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横滨都想吃我的软饭》 第1章 第1章 【千年孩子为什么封印】 在月球的阴影面,从漆黑的、淤泥般的力量中涌动出一个暗色的人形,静悄悄地挣扎着,伴随着千年的悲伤与被背叛的痛苦,将自己的一切都拿来支付逃离的代价。 时间与空间。 记忆与力量。 伴随着微不可闻的轻轻一声“噗”,泡沫破裂,人影消失在原地,涌动的暗泥回归原本的状态,定时巡逻的月球日向宗家成员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 那是一个令人感到仓皇的午夜,好似比太阳还要恐怖的光与热,从横滨某个隐藏极深的军事基地中散发而出,鲸吞蚕食掉周遭的一切。 无论是砖瓦树木、还是正在交流的行人,都在这场大爆炸中被气浪席卷而出,那占据着微弱的领先优势提前到达的亮光,并没能够让他们有所及时反应。 也正因如此,在毁灭般的光芒中,也没有人、没有卫星成功看见或记录下,高空之中有一个长相不似地球人类的女性突兀地出现。 辉夜面色痛苦,姣好的五官皱在一团,随着下降速度的增加,她头顶的两只角慢慢缩回,双手尖锐可作为武器的指甲变回正常人的模样。 额间那只血红色的轮回写轮眼,也不甘不愿地闭上,邪恶的痕迹化作一道竖痕,最后只留下光滑的肌肤。 白色长袍上的墨色勾玉,原本是主人仙力的象征,也在这场跨越千年的逃亡中,逐渐耗尽,蜷缩回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彻底沉寂,消隐无踪。 辉夜身上所呈现出来的大筒木一族的特征彻底隐没,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亚洲女性,除了颜值属于顶尖范围,身体却仍旧归于娇弱那档。 砰—— “普通人”沉重地砸在地上,恰好是大爆炸的中心点,和那从束缚中解脱而出的人形异能体重重地相撞在一起。 经历了大爆炸之后,“荒”虽然没有逻辑性的理智,但也清楚逃亡是唯一的选择,结果把极大部分力量用于在爆炸中自我保护后,竟然被这一砸给彻底砸晕。 数十层楼上掉落的一颗鸡蛋都足以令行人身亡,更不必说是从万米高空坠落的辉夜,168的身高好歹也有一百多斤的体重。 说来有趣,查克拉和异能各自的宿体,如今都只是一具人类的身体。 在剧烈的冲击力之下,没有一根骨头还能够完好无损,断裂的骨头刺穿微黄的脂肪、猩红的肌肉、还有那白皙细腻的皮肤。 他们的血液溶于一块,用碎裂的骨骼和血肉尽情拥抱,就像是—— 婴儿在母体内那般亲密、不可分割。 爆炸掀起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却也静谧得足以令人听不见哪怕一道呼吸声。 这摊融为一体的糊状物莫名涌动着,退回各自的身体,蕴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倔强地拯救细胞的主人,形成组织、器官、系统,终究成为两个完整且独立的个体。 从实验舱里被兰波拉出的橘发男孩身上本来就没有衣服,而辉夜身上白色的长袍也在冲击力中,被自己支棱出来的骨头割得四分五裂,变成一条叙利亚风格的白裙。 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对面地蜷缩在一块。 “呵呃——” 一声溺水者般惊喘的呼吸声响起,女人率先睁开了眼睛。 月白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这片废墟,虹膜的白色比眼白略深,虽然都能归于白色,但在部分光线的折射下,偶尔也能看见些许虹膜的淡蓝。 女人坐起身,顺手推开枕在自己小腹上的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动作随意自然,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脸上透露着一片茫然。 我是谁? 大筒木辉夜。 脑子里只有这样一个名字,但再多的记忆都是空白,就好像完全被抹去或是被夺走,只有这个名字彻底属于自己。 我在哪里? 然而等到第二个问题,辉夜的脑海里更是连一个词都没有主动蹦出来。 她转头环顾四周,能够看见的只有向上延伸的光秃秃的山壁,辉夜甚至怀疑自己怕不是坐在一个碗里。 等等,碗又是什么东西? 辉夜从地上站起来,在确认了身上那件几乎和丝丝缕缕没有差别的衣服暂时没有掉落的风险后,向周围走了几步。 换了一个高度眺望远方后,辉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光秃秃”实在是用词不准确,毕竟那疑似丘陵山壁的土坡前方,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 可惜看不清是什么。 辉夜皱着眉,下意识地向前又走了一步。 因为她总是隐隐感觉,自己应该能够看见更远的东西,也能够更加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普通人? 脚下一个软绵绵的触感打断了辉夜的思路,她不经意地向下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正好一脚踩在一个小男孩的身上。 就是自己刚才从小腹上推开的那颗小脑袋的主人。 辉夜即便没有任何记忆,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本来想立刻离开这里,去远处查探,但走之前,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弯下腰伸手拨弄着这个软绵绵的小东西。 橘色的头发披散在脸上,全身没有被灰尘遮盖的部位能够看出白白嫩嫩。 好奇怪,这个小家伙身上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气味。 分明闻起来,空气里就只有浅淡的硝烟和尘埃的味道,只让人想掩住口鼻咳嗽。 辉夜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把橘发小男孩托住抱起来,手臂上垂落的白色衣服(或许叫布料更合适)挡住腰部以下的位置。 不管那么多,反正这个幼崽身上有自己的气味,那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七八岁小男孩偏瘦的体重没有给辉夜产生任何困扰,她平静地选择了一个方向,以直线的方式向前走去。 毕竟在这个被大爆炸几乎荡平的地方,空空荡荡得也没有障碍。 辉夜一步一步地走着,间或绕开一些残留在原地的钢筋和水泥块,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怀里抱着的小男孩。 说不上可爱,至少在失去记忆的辉夜眼中,目前还没有建立起完善的审美观念,不过有着自己血脉的气味,就足以令她觉得不反感。 橘红色的小脑袋随着重心的偏移左摇右晃,细细的脖颈支撑着小孩的脑袋,偶尔会撞在辉夜的肩膀上。 在风的吹拂下,辉夜对体温下降没有概念,只感受到有热量从偶尔的接触中传递过来。 她的脑海里划出一道等式:我的小男孩=温暖的软绵绵。 横滨的大爆炸对于日本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打击,不仅仅是因为自家国民和基础设施的损害,更是因为横滨作为各国的租界,所承担的外交形象更是被用来当做进攻的筏子。 大爆炸的消息一传到上层,他们甚至顾不得如何调动部队和医疗资源,就已经吓得脑门出汗,焦急地想找人讨论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各国压力。 “是否故意引发爆炸伤害租借的外国人员?” “是否在研究超规模的武器?” 异能战争期间,日本国就感觉像是自己本就难以支撑的身体,又爆发了一场阑尾炎。 爆炸的威力形成一个显眼的、凹下去的球,最外侧的人员自然也是受伤情况最轻、最能够获救的,而内部的伤员,说不定都已经在爆炸的一瞬间直接汽化。 想到这里,已经在地图上找到己方军事基地所在处的日方高层,真是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叹口气。 也算是,证据都被销毁了吧。 毕竟,那里可是在进行着有关异能制造和转移的违禁人体实验。 爆炸范围相当大,医疗部队的推进称不上迅速,在挖掘和救治的过程中,更要防着有无好奇心过重的市民和记者入内。 他们忙得脚后跟踢屁股,耳边全是伤员的□□,从充斥着血色的黎明一直忙到暮色降临。 最精锐的军医们连轴转了一整天,白大褂和口罩上都是令人看了想叹气的污渍。 在帐篷里躺着排队等待医治的伤员逐渐减少,黑发的军医缝完手下的最后一处伤口,他瞥了一眼空出来的担架,将手术钳放回消毒酒精中,走出帐篷。 “古井上尉,”黑发军医看了眼围绕在各个帐篷外头的记者们,就像是嗅到鲜血的鲨鱼那般,紧紧抓住每个有可能成为爆点的情景,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他继续说道:“送来的伤员怎么减少了那么多?” 被喊到名字的古井上尉看过来,认出了这位从东大毕业的高材生,也是最近军部里较为炙手可热的一位军医。 “是森医生啊。” 古井上尉走过来,拿出腰间的金属罐恨恨喝了一口,哑着声音说道:“根据无人机拍来的情报,前方几百米后就是爆炸形成的巨坑,而边缘处裂痕遍布。” 他停了停,好像是在心底叹了口气:“专业设备不够的情况下,贸然地派出大部队前往挖掘,很有可能造成边缘二度崩塌坠落。” 到时候,就连士兵都有可能摔进那个巨坑。 古井上尉根本不敢去细思,在日本国境内,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引发一场如此剧烈的爆炸。 而且,他没有跟森鸥外明说、但两个人都清楚的是,越靠近爆炸点,就意味着生存的概率越小,挖掘中存活的伤员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伤势变重。 到此刻,他们挖出来的大部分都只是尸体罢了。 那么,再继续不敢浪费时间地挖掘,又有什么用呢。 森鸥外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在有所听闻某些消息的情况下,他并不准备贸然出头。 能够跻身高位的、向来不是凭着一腔赤诚之心办事的人。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岔开这个令人不安的话题时,帐篷前沿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古井上尉原本并不准备动作,他猜测可能是士兵们又看见了什么畸形怪状的尸体,但那几个冲破包围圈试图溜进去的记者让他勃然大怒。 能够轻易面对死生做出取舍,不意味着古井上尉能够容忍记者们将死者的惨案拍摄出去供人参观,更不必提那几个记者里还有明显的外国人长相。 懂不懂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啊! 古井上尉握着拳头大叫着追过去,身后的黑发军医挑挑眉,也选择了快步跟过去。 森鸥外总觉得,这声惊叫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感。 “混蛋,谁允许你们——” 古井上尉朝着自己手指出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眼却足以让他停下所有未出口的语句。 残垣断壁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并不显得高大,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辉夜走得很慢,也许是因为废墟实在难以落脚,也许是因为她不停歇地步行了好几个小时,疲惫笼罩在她的面庞上。 丝丝缕缕的白裙上沾染着干涸的血渍,露出在外的小腿上满是划裂的伤口。 那头清淡如月光的白发也被尘埃遮蔽,灰头土脸这个词大概是最好的形容。 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能够否认她的美貌,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被死亡环绕的环境中,她像一道残缺的生机,微弱却坚韧不拔。 记者们的眼睛虽然已经飞出去,恨不得粘在对方身上不回来,手指却特别负责地摁在快门上,咔擦咔擦,被震撼的惊艳感跟“这张照片说不定能获得普利策奖”并存。 咔擦咔擦—— 黄昏时分,镭钵街中,被击落的残月朝他们走来。 从月亮上来到这里的辉夜姬,疲倦地睁开微阖的双眼,月白色的混沌中神性被人性压过,她沉沉地投来一眼。 第2章 第2章 辉夜不太理解这群人像呆头鹅一样站在自己面前是在干嘛,虽然她还没想起鹅到底是什么,但不妨用这个词先作形容。 她托抱着橘发男孩一步一步走近,小腿上的伤口有点痛,这让辉夜的心情有了些许波动。 有点陌生,疼痛的感觉有点陌生,辉夜想不起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所有的记忆都在空白中消散,这也让她在步行的路途中,没能够及时地避开那些傲慢地阻拦在路上的尖锐障碍。 走得近了,古井上尉等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真的是个大活人,从一片断壁残垣中自己走了出来。 “不会真的是月亮女神吧?” 有人在旁边嘟囔了一句,他的日语口音非常重,但没人去计较。 主要是这个女人的发色和眸色都太过特殊,映衬着那张美貌的脸都算不上什么。 “嘿,夫人——”一个捧着相机的外国记者大声用英语喊了一声,“你还好吗?” 如果不是辉夜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大的男孩,他们估计不会想用夫人这个词来称呼对方,用小姐、女士也许会更好,至少证明对方单身。 辉夜听着对方叽里呱啦,面容上呈现出一种明显的疑惑,她用日语询问道:“什么?” 古井上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副官更是直白地说:“太棒了,这是属于我们的辉夜姬,没听见一句撒浪嘿呦真是太棒了。” 本应埋在废墟里的伤员自己抬腿来到了医疗区,他们再惊讶也不至于站在一旁看戏,连忙上前准备帮助对方。 温暖的毛毯迅速地披上那纤细的肩膀,有人准备从辉夜怀里抱走昏迷的小男孩,伸出的手腕却被格挡在外。 辉夜抬眼看过去,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她说:“这是我的。” 穿着军装的士兵挠挠头,有点不解:“你是说这是你的孩子吗?虽然外表看起来没有伤,但是一直昏迷的话,我们也还是最好去检查一下,包括女士你自己也是。” “孩子?”辉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带着些许茫然,她眨眨眼,坚定地又说了一遍,“这是我的。” 孩子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反正这个小东西是她的。 士兵还想说些什么,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黑发军医打断他,浅笑着开口:“没关系,让我来吧,这位女士可能是还没从爆炸中缓过神来。” 或许是轻微的ptsd,让她非常紧张,害怕有人夺走自己的孩子。 森鸥外转向辉夜,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医用笔式手电筒,微微屈身问道:“女士,听我说,我不会抢走你的孩子,但请让我为他做个检查。” 在这对母子出现的时候,惊讶的众人就交换了自己的猜测。 从爆炸中存活且还能够行走自如,确实显得不可思议,不过在租界里,又是战争期间,不少有钱人会处于安全考虑,为自己的别墅修建一层地下室。 有些地下室的技术级别几乎能够达到防空洞的程度 或许这对母子就是好运地身处地下室,才在冲击波中留下了自己的小命。 在普通人眼中,这也许是最靠谱的猜测。 不过在知晓异能者存在的森鸥外眼中,这件事或许有另外一个更正确的解释——那就是这对母子中至少有一个人拥有异能。 森鸥外认真的用小手电笔观察着男孩的瞳孔,低首垂眸的姿态让他眼底的兴味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即便是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异能者的国家,都暂时没有办法掌握探查一个人有无异能的能力,所以森鸥外也不急于一时,他只是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某年某月,横滨有个橘发蓝眼的小男孩,有可能拥有强大的异能。 能够阻挡住爆炸冲击波的异能,绝对不会弱。 只是这个眸色,让森鸥外有点怀疑孩子的父亲会不会是在租界生活的外国人。 辉夜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人群的一举一动,她猜测自己以前或许是做过一些大事,因为其他躺在帐篷里的伤员并没有像自己这样的表现。 警惕不是坏事,树立起一个受伤的刺猬形象,不会让人怀疑太多,尤其是她的失忆是既定事实。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森鸥外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确信这不会是个借口,毕竟自己又没什么好被防备的,也就是说对方确实是失忆了。 打破沉默的还是古井上尉,他大跨步地走过来,弯腰看了几眼,然后拍拍森鸥外的肩膀,气息还不太平稳,示意对方到一旁去交流。 辉夜小腿上的的划痕需要消毒和包扎,护士就足以完成这些工作。 她坐在堆叠的纸箱上,屈着小腿,仔细地倾听从帐篷缝隙里传来的一字一句。 聊到部分隐秘消息时那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在对于辉夜有帮助的消息,却足够听清关键词。 救助金。 她把这个消息记在了心里。 伤口包扎完毕后,清野护士告诉辉夜,伤员如果无处可去,可以暂时在医疗区的帐篷里借住一晚,尤其是当清野护士在了解辉夜失忆的状态后,眼里更是流露出明显的同情。 多年的工作经验让清野护士有着敏锐的观察力。 从外表上来看,这位年轻女士双手和双腿上的皮肤细腻,过去的生活一定非常优渥,至少让她没有工作养家的烦恼,说不定还雇佣了保姆做家务。 尤其是那头半身长的月白色直发,触感丝滑。 辉夜注意到清野护士对自己的关怀似乎有着丰沛的同情,她按兵不动地等待到深夜换药的时间,才在清野护士忙完之后轻声喊住对方。 “清野护士,我想询问一些有关政府救助金的事。” 昏黄的灯光下,女人微微垂首的白皙脸庞上泛着一种温暖的色调,唇色因受伤和失血而泛白,她轻声细语地补充道:“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其他的家人,但即便是最糟糕的预期,我也想带着我的孩子好好生活。” 一大一小互相依偎的身影显然直击清野护士的心,更何况政府救助金也不算机密,想想辉夜连生活常识都遗忘大半,全靠晚上这短短几个小时和伤员恶补。 清野护士找出来一个黑色的单肩挎包,外形普通,有不少使用过的痕迹。 “等你准备离开的时候带上吧,到时候根据指示路牌去找登记处,登记你和孩子的身份信息,就可以拿到一份救助金。” 清野护士咬唇迟疑了几秒,朝左右看了眼,然后凑到辉夜的耳边,轻轻地说:“越早去越好,别当场数钱,哪怕和官方文件上的数目有所出入,也别再回去上诉。” 政府补助金向来都容易在底层缺斤少两,在横滨本地没有关系的人,拿到的数额几乎连明面上宣称的一半都不到。 要知道,从爆炸范围中成功救治下来的伤员,本身就没有那块区域登记在册的十分之一,补助金竟然还能够继续往下扣,可见掺水极多。 辉夜听完认真地点点头,心底却没打算太过忍气吞声。 没办法,她独自一人带一个孩子,衣食住行都需要重新置办,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清野护士找来的一套常服,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 辉夜在医疗区继续住到了第五天,她不着急离开这里,作为一个缺少生活常识的失忆患者,她必须从人们的闲聊中尽可能地获取一切自己能够利用的信息。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橘发小男孩前三天一直是昏迷状态,手背上多出了好几个葡萄糖溶液的针孔,本就不够肉乎乎的小脸蛋更是消瘦下去。 好在第四天的清晨,男孩总算是睁开来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辉夜的脸。 辉夜正在对照字典,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笔下流淌出写意的字迹,只是偶尔会出现词法错误。 她沉静地划去一个错词,哪怕心底总认为自己书写的是正确方式,却仍旧采取了字典上的准则,让自己从各个角度都要更快融入这个社会。 就在这个时候,辉夜感觉到自己搭在腿边的手,小拇指被另一只小小的手悄悄地攥住,不敢用力,但又充满眷恋地抓住。 辉夜转过头去看,这几天一直睡在她身边的小东西终于醒了。 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饱含着小心翼翼的情绪,像猫一样的尖下巴和大眼睛,细细的橘发盖住耳朵。 辉夜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温温热热、白嫩软绵。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她问。 “中原中也。”中也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的尖利。 “哦,那我是你的妈妈吗?”她又问。 “是是妈妈妈妈!”中也的语气从迟疑转为坚定。 辉夜满意地摸摸他的头发,站起来托住中也的肋下试图举起来,举到能够对视的高度才感慨道:“好轻啊。”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中也醒来的下午,清野护士还拿来了当天的报纸,兴致勃勃地翻到第三页,指着上面的照片给辉夜看:“记者采用了你们从废墟里走出来的照片呢。” 辉夜看了一眼版面的标题,而后迅速浏览起标黑的重要段落,最后才看向那张调过色调的照片。 横滨爆炸案的幸存者与希望 “这份报纸还有多余的吗?我想保留一份,说不定以后有机会拿去寻找亲人。”辉夜轻声慢语地提出请求。 清野护士毫不在意地点头,这份报纸又不是她花钱买的,送给对方也没关系,只不过—— 她不太明白辉夜现在为什么会露出笑容,象征着优渥生活水平的洁白牙齿,在此刻看起来总觉得有点令人发冷。 当天夜里,辉夜开始收拾行李,她把那件破裂的白色衣服叠好放在背包底部,压上一本自己的笔记本,笔记本的第一页上是清野护士留下的通讯地址。 而后是这份横滨市报,一个普通的水瓶,两袋未开封的面包,以及一张救援凭证。 第二天清晨,辉夜背上双肩包,抱着走起路来还有点虚弱的中也,按照指示路牌向登记处前进。 “救援凭证给我,然后领取你们的救助金。”登记员在册子上记录好两个人的信息,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封口处有红色的公章印记。 辉夜看了一眼那个明显要比公示金额薄的信封,神色不变,打开背包的拉链,伸手从里面同时拿出了救援凭证和那份横滨市报,把两份纸并列放在桌上,翻到有自己照片的版面。 像是每个和亲人失联的普通人那样,用轻柔的嗓音、期待和不安的语气格外详细地说:“请问,如果有人通过报纸找来的话,有办法让我联系到对方吗?” “虽然我也不确定我的亲人在国外还是国内,不过前几天有很多记者给我和中也拍过照片。”辉夜牵着中也的小手,背在胸前的双肩包并不会影响到她的颜值。 “想来,应该会有很多人看到吧,记者们人也很好,说还会来看望我们拍摄下一刊的图片呢。” 登记员盯着那份报纸,非常自然地把装有救助金的白信封拿回来:“瞧我,大概是还没睡醒,脑子转得慢了,竟然少拿了孩子的那份。” 救援凭证塞入抽屉,转而出现的是另一个厚上许多的白信封,登记员还提醒了一声:“如果没有联系方式的话,也不一定能够及时通知到你。” “没关系,已经很感谢你们了。”辉夜不在意地再次道谢,将双肩包转回身后,抱起中也朝外走。 至于有没有人来找,能不能找得到,她从始至终就不如清野护士等人想的那样期待,甚至心底还隐有反感。 不想被以前认识的亲戚找到?为什么呢? 第3章 第3章 辉夜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信封察看具体数目。 按照公示的文件上的内容来说,成人能够拿到10万日元的救助金,儿童减半,其余的费用将会投入灾后的重建当中,居民可以持身份证明和房产证明于日后领取相对应的补偿房屋。 然而这里面有不少问题,一方面是爆炸形成的这个巨坑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谁去处理,另一方面则是房屋重建又需要花费多久时间。 这些问题都还没将物价的增长和房价的下跌计算在内,战争时期的日本国也就只剩下明面上的面子工程了。 不过辉夜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她属于没有房产证明的那一档,连身份证明都是新办的,也就是说除了这十五万日元外,基本上就没有值钱的家当。 那么现在的日元购买力是多少呢? 在多年国际战争的消耗下,购买力逐渐下跌,十年前的一日元的价值几乎是现在同面额的两倍购买力还要多。 用伙食费来更直观地表现,那就是一份单人盒饭就需要花费500日元,这还是在没有附加各种商品价值、品牌价值的情况下。 按照早饭费用减半、儿童费用减半来计算,那么两个人一天也需要1875日元的伙食费,一个月共计56520日元。 然而辉夜可不觉得自己和中也的情况能够如是计算,从昨天醒来就改为正常进食的中也有着相当好的胃口,也许是因为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在生长发育。 哪怕她不知道真实原因是因为异能属于能量的一种,发展的需求就是汲取外部的能量。 简而言之,辉夜确信自己的崽有个隐藏大胃王的体质,伙食费用可以直接和成人等同,也就是说一个月共计75000日元。 很好,救助金的一半直接拨给饮食了。 不管怎么说,辉夜都没准备过让自己和中也挨饿。 她抱着中也向市区步行,爆炸的范围并没有波及到市区,按照清野护士的说法,只需要走出两公里的距离,就能够看见正常生活的市民,以及没有损毁的公关交通工具。 辉夜一边走,一边在心底默默计算剩下的七万五需要怎样省着用。 她大概是所有幸存者里离开较早、但绝对是最穷的那个人,因为其他人都还能够回自己家——或者说是废墟——里挖掘一些勉强能用的物品,例如衣服、甚至是藏起来的钱包。 有些人还能够凭借身份证明去银行补办,获得自己的存款,就连拿着首饰去变卖都算是个救急的好主意。 只是辉夜被清野护士提醒的时候,就摸索过了,自己的身上是真的除了一条破烂白色裙子外,比福岛的海都要干净。 手链、项链、耳环压根没有,就连现在扎成马尾的发圈都是老熟人清野护士的赞助。 辉夜悠悠地叹了口气,开始回忆自己最近打听到的横滨物价,尤其是房价+水电费,并且她们还需要找到一些类似两元店的店铺。 换洗的衣服、洗漱物品、厨房器具 辉夜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接地气过。 “妈妈,”中也趴在辉夜的肩膀上,细瘦的胳膊笼住脖颈,凑到耳朵边上着急地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会走的,你都出汗了。” 唔,辉夜有点不确信,额间这点细密的汗珠到底是两公里的路走得,还是因为想到缺钱而心慌出来的。 “妈妈不累,中也你看,我们已经差不多走到了,现在呢,我们要找到一条看起来不那么贫穷、也不特别富裕的街道。” 太过贫穷的街道容易有安全隐患,在清野护士的讲解下,像辉夜这样的单身母亲非常容易被人盯上,如果能够住到警察局附近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在横滨这个大小极道组织并行的地方,警察局附近的房子也都属于高档消费品。 除去饭费,她们也就七万五千日元,这还得是房东不收过多的押金的前提之下。 中也听了,也不闹着要下来,而是认认真真地向四周观察,同时好奇地询问:“怎么样是贫穷?怎么样是富裕呢?”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逐渐开始建立金钱观念,哪怕辉夜没有读过和儿童教育有关的书籍,她也是那种会认真回答问题的母亲。 并且是以一种非常现实的角度回答。 人类的城市中心化在区与区之间展现得淋漓尽致,最中心往往最繁华,最边缘向来最荒凉。 辉夜抱着中也站在一条街的路口向里略微走了五六米,没有深入,哪怕极道组织不会大早上搞事,作为非常容易下手的小肥羊对象,两人也需要格外小心。 最先出现的是一股垃圾产生的臭味,路边有肉眼可见的垃圾,地面上是明晃晃的黑水。 店铺已经陆续开始营业,橱窗外悬挂的告示牌上有几行小字,表明营业和打烊的时间,基本上都晚于八九点开业,在下午五点前就打烊。 他们还能够注意到在阴暗的小巷内部有着不少蜷缩的身影。 “那是人吗?”中也问道。 辉夜点头:“没有钱、没有房子的人最终都会像他们一样,成为住在小巷里、天桥下、隧道中的流浪汉。” 中也“哦”了一声,抱着辉夜的脖子,看着那条象征着贫穷的街道逐渐远去,他直白地问道:“我们以后会变成流浪汉吗?” 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足以对金钱和家境十分敏感。 辉夜认真地回答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贫穷是直观存在的,而富裕却是在比较中得出。 辉夜又走了几条街后,终于选定了一个看起来符合预期的街道,精挑细选之后,停留在了一家寿司店的门口。 千惠寿司屋的招牌看起来有点年头,可见已经在这里开了很久的店,而且从门外可以看见里面正在工作的是一对父女。 之所以认定为父女,是因为那个小女孩的年纪目测还是高中生,不符合招工的年龄规范,除非是在自家店铺帮忙。 并且千惠寿司屋中的千惠是女性名字,如果不是家中的妻子,那就只能是女儿,并且还是父亲特别宠爱的女儿。 辉夜选择寿司店,更是因为像这样属于日本民众经典食物的店铺,如果想要长久开下去,那么老板和周围居民的关系必定非常融洽,因为利润不多,还能从侧面反映出老板一家人品和性情都不错。 她抱着中也走进去,挑了一份最便宜的寿司,向老板打听起了消息。 “叫我横山就行,这是我的女儿千惠,你想找便宜的住处啊?”横山略微有点吃惊,他下意识地打量一眼来人,想不通这个看起来就像大家出身的女性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需求。 诶,等等—— 横山突然大叫一声:“你不是千惠昨天还在说的那个,那个,报纸上出现过的很好看的女士吗?是大明星还是什么来着?” 进厨房里盛米饭的千惠一听,立即蹬蹬蹬地跑出来,愤怒地锤了一拳:“老爹,都说了是大爆炸案的幸存者啊!” 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歉:“抱歉啊,因为我昨天看到照片还在跟老爹夸你好看来着,但是真的很遗憾不幸的事的发生。” 她想了想,把自己存起来的零花钱算了一遍,然后拍拍胸脯:“这份寿司就当我请你吧,漂亮大姐姐,我们真的真的很抱歉,老爹向来都是不会说话的笨蛋呜。” 辉夜并不生气,她抽出一张一万日元的纸币递过去:“没关系,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把这张纸笔的找零都换成零钱吧。” 千惠捏着这张纸币抖了抖:“这几年发行的货币都越来越大了,幸好家里的零钱多。” 自觉失言的横山也不去争着抢着免单,而是盛了格外大一勺的米饭,里头还加上新鲜的鱼肉和肉松,压得结结实实地,切成小块,放了两双筷子递过去。 辉夜接过来,拨了一半放到中也面前的碟子里,自己则是没急着吃,而是继续打探消息。 “幸好能够拿到一笔救助金,”她接过千惠找好的零钱塞回背包里,“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活。” 千惠惊讶极了:“联系不到其他亲戚了吗?银行的存款呢?” 母子二人双双失忆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巧合,好在医疗区里,大家只知道她是失忆的,头上虽然没有明确的伤口,但也有脑震荡的可能性。 这也是为什么辉夜会在中也醒来的第一时刻,立即准备离开那块区域。 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时候才叫秘密。 所以清野护士他们都只知道辉夜自己是失忆,而中也的失忆只有他和辉夜两个人清楚,但中也却不知晓辉夜也没有过去的记忆。 辉夜趁着自己提前几天清醒的时间差,巧妙地瞒住了所有人。 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向第一次见面的横山父女暴露出来,她只是编织了一个记者们的猜测,并加以修改。 “老家倒是还有亲戚,只是我很多年前就离开了,家里的存款也因为这长久的战争,而尽数投入建造一个安全的地下室。” 说到这里,辉夜露出一个颇为真实的苦笑,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是她现编的故事:“谁能想到,这花的最后一大笔钱,竟然真的救了我和中也一命呢。” 千惠听得张大了嘴,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不知如何适合,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横山老板叹着气听完,又追问了一句:“那孩子的父亲呢?” “自从我决心嫁给一个外国人之后,老家那些比较古板的亲戚们就很抗拒,还是前几年丈夫因病去世后,他们才出现在了葬礼上,一出面就希望我把孩子送到其他亲戚那里然后” 经历过很多事的横山顿时了然,这种古老家族里指不定是希望让辉夜小姐二嫁,有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谁看得出她生育过。 辉夜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完最后的人设背景:“如果不是中也的父亲去世了,我又怎么需要依靠地下室来躲避战乱呢。” 男人不重要,有无武力值才重要,只是从体型优势上来看,男性的武力值往往更高也更具威慑力。 千惠的拽着她老爹的围裙,恳求道:“老爹,你不是认识那个宗政叔叔吗?宗政叔叔就是做中介的,请帮帮忙,介绍一些便宜的好房子吧。” 横山无奈地笑起来:“笨蛋丫头,便宜跟好这两个可从来不是好兄弟的关系啊。” 他拍拍女儿的脑袋,心底其实还是挺乐意日行一善,真的按照千惠所说的那样,介绍了三个条件不错的中介人,并且重复强调了一遍对宗政拓海的介绍。 “宗政老弟确实才三十出头,但在这几条街道,认识他的人有很多,哪怕眉毛上有道短疤,也不影响长相。” 辉夜秒懂横山的意思,对方这是在暗示宗政拓海是这片区域类似地头蛇的存在,或许租金会略微贵一点,但安全性相当能够得到保障。 “横山老板,多谢你了,我会考虑的。” 横山嘿嘿一笑,摆手连说不客气,然后又忍不住带着点兴奋,拨弄几下自己的围裙,往边上走了两步,挤眉弄眼地轻咳一声,说道:“宗政老弟虽然离过婚,但人真的不错哦~” 辉夜: 第4章 第4章 在等待宗政中介的那半个小时里,他们已经互相交换了姓名,千惠还直呼辉夜就应该叫这个代表月亮上来的女神的名字。 辉夜听见千惠这样说的时候,心中莫名有种被触动空白的感觉,然而下一刻去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小丫头还坚持就要喊姐姐。 “那中也就要喊你千惠阿姨了哦?”辉夜有些好笑地提醒道。 千惠拧着脸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喊漂亮姐姐比被喊阿姨重要。 至于辉夜和中也这对母子的姓为什么不一样,这根本不是问题。 日本民法751条规定,配偶死后,另一方可以改回原有姓氏。 很显然,横山老板嘴里的人不错,和标准意义上的人不错,仍然有不小的差距,尤其是表现在对异性的态度之上。 辉夜坐在寿司屋里等待了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宗政拓海才带着宿醉的酒味感到。 横断一截的眉毛看起来有些凶悍,脸上有明显的青色胡茬,黑色的西装直接穿在短袖的外面,个子不算太高,和168的辉夜也就相差一丁点的距离,大约在172左右的身高,身上的肌肉相当结实,把衣服撑得很满。 从t恤领口处还能够瞥见些许纹身的痕迹,辉夜猜测那应该是极道组织最典型的青龙图案。 一进店面,宗政拓海就用令国人会略微感到冒犯的眼神,直白地上下打量一通。 辉夜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在中也的头发、眼睛和自己的脸上停留的时间要略长些许。 “就是你要租房子吗?”宗政拓海接过横山老板递过来的清酒一饮而尽,他们这种常年喝酒的人,都讲究在宿醉的第二天早上以酒醒酒。 “预算多少?先说好,我这里的房子虽然是押一付一,但是租金也比其他地方会略高一点。” 辉夜报出一个数字。 宗政拓海的职业水平还算不错,一看见顾客的外表,就大致挑选出了房源中较为适合的一套。 还没到中午,寿司屋压根就没有客人,横山老板立刻提出他们可以一起前去看看房,他很热心,也会主动为单身带孩的年轻女性着想。 屋子离寿司屋不远,宗政拓海从钥匙串里找出一个钥匙打开房间,推门的时候还摇了摇:“每套房子只有一把钥匙,签好租房合同后,我会把钥匙给你,有需要得自己去配,丢失也自己找锁匠。” 他介绍说:“一间卧室,没有床,还有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更习惯使用榻榻米,不仅便宜,还更加节省空间,晨起之后可以立即把床铺收拾塞回柜子里,腾出空间来充作书房。 千惠步伐轻快,匆匆把几个房间都转了一遍,一脸疑惑地走出来:“宗政叔,这里面怎么这么空啊,一件大点的家具都没有。” 宗政拓海痞气地笑笑:“想要家具,得加钱啊。” 都已经穷到住这样的小屋子了,经验老道的中介可不觉得他们还有资格去使用代表着生活水平的家具。 辉夜牵着中也的手转了转,屋子里空空荡荡,却也没有那些清理不掉的污渍,外面的环境能够听见轻微的人声,但没有垃圾堆的臭味。 他们很快就谈拢了价格,一个月需要缴纳三万日元的租金,押金也是三万日元,之后按月缴纳费用,水电需要额外计算。 千惠在他们签合同的时候,努力地冥思苦想,时不时会提出一句自己觉得有用的建议。 “饮用水可以去几条街道外的幸子阿婆的井里免费打,就是有点远,还需要自己携带一个盛水的桶。”千惠一本正经地强调,“但是免费哦!” “洗衣服可以去河边,就是那条鹤见川啦,下游的水脏脏的,辉夜姐可以跟我一起去中游,我们都是一周去一次,不过衣服洗多了破得快诶。” 辉夜并没有浪费这些能够帮助省钱的建议,认真地记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上,然后礼貌地送走说要回寿司屋去喝上一杯的两人加千惠小姑娘。 才跟中也面对面地看看对方,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抱起中也,摸摸他软软的小肚子:“中也,以后这里就是我们暂时的家了哦。” 中也露出一个同样柔软的笑容,蓝瞳里映衬着这个空旷的房间。 辉夜开始计算接下去还有什么需要购买的必需品:“卧室地面要铺一层防水纸,一张床垫和两床被子,中也可以先想想自己喜欢什么图案的被子哦?” 橘发的小男孩立刻抢答:“跟妈妈一样的!” “两双筷子、两个碗,按照千惠说的小技巧,米饭和菜可以用同一个锅焖。”辉夜有些苦恼,因为她再怎么回忆,似乎都没有任何厨艺相关的熟悉感。 总不会自己失忆前压根就没有接触过这些吧。 有着上午的加肉加虾版寿司垫肚子,他们决定先去千惠推荐的百元店里看看,里面的物品无论大小,都只需要一百日元。 辉夜看上了一个白色的大塑料桶,主要是用来去幸子婆婆的井里打水,现在还能顺便装一些小物品搬回家。 一卷灰色的防水纸,上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白色五角星装点。 两个猫猫头形状的木头碗,绝对不会因为掉到地上而碎裂,筷子就是普普通通的那种,只是粗的一头分别是橘色和蓝色。 嗯,都是小中也的颜色~ 辉夜还对一卷布料猛然心动,她抱起那卷布料,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中也你看,虽然这个黑色的小圆圈染料印错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勾玉的形状诶。” 勾玉,不知道为什么超喜欢! 中也也跟着兴奋起来:“好诶好诶,妈妈,勾玉是什么啊?” “好像是一弯黑色的月牙。” 母子俩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虽然他们直到下一次搬家才知道,原来这卷布料的花纹,并不是染色错误的勾玉,而是来自中国的太极图案。 至于被子中间的棉花芯,千惠说他们家可以低价出售两张,一张是她母亲生前用过的,这些年来一直被储藏得很好,另一张是她小时候用过的,长高之后总觉得盖不住脚丫子。 辉夜只需要带着布料去千惠家,用缝纫机踩一踩,就能收获两张新的“勾玉”被子。 四四方方的被子容易做,但是衣服还是有点难度,辉夜干脆就跟中也在店里一人挑选了两套,她自己是挑选了两条裙子。 按件计算的百元店,一条裙子当然要比一件上衣和一条裤子划算啦。 大采购完毕后,他们回到小公寓,将购置的物品暂时放在门口的位置,然后关上门,用器皿装了点水,准备进行大扫除。 这间小型公寓里有很多地方都有灰尘,什么家具都没有反而有利于更方便地搞卫生。 辉夜之前折叠好放在背包底部的白衣(四分五裂版)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和中也一人抓住一边,用力撕扯,很快就变成了不规则的——抹布。 那件雪白的衣袍,曾经是由对卯月女神充满信仰的人民采集了最洁白的花朵,亲手编织而出。 为了保护信众送上的衣袍,甚至有用仙力查克拉周密地附着在每一寸每一缕,而如今—— “这几块抹布真好用诶,吸水快还耐脏,擦干净灰尘之后随便搓一搓就又变干净了呢!” 辉夜非常惊喜,认定这几块抹布说不定能用好几年。 小公寓很快变得干净,辉夜利落地把物品分类,然后拿出一本西方营养学的食谱书,翻到儿童营养学那部分内容,开始研究要准备怎样的伙食。 “蛋白质好像很重要,白肉和红肉里都有这个东西,啊,牛奶和鸡蛋里也有。” “碳水好像就是米饭和面条,那还挺简单的。” “蔬菜也很重要,万一拉不出便便也是非常困扰的问题呢。” 辉夜在笔记本上挨个记录下来,在牛奶和鸡蛋这几个词下着重划了一横以示强调。 期间,好奇的中也还凑过来趴在辉夜的腿上想要看看这本书,第一次认识了好多能吃的动物,鸡鸭牛羊鱼虾 他们的中饭仍然是选择去千惠寿司屋解决,不过这次辉夜付了两份鳗鱼寿司饭的费用。 “要吃饱才有力气找工作呀。”辉夜笑着说,而且她也不希望横山父女又因为同情的原因,给自己和中也额外添加肉类,不能给孩子培养成用自己的弱势去占小便宜的习惯! 她在医疗区的时候,可是有好好地向周围人的闲谈里学习过的。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客人们都用完了中饭陆续离开,厨房没有那么空闲,辉夜也趁机提出自己想去厨房看横山老板下厨的过程学习一下。 “开火,煮熟,捞出。”辉夜神情严肃,“我应该没有记错关键步骤吧?” 横山老板挠挠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是都挺关键的,不过调味料也要记得放啊,能吃倒是都能吃,但还是按照食谱来会比较好吧。” 大概熟悉了下厨的过程(?),辉夜带着中也再次抱着布料去二楼向千惠学习缝纫机的使用,只要踩下脚踏板,就能够看见缝纫机的针线开始“哒哒哒”地飞速工作。 在温馨的气氛中,中也听着千惠和辉夜轻声絮语的声音,逐渐由跪坐的姿势歪倒下去,被辉夜顺势搂到腿上枕着,她摸摸中也的衣领:“这孩子,一早上就陪我起来忙碌,想必累坏了。” “小中也很乖啊,”千惠小声说,跟她亲戚家的那些熊孩子完全不一样,不会大喊大叫,又很听话,“一定很听辉夜姐的话哦。” 会乖乖听话么 辉夜蓦然微笑起来,修长的手指搁在中也的脖子上,感受着指腹温热的脉搏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沉睡的中也做了一个金色的梦,梦里出现了一双手,带着金色的方块向他伸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指尖和那双手触碰。 是爱意。 是杀意。 “从今天开始,就要迎来新生活了哦。” 有人笑着说,掠过一阵鲜活的清风。 第5章 第5章 踩缝纫机的工作相对而言还是有点枯燥的,这个时候,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而且千惠的性格跟普通的日本女孩比起来,要外向得多,母亲早早的离世并没有让她的人生就此蒙上一层阴影,反倒是横山老板补偿性地给予了更多的宠溺。 她喜欢在街道里到处跑来跑去,又经常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一下认真地说以后可以带着中也一块玩躲猫猫,一下又开始认真地思考,她目前超级喜欢的大美人辉夜姐能够去找一份怎样的工作。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份工作的话,简直就是坐以待毙。” 辉夜对目前的家庭存款有非常明确的认识,她给自己划定的空闲时间也只有一周,准确地说,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她需要立即找到一份能够维持收支平衡的工作。 只是,作为一个前尘往事尽数忘却的人,辉夜还没有什么方向。 “辉夜姐应该有上过学吧?”千惠好奇地问,“是那种西式的大学嘛,还是说是乡下的私塾?” 听说京都大户人家里的小姐们,许多都是请家庭教师的,据说是看不上外头的学校。 辉夜不动声色地回复:“识字的,处理文件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由于前几天那场大爆炸,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出来。” 面对态度真诚的千惠,辉夜当然会拿出平等的态度对待,尽可能地不去欺骗对方。 虽然总觉得自己的认知和字典上有些许差别,但这几天日以继夜地对照修正,已经足以让她习惯大部分常用字的正确写法,。 处理文件的话,之前的病历单和户籍注册表都是她独立填写的,应该也算是有过一些经验。 至于最后半句更是真实,即便其他人会理解为重要文件和学籍证明都因为爆炸而丢失了。 在如今的日本,这些文件的办理仍旧以低效率和拖延闻名,还时不时会出现一个官员因丢失文件而当众鞠躬谢罪——然后死活不改。 辉夜显然无师自通了“如何将个人简历编写得更能够让hr看重”的技能点。 千惠了然地点点头:“其实有国中毕业的水平就差不多啦,我去年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老爹的寿司屋帮忙。” 以后或许会成为寿司屋的女老板,也有可能嫁给期间一见钟情的某位男士从而远走他乡。 但更多的,她没想过。 或者说这个时代、尤其是日本国的女性都没有想过更长远的目标,大学什么的就足以令人感觉遥不可及了。 “女人出门工作绝对是丢人现眼。” “让妻子出门工作是男人的无能。” 辉夜耐心地听着千惠的讲述,还有小姑娘偶尔会跑题的吐槽,她没有打断对方,认真地将每条有可能使用到的消息记在脑海里。 努力工作的缝纫机已经缝好了一条被套的边,千惠回过神来,帮助辉夜一起把被套转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都怪我,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还是辉夜姐脾气好嘻嘻~” 千惠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辉夜姐以后打算离开横滨吗?” 辉夜愣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没有想过这么远的事,所谓高瞻远瞩的词放在我这样的处境,只会令人捧腹大笑。” 千惠不太明白地摸了摸脸蛋:“感觉辉夜姐又会识字看文件,又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有机会进入政府部门的底层做秘书。” 编制内的工作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都是稳定生活的象征,然而先不提竞争激烈的程度,也不去思考成为秘书后会不会出现秃顶上司的骚扰,辉夜只要想想自己的过去,就能确信可行性跟记忆一样空白。 其他岗位暂且不提,辉夜自诩是个有上进心的人,但从秘书起步也绝对会被探寻过去的好吧,到时候一个来历不明,就足以她带着可怜的小中也四处流亡。 欸,说起来,自己竟然没有怀疑过自己有可能是任务失败的别国间谍吗? 辉夜双手还在扶着被套向前推,任谁都无法从这双奇异但美丽的月白色眼眸中看出,主人的脑洞已经被千惠带着跑远了。 她用遗憾的语气否认了这个想法:“现在的秘书招聘标准不都是要求是接受过西式大学教育的女性了吗,不过我确实考虑过在计划表上添上一项去大学就读。” 千惠捧着脸哇了一声:“读大学吗?考试好像很难,而且大家都说女孩子不需要,只要好好准备嫁人就行了。” 辉夜不解地挑起眉毛,下意识地反问道:“不都是地球人吗,为什么女性不需要?” 这个地球人的说法大概戳中了千惠的笑点,她足足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期间还兴致勃勃地从衣柜里翻出一个手作的外星人s套装。 两个人又陆陆续续地讨论了一些工作种类,例如需要做体力活的工人基本上能完全pass,千惠表示自己完全想象不出辉夜去干活的模样。 哪怕辉夜心底总觉得自己握拳会非常有力量,甚至足以一拳打爆陨石。 【八十神空击】 脑海中似乎播放了一帧幻灯片样的画面,但还来不及去看,就一闪而过,辉夜只好暂且把这个没看清、也没听清的碎片放到一边。 倒是早早歇业上楼来的横山大叔突然提出个建议:“哇,小千惠,你还记得我们前几天听藤原老师说他们学校里正在招聘一个生活老师吗?” 横山努力回忆:“大原学园横滨校区,好像有很多外国小孩来这里学日语,藤原老师之前在我们店里吃寿司的时候还抱怨呢,说每次招到几个好的生活老师,干一两个月就离职了。” 离职原因当然是因为她们拥有了足够的资历去婚姻市场上找一个优质对象。 藤原立也真是恨不得拿着筷子敲碗边,唱一首自己编的讽刺小调。 他们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原学园诶! 又不是婚介所。 更不是新娘学校! 真是气得人直呼八嘎! 横山哈哈大笑着说完,大概是藤原立也愁苦脸时候的八字眉太搞笑了,他说着说着瞥了眼时钟,吓了一大跳:“啊哟都这个时间了,我刚刚上来本来想跟你说的,辉夜小姐啊,今天最好早点回家然后锁好门。” 他少见地神情严肃:“ta团的极道流氓们今晚七点要扫街收保护费了。” 辉夜早就对这些极道组织有所耳闻,只是有点好奇:“横山老板,他们扫街前还会公布自己出门的时间吗?” 横山摆摆手:“当然不是,我们这些老街坊们互相传的,总有人的家里会有个儿子不听话去混黑。” 与其坐等被抢,不如主动去抢别人,做大做强的前提就是先下手为强嘛。 这种事,总是让人感觉无奈。 辉夜也不敢大意,哪怕她的钱包里的数目都不够那些小头目塞牙缝,但也是接下来一个月的所有生活费,而且拿不到满意保护费的极道组织,绝对会胆子大到把人卖去拍什么东西。 准确地来说,是先绑架勒索,再视情况处理。 这年头的黑/手党业务和产业线可不要太多。 没钱出赎金的人质们大概就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了。 辉夜喊醒睡得迷迷糊糊的中也,抱着做好的被子匆匆赶回家,在公寓楼底正好遇见宗政拓海。 对方见他们走来的方向,挑挑眉,没说什么,只是咬着一根烟淡定地说:“别出门、别惹事,我的房租虽然贵,但基本上不会被选中直接暴力破门。” 他说完就摆摆手离开了,好像根本不在意那句道谢。 一直走到转过街角才拿下烟蒂兴奋地挥拳,自己夸奖自己:“干得漂亮拓海大人,你真是一个好男人,太an太有安全感了,嘿嘿,嘿嘿嘿。” 辉夜跟中也分享了他们打包回来的寿司,等到将近七点的时候,早早地就关上房间的灯,拉上窗帘,跟还没有到入睡时间的中也轻轻讲着话。 中也躺在被窝里,双手拽着小被子的边边,侧着脸看向辉夜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侧站在窗户的边上。 辉夜一边答着话,一边听着外面的响动,乒乒乓乓的响动由远及近再逐渐远去,范围并不是特别大,响声也较为疏散,七点多才稀稀拉拉地出现,大概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周围的环境非常安静,偶尔却也能在静谧之中听见零星的碎语。 来自附近的住户。 她脚下无声地回到自己的被窝里躺下,大致盘算出来公寓这块区域所附属的ta团,并不是那种涸泽而渔的小组织,和居民的接触也比较有分寸。 但这些都不能代表什么,辉夜认为,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安全交托给他人的良知。 一夜好眠。 清晨六点多接近七点的时候起床,趁着早上人少,辉夜准备提着桶去幸子奶奶的井那里打水,这样可以减少排队的时间,打完水正好去买菜。 她还通过横山老板要到了藤原老师的联系方式,不过不急着用,准备自己先去那所学校看看。 辉夜一手提着桶,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中也,两个人边走边讨论今天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营养学的食谱里有一些简易可操作、原材料也简单的方子,辉夜对着图片挑剔地观察,挑出了几个判断着口味不错的食谱。 餐桌是两个人的餐桌,菜单当然要由两个人来决定。 她还想起在医疗区听清野护士吐槽过的一个笑话,就是说爸妈绝对不会买自己不爱吃的菜,却要在家里抱怨孩子的挑食。 好奇怪,为什么不能通过对比交叉的办法直接选择大家都爱吃的食物呢? 中也左思右想,总觉得妈妈第一次亲手做饭的话,每张食谱都很想尝试一下,毕竟他的小脑袋瓜里压根就没有体验的经验。 辉夜点点头:“那我们就按顺序挨个尝试一次吧。” 她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中也宝宝,妈妈要很认真地通知你一件事。” 中也宝宝也郑重其事地竖起自己的小耳朵:“我在超级认真地准备听了,妈妈可以说了哦。” 辉夜认真地打预防针:“如果难吃,很有可能不是食谱的错,请不要太快地指责食谱,妈妈还需要时间跟它们多多相处。” 中也乖乖点头:“好~” 他们来到小院,井边没有人在排队,只有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坐在树下的摇椅上,怀里还抱着一只橘色的肥猫,听到辉夜和中也敲了敲小院的门,才睁开眼笑着指了指井边的木牌。 上面写着:【打水不限量,但望量力而行。】 辉夜绕着木柄,摇上来装满水的小木桶,然后倒到自己的白色塑料桶里,试探性地提了提,感觉还有余力的时候又摇了一次。 两次小木桶的水量正好灌满半个白色塑料桶。 中也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我们不灌满啊?” 辉夜耐心地回答他:“灌满的话会很重,我就拎不动了,而且路上很容易溅出去。” 中也听懂了,但是有点委屈,因为妈妈需要两只手都用来拎住水桶的铁柄。 他就不能够牵着手回家了! 这怎么能行呢,中也瘪着嘴盯着白色水桶,心里想着:要是水桶能轻一点、轻到妈妈能单手拎的程度就好了。 辉夜完全不知道崽子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她只是气沉丹田,腰腹发力,双臂一提—— 嗯?什么情况? 她怎么把水桶举过头顶了? 第6章 第6章 辉夜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 在蹬地的反作用力之下,如果不是她在最后关头及时压制住了自己跃起的身形,估计会跳到半米高。 辉夜眼疾手快地把水桶放回应该有的高度,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肌肉压根没有用力,水桶却轻飘飘的。 她快速地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边,那只正捏着自己裙边的小手上,目光顺着小手一路向上,对上了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的些许心虚。 好吧,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是辉夜猜测这奇妙的能力或许是和中也有关,而非自己迸发了什么躁动的肾上腺素。 中也歪了歪脑袋,就在他刚刚产生“如果水桶能不那么重”的想法之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涌出,人为制造了一副女大力士的画面。 “妈妈,”中也有点心虚、又有点开心地说,“水桶是不是不重了,可以空出一只手来让我牵吗?” 辉夜沉默着,不知道该对于这件壮举和背后的原因说些什么,她只是试探性地腾出一只手,无奈地揉揉中也橘色的头发,最后牵住那只小手。 回家的路上,因为手小只能勉强抓住三根手指的中也,哼着从千惠那学来的小调,产生了无数的奇思妙想。 他今天一定是拥有了千惠阿姨说的超能力,比外星人还要厉害。 不过等他们提着水桶爬上三楼,两个人回到榻榻米上面对面的时候,激动褪去的中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突发情况让辉夜不得不将购买食材和去大原学园找工作的计划暂时延后,哪怕她对异能的存在毫无了解,但也清楚异类的处境往往比较艰难。 辉夜陷入沉思,月白色的眼睛没有聚焦点,散散地凝视着虚空,顿时增添了一抹无机质的冷漠。 她想,或许自己一直觉得自己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的原因找到了,其实是因为丢失了记忆,误把中也的特殊能力错认为自己的。 幸好,在两个人都失忆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够迅速地发现真相,并且时机也恰到好处,绝不会被外人发现。 辉夜不清楚在这个社会,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会被怎样对待。 但她的性格让她第一时间就以最糟糕的可能性做准备。 也许,中也会被害怕、恐惧、反对特殊能力的人杀死。 也许,中也会被人垂涎,带走到陌生的地方下落不明。 然而无论哪种情况,都意味着中也——她的孩子——将会离开自己的身边,她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无法保护中也。 想到这里,辉夜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她的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 中也:呜,沉默的老妈怎么看起来有点可怕? 他不仅在心底偷偷学着千惠的方式喊老妈,还在迅速地回忆自己有没有犯错误。 早上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中也不知道的是,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做出一些让父母哭笑不得的事后,往往都是这么想的。 他像幸子奶奶怀里的那只橘猫一样,迅速地摇动脑袋,一把扑到辉夜的怀里打断这令崽担忧的沉默,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妈妈,中也知道错了。” 中也抱着辉夜的腰,闻着妈妈身上香香的味道,撒娇一样地蹭来蹭去。 幼崽向来很擅长试探,他们甚至不需要超过一天的相处,就能够清楚对方的底线有多低,又有多能够容忍自己调皮的小动作。 辉夜被这只顽皮的小橘猫闹回神智,摸摸他还没来得及吃上早饭的柔软小肚子:“中也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点担心。”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到底是什么,只是转身从包里取出数额足够的纸币,然后抱起中也二度出门购买早饭。 如果不是不放心中也一个人在家,辉夜绝不会在搞清楚这种能力发动的机制前带中也出门。 按照打听来的地址,她迅速地下单牛奶、面包和鸡蛋这标准而简易的早餐内容,再回到家里迅速用餐,然后趁着中也还在跟鸡蛋黄互相折磨的时候,在笔记本上大致罗列了暂且能够想到的实验。 主要是三个要素:作用力、控制力和持续性。 在以被子、水桶和辉夜自己作为实验对象进行轻重操控后,姑且得到了三条结论。 首先,中也的超能力(也就是异能)只能够对直接接触的物体起作用,除非是将其作为一个整体,如早上水桶一事,中也的超能力同时作用在了辉夜和水桶之上。 不过辉夜猜测,这囊括的整体应该也具有大小限制,但考虑不能拆家,他们的实验遗憾地进入瓶颈期。 其次,中也的控制力比较强,体现在他能够主动使用和收回。 只是在持续性的实验中,中也说他控制久了之后会能够较为明显地感觉到体力的消耗。 辉夜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变量、过程与结论,反复观看直至背诵熟练后才将纸张撕下用煤气灶点燃烧毁,防止这个家的秘密因为小细节而暴露。 但中也全然没觉得自己在进行严肃的科学实验,他还觉得自己是在跟妈妈一块玩游戏,更甚至—— “看呐妈妈,”中也兴奋地小小地尖叫了一声,“我会飞诶!” 辉夜走出厨房一抬头,就看见她那活泼可爱的崽正悬浮在空中,试图摆出各种各样的动作来让自己移动,目前已经玩腻了狗刨,正在阴暗(划掉)阳光地蠕动。 这幅画面还是挺有冲击力的,让辉夜此时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幸好家里的窗帘一直拉着。 母子俩严肃地拉钩钩约定好,中也不能随意地在外面使用超能力,不然就会被外星人开飞碟抓走。 不过中也也有小小地挥拳抗议:“但是但是,提水桶的时候可以用,妈妈不能只牵水桶不牵我的手。” 辉夜心头一片柔软,语言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用处,她幸福地在儿子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其实中也宝宝也不只有重力的超能力嘛。 中饭是滑蛋牛肉饭和味增汤,虽然准确的描述应该是煮熟的蛋+牛肉+白米饭+酱油,和紫菜+热水。 这是辉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下厨,她心底有点小小的忐忑,但中也还是吃得很给面子。 他们短暂地午睡了一个小时,起床后辉夜把被子和榻榻米整理好,又拿出从百元店里买到的国语课本对照着给中也讲解。 即便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在年纪一事上,中也却坚定地认为自己已经有7岁了,这个年纪应该进入小学就读,不过现在距离本学年结束都只剩几个月,辉夜决定等到下半年再让中也正式入学。 并且还是正式入学二年级。 这个要求是中也自己提的,还非常人小鬼大地表示自己不要跟小孩子们一起上课。 分明也就只是相差一两岁而已啊 辉夜倒是没有异议,但也得趁着这几个月给中也补习一年级的知识,别的不说,一些生活常识都是中也欠缺的,她自己也正好趁机填补一下记忆的空白。 目前他们正在学习一年级的国语课本,中也下午到千惠那里的时候,正好可以复习昨天学习的几个字,走去寿司屋的路上,还在啦啦啦地唱着用这些字编的小歌。 “那就麻烦你了,千惠,下午大概五点左右我会来接中也回家。”辉夜送上今天新买的面包作为谢礼,她记得千惠之前有提过自己喜欢吃咸口的面包。 “辉夜姐,不用这么客气哒,嘿嘿,正好我还差个人来一起玩扮装游戏呢。” 千惠小姑娘的眼睛简直是闪闪发光,她真的很喜欢用家里的缝纫机和布料,以及周围的一切能利用的小东西,去制作一些服装和道具,然后饰演那些有趣的故事。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玩spy的手作大家。 辉夜带着横山老板的手信上了电车,后者倒是直接就有藤原立也的电话,但问题是辉夜目前还没有钱在家里装上座机,只好用一封平替版本的推荐信。 在横滨,电车的费用比公交要便宜,不过比起直达的公交,从电车上下来还需要再步行一段五百米的路程。 春季的下午并不算炎热,走到大原学园的正门时,辉夜都没有出汗,只是有点运动后的微微发热。 让她有点疑惑的是,保卫室的警卫并没有走过来拦截,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大原学园这所语言学校里的外国学生很多,非富即贵的外国学生都不少,进进出出的相当频繁,所以他们一般都只会对看起来特别可疑的对象进行检查。 像辉夜这样,身上只穿了一条裙子,拿着一个小巧的手包的年轻女性,完全不在他们的警惕范围内。 步入正门,两侧竟然都是新颖的设计,左边是足球场,用了三米高的铁丝网做拦截,右边是篮球场,中间只有灌木丛隔断。 大概是因为足球容易飞得远远的吧。 辉夜想着,只听见耳边突然传来好几声惊呼: “小心!” “天哪迈克尔你真是个笨蛋!” “快躲开——” 辉夜的反应速度要领先身体一步,感官告诉她要快速避开这个远远砸来的离谱二分球,但又清楚地预判到自己约莫是无法完全躲开这一球。 唔,大概是要砸在身上了。 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跨越了灌木丛,大踏步地冲过来伸手将篮球拦在手中。 深红色刺猬头的少年足有一米九的身高,眼眸是桀骜的红色,同样不逊的眉毛还在尾部分叉,脖子上戴着的戒指项链大幅度地晃动着,撞在篮球服的领口位置。 那个失手的外国学生迈克尔后知后觉地跑过来,但他不是来道歉的,而是用挑剔地眼神打量了一番,并未看见一些象征家世与身份的首饰,于是才傲慢地指责道:“你这个女人也太没用了吧。” “跑到球场边上,也不知道注意四周,就连躲都不知道躲吗?” 不过迈克尔同学显然本质上还是很怂,明知道辉夜应该是亚裔,但他还是用英语在大嘴叭叭。 辉夜没听懂,但能够看出来对方没说什么好话,不过在她做点什么之前,有人先一步打断了迈克尔。 物理意义上的打断。 “砰——” 那个眼熟的篮球砸到了迈克尔的脸上,正中靶心,完成了它未竟的使命。 桀骜的红发前锋用英语回道:“没用的是你才对吧,无能的人才无法控制住篮球的去向,一个简单的一米线跳投,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你不简单扔到了十几米外的地方。” 迈克尔生痛地捂住脸,泪花和鼻涕不受控制地喷出来。 他结结巴巴地说:“火神君,我只是失手,又不是故意的,我可是你的同学,你怎么能为了个陌生女人打我。” “哦?” 火神大我手里抓着那个被他砸到迈克尔脸上又弹回来的篮球,嗤笑一声,拔脚走回球场,头都不回地说道:“我也是失手,不好意思了,至于你,迈克尔,记得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