《我的竹马是主角攻》 1、第 1 章 早上九点半，张医生的宠物诊所。 宋池蹲在地上，有些无语地伸手戳了戳自家宠物狗的左后腿。肌肉结实，富有弹性，带着一定的体温。此刻，这家伙正稳稳当当地站着，低着脑袋，饿鬼投胎似地狂啃狗盆里的狗粮。 “刚才它是听到要抽血检查吧？”宋池看向张洛晨，不确定地问道。 张洛晨也蹲着，沉思片刻，伸出双手抓住狗子的左后腿，从上到下，尤其是关节骨处，再一次细细地捏了一遍。 虽然已经拍过片，也从片中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张洛晨觉得还是应当再检查一遍。 狗子正吃着狗粮，被人抓住左后腿这般检查，顿时不开心了，护食地呜呜呜叫了起来，不过它跟张洛晨熟，没有做出转头回咬的攻击性动作。 一盆狗粮很快见底。很显然，这是一只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狗。 张洛晨第二次动手检查依旧检查不出什么，他问宋池：“还要抽血吗？” 话音落下，两人清楚可见吃饱后正在甩身子的狗狗僵硬了一下。 “……”面面相觑。 “你……昨天惹它生气了？”好半晌，张洛晨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宋池的表情像便秘：“这几天下雨，我没带它出门。” 行吧，明白了。原来如此！ 宋池养了一只极其精明的迷你雪纳瑞。它知道趋利避害，比如半夜看到小偷从窗户爬进来不敢叫，导致宋池放在客厅的笔记本电脑被顺走。它懂得陷害忠良，比如咬烂了沙发把小猫边边的玩具叼到上面，企图让宋池以为是边边干的坏事。不过，宋池怎么都想不到，这只雪纳瑞竟然会用装瘸和绝食来抗议自己没带它出去遛弯。 “妞妞你能啊你！怎么不把自己饿死呢？”宋池也不知道自己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声音都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他双手握住雪纳瑞毛绒绒的小脑袋，揉了又揉，把那白白的胡子揉得乱七八糟。 妞妞圆溜溜的深褐色大眼睛做贼心虚地转到一边，时不时地偷瞄宋池一两眼。 张洛晨在边上笑得快背过气：“这家伙其实是披着边牧皮的雪纳瑞吧！” “就算是边牧也没这么奇葩！”宋池站起身来，掏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这家伙的雨衣坏了，三天前就给它下单买新的，快递慢我有什么办法。”看到最新物流信息，他顿了一下，“好吧，到我们市了，今晚应该就能收到。” “说不准明天就不下雨了。”张洛晨说道。 “明天不下雨好，再下下去我也得发霉。”宋池真是怕了这鬼天气。 南国的冬天，薄雨淅淅沥沥下了大半个月，湿冷刺骨。 宋池承认这几天他有点不太想带妞妞出来。近期公司挖到一个新项目，天天加班已经够累了，回到家人都跟条死鱼一样，偏偏还得在冻得要死的寒雨中带着一条精力十足的狗，这边跑那边冲。要不是宋池年轻力壮，恐怕早就猝死在遛狗的路上。 妞妞的雨衣坏了倒是件好事，好歹让他休息了几日。 “三天都等不及！真把你惯坏了。别人家的狗狗下雨天还不是乖乖呆在家里。”宋池弯下腰，把妞妞抱起来，“你是不是笃定自己装病我就会带你出门？毕竟来诊所看病也是出门，对吗？” 说着，他看向张洛晨，特别不好意思，打开微信要给他转账：“抱歉啊，张医生，给你添麻烦了。诊费多少？” “不要诊费。妞妞这不什么事都没有。” “那怎么行，一大早把你叫过来，还拍了片。” 张医生的宠物诊所开在小区马路对面，是附近唯一的一家宠物医院。张医生佛系开店，雇了两个小弟，早九点开门，晚九点关门，找了个农大在读研究生周末过来看诊，自己则跟打酱油的一样，偶尔来店里看一看。 今早要不是宋池给他打电话，估计他都不会过来。 宋池是他的老顾客。三年前他刚开店的时候，人还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宋池带着被弃养皮肤病严重的妞妞天天往他那跑。一来二去，两人熟络了起来。 “行了，都是老朋友了。”张洛晨推辞，不要宋池的钱。 宋池坳不过他，只得将手机收起来。 “那我回去了。” 宋池一手托着妞妞，一手拉开羽绒衣的拉链，把妞妞往胸前一塞，再拉上拉链，将它稳稳包在衣服里。 外面下着雨，天空灰蒙蒙。宠物店的玻璃门一推开，刺骨的冷风便裹着丝丝细雨迎面扑来。细雨如毛，却似针扎般地打在脸上，又冻又疼。 宋池打了个寒战。躲在他衣服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妞妞也连打两个喷嚏。 张洛晨帮宋池拿伞，建议道：“其实你可以把妞妞放我这……” “回趟家也就几步路。”宋池笑了笑，婉拒他的好意，再次道谢，“谢谢你张医生，过两天请你吃火锅。”他接过雨伞，说了声再见，带着妞妞走进茫茫雨雾。 …… 雨天路滑，车水马龙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一辆黑色轿车在路上蛇行般划出一道弧线，周围车辆纷纷避让。 司机老沈开车多年，第一次碰上爆胎，还好他心理素质过硬，控制住方向盘，不慌不忙地松开油门慢慢减速，最后将车安全停在路边。 老沈长长吐了口气，回头看向坐在后边的那位。 刚才爆胎的时候，车子剧震，车身严重向左侧倾斜。老沈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但那位却半点声响都没有，要不是现在回头看到他安安稳稳地坐着，老沈还以为他已经凭空消失，后座早就空无一人。 “大少爷……”老沈挤出一个笑容。 年轻男人长着一双特别好看的丹凤眼，只是他面无表情看着老沈的时候，这双丹凤眼就显得颇为冰冷。 两百来万的宝马，上个月才保养过，现在途中爆胎，着实不该。 男人没说什么，垂下眼帘，打开车门。 “诶，大少爷！”老沈叫道。 “春风大厦就在前面，我走过去。”男人下车，关上车门的同时，不忘交代老沈自己打电话报警。 “报、报警……”开着暖气的车内，老沈额头渗出细细密汗。是打电话报交警，还是报另一种警啊？ …… 与此同时，宋池正撑着伞，胸前揣着一只黑色迷你雪纳瑞，非常低调地过斑马线。说他非常低调，是因为他把羽绒服的帽子给戴起来了，且一路低头，只盯着地上倒映着这座城市的片片水洼。 而方才从宝马车上下来的年轻男人并没有撑伞，斜风细雨中，独自走在大街对面。他右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显然在打电话。只是一路过来，手机虽然没有放下，他的嘴巴却一动不动。没过多久，男人竟然走神了，他神差鬼使地朝宋池的方向望去。 宋池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肯定会吸引不少目光。妞妞这个好动的家伙，在他衣服里呆热了，便开始躁动起来，小脑袋探在外面不停地转来转去。 “好可爱——” 大多数人看到他只会多瞧两眼，偏有几个喜好小狗的女孩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两眼放光，惊叫连连。宋池怕有人会忍不住动手来摸妞妞，立马把伞柄架在肩上，腾出右手，拉低了帽沿，加快步伐。 宋池穿过斑马线。 听电话的男人也即将走到宋池面前。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脚上的步子却莫名加快了起来。 不过宋池拐了一个弯，转身闪进了春风大厦后面的小区。 男人停住脚步，立在春风大厦外，看着宋池消失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这个时候，有两个人从电梯间里走出来，满脸堆笑地向男人迎上去。 …… 宋池把妞妞放回家里，锁好门便往公司赶。今天星期四，是正常工作日，不过宋池不晓得妞妞装病，一大早被吓得够呛，直接跟领导请了半天假。现在妞妞没事，他要回去上班。请假半天扣300，迟到一至两小时扣100，他当然选择后者。 公司就在小区前面，租在一栋名为“春风大厦”的四层老旧写字楼内。宋池是全公司通勤时间最短的员工，从家里步行过去不到十分钟。 这回出门宋池连伞都不带，直接拿羽绒服的帽子罩住脑袋，顶着风中细雨，一路小跑到大厦的电梯间里。 等电梯的时候，拿出手机一看：九点五十二分，还有八分钟。 公司在四楼，坐电梯上去很快，宋池放下心来。因为见到调静音的微信上多了个“5+”的符号，他慢悠悠地点了进去。 然后，便看到同事葛浩龙十分钟前给他发的令人惊掉大牙的信息。 【卧槽，公司换老板了！】 【旧老板把新老板给带上来了！】 【他妈的刚刚接到新活他就把公司卖了！】 【卖公司居然还悄咪咪的，统共就二十四个人他有什么好瞒的！】 【不说了，新老板讲话了】 宋池瞪大眼睛。这个爆炸性消息给他的感觉不亚于活于满清时代一夜之间惊悉大清亡了。 公司居然换老板了，一点风声都没有，有没搞错！ 要不是葛浩龙这个人极少开玩笑，宋池绝对会认为他在骗他。 电梯到了，宋池一脸懵逼地走进去。 这时，手机上停滞的微信聊天框突然像爆米花机炸开似的，一条接一条往外吐信息。 隔着屏幕都可以感受到葛浩龙那极度的震惊与八卦。 【你知道新老板是谁吗？】 【长安集团的大公子！】 【知道是哪个长安集团吗？】 【就是那个全国百强，主营机械重工，投资房地产影视教育等近十个行业超大超有钱的长安集团！】 【姓肖的那个长安集团】 【踏马这么有钱的公子哥买我们这种只能给人做外包的所谓网络科技公司，他脑子被驴踢了！】 【尼玛老板，不，旧老板谄媚得不行】 【换我我也谄媚，肯定超过市值买下的，不然刚刚接到大单马上可以赚钱他卖干嘛！】 【也不知道这大公子脾气怎么样，目前瞧起来不太好，跟我们讲话总共才三句，一张死神脸】 【旧老板带他去办公室了】 【严重怀疑交接完旧老板就会拿卖公司的钱全家出国度假】 【赚不了什么钱的破公司换一千万，是个人都愿意，没错，大家都怀疑他卖了一千万】 短短两分钟，信息不断，宋池的脑袋都要炸了。 长安集团的大公子，姓肖的那个长安集团…… 这几个字好似放大了无数倍在宋池眼前晃来晃去。 宋池整个人陡然一震，在电梯终于到顶停下来的时候后退一步靠在电梯壁上。 等、等等！ 他反应过来了。 这新老板不就是梦中所提到的，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嘛！ 他所在的公司被主角攻买了？？！ 2、第 2 章 宋池这半年来隔三差五地就会做同一个梦。 在梦里，他先是靠躺在一张病床上，左手垂在身侧挂着点滴，右手拿着一个电子阅读器，无力地随意翻看。他看的是一本耽美小说，他对耽美不感兴趣，却没得选择，因为这个电子阅读器是他妹妹的，里面除了耽美，还是耽美。哦，梦里的他居然有个妹妹！ 他看完了这本耽美小说，对故事内容嗤之以鼻，觉得极为无趣。可再无趣的故事也足以让终日躺在病房内，无所事事的他得到消遣。但在得到这个消遣的当天晚上，他死了，被先天性心脏病折磨了二十年之后，死在了灯如白昼的手术台上。 宋池用了好几天时间才接受上述的梦境是他的前世，且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四年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原来，他是一个失去了前世记忆的胎穿穿书者！前世的他死在手术台上，转瞬之间，就穿进当天早上看的那本耽美小说里，变成了哇哇大哭的初生小婴儿。 书中的内容在梦境里一次又一次重现，宋池几乎每个字都能背出来。 该书的主人公名叫谢子恒，是个重生者。前世谢子恒过得极其不好，和豪门老攻廖云凯结婚后，终日争吵，更是在廖家破产后，被出轨被家暴，于是，重生之后，谢子恒放弃了那个让他心碎愤恨的男人，转身追求起终将成为首富的肖家私生子肖逸帆。 整个故事以爱情为主线，通篇都在描述谢子恒与肖逸帆，以及廖云凯的感情纠葛。当然，其中少不了复仇打脸的戏码。谢子恒也是富家子弟，但在父亲去世后，家产被叔伯瓜分殆尽。书中，他利用重生的优势，步步为营，最后有仇报仇，取得了爱情和事业的双丰收。 这本书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宋池”这个名字，只想过平淡生活的宋池有幸穿成了无名的路人甲。不过，谁能料到，他所在的公司居然被主角攻买下了！ “有没有搞错！”差点惊掉下巴的宋池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赶紧走出电梯，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明明按照书中的时间线，现在主角攻已经被他爸送到集团的核心企业了啊！” 书中根本就没有主角攻买下一家小破网络科技公司的情节！ “因为与主线无关，所以作者就不写吗？”宋池这般思忖。 虽然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书里，可由于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是实打实的，宋池并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真实的地方。但是，很奇怪的，他不自觉地将书里所出现的人物看作了纸片人。书里的故事就如一台戏，水墨屏上的黑字仿佛舞动的音符，显眼的名字一个个跃然而出，演绎着他们固定的人生。 宋池很难想象戏台上的牵线木偶会突然走下来，来到他身边，影响他的生活。 他离开电梯间，大步朝公司的方向走去。公司的位置就在电梯间右手边仅仅十来米远的地方。宋池走过去，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前台小妹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空空荡荡的前台接待桌后面，一个银色的三角logo以及一行熟悉的公司名称在墙上闪闪发亮。 宋池盯了那logo和公司名称两秒，然后转身绕过那堵墙，向里边的写字间走去。 既然与主线无关，那他肯定不会被牵扯进去，除了主角攻，其余的故事角色，他估计连面都见不到，于他的生活而已，他顶多就是换了个老板而已。高高在上的老板怎么会跟他一个小小的画师有交集？不过就是在员工大会的时候不得不听那家伙满嘴跑火车画大饼罢了。 这般想着，宋池顿时安心不少，鬼才想跟那三个又爱又恨的神经病牵连在一起，就算这种牵连有可能只是被主角受叫去买杯奶茶而已。——书中便有这样的情节，主角受让长安集团的某员工给主角攻买杯奶茶，结果那员工被他前世的老攻狠狠地抽了两耳光。 安下心的宋池终于开始思考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logo和公司名称肯定得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涨工资？” 天大地大，都比不过到手的工资大！ …… “嘀，您已签到。” 宋池右手大拇指按在打卡器上，时间定格在九点五十八分，他保住了两百块钱。宋池长吐了一口气，拉了拉肩挎电脑包的背带，昂首挺胸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写字间二十来号人坐得满满当当，却无人认真干活，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用听都知道，那些私语的内容肯定都关于他们那位来自豪门的新老板。 宋池从过道走过去。见到他，每个人都特别意外：“宋池，你今天早上不是请假吗？”“对啊，你不是说妞妞生病，请事假带它去宠物医院吗？” 小公司就是这点不好，一点小事就能从人事那儿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妞妞没事。”宋池回道，他原想说妞妞装病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全公司都在八卦新老板的事，妞妞装病根本没人会感兴趣。 “宋池我跟你讲件事。”坐第一排靠过道位置的王博曦站了起来，神秘兮兮地凑到宋池身边。他两眼放着精光，一副“我有个秘密说出来肯定吓死你”的模样。 写字间里顿时安静了，宋池放眼一望，就见同事们一个个都闭口不言地看向他，等着他被狠狠地吓一大跳。 宋池不免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我们换老板了。” “啊？” 宋池不给王博曦开口的机会，继续道：“不就是我们新老板是长安集团的大公子。” “你……” “不就是那个全国百强，主营机械重工，投资房地产影视教育等近十个行业超大超有钱的长安集团！” “怎么……” “葛浩龙发微信告诉我的。” “艹！” 写字间里一片失望的“哗啦啦”背靠椅子声。 坐第三排工位的葛浩龙肩上多了一双粗壮的手，那手摇着他的肩膀，令他那颗圆溜溜的脑袋晃成了拨浪鼓。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啊啊啊啊——”赵宋一夸张地大叫道。 葛浩龙胖脸上的小眼睛被晃成了一条缝。写字间里好些女孩看他那模样，笑得东倒西歪。 “行了行了。”有人拍了拍手，把这喧闹声制止住，“主管们和新旧老板在会议室呢！你们小声点。” 于是，笑声没了，写字间安静了不少，但窃窃私语声又起。 宋池的工位在第二排靠过道位置，就在王博曦后面。 他放下电脑包坐下来，听见左边两位女孩在讨论： “话说回来，肖大公子为什么会买我们这种破公司？” “谁知道。” “因为他喜欢二次元？想用我们公司发展网游或者动漫？” “可能，瞧他那么年轻，肯定对创业充满激情。” “网上什么都搜不到，肖家小儿子的新闻倒满天飞，前阵子不是还和那谁，已经结婚的那位女明星闹出绯闻。” “废话，肖家小儿子虽说是糊咖，好歹也算流量，当然新闻满天飞。” “但也不至于大儿子一点信息都没有吧？” “你懂什么？越是继承人就越要保密，知道不？” “哈！”听到这，宋池禁不住笑出声。 “宋池，你笑什么？”王凌雁转过身来，有点不悦地看向宋池。 宋池连连摆手，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笑什么？”王凌雁一副不饶人的模样。 行吧，这个坎不开口圆一下是过不去了。 宋池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起身准备去接水，他一边推开办公椅一边说道：“是这样的，我觉得你的推测可能不太对，或许这位大公子不太受重视，搞不好我们这家破公司只是长安集团掌权人买给他的补偿，掌权人就没打算让他进集团。” “不会吧……”不但两个女孩瞪大了眼睛，前边的王博曦也转过头来。 宋池说的是真话，只不过没人知道而已，包括主角攻他自己。 说起来，这主角攻也是个可怜人。他母亲和他父亲自由恋爱，结果他爷爷不同意，父亲软弱无能听从长辈的话抛弃了母亲，转身娶了廖家的大小姐。 然后就是一个极为狗血的故事了。 母亲被抛弃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舍不得打掉孩子，强烈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去找他父亲，于是独自一人怀胎十月将他生下来。母亲死于难产，他被舅舅抱走，十二年后，他意外与父亲相遇，因其长相与父亲极为相似便去做了亲子鉴定，至此回归肖家。 而此故事中的另一个受害者，他的继母，在他回归肖家之后便成了加害者。打骂虐待是常事，诬陷诋毁更是没有下限，除了对他母亲有愧疚感的父亲，他不被家中任何一个人喜欢。后来，他在十六岁那年被送出国。 宋池不由地面露同情。 今年，在国外呆了整整八年的主角攻肖逸帆，终于被允许回国了，并且被父亲安排进集团的核心企业——长安重工，可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只不过是他爷爷用来刺激同父异母弟弟成长的垫脚石，他爷爷厌恶他，根本就没打算培养他。 “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王博曦双手搭在椅背上，看向宋池。 “怎么可能！”宋池用表情告诉他，他在异想天开，“你以为我是肖家的亲戚吗？” “不知道内幕你瞎讲什么。”王博曦笑道，“说的跟政斗剧一样。肖家两兄弟争权，老大早就失宠了？你不知道刚才老板介绍肖大公子的时候有多兴奋，他说肖大公子背靠长安集团，我们公司迟早鸡犬升天。言外之意，工资肯定涨。” “旧老板那是用这大画饼掩饰他瞒着我们卖公司的心虚！”他们这边说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连后面的葛浩龙都双手插兜迈着八字步走上来，他拉了张椅子，一屁股坐在王博曦旁边，道，“他就差没指着肖大公子说他是神仙下凡，会带着我们走向共同富裕了。” 葛浩龙话音落下，王凌雁立马接口道：“所以说，他有肖家大公子这张名片就够了，再怎么样，过得也比我们这些生来丫鬟命的幸福！” 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宋池拿着保温杯离开这个讨论圈，边走边道：“你们就当我乱说吧。唉，反正我就觉得，肖逸帆过得也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好，人豪门有豪门的不如意……” 宋池话没说完，声音戛然止住，因为他发现，原本颇为嘈杂的写字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如草原上轰鸣而过的马蹄，踏着浓绿，一会儿消失殆尽。 在这突如其来的宁静中，宋池最后说出的“不如意”这三字显得尤为大声，仿佛在写字间里产生了偌大的回音，无限播放在人们耳边。 “不如意——不如意——不如意——” 宋池整个人都僵住了。由于拿着保温杯想要走到饮水机处接水的他是唯一一个站着的员工，他鹤立鸡群，显眼无比。宋池尴尬得冷汗快要冒出来，他慢慢地转过身去，果然，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门口现在却出现一个身影。 男人身姿挺拔，颀长如松。他向工位这边走过来。 一片死寂。所有员工无人发出一个声响。 无需任何人提醒，宋池知道他就是新老板。 很明显背后讨论别人被事主当场抓包了，而且这个事主还是可以决定自己去留的顶头上司！ 宋池想抖出一张笑脸。 男人却似乎很激动，他脚步匆忙但又有些慌乱，径直向宋池走来。 所有人都瞧出不对劲了，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向宋池看来。 宋池盯着这张越来越靠近的脸，不由地一怔。 剑眉凤目，左眼角下一颗淡淡的泪痣！ 封存的记忆突然被打开，无数童年时期和少年时代的画面如海啸般铺天盖涌来，这张成熟的面孔和那张青涩的脸庞无缝重叠在一起，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从心底刹那释放出来。 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宋池一个趔趄，手中的保温杯“乒”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男人已经走到宋池面前，他一把扶住宋池。“好久不见。”他露出一个笑容，笑容里，俊美得宛如春风。 “好久不见……”宋池觉得自己被雷劈了，而且已经劈焦，舌头打结般地重复着男人的话。 脑中嗡嗡嗡，几乎不会思考了。 苍天哪，大地呀！这是肖肃，和他分别了整整八年的肖肃！ 他的竹马竟然是主角攻！ 3、第 3 章 “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你！”肖肃笑意不减，他瞧起来比宋池镇定多了，只不过那起伏不定的胸膛和微微颤抖的身子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嗯……是……”宋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脑中乱糟糟的，一会儿闪过从七岁到十六岁肖肃的样子，一会儿又浮现书中所描述的主角攻形象。 宋池记忆里的肖肃，温柔友善，坚强勇敢，于他而言，是一位能够撑下一片天地的好兄弟。他无法相信这样的肖肃会是那个性情多变，为人狠辣，时而因爱发狂，时而冰冷如狗的神经病肖逸帆！ 宋池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乎肖肃的意料，他墨玉般的双瞳深邃了起来：“八年了！我们……” 写字间内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俩。 而会议室门口也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了三颗脑袋，一颗是卖掉公司的原老板，另外两颗是公司的高管。 在这种环境下，肖肃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放开宋池，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有点尴尬：“我开完会找你。”接着，不待宋池说什么，他转身离开，走回会议室。 见肖肃回来，探在门口的三颗脑袋齐刷刷地缩了回去。 会议室的门轻轻关上。 百来平米的写字间里寂静如水，空气中流动着八卦的气息。 宋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工位上的，人如梦游。他一屁股坐下，脑中不断回响着这句话：“肖肃怎么可能会是主角攻？” 毕竟，按照书中所述，主角攻十二岁就被肖父带了回去，而肖肃，明明十六岁才和他分别！ 难道说…… 宋池忽地想到了什么，双手不由自主地在桌面上重重拍了一下。难道说，因为他的胎穿，剧情崩了？ “咚！”宋池才在桌面上拍了一下，一个东西也重重地放在他的面前。定睛一看，是他那滑落在地，忘记捡起来的保温杯。 宋池顺着抓住保温杯的那只手往上看去，就见到葛浩龙那张贱兮兮的胖脸冲着他挤眉弄眼。 前面王博曦，边上王凌雁，甚至后面的赵宋一都凑了过来。 其余跟宋池玩得没那么好的同事，没好意思再往这人堆里挤，但也个个转过办公椅，面朝这边，拉长耳朵，目放精光，等着听八卦。 宋池背贴椅背，冷汗直冒。 “不知道内幕？”先开口的是王博曦，他在取笑宋池方才说的话。 “别乱说，我知道什么内幕！”宋池扯出一个笑。 “哦——”周围的这些家伙阴阳怪气起来，个个表情比葛浩龙还贱。 宋池揉着太阳穴，无语半晌，不得不投降：“行行行，我交代，他是我发小，八年没见了……” “发小啊——”惊呼加继续的阴阳怪气。 不仅仅是宋池周围的这几个家伙，整个写字间都陷在一片怪叹中。 宋池这回真给气笑了：“我说你们就只会抓住这个重点不是？八年没见这几个字听不见？” “听不见，你继续。”赵宋一占用了早先葛浩龙拖过来的那张椅子，亲热地坐到宋池身边。 宋池：“……” 周围又安静了，所有人都等着他说关于肖大公子的事。 宋池却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没法说了。 偌大的海市曾经有过无数栋苏式风格的筒子楼，他和肖肃就住在其中一栋里。春来秋往，夏去冬回，他们从孩童成长为少年。但八年前，他们的筒子楼没了，倒在开发商的铲车和挖掘机下。前进的城市不需要破旧的筒子楼，三十几户人家各奔东西。 他该跟同事们说什么呢？说曾经住在他隔壁，跟他一起长大的肖肃是由舅舅养大的，多年来没妈没爸，却在八年之后，突然变成了肖家的大公子，站到他的面前。 这叫他如何说的出口。 这岂不是叫人一下就猜测到，肖肃是肖家的私生子。 “呃……”宋池迟疑。 “呃？”围在宋池身边的人侧耳倾听，挑着眉毛等八卦。 “我们是好哥们，小学初中一个学校，”宋池想了想，不算欺骗，但也没有全盘托出，“但我真不知道他是长安集团的大公子，从小到大，他就一普通人，真的。我们确实八年没联系了。” “他去读国际校了？”王凌雁问。 “不知道。”宋池实话实说。 其实，他和肖肃高一也是同一个学校的，但是随着那片地的拆迁，他们所在的高中也被撤并。本该一起转入新学校的他们，在新的学期，竟是双双都没有去报道。 “肯定的了。”王凌雁继续道，“有钱人高中都读国际校，就没听过有钱人跟我们一起拼高考的。” “你们连个手机号都没留？”王博曦不解问道。 “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宋池面露苦笑，“我就不说了。” 毕竟只是同事，就算玩得再好，关系也还没有铁到可以互相分享秘密的地步，何况这是在公司里。 大家都表示理解。 宋池两手一摊，做出无奈状：“你们现在可以放过我了吧？他家那边我没内幕，我之前关于他为什么买下我们这家公司的说法都是瞎讲，什么掌权人给他的补偿，你们就当我在放屁吧，我跟你们一样，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下这家公司。”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买下我们这家又破又小的公司。”坐在王凌雁边上，早先跟王凌雁一起窃窃私语的女孩突然开口道。这个全公司年纪最小，名叫陈思悦的女孩，满脸都是勘破天机的神情。 “为什么？”宋池转头看她，嘴角抽了一下，直觉没好话。 果然，“这不就为了宋池嘛——” “原来如此！”一瞬间，写字间内的所有员工都在了然点头。 “‘原来如此’你们个大头鬼！”宋池顿时哭笑不得，“我说过多少遍，我跟他八年没见，八年！”他强调道，“没有任何联系！我跟他今天是偶遇，偶遇知道吗？未经安排的相遇！你们这群无聊的家伙！” “宋池，苟富贵，勿相忘！”葛浩龙拍了拍宋池的肩膀，听不懂人话。 “苟富贵，勿相忘。”这六字在写字间内此起彼伏，当然，声音不大，怕惊到会议室里的那位，同时，人人憋笑连连。 宋池一手捂脸。 你妹的。 而就在同事们开玩笑肖大公子是为了宋池买下他们这家公司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开了。 谄媚的原老板恭恭敬敬地把肖肃送出来，大概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可以离开公司，带着卖公司的巨款去开启一片新天地。而跟在后面的两位副总，一出门，就先将八卦的目光往宋池这边投来。 坐在宋池边上的赵宋一伸出食指往宋池右肩上戳了一下，示意他朝会议室看去。 “卧槽，”站在宋池身后的葛浩龙大吃一惊，“这会开得也忒短了吧，算上之前的那一小会儿，总共也不到十五分钟！”他不免弯下身子，又一次露出贼兮兮的表情，凑到宋池耳边，说道，“为了找你说话，肖大公子连会都不开了，你确定他真的不是为了你才买下我们公司？” “滚！”宋池抬手一挥将这家伙打了回去。 葛浩龙摸着差点被打到鼻子，悻悻地退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不光葛浩龙，宋池周围的一切闲杂人等，撤的撤，躲的躲，皆主动为宋池留出一大片空间。 所有员工全都低下头，要么打开电脑，要么拿出笔纸，要么掏出工作手册，一副忙碌的样子。因为刚刚走出会议室的副总刘念冲着众人一声大喝： “干什么呢！还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吗？一大早过来没个干活的，想给我们新老板看笑话吗？” 无人再敢看八卦。虽然两位副总自己也满脸好奇，不过他们就看了宋池一眼，便回办公室了，算是全公司最有节操的两位。 “肖总，那我先走了。”旧老板高高瘦瘦，年近四十，在得到肖肃的同意后，笑眯眯地离去，不过在走出写字间前，也不忘瞟上宋池几眼。宋池进公司整整三年，头一次得到旧老板这么多的目光。 肖肃大步走到宋池面前：“走吧。” “啊？走？” “不然呢？”肖肃笑，“在这叙旧？”他示意宋池看看公司里这一群装模作样干活的人。 “哦。”宋池呆呆愣愣地跟在肖肃后面走了出去。 话说回来，他原以为肖肃会让他去老板办公室说话呢！ 没过多久，两人一起走进电梯。 肖肃按了数字“1”键，开口问道：“见到我不开心？”这是他从公司出来后的第一句话。 “怎么可能，哪有。”沉默一路的宋池身子一震，无法理解肖肃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 “你都没笑。”肖肃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有些黯然。 “啊？”宋池终于反应过来，“卧槽，那是我太震惊了！”他叫道。 震惊到竟然忘记了高兴。 …… 在春风大厦一楼的沿街铺面里，有一家面包屋。面包屋香气逼人，里面摆有几张圆桌以及几张配套的藤椅，这些圆桌和藤椅可供人休歇与小食。宋池就带肖肃去了那里。因为肖肃问宋池，附近有什么地方可方便喝茶聊天。 喝茶的地方没有，聊天之处倒挺多，不过他们下楼之后才发现，外头雨早已下大，哗啦啦的雨滴在地上画着圆圈，而两人都没有带伞。 “要是雨不大的话，我就带你去对面的咖啡厅，环境还挺好的。” 面包屋里暖气开得很足，比起宋池他们那个破公司，不知好了多少倍。在面包屋里坐下没多久，宋池就把羽绒服给脱了。肖肃也脱下黑色的呢子大衣，扔在一边的椅子上。 宋池到收银台站了片刻，拿了两杯面包屋的自制芒果奶昔。 常在这家面包屋买面包，收银台的小姐姐早就认识了宋池，冲着他笑道：“你朋友？” “对，我朋友。” “很帅。”小姐姐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跟你一样帅。” 宋池笑了：“谢谢。” 拿起两杯芒果奶昔走回去，一时间竟感慨万分，不得不承认，八年太久，就算打小一起长大，他都觉得肖肃有点陌生了，尤其在得知他就是这个世界主角攻的情况下。 不过，一时的震惊之后，重逢的喜悦与激动便涌上心头。 宋池坐下，递了一杯过去：“这地方没别的东西买，随便吃一点。你以前挺爱吃这个。” 肖肃盯着宋池，唇角勾起，竟轻轻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池感到肖肃好像愉悦了很多。 “有什么好笑的。”宋池拿起小勺在杯口搅动。 肖肃看着宋池不说话。 宋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肖肃长叹了口气：“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一路走过来，两人都没有问对方过去的情况，尤其是宋池，按说见到发小突然变成豪门少爷，该忍不住第一个好奇地询问才对。 然而肖肃不知道的是，宋池想问的只有一句：你过的好吗？ 肖肃是主角攻，他遇上主角受之前的事在书中虽然只简单地带过，但宋池该了解的还是都了解了。这空缺的八年，他只想知道，肖肃是否如书中所述出了国，是否被他继母虐待。但是宋池偏偏不能问，他怎能在肖肃面前暴露他已知晓他的一切事情？ “我有了第二个名字，叫肖逸帆。我爷爷是肖德志，长安集团的创始人。”见宋池迟迟没有开口，肖肃干脆自己说。 宋池低头喝奶昔。 “我们搬走的那个暑假，我在百货公司打工遇见了陪他老婆逛奢侈品店的肖明栋，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声音充满凉意，恐怕连肖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宋池一愣，抬头看向肖肃。 果然，说到他的父亲时，他的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讥笑。 和书中描述的一样，主角攻极度憎恨他的父亲。 宋池陪伴了肖肃整个童年。肖肃无父无母，不知遭受了多少冷言恶语。而不知事的儿童往往最为残忍，从大人那里听来只言片语，便能令他们肆意地霸凌与自己同龄的孩子。 所以，宋池能够理解肖肃。但是，整个肖家，肖肃最恨的就是他的父亲，可对他最好的却也只有他的父亲。 原书中，肖肃十二岁被带回肖家，具体场景在哪里，书中并没有明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确是由于他的胎穿，导致肖肃的人生轨迹发生一些改变。十二岁那年的暑假，他带着肖肃回了鹭岛老家，令肖肃错过与父亲的相逢。 只是，十二岁的错过，十六岁就得到纠正。肖肃终究还是遇到了他的父亲。 肖肃依旧恨他的父亲。 剧情没有崩，无形的手会让它回归正轨。 所以，主角攻还是那个主角攻，只不过，他是他认识的肖肃。原以为自己的人生跟这个世界的主角配角们都不会有任何联系，想不到老天到头来还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不过今后的日子也很难说，搞不好遇上重生的主角受后，肖肃就不会再跟他有交集了，毕竟他们的公司并没有出现在书中。 宋池沉默了。这么一想，方才还喜悦的心突然就好像被挖空了一大块。与肖肃失去联系的这些年，虽然伤心，但还保有希望，想着哪天或许会重逢。可要是肖肃主动不跟他来往了，他怕会难受很久。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宋池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还好吧。”肖肃公式化的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说你的继母，有没有找你麻烦？” 肖肃笑了起来：“我刚到肖家，就被他们送出国了，她哪有那个闲空跑到国外找我麻烦。” 宋池听罢，长吁口气。幸好和原书中一样，肖肃十六岁被送出国，就算他才刚与父亲相认。因为他的存在，肖肃有幸躲过了被继母虐待的四年。 “关心我？”这回宋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肖肃显而易见地愉悦起来。 “废话。”宋池狠狠地喝了一口奶昔。 肖肃呵呵笑了起来。“那么你呢？”他问道，“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遇上肖明栋，被他带回肖家，我连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就被他们送出国。在被送出国前，我急得拼命给你打电话，可你电话为什么总是关机？我给叔叔阿姨打电话，也是关机，发生了什么事？联系不上你，我只能等新学期开学再打电话到学校去问，但学校说你根本就没去报道。这么多年，我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可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在哪里。还有，终于有一天我打通你的电话，可为什么是一个陌生人接的？你销号了？” 宋池拿着小勺伸进杯里用力地搅动。 令王博曦不解的问题就是这么简单。他和肖肃，在搬家之前，只有他留了电话。因为未满十八岁，没有监护人的允许，肖肃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手机号，他甚至连手机都没有。而至于他自己，为何留了电话却又关机，甚至最后销号…… “宋池？”肖肃唤了宋池一声。 宋池拿出杯子里的小勺，放到一边。“肖肃，”宋池轻声说道，“我爸死了，就在搬家的那个暑假，跳楼自杀了。” 4、第 4 章 “你说……什么？”肖肃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池原本拥有一个非常幸福的三口之家，但这幸福终结在十六岁那年的暑假。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肖肃追问道。 宋池垂下眉眼，不太愿意回忆，但又不得不说：“你还记得那年的那场大股灾吗？股市疯狂了半年，火热到连我们这些高中生都日日讨论，结果一夜之间，断崖似地暴跌，多少人家破人亡。” “叔叔他……” “他瞒着我妈借高利贷炒股。” “……” “更不用说补给我们的拆迁款了，全给我爸偷偷投在股市里。原本在新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准备安顿下来就去看房，我妈还打算在高新区买套两室一厅，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我们回老家，”宋池停顿了片刻，有半晌失神，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爸就跳楼了，抛下我和我妈。我爸走后，因为被放高利贷的追债，我们没办法，只能逃到南宁。” “南宁？” “嗯。我大姨，就是我妈的继姐早年嫁到南宁，虽然我妈十几年没跟她联系，但她还愿意帮我们。” “你们在南宁住了八年？”肖肃问道。 “差不多吧。”宋池道，抱歉地看着肖肃，“放高利贷的都是狠人，我们一路关机，辗转逃到南宁，后来我妈把手机号都注销了，就怕他们追来。” 肖肃没有再说什么，只心疼地看着宋池。 宋池接下去继续说道：“我去学校找过你，在校门口蹲守了一个月，都没有看到你。我以为是我眼睛不够用，没办法在那么多穿校服的学生中发现你，就拦住一个男生，请他帮忙问一下，后来他给我的答复是，高二年段没有一个人名叫‘肖肃’。” “你去学校找我？可你不是……” “我是瞒着我妈偷跑出来的。”回忆起这件事情，宋池扯了扯嘴角，苦笑起来，“我还打电话给你舅妈。” “我舅妈？”肖肃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我记得你舅妈号码，以前寒暑假我如果有回老家，不就打她电话找你吗？”宋池说道，叹了口气，“可你舅妈没说实话，她告诉我你辍学打工去了，我当时就不信，你书读那么好，哪会干这种蠢事，我就猜肯定是他们不给你读高中，逼你辍学。我求你舅妈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可你舅妈没再理我，直接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还是挂掉，我换号码打都没用，反正她一听我声音就挂。再后来，她也换号了。” 肖肃听罢，一拳砸在桌面上，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老巫婆，我打她电话问她知不知道你家搬哪里去了，她告诉我不知道。” 宋池不觉笑了起来：“她确实不知道呀。” “但她没告诉我你曾找过她！她要是没隐瞒，我们早就联系上了，至于这么多年都没对方消息吗？”肖肃面色铁青，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拳头攥到手背上青筋毕露。 宋池沉默了。肖肃说的对，唯一能让他们联系上的就只有他舅妈，偏偏人家故意隐瞒。 “算了。”宋池想得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怨她干什么，她本来就一直针对你，会帮你才怪。好歹我们现在还是重逢了。话说回来，”宋池总算露出一丝好奇，肖肃是主角攻这事把他给震得连基本的求知欲都没了，“你为什么买下我们公司？我们公司搞外包没前途，吃一顿饱一顿，不知道哪天就散伙。” 宋池对自家公司的认识可谓深刻无比。估计原老板早八百年就想把它转手了，能忍住不遣散员工宣布关门拿着结余的钱款拍拍屁股走人，也算得上是一条汉子。 肖肃道：“刚回国想找点事做。” 宋池挑了挑眉毛。 肖肃低头拿起宋池买给他的奶昔，咕噜喝了一大口，接着道：“老爷子把我扔在国外，扣了我的护照，整整八年不让我回国，这次要不是肖明栋和廖幸虹的儿子跟有夫之妇搞在一起，丢了他的脸，估计他都没想到肖家还有我这个人。” 这事宋池知道，书中有简述，讲的是肖肃同父异母的弟弟肖凌飞被一线女星的丈夫捉奸在床，拍了床照，发布微博，炸翻娱乐圈，看爽吃瓜群众。 因此肖肃被一向厌恶他的肖老爷子召回，以此来警告廖幸虹，表明自己在儿子突然有了私生子这一事上，虽然坚定不移地站在肖家合法媳妇这边，但要是廖幸虹管不好自己儿子的话，他不介意给肖家另换一个继承人。 “既然都放我回国了，我总该干点什么不辜负他的期望。”肖肃一边讽刺他爷爷，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考察了一下，你们公司挺不错，没有负债，税务清明，员工也有能力，适合我买下来创业。” 宋池揉了揉太阳穴。好吧，果然因为分别太久，生分了。肖肃说的有眼有板，要不是他通晓剧情，肯定被骗。 实际上，按照剧情，肖肃回国后被父亲送进长安重工，但没两个月就被排挤出去，肖老太爷划了一家酒店放在肖肃名下作为补偿，此后就再也没让他接触家族的核心企业，反而让他到子公司去混日子。肖肃忿而出走，后来，他竟凭着这家酒店积累了原始资金，一路做大，于四十岁那年，成为华国首富，当然，四十岁，这是故事结局之后的事了。在此期间，他很不客气地在长安集团遇到危机的时候补上一刀，最后成功收购长安集团，成为长安集团新一代的掌门人。 “怎么，你不信？”肖肃有点意外。 确实该意外，他的谎话颇为完美。当然肖肃要是按照宋池之前在公司里对同事们瞎编的那套来说，搞不好可信度还更高些。 宋池叹了一口气：“你还不如讲这公司是你爷爷随便买下来硬塞给你的呢。你哪来的钱自己买公司？”宋池找出一个漏洞。 “我在国外赚了钱。” “啊？”宋池惊了。肖肃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居然赚了钱，这在书中也没有提到。 “多少钱？你花了多少钱买下我们公司？” 显然肖肃一开始误会了宋池，以为宋池问的是他在国外赚了多少钱，却正要开口回答的时候，宋池问出了完整的问题。于是肖肃话到嘴边的时候换了一个数字：“一千万。” “一千万？！”宋池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原以为是葛浩龙这家伙夸大其词，万万想不到就他们这么一个破公司，竟真有傻子用一千万买下来。难怪原老板谄媚成那个样子！ 盯住眼前的“傻子”，宋池愣了半晌才开口道：“这是你全部家当吧。” 按书中所述，肖肃在国外的时候，肖家给他的生活费由他继母经手，全被没收。肖肃不知，以为肖家故意不给他钱，不吵不闹，仇恨的种子越埋越深。 十六岁到二十四岁，家里没给一分生活费，这家伙居然在国外半工半读硬是赚下了一千万，太牛逼了吧！不愧打小就是全街最聪明的崽！ 肖肃没听清宋池的话，因为他的手机响了。 手机铃声居然是十六岁分别那天，他们爬上筒子楼下那颗郁郁葱葱的老樟树，肩并肩坐在树杈上齐声乱吼的一首老歌——《再见》。 宋池眨了眨眼睛，记忆里的那一幕在手机铃声中渐渐清晰。夏日的蝉鸣，落日的余晖，茂盛的大树，两个穿着背心裤衩的少年…… 唉，歌选的不对，当年就不该唱什么“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宋池鼻子突然有点酸，不觉低下头，拿起勺子赶紧吃了一口芒果，掩饰自己的失态。 肖肃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头，直接挂断。 “诈骗电话？”这是宋池的第一反应。 “肖明栋。” “啊？你不接？” 宋池话音刚落，电话又来了。 肖肃再挂。 宋池：“……” 手机没响了。肖肃顺手把手机放在桌上，对宋池说道：“不说我了。你呢？你跟阿姨躲到南宁去，后来呢？现在债还清了吗？” “还清了。”宋池道，“我妈消沉了一年，振作了六年，找我大姨借钱弄了个烧烤摊，起早贪黑，六年赚了一百五十万，还了一百二十万，剩下三十万开了个棋牌室，没日没夜打牌，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坦。” “啊？”肖肃一脸意外。 “想不到吧，我妈那种软绵绵的性格。我觉得我爸的死给她的打击，还不如我爸瞒着她借高利贷炒股的打击大。”宋池叹了口气，“她当年是一边哭一边骂逃到南宁的。” 肖肃有点不太相信，问道：“真的还清了？高利贷啊。” “没骗你，还清了。搞高利贷的头子被查了，涉黑一锅端，我们就还了本金和合理利息。”宋池感慨道，“这样说来，我们还算命好，好歹逃得及时，没被砍死。” 肖肃迟迟没有说话。 宋池笑道：“都过去了，别这样看我，我没事。倒是你……”宋池原想说肖肃才是真正过得不易，但想想肖肃从小都没享受过正常家庭的温暖，就觉得不该在人身上那样戳伤疤，干脆把话吞了回去。 “倒是我什么？”肖肃问。 宋池想了想，道：“倒是你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 宋池说的很真诚。 肖肃则很莫名：“我能有什么困难。” “也对。”宋池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傻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管怎么说，肖肃都是肖老爷子的孙子，就算肖老爷子再厌恶他，也没有不管他死活的意思，好歹后来还送了一家酒店，肖肃将来就算落魄，也是相对于豪门子弟而言的，比起他这种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大概见不得宋池这副送出好意得不到回应的模样，肖肃露出后悔的表情，改口说道：“我会的。” “什么？”宋池只觉得他这三个字没头没尾。 肖肃道：“我是说我如果遇上困难一定会来找你，就是你到时候别不管我。” 宋池愣了又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笑了：“怎么会。”不过说完后，他又一次摸了摸鼻子：“我大概是飘了，居然敢跟我老板说这种话。” 肖肃唇角一勾，轻笑了起来。 面包屋的玻璃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时不时有人走进来买面包。 宋池和肖肃坐在角落里，在店中清新无忧的音乐中互相讲述他们失去联系的八年。 窗外冬雨泠泠，雨珠一串串自檐下滑落。 “中午请你吃饭。”肖肃说道。 “行。” “先加个电话和微信。” 宋池马上拿出手机。 傻了吧唧的，这么重要事他居然给忘了，还要肖肃提醒。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想不到这个时候，肖肃的手机又响了。拿着手机正准备给宋池扫微信二维码的肖肃顿时面露不愉。 还是他父亲打来的。 宋池肉眼可见地看到肖肃整张脸寒了下来。 不过这一回，肖肃没有挂掉电话，他不耐地滑过接听键。 “喂。”他把手机放在耳边。 肖明栋的声音很着急，也很大声。坐在肖肃对面的宋池在手机没有打开扬声器的情况下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赶紧给我到友爱医院来，你爷爷晕倒了！” 5、第 5 章 宋池很惊讶，肖肃的爷爷竟然昏倒住院了，这又是一件书中没有提到的事情。看来这果然是一本以主角受为绝对视角的耽美小说，就算此事与主角攻息息相关，可由于主角受还没重生呢，作者便吝惜笔墨，不愿将其写出来。 那边肖明栋吼完后便急匆匆地挂了电话，这边肖肃盯着手机半晌没动。倒是宋池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去看望你爷爷？” 肖肃的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一头苍蝇，他放下手机，看着宋池欲言又止。 宋池：“？” 肖肃叹了口气：“说好的中午请你吃饭看来我要食言了。” 宋池赶忙道：“一顿饭而已，又不急于这一时，爷爷生病是大事，你可得赶紧过去。” 肖肃对肖老爷子没什么感情，对宋池的话不置可否，但他还是乖乖地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黑色大衣，说道：“行吧，我就先走了，请你吃饭的事待会儿再说。” 待会儿？ 宋池有点无语。肖肃对他爷爷昏倒一事真是有够冷淡的，估计他只是去医院看上一眼而已，不到片刻便会转身返回公司。 宋池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此时已将近十一点半，他便也站起身来，拿过自己的羽绒服，道：“我也回公司等下班吧！”不过一想到回去之后又要被那群同事们当作猴子围观，他顿时头大。 “嗯，麻烦跟刘念说声我有急事先不回公司，让他把材料准备好，下午跟我汇报。”肖肃说道。 “呃……好。” 原老板拿钱走人，连基本的交接工作都不做，甚至事先也没跟手下的员工们通过气，如此做派，全国罕见。 肖肃透过玻璃门朝外望去，雨势未减。“我去借把伞。”他向收银台走去。 宋池跟上：“你准备怎么过去？” “坐地铁。” “啊？” …… 肖肃还真的坐地铁去医院了。 他说他的车今早在春风大厦附近爆胎。宋池怀疑他故意不给家里打电话要求另派一部车过来，纯心就是想耗时间，慢吞吞地到达医院，气死他爸。 不过宋池误会了肖肃。肖肃虽然对肖老爷子没什么感情，对他爸厌恶至极，但他还不至于幼稚到这种地步。他是真没车用。肖家只给他准备了一部充门面的代步车，他刚从国外回来，家中帮佣们跟他不熟，又爱看碟子下菜，哪里会听他这个不受主母喜欢的私生子的话。 肖肃知道自己就算打电话回去要车，也要不到，干脆就不多此一举。 而至于打车，现在是下班时间，用车高峰期，根本叫不到车。 地铁拥挤，肖肃面无表情地站了一路，从城西到城东，加上换乘公交，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到达医院。 见到他，肖明栋肺都要气炸。 “你是故意的吗？” 肖肃去往医院的途中，肖明栋电话不断。肖肃只说自己在坐地铁，在坐公交，便毫不客气地挂掉他的电话。 “老沈没说吗？”肖肃跟着他乘坐住院部的电梯上去，一路到达vip病房区，“车子爆胎了，上个月才保养过的车爆胎了。” 肖明栋顿时语塞。肖肃着重告诉他，“上个月才保养过的车”爆胎了，其中有什么猫腻，肖明栋自然猜的到，但他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反而粗着嗓子骂道：“你难道不会打电话叫家里派车吗？我看你就是没把你爷爷当一回事，你脾气这么犟，连表面工作都不愿意做，怎么可以讨你爷爷欢心……” 肖明栋噼里啪啦一顿数落，肖肃像看白痴一样静静瞧着他发作，好一会儿才冷笑道：“你摸着良心自问，我打电话家里会派车吗？” “你！”肖明栋气结，瞪着肖肃没说话。 肖肃扭头便走。 不但肖家内部自己人，便就是了解肖家的都知道，站在肖家食物链顶端的是肖老爷子肖德志，排第二的是他的儿媳妇廖幸虹，然后才是他的儿子肖明栋。 肖老爷子五十年代出生在华国北方的某个农村，八十年代和同村的几个好友一起白手起家，新世纪初这几人共同壮大了长安集团。肖老爷子自不用说，是长安集团的董事长兼最大的股东。而他那几个好友，有的保留股份退出集团管理，有的则依然在集团内部担任要职。其中保留股份退出集团管理的就有廖幸虹的父亲。 没错，廖幸虹和肖明栋打小就认识，两人青梅竹马，早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双方家长就开玩笑说要给他们订个娃娃亲。廖幸虹和肖明栋的联姻可谓强强结合，廖幸虹带着她父亲给她的长安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嫁进肖家。 廖幸虹是肖老爷子看着长大的，深受肖老爷子的喜爱，更何况她还拥有长安集团这么多的股份。 然而肖明栋“不喜欢廖幸虹”——这是肖明栋认回肖肃后跟肖肃说的原话。他说他只爱肖肃的母亲，与廖幸虹结婚是被逼无奈，当初他并不知道肖肃的母亲怀孕了，如果他知道，绝对不会跟她分手。 肖肃就当他在放屁。 肖肃根本就不想回肖家，对他而言，肖明栋只是给他这具肉身提供了一颗精子的陌生男人。当初被带到肖家，他用尽方法想要逃出去，结果被烦不胜烦的肖老爷子一声令下送到国外。 肖老爷子是个颇为传统的男人，虽然肖肃一再强调，既然你看不上我妈，何必强留她的儿子在你家呢？肖老爷子强势一句，我肖家的种只能留在肖家，令他不得不闭上了嘴。尽管如此，肖肃清楚的很，在肖家，他永远越不过廖幸虹的儿子，不管他有多么优秀，他只能在肖家默默无闻。因为他是私生子，是破坏肖家和廖家联姻的巨大污点。 肖老爷子和廖老爷子多年好友，共同创业，儿子领了个私生子回来，已经够让肖老爷子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好友了，更何况他还同意让这个私生子认祖归宗。因此，肖老爷子处处体谅儿媳妇，儿媳妇和儿子之间若有什么矛盾，他定是第一时间站在儿媳妇身边，久而久之，肖家内部，听从廖幸虹的自然比听从肖明栋的多。 肖明栋就是懦弱的废物。 要不是肖老爷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估计早就放弃对他的期望，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而肖肃，也无法理解当年自己的母亲究竟看中了他哪一点。舅舅告诉他，肖明栋当初还瞒着母亲他富二代的身份。莫非他母亲看中的是他的脸？ 肖肃叹了口气。好吧，他也只有那张脸能看了。 肖明栋快步追上肖肃。 肖肃撇了他一眼。人到中年，非但没有油腻，一张老脸还愈发白嫩起来，难怪廖幸虹虽然天天跟他吵得不可开交，却也没放弃对他的所有权，终日疑神疑鬼，天天查岗，恨不得把自己挂在他身上。肖肃厌恶地挪开视线。 而肖明栋，仿佛忘记了方才肖肃的讽刺，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起来：“我这都是为你好，这个家你爷爷说了算，你爸我是个没用的，虽然处在高层，但元老们都不服我，我给不了你多少帮助，那么除了你爷爷，你还能靠谁？” 肖明栋对于自己的定位倒极为清晰。 肖肃没理他。 “听我的话，等下见到你爷爷好好跟他说话，乖乖讨好他。只有他觉得你可靠了，才会培养你，才会让你在长安拿到更多的权力。” 肖肃这才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肖明栋，意外地问道：“老爷子他醒了？” 肖明栋嘴角抽了起来，这才想起来，他这好大儿到达医院的时候，他只顾着冲他发火，竟忘记告诉他，他爷爷已经醒了。 “这么说他身体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碍。”肖肃颇为不乐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肖明栋见他蹙眉不悦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再次开骂：“做人孙子就是这样做的？你怎么这么不孝！” “我孝心跟我妈一起死了。”肖肃回道，说着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看时间。 “你……” 肖肃转身：“既然老爷子没事，那我走了。” “你小子！”肖明栋差点被气死，见肖肃真就大步朝电梯间走去，急得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 肖肃停下脚步。 肖明栋抬手捏起眉间，叹气道：“好歹去看过你爷爷再走。我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肖凌飞在，我不去。”肖肃很不耐，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他不在。”提到自己的这个二儿子，肖明栋更加心累，“就是他把你爷爷气住院的。” “哦？”肖肃挑眉。 肖明栋欲言又止，片刻后：“唉，老二的事，你别多问，你现在进去好好哄你爷爷，把他哄高兴了，这个家就没人敢看低你。” 肖肃无情地“呵”了一声。 …… 肖老爷子躺在vip病房内，不怒自威地望向门口。 这家医院是长安集团旗下的一家医院，专门装修了一间病房来给年岁渐大的肖老爷子使用。病房地板用高档实木拼接而成，家具一应俱全，老式的风格就像肖老爷子其人一般，古板□□。 肖肃最终还是答应来看肖老爷子。 肖明栋敲开门，冲着自己的父亲谄笑，立于他身后的是心思全不在此的肖肃。 肖老爷子一见肖明栋那副模样就没好气。 肖明栋领着肖肃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两人站在肖老爷子病床前，肖明栋笑道：“爸，逸帆他一听说你晕倒了，就赶紧过来看你。”说着，碰了肖肃一下。 肖肃叹气：“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肖老爷子靠坐在床头，一张脸臭得像块臭豆腐。 肖肃说完这句话就无话可说了。他十六岁一回肖家就被送出国外，常年主动跟他联系的只有肖明栋，肖老爷子于他而言，连陌生人都不如。算起来，从相认到现在，两人见面的一分一秒都加起来竟还不到四十八小时。 肖肃不说话，肖老爷子也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沉默。 肖明栋打破尴尬：“爸，昨天我把逸帆安排进长安重工了。” “嗯。”肖老爷子点头。 肖肃进长安重工的事，没有肖老爷子允许，光靠肖明栋自己，根本办不到。 肖肃站着一动不动。 肖老爷子眯眼瞧着他，半晌后，叹了口气，道：“既然回来了，就在长安好好干，总归是我肖家的人。长安是家族企业，但我们家人丁萧条，我这一辈姐弟四人，我却只有你爸一个，而你爸，统共也只有两个儿子。虽说你跟凌飞是同父异母，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肖字，你们已经是大人了，该懂事了，我希望你们能够互助互爱，在往后的日子里把长安发扬光大。” 肖肃还是没动。 肖明栋额头上渐渐渗出细汗，他替肖肃回答：“会的会的，这孩子才刚回国，跟爸你不熟，害羞呢！” 肖老爷子面露不悦，但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门又被敲响了，走进来的是肖明栋的老婆，廖幸虹。她见肖肃在此，先是一愣，继而露出愤恨的表情，但很快又转变为一张笑脸，面向肖老爷子，短短几秒，宛如四川变脸，令人咋舌。 肖肃没什么表情，看着她向肖老爷子献殷勤：“爸，你好些没？我给你炖了鸡汤。” 大概因为她的到来，肖老爷子回忆起被肖凌飞气到的事，顿时胸口起伏不定：“凌飞那混蛋呢？！” “他在家反省呢！”廖幸虹赶紧回答道，她把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盒盖，为肖老爷子舀鸡汤。 “这一个月都不许他出门！”肖老爷子怒道。 “是是是。”廖幸虹赶忙应下。 因为廖幸虹到来，肖肃得以脱身，他很自然地跟肖老爷子说自己有事要先走，肖老爷子还沉浸在对肖凌飞的怒火当中，挥一挥手便让他离开。 肖肃抬脚出门。 肖明栋跟着出来：“你急着去哪？说起来长安重工那边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肖肃走向电梯间，没回答他。 肖明栋拦住他：“你买的那家小公司？” 肖肃绕开他：“不都知道了，还问。” 肖明栋再次追上去：“刚从那边过来，就急着要回去，连爷爷都不愿看。” “我刚不进去看了。”肖肃不耐烦。 “我要是没催你，你早跑了。这些年给你的生活费都攒下来买公司了？” “哼。” “一个连上市资格都没有的小公司，你买它干什么？才刚回国没两天，就急乎乎地买公司，好歹也考察一下吧，哪能随便买一家，创业不是那么容易！再说，你爷爷要你进长安，长安迟早都是你和你弟的，你何必浪费精力在其他地方？” 肖肃按下电梯下行键，看向肖明栋，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道：“你还不回去盯着你老婆，万一她又说你什么坏话，你岂不是又会被老爷子骂得狗血淋头。” “你！”肖明栋一张脸瞬间憋成猪肝色，他真要被肖肃给气死。 电梯到了，肖肃径直走进去。 肖明栋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 肖肃一出医院，就给陈昭打电话。 十八线小明星陈昭，便是被肖凌飞睡了老婆的那位倒霉蛋。前几天这家伙放出肖凌飞和他老婆的床照后就主动联系了肖肃，说他从肖凌飞口中得知，肖凌飞有一个常年被扔在国外的同父异母哥哥，这位哥哥不被家里待见，是一个无用的弃子。陈昭说要跟肖肃合作，当时肖肃没搭理他。 “哟，肖大公子。”陈昭的声音听起来可以起飞，显然一直在等肖肃的电话。 “肖凌飞是怎么回事？他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肖肃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陈昭嗤笑：“怎么？你家闹翻天了？” “老爷子被气得高血压发作，进医院了。”肖肃不介意把肖家的事情告诉陌生人。 陈昭哈哈大笑：“你家老爷子就是好面子。” “行了，到底什么事？”肖肃不耐烦。 陈昭便不再废话，道：“肖凌飞那个满脑精虫的家伙，除了睡了金澄澄，还把她弟弟也睡了！” “什么？”肖肃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那小舅子也才刚结婚，”陈昭哈哈大笑，笑得声音都变了调，“结婚对象还是方盛实业的小公子！” 肖肃听罢，震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方盛实业是长安集团的大客户，难怪老爷子被气得当场昏倒送进医院。 “我这有他俩的床照。”陈昭恶狠狠地说道。 “是你把这事捅到老爷子那里去的？”肖肃问道。 “是呀。”陈昭无所谓道，他话锋一转，“床照你要不要？” “要！”肖肃斩钉截铁。 陈昭惊讶了：“不是吧，之前找你合作，你直接挂我电话，现在怎么……” 肖肃冷笑道：“肖凌飞都要我死了，我还跟他客气什么！” “他要你死？什么意思？”陈昭震惊地问。 肖肃回道：“这垃圾在我车胎上动手脚，害我半路爆胎，还好司机反应够快，不然我大概率死于车祸。” 陈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他疯了吧……” “多少钱？”肖肃问道。 “什么？” “我是问那些照片你多少钱肯出手？” 陈昭说了一个数字。 “成交。”肖肃道，“你再找人发到微博上，钱我另算。” 陈昭开的价很高，远远高于肖老爷子提出的封口费，他没想到肖肃竟如此大方满口答应下来。“你挺有钱的嘛！”陈昭道，“真是不受重视的私生子？” “长寿的秘诀是摒弃无谓的好奇心。”肖肃说道。 “ok！”陈昭不再多说什么，报了一个银行密码，让肖肃转了定金，便掐了电话。 肖肃知道按照陈昭的警惕性，他肯定已经录音，但他不怕陈昭公开录音，毕竟这录音一旦公开，最丢脸最受谴责的是肖凌飞，至于他，顶多就是跟肖家决裂罢了。 他早就想决裂了，要不是自己现在羽翼还不够丰满。 回想起肖老爷子在病房里的话，肖肃冷峻的双目寒光一闪。 想把他困死在肖家？在长安集团做牛做马？没门！ 肖肃给陈昭打完电话后，又拨通了宋池的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电话铃声肖肃深吸了一口气，只想到立马就会听到宋池的声音，他的心跳便有些加剧，无法抑制地悸动。 要不是老爷子突然晕倒，他不得不来医院，他根本就舍不得离开宋池。 八年，整整八年才能够重逢！ 肖肃捏紧了耳边的手机。 “喂，肖肃？”手机那端传来宋池清澈干净的声音，声音仿佛如山泉一般甜甜地在肖肃心弦上划过。 走在路上的肖肃停了下来，站在斑马线一端等着对面的红绿灯，嘴角不觉露出笑容。 “你爷爷没事了？” “嗯，没事了。准备回公司。你现在在公司吧？吃过饭了？” 这个时候已将近下午两点。 “没。”想不到宋池这般回道，“饭吃过了，但我不在公司……哎，哎，别闹，哈哈痒，别闹……” 手机那边的声音突然凌乱起来。 原本听到宋池不在公司而感到诧异的肖肃顿时呼吸一窒，心跳漏掉一拍。接下来，他的呼吸比宋池的声音还凌乱，因为宋池那边不知道什么原因，手机“嘟”一声挂掉了！ 肖肃慢慢地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整个人置于无法比喻的境地。他呆滞了，世界好像停止运作，风停了，树不摇了，连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像全部消失。 重逢的喜悦让他忘记了一切。他竟忽略了一点，宋池，他可能已经有女朋友了！ 6、第 6 章 肖肃喜欢宋池。 非常非常喜欢。 这份情感萌芽于何时，他说不上来，但却爆发在十六岁那年的暑假。 那一年，筒子楼拆迁。肖肃随舅舅家搬到了城南，宋池则跟他的父母留在了城北。一南一北，地铁一个小时或者公交车两个钟头。本以为两人若要见面，只不过一个电话的事，却万万没有料到，仅仅三天过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 他寻不到宋池。宋池也找不到他。 他被关在肖家，如一头不得挣脱的困兽，没有了宋池的陪伴，孤寂与压抑像洪水一样将他淹没，也就在那段时间里，他赫然明白了自己对宋池的心思。 分别八年，爱恋如树疯长，这棵树根系发达地深扎在他心里，和他血肉相连，拔也拔不掉毁也毁不了。 他想要和宋池在一起，日思夜想地想要和宋池在一起。 但是，如果宋池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是啊，宋池为什么会没有女朋友呢？他和他一样，都二十四岁了啊！ 他这是有多傻，八年间竟从未意识到这一点，或许说，他其实一直在有意识地避开它，根本就不愿去想。 此时此刻，簌簌寒风中，肖肃站立着一动不动，呼吸之间，他的心口一阵又一阵地钝痛。 他突然想起十三岁时宋池那青春懵懂的戏言：“我以后要找个会做饭的女孩子，要做的比我妈好。” 宋池喜欢女孩，打小就是如此。 肖肃嘴里发苦，看着前方的红灯变成了绿灯，脚下却如灌了铅，挪不动步子。 那么，如果宋池有女朋友了他要放弃吗？ 肖肃的双拳紧握起来，心口更疼了。利刃非但扎进他的胸口，还顺着血管，一片又一片地剐。 很难受！非常难受！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突然，手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肖肃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整个人从痛苦崩溃与矛盾挣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拿起手机一看，是宋池，肖肃愣了一下，接着心跳再一次疯一般地加速，蹦得他手都颤抖起来，差点连手机都抓不住。 “喂？”肖肃滑过接听键，强作镇定地把手机放到耳边，润了润喉咙，干涩地说道。 “喂，肖肃，对不起啊!”手机那边传来宋池的抱歉声，“妞妞闹我，我一不小心把电话给挂了。” 肖肃只听到“妞妞”二字，因怀疑宋池有了女朋友，向来沉着冷静的他差不多已经不会思考了，这时候的他甚至没有想到宋池怎么可能会在未介绍给他的情况下，直接在电话里称呼自己的女朋友为“妞妞”，并说她闹他！ “妞妞……是谁？”肖肃艰难地问道。 “我养的狗。”宋池回答道。 “……” “肖肃？”因肖肃沉默了好几秒，宋池在那边不禁奇怪地唤道。 “呃，你养狗？”得到这个完全没有料到的答案，肖肃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半天他才找回声音。 宋池在电话那头笑，说起他的妞妞无比宠溺：“是啊，一只迷你雪纳瑞，超级聪明。” 肖肃听罢，一手慢慢扶上额头，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崩溃与抓狂简直就是神经病！不过，为了确定一下，他还是颇为忐忑地问道：“这么说，你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宋池不明白肖肃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刚才以为是你女朋友在跟你亲热。”肖肃不在乎丢脸，直接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宋池，“亲热”两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他确定自己真他妈的疯了，明明只是一只狗，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女朋友”，然而光是凭空瞎想，就够令他醋意大发了。 宋池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 肖肃听着宋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这家伙是如何捂着肚子笑到直不起腰。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没有得到答案，肖肃没办法安心。他屏住呼吸等待宋池的回答，心跳又开始无法抑制地快起来，“扑通”、“扑通”…… 手机那头宋池总算笑够了，“没有没有，”他擦着笑出的眼泪跟肖肃说道，“之前欠一屁股债，哪敢谈恋爱，再说，也根本没有女孩子愿意跳火坑啊！” 肖肃闭上眼睛，无声地长吐了一口气，接着，嘴角不知不觉勾起，说话的声音也轻快了许多：“我现在回公司，上班时间快到了吧，你在家里？” “对，我就住公司边上，中午都会回来休息。” “这样啊，那我先挂了。”肖肃说道，“下午公司见吧。” “哦好，下午公司见。”宋池只会傻乎乎地重复肖肃的话。 肖肃挂了电话，抬头望了望已经停雨的天空，心情愉悦地将手机往裤袋里一塞，等那又变成红灯的交通灯再次转为绿色，便大步走上斑马线，向对面的的士停靠站走去。 …… 宋池挂上电话，愣了两秒，突然意识到肖肃特地给他打电话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纯粹只是为了告诉他，他马上就要回公司了。 不禁就笑了出来。这令他回想起初二那年的暑假，肖肃开始在外面打工，每到要回家的时候，他总会借用同事的手机来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他要回家了。这一习惯肖肃很好地保留了下来，一直到十六岁他们失去联系的那一年。 有那么一瞬间，宋池好像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么漫长的一段分离只是一场幻梦，肖肃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一时间感慨万分。 不过宋池的感慨很快就消失在妞妞愤怒的犬吠声中。 “汪！汪！”妞妞站在狗笼里，冲着宋池一声又一声的狂叫。 宋池走过去。 妞妞和边边的房间正对着客厅，只要敞开门，被关在笼子里的它们就能看到坐在大桌子边上的宋池。 宋池蹲在妞妞笼子前，拿着手机将屏幕怼到她眼前：“刚才是谁把我手机踢到地上的？” 方才宋池被妞妞一顿闹，一不小心碰到挂机键，妞妞又一个佛山无影脚踹过来，手机“啪嗒”摔地，直接裂屏。 “才买三个月！”宋池咬牙切齿。 妞妞一双狗眼可怜巴巴地躲开，不过身体却站得笔挺，显然没有半点反悔之意。 宋池打开笼子，气笑了：“大姐，我还得谢谢你等我打完电话再叫是吧！” 妞妞踱步出笼，从头到脚狠狠地甩了又甩。 宋池无奈。 这小家伙，无视他给她赚狗粮的辛苦，等到他中午回来，疯狂地摇屁股催他带她出去玩，不给她出去，就不断往他身上扑，又舔又蹭，他只不过接个电话，就能把他手机踹飞。 “看来要打一顿了。”宋池说道。 妞妞转身躲回笼子，缩在角落。 宋池扶额，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上辈子其实是人吧，投胎时孟婆汤喝少了？” 妞妞狗笼旁边，一个同样粉红色，相比之下小了不少的笼子里，小猫边边安安静静地趴在里面，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乖巧地看着宋池。 边边是遭了无妄之灾。她原本卧在客厅的地板上，甩着尾巴看妞妞耍横，结果手机砸到她脚边，她本就胆小，瞬间炸毛，窜到窗帘布后面咪咪咪直叫。 宋池怕给肖肃打电话的时候她还会叫，便干脆将她也锁回了笼子。出乎意料的是，关回去，她倒不叫了。而妞妞居然也不再闹。一狗一猫蹲在笼子里，透过敞开的房门，认真地注视他，听他讲电话。 宋池看着摔裂了屏幕但还能用的手机，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妞妞的左前腿，将她拖出笼子，重重地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然后打开边边的笼子，将她也放了出来。 上班时间快到了。宋池简单准备了一下，关上两只小宠的房间门，快步走出家门。 宋池大概在一个半小时之后看到肖肃。 海市的的士非常难打，肖肃最终还是选择坐公交车转乘地铁，不过在地铁站外，他运气极好地碰上一辆正在卸客的的士，于是便改换路线直达公司楼下。 公司的员工们以为肖肃是赶回来听副总汇报的。副总刘念原来也是这么认为的。早上快下班的时候，宋池把肖肃的话转述给他，说下午就要听他的汇报，刘念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短短几个小时要整理出整个公司的材料，并做好汇报准备，根本就有点强人所难。 原老板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说什么怕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到最后一刻不敢公开。怕万一公开了却没成，会被我们取笑。这他妈的不是有什么大病！老子跟他四年了，从一穷二白到小有资产，这么大的事居然也瞒着我！” “这就是打工人的悲哀，”另一个副总，陈曼曼，资历没有刘念深，她帮刘念打印资料，从人事到财务，再到市场规划，一边打印一边说道，“谁叫整个公司他是唯一注资人呢？我们活该被他卖，现在我没什么大的奢望，只求肖总是个靠谱的。” “靠谱的老板会花一千万买这种公司吗？”刘念一瓢冷水浇在陈曼曼头上，“我怀疑他脑子有问题。” 陈曼曼嘴角抽了一下，装订好材料后，打开办公室的门送他出去，恰好看到肖肃站在宋池边上低头跟他说话，不由地指向那边，小声对刘念说道：“除了那个原因之外，我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会令肖总这样迫不及待地宁可花大价钱也要把公司在短时间内弄到手。” 刘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好半晌后，喃喃地附和道：“我也这么认为。”不过下一句话就是，“这更说明他脑子有问题。” 陈曼曼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肖肃跟宋池说完话后，离开工位，去他自己的办公室。刘念抱着材料在门口等着，同他打个招呼后，闪身也进去。门轻轻关上。 宋池坐在电脑前，想到肖肃说的下班后请吃饭，内心纠结到时候是该先回家把妞妞带出来简单地遛一下，还是该先吃完饭再回家带她痛快地遛一场。 现在已经没雨了，到晚上应该也不会再下。妞妞为了出门连装瘸都干得出来，待到她趴在窗口看到外边一片清明，他却没回家带她出去，大概率会满屋子地乱尿乱拉。 算了，还是先回家把她牵出来遛一下，这几天她也憋得够惨。 宋池决定之后，便开始安心工作。 时间飞快流逝，眼看下班时间快到了，宋池伸着差点断掉的老腰，从工位上站起来。 公司新接的业务不会因为换老板而取消。他负责的是甲方爸爸逐层递交下来的动画分镜。 交稿日期紧迫，上午浪费了，下午便争分夺秒，长时间对着电脑坐着，宋池差点眼瞎手断，腰快没了倒还算是件小事。 “卧槽！卧槽！卧里个大槽！”突然，隔壁的王凌雁震惊地叫了起来。准备收工的她刚拿起手机看了看微博，只一眼就被热搜上排名第一的爆炸性新闻闪瞎了狗眼，“肖凌飞和金澄澄弟弟的床照？不会吧！” 简单粗暴的标题火辣辣地挂在热搜顶端，点进去就是虽然打了码但还可以让人浮现连篇的香艳床照。 床照的主人公皆才二十出头，其中一个就是不久前才和一线女星金澄澄发生关系的肖凌飞。 “这是金澄澄的弟弟？长得很一般嘛！”陈思悦凑到王凌雁身边，两眼朝她手机里瞧去。 王凌雁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肖凌飞睡了金澄澄，又睡了她弟！” “这家伙男女通吃啊！”公司里闹腾起来，这个八卦大家都爱听，尤其在现任老板就是肖凌飞亲哥哥的情况下，“还专睡人/妻/夫！”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纷纷打开微博。 除了宋池。 宋池一脸懵逼。第几次了？又是书中没有提到的事！宋池知道肖凌飞是个双性恋，作为肖肃那被宠坏的同父异母弟弟，在书中他就是一个降智反派的角色，在故事的最后，因为他招惹了主角受，被肖肃弄进了监狱。 只是，书中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在主角受重生前，他和女星的弟弟居然也有一腿，甚至还被曝光到微博上。而这次曝光，距离他和女星的丑闻被传播开来，还不到一个月。 好惨一反派！书中的故事都还没正式开始，他就社死了，还社死两次！ 宋池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抬眼朝肖肃的办公室望去。只见办公室的门关得紧紧，想来正忙于听刘哥报告的肖肃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看向肖肃办公室的人不止宋池一个，好多员工坐在工位上窃窃私语。 宋池明白，肖肃毕竟也是肖家人，肖凌飞做出这种丑事，刚回国的他名声上肯定也会受到影响。不过宋池相信，肖肃绝对不会把这当作一回事，他从骨子里就没把抛弃他妈的那个人和他那一大家子当作亲人。 王博曦转过身，从电脑后歪着脑袋看向宋池，他压低声音：“你知道吗？” 宋池知道他想问的是——“你事先知道吗？” 宋池无语片刻，凑身过去，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听到这怀疑的语气，宋池真想一拳敲在他脑袋上：“我早说过，肖家的事我一概不知。” “你发小没跟你讲？”王博曦还是不信。 “胡扯蛋，这种破事他怎么可能知道！他才刚回国，跟他弟不熟！”宋池替肖肃撇清与其同父异母弟弟的关系，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肖肃是肖肃，肖凌飞是肖凌飞，肖肃为人正派，品行端正，不是肖凌飞那种人可以相提并论。 王博曦啧啧了两声：“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他不好！” 王凌雁探过头：“你也不敢说他不好，小心他扣你工资。” “去！” 王凌雁缩回脑袋，悻悻的：“这叫什么事，那家伙居然也有一个‘凌’字，太侮辱人了。” “只不过重了一个字而已，凌姐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陈思悦对她说道。 王凌雁趴到桌面上，一副想死的模样：“我哪里夸张了？要知道肖凌飞至此闻名，以后别人问我名字，不会再说是不是壮志凌云的凌，而会说是不是肖凌飞的凌？” “噗哈哈哈哈哈——”写字间里哄堂大笑。 宋池也笑得前俯后仰。 不得不说，王凌雁的忧心不无道理。这里是耽美世界，异性恋很正常，同性恋也可以，但双性恋就不被人接受了。男女乱睡的双性恋人人唾之。所以睡一个已成婚的女明星，这热度顶多维持一个月，但睡了已成婚的女明星又睡了她已成婚的弟弟，这热度不亚于因为某原因进去踩缝纫机的某顶流。 肖凌飞不是素人，早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出道拍戏，虽说算不上什么大红大紫，但也是小有名气的流量小生——虽然很多黑粉认为他是糊咖。 按照书中所述，自从肖肃回国，他就收心退出娱乐圈回家去继承亿万家产，和女明星的丑闻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依照现在这种情况看，就算他退出娱乐圈，江湖中也会永远流传他的传说。 员工们叽叽喳喳，一直说到下班时间。肖肃颇为准时，时间一到，第一个放下所有工作走出办公室。 刘念擦着冷汗跟在肖肃后面走出来。 还未离开的员工们闭口不言，看向肖肃却又很快挪开视线。 “？”肖肃莫名其妙。 工位上稀稀拉拉站起几个人，开始整理东西，坐在椅子上的也装模作样关电脑收笔记。 肖肃走到宋池面前。 宋池前边的王博曦，旁边的王凌雁，早就转过脑袋躲在电脑后面装作自己不存在。 肖肃视线在他们身上冷漠地扫过，投回到宋池身上。“走吧！”肖肃说道。 宋池收拾好电脑包，挥手跟大家说声“明天见”，便和肖肃一起走出去。 王博曦和王凌雁长长松了一口气。 其余二十个同事们同样反应。 “见鬼了，明明长得不错，怎么觉得特别恐怖。”有人拍着胸脯说道。 “那是因为你在讲他弟弟的坏话。” “狗屁！就算我们没讲他弟弟的坏话，他也给人很大的压力好么！” “你说他听到了没有？” “我怎么知道！” “问宋池。” “对，明天问宋池。” 宋池和肖肃走出公司，诸多声音消失在脑后。 “你们在说什么？”肖肃问道。 宋池直接告诉他：“在说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肖凌飞，他居然把金澄澄的弟弟也给睡了，微博都炸了。”说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粉丝好惨，塌房就算了，还连塌两次，一次比一次厉害，塌得连地基都没了。” 肖肃听了，也跟着宋池一起笑。 宋池轻轻推了他一下，道：“你笑什么，不怕以后别人提到你的时候都说，看，那就是睡了金澄澄姐弟俩的肖凌飞的哥哥。” 肖肃又笑了。 “真不在乎？”宋池问道。 肖肃道：“有什么好在乎的，以后华国人只会知道有肖肃而不知道有肖凌飞。那家伙不过是一个私生活混乱的废物罢了。” 有够自信！ 宋池冲着肖肃竖起大拇指。“话说回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肖凌飞干出这样的事，你爷爷应该不知道吧，要是知道的话，他的病岂不是会变得更严重？” 肖肃若无其事地回道：“老爷子就是被他气病的。” “什么？”宋池大吃一惊。 “我说老爷子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气晕的。”肖肃说道。 “不是吧，就是说你早知道了？” 肖肃点了点头。 宋池瞪着他半晌。这天没法聊下去了，敢情这家伙早就知道这事，却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听他大说特说。 “不过我不知道它会在这个时候曝出来。”肖肃说的是实话，他只叫陈昭发微博，但没通知他什么时候发，什么时候曝光这事，全凭陈昭高兴。 宋池相信肖肃，不过他误会了，竟以为肖肃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曝光，更不要说他从未想过曝光这件事的背后会有肖肃的手笔。 心狠手辣的主角攻，只存在于书里。眼前的肖肃，还是那个春风十里的少年。 两人一路坐电梯下来，走出大厦。 “去哪里吃饭？”肖肃对这一带不熟，把主动权让给宋池。 宋池忙了一个下午，来不及做功课，想了想决定带肖肃去他常去的那家小店：“就吃烤鱼吧，小区对面有一家，我觉得挺好吃。” 肖肃点头：“好。” “不过我得先回去一趟。”宋池对肖肃说道，很不好意思，“我那妞妞，几天没出门，现在好容易雨停，不先把她带出去，她肯定会发脾气。” “发脾气？”肖肃好奇地问道，“怎么发脾气？” “满地拉屎拉尿。”宋池说道，“这还是在她房间里，要是没关住，她不但会拉在我的鞋子里，还会跳上床，拉在我的被子上。” 肖肃惊讶于宋池对小狗的宠溺：“你以前可没说要养狗。” 宋池笑了笑，情绪有些低落：“跟我妈去南宁后没朋友，后来捡了条狗，可他才陪我三年就被人打死了。” 肖肃看着宋池，愣了很久，满目心疼。 “妞妞是我刚搬到这边在垃圾堆里捡的，瘦成皮包骨，浑身皮肤病，不过现在已经很健康，特别漂亮了。”宋池笑道，“我带你去看她。对了，”宋池继续说道，“我还养了一只狸花猫，叫边边，也是流浪猫，在菜市场捡的，边边也很聪明，是她自己蹭我的腿让我抱她回家。” “没打架？” “哪能呢！单方面的边边被妞妞欺负。” “哈哈，这么惨。” “现在还好，妞妞把边边当成她小弟，不，小妹。”宋池笑道，他示意肖肃跟他走，“这边，小区就在公司后面。” 肖肃跟着宋池拐到春风大厦后面的小区，走进大门的时候他“咦”了一声。 “怎么了？”宋池问。 肖肃答道：“今早我看到有个人胸口揣着一只狗低头从斑马线上走过来，难道那个人就是你？” “哎？你看到我了！”宋池很惊讶。 “真的是你！”肖肃顿时一阵感慨，“我当时就觉得应该走过去看看，果然不管分开多久，我对你都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宋池隔着厚厚的羽绒服用力搓双臂。 “干嘛呢？”肖肃看他。 “搓鸡皮疙瘩。”宋池答道。 “你！”肖肃哭笑不得，作势踹他，宋池哈哈大笑着躲开。 宋池租的房子离小区门口很近，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踩点上班的原因。 半旧不新的小区，中低楼层，没有电梯。宋池租在三楼，不费力气就爬了上去。 “我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站在门口，宋池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一间我卧室，一间妞妞和边边的房间。” 打开第一层防盗门，便听见里边有狗在疯狂地刨着厚实的木门。“啪嗒啪嗒”狗爪打在门板上，急切得就像前几日噼啦啪啦的雨水。 宋池拉开木门。一只深黑色的雪纳瑞闪电似地扑了过来，像弹簧一般“噔噔噔”狂跳，抱住宋池的腿，试图跳进他的怀里。 “呜——呜——”雪纳瑞的叫声又尖又急，听起来极其委屈。 宋池蹲下来，一把握住她的狗脸，揉了又揉，把她的白胡子弄得乱七八糟：“妞妞乖吗？爸爸特地回来带你出去！” “出去”两个字激起了妞妞的强烈反应，她用力挣脱开宋池的魔爪，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就叼着一根狗绳返回来。 急着要出门的妞妞完全忽视了陌生人肖肃，把狗绳放在宋池面前不停摇屁股，半指长的断尾甩得像疯狂乱晃的指针。 肖肃睁大眼睛：“哇！” 宋池很得意：“厉害吧！妞妞真的超级聪明！全小区就没有比她更聪明的狗！” 肖肃连连点头，然后朝房子里望去。 宋池拍拍妞妞的脑袋，示意兴奋的她先等一等。他从鞋架上拿了两双棉拖下来，一双放在肖肃脚前：“先进来坐坐。” 肖肃脱了鞋，换上棉拖，走进宋池温暖的小屋。 一间不大但也不小的客厅，没有沙发也没有电视，只有一张可供十人使用的大桌子靠墙摆放，大桌子边上整整齐齐地分成两排放置着八个画架。 “怎么这么多画架？”接着肖肃又看向两边的墙壁，只见墙壁上贴了一些素描彩铅马克笔等画作，用笔用色都颇为稚嫩，一看便知是孩童的作品。 “我周末带些小区的孩子教他们画画。”宋池放下自己的电脑包，回答道，“不然租这一套房子，光靠工资哪里够。” 宋池说完后，就走到客厅正对面的房间里，从里面抱出一只灰黄相间的狸花猫。狸花猫大概七八斤，毛色光亮，显然被宋池养得极好，只是她胆子特别小，看到家中出现陌生人，眼神闪烁，身子紧贴宋池，缩成一团。 “这是边边。”宋池一边安抚她，一边把它介绍给肖肃，“她胆子小，现在不敢看你，不过熟悉起来后就不会这样了。” 肖肃唇角扬起。宋池一句“熟悉起来后”让他极为开心。 “汪！汪汪！”突然，妞妞冲着肖肃大叫。 宋池放下边边，边边四脚一着地，便飞快地窜回她和妞妞的房间。妞妞犬吠声不断。 “好了好了。”宋池捡起狗绳，“马上带你出去，别急了。” “她这是认为我耽误了她出门？”肖肃不确定地问道。 “可能吧。”宋池一边给妞妞套狗绳一边说道，套好狗绳，他站起身来，“要不你先在这呆一会儿，我带她快快遛几分钟就回来？” “不了，我还是跟你一起遛狗吧。”肖肃道。 “好吧。”宋池同意了。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妞妞突然屁股冲着肖肃，在他身前张开大腿，半蹲着在他裤脚上狠狠地嗞了一泡。 尿骚味从肖肃的裤脚上发散到整个客厅。 “汪！”尿完后的妞妞又冲着肖肃大吼一声。意思很明显了——“我讨厌你！” 肖肃：“……”瞬间无语。 7、第 7 章 宋池也懵了。 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妞妞晃了晃刚刚尿完的狗屁股，得意洋洋走到宋池脚边，用剃得短短摸起来极其光滑的脑门蹭了蹭宋池的裤腿，前脚抬起，爪子在他腿上扒了又扒，示意他赶紧带它出去。 “带……带你出去个大头鬼啊！”宋池蹲下来，一掌重重地拍在妞妞脑门上，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肖肃低头看着自己被浸湿的散发着尿骚味的裤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宋池苦着脸向肖肃道歉。 “没事。”肖肃自然不会怪宋池。不过，他还来不及对宋池再说什么，地上的妞妞见主人不肯带她出去，甚至打了她的脑袋，已经开始生气地冲着宋池“汪汪汪”狂叫起来。 宋池这回没再宠她，抓住她的狗绳，脱下拖鞋在她屁股上啪啪打了两下，接着不顾她的抵抗，将她拖回房间。 “进去吧！”宋池打开狗笼，连绳带狗地弄进去，关上笼门，很不客气地将笼子“咔嚓”一声锁上。 妞妞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宋池。 宋池横眉怒目地盯着她。 被关在笼子后，她知道主人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开始在笼子里一步步后退，然后趴了下来，呜呜呜地哀叫。 “卖惨也没用，你好好在里面反省吧！”宋池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对她说道，“觉得他妨碍你出门，也就那么一小会儿而已，你居然就尿他腿上，你好意思吗？” 小狗不能一味地乱宠，做错事情该骂就得骂，该罚就得罚，不然它就会爬到你的头上，不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老大。 妞妞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宋池。 小猫边边躲在自己的猫屋里，偷偷探出小脑袋，先是同情地看了看被关起来的妞妞，又警惕地瞧了瞧站在门口的肖肃，然后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 肖肃跟着宋池走过来，只是没进屋，就站在门口。他好奇地看着这个独特的猫狗专用房间。 十来平米的房间布置得简单但温馨，宠物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到处充满可爱的公主气息，和外面客厅的直男审美完全不同。 猫笼狗笼猫屋狗窝是标配，都是粉红色，靠墙还有两张铺着卡通床单的带楼梯小床，小床对面摆放着零食架和玩具架，上面的零食和玩具满满当当，边上还有一个大猫架。 “那是装什么的？”肖肃指着一个两米多高的拉门式柜子好奇地问道。 正在教训妞妞的宋池回头看他，见他手指的方向，立马回答道：“哦，那是衣柜。” “衣柜？” 宋池示意他走进来，领他到衣柜前面，拉开柜门给他看。只见里面上下两层挂满了狗和猫的宠物衣服，甚至还有诸如蝴蝶结等各种发饰和领结。 肖肃笑了：“你这是把她们当作女儿养啊！” 宋池笑道：“跟一个宠物博主学的，我经常跟她视频取经。别说，妞妞和边边都还挺臭美的。我一跟她们说拍照，她们马上就跑到衣柜前要我拿衣服给她们打扮。” “宠物博主？”很明显，肖肃的注意力被宋池前两句话给吸引走，妞妞和边边的趣事他根本没认真听。 “对，同城的。别看她才二十六岁，粉丝都有五百万了，毕竟女孩子养狗更细心。” 肖肃沉默了，片刻后：“你瞎编的吧，那个宠物博主如果真有五百万粉丝，怎么会跟你视频？” 宋池解释道：“三年前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刚做博主。那时候我因为养妞妞，有很多东西弄不明白，刚好她养的也是母雪纳瑞，就私聊她，想不到她还挺热心，聊了几次后我们就视频了。” 说到这里，宋池哈哈大笑起来，“她说她是颜控，视频前还挣扎了很久，想不到我的颜值超乎她的想象。” 说完后宋池等了很久，他以为按照以往他对肖肃的了解，肖肃这个时候会肯定会大声嘲笑他，说他臭不要脸。 但是，肖肃始终没有开口。 宋池奇怪地看向肖肃，竟见他脸色变得超级难看。 “你怎么了？”宋池问道，但在下一秒，他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道，“瞧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宋池哭笑不得，一提到自己的宝贝小宠们，他就忘乎所以。他看向肖肃的裤脚，说道：“你现在肯定出不去，先去卫生间用沐浴露洗一下吧，我去拿条裤子。”说着，朝门外走去。 肖肃在他后面孤独地站了好一会儿。 “卫生间在那边。”肖肃出来后，宋池给他指了个方向。 肖肃叹了口气，走过去。 宋池则走进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干净的黑色休闲裤。 走回客厅，听到卫生间里没过多久就传来哗哗的冲水声，宋池再次拍了一下脑袋，返回房间，从衣柜底部的抽屉里翻出一条全新的毛巾。 “咚咚咚”，宋池搬了张椅子走到卫生间前，敲门告诉肖肃他把裤子和毛巾都放在椅子上。 而等到肖肃光着大长腿打开门的时候，宋池已经回到妞妞和边边的房间，蹲在地上给边边喂食了。 “呜——”妞妞在笼子里哀嚎。呜呜声先高后低成第四声降调最后再拉长，听起来好像都快哭了。 宋池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让极其贪吃的雪纳瑞看着同伴吃晚饭，对她来说是最大的惩罚。 妞妞急得在笼子里疯狂打转。 “她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肖肃的声音在宋池身后响起。 宋池回头，却在下一秒“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抱歉抱歉……” 肖肃比宋池高上大半个脑袋，但宋池没想到这身高全差在腿上了。 现在看来，肖肃的腿比宋池长了至少十公分，宋池的裤子穿在他腿上，裤管短了一大截，脚踝及以上一小部分赤裸裸地露在外面，瞧起来就像一夜长大的大孩子没有新裤子穿，不得不穿上不合身的旧裤子。偏偏他上半身还极为正经地穿着合身的长款大衣，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滑稽。 肖肃倒挺无所谓的：“还遛她吗？还是说先去吃饭？就这样关着她？” “先关着吧，等我们吃完饭再回来遛她，”宋池回答道，“哎等等等等，”他诧异起来，惊道，“你不会打算就这样出去吧？” “不然呢？”肖肃道。 宋池盯住他光溜溜裸露在外面的那一部分腿肉：“你这个腿精！出去秀腿啊！” “跟你一起吃饭比较重要，”肖肃低头抓住大腿两侧的裤边抖了抖，“也没短多少，你给双黑色袜子，鞋子再穿一下就可以了，大晚上的，没人会主意。” “少来，等你坐下，裤子都缩到大腿去了。”宋池夸张地说道。 小猫边边在肖肃出声的那一刻，早就躲回她的猫窝。 宋池站了起来：“这样吧，我帮你把裤腿用洗衣液搓一搓，再用电吹风吹干，吃饭这事，至少七点。” “行，”既然宋池不愿意他就这么穿出去，肖肃只能接受宋池的提议，不过，“我自己弄，”他没好意思让宋池给他洗裤子。 “得，我家狗干的事，活该由我来给她擦屁股。”宋池叹了一口气。 宋池去卫生间里洗裤子，时间恰好六点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肖肃看着手机里显示的时间，心说还真给宋池说对了，这顿饭没到七点没得吃。 其实去不去外头吃饭倒无所谓，肖肃想的是找个借口跟宋池呆在一起。 今天是重逢的第一天，他可以以这个名目要求宋池一起吃一顿饭，那么下一次呢？虽说两人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了，但他是老板，他是员工，工作时间都是各干各的，顶多午休的时候可以一起说说话，不对，搞不好午休时候都说不上话，他总不能天天中午把宋池叫出去喝茶吧？ 肖肃坐在椅子上，两手合掌，低着头，指尖置于唇上，沉思着。但没有沉思多久他就烦躁起来，他想到那个跟宋池视频的女主播。 “三年！啧！”他轻嗤了一声。 没过多久，宋池拎着一边裤脚湿湿的西装裤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左手还拿着一个电吹风。他走到肖肃面前，把裤子摊平放在桌面上，说道：“就这样将就了，也没有烫衣板什么的。”说着把电吹风插头交给肖肃，“在你后面。” 肖肃转头一看，果然在身后的墙上看到一个插座，于是将插头插了进去。 宋池打开电吹风呜呜地给肖肃吹裤子，一边吹一边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懒，做饭不会，洗衣不干，要不是你就一个裤腿被尿了，我整条裤子都给你扔到洗衣机里去搅。” 肖肃笑起来：“原来你希望我从头到脚被妞妞尿透啊！” 这画面太美，光是想象一下都会喷饭。宋池顿时笑骂道：“你果然没变，杠精本精，借你根棍子要不要？地球都能被你杠起来。” “杠地球太没技术含量，下次我帮你把银河系撬起来。” “去你的。”宋池哈哈大笑。 两人正说笑，这个时候，肖肃的电话响了。 宋池第一反应就是他爸，毕竟今天中午他爸的夺命连环call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你爸？”他关掉了电吹风。 “不是。”肖肃看着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诈骗电话或者搞推销的吧！”他直接掐掉。 想不到这电话又打过来。再掐掉。又又打过来。 肖肃终于皱起了眉头，迟疑了一下，接起电话。 “肖逸帆！王八蛋！是你干的吧！”手机那端传来一个年轻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宋池睁大了眼睛。 肖肃冷笑：“你没在家里好好反省，打我电话发什么疯。” 果然是肖凌飞。 “你敢不敢承认？你敢不敢承认？！”肖逸飞在手机那端疯狂地叫喊。 “傻子！”肖肃挂掉电话，顺手拉黑。 “他……”宋池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确实感觉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很早就把他拉黑了。这估计是找哪个帮佣借的！”肖肃说道，“不管他，他脑子有问题。电吹风给我，我快点弄。” “滚，”宋池又打开电吹风，“你是说我手脚没你麻利吗？” “还行吧，”肖肃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虽然你跑步经常不及格，跳远经常不及格，跳高经常不及格……打小起体育就基本没及格过……” “滚。”底裤都快被肖肃扒光，宋池又气又笑，再次送他这个字。 吹干裤子后，宋池一把抓起扔给肖肃。 肖肃接过裤子主动向卫生间走去。 宋池愣了愣，收回已经跑到舌尖的话。他原想叫他去他房间换的。 …… 这么一折腾，两人走到烤鱼店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哎，两瓶啤酒，就两瓶。”天气太冷，这个点店里顾客不多，宋池带着肖肃大大咧咧坐在靠窗最好的位置。 宋池是这里的常客，除了吃堂食外，他还常点外卖，店里从老板到服务员都对他熟悉得不得了。 “新朋友？”服务员小哥给他们上碗筷。 “不是，老朋友了。”宋池回道，很快就补充了一句，“他刚从国外回来。” 服务员小哥是gay，曾向宋池示好过，被宋池以自己是直男为由而礼貌回绝了。现在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肖肃。 肖肃抬头瞥了他一眼。 小哥挑了挑眉头，视线在肖肃和宋池之间看了又看，然后举起盘子遮住嘴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是在笑吧？”肖肃莫名其妙。 “他是gay。”宋池说道，“大概……看上你了吧！” 肖肃毫不客气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宋池“哎哟”一声捂住脑门。肖肃敲得可有够重的。 宋池知道肖肃现在还没有同性恋的意识，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他现在是异性恋，还没有尝到爱情滋味的肖肃或许做春梦的时候对象还只是个模糊的没有性别的影子呢！ 他现在大概以为自己是直男。 而故事设定他只有在遇到主角受后才能认清自己的性向。主角受是他的真命天子。 就是不知道肖肃和主角受在一起后，他和肖肃之间的友情还能存在多久。想到书中肖肃那忽冷忽热的性格，冷漠起来不理主角受，不顾他死活，热情起来将他关起来，对他巧取豪夺，令主角受精神备受折磨，然后所有跟他们有关联的人一起倒霉，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真不想肖肃变成那样。真不想跟那几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有任何交集！ “你叹什么气？”肖肃突然问道。 “啊？我叹气了？”宋池被他突然一问吓了一跳。 “叹气了。” “好吧……其实就是怕你哪天变了个人，不理我了，好歹我们这么多年朋友。”宋池老实说道。 “神经病！”肖肃毫不客气地送他这三个字。 接着，他的脑门又被敲了一下。 宋池表示抗议。 当然，抗议无效。 接下来，这顿饭两人吃得很尽兴。只不过肖肃觉得酒喝得少了点。但宋池认为明天还要上班，一人一瓶意思一下就行，毕竟他不是肖肃，酒量向来不大。 后来宋池准备结账的时候，肖肃告诉他明天他没法去公司。 “明天大概一整天不能见你。”肖肃也不隐瞒，“肖明栋给我在长安重工安排了位置，我好歹得去露个面。” “嗯，你肯定得去。”宋池点了点头。 “这顿饭你请，那么下一顿……” “不急，不急。”宋池知道肖肃要请他吃饭，今天这顿是他以东道主名义抢下来的，当然也可能肖肃认为太便宜请不出手，而下一顿肯定就是肖肃出钱了，也不知道他想定在什么时候。 “我是想，我这么多年没回来，还挺想看看原来我们住的那个地方变成什么样，要不后天你陪我一起去看一下，然后再一起吃顿饭？” 宋池愣了一下。 “怎么了，不想去？”肖肃问道。 “没。就是我周六没空。” “没空？”肖肃意外。 “不是说过我带了几个小区的孩子学画画嘛！”宋池解释道。 “那就周天？” 宋池特别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鼻子：“也没空……我周末两天都没空，从早到晚，全天候。没办法，要赚钱啊，不然哪里养得起妞妞和边边。” “……”肖肃整个人都愣住了。 宋池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 夜色寂寥，风越刮越大。 吃完饭后肖肃再没有理由跟着宋池，和宋池说声再见后，他坐上路边招停的的士。 宋池回去喂狗遛狗。肖肃眉头蹙成一团坐在的士里默不作声。 离开宋池后，他便收敛起笑脸，露出平时冷漠的面容。再加上现在实在算不上高兴，他的表情便好像冻住一般，生生向外散发着渗人的凉意。 虽然才刚重逢，但因中午误会了宋池有女朋友，即便这误会很快解除，肖肃也危机感顿生。更何况宋池还好死不死地提到有个跟他视频了整整三年的女主播！ 肖肃想跟宋池多接触，想让宋池习惯他的存在。想让宋池困在他编织的密网里，叫旁人没有机会在他的眼皮下抢走他！ 只是想不到最能利用起来的周末时间，宋池居然都没有！ 肖肃揉着眉间烦躁了一路。 一个多小时后，的士司机把车停在江滨高级别墅区外。 肖肃付钱下车。 雨又开始下了，细细如牛毛。 肖肃两手插在口袋里，在路灯在默默行走。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拿起一看，港城来的电话。 “肖先生，我这边事情弄好了，明天就能飞去海市。”来电显示为“赵助理”的男人在手机那端说道。 “嗯，”肖肃应道，“你过来吧。”但他想了想，又叮嘱道，“不用来公司了，这家小公司用不着你。” “啊？”赵助理很意外，“不是说好的……” “我找了个新助理。”肖肃一本正经地说道。 8、第 8 章 宋池心情很好。肖肃不知道的是，在他上车之后，宋池站在后面，一直看到车子消失才转身离去。 今天遇见肖肃，是那年不得不逃离这座城市后的意外之喜。 现在的宋池是一个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人。 肖肃是主角攻的事，不去多想，也就不算什么。即便他和肖肃的友情日后会因为肖肃跟主角受谈恋爱而受到影响，且不说就目前情况来讲，什么都还没发生，就算今后真的那样了，他会伤心，他会失落，可比起今日跟肖肃重遇的快乐，那就是一抹尘灰落入一河欢腾的活水，眨眼间消失殆尽。 宋池回到家里，边边走过来，热情地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妞妞则站在笼子里一边摇尾巴，一边呜呜呜地哭。 是的，她哭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长长的睫毛全部打湿。 宋池心疼地把她放出来，但仍不忘继续教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下次再这样，直接关你一天！” 妞妞一出笼子，就扑到宋池怀里。 宋池给她喂了狗粮，然后套上狗绳。 三天没遛这小家伙，出门后若不是牵着狗绳，保准一个撒手没。妞妞在外头一路向前冲，宋池被她拽得都不知道谁遛谁，也只有在她撒尿和拉屎的时候才能休息一小会儿。遛狗期间，宋池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给妞妞拍照，直到毛毛的细雨从天空中飘下来。 “行啊你，陪你溜达一小时还不够！”妞妞不愿回去，宋池将她拖行了两米，见雨下得越来越大，实在没办法，只得抱她起来，拉开羽绒服拉链，将它塞在胸前，像今早一般，飞快沿小路跑回家。 浑身湿透！ “养了一个祖宗！不，是公主，公主。”宋池打开门，从衣服里把妞妞掏出来，扯过挂在玄关鞋柜边上的毛巾，给妞妞擦了脚，放她离开。 累得不行的宋池强撑着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有气无力地坐在桌前，拿起平板。他真是吃饱了撑的答应粉丝们连更十日。 今天是十日更新的最后一天，偏偏他人已累成狗。 宋池也是个博主。早在三年前认识了沈雨雯，也就是教她如何养妞妞的那位宠物博主后，便萌生了自己也当博主的念头，并很快就付诸于行动。 宋池当博主并非爱好，纯粹就是为了变现赚钱，经历了疯狂还债的这么多年，加上刚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家里的债并未还清，宋池对金钱有着疯一般的执着。 可惜，百万博主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人家沈雨雯，从宋池认识她的时候起，那粉丝量就肉眼可见一日日一月月蹭蹭蹭往上涨，而他，只不过比沈雨雯晚半年当博主而已，迄今粉丝量只不过可怜的三千出头。 当然，他做的不是宠物博主，而是绘画博主。 刚做博主的那一年，他也曾奋发过，坚持日更，拍照上传是常态，做视频积极万分，甚至还保持每周一次的直播频率。可惜，粉丝量就是上不去。 沈雨雯看过他发布的内容，给他提过很多建议，比如如何选音乐，如何p图，如何调准摄像头的角度，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让他弄准自己的定位。 一开始宋池画些插画，二次元风格，后来又画自家的宠物，写实风格，甚至还幻想自己画出成绩了，在网络上卖课赚钱，结果被沈雨雯当头一棒打了个清醒。 沈雨雯说他的内容太杂了，像是发布在朋友圈的随手涂鸦，没有一个固定的主题，根本就不会有固定的粉丝。 也正如她所说，一开始他上传的那些东西，点击量基本没过百，直到后来，他慢慢将自己定位在做一名宠物漫画博主上，粉丝才渐渐多了起来。 但是，太累了！ 画漫画费脑，需要不停地构思，光是想梗就能杀掉他无数的脑细胞。他的更新频率渐渐地从一周三次变为一周两次，最后沦为一周一次，两周一次，至于做视频，那更要看他心情了。当然，直播不费脑，放个摄像头就可以，只是没什么有趣的内容，就是画画，流量少得可怜。 特别在他后来逐渐在小区内招到不少学生，开起无证绘画培训班后，那费时费脑的博主副业就基本成了他闲暇时自娱自乐的产物了。 即便这样，三年下来，他也积累了三千粉丝。粉丝们喜欢他画笔下的妞妞和边边，除了漫画故事外，他们时常还要求他画一些它们的“大头照”、“艺术照”。 这一回，宋池便是在粉丝们的强烈要求下，同意连更十天，一天一画。 宋池右手拿着触控笔，左手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一张一张地翻看刚才在外面为妞妞拍的照片。 昨天画了边边，今天轮到妞妞。 从奔跑的姿势到拉屎的模样，宋池每一张都不满意，毕竟都没任何新意。他的笔尖在平板上划了又划，愣是什么都没有画出来。 很累，很困，想睡觉。 遛狗一个小时就算了，还抱着她跑了那么久，人都快累瘫。 终于，眼见着时间已过十点半，宋池决定速战速决，他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放下手机，脑袋空空地眯了一小会儿，随即便捏着触控笔，三下五除二地在平板上涂抹了起来。 妞妞的脑袋，妞妞的身子，妞妞的笼子，黑白画作，简单勾勒，阴影高光随便一打，最后在她眼睛里画上了晶莹的泪珠。 三十分钟，搞定。 宋池点开自媒体平台，进入自己名为“小公主妞妞的生活日记”的后台，发布了这张涂鸦。 退出平台，长吐一口气，却在准备起身去刷牙睡觉的时候，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又拿起了平板，在上面三两笔画了一幅特征极为鲜明的简笔画。 一边画宋池一边弯着嘴角笑，时光仿佛倒流回那个暑假，满树的鸣蝉，满世界的夏香。 他在平板上登录了微信，将这幅画发给了肖肃。 宋池去睡了。 过去有很多事情在宋池的记忆里就好像飘在彼岸的船只，一日一日地渐渐远去，但这个画面以及无数与肖肃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却仿佛固定在幕布上的色彩斑斓的电影，只要他一走近，便能晃动起来，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叫他永远不能遗忘。 …… 此时此刻，江滨的一栋别墅内。 肖肃走到酒架前，拿出一瓶葡萄酒，又找来开瓶器，自己一个人坐回到沙发上，开了酒，倒了一大杯。 他居住的这个双层独栋别墅是他父亲在他回国后提供给他的，位于江滨的富人区内。他回国后，廖幸虹瞧他不顺眼，肖凌飞又总是出言嘲讽他，肖明栋怕他跟那两个人起冲突，特地将自己名下的一栋房产拿出来，借给他居住。 肖明栋并非没有想过将一些不动产转到肖肃名下，奈何他在家中地位不高，为了安抚廖幸虹，肖老爷子根本就没听他的话，别说房子了，哪怕是一辆车都不允许送给肖肃。 总而言之，家里的东西，肖肃用是可以用，但别想拿走。 肖肃才坐在沙发上喝了没两口，他父亲就给他打电话了。 肖肃盯着手机来显，迟疑片刻，颇为不耐地接起电话。 “我听老罗讲，你刚回来？” 老罗全名罗钊声，是肖明栋的朋友，挨着肖明栋买了隔壁的那幢房。 肖肃仰靠在沙发背上，右手听着电话，左手盖住额头，冷笑：“你把我放这里方便监视我？” 肖明栋气得已经没脾气了：“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罗叔叔只不过这几天恰好住在这里而已。” 肖肃向阳台望去，只见隔壁灯火通明，有隐隐的音乐与嬉笑声随风飘来，也不知道那罗钊声是不是正在过声色犬马的日子。 “那谢谢他了，”肖肃不带感情地说道，“百忙之中还观察了一下我有没有回来，顺便同你报告了一番。” “你！”电话那端肖明栋气结，完全能够想象此刻他的脸已变成难看的猪肝色。 “没事我挂了。”肖肃懒洋洋地说道。 “我还没说两句呢！”肖明栋对他这个儿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很明显他想要改善两人的关系，然而肖肃滴水不进，自十六岁那年被他认回去后就基本没有鸟过他，就算这八年间肖明栋跑了无数趟m国，肖肃也对他爱理不理。 “我知道你恨我。”肖明栋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但你也知道，这个家你爷爷做主，当初你闹得那么厉害，非要回你舅舅家，明明你舅舅他们对你并不好，你却还是那么犟，你爷爷气得只能把你送出国，我也是没办法，我说你脾气怎么就这么硬，你要是服点软……” “你这么晚了特地打电话给我，只是为了教训我？”肖肃打断他的话。 肖明栋被他打断后，顿时语塞，半晌后：“呃……我不是……” “那我挂了。”肖肃知道肖明栋现在已经不敢在他面前随意乱提他的母亲，只能不停地讲当年他顶撞肖老爷子结果被送出国的事。肖明栋以为他没能阻止肖老爷子将他送出国是令他憎恨他的另一个原因。 肖肃很头疼。他恨肖明栋，纯粹因为他抛弃他的母亲，十六年后又非要认回他改变了他的生活，至于他被肖老爷子送出国这件事…… 一个废物阻止不了别人的决定，他有什么好恨的。 “等等！”肖明栋又一次大喊一声阻止了肖肃挂电话。 “你到底有什么事？”肖肃烦不胜烦。对于肖明栋，他巴不得眼不见为净，偏偏他总爱动不动就打电话给他，以关心他的名义，字里行间都在教训他不懂事不会服软。 服他妈的狗屁软！ 肖肃抓起身边的抱枕，扔到一边。 “我……哎，”肖明栋磕磕巴巴地提醒道，“明天长安重工那边要入职了，你可别忘了。” 肖肃回道：“你是怕我故意不去吧？放心好了，我会去的。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的话，你可以挂了。” “明晚还要跟那些叔伯们吃饭，”肖明栋忽略肖肃的不耐烦，继续提醒道，“到时候可要积极点，别再臭着一张脸了。” 肖肃没回他。 “唉！”肖明栋重重地叹了口气。 肖肃听出点意思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问道。 “我……我是说……”肖明栋似乎极为难以启齿。 肖肃等着他的话。 “我是说，”肖明栋终于鼓足勇气，“你弟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呵！”肖肃笑了，“你前面废话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问这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哪个意思？” “我……” “嘟！”肖肃挂了电话。 神经病！去你妈的！ 拿起桌上的酒杯，透明的玻璃里红晃晃的葡萄酒汁像鲜血一样刺眼。肖肃将其放到嘴边，仰着头咕噜咕噜一大口一大口地全部喝掉。 喝完后，他拿起脱放在沙发边上的大衣，起身准备回房间。不过没走两步，手里的手机“叮咚”了两声，低头一瞧，居然是宋池给他发了微信。瞬间就激动起来，赶紧打开来一看，竟是一幅极为有趣的简笔画。 繁茂的大树，高高的树杈，坐着两个身穿背心短裤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发丝微卷，耳上略尖，似如精灵，另一个少年黑短寸头，凤眸吊梢，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极为精神。 肖肃顿时就笑了。 这不正是他们分别那一日做的事吗？ 当大人们在吵吵嚷嚷准备搬家的时候，他们爬到树上，大声吼着《再见》。 肖肃第一时间保存，裁剪，将两个肩并着肩，头靠着头的少年截图下来，弄成了微信头像，然后回了宋池两个字——“谢谢”。 “谢谢”发出去后，自动跳出了几个表情，肖肃想也没想就选择了一个红红的爱心。 聊天框里，偌大的爱心边上是他新换的头像，两个少年一如当年。 …… 这接下来，宋池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三天。除了粉丝们对他星期四晚上应付性的画作极为不满外，在他的作品下疯狂发牢骚，逼得他周五晚上不得不花了整整三个小时，补了一张高质量的“妞妞和猫架上的边边图”，他的生活一概如初。 当然，较之从前，还多了个肖肃。 这并不是说肖肃这三天就跑来找他了。 周五如肖肃所说，他果然没有来公司，而周末，虽然他曾提议找个时间两人一起去拆掉的筒子楼那里瞧瞧，但在宋池告知他自己没有时间之后，他便再没有过来。对此宋池倒松了口气，周末他太忙了，若肖肃过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他。想来肖肃才刚刚被他爸安排进长安集团，其实也忙得不得了吧！ 肖肃只是在晚上睡前给宋池发微信。诸如“你今天怎么样”，“吃了什么”，“上这么多课会不会累”之类的。宋池有种肖肃八年不见突然变成老妈子的感觉。 令宋池觉得好笑的是，肖肃居然把微信头像改成那张简笔画。两个小人并排坐着，在小小图框里好像挤成一团，分不清你我。 很快，星期一便到了，又一个工作日。 “总算出太阳了。”一大早，宋池穿戴整齐，背着电脑急冲冲地走出家门。他又要踩点上班了。 走出小区大门，绕过一排沿街店面，眼看着就要到达大厦的电梯间，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老妈！ 宋池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没去接电话，反而脚上的步子飞快，几乎像箭一般冲进电梯间，结果却非常不幸地看见电梯门正在缓缓关上。 “啊——”宋池一阵哀嚎，终于接听了电话。 “打你电话现在才接？”电话那边传来他老妈非常不悦的声音。 “妈，”宋池郁闷，“星期一，快九点了，早跟你说不要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赶着上班啊！” “又掐点出门对不对？”谢珍珍对她这个儿子是非常的了解。 “妈！”宋池一边跳脚一边看着电梯显示到了四楼，他想快掉挂掉电话，“有事能不能等我到了公司再说？我赶电梯。” “不能！”谢珍珍斩钉截铁地说道，“就该给你个教训，这么大了还半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电梯在四楼停顿了许久，才慢悠悠地向下走。 宋池盯着慢慢变化的数字符号，又是一声哀嚎：“妈，你到底什么事？” “你急什么，”谢珍珍故意气他，”是不是在跳脚？尿急？” 宋池差点就给跪了。他这个老妈，家庭变故之前人还挺温柔的，可等老爸瞒着她炒股毁了这个家后，她就如放开的野马，越发不羁起来。 宋池可以听见电话那边哗啦哗啦的全是搓麻声。 “妈，一大早的，你就好好打你的麻将，打电话过来烦我干嘛？”宋池特别无奈。 “怎么，我打电话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都不行？” 电梯总算到了，“叮”一声开了门。 除了宋池外，还有两个其他公司的员工，快步走进了电梯。都是踩点上班的懒鬼。 “可以可以，问题是你上周二已经关心过了。” 电梯内有人按了三楼，有人按了四楼。踩点上班的他们俱是死死盯住点亮的数字键。 “少跟我贫嘴。”谢珍珍说道。 宋池心说这到底是谁在贫嘴。 谢珍珍总算开始说正事：“儿子，我说上周四你给妞妞画的画是怎么回事？妞妞怎么哭了？” 谢珍珍在自媒体平台上也有账号，她不但关注了宋池，还给宋池带来了不少粉丝——她的麻友们。 妞妞和边边是谢珍珍的宝贝。今早在某个麻友的提醒下，她才知道其中一个宝贝居然被宋池弄哭了。 宋池画的是生活片段，主打“真实”，所以既然画里妞妞哭了，那么画外肯定也是一样。 宋池揉着太阳穴。心想当初带妞妞和边边回去，老妈是怎么说的？“有猫狗没你，有你没猫狗”，结果她也确实做到了，有了妞妞和边边，眼里确实没他这个儿子了。 看吧，不过画了一张妞妞在笼子里哭的画作，她就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这么说宋池倒要感谢她没在周四晚第一时间发现，不然那一晚他就别想睡了。 电梯终于到达四楼，宋池大步走出去，一路狂跑，同时还不得不气喘吁吁地跟他妈解释：“她没干坏事我能关她吗？谁知道她居然哭了。” 同样的问题粉丝们也问过。 “你没看到我在置顶的留言下回复了吗？下周我会画个关于这事的四格漫画。”宋池继续说道。 “哦——这样啊，那你不用告诉我了。”谢珍珍听后，竟然立即作罢，并没有对宋池进行一番劈头盖脸的教训。 宋池顿时怀疑她是故意打乱他上班的节奏，给妞妞报仇来的。 宋池赶在最后一秒终于将大拇指按在了打卡器。 这刺激感！他扶着墙差点被自己的每日宁可跑死也不愿迟到的努力精神给感动哭。 “我等你的四格漫画。”电话那头又传来了他老妈的声音，谢珍珍非常支持儿子的事业，“不过以后可不能再欺负妞妞，不然我这个姥姥就要把她接回南宁，放在身边养了。”到头来还是不忘警告宋池。 宋池满脑袋想的则是上次已经丢了一百块，今天要是再迟到便要再去掉一百。说起来，这种考勤制度是不是太过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肖肃提一下。 而说到肖肃，原本宋池还想跟他老妈讲一下上周四与肖肃重逢的事情，现在看来，可以不用说了。 毕竟是老妈叫他不用告诉她的。 宋池捂着心口走向自己的工位，差点被他老妈搞到迟到！当然宋池绝不承认这是自己踩点上班的缘故。 肖肃的事就别想他主动告诉她了。心跳都还没平复呢！ “没迟到吧？”老妈问。 “没迟到。” “这样啊。” “妈，没必要这样遗憾吧！”宋池对她彻底无语了。 “行，”谢珍珍也不再跟他废话，“你忙吧，我挂了。”但是说完后，她又在嘈杂的麻将声中突然吼了一声，“儿子啊……” 宋池吓得手机差点摔掉：“妈，又干嘛了。” 因已经来到办公区域，他不免就压低了声音。 “海市呆不下去就回南宁，这边已经是我们的家了。”谢珍珍说道，“你身后还有你妈我呢，没必要强撑。” 听他老妈这么一说，不感动是假的，宋池吸了吸鼻子：“妈，我在这边都呆三年了，好得很呢！” “嗯。那我挂了，妈妈的宝贝池池。”从小到大的肉麻话又从谢珍珍嘴里说出。 宋池等他妈挂了电话，才收起手机，鼻子里酸酸的。 而坐下来后，才发现又是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又怎么了？”宋池莫名其妙。肖肃带来的影响力停止在周四那天，周五因为肖肃没来上班，同事们基本恢复了正常，没有人再围着他询问肖肃的事，都是各忙各的。 “肖总来了。”王凌雁说道。 “不是，我说你们没必要这样吧，”宋池无语，“肖总来上班你们就盯着我看，那他天天来上班，你们岂不是要天天盯着我看？” “你真不知道？”王凌雁特别惊讶。 她是所有人的嘴替。众人皆同样惊讶地看着宋池。 宋池蹙眉，越发莫名起来。“什么事？”他问道。见无人回答，就伸手捅了捅前面王博曦的肩膀：“喂，什么事啊？” 王博曦见宋池问他，就回答道：“就是刚才刘哥从办公室里出来好几趟，问你到了没有，我们问他找你什么事，他说他准备把你提拔为肖总的秘书。” “呃？”宋池眼睛都快突出来了，“什么？” “秘书。肖总的秘书。” 宋池终于确定他们不是在开玩笑，他唰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道：“这是谁的主意？别开玩笑了。我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 见无人回答他，他很不开心地猜测道：“是肖总？”心说肖肃疯了，他非得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不是，是我。”想不到，刘念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远远地说道，“昨天我们几个和肖总开了个视频会议，原来的方秘书已经辞职了，肖总问公司里有谁适合这个职位，我就推荐了你。” 看着一边解释一边向他走来的刘念，宋池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念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先带你去我办公室，肖总正和财政部经理讲话。” 于是，宋池离开工位，木木地跟在刘念后面。 然而宋池不知道的是，走在他前面，方才振振有词说是自己推荐了他的刘念，脸上露出了一副便秘一万年差点就要把自己憋死的表情。 9、第 9 章 刘念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肖家大公子就是为了宋池，才做冤大头，花一千万买下这家实际价值还不到三百万的破公司。 特么大周末的突然一个电话打给他，说要开视频会议，让他通知各个主管做好准备，结果话锋一转却问他有什么人可以做他的秘书。 方秘书要辞职是铁板钉钉的事。早在年中他就准备走了，说是要回乡发展，硬被原老板又是情怀又是提薪地给留了下来。现下换了老板，他的辞职报告第一时间就递交上来。 肖大公子需要一个新秘书。 刘念一开始还特真诚地给肖大公子提了几个合适的人选，结果那家伙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直到刘念脑中灵光一闪，提到宋池。 果然，他不挑剔了。 “那就宋池吧！”口吻里还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像是问他饭吃了没有。 切！ 于是在昨天那场看似是“新老板向主管们阐述未来工作规划”的会议上，他无奈地在肖大公子询问公司里有谁适合当他秘书的时候，推荐了宋池。 “宋池跟肖总熟。”这是宋池能做他肖大少爷的秘书，唯一可以提出来的优点。 …… 刘念走到办公室前，停下脚步，示意宋池先进去。然而宋池却憨憨地也停了下来，傻愣愣地看着他。 对上宋池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刘念叹了口气。 想到刚才宋池听到消息后的强烈反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肖逸帆要绕这么一大圈，暗示他去背这个黑锅。 宋池他根本就不愿意啊！肖逸帆这家伙根本就没跟宋池通过气！ “进来吧。”刘念示意。 宋池随刘念进入副总办公室。 “坐。”刘念随手往沙发上一指。 不大不小的办公室内，摆着两张办公桌，坐后面的是刘念，前面是陈曼曼。 沙发放在靠窗处，配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是一套完整的茶具。 宋池很不自在地坐了下来，他觉得今天的刘念有点奇怪。 陈曼曼从她的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拿出一包茶叶。 看到她的动作，宋池连连摆手，道：“不、不用了，谢谢，我不喝茶。” 刘念拖了张矮凳过来，坐在宋池对面，拿起水壶看了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将其递给陈曼曼。 “宋池啊，”刘念孜孜教诲，“要会泡茶得先习惯喝茶。” 宋池刚想反驳自己为什么要会泡茶，但立马想到他已经被刘念推荐为肖肃的秘书，便将话吞了回去。 陈曼曼到饮水机那边接了水，走过来放下后冲着宋池笑：“刘哥这么看中你，把你提拔上去，你可得好好干，不要辜负了刘哥对你的期望。” 宋池进这公司是刘念面试的，三年前这公司人还更少，作为新手，宋池对办公事务基本是一窍不通，都是刘念手把手教会他。刘念之于宋池来说，除却上下级的关系，又师又友。 宋池想挤个笑容，他以为陈曼曼说这番话是认真的，可是挤不出来。 刘念便秘一样的表情再次出现，转头看向陈曼曼。 陈曼曼两眼眯眯，似在憋笑。 宋池为难了半晌，两手抓了抓头发，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刘哥，你说这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根本不适合做秘书啊！” 刘念转过头，又叹了口气，一边烧水一边问：“为什么不适合？” “我除了画画还会什么？”宋池眉头都快拧成一团，“秘书的工作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还有，办公软件我都用不利索，更不要讲什么整理数据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 “谁告诉你秘书要整理数据？”刘念打断他的话，“秘书其实就是打杂的，肖总叫你做什么，你照他要求去做就行了。比如给他泡茶，”他撕开一包茶叶，放在茶壶里，“当然，如果他不爱喝茶，你可以给他泡咖啡，再不济，你给他点外卖买杯奶茶呗！” “哈？”宋池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 “再就是照顾一下他的起居，比如说开车送他回家。有驾照吧？” “有。不是，我为什么要开车送他回家，他难道不能自己开？”宋池怀疑刘念在跟他开玩笑。 虽说肖肃才刚回国，暂时只能用肖家安排的车，但他迟早也会自己买车吧。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秘书需要干司机干的活吗？ 宋池和刘念大眼瞪小眼。 刘念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他应酬喝酒了呢？” “啊？” “喝酒就不能开车了吧！” “你说的没错，可是……” “开车接送，这么简单的事，你能做到吧！” “做是能做到，但是……” 刘念再次打断他的话：“既然能够做到，那不就得了，秘书这份工作，你完全可以胜任。” “刘哥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刘念的说法傻子都觉得敷衍，宋池不是傻子。 这个时候陈曼曼开口了，她坐在他们左边，劝道： “小宋，你不要怕嘛，秘书这份工作真的很简单，刘哥之所以推荐你，就是因为你跟肖总熟。你想想看，秘书差不多天天跟在老板身边，如果不是熟悉的人，这磨合期需要多久？弄不好肖总一个怒火下来，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你就不同了，你是肖总发小，他知道你的性格，你也了解他的脾气，你们不会有磨合期，他不会对你不满，公司上下自然也不会遭受池鱼之殃。” 原来这就是原因！ 宋池恍然大悟，他看了看刘念，又看了看陈曼曼。 “没错，你不要怕！”陈曼曼这番解释听起来颇为合理，不知该怎么应付的刘念顿时大松口气，他偷偷朝陈曼曼竖起了大拇指。 没过多久，水烧开了，刘念熟练的操作后，给宋池斟满了一杯茶，继续劝道：“肖总年纪轻轻，却不苟言笑，瞧起来挺吓人，当然，这是对我们而言的，你不一样，不一样。” “不一样”三个字被他刻意地重复了一遍，他盯住宋池的脸，看他有什么反应。 宋池一点反应都没有，安静地听他讲。 刘念见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接着瞎编：“我是这样想的，除了你全公司还没有人可以在他眼皮底下连续呆上三个小时，呃不，一个小时，所以，这秘书一职，只有你才能胜任……” 宋池挺想问他上周四在肖肃办公室里做了一下午报告的那个难道是个鬼？ 陈曼曼赶紧打断刘念的胡说八道，对宋池说道：“总之秘书这位置你先坐，有什么不会的可以过来问我们，我和刘哥都会帮你。你就当帮大家一个忙，毕竟没人想去肖总身边长时间呆着。” “肖总……有这么可怕吗？”宋池怀疑地问道。 刘念和陈曼曼齐齐点头，睁着眼睛说瞎话：“对。” 别人不好说，这俩家伙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怎么会惧怕刚刚空降过来的新老板。 但宋池却想到书中对肖肃的那些描述，说起来，他确实是个令人惧怕的存在，就是他自己，在知道主角攻就是肖肃之前，不也是不愿意与他有任何关系。 宋池终于同意了，心说他接下来可得好好规劝肖肃，让他在外人面前不要再成日摆出一张死神脸。 死神脸摆多了，人长得再帅也没用，照样没人爱。 好吧，除了主角受！ 见宋池同意，刘念暗暗抹了把汗。 “那我现在的工作？”宋池问道。 “分给葛浩龙和王博曦吧。”刘念回道。 “我不会被他们砍死吧！”宋池干笑了两声。 刘念第三次叹气：“不会，他们真要砍人，第一个砍的肯定是我。” …… 宋池觉得这几天挺魔幻的，先是分别了八年的竹马变成这个世界的主角攻，空降公司，然后就是他莫名其妙成为竹马的贴身秘书。他真的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好么？！ “你同意了？”陈思悦问。 “你被刘哥说服了？”王凌雁道。 “所以，你手上的工作怎么办？”王博曦最为关心的是这个。 “你和葛浩龙平分。”宋池回道。 “扑通！”坐最后排的葛浩龙重重地摔在地上，大胖身子压着倒地的椅子半晌都没起来。 宋池无比同情，但他也没办法，他试着商量：“要不……你们谁去做肖总的秘书？” “哗啦啦——”面向他的人集体转身，伏案而作。 宋池叹气，看来正如刘哥和陈姐所说，没人想去给肖肃做秘书。 刘念通知宋池收拾东西，把办公地点挪到肖肃那边去。宋池东西不多，背上电脑包，整理了一个箱子，抱起那箱子就往肖肃办公室走去。 肖肃办公室分成里外两间，白色木墙隔开，隔音效果不强。宋池进去的时候，财务经理已经离开。秘书的位置在外间，一张办公桌靠在墙边，宋池走过去把东西摆放好，然后就木木地坐在桌子后面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肖肃从里头走出来。 宋池看了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 一时间竟尴尬起来。 倒是肖肃先笑了，“刘念向我推荐了你。”他说道。 10、第 10 章 宋池听了肖肃的话，沉默了两秒，但很快也笑了：“嗯，我在刘哥那里呆了挺久。”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其实宋池挺想说，要不是你死神气场太强，导致公司上下没有人愿意做你的秘书，刘哥也不会推荐我。但思索片刻后，宋池还是把这番话从嘴边吞了回去。 刚当上肖肃的秘书，就说这样的话，听起来像是多有抱怨，还是暂时不讲了。 “我们进去说话。”肖肃不知宋池的腹诽，侧身指着他刚出来的地方，示意宋池跟他一起进去。 宋池走过去。 里面的房间他是进去过的。 三年前他刚入职的时候，公司所有员工加上原老板自己，总共才十个人，那个时候原老板很多事都亲历亲为，他将宋池带到里面签合同。 时光一转，三年过去，公司没有壮大多少，老板倒换了。 肖肃走进去，站着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宋池则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眼前的事物三年来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办公家具的布局和刘念那边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少了一张办公桌，立柜由普通的白色铝合金文件柜改为实木的赭红色办公柜。除此之外，这边还多了一个独立卫生间，窗帘由白色的百叶窗改成绛紫色拉帘，普通窗户也换成了上可开下闭合的落地式。整体档次提高了不少。 三年来，这是宋池第二次踏入这里。作为一个小小画师，他先在刘念手下办事，后来公司细分部门，他又在现在的美术组组长底下，与原老板基本没有什么交集。宋池怎么都想不到，当他再次进入这里的时候，竟是以老板秘书的身份。 “怎么站在那里不动？”肖肃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毛尖，抬头见宋池没有进来，不由地奇怪问道。 “哦。”宋池回过神来，赶忙走进去。 “在想什么？”肖肃拿着毛尖走到沙发前。 “没想什么，就是无端感慨一下我怎么就成了……诶等等等等，”宋池看清肖肃手上拿的东西，不禁叫了起来，“你不会要泡茶吧？” 肖肃已经一屁股坐在茶几前，准备撕开包装袋，听宋池这么一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你不喝茶？” “刚才在刘哥那边已经灌了一肚子茶，你可别又来这套。”宋池连连摆手，“再喝下去我非吐不可。” 肖肃听了，便把毛尖放到一边，笑道：“你这是把喝茶当作喝酒呢。” “瞎扯什么，”宋池说道，“我没有喝茶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居然会拿出一包毛尖，你在国外也能养成喝茶的习惯？” 肖肃看向宋池，先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叫他过来，然后才解释道，“毛尖是我上周四下午在抽屉里发现的，我查了下，一斤近三十万块，大概是杜水源买来送给我的，怕我不收，偷偷放在抽屉里。” 杜水源，原老板的名字。 宋池听了，对原老板表示理解，虽说现在他和肖肃仅为卖主与买主的关系，但很难说这次买卖之后，他会不会有事求到肖肃面前，三十万块的茶叶而已，跟他卖公司所赚的钱比起来，不足一提，拿来结个善缘稳赚不亏。 宋池坐到肖肃身边，拿起被他放在茶几上的茶叶，细细端详了一番，嘴里啧啧道：“三十万一斤的茶，长这么大，我还第一次见。” 肖肃笑：“确定不喝？” “不喝，你喝吧。”宋池道。 “我也不喝茶。”肖肃道，“这不是办公室里除了这毛尖外，什么都没有吗？总好过让你喝白开水。” 宋池听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你又怎么了？”肖肃开始担心宋池的状态。 宋池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刚才在你说抽屉里只有毛尖之后，我想到的居然是，你是不是在暗示我该给你买个咖啡机，以后每天煮咖啡给你喝。” 肖肃肉眼可见的嘴角抽了一下：“你不是有点不对劲，是很不对劲！” 宋池苦笑道：“我这不一下子就投入到自己的新角色里。完蛋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惨兮兮地告诉肖肃，“我跟你的友谊要变质了……哎哟！” 宋池脑门上挨了肖肃重重一弹。 算起来，重逢迄今见面时间还不到两日，宋池已经被肖肃敲了三下脑门。上周四晚上吃饭时两下，现在一下。 宋池捂住脑门顿时哀叫：“从小到大就喜欢敲我脑袋！迟早被你敲傻。” “你早就傻了。”肖肃毫不客气地说道，他抓住宋池的手腕扒下他的手让他没法再捂住脑门，作势又要弹，“收起你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宋池挣脱开来，干脆整个手臂护住脑袋，低声争辩：“揣测老板心思是员工必备的技能……” 肖肃听得一清二楚，气笑了，问道：“你以前揣测过老板的心思？” 宋池见肖肃没再坚持要弹他的脑门，就放下手，坐直身子，回答道：“没，我就一小画手，老板他大忙人，我哪有机会揣测他的心思。” “那我上周四正式成为你的老板，你揣测了我的心思？”肖肃继续问。 “哪能呢，咱俩什么关系，再说，上周四我不还没成为你的秘书。”宋池讨好地笑道。 这就说到点上了。 肖肃叹了一口气，他凑了过去，有点受伤地问道：“这么说……你其实不想做我秘书？” 肖肃这一凑过来，与宋池一下子就挨得很近，宋池只觉得他的脸好像都快怼了过来。而他身上那干净好闻的气息，此时此刻也一阵又一阵地迎面扑来。那是一种成熟男人才能拥有的气息，完全不同于当初年少时。 宋池不动声色地向边上挪了一点，和肖肃拉开一丢丢距离。 靠得太近居然会让他感到紧张，见鬼了！ 肖肃却突然脸色大变，他喉结动了一下，双拳一握，人站了起来。 “哎，你干嘛了？”宋池大吃一惊。 肖肃浑身颤抖，好半晌才镇静下来，他走向饮水机方向：“弄点水喝。” 宋池顿时焦虑起来。他以为肖肃因为误会他不愿做他秘书而生气了。他想骂自己，分别了这么久，才刚重逢没几天，他怎么就惹得肖肃生气了呢？难道主角受人都还没出现，他和肖肃的友情便到此为止，以后只能在回忆里面寻找？ “我……”宋池垂下头，双手十指交叉，两根大拇指无意识地磨搓，“我不是不想做你秘书。毕竟刘哥跟我说过后，我不已经答应了吗？既然答应，我肯定不会反悔，”他回答肖肃刚才的问题，“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担心自己非但不能帮到你，反而还给你惹麻烦。我除了画画，真的什么都不会干。” 宋池一口气说了很多：“我心里很没底，就怕搞砸所有的事情，也怕你到时候想赶我走又碍于咱俩的关系不好意思开口。我怕自己白拿你工资，也怕别人说我凭关系只拿钱不干事，更怕别人说你唯亲是用，让你在员工面前没了威信……” 宋池竹筒倒豆般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到后面渐渐没了声音，有些委屈。 而肖肃这个时候已经在饮水机那边蹲下，从下边柜子里拿出一大包一次性水杯。他转过头来问宋池：“既然不喝茶，那就白开水？” 宋池“哎？”了一声，傻愣愣地看着他。 肖肃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杯子，把宋池的不回答当作同意：“那就是要喝了？” “不不不，”宋池这时才反应过来肖肃问了什么，赶忙拒绝，“不要了。刚才在刘哥那边真的喝了太多茶，肚子都还哗啦哗啦响呢。” 肖肃笑了起来：“你是水袋吗？响一个给我听听。” 宋池还真就晃了晃脑袋。 肖肃大笑：“你是知道自己脑子进水了吗？” 宋池这才反应过来，“噗嗤”一声也笑了。 见宋池笑了，肖肃这才倒了一杯水，一边走一边喝，没过一会儿就坐回到宋池身边。 肖肃挺懊悔的。他把宋池吓到了。他刚才只是……只是因为宋池对他的刻意疏远，而感到心酸与痛苦，顺便把自己给憎恶了想剁了自己而已。 他为什么就突然想要去亲近宋池呢？ 明明早就猜到宋池并不愿意做秘书，无论是谁的秘书，却还是故意地去问他，存心想要知道自己在宋池心里的地位。明明早就告诉自己就算宋池说出不愿意做他秘书的心里话，他也无所谓，但为什么还会觉得心里像被挖空了一个洞，非要去试探他？ 试探的同时还故意凑得那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宋池光洁皮肤上的每一根绒毛，可以闻到宋池身上淡淡的混杂着自身气息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香。 近到，他想抱一抱宋池！ 但正是这样的试探，把宋池吓到了。 他太心急了！ 偏偏他不能向宋池道歉，因为他一旦道歉就有可能把暗恋的心思和刻意接近的心机全都暴露出来，所以他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把刚才的过激反应糊弄过去。 肖肃将喝了大半杯的凉白开放在茶几上。“我没生气，”他说道，“只是……对刘念未经你同意就推荐你给我当秘书，还瞒着我，让我以为你早就同意这事……感到有点……不满罢了。” 刘念，不好意思，你就继续背黑锅吧！肖肃很抱歉地心道，“马上就给你提双倍工资！” “不是，刘哥他……挺好。”宋池给刘念说情，“说起来还不是得怪你。” “？” 宋池终究还是说漏了嘴，他顿了一下，不得不继续道：“谁叫你整天板着一张死神脸，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怕你，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没人敢给你当秘书。” “？？？”肖肃不可置信，伸出手指向自己。 宋池点头，表示自己绝无虚言。 “……刘念告诉你的？” “是啊。”宋池回答道，“还有陈姐。” 肖肃忽略宋池后半句话：“他说他也怕我？” “对。” “好吧，”肖肃闭了闭眼睛，回想了一下上周四下午在这个房间里跟他就公司未来规划争得面红耳赤的那个三十六岁的老男人，点头肯定道，“他是个人才！” 接下来，宋池在肖肃这里并没有坐上多久。因为11点10分，人事经理准时过来了，这是她跟肖肃约好的谈话时间。 作为刚刚接手这家公司的新老板，肖肃确实很忙。 宋池见戴晓培进来，起身便要离开。 肖肃却叫住了他：“你不是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吗？那么现在就留下来，把我跟戴经理的谈话当作一场会议，速记下来。” “诶？”宋池愣住。 肖肃冲着宋池灿烂一笑：“从今天开始，你有什么不会的，我都会帮你，你不要怕，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一定教你。只要你……”他顿了一下，“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宋池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肖肃让他到办公桌那边拿纸和笔。 这个时候，年龄不过二十七岁，母胎单身的戴晓培看了看新老板，又看了看宋池，似乎觉得刚才新老板对宋池说的最后一句话有点暧昧，但待见到所谓的暧昧对象宋池已经如跃入茫茫大海的鱼儿终于找到目标那般，欢天喜地地去拿笔记本和速干笔了，便摇了摇脑袋，抛去脑中的胡思乱想，按照肖肃的指示，坐了下来，向肖肃说起公司的人事情况。 一个小时下来，宋池的记录还算顺利。因为凡是碰到他蹙起眉头笔下不畅的时候，肖肃总会慢下语速，甚至叫坐他对面的戴晓培也再讲一遍。 于是，本该在下班之前结束的谈话，却拖到了下班之后。 宋池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12点13分，还不算太迟，但他还是诚恳地向戴晓培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耽误了你时间。” 戴晓培挺豪爽：“没事，没事。”只是话才说完，她的肚子就“咕噜噜”响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尴尬笑了两声。 “下班了。”肖肃站起来宣布道。 “那么肖总，我先走了。” 肖肃点了点头。 戴晓培抱着一叠材料，飞奔而出。 “她不好意思了。”宋池干笑了两声。 肖肃看了他一眼。 “我害的。”宋池垂下头。 肖肃拍了拍宋池的肩膀，鼓励道：“第一次做会议记录，干得不错，熟能生巧，以后会更好。” “充其量就是个谈话记录。”宋池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没事，既然决定干这个了，我就会努力！”他握了握拳头。 面对新的工作，迷茫与恐惧是不可避免的，但既然肖肃都说会教他帮他了，他无论怎么样，也该拿出点气势来。 肖肃看着他笑。 “讲真，”宋池把笔记本和笔放回到肖肃办公桌上，“我知道当秘书肯定更忙，不过没关系，工资也一定更高。”说完后双目灼灼地看着肖肃。 肖肃终于笑出声来：“原来这就是你的动力。” “废话，当老板的怎会知道打工人的苦。” “你是听到我跟戴晓培说年后公司规模至少扩大一倍才想到这个的吧？” 宋池不说话了。 现在距离过年也就一个月。而按照书中的时间线，再过两个月，肖肃就会被赶出长安重工，然后他愤而脱离长安集团，以肖老爷子给他的酒店为起点，最终逆袭为全国首富。 而肖肃被赶出长安重工那一天，便是主角受谢子恒重生之时，那是书中故事正式开启之日。 宋池原以为他们这个公司只是肖肃没有出现在故事主线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产业。在肖肃主营那家酒店的时候，只要能保持住现有的业绩便算可以了。但照方才肖肃和戴晓培的谈话看来，显然肖肃想把这家公司做稳做大。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池搔了搔脑袋，算了，不想了。 “我要去吃饭了，你吃什么？”宋池看向肖肃问道。 肖肃笑道：“原来你想了半天就为了问这个。” 宋池当然随肖肃误解去，知道这是书中世界且自己有预知能力这种事，他怎么会跟肖肃说。 “我平时中午都有回家，工作餐都是直接带回去的，要不你……” 要不你自己找地方吃饭，或者留在办公室里吃工作餐。 宋池今天中午没打算跟肖肃一起吃饭，他打算让生活回归正常。毕竟要是开了一个跟肖肃共进午餐的口，万一肖肃日后天天来公司，他岂不是天天都要跟肖肃一起吃饭。他中午可是要回家喂妞妞和边边的。 宋池的话被肖肃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不说好了你要跟着我吗？” “什么？”宋池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我的秘书。”肖肃指了指宋池，又指了指自己，“你又是第一次做秘书，没有任何经验，我说我会教你。所以，我让你跟着我。” 宋池反应过来，刚才肖肃好像就是这么说的，还是当着戴晓培的面。 “可是……” “当然，就算你不是第一次当秘书，你也该跟着我。”肖肃又补充道，“毕竟很难说会有什么突发事件需要你处理。” 宋池听完后，惊呆了，他想说不至于吧，照肖肃这种说法，做秘书的岂不是连自己的私人时间都没有。 “所以秘书工资高。”肖肃诚恳地告诉宋池。 “秘书工资高？”宋池根本不信。 “年薪五十万。” 宋池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我开给你。” 宋池怔愣了两秒，接着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成交！”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11、第 11 章 五十万年薪诱惑太大，宋池根本无法拒绝。没有私人时间又如何，看看人家电视剧里的秘书们，除了日常工作外，差不多连上司的生活起居都全包了，还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这种事宋池但凡犹豫一下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这样吧，我先回去喂妞妞和边边，喂完后马上赶回来？”宋池跟肖肃打商量。 肖肃奇怪地问道：“回来干什么？喂完不直接在家里休息？” “可你不是说要跟在你身边……” “我跟你去。” “啊？” “蹭你床睡个午觉。”肖肃毫不客气地说道。 宋池有点懵。他原以为肖肃希望他午休时间也留在公司里，以防真的有什么突发事件需要处理，但现在看来肖肃已然把自己刚才说的话给忘了。 宋池提醒他：“可是你刚才说，什么‘突发事件’……” “办公室里没有床。”肖肃好像没有听见宋池的提醒，口吻里全是对这间办公室的嫌弃。 好吧，人家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宋池点了点头：“那你去我那边午睡吧！” 对于肖肃要去他那里午休这件事，宋池当然没有任何意见。肖肃跟他是什么关系？七岁到十六岁门对门的发小！就算肖肃没给他开五十万的年薪，他也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不过，五十万年薪的力量也是不可忽视的。作为秘书，急老板之所急，想老板之所想，是必不可缺的职业素养！ “肖肃，你放心，就算你要我无偿让出我的出租房，我也会立马抱起妞妞和边边，麻溜地滚蛋。”宋池诚恳地对肖肃说道。 肖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宋池：“我要你出租房干什么？” “打个比方而已。”宋池和肖肃一起走出办公室，“从现在开始，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向西，你叫我打狗我绝不杀鸡，你叫我去城南买萝卜我绝不去城北挑青菜，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是你鞍前马后的马仔，唯你马首是瞻！” “疯了吧你！”肖肃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抬起右手。 “别！”宋池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第一时间捂住额头，“再敲就破洞了。” “破了好，让你脑袋里的水都流出来，省得你脑子进水不知道天天都在瞎想什么！” …… 宋池拎着两个人的工作餐，带着肖肃去他住的地方。这是肖肃第二次过来，但按照肖肃没有直接说出来的潜台词，那就是以后只要他人在公司，中午肯定会到这里来休息。 毕竟，肖肃的办公室里放不下一张床。 左手饭盒，右手汤碗，宋池站在门口，先将右手的汤碗放在地板上，然后才伸进裤兜里去掏钥匙。 跟在他后面的肖肃又好气又好笑：“就这样你还不肯让我提？” 宋池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可别，为了对得起我五十万年薪，这种事情必须由我来干。” “你干脆把我吃喝拉撒全包了算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宋池打开第一道铁门，转过身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道。 肖肃手指蠢蠢欲动，显然又有敲宋池脑门的打算。不过这一回他忍住了。“你煮饭给我吃？”他问道。 宋池沉默了片刻：“如果你不介意吃黑暗料理的话。” “我不介意，”肖肃这回没管宋池的抗议，蹲下来把地上的汤碗提起来，“我怕你自己试吃的时候被恶心死。” 打开第二道门，果然一直啪啪啪啪搔门的妞妞扑向宋池，尾巴摆得飞快，一边跳起来想要宋池抱她，一边呜呜呜地叫。不过，她马上就看到了宋池身后的肖肃！ “汪汪汪汪汪——”刚才有多可怜现在就有多凶残。 肖肃吓一大跳，人站在宋池后面没进屋。“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对一把抱住妞妞，阻止她扑向自己的宋池说道，“她对我好像比上周四还凶？” “没错，是错觉！”宋池想都没想就认定肖肃多虑了。 妞妞在宋池怀里拼命挣扎，张牙舞爪。 肖肃看向一脸宠溺瞧着妞妞的宋池，顿时无话可说。 宋池换上拖鞋进屋，这一回他示意肖肃自便，然后就将盒饭放在大桌子上，想不到才刚把手中的盒饭放下，怀里的妞妞就挣脱了他的桎梏，“扑通”一声跳到地上，四爪在光滑的地面上抓了两下，紧接着猛然转身，“汪汪汪汪”疯狂地向肖肃冲去。 肖肃才脱了皮鞋换上拖鞋，人都还没站稳，那妞妞就扑了过来。 “妞妞——”宋池吓得脸都白了。虽说妞妞从来就没有咬过人，但看现在这个架势，他真怕妞妞朝肖肃腿上狠狠来上一口。宋池跟在妞妞后面也冲了过去。 肖肃一屁股摔在地上。 妞妞跳到他身上，四脚踩在他的胸前。 宋池三步并作两步。 妞妞张开后腿，后半身蹲下。 “卧、卧槽！”宋池不可置信，情急之下，一跃而起，直接扑了过去。 扑到肖肃身边的宋池一把抱住妞妞，转了个身，将她放到边上。 妞妞脚未落地，一股黄色的尿液就飙了下来。 肖肃震惊得已经找不到声音了：“……” 宋池右手上都是尿。 “这狗……成精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肖肃才能从牙缝里艰难地冒出这五个字。 宋池和他一起从地上爬起来。 “身上没弄到吧？”肖肃看向宋池被尿嗞到的手。 宋池半举着右手，整个人都是呆傻的。好一会儿，他眨了眨眼睛，“他、他妈的……”他爆粗口了，“这死丫头居然想尿你胸口！” 妞妞尿完之后，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和宋池对视了几秒后，就躲开了视线，狗身缩在鞋架边低垂着脑袋，时不时偷瞄宋池一两眼。 “你也知道你做错事了？！”宋池怒吼道。 “尿在你手上是‘做错事了’，尿在我身上估计她得兴奋得飞天。”肖肃觉得已经不能把这只雪纳瑞当狗看了。 宋池深吸了口气，用没有尿到的左手指着妞妞：“你给我等着！上一回我是怎么教训你的？” 肖肃叹了口气：“我帮你去卫生间里打一盆水出来。” 等宋池反应过来的时候，肖肃已经走到卫生间里去了。 这种事本来完全没必要麻烦肖肃，宋池可以自己走到卫生间去洗，但既然肖肃已经过去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宋池气得头都快爆了，他蹲下来，避开地上的一摊黄色尿液，用左手把妞妞从鞋架边拖到自己面前。 “他又不是第一个来我们家的人。”宋池压低声音，磨牙怒道，“葛浩龙他们头一次来的时候，你不是叫几声就没事了？更不要说后来他们再来的时候，你连吭都不会再吭一声。为什么对他就是这种态度？居然还想尿他胸口上？上次尿他裤腿上还不够吗？” “呜呜呜——”妞妞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求饶，但熟知她的宋池明白，她的意思是：我讨厌那个人。 “为什么？就因为上次我带他回来没有及时带你出门？”宋池觉得这家伙不揍一顿不行了。 妞妞呜呜了两声，将头撇到一边。 “哈，你还拒绝沟通了！”宋池捏住她的耳朵，“信不信我关你十天不出门！” “水来了。”正是宋池教训妞妞的时候，肖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宋池抬头，只见肖肃端着一盆温水走过来。 “放那边椅子上吧！”宋池道。 肖肃放下盆子。而宋池转头看见门边的汤碗。摔在地上汤居然没洒，这盖子盖得也够严的。宋池拎起汤碗朝椅子那边走过去。 汤碗交给肖肃。 “这回舍得主动给我了？”肖肃笑道。 “不开玩笑了。”宋池抱歉道，“妞妞太过分了，我替她道歉。” 肖肃把汤碗放到大桌子上去：“行了，我怎么可能跟一只狗生气。” “真没生气？”宋池观察他的脸上。 肖肃打开塑料袋，拿出他们的工作餐：“真没生气。但你再说我就要生气了，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会跟一只狗计较吗？” 宋池松了一口气。他把手伸进盆里，盆底还有一块香皂，原来放在洗手台上的，被肖肃看到放在这里了。 肖肃打开饭盒和汤碗后，自己先坐下来，看向宋池：“你害怕我生她的气？” “当然啦。”宋池老实交代，“妞妞是我女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讨厌她。” “我不讨厌她。”肖肃看向宋池，眉目温柔。 “谢谢你。”宋池洗好手走到大桌子前，抱歉地冲着肖肃笑了笑，“我会好好教育她，让她以后不敢再做这种事。” 桌子上放着一包抽纸，肖肃抽了几张递给宋池。“行了，我们吃饭吧，”不过话说完后，他示意宋池看向已经在门口委屈巴巴趴下的妞妞，“她呢？不管她了？” 宋池扶额：“小便忘记处理了，我就说嘛，这么臭！”说着，走到阳台去拿拖把。 “不是，”肖肃看向他，“我是说妞妞，你不管她了？” “让她看我们吃饭不给她吃，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那边边呢？” “她胆小，现在肯定躲她窝里去了，我拖完地再进去喂她。” 肖肃一手撑着脑袋，静静地坐在桌前。他看着宋池拖完地放回拖把又走进猫狗专用屋，嘴角弯了弯，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么说，他肖肃还真是个卑鄙的家伙。刚才的混乱与麻烦其实都是他带来的，要是他没有过来，这短暂的午休时间里，宋池可以正常又快速的喂狗喂猫，然后吃饭睡午觉。偏偏他过来了，于是鸡飞狗跳。而这样的结果其实他早就预见到了。上一回不就是这样，一只对他有敌意的狗，一只害怕他的猫。 但纵然如此，下一次他还要来。只要有机会，他都要呆在宋池的身边，让他适应他，习惯他，没有他会难受，会伤心，会寝食难安，会如蚁蚀骨，他要让他……爱上他！ 边边果然如宋池所说，躲在自己的猫窝里。宋池将猫粮倒在她的猫盆里，就走出来轻轻关上门。 妞妞趴在门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宋池，呜呜了两声。 宋池没理她。 “吃饭吧！”肖肃把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宋池。 宋池坐下来。 吃工作餐是宋池建议，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这工作餐挺一般。公司跟这个小区里的某个做盒饭的人家签了合同，做饭的是个五十来岁的阿姨，每周一到五，由她在家做好午饭打包好，她老公送到公司来。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还算可以，从营养层面来讲还算可以。 宋池对吃的要求不高，平时能够裹腹就行。肖肃可能就不一样，毕竟他在国外呆了八年，或许在吃上面变得讲究也不一定。 但是肖肃在宋池提议之后，马上同意了。 现在两人面对面坐着，不说话，安静地吃着。刚才妞妞那一折腾，把宋池弄得又累又恼火。肖肃见宋池心情不太好，也不多说什么。 直到饭吃完后，肖肃说了一句：“这家的合同月底就到期，我们换一家。” “哎？”宋池正在收拾餐盒，听到肖肃这么一说，不由地抬头看他。“不好吃？”宋池问道。 “食材不好。”肖肃发表意见。 宋池讶异：“食材不好？我吃这么久，都没吃出来，还是你厉害。” 肖肃笑了笑没说话。 搞笑，两荤两素四个菜没有一个是宋池爱吃的，不是咸就是甜，不换一家难道留着过年吗？！ 他们吃饭的时候，妞妞终于忍受不了诱惑，一步一步挪到宋池脚边，用脑袋蹭宋池的小腿，可是宋池没理她，打定主意非得饿她一顿不可。妞妞不敢再发脾气，见宋池真的不肯给她东西吃，就慢慢地趴下来，悲哀地一动不动。 后来，妞妞被宋池关进笼子。 关了妞妞之后，宋池打开了他卧室的门。自从某次妞妞这个小家伙闹脾气在宋池床上拉屎拉尿后，宋池平时就把这个门关上，不让妞妞和边边进去。 于是，肖肃终于在第二次过来的时候得以见到宋池个人隐私的空间。 简洁。两个字可以概括宋池卧室的特点。跟隔壁妞妞和边边的房间比起来，简直是公主房和仆人屋的差别，一个天一个地。 一张一米八的大床摆在中间，右边靠墙的是衣柜，左边靠墙的是书桌。衣柜关着，书桌上一排书，没了，再无其他东西。 “……你在期待什么？”宋池见到肖肃满脸失望。 肖肃看了宋池一眼，没有吭声，他难道能告诉他，他在失望这间房里没有任何能够追忆他们往昔的东西吗？ 还好他今年回来了！单看这书桌，桌上连个嵌着他们照片的摆台都没有。他要是晚几年回来，宋池岂不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肖肃心情很不好。 宋池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肖肃瞥过去，问道：“早就想问你了，你这手机怎么回事？” 宋池的手机周四中午被妞妞给踢到地上，摔裂了屏幕，因为还能用，便到现在都还没换新的。 宋池收起手机，回道：“周四中午不跟你电话吗，妞妞不高兴我跟你打电话，一脚踢到地上去了。”然后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郁闷妞妞之混蛋，还是哀悼午休时间之短暂。 他脱下外衣，对肖肃说道：“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我们赶紧睡觉吧！” 肖肃一听，整个人愣住，接着，呆呆地看着宋池，喉结“咕噜”地动了一下。 12、第 12 章 宋池说的“睡觉”当然是字面意义上的睡觉。肖肃也明白，但他心怀鬼胎，对宋池有想法，听在他耳朵里这话便变了一个味儿。 肖肃的脸红了，他站在床前没有动。 宋池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因为只脱了外衣，他用被角盖住自己的上半身。 宋池有午睡的习惯，吃完午饭就困成狗。“你不睡？”宋池半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说要睡他床的是肖肃，宋池给他留了大半张，结果现在他人却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你不会不好意思吧？”半天没听见动静，宋池有些意外，他不得不掀了被子坐起来看向肖肃。 对于现在的肖肃，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宋池并不觉得尴尬，这个时候的肖肃还没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呢！等到两个月后肖肃跟重生的主角受见了面，估计他到时候再想跟肖肃睡一张床上，肖肃也不会同意。 “哈，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肖肃笑了起来，神态自若地走到床的另外一边，脱了外衣，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 大床、大被子，两个男人各睡一边刚刚好。 “没有不好意思你刚才愣在那边干嘛？”宋池嘲笑他。 “我只是突然想起十一岁那年有个下午，我们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睡觉的事情。” 这回轮到宋池面红耳赤了。 十一岁那年的夏天，有一日他们跑到荷花池偷挖莲藕，被荷花池的主人逮到，交给宋池的爸爸。宋池的爸爸扒了他俩的衣服，将他们一顿胖揍，然后拿水管把他们从头到脚冲洗一边，最后扔条浴巾让他俩滚蛋。两人没了衣服，又被揍得更加逆反，干脆光着身子在凉席上躺了一下午。 十一岁的男孩刚刚开始发育，年龄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睡着前两人面对面比鸡儿的大小比了好久。 “宋池。”肖肃笑。 “闭嘴。”宋池一把拉高被子，将自己的脑袋盖住，“睡觉！” 肖肃两手枕着脑袋，嘴角微勾：“也不知道当年的荷花池还在不在……” 这个时候，宋池似乎在肖肃的话语中听出些许惆帐，他沉默了片刻，“既然这样，那周一到周五晚上，你挑个时间，我们回去看看吧。”他在被子里轻声地说道。 “嗯？”肖肃诧异地看向他。 宋池认为肖肃是怀念他们成长起来的那块地方的。带着时代烙印的筒子楼，长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的街道，绕湖而建的公园，公园那边用围栏划出的被承包出去的荷花池…… 但是宋池却对那个地方没有任何依恋。三年前他回到这座城市，一是因为这座城市机遇多，好找工作，二是因为他想着哪日或许能在这与肖肃相遇。 那个他们成长起来的地方虽然藏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但也容易令他想起坠楼而亡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筒子楼里最有名的好丈夫好爸爸，他们家是筒子楼里最和睦的模范家庭。八年前筒子楼在挖掘机中轰然倒塌，他那最好的爸爸也因谎言消逝在风里。 回到这城市已经三年，但他从未去那里看过一眼。不过，既然现在肖肃很想去瞧瞧，那么他陪他过去一趟又未尝不可。 宋池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裹在被子里的胸膛微微起伏。 肖肃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然后转身朝宋池看去。宋池睡前最后一句话让他莫名了半晌，虽然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问过宋池要不要一起回去瞧瞧，但他怎么都没想过这个时候宋池会突然提出来。 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宋池大概是误解他对那个地方非常思念吧！ 肖肃笑了起来。就像上周四相遇，因为分别多年，他在宋池眼中看出些许生分，正是沮丧难过之际，在面包店里，宋池特地点了他从前挺喜欢喝的奶昔，他的心情一下愉悦起来，如阳光乍然照入心底，一驱可悲的阴霾。 宋池是关心他的。 肖肃本与宋池一人一边，中间隔着好大一块空位，此时此刻，肖肃慢慢地挪了过去，他躺在宋池身边，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手轻轻拉下宋池盖住脑袋的被子。 从饱满的额头，到微颤的睫毛，到挺翘的鼻子，再到红嫩的双唇。肖肃像个卑劣的偷窥狂，揣着一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认真地观察着宋池。 这是一张他日思夜想整整八年的脸，是一张他认为世界上最美最英俊的脸。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肖肃盯住宋池微启的双唇，双眸越发幽深。他的嘴唇干涸起来，喉咙有些发痒。他想吻下去，非常地想吻下去。 这一想法像魔鬼一般在他脑中呼啸，但最终他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回身子，一手捂在额头上，闭上了双眼。 很多人说，直男绝对不可能被掰弯。除了吓到所爱之人，令他跟你决裂外，没有第二个结果。 可卑鄙的他还是想将宋池牢牢地抓在手里！ …… 宋池作为肖肃秘书的生活由这一日正式开启。 因为肖肃除了管理公司外，还要去长安重工上班（宋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两头顾还能精神奕奕的，或许这就是他在书中能成为首富的能力），肖肃每周出现在公司的时间只有两天或者三天，因此宋池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当然，一开始还是会手忙脚乱。虽然诸如通知员工们开会这种事很简单，但是从写文稿到会议速记，甚至帮肖肃弄演讲需要的ppt，他全都一个头两个大。 还好肖肃会极为耐心地帮助他，若换上其他人当老板，非得破口大骂不可，不，一定会把他开除。 宋池渐渐适应了当秘书的工作。 而至于他所开玩笑的照管肖肃的吃喝拉撒，目前就体现在中午下班休息的时候。 只要肖肃有来上班，中午他就必到宋池的出租屋里休息。于是，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因为妞妞一如既往地讨厌肖肃。 一开始宋池不敢把妞妞放到客厅，连带着边边也只能被关在房间里。宋池把她们的房门反锁上。没有办法，这俩家伙太聪明，门若没有反锁，她们会自己开门出来。 但又不能天天锁着，于是宋池每晚睡觉之前都会问肖肃，第二天他会不会来公司上班。若肖肃回答“会”，第二天早上出门前，他就把她们锁上。 这样几次后，每晚睡前和肖肃的微信交流变成了日常。至于微信交流的内容，如果肖肃没来上班，宋池还能跟肖肃谈谈他一天的工作，如果肖肃来上班了，他就完全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了。但肖肃总能没话找话，比如：今天晚上妞妞乖不乖？ 宋池觉得肖肃大概快被妞妞给气死，才会时常问出这个问题。 关了妞妞和边边一段时间后，宋池尝试着把她们放出来。妞妞看似乖了很多。肖肃中午过来，她不叫了，也不会再试图尿在他身上，但是，她会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咬他的鞋，或者在他的鞋里拉屎。 宋池觉得因为关了她一段时间，她变得更加厌恶肖肃。 接下来，中午再把她关起来，她直接发疯，大中午的能够连续叫上一个小时，他和肖肃没法午睡就算了，楼上楼下的邻里冲过来找他算账，说他的狗把他们家的孩子给吵哭了。 宋池没法再关妞妞。他把肖肃的鞋收到卧室。某一日，妞妞却在肖肃离开之时，猛扑过去，咬住他的裤脚，用力撕烂。选时之妙，令人惊叹。宋池不得不下单找个跑腿的，请他去店里随便买条裤子送过来。两人上班双双迟到。 同事问，宋池解释。于是现在全公司都知道宋池的妞妞极度厌恶肖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眨眼间，一个月过去，离过年放假只剩下短短四个工作日。肖肃和宋池约定这周五晚上去他们长大的地方看看。 肖肃实在太忙了。早几个星期前说的去长大的地方看看，一日推一日，推到了即将放假前。 今天是星期四，宋池晚上开起了直播。 【让我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的鸽王，妞妞她爸嘛！】 【哈哈哈哈】 【奇了怪了，鸽王居然会提前开播，不是说好明天吗？】 【欠我们的边边美图呢？】 【对啊，不是说上周画一张边边美图吗？】 今天宋池直播的是水彩手绘，在把摄像头对准桌面之前，他已经在桌面上摆好了画材，只是没想到粉丝来得这么快。 三年博主，虽然人已佛系，但还是有几个铁粉。 宋池看了看手机屏上的留言，屏幕还是裂的，事隔这么多日，手机没换，屏幕也没修。 手机没换是因为他觉得只是裂了个屏而已，换手机太浪费钱，屏幕没修则纯粹因为他懒。每日两点一线已经是他的极限，要不是钱没赚够，他能混吃等死在出租屋里。他实在懒得坐地铁半个小时到最近的维修网点去修手机。一开始他还在天天纠结，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去。但明日复明日，这事最终被他彻底放下。 能用就行，修屏也是要钱的不是？ 透过裂掉的屏幕宋池看清粉丝们说的是什么。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最近太忙了。” 屏幕滚动起来： 【鸽王说忙那就真的是鸽了】 【鸽王说忙那就真的是鸽了】 【鸽王说忙那就真的是鸽了】 刷的就是这句话。 宋池嘴角抽了抽，拿出铅笔在水彩纸上勾勒起来，一边画一边说：“边边美图过年放假我再画，今天提前开播是因为我跟朋友约了明天要去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 【过年还有漫画更新，你忙得过来吗？】 【等等，妞爸说的朋友不会是被妞妞尿了一腿的那位吧？】 【还有被扑在地胸口差点被尿】 【还有鞋子里被拉屎】 【还有裤子被咬烂】 【哈哈哈哈哈好惨】 这段时间，宋池更新了漫画《妞妞与边边的日常》，主角除了一猫一狗一画家外，还多了一位年轻人，身份是画家的朋友。 宋池看向手机。 “呃……过年肯定会挤时间画的。”他回答粉丝的问题，“对，就是他。” 宋池又呵呵笑了两声。妞妞对肖肃做的这些事情着实可恶，但作为漫画素材却颇为有趣。 第一次在解释妞妞为何哭泣的漫画里，他画上了妞妞尿了肖肃裤腿的事情，颇受粉丝好评，后来就干脆把妞妞“欺负”肖肃的事情都画上了。他没跟肖肃讲他当绘画博主的事，就不晓得肖肃若知道他把他画进漫画里会是一种什么反应。 【去哪？】有粉丝问。 “永乐中路那一带。”宋池并不隐瞒。他的ip地址在海市，粉丝们都知道他是海市人，现在他爆出明天晚上要去的大概位置也没关系，毕竟当年拆迁的不仅只有他们那一栋筒子楼。 【我以前也住那一带】一个网名为“看到华点的盲生”的粉丝发了这么一条留言。 宋池看到了，说：“真巧啊。”但仅此而已，他不想在这个可以暴露个人隐私的问题上聊过多的东西。 宋池低头继续画画。 长长的手指指节分明，拿着铅笔下笔稳重，一划一条线，一弯一个弧，速速几笔一猫一狗共玩一爬架的形就打出来了。 有游客进来：【哇，这手好漂亮】 游客二号：【这不就是我的梦中情手吗】 【欢迎欢迎，可以帮主播点个关注吗？】粉丝帮宋池吆喝。 【妞爸声音也很好听，我猜肯定是个帅哥，但就是不肯出镜】 【妞妞和边边的漫画很好看，连载几年了】 【妞爸除了懒没别的毛病】 突然，直播间里出现嘉年华特效。 随即有人惊呼：【哇塞！盲生你土豪啊！】 【妞爸先别画了，盲生给你刷嘉年华了！】 看到华点的盲生：【那一带八年前拆迁，拆迁后我就出国留学，整整八年没回去，很怀念那个地方，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妞爸你明天能直播给我看吗？】 宋池打完线稿后才再去看手机，当他看到“看到华点的盲生”给他刷了嘉年华，不由地吓了一跳，做博主三年，直播近三百次，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刷这么贵的礼物。而看到“看到华点的盲生”的留言后，不免就想起肖肃，这位粉丝和肖肃同病相怜。 宋池满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我明晚到了那边就开直播，大概七点吧，我也不确定。” 看到华点的盲生：【谢谢】 宋池不好意思：“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给我刷礼物。” 游客一号：【主播声音果然很好听】 游客二号：【画也画得很好，加关注了】 宋池：“哈哈，谢谢。” 看到华点的盲生：【以前公园门口常年有个卖炒粉炒面的摊子，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看到华点的盲生：【可以的话逛到那边帮我看看，老板一手铁锅甩得起飞】 【哇靠，铁锅甩得起飞，这是什么画面，明天我也要看】 【我也要】 【臣复议】 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明天宋池跟肖肃的“回乡一夜游”，变成了粉丝预定的直播会。 …… “你是说，你做绘画博主已经三年，粉丝要求你今晚直播，所以你今晚不得不直播，而我，将成为背景板。”肖肃把宋池的话组织了一遍，简单地总结了出来。 这个星期五肖肃例行呆在长安重工，他原说好下班后过来接宋池，不过下班时间未到，他就一个电话过来。 “夸张了吧，”宋池哭笑不得，“一个直播而已，你又不出镜，什么‘背景板’，我根本就没说。” “所以我连个背景板都不是，是空气？”明显肖肃不太开心。 “对不起……”宋池这才意识到肖肃可能生气了，顿时懊悔起来，“先斩后奏是我不对，我觉得直播只是顺便的，无关紧要，没想到你会不同意……” 手机那边肖肃沉默了几秒后说道：“没事。”令宋池讶异的是，他反而开始道歉，“确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是我反应太大了，对不起。” 肖肃这一道歉，弄得宋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肖肃让宋池在办公室等着，说他马上开车过来。 肖肃刚刚考过科目一，把境外驾驶执照换为国内驾照。肖明栋给他买了一辆百万代步车，还给了他一张五十万的银行卡。 “一个月零花钱五十万，比你在国外多二十万。”肖明栋这样说道。 当时肖肃拿过银行卡，哼哧了一声，没有说话。肖明栋也算不容易了，终于能够在廖幸虹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给他钱。假惺惺的男人，廖幸虹八年来一分生活费都没给他，他竟然都不知道。 肖肃在肖明栋用金钱砸出来的慈爱中，波澜不惊，心里没有一丝涟漪。 肖肃开着新车去找宋池。 天渐暗，但无风无雨，道路上次序井然。 没过多久肖肃就到达春风大厦楼下，这时离下班还有将近一个小时，肖肃向宋池保证这不算早退，而是跟老板外出公干，宋池才收拾了东西快步走下来。 看到宋池的身影，肖肃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笨蛋，搞什么直播，原打算今晚在那边不断地重温过去，加深两人的感情，却没预料到被直播给毁了。 因为直播，属于两人共同的回忆，美好的，伤怀的，根本就无法大大咧咧地拿出来说。 肖肃打开车门，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宠溺又无奈地看着宋池坐进来。 “什么时候拿到的驾照？”宋池问道。 肖肃待他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后，发动车子：“三天前拿到的。” “这车？” “肖明栋给买的。” 宋池唏嘘了一阵。心说肖明栋对肖肃确实挺好，虽说有补偿与赎罪的意思。可惜肖肃该恨还是恨，永远不会原谅他。 车子向大道开去，大概半个小时后，停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外面。 “今天我请你吃饭。”肖肃说道。 “好啊。”宋池笑道。之前肖肃没说，但猜都不用猜他今晚肯定要请吃饭，宋池也不跟他矫情什么。 车停稳熄火后，宋池解开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 想不到肖肃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他：“虽然气氛不太对。” “？”宋池看向他，一脸莫名。 只见肖肃打开右手边的储物盒盖，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宋池，说道：“马上过年了，新年礼物。” 宋池接过来低头一看，竟是刚上市不久的新款水果手机。 “不打开吗？” “……”宋池将盒子打开。 崭新的闪着银光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里面。万元的手机于他而言，倒不至于买不起，只是本着能用则行的原则，他绝对不会去花这个钱。却没想到肖肃居然给他买了一个。 “那个……我手机还能用，只是懒得去修。” “我知道，”肖肃唇角微勾，“只是想送你一个礼物而已。” 13、第 13 章 宋池怔愣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肖肃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情绪。但他这疑惑很快就消失，因为肖肃看着他，又用平时那种非常随意与轻松的语调说道：“不换上？” “换上？”宋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肖肃笑：“原来手机里的卡拔出来，换上这个。”他指了指宋池手上的新机。 “哦，”宋池看了新机一眼，也笑了，准备还给他，“麻烦，还是先用旧的。”但说完后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说这话不就表示他收下了这个礼物？他怎么就收下了呢？ 宋池傻了。他本该拒绝的不是？好端端地收肖肃礼物干什么？没有任何理由啊！什么过年礼物，那是肖肃在瞎扯淡，这家伙纯粹因为他手机屏幕摔裂了想给他换个手机而已。但他无功不受禄，哪好意思收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当然，对肖肃而言，这一万多的手机不算贵。 可对任何一个普通人而言，一万多已经是大价钱了。 宋池张了张嘴，想说这手机我不能要。 肖肃却抢在他前头，说道：“等下直播的时候你那个裂掉的屏幕看着不累？”说着，伸出手，“拿过来。” “什么？”宋池愣愣的。 “你的手机。” “干嘛？” “给你换卡啊。” 宋池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刚才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这个时候再讲，怕肖肃说不定会生气。 肖肃右手还伸在半空中，左手已经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来。 宋池先将新手机交给他，然后无奈地从裤袋里拿自己的手机，脑中开始想过年该给肖肃准备什么礼物。 肖肃很快地用手机盒里的针弄开宋池的旧手机卡槽，拿出手机卡，给新手机装上。“还有一半的电，”他说道，“够你用的了，等下过去吃饭的时候问下wifi密码，你想下载什么就去下载什么。” “也没必要那么麻烦。”宋池说道，他接过肖肃递给他的新手机，“我流量够下载那些app了。” 肖肃没再说什么，将宋池的旧手机放到新手机的盒子里，随手往储物盒里一放。 他打开车门：“我们下去吧！” 这里是永乐中路最有名的一家海鲜酒楼，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人庭若市。 “我上点评网查的，都八年了，风评居然和以前一样好。”肖肃进去前同宋池说道。 “风评要是变差，这酒楼估计也倒了。”宋池回道，“你不知道我三年前回来的时候，发现这座城有多少东西没了，又有多少东西新冒出来。” 肖肃听后，沉默良久。直到人站在大厅，在亮堂堂的灯光下面对一排又一排装满海鲜的水族箱后才突然说道：“是啊，物是人非。” 四字一出，多少有些沉重，好像这座城市的美好已随时光消散，唯有记忆里的画面如同旧相册里的照片，可以让人时不时拿出来追忆。 宋池顿时也沉默了，正想着是否也要感慨一番，又听见肖肃认真地说道：“只有你我的感情没有变，宋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这话好像是肖肃随口说出来的。说完后，他两手插兜，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向包厢走去。 宋池眨了眨眼睛。他想到十三岁那年，他们一家没有回老家过年。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和肖肃一起过年。吃年夜饭的时候，肖肃感动得声音都有点哽咽，宋池发现他眼睛有点儿红。当然，肖肃打死都不会承认他在忍哭。 肖肃在舅舅家这么些年过得很惨，过年时候从来就没上过桌，用他舅妈的话来说，那就是“你姓肖不姓林，又不是我们林家人，过年讲究个团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上我们的桌？”他舅舅是妻管严，这辈子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不顾妻子反对将肖肃带回家上了，过年肖肃不能上桌，他虽不满，但管不了。 肖肃在宋池家过了一次真正的年，后来在户外看烟花的时候，望着遥远天空的璀璨烟火，肖肃对他说：“宋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宋池觉得今晚肖肃有那么点儿伤秋悲月，虽然从他表面上看不出来。大概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吧！毕竟他从出生后的第二天就被舅舅带了回去，论起来，他在那筒子楼里比他多住了七年。对筒子楼的情感自然也深过于他。 只是这“永远在一起”，唉，其实宋池挺想说，“等你有了男朋友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 书中的肖肃疯起来可是能把主角受关起来虐恋情深的，到时候他和主角受还有主角受那个前世的前夫，三个人你爱我我不爱你，狗血三角恋，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时间真快，再过一个月主角受就要重生了！ …… 宋池吃着最后一条柠檬虾。他爱吃生鲜，爱吃麻辣，肖肃紧着他口味来，不过也没容许他多吃，估计是怕他吃太多这种东西，肠胃会受不住。 肖肃还记得他从前急性肠胃炎去诊所挂瓶的事情。 “吃饱了吗？”肖肃问道。 “嗯。”宋池点了点头，吞下口中的虾肉，拿起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嘴和手。 肖肃倒没吃多少，似乎全顾着看宋池了。 一开始宋池还想问他怎么不吃却老盯着自己，结果这家伙嘴里絮絮叨叨，仿佛想把过去那么多年能想起的两人在一起的趣事全部说个遍。宋池看他回忆得津津有味，也就随他去。 “吃饱了就走吧。你什么时候直播？”肖肃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大衣。 “到那条街的时候吧！” 当年拆迁，差不多整条街都拆了，据说拓宽了马路，划出一片地盖了一个商业中心，周边再建了几片商品房。因为集购物娱乐的商业中心的建起，周边房价蹭蹭蹭地往上涨。 “难怪当年不肯让我们原拆原迁，我后来查了一下那边的房价，高的吓死人！”上车的时候，宋池感慨道，“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这三年都没过去看过？”肖肃这个时候才奇怪地问道。原来他竟以为宋池回去过，可就是这样他也没问过宋池那边变成什么样。 宋池想着肖肃这算是不上心呢，还是只想自己亲眼去见一下。肯定是只想亲眼去见一下吧，否则怎么会要求他一起过来看看？这般说来这家伙的回忆之路竟是自己一个人走不行，非得要他陪着不可！ 宋池瞥了肖肃一眼。 “怎么了？”肖肃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发觉你离了我不行，难怪要我给你做秘书。”宋池随口说道。 肖肃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也知道我没你不行啊？” “少来！”宋池也笑了。 ……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肖肃把车停在商业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出来后摇头叹道：“完全变样了，要不是地图上写着永乐中路，我根本认不出。” 宋池掏出手机，准备直播：“等我那在国外的粉丝看到，肯定也认不出来。” 的确如肖肃之前所说，物是人非。宋池知道这条街会大有变化，但没想到竟如桑海桑田，只不过八年而已。 打开直播界面，开始直播。 【妞爸终于来了】 【等很久了】 【我要看把锅甩的起飞那个】 【妞爸朋友也不出镜吗？】 网友们纷纷留言。 “他不出镜。”宋池的声音柔柔的，很是好听。他将镜头对准商业中心的大楼：“我记得以前这里是国棉厂的宿舍楼。” 看到华点的盲生：【天哪，这么繁华了，瞬间从七十年代穿越到二十一世纪】 【笑死，盲生难道是七十年代的老人】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这片区太落后，政府实在看不下去？】 看到华点的盲生：【我是九十年代的小美女】 宋池笑道：“这么说起来，当年这里确实又旧又破，挺丢国际大都市的脸。” 沿着宽阔的街道往前走。 看到华点的盲生：【前面原来是二十九中吧？拆掉变小区了。】 看到华点的盲生：【我初中高中都在二十九中读的】 看到华点的盲生：【突然想起来，我高二那年，学校爆了一件大事，当年初中部刚入学的一个小学弟把自己表弟打了，表弟居然叫了社会痞子进来，结果捅死了人】 【我草，不是吧，你们学校够劲爆】 【妞爸既然也住这一带，那初中也划片这个学校吧？妞爸知不知道这事？】 【可能妞爸早毕业了】 宋池注重隐私，年龄什么的绝不自曝。他一边走一边看屏幕，等瞧到这些留言的时候，他脸色骤变，转头看向肖肃。 肖肃：“？” 宋池把手机拿到他的面前。 肖肃看到上面的话，嘴角一勾，笑了，笑得没什么温度。 “看到华点的盲生”所说的那位打表弟的小学弟就是肖肃。 原因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那表弟再也惹不起肖肃，干脆就去欺负宋池。结果初一刚开学没多久便被肖肃狠狠揍了一顿。表弟把社会痞子领进学校，不知怎么回事，另一批跟这些痞子有仇的小流氓们也进了学校，两方群殴，意外捅死了一个牵连进去的学生。 这事闹得很大。校长下课，全校老师扣绩效，全区精神文明建设奖泡汤。 宋池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藏在记忆深处的不愿回想的经历开始在脑中重现。说起来，因为肖肃，他从小到大，落单的时候没少被欺负。而初一刚入学没多久的那次，是最可怕的一次。 突然，他的左手被肖肃抓住了。冰凉的手瞬间被一阵暖意包裹，热量似乎渗入肌肤，沿着细细的血管一路向上，从手臂到心脏。 “扑通，扑通。”宋池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没事了。”肖肃无声地对他说道。 顿时安心下来。宋池冲着肖肃露出笑容。 半晌后，肖肃终于放开宋池的手。他的手才一放开，便拳头微握，且五指轻轻地揉搓，似乎在品味什么。 当然，宋池没有看到。他看向手机屏幕。 【妞爸怎么不说话了？】 车水马龙，传入直播间的只有车子开过的声音，以及偶尔可以听见的街边行人的说话声。 “我不知道这事，”宋池撒谎，声音平静得就像他说的是真话，“我转学过来的。” 后半句倒有几分真实。他确实是转学过来的，七岁那年，从老家搬到这个城市，转入附近的小学，从一年级下学期开始读起。 走过整个街道，将两边的景象用摄像头转发给直播间里的网友看，半个小时之后，宋池和肖肃终于走到了湖边的公园。 期间他们去看了曾经筒子楼所在的地方。原址盖起了一栋商业办公楼。夜幕之下，灯火辉煌。旧的消失，新的伫立，看过之后，这处地，与他们毫无关系了。 公园倒是丝毫没变，连入口处那个硕大的看似牌坊，从建成起就被他们嘲笑的所谓大门，也依旧巍然伫立。 看到华点的盲生：【公园没变】 这个看法三人一致。 宋池和肖肃走进去，不过里边灯不多，颇为阴暗，直播不了什么东西，没一会儿他们就出来了。 两人开始在公园外找炒面摊。 看到华点的盲生：【我记得以前大叔都摆在公园门口】 宋池：“可能现在不让摆了吧！” 摄像头捕捉着前方一切动向，但没有看到任何摊子。 看到华点的盲生：【唉】 【唉】 【唉】 一连串的“唉”字刷屏。 宋池笑了起来：“真不好意思，让好些人白等了，我估计是没有了。” 除了“看到华点的盲生”，其他粉丝就是来看“甩锅大叔”的，结果等了半天，大概率白等。 “再走一会儿，还是没有的话，我就下播吧！”宋池说道。 这一路，肖肃没吭声，有粉丝怀疑他朋友是不是真的有来，宋池拍了肖肃的脚，把粉丝们笑得够呛。 肖肃不出镜便罢了，连声音也不肯公开。 粉丝们一阵刷屏，求“画家朋友”开口，人家愣是一个字都不说。 此刻，眼见就要下播了，又有粉丝哀求起来：【声音声音，我要听画家朋友的声音，我是声音控，我就是听主播声音好听才加关注的】 【我有一个朋友说他也想听】 【我也有一个朋友】 宋池轻咳了一声：“他声音不太好听，大家还是保留美好的幻想吧！” 肖肃淡淡地瞥了宋池一眼。 宋池接连咳咳咳三声。 而直播间里正闹着，突然前方喧闹了起来，女人的哭声尖叫声还有怒骂声混杂在一起，很多人围了过去。 粉丝们立马改口。 【快快快，妞爸过去看看】 【什么事什么事？】 【快快，急死我了】 【看不到甩锅，看个热闹也好】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为了满足粉丝的欲望，宋池拉着肖肃飞快朝那里跑去。 于是，他们看见人群之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被三个五十出头的女人扒了衣服压在地上打。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身上衣服所剩无几。 “叫你做小三！叫你抢男人！” “打死你！” “贱人，狐狸精。” 手机摄像头对着这四人。宋池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叫什么事，大婆当街打小三，然后他居然直播了！ 这时候，被压地上的女人一声凄厉的尖叫，竟是她胸前的布料也被撕破，内衣被扒了下来。 宋池结结巴巴：“这、这就不直播了，我下播了。”说着，他关了手机。 接下来，地上的女人头又被打破，满面鲜血，浑身□□，白花花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胸前肥大的两坨随着不断被揍，不停地抖动。 “啧啧啧”人群里不断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手机拍照声不断。拍视频的更多。 打小三，无人会上前劝阻。 “我们走吧。”宋池拉了拉肖肃的衣角。 然而肖肃却一动不动。 “肖肃？”宋池不解。 肖肃开口了，声音阴沉又带着冷笑：“我舅妈。” “什么？”宋池大吃一惊，倒抽一口冷气，再次向那边看去。 14、第 14 章 蜡黄方脸，高颧骨短下巴，蓬乱如杂草的短卷发，虽然八年未见，人老了不少，但细看之下，那的的确确就是肖肃的舅妈！ 肖肃的舅妈叫王丽媛，超市上班，常年鄙视赚钱不多的肖肃舅舅，为人尖酸刻薄。宋池搬到筒子楼的九年里，听的最多的就是她尖锐的骂人声。骂肖肃骂肖肃舅舅，骂自己的一双儿女。 肖肃舅舅被她管得死死，记得有段时间，连抽烟的钱都没有。 宋池站在肖肃身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在大众场合发了疯似地咆哮打人。 她脱下自己的短靴，用鞋跟疯狂地往被压在地上、几乎□□的女人脸上砸去，一下又一下。女人原就破了头，现在更是被砸得眼肿嘴烂，脸上几乎看不出完整的五官。 “呜呜呜……” 女人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血水不断沿面滴下，鲜艳的红色开始在她白色的身躯上蚯蚓一般地蜿蜒，触目惊心！ “走吧！”肖肃抓住宋池的手腕，将他拉离现场。 “这、这……不会闹出人命吧？”宋池被女人的惨状吓到，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不由地紧张地问道。 宋池一边问一边转回头去看。只见围观群众里开始有人觉得不妥，上前劝阻，便多少松了口气。 肖肃没有回头：“死不了。这么多人盯着呢！” 宋池点了点头，跟上肖肃的脚步。他唏嘘道：“所以说嘛，有手有脚做什么小三，被人当街打成这样，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肖肃好笑地瞧着宋池：“刚才还怕她被打死呢，现在就半点同情心都没有了？” 宋池瞥了他一眼，道：“做小三的有什么好同情的。她又不是被小三。你舅年龄一大把了，她这么年轻要是被小三，我头能拧下来当球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舅……找小三？会不会是你舅妈搞错了？” “常年被我舅妈压迫，找小三不是很正常？”肖肃对他的舅妈没有任何的同情心，当然，对他舅，他也没什么好话，“没钱懦弱，有钱无耻，算什么男人！” 肖肃说这话冷冰冰的，宋池怕肖肃变得像书中那样冷酷无情，不得不提醒道：“好歹他当初不顾你舅妈反对把你抱回家，”舅家虽然对肖肃不好，但宋池认为肖肃还是得感谢他的舅舅，“不管怎么讲，他也养了你这么多年，就算你舅妈打骂你他没敢拦着，他也没把你饿死没把你冻死对吧？我记得他以前还偷偷给你塞零花钱。” 肖肃没说话。 宋池一拍掌：“不是，离题了，我刚才想说的是，你舅怎么可能找小三？他哪来的钱？你说他有钱无耻，可就算当年那点拆迁款，换套安置房也差不多了。别告诉我那女人是为了爱情才给他做三！” 肖肃告诉他：“肖明栋把我接回去后，老爷子一次性给了他们一千万。” “一……”宋池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买断和我的关系。”肖肃双手插在兜里，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从那以后，我和他们各不相干，他们拿钱走人，严禁再来找我。” “这……”宋池完全没想到肖肃回到肖家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戏。 肖肃笑了一下：“我舅非常愉快地同意了。” 宋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同情肖肃，还是该恭喜肖肃。 “大概这么多年他也挺懊悔接收了我这么个拖油瓶吧。”肖肃感慨道，“但想不到十六年后还能大赚一笔，也不算亏。” “肖肃，”宋池哭笑不得，“别把自己说得像件商品一样。” 长夜尽头的街道，是照亮天空的华灯霓虹，不远之处商业中心人来人往。宋池和肖肃走在街边，路灯之下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宋池看向肖肃，肖肃逆光的侧脸极为英俊，长挑的凤眸流光宛转，可不知为何，宋池总觉得他的脸上透着淡淡的落寂。 肖肃渴望有个正常的家庭，宋池知道，但肖肃从来不说，就算七岁的时候被舅妈赶出家门，坐在楼道里发呆，也没有说过自己想要爸爸妈妈。 那一年，刚刚搬来的宋池傻乎乎地跑到肖肃面前：“我听说你没有爸爸妈妈了，我可以把我爸爸妈妈分你一半。” 那时候肖肃是什么反应？ 他抬头看着宋池，黑黑的眼珠清澈得像山中的湖水，漂亮得有如天边的星星，只是嘴里说的话很不好听：“滚开！” 恶声恶气。但那孤独坐在楼道里的小小身影，配上一脸淡漠的神情，仿佛和现今一样。 “我很好看？”突然，肖肃的脸放大。 宋池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肖肃已经凑到他面前。 两眼弯弯，笑得极为好看。 “什、什么？”宋池心跳莫名漏掉一拍。 “我要是不好看你一直盯着我干嘛？”肖肃笑道。 这是自上次在办公室以来，肖肃第二次怼到他面前。脸对着脸，浅浅的呼吸都喷在对方脸上。宋池心里又是一阵奇怪的紧张感。 不过在宋池准备退后一步的时候，肖肃先行离开，他和宋池拉开一臂的距离，双手插在口袋里，还是看着宋池笑：“在想什么哪你？” 宋池低下头：“没，就想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想这个很难堪？” “呃？” “那你低头干嘛？” 那是被你突然怼过来的脸给吓的！ 宋池抬起头，无语地瞪了肖肃一眼。 “你这思维跳得够厉害啊，撞上个黑洞都能跃过去。” 宋池一脚踢过去，笑骂：“又胡扯八道些什么？” “难道不是？前面还在说我舅，后面就想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想到啥了？想到我们手拉手一起去上学？”肖肃问。 宋池撇了撇嘴：“想到你不理我，我像个跟屁虫死追着你不放。” 肖肃听了，愣了愣，继而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倒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是块棉花糖，又黏又软。” 宋池气笑了：“说谁棉花糖呢！”他跳起来朝肖肃扑去，就像从前那样，勾住他的脖子，试图将他放倒。 他原以为肖肃也会像以前一样，反手跟他比力气，看谁先把谁撂倒，结果人肖肃根本没动。宋池踢他的脚，他下盘稳如钟，抓他的手臂，他上半身更是连晃都没晃一下。 宋池停下动作，震惊地看着肖肃，连话都不会说了。 肖肃一手揽过宋池的肩膀，摸上他的脑袋，将他往自己这边一靠。两颗脑袋轻轻碰在一起。 “以前就打不过我，现在更别想了。”肖肃嘴角勾起来，最后低下头，凑到宋池耳边，“棉花糖！” …… 小时候的宋池确实像块棉花糖，糯糯又甜甜。他长得很可爱，白白嫩嫩，好似很早以前常见的那种年画娃娃。肖肃第一次看到宋池的时候，他正坐在一辆装满家具的大货车上。宋池一家从鹭岛搬来，他爸是开大货车的，为了省钱，他们一路把家具从鹭岛运到了海市。 他爸妈忙着将家具搬到楼上，宋池打开车门，自己从货车上往下跳，货车驾驶室离地面颇高，宋池摔了个大马趴，抬头便见到了肖肃。 肖肃老早就看见宋池要跳下来，也老早就预料到这个短腿的小家伙会摔得很惨，但他不叫也不喊，就看着他摔。 肖肃站在货车车门正对面的楼梯口，漠然地瞧着那个摔倒了半天爬不起的小男孩。 他看到他嘴唇磕破了，流了血。 小男孩嘴上满是血地冲着肖肃笑：“哥哥，扶我嘛！” 肖肃没理他，心想：“真丑！” …… “就停这吧，几步路而已，小区里面又不好停车。” 送宋池回去，已近十点。宋池不让肖肃开进去。 肖肃见宋池坚持，只能作罢，将车停在小区外的马路边上。 宋池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我先回去了，你开车小心点，早点休息。” 肖肃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他：“嗯，遛狗别遛太久。” 宋池笑了笑：“好。”他下了车，关上车门，在车外透过车窗向肖肃挥了挥手，肖肃也朝他挥了挥手。 宋池转身走了。肖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大门内。 良久，肖肃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宋池开始变成他身边不可缺少的最最重要的人。 他很冷血，他知道。从他被舅妈狠揍一顿他却一点哭的欲望也没有时起，他就知道自己似乎缺失了某种情感。 那一天，他看见宋池摔在地上，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扶他，倒是宋池冲着他伸出双手。 而恰在那时，他的舅舅刚好从楼上走下来：“肖肃，小朋友摔倒了，你怎么不去扶一下？” 肖肃这才不耐烦地走过去，将宋池扶起来。 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裤，宋池的膝盖还是磕破了，他搭着肖肃的手，一瘸一拐走到那棵大樟树下，拉着他坐在长长的石凳上，接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挑了一颗放在肖肃手上：“哥哥，给你吃。” 宋池第一次见面就叫他“哥哥”，后来他们才知道，两人同年同月，他仅仅比宋池大上十二天而已。 他一开始不愿搭理宋池，且正如宋池今日所说的那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宋池就像跟屁虫一般追在他身后跑。 明明筒子楼里有那么多小朋友，整条街区也有那么多的同龄人，偏偏宋池只喜欢找他玩。对此肖肃有点无法理解，就算宋池一开始或许因为同情他而靠近他，但在因为和他玩而被其他人欺负之后，为何宋池还是坚持不懈地陪着他呢？ 以前也曾经问过宋池这个问题，结果这个笨蛋回答：“我也不知道。”整得肖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肖肃轻笑了一声。没错，就是一个傻乎乎的笨蛋。 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解锁后打开绿色的电话键，可以看到有好几个被他挂断的陌生号码。 今晚碰见舅妈打小三可真是一个大大的意外。他没有告诉宋池，虽然老爷子用一千万买断了他跟舅舅家的关系，但在这几日，他的舅妈还是锲而不舍地给他打电话。 第一次接到她电话是在十天前，刚开始他没听出她的声音，是她自报家门。 她说这八年来没有他的消息他们一家人一直很担心，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肖肃没吭声。她便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毕竟大家是亲戚，打断腿还连着筋，平时还是该多走动。 “是廖幸虹给你我的电话？”当时肖肃是这样问的。 “这是哪儿的话。” “是或不是。” “嗯……她是你继母，你这态度……” “给你电话让你找机会吸我血，让我甩不掉已经拿走一千万的你们，而被老爷子厌弃。” “哎你这什么态度呢！” “舅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八年前你是不是故意不让宋池跟我联系？！” “什、什么宋池，我哪知道他在哪里！” 对话到此中断，肖肃挂了电话。而后的几日，他的舅妈隔一天给他打一个电话，被他拉黑一个她换一个继续打。 肖肃冷笑，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无论是谁，惹怒了他，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王丽媛害他跟宋池八年失去联系，他正愁着该如何报复呢，想不到她自己犯蠢撞到他手上。 肖肃从通讯录里找出名字被改为“k”的赵助理电话，拨了过去。 没一会儿，那边传来赵嘉文的声音：“肖先生。” “kevin，”肖肃冷静又无情，“海市天湖公园附近今晚闹了一出原配打小三的戏码，围观拍视频的人很多，你上网搜一下，这几天把事情搞大，力求让被打的女人年前把原配告上法庭！” “好的。”作为多年的优秀下属，赵嘉文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这个任务，没有询问自己的老板为什么要这么做。 肖肃挂掉电话，收起手机，终于发动车子，缓缓地离开这个地方。 …… 周末忙碌了整整两天的宋池，在星期天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学生后，终于有精力登陆自己在短视频平台上的账号。 宋池在自己录制的最后一个视频下看到了粉丝们的留言，果然前面点赞最多的都是关于肖肃舅妈打小三的。 【太劲爆了，想不到看直播居然会看到这种事】 【可惜我没录频，不然发网上妞爸就火了】 【小三好惨，不过活该】 【看着很年轻，原配就很老了，那不就说小三找了个可以当她爹的糟老头？】 【做小三还需要底线吗，有钱拿就行了】 【男人呢？最该打的是男人吧，原配有勇气打小三没勇气教训她男人？】 宋池往下连刷几条，都是这样的言论。直到他突然看到， 【卧槽，这件事爆了！妞爸知道吗？妞爸怎么都不出来留个言啊！】这是最新的留言。 这件事爆了？ 宋池有点懵逼。 继续看， 【卧槽！卧槽！全网爆！想不到小三后面居然被打得那么惨！】 【最新消息，小三去告了，当小三还有脸告】 小三去告了，告肖肃的舅妈？ 宋池更懵逼了。 他打开平台的首页，果然，没刷几下，大数据就不断地给他推送各种前晚那事的视频，当然，都是打了码的，但因为小三几乎全身打码，前晚没在现场的人也能猜到小三差不多被扒了精光。再加上她满脸的鲜血，趴在地上无力地□□，却仍旧被拳打脚踢，尤其是那靴子鞋跟不要命地往她脸上砸去…… 【原配要坐牢了吧】评论区出现这样的评论。 宋池呆愣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满脑想的是，这件事对肖肃会不会有影响。 …… “没影响。” 星期一是宋池年前最后一天上班，确切来讲，是他年前最后半天上班，下午他们年会聚餐，然后晚上他就要提前离开，坐飞机去南宁跟老妈团聚了。 肖肃在宋池告知他这件事，又担心地询问他之后，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家人早就跟我没有关系了，有个屁影响。” “我是担心你舅来烦你，要是他要你帮忙给你舅妈找律师呢？总归是你舅，口头上说收了钱就没有关系，可法律又不认可。” “都能出去找小三了，还会帮我舅妈找律师？”肖肃嗤笑道，“心爱的小三被打成那样，他没跟她拼命就不错了。再说了，万一他真来找我，我不是万能的孙悟空，到哪里给他找律师。” 宋池想了想，心说也是。但还是拍了拍肖肃的肩膀：“其实我倒不怕你舅，你舅看着挺老实一个人……” “嗯？” 宋池想把话吞回去，一个出轨的男人有什么老实可言，可没有机会了，只得亡羊补牢：“以前看着挺老实一个人，倒是你舅妈，可能会找你撒泼，你帮不了她，可你背后有肖家啊，如果肖家出面找个能耐的律师……” “她找我撒泼我就得帮她吗？”肖肃完全没把舅舅一家子当回事，“还有，”他纠正宋池，“我背后没有肖家。” “啊？” 肖肃似乎不愿多说：“没什么，反正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宋池“哦”了一声，也不再多话了。而至于肖肃所说的他背后没有肖家，事实确实如此，肖肃在肖家毫无地位可言，而且过不了一个月，他就会离开肖家，但是，目前除了宋池，再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事呀！ 想到可能会撒泼找上肖肃的他的舅妈，宋池顿时想叹气，可同时又一想，搞不好还没等她撒泼上门，她就已经进监狱了。 宋池觉得自己心肠变坏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希望肖肃舅妈早点进监狱，只因她有可能会跑来骚扰肖肃。 肖肃轻轻敲了敲宋池的脑门：“别瞎想了，倒是你，飞机票都订好了？” 年前最后两天，公司里人人无所事事，就等着放假回家过年。肖肃和宋池坐在办公室里聊天。 “订好了。” “到时候东西别忘了拿。妞妞边边的托运手续都办好了？” “办好了，要没办好我会坐这边跟你说话？”宋池真觉得肖肃变成了老妈子，订机票、办托运，先前全部由他细细过问，美名其曰这是做秘书的基本技能，他要好好观察一番。“我怀疑你认为我生活不能自理。”宋池看着肖肃说道。 肖肃给自己倒水：“这是来自发小的关心。” “得了吧你。” “年会开完我送你去机场。”肖肃说道。 …… 小公司人少，加上效益一般般，今年的年会也就如往年一般找处便宜的江边酒楼，订了几桌同事们凑在一起寻个乐增加一下感情。 宋池往年年会都是跟美术组那几个家伙坐在一起，今天因为做了肖肃的秘书，不得不跟他呆在一块儿。 老板发言环节里，肖肃给公司的未来做了一个漂亮的规划，说明年要招新员工，准备做原创游戏。美术组的那几个家伙坐在下面冲着宋池频频眨眼。 “肖总从长安集团那边给我们公司拉来投资了？”不外乎他们这么想，要把公司做大，没钱可不行。但从长安集团那边拉来投资…… 宋池连连摇头。他只能说自己不知道。而他确实也不知道，肖肃到底哪来的底气说要把公司做大。长安集团是绝对不会给肖肃投资的，他确信。而不到一个月后，肖肃就会把心血放在他爷爷补偿给他的那家酒店上。 当然，至于那家酒店会怎么做大，他也不知道，因为书里没讲，全书的重点都放在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上。 吃喝玩乐一向过得很快，这次也不例外。宋池为了赶飞机，7点钟的时候提前离开，肖肃开车带他回到家里，提了行李，拎着妞妞和边边，出来锁好门，便往飞机场赶。 宋池10点的飞机。上飞机前跟肖肃说到了给他电话。 肖肃出了机场还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好几架飞机接连腾空而起，呼啸而过。 肖肃自嘲似地笑了笑。 “后天就年三十了啊！”他紧了紧衣领。 大风之中，他走回停车场，打开驾驶室，坐进车子。 车子缓缓地驶出机场，开往高速。电台里播放的是每年过年都会播放的喜庆曲子。整整八年！今天是肖肃八年来第一次在国内过年，也是第一次有“家人”陪伴的过年。 一个小时后，他面无表情地把车开入肖家老宅。 令他意外的是，十一点多了，宅子大厅内里居然灯火通明。 肖肃进去后，发现肖老爷子、肖明栋、廖幸虹以及肖凌飞都在。 肖老爷子横眉怒目地坐在主位上，满脸皱纹可以夹死苍蝇。 肖明栋欲言又止，看了看斜眼狠狠瞪向他的老爷子，咽了咽口水，一脸担心。 廖幸虹和肖凌飞则幸灾乐祸。 “怎么？大家都不困吗？这么晚了还等我回来？”肖肃笑道。 肖老爷子一掌拍向结实的座椅扶手，鼻孔里重重地哼哧一声，仿佛两股浓烟都能从里头冒出来，他气得白发似乎竖起，一手指向肖肃，怒骂道：“你这小崽子！凌飞那事是不是你捅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