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归来嗅炊烟[美食]》 第1章 爆浆烤柿子 繁华的都市,夜晚也是灯火通明,川流不息。 一片略显安静的办公园区内,只剩了稀稀朗朗的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其中一间办公室内隐约能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 这不是一间常规意义上的办公室。这间屋子湿度很大,手伸出来都能感觉到水汽浸润了皮肤。一侧用塑料薄膜搭建了暖棚,一侧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植物恒温箱,暖棚内和恒温箱内,种了玫瑰、兰花、荷花等日常中非常常见的花。可这些花在何袅袅眼中,却异常珍贵。 她身穿白大褂,扎着丸子头,仔细观察着每一株植物,在平板上记录下他们的生长情况。 在一株盛开的淡黄菊花恒温箱前,她停下来,凑近了观察盛开花朵的形态,然而她眼中不是欣喜,而是欲望。 她熟练打开恒温箱,轻柔地抚摸着花瓣,趁花朵不注意,一剪刀“咔嚓”把花头剪掉,迅速送到嘴边咬下一大口,细细咀嚼。喜悦从明媚的双眼中溢出,袅袅兴奋地想赶紧跟别人分享,可环顾一圈,办公室内只有她一人。于是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等了许久,电话终于接通,何袅袅激动地说:“师父,我成功了!我种的梨香菊肉感至少增加了20,生吃都……” “袅袅,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对面传来含含糊糊的声音,打断了何袅袅的话。 “啊?”何袅袅不解。几点跟她种食用菊花成功有什么关系吗?只要人还醒着,不就应该把青春奉献在工作上吗? “凌晨一点半!”电话那头明显带了怒意,“你还不赶紧回家,还在培育室干嘛?” “我想了解花卉的生长情况嘛……”何袅袅语调落了下来。她太爱这些花了,从研发到播种再到培育,每一个过程她都不想错过。 “种子不是从一天变成鲜花的。”师父无奈,“赶紧下班,回家睡觉。”说罢挂了电话。 突然没了声音的培育室异常安静,何袅袅用只能自己察觉的声音说了句:“好吧。”就脱了大褂准备下班。 锁门的时候,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师父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记得吃饭”。 何袅袅会心一笑,走出了办公楼。 袅袅是从一个小村落走出来的姑娘,深知从小村落走入大城市的艰难,她没有背景,没有强大的家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不懈的努力。从事食用花卉研究的这五年里,她日以继夜地扑在工作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是全公司最大的卷王。当然成绩也很耀眼,每次评奖评优都有她不说,还年年在市里拿奖,是当之无愧的全公司的骄傲。 这不,人虽然没在办公室,工作却还没有停止——何袅袅坐在24小时快餐店靠窗的吧台座位上,偌大的餐厅,只有她一个小小的人影。她一只手拿着汉堡啃,一只手在平板上飞快打字记录着什么。 突然,一阵强烈又熟悉的恶心冲击着何袅袅的胸腔,她丢下平板和汉堡,捂住口鼻,健步如飞冲进洗手间。很快,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尽数呕了出来。 何袅袅简单漱了漱口,安抚着翻腾的胃,走出了洗手间。可刚走到大厅,胃就像是装进了搅拌机,快速旋转的刀片撕扯着她的肠胃。她双手用力压着胃想缓解一点,里面的搅拌机却撕扯地更卖力,疼得她眼冒金星,汗如雨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袅袅扶着墙,想坐下来休息一下,可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地面的凉意钻入身体,让那搅拌机更加疯狂。眼中不断闪烁的金星也被一片黑取代,逐渐失去了意识…… 熟悉的隔断帘,熟悉的病房,一定又是哪个好心人帮她叫了救护车。何袅袅因为长期生活不规律,有严重的胃病,是这家医院急诊室的常客。吊瓶里的药液已经输了一半,胃的疼痛感也大大降低了。 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唤醒了晨光,春日的阳光还不是很暖,微弱的阳光撒进病房,落在何袅袅脚上。何袅袅摇了摇脚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暖气足足的病房里,总是让人睡得很舒服,一眨眼,天都亮了。 “哟,大忙人醒了?”听声音,何袅袅就知道今天当班的是陈医生。陈医生是个30出头的年轻男人,戴个金丝眼镜,人很健谈。何袅袅来过几次就跟他熟络了。 何袅袅赶紧起身,跟陈医生打了招呼,有点歉疚地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陈医生,又给你添麻烦了。” “又没按时吃药吧?”陈医生问。 “我也想按时吃,可您给开的药得饭后吃,我没吃饭,没法吃药啊。”何袅袅有点为难。 “你就不能遵医嘱,按时吃饭吗?” “您也知道,我有点忙……”何袅袅做错了事想耍赖的小孩一样,找着别的原因,“公司太卷了……” “是你太卷了吧。”陈医生一脸严肃,“你这胃再不好好养养,明年得切。” “不至于,不至于。”何袅袅以为陈医生在开玩笑,打着哈哈说。 陈医生也没跟她多说什么,直接把诊断报告送到她面前——急性胃穿孔,需要手术。 仿若一道惊雷劈在何袅袅面门,奶奶当年就是胃癌走的,没想到她还没摸到30岁的门,就要在胃上面动刀了。一时难以接受现实的何袅袅紧紧抓住陈医生这根救命稻草问:“可以不手术吗?” “可以。” 何袅袅听到这个回答瞬间两眼放光。 “但是……”陈医生一脸严肃。何袅袅就知道还有“但是”,收起眼中的光,仰着头,乖乖听陈医生后面的话。 “按时吃饭,多加休息,尽量不要工作。”陈医生沉吟道,“我感觉你在工作上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如果不暂停工作的话,吃药也是白搭。” 工作狂何袅袅陷入了极限纠结。她其实就是不想暂停工作,但又害怕开刀,此时急需一个人来推她一把。可她不敢问爸妈的建议,他们肯定会想劝袅袅辞职养病。想来想去打给了师父。她的师父也是她的领导,领导肯定会倾向于工作。 袅袅的师父很快来了——带着袅袅的休假通知来的。留着山羊胡的精瘦师父把三个月的休假单递到何袅袅面前,微笑道:“三个月,一天都不许少,赶紧回家好好休养。” 何袅袅难以置信地捧着休假单,问:“师父,你不是想把我逐出师门吧?三个月我种的花都能全开一茬了。” “三个月是你上个季度的加班总时长,一个季度都能加出520个小时的班来,可真有你的。”师父说着顺手摘了何袅袅的工牌,“工牌我收走了,最近三个月别想踏进公司一步。” “那我的花苗怎么办?”何袅袅担心。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师父捏着自己的山羊胡,语重心长地说,“流水不争先,挣的是滔滔不绝。你已经领先别人很多很多了,稍稍停下来照顾照顾自己吧。” 何袅袅拼惯了,她不怕别人批评她飞得不够高,只怕别人关心她飞得累不累。师父一席话让何袅袅鼻头竟有点酸,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了。师父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灿烂一笑说:“好好找个山清水秀,能闲出蛋疼的地方养好身子吧。” 望着师父的背影,何袅袅感觉心里暖暖的。其实她心里有一个牵挂了好多年的地方——陪伴了自己童年的小村落。那里没有喧嚣,没有内卷,没有人催着她凡事争个第一。只有花开遍野,稻田徐徐,炊烟袅袅……之前因为工作,一直没有付诸行动。这次三个月,足够了。 何袅袅开车回村,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压上去滋滋作响的砂石路……三岁的时候,爷爷曾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这条路上走过无数次,她坐在自行车前面的单杠上,像一只快乐小狗迎着风咧着嘴笑。 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种着不同作物的田地……村里的地都是公家分的,每家每户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大小的地,种什么全凭自己说了算。何袅袅也有自己的地,小时候她跟爷爷奶奶一起来田里种土豆,小小的她拎着小篮子,把发芽的土豆块一块一块放进奶奶挖好的小土坑里,秋天就可以吃上自己种的土豆。 临近中午村子里袅袅的炊烟……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是袅袅最按时吃饭的时候,一到饭点,每家每户都有菜香味飘出,奶奶常在烧柴的灶里给袅袅烤一些时令美食,有时是甜到流蜜的地瓜,有时是焦香的玉米,有时是爆浆的柿子…… 乡间总能就地取材做一些让人惊喜的美食,离开家乡之后,像烤地瓜和烤玉米还能偶尔在街边小巷之类的地方吃到,爆浆烤柿子却没有找到过。 何袅袅家乡种的柿子都是涩柿子,直接吃是没法吃的。在柿子熟的季节,她就去自家树上摘两个回来给奶奶烤。涩涩的硬柿子经过木柴烤制之后,剥去薄薄的外皮,会变得像大福一样软软的,一晃,抖动着像一颗水气球。咬一口,温热甜蜜的汁水里混着柿子细小的纤维,爆浆一样涌出来。得赶紧一起被吸进嘴里,独特的烤柿子香气一下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咽下浓郁的汁水之后,尝到的是如菠萝蜜口感,却又比菠萝蜜稍软一点的一瓣一瓣的果肉,“咯呲咯呲”,微微弹牙。 每每想起烤柿子的滋味,何袅袅都忍不住流口水。只是太久太久没有吃到过了。 车缓缓驶进村子,在村口玩的几个小孩看到陌生的车和人,好奇地跟在何袅袅车身后,全程注视着何袅袅停车、下车、进入巷子。 村子跟何袅袅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化,个别人家里翻新了房子,或重建了门楼,但大部分保持原样,只是旧了些,都是熟悉的样子——可这熟悉有点不太正常。这意味着何袅袅离开的这15年里,村子没有任何发展。怎么会这样呢? 老家的院门还是老样子,厚实的木质大门上漆面斑驳。打开院门,院子里只沿墙边有一点点杂草——爸妈虽然住在城里,但时不时会回来打扫一下,院子和屋子都还算干净整齐。打开房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长久没人居住的屋子,比二月份的室外都冷。何袅袅进屋把所有门窗都打开通风,然后找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沐浴着阳光享受自己的午餐——三明治。 突然,后邻家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哭声和大人的吵嚷声。村子里每家每户都离得不远,邻居家在院子里打个喷嚏都能听见。何袅袅听到小孩哭喊着说:“不要打姥姥,不要打姥姥!” 难道是家暴?!何袅袅噌地一下从马扎上起来,之前就听说又很多无用狂徒会在家里欺负人,这次让她何袅袅碰上了,可不能轻易放过。可事情比何袅袅想的复杂多了,何袅袅从后邻门缝中看去,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壮硕男人,手里举着一根小孩胳膊粗的铁棍子。 何袅袅只感觉一股凉气猛地钻进胸口,寒意瞬间侵袭了四肢百骸,抬起的手僵在门前,,推……还是不推? 第2章 香椿芽煎蛋 可听着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何袅袅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可没想到的是,铁棍要打的不是小孩,何袅袅进院子的时候,小孩被一个男人送进屋里了,87岁的奶奶无力地蜷着一条腿坐在地上。她垂着眉眼一动不动,仿若一座雕像,唯有眼中流出的绝望和无奈,看出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奶奶对面的壮硕男人手里抓着铁棍,她的高大和健硕,显得奶奶尤其娇小脆弱。 这奶奶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举手投足优雅而缓慢,所以小时候大家都叫她阿雅奶奶。而这壮硕男人叫何家豪,是阿雅奶奶唯一的儿子,论辈分,何袅袅应该叫他一声豪叔。 何袅袅冲到阿雅奶奶前面,伸开双手护住她,提高嗓门喊道:“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你是谁?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豪叔抓着铁棍怒目圆睁。 面对身强体壮的男人,何袅袅虽然害怕,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谅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便嚷嚷着说:“我是袅袅,何良的女儿!”这是离家太久的年轻人独有的自我介绍方式,祖辈生活在这里,长辈的名字才能让乡亲们精准定位她的身份。 “我家的事跟你无关,赶紧走。”豪叔赶苍蝇似的摆着手。 “我不走!你拿个大铁棍,是想杀人吗?”何袅袅大声嚷嚷着,把问题的严重性放大。小村落没有秘密,只要声音足够高,可以把消息一瞬间传遍全村。 “嚷嚷什么嚷嚷。”豪叔压着声音,语调中的狠意却尽显。 何袅袅挺直了腰板大喊着:“怎么?你还想打我啊你!”人虽然不强壮,但外出闯荡多年的袅袅,气势还是很有的。 阿雅奶奶拉了拉袅袅的衣角,含泪无奈道:“袅袅啊,你走吧,我是自愿的。” “什么自愿的啊?就算你自愿,我也不同意!”何袅袅之前在村子里见过几次无用的儿子打母亲,无用的丈夫打老婆,只是那时候她小无力阻止,如今让她碰到了,她可不能坐视不管。 “孙子要娶媳妇,差钱啊……”阿雅奶奶哽咽着,拉了一下自己左腿的裤子,脚踝上露出一枚嫩白的玉镯来。何袅袅心里一咯噔,她知道,这玉镯是阿雅奶奶小时候父母给戴上的。阿雅奶奶小时候家里富裕,父母对她百般疼爱,给配了一对和田玉镯戴在脚踝上,没想到如今年过耄耋,竟要被亲儿子打断骨头将这玉镯取下,卖了钱给孙子娶媳妇。 “那可以打断镯子取下来啊,断了不是也能卖吗?”何袅袅不敢相信,竟有人会为了钱做到如此地步。 “断了我可不收啊!” 何袅袅循声望去,屋里竟然还站着一个梳着偏分头的圆脸男人,他叼着烟,满脸的麻木不仁。脸很生,应该不是本村人。看到何袅袅在瞪他,他继续说:“别以为我愿意收这镯子,这种老玉,两万块钱我收回去都得赔本。” “那你赶紧走吧,可别做这赔本的生意了!”何袅袅狠厉道。 豪叔握着铁棍低着头,一言不发。看得出,他也是极不情愿的。如果生活还过得去,谁又愿意对自己的老母亲下手呢? 阿雅奶奶推了推何袅袅,哽咽着说:“袅袅啊,你就别管了。我这条腿早就不中用了,打了也没影响。”一句话,是劝袅袅,也是劝豪叔。 “只要我在这儿,就不能让人打你!”何袅袅喊道。 “我才是真来帮忙的。”收镯子的圆脸男人鄙夷道,“你又不了解情况,可别在那儿装英雄帮倒忙了!” 随着几个人的吵嚷,院门口逐渐聚集了不少村民,村民们都知道豪叔家里情况,也不上来阻止,只是小声讨论着。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20岁左右穿黄色帽衫的男人。他笑嘻嘻地走进院子,对豪叔说:“豪爷爷,大家都看着呢,快给我,您拿着要让人笑话了。”说着把他手里的铁棍拿了过来。 “早就被笑话透了。”豪叔声音很低,何袅袅还是听到了,其中无助和悲伤听着让人心疼。 “这位大姐,没什么事你也回去?”帽衫男人一边扶阿雅奶奶起来,一边看了一眼何袅袅说。 “你是谁啊就叫我大姐?”何袅袅怒道。她不喜欢这种不做实事,只会和稀泥的调解人。帽衫男人也不生气,赔着笑脸把阿雅奶奶从进屋,又轰散了看热闹的村民,来到何袅袅面前勾起何袅袅的肩膀说:“走吧?” 何袅袅甩开帽衫男人的手怒道:“跟你认识吗?就勾肩搭背的!” “都是一个村的,说什么认识不认识的。”帽衫男人咧着嘴笑。 事情没解决,何袅袅还不想走。帽衫男人压低声音,依旧笑脸,使了个眼神说:“有事出去说,你要当着人家面戳人家痛处吗?”何袅袅这才不情不愿跟着男人出了门。 “那个收镯子的奸商还在他家呢,你这样和稀泥治标不治本!”何袅袅到了自家院门口,咬牙怒道。 “我和稀泥?”帽衫男人不解,“如果我不过去,你得跟那个收镯子的都打起来了。” “打起来也不用你管。”何袅袅走进家门,砰一声把木门关上,帽衫男人识趣地走了。何袅袅有想过村里穷,但没想到村里会有人为了两万块钱,就要把亲人的腿打断。想到那个收镯子的人还在豪叔家里,何袅袅就不放心。听到外面没了动静,何袅袅又折返,来到豪叔家里。 “我要买阿雅奶奶脚上的镯子。”何袅袅进门表达来意。其实刚刚若不是太多村民围着看,她已经买了。她自小也是村里长大的,知道不能在太多人面前展露财富,一传十十传百,味道就会变。虽说何袅袅两万块钱要不吃不喝攒两个月,但这些年,她忙于工作,也攒了些钱。何袅袅补充说:“不过我不用镯子取下来,阿雅奶奶继续戴着就好。”说着就拿出手机,要给豪叔转钱。 阿雅奶奶没说什么,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红了眼眶,马上别过了脸。 “哎哎哎!有你这样抢生意的吗?”收镯子的圆脸男人看不下去了。 “你不是说你收两万要赔本吗?”何袅袅微笑,“我这是帮你省钱呢。”何袅袅转了钱,也不多说什么,扭头就出了豪叔家。 解决完问题,何袅袅神清气爽,蹦蹦跳跳回到自家院子,继续啃三明治。 “吃那玩意儿有营养吗?”天空突然飘来帽衫男人的声音。 何袅袅抬头一看,那帽衫男人站在对门村长家的屋顶上呢。村里的房子建得近,站在对门屋顶上看彼此院子,看得清清楚楚。刚刚何袅袅又去豪叔家的事,他肯定也看到了。 “刚刚的事你别说出去……” “你不记得我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话语被撞到了一起。何年归尴尬一笑说:“我不会说出去的。”然后盯着何袅袅,期待着她的回答。 “你是……何年归?”村长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何时归跟何袅袅差不多大,小儿子比何袅袅小八岁,按照年龄来看,这穿帽衫的应该是何年归。 何年归听到袅袅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嘴咧得更开了,肆意显露的牙齿整齐漂亮。何年归笑起来眼下有肉肉的卧蚕,一双狗狗眼纯真而顽皮,像是夏日里气泡充盈的橘子汽水,三分麻,两分酸,五分甜。不过这瓶生产日期过于新的汽水并不在何袅袅可挑选的货架上,两人差着辈呢。虽说没有亲戚关系,但按辈分来算,他应该尊称何袅袅一声姑姑。 “我刚走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何袅袅故意,“大侄子,乖,叫姑姑。” 何年归的脸僵了僵,皮笑肉不笑地说:“姑姑?” “对啊,小时候叫的不是挺亲热的吗?长大了害羞了?”何袅袅坏笑着。 “年年,你干嘛呢!快下来吃饭。”村长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何年归窘迫地偷瞄了一眼何袅袅,一边往下走一边嚷嚷着:“爸,别叫我小名!” 何袅袅笑了笑继续啃三明治。太久没有感受大自然,现在静下来,嗅着炊烟,沐浴着阳光,听着林中的鸟鸣,有种超脱的感觉。 突然敲门声响起,突然被打断的何袅袅有点小气愤,不情不愿去开门。门外的人没有及时听到回应,便喊道:“姑姑,我是你的过儿啊姑姑。” 何袅袅猛地打开门,怒道:“信不信我赏你一个大比兜?” 何年归露出比何袅袅脑袋还大的巴掌,轻呼了一下说:“谁赏谁还不一定呢。” 何袅袅白了何年归一眼,问:“什么事?” 何年归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盘香椿芽煎蛋,不情不愿地说:“我爸让我送过来的。” 闻到香椿芽独有的香气,何苗苗很惊喜。早春趁着香椿的芽头嫩,摘下来简单焯水后切得细碎,拌了蛋液在油锅中煎成小饼,香椿芽嫩而脆弹的颗粒伴着蛋香,越嚼越有滋味,是一道不可多得的春季小菜。 “你等我一下。”何袅袅把何年归迎进院子,忙进屋去找可以回给村长的东西,很快翻出一包新鲜菊花,拿出来给何年归。何年归看着只有花头的菊花,一脸疑惑。何袅袅解释道:“这个是可食用菊花,煎炒蒸炸都可以,可好吃了。” “你们城里人吃的花样挺多的。”何年归调侃道。何袅袅接过香喷喷的香椿芽煎蛋,吃起来,一边说:“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吃完了给你把盘子送过去。记得给你爸带个谢谢。” 他也不走,就站在院子里,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像是有话要说。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找到了话题,问:“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两三个月吧,这次想待久一点。” 何年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这么久啊,那你还敢买阿雅奶奶的镯子?” “这有什么不敢的?”何袅袅说。 “总之你还是小心点。” “啊?”何袅袅没懂。在自己村里有什么好小心的?不过事情真如何年归料想的那样——晚上发生的事让何袅袅想赶紧逃走。 第3章 豉汁蒸排骨 听到何袅袅说这次要留下来住两三个月的时候,仿佛有人在何年归心里燃起了烟花,伴随着一声声爆响,漫天的烟花绽放。整天喊着“何年归”“何年归”终于把这人给盼回来了。他得想办法加上她的联系方式,这样就算她跑了,他也可以联系到她了。 “你下午有事吗?”何袅袅问。 “有啊,我忙得很。是准毕业生,得学习。”何年归说完就为自己口是心非和蹩脚的理由懊悔。 “准毕业生要学什么?”何袅袅疑问。 “就……很多啊……” “哎呀,休息一下午吧,下午来帮我打扫,我请你吃好吃的。”何袅袅热情微笑。何袅袅面颊肉肉的很可爱,笑起来尤其明显,总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何年归就是被这肉脸蛋给欺骗了,在何袅袅家里做了一下午的苦劳力。 何袅袅家看着不大,但因为太久没人住,工作量不小。两人就一边聊天一边忙活。何年归话多,说起来自己的事更是滔滔不绝—— “我现在临床医学专业在读,但是我不太喜欢。你也知道我爸以前是村医嘛,就想让我也成为医生。可我根本提不起兴趣。我就对做饭感兴趣……虽然有点没出息哈,可是民以食为天嘛,我觉得没什么丢人的。而且我哥已经是医生了,我做点别的也可以吧。我哥你还记得吧?何时归。” “嗯,记得。”何袅袅当然记得,毕竟是前男友。不过这段感情短暂而隐秘,村里应该没人知道。 “那你呢?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初你去城里上学,后来又考上那么好的学校,一直是全村的骄傲。”何年归说,“村里谁家教育小孩,都是说,‘你看看人家袅袅’怎样怎样。”何年归一边说着一边把挤放在一起的几个沙发和柜子推到合适的位置摆好。因为用力,连话语都注入了力量,一字一顿。 何袅袅在清理桌面灰尘,揉搓着抹布犹豫着说:“我呀……”何袅袅提到自己,就犹豫了,感觉她的生活太平静如水了,上学的时候就是天天泡在书里,毕业以后,就是天天泡在泡在公司里,没什么朋友,人生大事也没进展,有益于国家人民之类的成就更是没达到过,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于是犹豫了一下说:“我就那样吧,碌碌无为的。” 何年归瞬间意识到,何袅袅所谓的“碌碌无为”和他理解的“碌碌无为”肯定不是同一个。便直接问:“那你这次回来是要干嘛?” “没想好呢。回来躺平玩一玩吧?”何袅袅虽这么说着,却在想出发前从公司寄出的菊花根苗不知道到哪里了,难得回村一次,一定要抓住这次野外实践机会,培育一下新研究的可食用菊花品种。 何年归挑着眉,不满地嚷嚷:“你们学霸是不是都喜欢嘴上说躺平,背地里拼命努力?” “怎么?你有意见?”何袅袅也挑眉。 “我哪敢啊?”何年归阴阳怪气,“你可是全村的骄傲。虚荣点很正常。” “再阴阳怪气小心姑姑教育你哦。”何袅袅皮笑肉不笑。 “姑姑教育我,小心过儿罢工哦。”何年归模仿着何袅袅的表情和语气。 何袅袅瞪了何年归一眼,心想这个年轻弟弟可真不可爱。何年归假装乖巧,歪头微笑,一副“我这么乖你还瞪我,不太合适吧”的表情。 “你的表情很欠揍。”何袅袅咬牙道。何年归看何袅袅真的有点生气了,换了个灿烂的笑脸求原谅,然后赶紧抓了车钥匙说:“我去帮你搬行李!”就出门了。 看着何年归蹦蹦跳跳的背影,何袅袅本来就不多的气瞬间消散了,说到底他还是个小孩儿而已,谁没有个年轻气盛心直口快的时候呢。 何年归帮何袅袅把带回来的行李都搬进屋子,没想到她的厨具就只有一个蒸烤箱。何年归问:“你就靠这玩意儿吃饭?” “对啊,可方便了,想吃什么放进去,一锅出。”何袅袅不会做饭,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把食物做熟,能下咽。蒸烤箱做到这两点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 “这玩意儿做的东西能吃?”何年归一个热爱美食的人对何袅袅这种不重视食物的态度非常有意见。 “什么叫能吃?”何袅袅强调,“我就是靠它养活的好吗。” 何年归眼中明显流露出了看到可怜人的表情,说:“那你能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何袅袅的斗志一下被激起来了,说:“今晚你别走,我一定要用这蒸烤箱给你露一手,绝对让你心服口服!” “不用,不用……”何年归听到要吃何袅袅做的东西,马上躺平服软“,我服的!心服口服的,真的。” “不行,你心里明明就不服!”看到何年归这态度,何袅袅的好胜之火熊熊燃烧起来,逼着何年归一定要留下来吃晚饭。 可她不仅语言上斗不过何年归,体能上更是差一大截,也不知道何年归吃什么长大的,人高马大,比何袅袅高了快两个头。她拉着何年归想把他留下来,何年归抓着何袅袅的双手一抬,直接让何袅袅双脚离了地,她就像猴一样挂在何年归胳膊上,下不敢,上也不敢。何年归坏笑着说:“就这点战力,还跟我斗呢。”何袅袅急得无能狂怒:“放开我!何年归!小心我告诉你爸!” 何年归不屑一笑:“就这?拿我爸威胁我,当我小孩呢?” “啊!!!!”何袅袅大叫着乱踢何年归,何年归腿上狠狠吃了一脚,也叫起来,把何袅袅放在地上,嚷嚷着:“你一个长辈居然踢我,小心我告诉我爸!” “幼稚。”何袅袅狠狠道。 “你才幼稚!”何年归揉着受伤的腿,幼稚地反击。 两人像小时候吵架那样,互怼了起来。 …… 没想到多年没用的暖气炉制暖效果还很不错,何袅袅回到家就燃起了暖气炉,太阳落山之后,屋子里已经很暖和了。何袅袅蒸了个豉汁排骨和菠菜蒸蛋,庆祝自己顺利回到何家村。 何袅袅的菜上桌的时候,村长家又来送菜了,不过这次是村长亲自来的。他端来一碗腊肉炒干笋,还加了小米椒。若放在平时,何袅袅是很爱吃的,可现在,这碗菜对她来说,太刺激了,胃会闹脾气。于是委婉道:“谢谢啊,旺哥,不过我这两天胃有点不舒服,可能吃不了辣。” “这辣椒不辣,少吃点没事的。”村长把碗放在何袅袅的餐桌上。何袅袅忙盛了半碗豉汁排骨作为回礼。可村长收了排骨,也不走,左看右看似乎在找什么话题,真的是跟何年归一模一样,不愧是父子。 “都整理好了哈。”村长终于找到一个话题。 “是啊,多亏了年年,下午帮了大忙。”何袅袅说。 “嗯……”村长又思索着话题,“屋里挺暖和哈……” “村长,有事?”何袅袅直接问。 听到何袅袅这么问,村长直接坐了下来,笑着说:“是有个事,就是……你回村也看到了哈,村里的路,还是砂石路……” 听到这儿,何袅袅大概知道村长想说什么了,这肯定是知道了她买阿雅奶奶玉镯的事,以为她在外面赚了什么大钱,想来要钱修路了。何年归白天还在那里装好人说什么要让她小心,结果回家就把这事告诉他爸了。看来最应该防备的不是别人,就是何年归他本人。 “我也很想帮村里修路,可是我也是个打工的,手里没什么钱……”对于这种情况,直说是最好的回应。 “什么打工的啊,你可是全村的骄傲。”村长说起来脸上似乎也有骄傲之色,“而且白天你眼都不眨地买下阿雅奶奶的镯子。我们都知道,那镯子可值钱了。修路只要二十万就足够了,实在不行,稍少点也行。” 果然。无论什么事,一旦传了出去,就会变味。不知道现在镯子的价格已经传到多少万了。 “是很值钱,要两万!”何袅袅强调,“我不吃不喝很久才攒下来的钱……” “哈哈哈,开玩笑,你们在大城市,肯定比我们赚钱轻松得多。年纪轻轻就开上那么好的车了。”村长压根不信袅袅说的话。 “车是我爸妈帮我贷款买的,车证上还是我爸的名字……”何袅袅也很无奈。人一旦陷入需要自证的境地,就怎么自证都是无效的。她离村多年,期间跟村子里没有任何交流,村子里的人只看到她在大城市工作,光鲜亮丽。可没人知道她每个月拿的那点工资三分之一用来交房租,三分之一用来吃喝和看病,剩下三分之一一大半用作日常开销,能攒下来的钱屈指可数。 可来要钱的,不仅仅是村长……好不容易送走了村长之后,又来了两个——一个还算是能沾边的本家,爷爷的兄弟的儿子的侄子,何袅袅叫他一声大哥,他想借三万块钱把新房的顶给封了,因为没钱,没有顶的房子已经日晒雨淋三年了。另一个是巷子口左边第一家,虽跟袅袅没有亲戚关系,但按辈分,袅袅应该叫她一声嫂嫂,她家儿子有自闭症,不能上学上班,老两口在镇上盘了家店卖烧饼,可因为生意不好,已经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房东一直在赶人,她想借两万块钱交房租…… 何袅袅没想到她买了个玉镯,带出来这么多困难,其实想想他们肯定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对一个完全不熟的人开口,可何袅袅也不是救世主,她确实没钱,帮不了什么忙。 这一刻,何袅袅想逃了。本以为陌生的城市太大会让人无助,原来小小的村落,更会让人无助。 第4章 腊肉辣炒笋干 004 从何袅袅家出来的时候,何年归才反应过来,刚刚太激动,光顾着跟何袅袅争个高下,忘记问她要联系方式了,可是现在已经出来了,再回去要个联系方式有点太刻意了……可是盼了这么久才把她盼回来,还是去要吧……她说是待两三个月呢,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吧…… 何年归就像个个钟摆似的在两家门口左右摇摆。 这时何年归的爸爸何旺端着一碗菜从家里出来,正撞上何年归,不解道:“你不回家在这里干嘛呢?”何年归看到他爸手里的菜,知道这又是要给何袅袅送菜呢,便主动伸手去接,说:“我来送,您回去吧。” 何旺手往回一收,说:“我有事跟袅袅说,你先回去吧。” “什么事啊?我跟你一起去。” “村里的大事,你别乱掺和。”何旺作为一村之长,总是用这样的理由来拒绝何年归的跟随。 “好吧……”何年归怏怏道。突然想到可以让老爸帮他要袅袅的联系方式,用村里的理由还更名正言顺些,便笑道:“老爸,你记得问袅袅要联系方式,以后村里的事情也方便找她。” “行。”何旺大跨步进了何袅袅家。 …… 何年归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何旺回来了。本以为村长老爹出马,一个顶俩,结果何旺回来之后,把带过去的菜往餐桌上一放,有点气愤地坐了下来,说:“袅袅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终于出息了,想让她捐点钱给村里修路都不肯,村里那条路,一到雨天就……” “您问何袅袅要钱了?”何年归有点不解,也有点生气,“何袅袅12岁就离开村子,后来几乎没怎么回来过。这才刚回来,话还没说两句呢,您就问她要钱修路?” “她能眼都不眨地买下阿雅奶奶的镯子,就说明她手里不差钱。这村子也是她的家,我去让她捐点钱,也没什么问题吧?而且这钱又不是给我的,是给村子修路的。”何旺说。 何旺越说,何年归越生气,皱眉道:“是谁跟您说,她眼都不眨就买下阿雅奶奶的镯子的?” “你豪爷爷。”何旺说,“他说袅袅直接就转账了,手里有的是现钱。” “她就是一个去城里打工的,赚的是死工资,手里能有几个钱?”何年归生气。其实当时他站在屋顶上看到何袅袅避开众人,私下去找豪叔买镯子的时候,就知道,她手里其实也不是很宽裕,不然在看到豪叔要打阿雅奶奶的当场,就出钱了。 “你赚不到几个钱,还瞧不上人家在大城市打工的了?”何旺自知理亏,开始挑何年归的刺。 “你这人怎么老这样?说什么都能挑刺挑到我身上。”何年归放下筷子说,“我不吃了。” 何年归说罢出了门。本想去何袅袅家看看情况,可是他爸刚去问人要了钱,他当下实在是没脸过去。于是上了楼顶,哪怕是看看何袅袅家的院子,也能聊表安慰。 可刚上楼就看到村西头的袅袅的远房大哥进了何袅袅家。何年归知道王叔家里的情况,多半也是因为钱的事来的。 没一会儿,袅袅的远房大哥面带遗憾从何袅袅家出来,回家去了。刚过了没有一分钟,巷子口左边第一家的嫂嫂又进了何袅袅家。 两人一前一后像是约好了排着队似的。 等那嫂嫂从何袅袅家出来,前脚刚进家门,巷子口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是村口燕子,燕子今年刚结婚,马上面临生孩子,可是她家为了送她结婚,都花了不少钱,这次来肯定也是想借钱。 何年归赶紧从屋顶下来,跑到何袅袅家,把她家院子门从外面闭上。看到燕子挺着大肚子越走越近,何年归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燕子姐,这么晚来要去哪里啊?” “我找袅袅,听说她回来了,好几年没见她了,来跟她聊聊天。”燕子说着就要越过何年归去推门。 何年归弯下身假装系鞋带,挡住了燕子姐,一边说:“我也是来找袅袅的,可她不知道去哪儿了,人不在家。” “不在家?”燕子探着头往里看了看说,“我看她家灯亮着啊。” “不知道啊。”何年归说,“我这不刚从她家出来,叫了半天没人应,进门屋里空的。没人!要么,你先回去?” “来都来了,我就在这儿等等她吧。没关灯说明一会儿就回来。”燕子说。 村里人都知道何袅袅很少回来,今天如果错过了,说不定人明天就走了,大家自然不愿意放过今晚这机会。 何年归见燕子姐不走,他也在门口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一局20分钟的游戏,又来了五个乡亲,不过五个乡亲听说何袅袅不在家,又看燕子挺着大肚子在等,便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初春的夜里温度很低,而且今晚是个大阴天,浓厚的乌云压着村子,水汽浸在人身上,从内到外得冷。何年归玩手机都感觉冻手,一局结束,把手机放进口袋,抬头看燕子,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何年归说:“这袅袅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燕子姐,要么你先回去?这么冷的天,你又挺着个大肚子……” 燕子的耐心似乎也被消耗差不多了,听到何年归这么说,便说:“那我明天再来吧。”说罢就走了。 燕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的时候,何袅袅从屋里出来了。乡村的夜间很安静,何年归听到何袅袅打开房门,穿着棉拖鞋“嗒哒、嗒哒……”穿过院子,一步步走到院子门口。 何年归知道,这是何袅袅来关门了。何袅袅的院门刚刚被他给闭上了,如果不搞点动作,何袅袅肯定直接栓门,看不到他。于是他赶紧打开游戏,把声音开到最大。 “何年归?你在门口干嘛呢?”何袅袅果然打开门问。 “我玩游戏呢。在家里我爸不让我玩。”何年归说。他看到何袅袅没什么精神,双眼被疲惫和无奈充满。她轻轻“哦”了一声,就要关上门。 何年归手比脑子快,手一下伸到两扇院门中间,何袅袅没来得及收手,两扇门把何年归的手掌夹了一下,一瞬间就红了。 “你没事吧。”何袅袅和何年归同时开口。 何年归笑笑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缓解着火辣辣的疼痛说:“我没事。你没事吧?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是不是你把我买镯子的事给说出去了?”何袅袅问。眼中满是冷漠。 “不是我。”何年归忙否认,“是豪爷爷,他告诉我爸的,不过别人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 “哦。”何袅袅直接关门拒绝了再跟何年归说什么。 何年归愣愣的站在何袅袅家门口。一道闪电带着连环的雷声,在何年归耳边轰鸣。他看刚刚何袅袅的眼神,预感她很快就会走。 盐粒一样的雪“刷啦啦”落了下来,何年归抬头祈求:“神啊,不要让何袅袅走好不好?我等了她八年了,好不容易才见到这一面,让她留下来好不好?” 何年归话音刚落,雪粒变成了雨水,倾盆而下。 “不答应我的请求也不用淋我吧!”何年归惊叫着跑回了家。 八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雨雪交加的一天。何袅袅跟父母一起回来过年,说是过年,其实就是回来给老家的房子打扫打扫,贴贴春联什么的。因为待的时间短,他们家没点暖炉。何年归的哥哥何时归便邀请袅袅来家里暖一暖。 那是何年归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何袅袅。他看到一个穿着粉色羊毛大衣,披散着黑长发的女孩,两只手撑在头顶挡着雨雪,跑着跳着来到了他家。 他只觉得她好漂亮啊,小小的圆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刘海被雨水打湿随意垂在额前,一双眉眼清丽而明亮,总是含着笑意。 何年归慌慌张张跑到客厅,鼓起勇气说:“外面好冷,要不要我帮你暖暖手?” “好呀,你要帮我装热水袋……”何袅袅话没说完,何年归就握住了何袅袅的手。她的手指纤细而柔软,红红的指尖凉得像是冰棱。何年归一边哈气一边搓着何袅袅的手。何袅袅笑意盈盈地接受着这温暖。当时何袅袅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心跳震耳欲聋。 那年他13岁,个子刚刚跟何袅袅差不多高。自那之后他就开始了等待,等待自己长大成年,等待何袅袅回村。 等啊等啊,终于等到她回来了,她跟以前变化不是很大,只是圆圆的小脸变成了尖尖的小脸,人也比之前清瘦些,双眼如八年前一样清丽明亮,含着笑意。 看到何袅袅买下阿雅奶奶的镯子的时候,何年归只感觉何袅袅就是周身散发着光芒的天使。那些无望又煎熬的等待时光,全部都是值得的。 可感觉神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只是让他看到何袅袅的美好,转瞬就要让她走了。 真如何年归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一早,何袅袅把行李打包收拾好,熄了暖炉,把家里的东西重新盖上防尘布,锁了门出门。 何年归听着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万分焦急。 怎么办……怎么挽留何袅袅?他们只是昨天见过一面,他能用什么理由来挽留? 第5章 肉糜烩圆片 昨夜的雨夹雪后来变成了暴雨,哗哗啦啦下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何袅袅就被侵入屋子的湿气给叫醒了。暖炉应该熄了,整个屋子像是冬日的河边,湿哒哒、凉飕飕的。 何袅袅躺在被窝里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虽然心里很想在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多待一段时间,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让她觉得留下来不仅帮不了别人,还会让自己觉得自己很没用。 思来想去,她还是收拾了行李出门了。 雨后的小路很泥泞,只是从家里走到车里,泥水已经把鞋子全部包裹。何袅袅干脆把鞋子脱了,丢在副驾,赤脚开车。 时间还早,又是个阴天,村子里还没什么人。何袅袅的车穿过一座座小院子,往村口驶去。可就在到达村口的时候,车子怎么都不走了。 何袅袅探出头来看,车轮陷入了泥路里。车轮转动只带动了泥浆满天飞,却一步都不往前走。 何袅袅无助地又踩了几次油门,却只是让车轮陷得更深。村子里的路果然需要赶紧修,昨天村长说的没错。 何袅袅叹了口气,准备下车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她探着身子想去抓刚刚丢在副驾的泥鞋,玻璃窗却被敲响了。 何年归站在车窗外,朝她摆了摆手。何袅袅按下车窗,还没开口,何年归就问:“路不好走,要不要留下来?” 何袅袅探出车窗,看了看车轮陷进泥里的深度,说:“你说咱俩能不能推动这辆车?” 何袅袅似乎没听到何年归的话。何年归也没勇气问出第二次。何袅袅又伸手去捡鞋子,准备下来推车。何年归见何袅袅铁了心要走,便说:“不用下来,我找人帮你” 说着打开手机,按着发了一条语音:“村口有人车陷泥里了,来几个男人帮忙推一下吧。” “你发给谁了?”何袅袅有点担心,“不会是全村群吧?” “这种事肯定要求助全村啊。”何年归理所当然。 何袅袅本来是想偷偷走的,这下可走得轰轰烈烈了。 很快,几个男人朝村口走来了,他们见到何袅袅简单打了个招呼,什么也没说,就开始帮她推车。 有棉拖鞋、运动鞋、厚布鞋……不论是什么鞋,都不顾路面的泥泞,踩在污水里,陷在泥窝里,污泥不分你我地缠绕上袜子、裤脚。 车终于推出来之后,大家没等感谢,也没说什么,默默各自回家了。何袅袅看着延续而去深浅不一的脚印,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一天夜里家里意外失火,村民们接力棒一样,喊醒了全村的人。大家马不停蹄地奔涌而来。在消防车赶到之前,就控制住了火势。 失火后,村民们像是约好了一样,这家送些吃的,那家送些用的。屋子重新装修的那一个月,何袅袅今天在这家吃饭,明天在那家吃饭,只要到了饭点,总有人来叫她。 那时候爷爷告诉她,吃了别人家的饭,是要记在心里还回去的。 …… 手机铃声打断了何袅袅的回忆。是快递,她回村之前,寄的可食用菊花苗到了。 或许有很多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何袅袅把车在路边停好,她决定不回去了。昨天晚上她就在想,用种植可食用菊花的方式,或许可以带着村民们致富。 看到何袅袅把车停在路边,何年归看到了希望,忙问:“怎么停路边了?不准备走了?” 何袅袅平静地说:“前面的路不好走,先留两天吧。” 说着又伸手去副驾驶拿鞋子。 乌云散去,太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来,像何年归的笑脸一样灿烂。 “别穿那双脏鞋了,穿这双吧。”何年归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双雨靴。 “你怎么知道我鞋脏了?”何袅袅问。何袅袅觉得自己是临阵脱逃,刚刚她出门的时候还有意瞥了一眼何年归家的屋顶,应该没有被发现啊。 “你穿不穿嘛。”何年归作势要拿走。 “拿过来!”何袅袅按住鞋子,穿了进去。 …… 何袅袅下车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了地里测土壤。雨后的田里虽泥泞,但穿着何年归给的雨靴,还算好走。 她已经十几年没来过自己的地了。她出生的时候,村里给她家分了一亩地,妈妈说,那是何袅袅自己的地。何袅袅小时候还在上面种过西瓜和土豆,不过后来一家人离开村子,地就租出去了。再后来,大家都出去打工,村里种田的人越来越少,这块地就荒废了。 初春的荒地里,野草的新芽压着去年干枯的黄叶,正在茁壮成长。 何袅袅扒开杂草,抓了一把泥土,捻开,泥土松散,不怎么粘手——土质疏松,符合食用菊花的种植需求。腐烂了一季的杂草,滋养了土壤,如果今年春天种下去的话,涨势应该很好。何袅袅取出酸检测试剂,捏了一点土壤进去——ph值65,酸碱度也很合适。这块地旁边就是一条河,在没有雨水的天气里,灌溉也很方便。 根据在培育室里养花的经验,种植花卉的土壤、雨水、温度、阳光都得严格把控。目前看这块地,土壤这一块是基本符合了,就是现在的温度还有点低,再加上最近雨水多,如果现在种下去,可能会有腐根风险。她得再等等,等温度上升一点,等雨季过去,才是种植的最佳时期。 毕竟这是她这么多年头一次回村,在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专业上再失败了,可太丢人了。 虽然目前种植不太合适,但地还是可以先理一理的。趁着雨后土地湿润,除草会轻松些。何袅袅回家抗了锄头,到地里开始除草。 “何袅袅!你干嘛呢?”何年归隔着河喊何袅袅。 “我除草呢!”何袅袅喊回去。 何年归听到之后,满脸问号,这个何袅袅怎么一阵一阵的这么突然,这是全村骄傲的秃发灵感吗? 何年归来到何袅袅地边,不解地说:“地里这么粘,你怎么想起来除草了?” “趁着地里湿,草才好锄。”何袅袅说。以前跟爷爷奶奶一起种田的时候,他们就是趁着雨后来除草,这些种地的知识,何袅袅还是记得的。 “你要种什么吗?” “嗯,种点东西。”何袅袅学霸的习惯让她在真的成功之前,都不会透露太多。 “我问你种什么。” “没想好呢。”何袅袅就是不说。 何年归叹了口气,说:“不管你种什么,你这地荒了这么多年,不得先耕一下?” “要耕的,等我锄了杂草,就耕。”何袅袅一边锄一边说,“直接耕,杂草会绊住钅矍头。” “你知道,现在有一种机器,叫耕地机吗?”何年归说。 “你当我傻吗?”何袅袅瞪了何年归一眼。她当然知道耕地机,小时候家里请人耕地,必须要凑齐好几亩地人才会来,还得提前约。她这一亩小地,根本请不动别人。 “何袅袅,要么你还是别种地了,干点别的吧。”何年归无奈。 “我大学学的就是种地,在我面前,你都算是外行。”何袅袅呛回去。 何年归摇了摇头,走了。何袅袅继续一个人除草,虽然还是冷冽的初春,但人动起来,还是很快出了一层薄汗。这一亩地看着不大,靠何袅袅一个锄,可能得两天。 “何袅袅!”何年归又回来了。何袅袅有点不耐烦地回头,看到他站在地头,手里推了一辆小型手推耕地机。 “你……居然有耕地机?”何袅袅惊讶。 “对啊,我们外行人耕地,都用耕地机,不用头。”何年归说。 何袅袅以为村子没什么变化,大家又穷,田里劳作就还跟十几年前一样,全部都是纯体力呢。终归还是何袅袅太自以为是了。何袅袅微笑道:“那我可以借你的耕地机用用吗?” “可以,那你告诉我你要种什么。”话题又回到了一开始。 何袅袅心想,何年归这个人控制欲可真强,就算问不到答案,也要想法子得到回答。何袅袅犹豫了一下说:“种菊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何年归问,“种来陶冶情操的?” “算是吧。”何袅袅不想多透露。 何年归有点生气,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别扭,什么都瞒着。好像说出来,事情就成功不了了似的。 “不想说就不想说吧,反正你种出来之后我就知道了。”何年归妥协,启动耕地机,缓缓推进了地里。耕地机搅动土壤,卷着杂草和枯叶,慢慢的青草和湿润泥土的味道,弥漫在了整片田地。 何袅袅站在地头看着何年归推着耕地机来一趟,去一趟。忍不住想夸一夸这个大侄子。 “年年,你……”何袅袅刚开口,就被何年归打断,压着轰隆的耕地机声音,大声喊道:“不要叫我小名!” 何袅袅哈哈哈笑着,又喊了几遍“年年”。 有耕地机速度一下就上来了。一个多小时就全部耕完。何年归推着耕地机去河边清洗,何袅袅则留在地里把耕出来的杂草耙出来。 杂草耙到一半的时候,何年归回来了,举着一个包裹站在地头喊:“袅袅,来吃饭。” “袅袅是你叫的吗?叫姑姑!”何袅袅喊着,向何年归走去。 “我又不是鸽子,我不咕咕。”何年归闹着别扭。 “带了什么好吃的?”何袅袅期待。 何年归展开包袱,里面有两个饭盒,打开其中一个饭盒,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的菜。 “你确定这能吃?”何袅袅不想接筷子。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何年归把筷子塞给何袅袅。 何袅袅夹起其中一片黑黑的圆片,上面沾着一些土渣一样的黑色碎末。何袅袅皱了皱眉头,送进了嘴里——是脆嫩的口感,微甜,仔细咀嚼,是胡萝卜的香味伴着一点肉香。原来圆片上的是如米粒大小的肉末,经过高温爆炒,肉末的油香被激发,包裹在圆片上。 “是胡萝卜?”何袅袅问。 “对,黑色胡萝卜。”何年归说。 果然是胡萝卜,胡萝卜很多人不爱吃,但当它切五毫米厚片,跟肉末一起炒的时候,会有种特别的香味。荤素中和,百吃不腻。 只不过这菜明显加了过重的老抽,虽然味道不错,但卖相是真的不好。这道菜跟何年归可真像,看着嘴贱,其实人还不错。 第6章 面条菜团子 “等一下,又忘记吃药了。”何袅袅想起来饭前得先吃药。 何袅袅从自己的包里翻出药盒,一个小格一个小格地打开,把药取出来放到手心里。 何年归看着花花绿绿一大堆药,问:“你是得了什么病啊,把药当饭吃?不会回来这几个月……是为了落叶归根吧?” “你才落叶归根!”何袅袅瞪了何年归一眼,怼回去。 “看你干瘦没有血色的样子,大概率是胃里有毛病,舌头给我看下……”何年归一副大夫的样子。 听到何年归这么说,何袅袅调侃道:“你还学中医了?” “乖,听话。”何年归盯着何袅袅的嘴巴。 何袅袅倒是想看看这何年归学到什么程度了,便伸出舌头。何年归仔细看了看,一边思索一边说:“舌苔色白,薄……舌色红紫……是胃溃疡吧?有点严重啊。” “有两把刷子嘛。”何袅袅一笑而过,把药一股脑送进嘴里,抓起包里的矿泉水瓶就要喝。 “等一下!”何年归拦住何袅袅拧瓶盖的手。何袅袅嘴里还喊着好几粒药呢,皱着眉就跟何年归抢矿泉水瓶。 何年归一只手抓着矿泉水,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打开递给何袅袅说:“喝这个温的。” 何袅袅赶紧用保温杯里的水把药冲下去。 “以后不要喝冷的矿泉水了,你的胃得废。”何年归说罢,就拧开矿泉水瓶要喝。 何袅袅忙伸手阻止说:“我喝过的。” “那有什么?”何年归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可开心了。咕咚咕咚把半瓶矿泉水喝了个精光,喝完把空瓶顺手往口袋里一塞。又从打开另一个饭盒,里面装的是不知道什么的菜团。 “还认识这是什么菜吗?”何年归问。 “不会是面条菜吧……” 面条菜是春天可以吃的一种野菜,菜叶是细长条的,厚度和长度都有点像面条。春天它的新芽冒出,菜叶厚实软嫩,摘来焯水后拌上面粉,捏成团子,蒸着吃。蒸熟的面条菜团子口感肥嫩,味道鲜美,附上碳水的加成,满足感倍增。 “没想到啊,离开村子这么多年,还记得这野菜。”何年归说着展开包袱,他和何袅袅并排坐在包袱上,一人捧着一个饭盒开启了今天的午餐。 何年归一脸期待地盯着何袅袅啃菜团子。这是他昨天晚上跟老爸约好,让老爸早上去地里采的面条菜。他知道何袅袅在城市里生活,想吃什么都有。所以给何袅袅做吃的,还是想找一些平时家里能吃到,外面不太经常吃到的东西。 他在河边洗耕地机的时候,看到老爸拎着篮子回家,当即就把耕地机往河边一扔,回家做饭了。耕地机这种大物件,村里谁家有,长什么样子,是全村都知道的。随意丢在河边也不必担心被别人偷走。 何年归平时挺擅长做菜的,但是想到是给何袅袅做,就紧张了几分,也不知道盐放得合不合适,菜和面粉的比例是不是完美……不过最后出来的成品何年归还是很满意的。所以当何袅袅吃进嘴里的时候,何年归一直在期待何袅袅的夸奖,哪怕是处于礼貌也可以。 “好好吃啊,好多年没吃过了。”何袅袅大口嚼着。 “细嚼慢咽。”何年归强调。何袅袅笑笑,嫌弃道:“你管好宽啊。” “不细嚼慢咽会胃疼呕吐的。”何年归一副老大夫的样子。 “好~”何袅袅甜甜笑着答应。小口咬菜团子。 初春的雨后,在地头席地而坐,啃着野菜团子……那些让人怀念的日子,突然回来了。 前邻红婶从地边经过,惊讶地说:“袅袅,你这是要种地?” “是啊。”袅袅答应着。地边的聊天得放大了嗓门才能进行。 “你不是去城里上学工作了吗?怎么还回来种地了?”红婶难以置信。 这个村子这么贫穷,大家都想尽了办法逃离,何袅袅一个本来已经逃离的人,却回来了。 见何袅袅有点拉不下脸解释的样子,何年归忙说:“红婶,这您就不知道了吧,现在城里人都流行种田,短视频上种田的,多火啊。” “火是火,可种地多苦啊……”红婶不理解。看了看袅袅,叹了口气,脸上有掩不住的失望,一边自言自语说:“真是白上这么多年学了……”一边转身离开了地边。 红婶的失望反而让何袅袅有些释怀了。她起初还担心自己种菊花失败,会让村里人对她这个“全村的骄傲”失望。但其实,种过地的都知道,无论种什么,失败是常有的事。真正能让村民失望的事,反而是何袅袅求学多年却回家种地这件事。其实她不必去维护什么“全村的骄傲”的荣誉,当她回家拿起锄头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在村民心中跌下神坛了。 “你别往心里去,红婶就随口一说……”何年归担心何袅袅受伤,忙解释道。何袅袅反而笑了,她把最后一口菜团子塞进嘴里,坏笑着看向何年归说:“下午有空吗?送佛送到西,来帮我种花。” “啊?我这陪吃陪喝陪耕地,下午还要帮你种花……”何年归嚎叫,“我命好苦啊……” 下午有何年归的帮忙,一亩地很快就整好了。何袅袅去快递收发点取了菊花苗,又拉着何年归一起种。只不过何袅袅寄过来的苗只够种五分之一。何年归望着自己辛苦耕出来的一大片田,愤怒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说:“姑姑,您耕一亩地,就种这点儿,干嘛不一开始就少耕点呢?” 何袅袅讨好地笑笑说:“没想到大侄子那么勤快嘛。而且我后面还会再种的。一口气全耕完了,也省得后面再去麻烦你了。” “那我盯着你,不种满可不行。”何年归说。地种得越多,何袅袅留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晚上何袅袅回到家,重新燃起暖炉,发消息让师父给多寄点菊花苗过来。然后就开始大概计算一亩菊花一年的利润。一亩地大概能种4000株左右菊花,产花大概在4000多左右,按照5块钱一朵的收购价来算,一茬的营收大概在20000,刨去人工、肥料、花棚等费用,纯利润大概在10000-15000之间,按照一年种两茬来算,一亩地最多可以赚30000。现在村里几乎每家至少有三亩地,全部种成食用菊花的话,每户每年最多90000的收入——妥妥的能脱贫致富啊! 何袅袅越算越开心,急不可耐地想跟别人分享这个喜悦。可这次没加班,屋子里还是空无一人。何袅袅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过几个月菊花就有收成了。到时候可以带去给村长看,发动村里人一起种。 “何袅袅!”何年归大跨步走进何袅袅家院子,“你不是说面条菜团子好吃嘛,我又给你带来几个!” “好呀,谢谢谢谢。”何袅袅说着接过菜团子。 “你干嘛了?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何年归看到何袅袅脸上有掩不住笑意。 突然有人来可以分享了,何袅袅很兴奋,马上拉着何年归进屋,说:“我想带村子致富,给你看看我的计划。” 何袅袅手舞足蹈地给何年归讲可食用菊花的发展前景,每亩地的利润,如果全村大面积种植,可以实现什么。 何年归从来没见过何袅袅话这么多的样子,原来她其实分享欲这么强。在她擅长的领域,她就像她种的花一样,灿烂怒放。 不像他,他连以后做什么都没想好,虽然干着临床的实习,却很迷茫。跟何袅袅比起来,他真的是太差劲了。何袅袅这么优秀的人,可能自己这辈子都够不到……何年归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行,眼神逐渐暗淡下来。 何袅袅在何年归面前摇了摇手,问:“是我讲得太枯燥了吗?怎么感觉你听得有点……没兴趣?” “没有没有,我感觉你讲得特别好。”何年归说,“其实这几年,村里一直在想怎么致富。我爸当着村长,也是为这个村操碎了心。可是村里一直没有一个可以带领大家的人。大家就只能出去打打零工。这几年感觉这个村子都要散了。” “散了?我没觉得啊。我看你人缘很好,在村里一呼百应的。”何袅袅说,“如果真的要带大家种菊花,肯定还需要你的号召力的。”何袅袅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她跟村里的人都不熟,去劝大家种一个完全不熟悉的植物,很难说服别人的。 “哈哈哈哈,那肯定啊。我从小在村里长大,村里谁家不跟我亲?”何年归瞬间被何袅袅烘起了信心。原来自己在何袅袅心里还是很优秀的。何年归得意地说:“明天我就把消息散播出去,种菊花能赚钱,能致富……” 何袅袅刚想打断他,就听到村委会的大喇叭里传来村长何旺的声音:“喂,喂,说个事。明天早上七点,每家派个人,到村委会一趟哈,有个大能人,要帮咱村致富。赚钱的好事啊,大家都到啊!再说一遍……” 何袅袅一脸震惊看着何年归,问:“你跟你爸是有心灵感应吗?” 何年归一脸懵,他不知道他跟他爸还有这层特异功能啊。 第7章 炭烤硬骨头 村民大会在村委会的院子里举行,来的人都得自带小板凳。何袅袅带上当初爷爷开村民大会坐的那个小板凳,以何袅袅全家的身份,去参加村民大会。 何袅袅到村委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讨论起来了。 “大壮这孩子从小就出息。” “发达了还能想着回村带大家致富,真是个好孩子。” 大壮全名何允壮,比何袅袅年长一点,听说他在城里开大公司,年收入上百万,只不过很少回村子。偶尔回家一趟,也是看年迈的奶奶。 何袅袅跟村民们都不熟,就随便找了地方放下自己的小板凳,等着大会开始。 很快大家口中的大壮来了。他比小时候更壮了,一米八的大个子,膀大腰圆。穿着轻型羽绒服,拎着小皮包。脸上挂着生意人特有的,灿烂却感觉不怎么热情的笑容。 村民大会没有大喇叭,全靠人自发的声音。不过大家长年劳作,中气都很足,即使坐在院子角落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村长站在村委房门前的台阶上,清了清嗓子,先开了个头说:“今天这个村民大会呢,是咱村大壮提议的。他呀,是想在咱村建个厂。这样呢,大家都可以直接去厂里上班,每个月按时领工资。大家也就不用跑老远去打零工了。所以啊,今天呢,来问问大家的意见,大家以投票的形式表决。” 听到这么好的消息,村民们一下沸腾了。 “大壮这孩子很好啊,这是要带咱村致富啊!” “这种好事还投什么票啊!直接建得了呗。” “是啊,投票,难道是还得捐钱?” …… 通常需要大家投票的事,都是对村子有利也有弊的事,因为肯定会有人反对,所以才会提出投票,让少数服从多数。 “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大壮喊声铿锵有力,一下把大家的讨论声盖过了。村民们安静下来,听大壮介绍。 “我这次在村里建厂呢,主要是想到很多年纪大的阿爷阿叔出去干活不方便。咱们把厂子建在自家门口,全村人都能去上班,多好。而且啊,我计划好了,既然这厂子建在咱村里,到时候,全年的利润,我拿出来跟村委分,给村委五个点。这样咱村就有钱修路、建桥,整顿乡村面貌了。你看看咱村这路,一到下雨就没法走。修路迫在眉睫啊。” 说到这里,已经有村民开始鼓掌了。何袅袅感觉自己在考虑的事有人真的要实现了,是鼓得最起劲的那个。一边鼓掌一边喊:“说得好!咱们村的路,确实该好好修一下!” 大壮挥手跟何袅袅示意了一下,说:“而且啊,我厂里的机器,都已经跟人家谈好了。只要我厂房一建好,就直接去提机器。咱们脏活累活都交给机器干,阿爷阿叔们就干点轻松的就行。最重要的是啊,我这个厂子不用大家捐钱。我这几年在外面攒了点钱,将将够建个厂子。” 听到不用捐钱,现场又是一阵雷动的掌声。何袅袅太激动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一个劲地喊:“好!好!太好了!” 大壮指着何袅袅,低声问村长:“带头那个女的是谁啊?” “袅袅,你还记得吧。咱村的高材生。跟你一样,也是刚从外面回来。”村长说。 “那可以让她上来讲两句啊。外面打工不容易,回村建设多好啊。”大壮说。 大壮又提高嗓门说:“袅袅!你也来跟大家讲两句。咱们在外面打工赚钱,回来就是为了建设家乡的!” 何袅袅明白,这是cue她,让她夸赞两句呢。何袅袅也不吝啬,大步走上台阶,就开始了自己的夸夸模式:“我这次回来,发现我们村子亟待建设。只是我能力不足,还苦恼了几天。还好有大壮哥!我从小就觉得大壮哥优秀,一直觉得大壮哥能改变咱村里……” 何年归坐在台阶旁看着何袅袅面不改色地一通瞎夸,没想到何袅袅还有这么一面。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让我们把掌声再次送给大壮哥!”何袅袅带头鼓掌。转头问大壮:“大壮哥,你还没说要建个什么厂呢。” “哦,化肥厂。”大壮说。 “化肥厂?”何袅袅惊讶又生气。忙举起双手把村民们的掌声压下去,问大壮:“化肥厂污染大,你建在咱村子,是想毁了村子吗?” “你说什么呢?化肥厂怎么会毁了村子呢?带着大家发财还差不多。”大壮脸上的笑容明显挂不住了。 “化肥厂带来的土壤和水源污染非常大。你化肥厂一建,大家的地都别想种了。”何袅袅语速飞快,“而且留在村里的多是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让他们去化肥厂打工?身体被蚀坏了算谁的?” 大壮本来是想叫何袅袅来夸他的,结果何袅袅拆台倒是快。 “你懂什么啊?别挡着大家发财!”大壮说着推何袅袅,“赶紧下去吧。” 何年归马上站起来撑住何袅袅后腰,怒道:“台阶这么高,别乱推人。” 何袅袅看向村民,正色道:“大家听我说,化肥厂带来的污染是非常大的。一般都是建在没有人的两城交界处。不能建在咱村里啊。” “你从小就不在村里,压根就算不上村里人,少在这里假装为村子考虑了。”大壮怒道。 大壮的话把何袅袅怼的哑口无言。其实她这次回来也发现了,因为她小学毕业就离开村子,所以村里人大多数人她都不认识,大部分人也不认识她。唯一能让她有归属感的,是熟悉的村路、房子和田野。所以在得知大壮要毁掉这些的时候,她才会这么激动。 “袅袅怎么不算咱村的人?她身份证上可是印着咱村的名字。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何家村的一份子。”何年归说,“今天这投票,袅袅手里也有一票。” “好呀,投嘛。反正少数服从多数。”大壮不在意。 “咱们村里山好水好土壤肥,不能被一个化肥厂给毁了。”何袅袅被何年归鼓舞,愤愤地说。 大壮也怒了,嚷道:“什么叫毁了?现在大家手里没钱,孩子上学、结婚都是问题。你口口声声说环保,环保能让大家富起来吗?自己手里有俩钱就何不食肉糜!你回来就待两天,你知道什么是好山好水?你看看每家那几亩地,一年的收益能养活一个人吗?不赚钱的山、水,对我们庄户人家来说,就是穷山恶水!” “我可以让咱们村里的地赚钱!”何袅袅鼓起勇气喊道。 “怎么赚,你说说。”大壮鄙夷道。 “我们可以种可食用花卉!我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现在可食用花卉的种植量少,但是市场很大。大家越来越注重养生和健康,而可食用花卉营养价值高、健康,在健康养生人群中非常受欢迎。我已经在村南的地里种上可食用菊花了。粗略计算了一下,一亩地一年最高能赚三万块钱。” “哈哈哈哈……”大壮听到这话,笑得前仰后合,“你可别笑死我了。村里谁没种过地啊?好的时候勉勉强强能够一够所谓的‘最高’,差的时候一年颗粒无收!还种花,风险更大!真亏你想得出来。但如果大家在我厂里上班,我每月按时发工资,雷打不动。” “大家可以拿出手机搜一搜我。我在食用花卉研究这块,得奖无数,我有信心带大家致富。”何袅袅堂堂正正地说。她从未炫耀过自己的奖项,但这次她想靠这个赢。 何年归赶紧拿出手机搜,何袅袅果然是可食用花卉研究这块的佼佼者。奖杯奖牌拿到手软。何年归从心底里为何袅袅骄傲起来。村民们和大壮也拿出手机搜,大壮看到“实验室”之类的字眼,不屑一笑说:“实验室里种,和地里种,能一样吗?都是些虚名堂。” “那我们可以打个赌。”何袅袅说。 “什么赌?” 村长和村民们静静地看着两个人争执,等待他们争出一个最好的结果来。有的村民还在拍摄录像。 “你准备每个月给去你厂里打工的村民,开多少钱?”何袅袅问。 “关你什么事?”大壮说到底是商人,想赚钱。自然不愿意早早透露工资。 “我跟你打赌,跟着我种可食用花,每年赚的钱比在你化肥厂上班赚的钱多。”何袅袅说。 “我厂子三个月就能建成,大家就能开始赚钱了。谁跟你用年计算?”大壮了解种地,肯定不能上了她的套。 “那就以三个月为期限。我跟你比人均收益。我的人均收益超过你给开的工资,你走,去别处建厂。反之,我走。”何袅袅说,“你说你每个月给村民开多少工资吧。” 大壮想了想,说高了后面开不出来打自己的脸,说低了输给何袅袅,化肥厂就建不成了,便在最初的心理预期上稍微加了一点,说:“我能每个月给人开3000。” “行。那三个月就是9000。到时候我刨去投入成本跟你比。”何袅袅说。 那一刻,何袅袅在何年归眼中又在闪闪发光——这个为保护村子豁出一切的女人,实在是太飒了! 第8章 柴火烤馒头片 “你说打赌就打赌吗?我今天是来听大家的意见的,你一个人可说了不算。”大壮大声说。大壮已经看出来,村民们对在村子里建厂这件事是很支持的,他完全没必要再跟何袅袅来这个打赌。赶紧让村民们投票,实施建厂才是正经的。 “那你说怎么办?”何袅袅问。 “还是大家投票。如果支持建厂的人比不支持的多,咱们就直接建了。”大壮说。 投票这块何袅袅是有点没信心的,毕竟化肥厂的能带来的利益就在眼前。何年归却搬着投票箱站出来说:“投票好呀!公平。”何年归说着把投票箱放到台阶下的桌子上,大声说:“让村长来主持这次投票。” 何年归转身就疯狂给老爸使眼色。他知道他老爸在这村子里生活了五十多年,一直想让村子走向富裕,但他也真心是想让村子好。化肥厂这种污染严重的路子,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选的。 村长何旺向大壮和何袅袅点头示意了一下,走到投票箱前对着村民们说:“投票还是要投的。不过咱们投呢,换一个投票方式,就是大家来投要不要看这个打赌。三个月的赌期说短不短,但是说长呢,也不长。大家可以仔细考虑考虑。咱们同意看打赌的呢,就画个圈,不同意看打赌的呢,就画个叉。如果想看的多,咱们就当见证人,如果不想看的多,我看啊,咱们就直接建化肥厂。大家觉得怎么样?” “听村长的!”何年归带头喊道。 村民们也都同意先投票。村长取了个便签本,一张一张地撕着给村民分发。何袅袅赶紧抓住这个间隙拉票。 “大壮哥,你在城里买了房子,一家人都不回来了吧?”何袅袅看似是对何允壮说,其实是在对村民们说。 “你不也是一家人都住在城里吗?”大壮反驳。 “是啊,但是我回来了。城里的污染太严重了,尾气啊,水源啊,都很影响健康。咱村子里没污染,空气好,水干净,这种环境生活,肯定能长命百岁。”何袅袅跟大壮暗暗较劲。她知道,在座的大都是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一个是考虑身体健康,一个就是想为自己的孩子谋出路,谁不想村子能干干净净地变富呢? “我奶奶可是还在村里住着。”大壮说。 “那你还回来建化肥厂?”何袅袅提高嗓门。 大壮气不过,压低声音怒道:“你可不要找茬。” 何袅袅权当没听见,继续问:“大壮哥,你厂子准备建在哪里啊?” 何允壮理都不理何袅袅。何袅袅毫不在意,嚷嚷着:“不会是要建在村东头地里吧?耕地建厂房可是违建啊!你拿到批示了吗?别到时候刚建起来就被拆了。大家上两天班就得赋闲在家……” “何袅袅!”何允壮厉声打断何袅袅的话。然后凑到何袅袅耳边,咬牙低声威胁道:“你才回来村里几天,就想翻天?挡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袅袅从没受过这种威胁,又摸不透何允壮现在是个什么背景,自然被吓了一跳。何年归赶紧把何袅袅拉到身后,笑着对大壮说:“大壮叔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咱们不是说好了看投票结果吗,别动火啊。” 何允壮也开始反驳何袅袅说:“你说的种什么花,有没有成功案例啊?地都没种过,想一出是一出可不行。再说了,花这种东西大家熟悉啊。摘下来当天吃能行,隔一天就蔫坏。想从咱村里运到大城市,你考虑过成本吗?别到时候赔得底裤都不剩。” “大壮叔叔,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女孩子说底裤不太合适吧?”何年归语气中带了怒意。 “女孩子?”大壮笑起来,“哈哈哈,别笑死我了,三十的人了,什么女孩子?你看看村里哪个三十的妇女跟她一样?咋咋呼呼的。我老婆三十的时候,孩子都俩了!” 继续照这个方向争下去,只会变成对何袅袅的人身攻击,何袅袅压根不接这茬,继续阴阳怪气道:“大壮哥,现在工厂都是机械化流水线,用人工的很少。你一个厂子建起来,能带动多少就业啊?咱村里人可不少。不会就找几个自家亲戚上班,画大饼忽悠咱乡亲吧?” 大壮作势要打何袅袅,何袅袅背对着村民们疯狂给大壮做鬼脸,气得大壮咬牙切齿,看起来恨不得把何袅袅掐死。何年归一回头看到何袅袅的鬼脸,一下没憋住笑。在心里不断吐槽,袅袅为了赢真的是全方位地下手……不过,努力抗争的她,还挺可爱。 “好了好了,别争了。大家准备投票了。”村长站到台阶中间,隔开何袅袅和大壮,顺手把何年归推下台阶说:“小屁孩一边去,别搅和。” “哦……”何年归走下台阶坐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 村民们在各自的便签纸上写好了意向,在村长的主持下,排队把叠好的便签纸放进投票箱里。何袅袅从村民们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大家都很冷静、很沉默。 何袅袅一下担心起来。在村子里,大家几乎都姓何,不论谁家,拐几个弯,总能牵扯上一些关系。所以村民们的宗族观念很强,对外很团结。但对内,就是个非常看关系的人情小社会。 大壮家还有奶奶生活在村子里,他的本家宗族在村子里就有一定地位。而何袅袅从小就离家,跟大家都不熟不说,自己的家族也一个生活在村里的都没有,咱村子里可谓是人微言轻。何袅袅在城市里熟悉的利益战略,不一定能在这个村里奏效。 在大家的监督下,何年归开始唱票。同意打赌和不同意打赌的票数一直非常接近。大壮家族的兄弟姐妹们很多,拥有很大的优势。因为大家投票是按人头来投的,就算有人没到场,家中代表可以写上他的名字,代为投票。所以常常一张票上,就有好几个不支持打赌的。 看着不相上下的票数,何袅袅的心扑通扑通撞着胸膛,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不过还好还好,后面的单票上,大多是支持打赌的。最终何袅袅以十五票领先大壮。何袅袅保持着一贯以来虽胜不骄的姿态,微笑着对大壮说:“大壮哥,那咱就三个月之后见啦。”然后转头感谢乡亲们。 何袅袅虽然在这次投票中赢了,可是何年归还是很担心。回家后借着送午饭的由头,又来找何袅袅。 “袅袅,你三个月真的能种出菊花吗?”何年归进门第一句。 何袅袅心思全被何年归手里的碗给吸引了。可看到里面只有几片厚厚的烤馒头片,期待马上变成失望,说:“就只有这?” “烤馒头片养胃。主食暂时先不要吃米了。”何年归把碗塞给何袅袅,“我说你种花的事呢。” “种花啊……”何袅袅捏着馒头片啃,柴火烤的,木柴独有的烟火气伴着甜甜的麦香。表面撒了一点点盐粒,没完全化,接触到舌头的一瞬间先是咸咸的刺激,口水一下就涌出来了。厚厚的馒头片外壳酥脆,内里是软韧的,越嚼越香。何年归的厨艺真的不错,连馒头片这种东西都能烤得这么好吃。 “我知道三个月种不出菊花。从中下去到开花,怎么也得五个月呢。”何袅袅嚼着馒头干,理所当然地说。 “那你还跟大壮打赌?” “因为我不想让化肥厂污染村子。” “所以是缓兵之计?你还有别的办法?”何年归又燃起希望。 “没有啊。我就只会种花。别的什么办法都没有。” 何年归沉默了,他看不懂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虽然三个月种不出菊花。但是我最擅长的事是什么?”何袅袅不等何年归回答就继续,“是卷!我就要在菊花还没开花之前就把钱赚到。因为我的目标是收益超过大壮哥,而不是种出菊花。” 看着何袅袅信心满满,何年归也不再追问。何袅袅卷了这么多年,能达到她现在的成就,肯定有她自己的方法,他一个外行人,只要乖乖看着就好了。 何袅袅一边啃着馒头干,一边在手机上疯狂打字发消息。三个月时间很短,她已经在推进种植菊花的事了。第一步得建花棚。花棚可控温度、湿度,是菊花短期丰收的关键因素。第二步,再进大批菊花苗。 何袅袅专注在手机上,毫不在意形象地大口吃着馒头干。何年归看着馒头干的碎屑细细密密地粘在她的双唇和嘴角,很想伸手去帮她擦一下,可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他的手一边接收着心里的信号想举起来,一边接收着大脑的信号不要举起来,在要举与不/举只见反复摇摆。 可他看何袅袅全身心在自己的事情上,可能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便迅速伸出手,四指托着何袅袅的下巴,用大拇指擦了擦何袅袅的嘴角,说:“看你,吃得满嘴都是。” 虽然语气平淡又嫌弃,但得逞的他,其实心跳已如鼓声喧天。 “没事。”何袅袅说着,手上的动作没停。 何年归慌忙跑出何袅袅家的院子,本能一样把大拇指放进双唇间,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好吃的。 第9章 榆钱虾仁蒸饺 009 上午开会打完赌,何袅袅中午就从本市的大棚材料厂里选出了两家销量好、距离近的。简单联系了一下知道对方今天上班之后,就叼着馒头干出门了。 何年归正坐在门口打游戏,看到何袅袅匆匆忙忙出门,忙问:“你干嘛去?” 村里流行把院门口建成门楼,门楼两边会有两个长条形的门枕石,夏天的时候村民们一般会坐在自家门枕石上纳凉,因户与户之间隔得不远,还能跟邻居聊几句天。可天气冷的时候就很少有人坐在上面,因那石头实在是太冰了。 何袅袅不解地问:“不冷吗?” “哈哈哈,还行。”何年归有点尴尬地从门枕石上起来。他和何袅袅家是邻居,两个门口相隔不足五米,坐在这里,就不会错过任何何袅袅的行动。他是在这儿守株待兔呢。 何袅袅把最后一口烤馒头咽下去,说:“我要去市里。” “你不会中午就吃了那几片烤馒头吧?”何年归问。 “嗯。”何袅袅向何年归摆了摆手就走。她吃饭就只是为了活着,吃什么没所谓,能吃饱活下去就好了。而且有胃病之后胃里没有很明显的饥饱感受,大部分时候吃东西,只是因为时间到了例行公事。 何年归终于知道她的胃是怎么坏掉的了,看来以后不能只给她送一样东西,得把整顿饭都给她做好。忙趁着何袅袅离开巷子之前喊道:“你晚上回来吗?” “不知道,看情况。”何袅袅说。 何年归想到什么,忙喊道:“等一下!”说着赶紧追上去。拿出自己微信的二维码说:“你加下我微信吧。我家晚上可能要做好吃的,你如果回来,我给你留一点。” 听到可以不用自己做饭,何袅袅很开心。因为她实在是太不擅长做饭了,擅长的就是把材料放进蒸烤箱蒸熟。虽然胃对此意见不大,但舌头还是有点意见的。何袅袅忙拿出手机来扫了何年归。 何年归在心里欢呼,终于终于给他加上了,好像两人之间连了一条用肉眼看不到的丝线,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何年归轻轻一扯,何袅袅就知道了。何袅袅的微信名字叫“炊烟”。于是炊烟这个每天都能见到的东西,突然在何年归眼里也变得美妙起来。 晚上做点什么吃的好呢? …… 何袅袅准备先快速建一个联动薄膜温室大棚,这种大棚建造快,四面通风、光照充足,增温保湿性能很好,可以帮助菊花快速成熟。虽然造价稍微有点高,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何袅袅一下午跑了两家大棚材料厂商,虽然她很着急想把花棚建好,但是质量这块还是很谨慎,在仔细对比了两家大棚材料厂的各种材料之后,选了各方面优势都比较均衡的一家。选好了之后,马上就要厂家联系工人帮忙搭建。戴着大金链子的老板都懵了,姑娘看着娇小可爱,咋感觉像是来抢劫的呢?便解释说:“我给你看的材料的都是样品,厂里每天都有订单,你的单子怎么也得三天才能出来。” “三天?”何袅袅简单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说,“三天太久了,我的花苗明天就能到了。而且刚耕了地,三天之后地都干了。” 何袅袅看了一眼老板身后堆放的塑料薄膜,说:“你那儿不是有不少材料吗?塑料薄膜有了,搞点现成的架子就行。” “塑料薄膜是有现成的,可你那架子架子得定做啊。”金链子老板没见过这么着急的客户。种田是提前准备、循序渐进的工作,要建造大棚,一般都是提前很久来看材料下单。当天匆忙来看了样品,当天就要建的,他没见过。而且建造工人都是排期的,哪能说抓过来就抓过来? “不用定做,不都是一段一段拼接的嘛。只要数量够了,肯定能建成。”何袅袅卷起来巴不得钟表都按照她的计划走。 看何袅袅实在是着急,大金链子老板也想赚一把块钱了,说:“后面厂房里还有一些前两天一个客户建日光温室大棚多出来的一些材料,你看看要是能行,可以用那些。” “日光温室大棚?那不都是按地形定制的吗?” “反正都是一段一段拼接的嘛。”金链子老板也学着袅袅的话。 “先看看有什么毛病吧。”何袅袅知道,材料都是按需定制的,一般不会多出来太多,老板所谓的“多出来”多半是退回来的。 “没毛病,就是比你要的稍微矮了点。”金链子老板一边带袅袅往厂房走一边说,“你多高?” “一米六三。” “那够了,建起来最高处两米。” “最低处呢?” “最低处一米五,稍微弯弯腰就行了。” 何袅袅看了看架子,还是决定不等那三天,直接就买了别人退回来的材料。加上搭建费用,一共支出四千,比她原来规划的七千还省了近一半。她非常满意。 何袅袅回村之后天已经蒙蒙黑了,她没回家,直接在村东的河边停下来,去自己地里挖菊花苗,她跟金链子老板约好,工人明天来建棚,今晚得先把花苗挖出来,不然明天该被工人们踩坏了。 她从车上取下随车携带的两把小铲子,来地里双管齐下——两只手一起挖。钢种下去的花苗还没生根,挖起来很轻松,只是天有点黑了,乡间的田野里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在农村长大,但何袅袅还是有点怕黑的。 她匆匆忙忙赶进度,挖完的时候,天还是黑透了。 “何袅袅?”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谁啊?”何袅袅吓得花枝乱颤,赶紧用沾满泥土的脏手去掏手机,想用闪光灯去照那人。 “我,何年归。”何年归拎着一个能把整片田野照亮的高瓦手电走过来。 看到何袅袅浑身是泥,抱着一怀抱的花苗,何年归笑出了声,他问:“你大半夜的,偷谁家菜呢?” “赶紧给我照明吧。”何袅袅瞪了何年归一眼,抱着花苗就往前走。 “我帮你吧。”何年归一只手抓着手电筒,一只手把何袅袅怀里的花苗捞过来,单手抱着。 “谢谢。”何袅袅说,“那我来照明吧。”说着要去拿手电筒。何年归把手电筒一举,说:“不用了。你走前面,我给你照。” 地边的小路只能一个人通行,何年归便跟在何袅袅身后,帮她照明,灯光把何袅袅的影子推得长长的。 “你干嘛不回我消息啊?”何年归问。 “你给我发消息了?”何袅袅说,“我手机常年静音,路上光顾着开车了,没注意到。你给我发什么了?” “邀请你来我家吃饭。”何年归说,“我做了榆钱虾仁蒸饺,想让你来我家吃来着。” “去你家?不了吧。”何袅袅想到那天拒绝村长的修路捐款,现在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去人家家里吃饭的。 “你不会是想靠一个人种菊花,赢打赌吧?”何年归问。 何袅袅一下明白过来,种田这种事,种的人多了,面积大了,均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成本才会少,利润才会更大。她之前是一个人卷习惯了,忽略了现在是在村里,人多力量大。她马上计划好,一会儿去劝村长,让他发动村里其他人跟她一起种,这样她赢的概率也会大一些。 “我挺想吃蒸饺的。一会儿去你家吧。”何袅袅回过头对何年归笑着说。何年归一米八三,比何袅袅整整高了20厘米,她仰着头看着他笑的样子,实在是她最美的角度。何年归马上别开脸,说:“你小心看路,路这么窄,小心掉沟里。” “知道啦,知道啦。”何袅袅语气中有一点点不耐烦。在她心里,何年归还是一个小辈,连个男人都还算不上。 何袅袅回家后把沾了泥的衣服换下来,简单清理了一下,来到何年归家里。 何年归家里一共四口人,除了父母,还有哥哥何时归。何时归在市里医院上班,已经在市里买了房子,很少回家。也还好他不怎么回家,不然何袅袅见到前男友,还是有点小尴尬的。 榆钱虾仁蒸饺个儿大、馅儿满,一口吃不下。不知道何年归在里面加了什么,里面汁水丰盈,跟灌汤包似的,一咬满口流汁。本身榆钱细细咀嚼就带有一丝甜味,配上虾仁,整个蒸饺鲜甜味美。再蘸上一点点醋,就香味更浓,何袅袅一个人能连吃十几个。 除了蒸饺,何年归还准备了红烧鸡翅、荠菜炒蛋、三豆相会和上汤草头,看得出很用心了。 何袅袅一边吃蒸饺,一边跟村长讲发动村民们一起种菊花的事。村长却明显不想把这件事揽下来。因为化肥厂的何允壮在镇上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也就是何袅袅这种突然从外面回来,没接触过他的人敢跟他斗。若不是当时是不记名投票,两边的票数肯定要反着来。 “袅袅啊,我觉得你还是别搞什么三个月的赌约了,赶紧回城里吧。那个大壮啊,不好惹。”村长说。 第10章 生脆菊花瓣 010 “不好惹?怎么不好惹?不卖给我化肥?”何袅袅好奇,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能怎么不好惹? “不卖给你化肥算轻的。”村长说,“之前村里你强大爷的儿子也想卖化肥,为了争生意,所有品种每袋都比大壮的便宜十块钱。你猜大壮怎么着?” “半夜去把强大爷家房子烧了?”何袅袅能想到的最严重的报复了。 “烧房子有什么用啊?”村长呷了一口酒,张牙舞爪说得吓人,“直接把他存化肥的仓库给烧了。” 何袅袅夹着蒸饺的手停在半空,等量兑换下来,大壮得烧了她的大棚。 “闲聊而已,该吃吃。”何年归宽慰着何袅袅。转头对村长老爸说:“后来警察不是查出来让他赔钱了吗?” “纵火罪不是要判刑的吗?”何袅袅问。 “这才是可怕之处!”何年归的妈妈芳嫂接过话茬,满脸的惋惜和难以接受,说:“火是大壮儿子放的。大壮就说是孩子不懂事胡闹,最后打了官司,也没赔几个钱。当时那孩子才七岁啊!亏那个何允壮做得出来。” “他现在不叫何允壮了啊,改命了,叫何允。他啊,嫌‘壮’这个字不洋气。”村长几盅酒下肚,眼圈鼻子都红红的,话也越来越多。他继续说:“大壮这个人啊,不仅玩这种阴谋,他还玩阳谋。他不是卖化肥赚钱嘛,就时不时来村里搞点福利,给老人们送送肉蛋奶啊,送送生活用品啊。口碑在村里老人嘴里,可好了……” 何袅袅逐渐明白了——一个连名字都不愿意跟村里沾边的人,一边搞着小恩小惠收买老人,一边对自己的竞争对手阴狠狡诈……其实就是在等着在村里建厂的这一天呢。何袅袅这次是实实在在撞在他枪口上了。 “袅袅,那你?”何年归试探着问。 “年年,没礼貌了啊。”村长不轻不重地拍了何年归肩膀一下。“你怎么能直接叫袅袅呢?叫姑姑。”何年归条件反射一样压着声音说:“说了,别叫我小名。” 芳嫂打着圆场说:“袅袅年纪也不大,叫名字也没事。” 何袅袅心里还在想大壮的事。如果大壮真的来玩阴的,她能顶到什么程度……村里她也就跟何年归现在算熟一点,别人就只是认识,万一发生了什么,可能也不会有人来帮她。 拉村民入伙的事情还是得赶紧,既然村长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她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村里大家吃饭都比较早,从何年归家吃完晚饭出来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何袅袅也没耽误,回家把行李整理出来,选了几朵品相好的食用菊就去了后邻阿雅奶奶家。 阿雅奶奶一家人没有吃过菊花,对于这种生着吃,微甜微脆,还唇齿留香的食用菊花赞不绝口。但是自己种,却犹豫了。 “现在种菊花的农户少,市场又大,是个种菊花的好机会。豪叔,只要你种出来,肯定能卖钱的。”何袅袅劝道。 “袅袅啊,你是高材生,我们知道你有赚钱法子,种出来就能赚钱。”豪叔叹息一声说,“可你今天上午算是得罪了大壮了。我就怕这菊花压根种不出来啊。” 何袅袅又带着菊花走了几家,均已失败告终。大家都见识过大壮的威力,从心底里觉得何袅袅一个突然回到乡村的半陌生人,根本斗不过大壮。自然也就没人愿意跟何袅袅一起种菊花了。 何袅袅耷拉着脑袋,拖着脚步往回走,正巧碰到前邻的红婶在院门口剥笋,她坐在小板凳上,左手边是一堆春笋,右手边是一个装了水的盆。只见她一手拿着小刀,在竖着在春笋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拽着笋叶的头,一扯一拽,光溜白净的春笋就出来了。往旁边装满水的盆里一扔,溅出来的水珠映着灯光,跟星星似的,闪耀过又陨落。 何袅袅走过来蹲下来,套着近乎说:“红婶,吃菊花不?” 红婶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水的手,何袅袅马上会意,摘了几瓣菊花送到红婶嘴边,说:“甜甜的,好吃的。” 红婶吃了之后,却说:“我家当家说了,不能跟你去种菊花,不好意思哈。” “不用全家都来,红婶你一个人来也行。”何袅袅知道红婶女儿现在上初三,她自己在家没事,也没工作,其实很有时间来种菊花的。 “我自己说了也不算呐。”红婶手上的活没停。 因为红婶家全靠她老公一个人在外面上班赚钱,所以没有收入的红婶是做不了家里大事的主的。何袅袅这几天回来,也有听到她老公对她吆五喝六的。但这就是村里妇女的生存现状。她们需要顾及地里庄稼的生长和一家老小的生活,就没有时间出去上班。虽然她们的奉献也很大,但因为没有收入,要从男人们手里要钱生活,就很难在家中有什么话语权。 何袅袅其实很久以前就想改变这样的状况,但是现在却没有能力。其实种菊花赚钱、帮助村里妇女就业,是可以一起完成的,只不过现在她第一步都迈得艰难。 何袅袅从小就品学兼优,评优有她,评奖也有她。本来以为回到自己的老家会更顺利,却没想到每一步都这么艰难。落差太大了,何袅袅有点气馁。 “袅袅!我爸说让我跟你一起种菊花!”何年归爽朗的声音从何袅袅背后传来,整个巷子都听得清清楚楚。何袅袅回头,看到何年归站在他家院门口,门楼上的灯光洒在他头上,像是圣光。 “真的?”何袅袅半信半疑,刚刚村长可是劝她离开村子。 “你不来请我尝尝你的菊花吗?”何年归说。说完又觉得这句话这么喊出来有点怪怪的。便朝何袅袅招了招手。 何袅袅很开心何年归这么大张旗鼓地宣布站在她这边,而且是打着他爸的幌子。她忙捧着菊花过来,递给何年归。何年归“啊”张开嘴,说:“我刚洗了碗,手不干净。” 他刚刚肯定是看到她喂红婶吃花瓣了! 何袅袅摘了几片花瓣塞到何年归嘴里,说:“我之前不是给你一包菊花嘛,你没吃?” “吃了,我煮着吃的。生吃的没尝过。”何年归一边咀嚼一边说。 “怎么煮的?”何袅袅问。 “用鸡汤煮的,一锅鸡汤真的是又香又甜。”何年归腆着脸张开嘴,要再来一口。 何袅袅回头瞥见红婶正一脸吃瓜的表情往这边看,便拽着何年归的衣领,进了自己家。 “又不是小孩子了,要注意男女有别。”何袅袅有点拘谨,又像是训斥的语气。 何年归掩不住的笑爬上脸,在心里欢呼,她终于知道男女有别了!终于不把他当大侄子了! 然而何袅袅下一句就说:“你一个学生,哪里来的钱?种菊花可是要投钱买花苗,建花棚的。” “学生”也行吧,至少不是“大侄子”了。 “我可以问我哥借钱。我哥现在做医生,有钱的。”何年归说,“我的地现在也是空着的,可以直接在上面种。” 何袅袅知道何年归的地,在村西头的山坡上,山坡地沙石多,不方便浇水,日晒还少,很不适合种菊花。何袅袅倒是很中意自己地旁边那块地。那块地看起来也很久没人种了。何袅袅记得是小米家的,只不过小米家离开村子比何袅袅家都早,现在连村长都没有他家的联系方式。 “你还是以学业为重吧。种菊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何袅袅微微一笑说,“不过刚刚还是谢谢你了。” 何年归可不听何袅袅怎么说,他铁了心要跟何袅袅一起种菊花,当即就打了何时归的电话,说:“哥,咱家对门的袅袅你还记得吧?” 何袅袅一惊!怎么当着她的面给前男友打电话了?忙压着声音,尽量不让电话那头的何时归听见,说:“何年归,你别,别问你哥借钱。别跟你哥说我回来了!” 何年归的借钱进度完全没有被打断,他继续说:“她回来带村子致富了……不是骗你……她回来种菊花。能吃的那种。我想跟她一起种……” 何袅袅挥舞着双臂蹦蹦跳跳去抢何年归的手机,何年归大手一挡,何袅袅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能不能借我点钱?她说这个肯定能赚钱,赚了钱我就还你。嗯……行……”何年归说完挂了电话。 何年归不解地问:“你干嘛拦着我借钱?你现在不是需要一个合作伙伴吗?” 何袅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初她因为跟何时归差着年龄差着辈,而且是异地恋,所以一直是秘密恋爱。当初分手的时候,两人也是在电话里说的。没有正式分过手的感情,像是没有吃到六分饱的肚子,总让人觉得缺少点什么,又想填补些什么。 只不过这些年一直没有跟何时归见过面,那个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冲淡了。可再见面,何袅袅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何袅袅很担心跟他扯上关系,更怕再见面。 “我哥说他明天回来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借钱给我。”何年归说。 第11章 大集上好吃的太多了 “什么?何时归要回来?!”何袅袅左右踱步,掩饰不住的小慌乱。 “怎么了?你跟我哥有仇吗?”何年归问,“我哥可是说,跟着你一起干,肯定没问题,很信任你,支持你呢。” “没说我坏话?”何袅袅问。当时何时归可是因为她总是对他很冷漠,才受不了分手的。这么多年没有怨恨吗? “干嘛要说你坏话?”何年归问。 何袅袅什么都没说,但晚上何时归发来的一连串消息,让何年归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何袅袅为什么要种菊花啊?」 「她是准备住在家里不走了吗?」 「她自己回来的还是跟别的什么人回来的?」 「她有提到过我吗?」 何年归撇了一眼消息,没见过何时归对谁这么上心过啊,一点都不想回复他。可何年归转念一想……他问得这么细,难道他也对何袅袅有非分之想?便马上回复:「干嘛?你对何袅袅有想法啊?」 「我就问问」简简单单四个字之后,何时归没再问什么。 第二天天一亮,何袅袅就急匆匆出门了。她定的大棚材料和配件送过来了,搭建师傅一起过来的。昨天何袅袅软磨硬泡才说服这个搭建师傅今天来帮她建大棚。不过因为时间太紧,这师傅没找到打下手的帮手,只能何袅袅自己顶上。 师傅是一个戴着蓝色毛线帽的中年男人,很健谈,看到何袅袅过来,调侃道:“你这瘦瘦小小的,看着还没钢管沉呢,给我打下手,我都不好意思使唤你啊。” “没事的,师傅,您尽管使唤,我虽然看起来瘦,其实很有劲儿的。”何袅袅说着就抱起一捆从车上卸下来的塑料薄膜往地里走。学农学的人学生时代就练就了一身力气,虽然上班之后因为身体原因变弱了些,但何袅袅绝对比看起来可有力气多了。 师傅负责定位、画线、打桩这些关键的起始工作,何袅袅就帮师傅扶着钢管。何袅袅虽然没有亲自建过花棚,但在学校的时候见学校建过,理论知识也学过,给师傅打个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工作,很快打好了大棚四个点的钢管,这时候师傅说:“哟,你男朋友啊?” 何袅袅往师傅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何年归正往这边走来。 “不是。”何袅袅漫不经心地否认。 “看着像。”师傅说,“他在河那边站了有一阵了,看着像害羞。” “那师傅您可看错了,那小子不要脸的很。”何袅袅说。 “何袅袅你是不是趁我不在,讲我坏话呢?”何年归听到了“不要脸”三个字。 “夸你呢。”何袅袅抓到了帮手可不能放过,“夸你热心肠,人善良,愿意帮我们忙。” 何年归很受用,赶紧帮忙干活,三个人一起干,进度加快了很多。师傅在前面用钢钎打孔,何袅袅和何年归在后面把定位拱杆一根一根地打进地里,地上逐渐像是出现了一座仰着放的恐龙肋骨化石。 何袅袅选的大棚高度低,装拉杆的时候不用上人字梯,师傅带了卡具,何袅袅和何年归在两头扶着,拉杆也很快装好了。安装好棚头棚门之后,已经十二点多了。何袅袅没准备吃的,就开车带何年归和师傅去集市上吃饭。 十二点多正是集市上热闹的时候,村子里的集市烟火气很足,小商贩都有自己的简易桌子做的摊位,有在家里做好运到集市上来卖的江米糕、各种野菜团子、各式馅的粽子、大饼、糕团……虽然是提前做好的,但都用保温箱或裹了塑料膜的厚棉被盖着,一掀开永远都是热气腾腾的。 还有现做现卖的茄盒、藕饼、肉丸、辣椒塞肉、炸里脊、炸鸡腿、炸鸡翅、炸串等各类荤素炸货;一屉一屉送上蒸锅的大包子、糖三角、小笼包;在滚烫牛骨汤旁边挥舞着的拉面;徒手在铁板上按圆的馅饼;能自带鸡蛋和火腿肠的煎饼果子…… 从集市的街上走过,美食的香气、挥洒着的面粉、徐徐的烟火气,氤氲在周身,让人一边想多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一边又被香味吸引得难以挪步。 上午卖瓜果蔬菜的多,中午瓜果蔬菜卖得差不多了,商贩离开,会腾出一些地方,餐食小贩们就会在空地上摆上折叠桌凳,供来赶集的客人坐下来吃一顿。 何袅袅让师傅选吃什么,师傅选了一家包子铺。这包子铺正是何袅袅上小学的时候常光顾的那家,卖包子的还是当年那个大伯,只是头发胡须全白了。他熟练地取出一个篮子,垫上牛皮纸,给他们装了30个包子。 包子只比砂糖橘大一点,是发面的,胖乎乎的看不到褶,就像一个小馒头。里面是香葱猪肉馅,个头虽小,馅料却足,咬一口,肉香四溢。还是熟悉的小时候的味道,只不过价格比原来涨了不少。原来的时候一块钱五个,现在买30个,要15块钱。 除了包子,何袅袅还买了一些炸货,忙碌了一上午,三个人都饥肠辘辘,在包子铺门口的折叠桌凳上坐下来就开始狼吞虎咽。没想到30个包子根本不够吃,又叫了30个吃完,才完成了这简单又快速的一餐。 午饭后师傅去车里休息,何袅袅拉着何年归又在集市上逛了一会儿,她太多年没来集市了,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偶然发现集市上居然还有个剃头挑子。一个光头爷爷理发师,穿着黑色皮围裙,坐在一个炉灶旁边,炉灶上有正在沸腾的烧水壶。放了一把木椅和一个洗脸盆架。 别说剃头挑子了,连洗脸盆架何袅袅都很多年没见过了。何袅袅兴冲冲跑过去,问:“爷爷,可以给我理发吗?” 光头爷爷抬头看了何袅袅一眼,说:“我这只剃老爷们的头,你这个,我剃不了。” 何袅袅有点失望,转而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看向何年归,大眼睛眨啊眨。何年归警惕地护住自己的头发,说:“我从来不在这里理发的。” “好不好嘛~”何袅袅撒起娇来。 一句肉肉软软的话钻进何年归心里,酥酥麻麻的……眼前纵然是战场,何年归也得冲了。光头爷爷把理发围布一抖,围在何年归身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披上了冲锋将士的披风,所向披靡。 何年归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光头爷爷手脚麻利,仅仅用一把手动推子和一把剪刀,就完成了何年归的发型。然后给何年归围上毛巾,摁着他的头在盆里清洗干净,再擦干,这单就完成了。 没想到光头爷爷的理发技巧还不错,给何年归理了一个精精神神的短碎发。何袅袅忙夸赞道:“还不错哎。”顺手给何年归拍了一张照片。头发虽然还是湿的,但看得出剪得不赖。何年归下颌骨明显,配上这短短的头发,增添了一点点成熟感。可他看着照片一笑的时候,天然阳光的笑容,瞬间出卖了他的年纪。 何年归笑着说:“就把本帅哥的靓照保存在你手机里吧。” 何袅袅开车带两个人回去继续建大棚。师傅见何年归就睡了个午觉的功夫,换了个发型,便调侃道:“小伙子为了获得美女芳心挺努力嘛。” “什么啊,他是我大侄子。”何袅袅说。 “哦,亲戚啊……”师傅识趣地变成了自言自语,但车的空间很小,自言自语也听得清清楚楚。 “就一个村的,没血缘关系。”何年归强调。 “哦哦哦,”师傅马上领悟到了何年归的意思,问:“美女,你对姐弟恋怎么看?” “姐弟恋?”何袅袅想起了何时归,何时归比她小两岁,当时两个人就是姐弟恋。于是她不以为意地说:“姐弟恋跟兄妹恋没什么区别吧。我反正都没所谓。” 何年归听到她这么说,开心的同时,心里更有了底气。 大棚只剩最后扣膜了,覆膜、固定,三个人一个小时就全部弄好了。师傅检查没有问题之后,就离开了。何年归忙到现在,其实已经有点累了,他没想到何袅袅会一点累的样子都没有,不仅把大棚周边的地理了理,还想趁着时间早,准备重新把菊花苗种下去。 “你也太刚了吧。”何年归感叹。怪不得何袅袅是村子里的骄傲、别人家的小孩呢。但凡有谁有她身上这股拼劲儿,无论干什么,成绩都不俗。不过专注又能干的何袅袅,魅力也实在是大,是那种优秀人士的魅力,让人生向往。 “今天麻烦你了,晚点来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何袅袅说。 “蒸烤箱蒸的东西水水的,我不太喜欢。”何年归说。言外之意是想说,还是他来做。可何袅袅并没有意识到,便打着保票说:“我给你炒菜!我厨房收出来了,可以炒菜了。” “好呀!”声音从何年归身后传来,何年归和何袅袅同时循声望去——何时归回来了。 何时归走到地边说:“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加我一个。” “哥!”何年归看到能给自己提供资金的人回来了,开心地打招呼。 “时归……”何袅袅也勉强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何时归还跟当初跟何袅袅分手的时候长得差不多,消瘦的下颌,整齐漂亮的牙齿,大而冷冽的眼睛。何时归和何年归两兄弟长得很像,最大区别就是眼睛,何年归的卧蚕明显,眼睛圆圆的,像天真的小狗。何时归的眼睛虽然也偏圆,但黑眼球偏上,看人的时候有明显的下三白,一副聛睨一切的样子。 “好久不见啊,我的袅袅姑姑。”何时归幽幽地看着何袅袅的眼睛,似笑非笑地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第12章 蛏子爆炒菊花 “年年,多跟你哥学学,见面就知道叫姑姑。”何袅袅说着就开始挖坑种菊花苗。 何年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两个人之间,感觉到了微微的火药味。哥哥是儿科医生,平时都是一副很温和的样子啊。 见何袅袅不搭理自己,何时归瞥了一旁的何年归,有点不满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帮袅袅搭大棚啊。都干了一天了,腰酸背痛的。”何年归说着抻了抻腰肢。 “别在这儿待着了,回家吧。”何时归说着往回走,似乎觉得刚刚说的话有点重了,哥哥的慈爱又涌上来,补了一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不了,我要帮袅袅种完花再走。她晚上还要请我吃饭呢。”何时归说。 何时归回头用那冷冽的眼神瞥何年归,何年归早已进了大棚,没了影子。何时归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 为了报答何年归帮自己建大棚,何袅袅去买了一大堆菜。何袅袅学生时代,要么爸妈做饭,要么吃食堂。上班之后,就只顾着加班,能外卖解决的绝不自己动手。但她理论知识很丰富——在短视频平台上看了很多教做菜的视频。也有不少实践知识——跟朋友聚餐的时候,火锅店和烧烤店,大部分时候是她来操作。 在她的认知里,理论加实践就等于成功了80。 何年归和何时归叉手抱臂站在厨房门口,等待着他们的晚饭。可看着何袅袅抓着一根莲藕,像是劈柴一样乱剁的样子,实在是入不了何年归的眼。他一个热爱美食的少年,任何糟蹋食物的情形他都看不下去。他把菜刀从何袅袅手里取过来,无奈道:“你们先出去吧,菜一会儿就好。” “说好了我请你吃的。”何袅袅有点不甘心。她平时就是这么切的,不也蒸熟了,吃下去了? “就当是你做的。”何年归已经开始切莲藕。菜刀飞快地在菜板上起起落落,“哒哒哒”的菜刀和菜板规律的撞击声下,厚薄均匀、形状统一的莲藕片像是魔术师手中的扑克一样,“歘欻欻”的就出现在菜板上了。 “还有我带回来的菊花哦,加蛏子肉炒着吃。”何袅袅嘱咐。 “行,知道了。”何年归的厨房圣地不希望外人干涉,挥了挥手说:“出去等着吧。” 何袅袅和何时归从厨房出来,俩人大眼瞪小眼,实在是有点尴尬。何袅袅假装玩手机,在网上查,跟前男友见面应该聊些什么不尴尬。何时归就开口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很拼,很优秀。” “你也是啊。不是都当医生了吗?”何袅袅放下手机说。 一个对话结束,又陷入了沉默。何时归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你现在还单身吗?” “嗯。”何袅袅点了点头。其实何袅袅尴尬的最大的点在于,两人分手分得很不正式。当时何袅袅说了分手,把何年归拉黑之后,何年归就再也没了消息。何袅袅责任心这么重的人,一直觉得给何时归一个正式的交代,于是终于鼓起勇气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欠了你一个正式的分手。今天既然见到了,就正式跟你讲一下。” 何时归听到这些话有点难以置信,又惊又怒,哭笑不得,反问:“你现在跟我说的意思是,在今天之前,我们都不算分手吗?” 何袅袅说:“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何时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像是吃进去一个撒了一半气的气球,那气出也出不来,消也消不下去,就不偏不倚地塞在心口。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何时归被同一个人,甩了两次。 何时归还沉浸在痛苦中的时候,何袅袅手机响了,是师父打来的,来问她花苗收到没。 “收到了,给放在快递收发点了,我准备明天就种。”何袅袅接到熟悉人的电话很开心,独自走到院子里,眉飞色舞地跟师父炫耀,今天她怎么怎么厉害,跟师父和邻居一起搭起了一个一亩地的大棚。 何时归看着何袅袅,感觉她跟电话里人说话的样子,很像何袅袅当初的样子,不仅活泼,还有浓浓的分享欲。他瞬间怀疑起电话里的人来。 “而且啊,我准备把旁边的地也包下来,看看花苗在露天环境下的生长情况。”何袅袅说。 “那我也想来看看。”师父说,“咱们实验室研究的这几个品类,都还没有大面积实践种植过。你那边的土壤环境又那么适合,感觉是个好机会。” “那你来啊!我把地址发给你。高铁快得很,只要两个多小时。”何袅袅喜上眉梢。如果师父来的话,可食用菊花在田园种植需要注意的细枝末节以及培育的方法,他都可以就地指导何袅袅,菊花的收成和品相肯定会更好,距离打赌胜利也就更近了。 何年归在厨房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正根据何袅袅的提示,在做蛏子炒菊花。蛏子体内的脏污很多,得小心全部挤出来,用清水洗净。何袅袅带回来的可食用菊花又大又厚实,一个比何年归的手掌全展开还要阔些。何袅袅保存的很好,花朵还很鲜艳,何年归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摘下来,清洗干净,备在一旁。 蛏子处理好后,热锅爆炒两下,就可以下入菊花花瓣了。两种食材都是很容易熟的食材,少许调味,很快就可以出锅。 何年归第一次做这个菜,先自己尝了一下,爆火短时间炒过的菊花,花香味不减,配合着鲜嫩的蛏子肉,入口是一种说不出的鲜香——他对何袅袅的菊花致富工程,越来越有信心了。 何年归算好了时间,一桌菜同时上桌,充满期待地喊两人来吃饭,却看到何时归全程板着个脸。不过这个哥哥板着脸他也不在意,看到何袅袅吃什么都很香就很开心了。 “你这个藕片炒荷兰豆,藕片和荷兰豆是同时下锅的吧?荷兰豆炒的时间太长,都不脆了。”何时归挑着刺。 “我觉得挺好的,你不喜欢吃可以不吃。”何袅袅反击。何袅袅可不喜欢别人带情绪上餐桌,对于挑三拣四的人,绝不惯着。 “我已经吃了,还不能提提意见吗?” “免费的晚餐,你没资格提意见。” “做饭的可是我弟,哥哥教育弟弟怎么了。” “那你还是我侄子呢,我教育一下你怎么了。” …… 何年归听着两个人争执,他们虽然话语说得呛人,但两个人都语气平淡冷漠,像是拥有原子弹的两个人,都不开火,但就是阴阳怪气你。 “你们刚见面就吵架了?”何年归问。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依然语气冷漠。 肯定吵架了。何年归不了解何袅袅,但是了解何时归,何时归如果跟谁吵架了,就会在那人面前全程冷漠脸,然后故意找茬。 可是他们两个人之前也没什么交集,为什么会见第一面就吵架呢?不过不论什么原因,哥哥在饭桌上欺负袅袅就是不对。何年归帮着袅袅说:“哥哥,你说我就算了,干嘛不让着点袅袅?” “她是我姑姑,怎么不让着我?”何时归完全不服软。 “年年,不要说你哥了。前任相见互看不顺眼也正常。”何袅袅觉得既然已经分手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干脆说出来,绝了何时归的阴阳怪气。 何时归听到这话,真的闭嘴,乖乖吃饭。 何年归听到这话却愣住了——前任?什么前任?什么意思?我是听错了什么吗?所以两个人谈过恋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何年归“噌”一下站起来,问:“你俩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 “八年前。”何袅袅说。 何年归回忆起八年前,何袅袅突然回来过年——就是何年归给何袅袅暖手那一年!他对何袅袅一见钟情的时候,何袅袅还是他哥的女朋友!而何袅袅之前说的什么觉得姐弟恋无所谓,其实暗指的是何时归!亏他当初还那么开心!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何年归鼓起勇气问出口。 何袅袅和何时归都沉默了,何年归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紧张得有点头皮发麻。在心里不断喊着:“快说啊,快说啊,说你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分手了啊!” “好几年了。”何袅袅说。 “就刚刚。”何时归说。 两人同时出口,截然不同的答案。何年归要被面前的两个人给搞疯了。自己暗恋的人是前嫂子这件事,就让他吃不消了,如果两个人是刚刚才分手,那他何年归算什么啊? “到底是几年前还是刚刚?”何年归咬着牙问出这句。心中像是有什么崩塌了,废墟倒塌迸发出来的力量和烟尘充斥在胸腔中,呛得他想落泪。 “不管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反正已经分手了。”何袅袅觉得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时间还是很重要的!”兄弟俩一起开口。 何袅袅不理解这两个人干嘛一副非要追究到底的样子,当即说:“反正随便你们定时间,对于我来说,分手了就是分手了。” “是不是因为你爱上了你那个什么‘师父’?”何时归早就想问了。 何年归已经承受不住打击的废墟,又突然落下一枚炸弹,“嘭”的一声,把废墟炸成漫天飞舞的渣渣。 第13章 草莓酱山药泥 013 “哈?”何袅袅有点读不懂何时归的脑回路。 何时归和何年归两双眼睛齐齐盯着何袅袅,等待着她的回应。何袅袅正色道:“在我的概念里,几年前就已经跟你分手了,这么多年你没有联系我,说明你也默认跟我分手了。我刚刚又跟你说一遍是因为我的责任心重,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无论我们是什么时间分手的,我以后的感情经历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一副抓奸的样子在这里质问我。” 何袅袅的声音柔软但非常有力量,一席话让何时归无言以对。 何袅袅的前任都无话可说,何年归就更没有资格说什了。他闷头往嘴里塞饭,这一天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何袅袅。 一天的忙碌让何袅袅的胃又有点意见,她很快吃完了饭,催着送走了两兄弟。 现在何袅袅跟大壮城仇敌了,不知道大壮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搞她。何袅袅除了要种好菊花,还要防备大壮,每天都计划得满满的,根本就拿不出心思放在感情上,两兄弟在感情上的执着,只让她感觉是在无理取闹。 何袅袅吃了药之后,打开电脑,找出她的培育笔记,脑袋有点大。他们最新培育出的品种甜庆菊是在庆菊1号为母本培养出来的,个头更大,更清甜,花瓣肉感更强,但由于个头太大,在实验室都是得严格控制湿度和温度,花朵成长才能达到预期。虽然师父和袅袅都想把这个品种在天然田园地里种植实践,但是袅袅其实不太看好。万一到时候菊花在天然环境下没有顺利开花,那她的成本就会增大。 本来她赢过大壮的概率就不大,如果成本再增加,她不敢想象。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就是一遍遍看自己当初培育甜庆菊的笔记,预演这个品种在地里的生长可能性。 直到何袅袅睡着,甜庆菊小花苗还在她的梦里经历风吹雨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何年归和何时归回到家之后,两兄弟避开爸妈,来到何年归房间,开启了“男人之间的战争”。 “你是不是也喜欢何袅袅?”何时归问。 “‘也’?你的意思是你还喜欢何袅袅?”何年归问。 两个男人针对起来,根本就胡不想让,不回答彼此的问题。 两人相差六岁,自小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打一架,现在虽然成年了,但还是习惯难改,忍不住出手。两人像小时候一样,胡乱挥舞着拳头,互不相让,在床上翻滚着打完,又在地上翻滚着打。兄弟两人打架很有经验,打的都是后背、屁股和大腿这种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因为打出明显的伤会被老爸打得更狠。 直到两人都打得没力气了,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开始反思。 何时归今天这么气愤,其实也不是因为还喜欢何袅袅,而是多年没见面,初见面就“被分手”和何袅袅对别的男人热情的态度,让他上头了。何年归扪心自问,在没有任何联系的这几年里,他其实早就把她放下了。 而何年归今天这么气愤,她是真的喜欢何袅袅,只是没想到何袅袅的感情经历里居然有自己的亲哥哥,在得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甚至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哥哥。喜欢自己的嫂子,听起来,怎么都有种背德的禁忌。 不过无论如何,正如何袅袅所说,何时归已经跟她分手了。她是单身的,自由的。何年归再去追求她,其实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反对。 两人沉默良久,何年归先开口:“你说好借我钱,可不能反悔。” 他还想着跟何袅袅合伙种菊花呢。 “借,没说不借。” “行,那我给你写欠条。”何年归说。 “啊?”何时归以为自己听错了。何年归跟他借钱,从来没写过欠条,他也从来没计较过让何年归还钱。 “亲兄弟,明算账。”何年归一边写欠条一边说。 “等等,年年,你得想清楚,我们现在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你不能把我当成假想敌。”何时归抓住何年归手里的笔,“你的敌人,应该是袅袅说的那个什么‘师父’。” 何年归顿悟,马上变成了跟哥哥相亲相爱的好弟弟,打听那个师父的情报——在何时归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师父”,但通过何袅袅打电话的内容,大概猜到那个师父要来。于是他充分地,以最大恶意开启了自己的猜测:“明明把苗寄过来就可以的一件小事,他非要千里迢迢亲自来,你觉得他是何居心?” 何年归懵懵地说:“不是来工作吗?是什么居心?” “当然是利用职务之便撩妹啊!”何时归恨铁不成钢道,“你想啊,在公司那么多同事,肯定不好下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在袅袅家里。孤男寡女……他心机很深啊。” 何年归完全没想到这一茬,瞬间觉得何时归又聪明又有经验,又能洞察人心,从心底里充满了敬佩之情。 …… 第二天天刚亮,何袅袅就起来去棚里种新到的菊花苗了。 村里的早上实在是让人没办法赖床,天还没亮就有大公鸡的叫声、狗吠声、鸟叫声、早早去上班的摩托车声……这些声音不是此起彼伏,而是一个声音消失一段时间后,让人感觉好像安静了,安全了,猝不及防又有另一个声音出来,毫无预兆,一下把人从睡梦中扯出来。 何袅袅这么多年的睡眠环境一直都是非常安静的,大早上有这些声音,她根本睡不着,便干脆起来去种菊花。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的田里湿气很足,田地像是在呼吸一样,矮矮的氤氲着一片雾气,走在里面,就像走在喷了干冰的舞台上,雾气虽没有干冰那么厚,却也有一种置身云雾的感觉。 昨天搭建的大棚很成功,何袅袅看了看湿度和温度的记录,经历了一夜,棚里的湿度和温度都稳稳控制住了。虽然整体的高度有点不够,但只要靠近两边的时候稍稍弯腰就好。 何袅袅小心挥舞着锄头挖坑,避免锄头挥太高,打到大棚的顶膜。棚内的湿度久久不散,加上干的事体力活,何袅袅很快身上就湿哒哒的了,她脱掉外套,一边数着坑数,一边用脚量着间隔,把所有菊花苗安排的整整齐齐。 大棚建起来之后,多少挡到了旁边地里一些阳光,可何袅袅一直没问到小米家的联系方式,也没办法去协商这件事。如果联系不到小米家,师父这次带过来的菊花苗,就只能种在何年归的地里了。因为何袅袅父母的地都被租出去了,现在一时也收不回来。 何袅袅刚干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感觉胃有点闹脾气了。胃是个情绪器官,压力大、焦虑和生气都会导致它闹脾气。最近何袅袅忙着种菊花,也没怎么休息好,它这是在反抗了。 何袅袅把锄头丢在一边,蹲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等胃疼缓解了,缓缓站起来,准备回家吃点东西,吃点药。昨天的剩菜还可以热一热,再用蒸箱整个米饭。 走进巷子,远远的就看到何年归坐在门枕石上玩手机。何袅袅刚要打招呼,可何年归身影一闪就回家了。 等何袅袅走到门口的时候,何年归端着他的食盒出来了。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木制食盒,长方形,可以摞好几层,一般是枣红色的,有的还会在上面雕刻花样。以前村里结婚,乡亲们一般不给份子钱,送一块花布、包一份饺子或送两升面粉,送饺子的时候,就是用这个食盒装着的,木制食盒严丝合缝,保温效果也不错。 “你去哪里了?我给你做了早饭。”何年归一边说一边往何袅袅家里走,“给你发消息,你又没看见吧……” “我去种花苗了,没带手机。” “花苗不是种完了吗?” “昨天又到了新的。” ……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进了屋。 何年归把食盒打开,一边把早饭端出来一边介绍:“这个是山药泥,养胃的,我加了一点草莓果酱,这是小米粥,早上喝粥热乎,还给你配了蒸鱼片和小黄瓜咸菜。” 何袅袅看着脸一样大的碗,感觉何年归是不是想帮她养胃,而是想撑死她。 “我早上做的有点多,吃不完也没关系。你吃剩的,我帮你吃掉。”何年归说。 何年归这突然温柔又有点暧昧的话,让何袅袅有点不适应,她半开着玩笑说:“你这么说,我更不敢剩了。” “你还真想让我吃你剩的啊?”何年归挑眉,“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哈?”何袅袅瞬间后悔,就不该觉得何年归温柔。 “我意思是你拿个小碗咱俩分一分。”何年归说,“我早饭也没吃呢。” “那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何袅袅拿出长辈的架势。 何年归嘿嘿一笑,赶紧去拿小碗。 山药泥居然也是温热的,放进嘴里像装了导航一样,滑溜溜地就钻进胃里了。酸酸甜甜的草莓果酱混在山药泥里,伴着软软沙沙的山药泥,非常开胃。 两个人正吃着饭,屋外突然传来何时归的声音:“何年归!” 何年归忙端着碗就跑了出去。何时归说:“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小心何袅袅的师父。” “何袅袅的师父?是在说我吗?”一个精瘦高挑的中年男人拉着行李箱出现在这巷子口。 第14章 功夫卤肉饭 何年归和何时归两个人看着逐渐走近的陌生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作打招呼。袅袅的师父很是自来熟,马上礼貌伸手,说:“你们好,我是袅袅的师父杨昊,你们是袅袅的邻居吧?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何年归和何时归有点尴尬地跟杨昊握了握手。 杨昊瞥了一眼门牌号,确定是袅袅家,便朝里面喊了一声:“何袅袅!出来迎接师父啦。” 何袅袅听到喊声,屁颠屁颠跑出来,满是惊喜地笑着说:“师父你来得好早啊!”说着就去接杨昊的行李箱。 杨昊摆了摆手,自己把行李箱拎过门槛,一边说:“我早睡早起习惯了,今天睡到自然醒,起来看到有合适的车票,就直接过来了。你这个村还挺不好找的,连条正儿八经的路都没有。路上拦了两辆出租车,都不愿意载我……” 杨昊语气平缓,语速不紧不慢,像是吃饱饭的午后闲聊似的,讲着自己过来的一路经历。何年归和何时归站在何袅袅家门口,看似两兄弟在分别前的聊天,实则在偷听杨昊跟何袅袅的对话。何时归说:“看着这师父年纪有点大,絮絮叨叨的。” “早睡早起的习惯很像老年人,看他瘦却不柴,应该挺注意养生的。感觉差不多三十六七岁。”何年归也分析着,“年纪尚感觉差得有点多啊。” “多吗?我感觉俩人差个七八岁还行啊。”何年归想到自己。 何袅袅和杨昊两人进了屋,师父看到桌上的饭菜,说:“这是早饭?吃的还不错嘛。” “这次回来多亏了我对门大哥家的孩子,总能在饭点投喂我,让我能按时吃饭吃药。”何袅袅说。 听到何袅袅这么说,何年归偷偷笑了笑,看到哥哥还在,又把那笑容收了回去。 “那蛮好的。你胃病怎么样了?”杨昊关心。 “天天按时吃药,好多了。”何袅袅说。 “袅袅又犯胃病了?”何时归探着头偷听,“她大学那会儿胃就不好。” 何年归听着有点不乐意了,何时归了解好多年以前的何袅袅,杨昊了解最近一段时间的何袅袅,而他何年归,除了知道何袅袅这几天的事,其他一无所知。这几天他虽然每天想着怎么做饭帮何袅袅养胃,但从来没跟她好好聊过一次天,彼此都没有相互了解过。就连何袅袅对别人介绍他的时候,用的都是“对门大哥家的孩子”。 “哥,你还不走吗?”何年归神色黯淡,“再不走要迟到了。” “对对对!”何时归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赶紧马不停蹄跑去开车。 何年归捧着手里的碗,一时不知道该回自己家还是回何袅袅家。 何袅袅见到杨昊很激动,急不可待地跟他分享自己这几天对本村土壤的调查和大棚内种甜庆菊的预测品相和收成。何袅袅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来给杨昊看,一边说着:“我预计棚内甜庆菊成熟花朵的平均直径能到17厘米以上。” 杨昊接过笔记本,慢悠悠地说:“不着急,你先把饭吃完。” 何袅袅这才想起来何年归饭也吃到一半呢,便向院子里喊:“年年!回来吃饭!” 正在纠结的何年归听到何袅袅的召唤,马上端着碗,风一样闪进了何袅袅家,坐下来继续吃。 何袅袅吃着饭不忘介绍自己的成果,兴高采烈地说:“我打算一个一亩的大棚种植4000株,控制得好的话,一年可以收两茬。” “不能把预期想得太好。”杨昊说,“只要是长在地里的,不可控因素可太多了。” “师父,你给我带的菊花苗呢?没一起送过来啊?”何袅袅问。 “太多了,我没带,给寄过来了,估计要后天到。”杨昊说。何袅袅有点着急:“晚一天种下去,就晚一天收成。” 杨昊无奈摇摇头,这袅袅回到乡村,节奏都没慢下来,一天天的就知道赶进度。杨昊看完了笔记,放在一旁,何袅袅的记录很详细,土壤情况他大概了解了,如果在这里尝试露天种植,对整个公司来说,都是一次非常值得的实验。 不过何袅袅似乎另有所求,她试探着问:“师父,你在可食用花卉行业这么多年,应该认识很多采买鲜花的公司吧?” “干嘛?想让我帮你卖菊花啊?”杨昊马上捕捉到何袅袅的心思。 何袅袅笑意盈盈地疯狂点头。 隔行如隔山,何年归听着两个人的聊天,完全插不上话。自卑化为一颗小小的种子,深深埋进了何年归的心里。 何年归等待着两人沉默的间隙,想把自己的长处放进去,便问:“袅袅,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何袅袅吃完了最后一口米粥,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想了想说:“卤肉饭吧,放油炸辣椒的那种。我可太久太久没吃过了。” “因为吃了会胃痛吧?”何年归识破她。油腻加辛辣,胃可不得受不了。 “最近肠胃还行。”何袅袅撒娇似的笑笑,“而且不是你问我要吃的什么的嘛。” “我看着给你调整调整配料吧。”何年归说着把碗筷收拾到食盒里。 何袅袅整天吃别人的,还让别人收拾,有点不好意思了,便说:“我还是付你生活费吧。不然都不好意思张嘴吃饭了。” “都行,看你。”何年归知道,一人送饭给另一人吃的来往若是想长久,是需要有来有回的。不然对于一直接受的人,会成为负担。 何年归刚到家放下食盒,手机上就来了何袅袅的转款。何年归收了钱,骑车去买肉了。 做卤肉饭,需要把现买的猪五花肉逆着纹路,切成小拇指尖粗细的长条肉丁,全部放进铁锅里后,加一小碗水。水烧开后随着水分的蒸发,肉丁中的油分就慢慢榨了出来,此时,浓郁的肉香就飘满了厨房。这时不能着急,调成小火,慢慢煨——随着肉丁逐渐染上焦糖色,锅底已经有一汪清澈的猪油了。 何年归把猪油倒到小碗里,何袅袅的肠胃还是得减少油分的摄入。这个时候锅中其实还有底油,把一把洋葱丁撒进去,荤香的葱油味就出来了,洋葱加到卤肉饭里,不仅可以去腥,还可以给卤肉饭带来丝丝鲜甜。等洋葱炒到半透明,依次加入香菇丁和土豆丁。 其实一般做卤肉饭,是不加土豆丁的,土豆丁多多少少会减少肉的满足感,但土豆丁若是煮得软烂,吸收了肉汁,吃起来也是很香的,卤肉饭的汤汁也会更浓厚。 然后就是加水、老抽和大料炖煮了。不需要多加额外的调料,仅仅是肉本身的香味,就足够好吃。何年归又扔了几个白煮蛋进去一起炖煮。 何年归选了几个水分足的羊角椒,去了筋和籽,没有听何袅袅的把辣椒油炸,而是用火烤了一下,去了皮,丢在了锅里一起炖煮。油炸辣椒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它柔软又能吸肉汁,其实烤也是一样的。 等肉丁煮得软烂,再就大火收汁,就做好了。盛一碗米饭,把卤肉丁连肉带菜带汤汁一起浇在米饭上,再放上几根菜心、一根软趴趴的辣椒、一颗切开的水煮蛋,卤肉饭就大功告成了。 何年归先拍了张照片发给何袅袅。 何袅袅这会儿还在地里跟杨昊一起种菊花呢。但是两人种得并不愉快,因为杨昊没想到何袅袅这么快就把大棚给建好了,他本来是想露天种植的。可何袅袅也有自己的理由,她说:“要想带村民致富,保证菊花产量,大棚是不可或缺的。” “带村民致富的想法我觉得是好的。可你的本职工作不是研究花卉吗?”杨昊一边刨坑一边说,“你不能只想着丰收,不想着优化品种啊。这么一种,跟我们在培育室种,没区别啊。就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吗?而且大棚成本也不低,你让他们家家户户都建大棚吗?” “不是我想建大棚,而是我得待在我的温室里,才有安全感。”何袅袅说,“培育室里甜庆菊的生长在不同的阶段,温度多少,湿度多少,水分给多少,肥料给多少,我都印在脑子里了。只有我能控制好这些,我才能保证收成。” “又是在意收成,又是想找人买菊花的,你是跟人打赌了吗?”杨昊有点生气,他语调明显重了些。他一心扑在可食用花卉研究上,是很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变世俗的。 何袅袅沉默了。 “难道你真的跟人打赌了?”杨昊不敢相信。 “是化肥厂。”何袅袅解释,“如果我三个月内的收益超不过化肥厂的人均收益,他们就要在村里建化肥厂,到时候这么好的村子就全毁了。” 本来杨昊是想不管何袅袅什么理由,都要好好教育教育她的,可听到这个理由,他说不出指责的话了。只是说:“三个月把菊花从苗种成花,搞什么天方夜谭呢?种子不是从……” “一天变成鲜花的。”何袅袅重复着熟悉的话,“我知道,可是我必须要这么做。” “那本来计划的露天种植研究怎么办?”杨昊问。 何袅袅把锄头杵在地上,端正姿态,讨好地笑着说:“师父,要么我们做个交换?你帮我卖菊花,我帮你找块地做露天种植研究?” 几天不见,何袅袅居然学会谈条件了。 第15章 攀枝花猪骨汤 “只找块地可不行,我还要回公司去,很多事。”杨昊说。杨昊平时看起来慢悠悠的好像与世无争的样子,但他跟别人别人谈起条件来,却丝毫不能被别人占了便宜。 何袅袅当即说:“我当然知道,我会全程照料,做好笔记,定时带图带视频同步给您!” 杨昊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何袅袅一脸有所图地盯着杨昊,“我种植的这段时间,可以算外勤吗?” 虽然何袅袅有三个月假期,但是给领导干活,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假期。卷王之所以成为卷王,不是因为她爱卷,而是想通过超人一步,获得别人所没有的资源。 “行,我回去给你申请。”杨昊说,“不仅如此,你最后收获的菊花,我只要部分样品,其它的可以全部算作你的收益。” “师父你也太好了!”何袅袅激动地想要扑上去给杨昊一个拥抱。 杨昊叉着双臂拒绝,继续说:“因为我只收露天种出来的花,你花棚里的花,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啊……”何袅袅拖着长音表示失望。算计来算计去,还是没能算计过师父。 杨昊说:“我认识的都是喜欢菊花的个人,餐厅之类的很少,露天的一亩地产量还不知道能不能全部销出去,更别说再加上你花棚里的了。” 杨昊都已经这么说了,何袅袅也不能再强求什么,花棚里的菊花只能后面再想办法了。 “要不要先来吃饭啊?”何年归的声音从大棚外传来。 “卤肉饭来了!”何袅袅丢下锄头,一蹦一跳跑出了花棚。 春日的午间,微风拂面,阳光明媚,三个人坐在田边的草丛里,开启了午餐。 卤肉饭打开盖子,就涌来扑鼻的香气,何袅袅捧起碗,把白煮蛋戳碎,跟卤肉一起,拌在饭里,让每一颗米粒都挂上油润的汤汁,然后挖一大勺,送进嘴里。浓郁的酱香肉香充斥在唇齿间,卤肉一抿就化,米粒香软,混在其中的鸡蛋碎,把这卤肉饭增加了一丝厚重和浓香。 一口下肚,何袅袅忍不住露出满足的笑意,美食伴着春风,把她所有的疲惫和焦虑都治愈了。 何年归给何袅袅盛了一碗汤,说:“试试这碗汤,我用刚摘的攀枝花做的。” 村里人虽不懂食用菊花,但也时常会用一些时令鲜花入菜,比如洋槐花、木槿花、南瓜花……做法多种多样,是鲜花盛开季节不可多得的一样菜。何年归这次采了攀枝花做汤,其实就想通过食用鲜花来拉近跟她的距离。 何袅袅不用勺,直接捧着碗喝了一大口,攀枝花去了花瓣,只留了花蕊,独特的香气拂动着鼻腔和味蕾,连里面的猪骨都清香了。 “好好喝啊。”何袅袅赞叹着又喝了几口。 “攀枝花健脾胃,祛湿气,小伙子,你用心了啊。”杨昊称赞道。 何年归被两个人称赞,一下来了精气神,眉彩飞扬地说:“其实我也懂食用花的,虽然我不及你们专业,但是作为田里长大的孩子,种植啊,时令小菜的烹饪啊,我都很擅长。” “而且做得很好吃。”何袅袅大口大口吃着卤肉饭,嘴唇油亮亮的。 “反正你生活费已经给了,后面就等着多吃好吃的吧。”何年归笑道。他可要紧紧抓住这个两人之间的联系。 “养胃的话,饮食是一方面,工作也是一方面。”杨昊说,“本来给你假期就是为了让你回来休息的,你现在担起致富的重任,不会比之前更拼吧?” “不会的,我会劳逸结合的。毕竟现在比以前上班近多了,走五分钟就到工作地点了。”何袅袅用下巴指了指花棚,“而且这里环境好,压力也小很多。” “后面种露天的花苗的时候,还是雇个人帮你一起种吧。”杨昊说。他才干了一个上午,就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更别说何袅袅了。 “我可以帮忙!”何年归说。 “你的实习呢?不做了?”何袅袅说,“还是赶紧顾好自己的学业吧,我可不想被你爸上门教训。” 何年归这次在家待着,是因为实习老师去外省参加医院交流了,给实习生们放假一个星期。本来应该是一个星期的父慈子孝美好场面,可何年归不喜欢临床医学,整天嚷嚷着不想回去。 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何年归还赖在家里,何旺就看不下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指责两句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何袅袅就在他家对门,两个院子露天不隔音,自然也听到过几次。 谈及此,何年归就沉默了。 杨昊便问袅袅:“你是怎么打算的啊?就算给你几个月外勤,你也没办法在几个月内让一个村子富起来的。” 何袅袅其实也有想过,致富不仅不简单,而且还不能短期内实现。可是当她面对化肥厂的时候,她没有办法让步。 “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的计划是先让村民看到种可食用花致富的可能性。其实这一步能不能成功还不好说呢。如果有幸成功了,就教大家怎么种植。至于以后……我还没有想好。”何袅袅坦白。 “其实露天种植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观赏性。”杨昊说,“如果真的实现了全村种植菊花,可以宣传一下,促进观赏旅游。” 何袅袅其实也有这个想法,接着师父的话说:“除了带动观赏旅游,还可以做一年两季的尝鲜节日,到时候带动村里建民宿和农家乐,这样村子就可以真正富起来了。” “综合型新农村,也是未来农村的大趋势。”杨昊说。 “可是师父你看,”何袅袅指着通向村子的土路,“连路都没有修好,靠我一个人,让村子从贫困村变成综合型富有乡村,才真的是天方夜谭。” “致富本来就是任重而道远的。”杨昊语重心长。 “我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这个小花棚吧。”何袅袅说,“现在说起来简单,日后修路、营销宣传、村子建设……太多太多的困难了……” 何年归听着两个人对村子的规划,有点插不上话。他在这个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小被灌输的就是要出人头地,离开村子。从来没想过,村子还可以在什么人的带领下,成为什么富有的新农村。 自卑的种子悄悄发了芽,在何年归的心里长成藤蔓,缠绕在心间。 下午三个人一起种,忙到傍晚,终于把花苗全部种好了。何年归和杨昊从河里一担担把水挑上来,把地里的花苗浇透定根,两个人映着夕阳,走在田间小路上,只留下两个剪影,像是油画上角落里两个用纯黑颜料勾勒的点缀。 在乡村致富的路上走过千千万万的人,每一个人都是点缀,又是这条路上的不可或缺。 等一亩地浇完,天已经全黑了,三个人躺在田边的草地上,累得脚趾都是酸的。 “今天晚饭怎么解决?”何年归问。他整个下午都在地里,可没来得及做饭。 “要么叫外卖吧。”何袅袅说。 “这里只能叫到隔壁村的大馒头,我们吃馒头就咸菜?”何年归说。 何袅袅舔着自己已经有点干燥起皮的嘴唇,全身心都在抗拒干巴巴的大馒头。这会儿村子里外出打工的人已经陆续回家了,村子里飘着各家饭菜的香气,让人越闻越饥肠辘辘。 “哎哟喂,你们三个躺在这里干嘛呢?黑灯瞎火的吓死个人!” 三个人定睛一看,是何家豪挑着一捆干柴从这里经过。三个人四肢僵硬地坐起来,给何家豪让路。何家豪随口一问:“刚干完啊,吃了没?” “没有。”虽是否定的回答,却充满期待的语调。 “去我家对付两口?”何家豪问。 “好!”三个人异口同声。 村里人都是都是体力劳动者,明白饿肚子的难受,只要问了没吃,就会邀请去家里吃饭。 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菜园,无论新鲜的瓜果蔬菜,还是做熟的时令美食,都非常愿意分享。 三个人厚着脸皮来到何家豪家,阿雅奶奶看到袅袅和何年归,开心地说:“我蒸了一大锅榆钱饭,正想着给你们送点呢,来了正好,省得我过去了。快快,洗洗手,进屋。”看到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人,更开心了,忙说:“今天我扎头发的时候,漏了一缕,就知道今天要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奔四的人被叫孩子,杨昊竟有点害羞,浅浅笑着说:“我叫杨昊。” 三个人在阿雅奶奶的热情欢迎下,洗了手,进屋在矮矮的餐桌前排排坐好。阿雅奶奶给一人盛了一碗满满的榆钱饭。何家豪又炒了韭菜香干和青椒肉丝,还顺手拍了个黄瓜。每一样菜都用脸盆大的盘子装了满满一大盘。 “村里就是这样,主打一个量大,大家敞开了吃哈哈哈。”何家豪说着坐了下来。 何家豪一家有他的母亲阿雅奶奶、他的老婆英婶、还有他的小外甥女妙妙。他儿子跟未婚妻在城里打工,很少回家。 七个人把一米一的小方餐桌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16章 榆钱饭 榆钱饭虽然看着简单,其实处理起来很麻烦,得先把从树上撸下来的榆钱捡去杂枝,再把榆钱上红色的蒂一个个摘掉,抖散开来,用大盆淘洗几遍,直洗的水清叶亮。就着叶子上未干的水,拌入一份玉米面,一份小麦面,搅拌均匀,摊开放进蒸笼里。添把火,水一开,榆钱饭就好了。 再用小葱末、酱油、香醋、一点点红油辣子配一碗蘸料,蘸着蘸料吃,是鲜香微辣,不蘸蘸料吃,是清香软糯,交替着吃,是百吃不腻。 在村里去别人家吃饭,主人爱劝,阿雅奶奶不住地劝他们多吃点多吃点。三个人已经吃到吃不下了,饭后还又给他们一人塞了两个大青枣。最终三个人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啃着大青枣从阿雅奶奶家出来,十分满足。 巷子里没有路灯,只靠每家每户开灯撒漏出来的光照明,仅仅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何年归就看到何袅袅和杨昊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何袅袅家。 “等等!”何年归忙喊道,“今晚你们要住在一起吗?” “村里连个宾馆都没有,肯定要住我家咯。”何袅袅理所当然。 “你们两个,不会是情侣吧?”何年归昨天被哥哥和何袅袅的秘密打击的得不行,今天就算难过,也得把事情搞清楚。 “怎么可能?”何袅袅忙阻止何年归乱说,“你没啥事赶紧回家休息吧。” 何年归确实也没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们住在一起,便先回家了。可回到家,又怎么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便直接去了何袅袅家。 何袅袅正伏在客厅的茶几上做今天的种植笔记。她回家后在客厅铺了一张厚地毯,坐在上面柔软又暖和。她很喜欢直接坐在上面,就着茶几来工作。 袅袅看到何年归过来,抬头问:“有事?” 何年归先是扫视了一周,没看到杨昊的身影,又迅速思索着来的理由,说:“嗯……你有没有消食片啊,我太撑了,有点不舒服。” “你爸不是村医吗?”何袅袅说着站起来,“没在家给你备一点?”何袅袅小时候身体不舒服,她爸爸就会敲响何年归家的门,从他家拿点药吃。何年归家虽然不是村子的诊室,但因为时常有村民找到他家来看病,何旺就经常在家里备一些常用药。 “额……刚好吃完了。”何年归说。 何袅袅进卧室去行李箱里拿消食片,何年归站在门口,忍不住往里瞥,没看到杨昊在里面。 “看什么呢?”杨昊突然从何年归身后冒出来,吓得何年归一激灵。杨昊刚洗完澡,穿着厚实的睡衣,擦着头发。 何年归尴尬地笑笑说:“让袅袅帮我拿药呢,哈哈哈哈哈……” 何年归拿了药,赶紧跑了。 杨昊看着何年归瞬间消失的影子,对何袅袅说:“你等等,过会儿他还要来。” 果然,没一会儿,何年归又来了。说是家里没热水了,讨口热水喝喝——何袅袅直接给了他一个装满水的热水瓶。 可没一会儿,他又来了,说是太无聊了,走两步消消食。 杨昊就这么看着何年归来来回回折腾了七八次,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 何袅袅在计划种植菊花成功以后,村子的走向,压根没在意何年归。她白天跟师父聊过之后,她觉得还是可以畅想一下的,虽然实现的难度大,但不计划的话,就永远是个虚影,倒不如把每个步骤想清楚,看看难点到底在哪里,有没有方法解决。 她把村子的地图凭印象画了出来,在上面规划种植的可食用花卉品种,以及可能遇到的问题。 夜深了,村子里沉寂了下来,逐渐响起的虫鸣此起彼伏,让村子里的夜显得更加宁静。 到了杨昊的睡觉时间,他困了,便在临睡前,告诉何年归,他今晚睡在何袅袅爸妈的房间里,让何年归今晚也可以睡个安稳觉。 何年归看着杨昊进了何袅袅父母的房间,睡下了,才放心从何袅袅家出来,满心欢喜地去睡觉了。 何袅袅还埋头规划村子的未来,不同区域列出了不同的问题,比如进村的路怎么修,找谁出钱?比如河流种若是种可食用荷花,河道怎么拓宽?比如村南平地多,怎么一块块田地连起来,种植成花海?……问题太多太多,简易的地图上已经写得密密麻麻,何袅袅却还是感觉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写上。然而每一个问题后面,都是一个甚至十几个家庭的利益纷争和矛盾。 致富之路果然任重而道远。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先把师父要露天种植的地给解决了。 虽然村里很多人都去外面打工,腾出来了很多闲地,但是村民们不忍心地荒在那里,不种庄稼的地,都种了果树。果树种上就比较难挪,毕竟将来是要成为果园的。 唯一真正荒废了,还很适合种菊花的,就是何袅袅地旁边小米家的地。可现在又联系不上他家…… 忙碌了一天的何袅袅,眼皮像灌了铅,带着问题,进入了梦乡。 ……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小米来了。他今年三十出头,比袅袅大一辈,全名何米,他脸圆圆的,眼睛出乎常人的小,长在圆圆的脸上,像两颗小米粒。大家便都叫他小米。因为样子太有特点,所以即便是多年不见,只要看到他的眼睛,便也想起来他的名字了。 他走进院子,看到何袅袅,不太礼貌的语气问道:“你是何袅袅?” 何袅袅刚醒,在院子里刷牙呢,点点头说:“是我。你是小米?” 小米没回应,直接带着责备说:“你那个大棚太高了,挡了我家地里的阳光,我还怎么种啊?” “你家那块地不是荒了吗?阳不阳光的……”何袅袅忙冲了嘴里的泡沫,一边招呼小米坐,一边去泡茶。 “我现在不种,以后不得种啊?”小米说,“还能让它就那么荒了?” 小米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沙发,确定上面没有灰尘,才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脚上的皮鞋锃光瓦亮,一尘不染。何袅袅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下地干活。她昨天去田里走了一圈,鞋子就已经沾满泥污,没法见人了。 “其实我一直想找你来着。”何袅袅把茶杯放到小米面前的茶几上,也坐了下来,“就是一直没找到你家的联系方式。” “找我干嘛?拆大棚?”小米瞥了一眼茶杯,没有要喝的样子。 “不是,是想租你家的地。”何袅袅诚恳道,“我看你家那块地挺好的,这么多年没种,有点可惜。不如直接租给我。我可以多出点钱。” 小米翻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白眼,嚷嚷着:“都说了我要自己种了。” “你不是在城里上班吗?回来种地多不方便啊……” “方不方便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小米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俯视着何袅袅说:“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家大棚挡我家地的光了,没有阳光种什么都活不成。你赶紧拆掉。” “我在我地里建大棚,花的我自己的钱,你说拆就拆?”何袅袅也站起来,提高了嗓门。她可不管村里那套老旧的宗族亲戚关系。侵犯个人财产,她可是要拿法律说话的。 “你想耍无赖是吧?”小米咬着牙,用牙缝吐着字。 “耍无赖的是你吧!”何袅袅也咬着牙,用牙缝吐字。 何年归端着早饭过来,看到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赶紧奉上笑脸说:“哟,这不是小米爷爷吗?您怎么回来了?”何年归一边把把木质食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边把何袅袅往后推了推,把两个人分开。 “你是谁啊?”小米皱着眉问。 “我是年年啊,何旺家的。”何年归随手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 小米听到是村长家的儿子,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说:“我是来讨个公道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支持讨公道的,只不过您怎么突然回来了?村里好多事想联系您都联系不上。”何年归说。 “我听说有人自私自利乱建大棚,挡到了我家地里的光,我就回来了。” 何袅袅听出话语里的关键,问:“谁跟你说的啊?” “问题是谁跟我说的吗?问题是你挡我地里的光了!”小米怒气更大。 何年归赶紧挡在何袅袅面前,拍着小米的肩膀说:“别动火嘛,都是一个村的,什么不能好好说啊?”他是懂村子规则的。 小米叉着手臂,一副“我不可能妥协”的样子,说:“我好好说了,问题解决了吗?” “我觉得今天这个事,得有个人来主持一下公道。要么这样吧,您先去我家,跟我爸说一下这个情况,村长出马,问题好解决些嘛。”也没等小米同意,何年归就隔着院子喊道:“老爸!小米爷爷回来了!你不是说要跟他讲补贴的事?” “是啊!”何旺喊着话,一路小跑过来,见到小米,热情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你这次一定得给我留个电话号码。联系你可费劲了……走走走,去我家,一大堆账要跟你算。” 何旺不顾小米的不情愿,拉着他去家里了。 何袅袅叹息一声,说:“看来化肥厂大壮开始对付我了。” 第17章 酱肉包 “不一定,也可能是他真的跟你一样,是突发奇想,要回来种地呢?”何年归说。 “看着不像。”何袅袅说。 “别想了,快来吃饭吧。”何年归说着去打开食盒,“就算他真的是大壮怂恿来找你茬的,你也没什么害怕的吧?你刚刚的气势可比小米强多了。” 何年归把刚出锅的酱肉包摆出来,白嫩水光肌的包子一下吸引了何袅袅的注意。赶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了饭前胃药,就坐到茶几前。 “你那个师父呢?”何年归环顾一圈,没看到人。 “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干嘛去了。”何袅袅捧起包子就往嘴里送,暄软的轻柔柔地亲吻着唇齿,酱香浓郁的肉汁找到开口,一下就涌了出来。 内里是酱香肉丁和韭菜,荤与荤的搭配,很适合唤醒还在沉睡的味蕾。 “昨天剩的卤肉丁做的,好吃吧?”何年归问。昨天他做卤肉饭的时候,肉丁卤多了,本想着留着晚上给爸妈吃,结果爸妈也在别人家吃的晚餐,就剩了下来。 他昨晚趁着往来何袅袅家的间隙活了面,发酵了一夜。今天起了个大早,蒸了一锅酱肉包。 何袅袅腮帮子鼓鼓地,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吃。 “你怎么什么都说好吃啊。”何年归眼里含着笑和宠溺。肉肉的卧蚕遮挡下,让他的笑意增添了几分,宠溺被好好的藏住了。 她上班这么多年,也就是吃吃便利店的包子,这种现调馅儿现包的大蒸包,也只有偶尔过年回老家的时候能吃到,自然觉得特别好吃。 “不等你师父回来一起吃吗?”何年归有点犹豫要不要拿包子。村子比较注重长辈文化,长辈还没回来,两个小辈就吃,不太合适。 “可以给他留两个。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何袅袅嘴巴没停,就伸手去翻食盒的下一层。 下面一层是一大碗鸡蛋羹,上面撒了小葱碎和酱油,黄澄澄晃悠悠的鸡蛋羹,看着就诱人。何袅袅赶紧去厨房拿了三个小碗,挖了一大块进自己碗里。何年归做的鸡蛋羹比店里吃到的还要滑嫩些,吃虫子和杂草长大的家养鸡生的蛋,也比平时吃到的鸡蛋稍香一些。可就是这些稍稍的叠加,就让鸡蛋羹更可口。 两人正吃着,杨昊回来了。他有早起有氧的习惯,出去沿着河边跑了一圈。他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乡间的一切他都很新鲜,又是采花,又是逗鸟,又是抓虫,耽误了不少时间。 “快来吃饭,酱肉包可太好吃了。”何袅袅已经吃到第二个了。 “不着急,我先把花插起来。”杨昊说着,找了一个玻璃罐头瓶,清洗干净后,把采来的野花插在瓶子里,那些白的、粉的、黄的小花,点缀了三个人的早晨。 吃完饭后,何年归贴着何袅袅家的门,听到自己家里没了动静,知道小米应该是走了,便回家从老爸那里套消息。 没想到小米并不是大壮叫回来的,而是回来给父亲上坟的。他的妈妈和老婆孩子也一起回来了。 何年归赶紧跑到何袅袅家,汇报这一情况。 可何袅袅疑惑了,她说:“如果只是回来上坟的,完全没必要来找我的麻烦啊。他父亲的坟既不在我的地里,又不在他自己地里。这么多年不种的地,有必要来让我拆大棚?” 杨昊想了想说:“难道是那个什么大壮看到他们回来后,临时起意,让他来找你麻烦的?” “可大壮根本不住在村里,今天也没听说他回来。”何年归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他们两个怎么搭上线的?”何袅袅想不通,“之前村子里都问遍了,也没闻到小米家的电话。而且最近也没什么节日,为什么突然回来上坟呢?” “会不会是他爸的忌日?”杨昊做着旁观者最理智的猜测。 “可前几年也没见小米这么隆重回来上坟。”何年归说,“也就是清明节去上一次,村子都不进。” “难道……”何袅袅突然想到什么,“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个坟上?” 三个人侦探小队一样,兵分三路,把住村东、村南、村西三个进田里的必经之路,等待着小米。 没一会儿,小米拎着祭品,带着一家人,出现在了村西的路上。何袅袅就藏在村西路边的柴火垛后面,看到小米一家后,赶紧在三人群里发消息:「目标已出现,雄鹰已出巢,请麻雀和喜鹊回窝睡觉。」 何年归和杨昊看着袅袅发的消息,都满脸问号。这人入戏还挺深,只是……为什么她是雄鹰,他俩只能是雀? 两人本来是想直接回家的,可何袅袅的消息很快又来了:「雄鹰遇到新问题,需要麻雀支援。收到请回答。」 何年归消息秒回:「谁是麻雀?」 「你。」 何年归接到消息,赶紧去村西跟何袅袅会和。 村里没有固定的墓地,大家都会在去世前,先找神婆算一算,看哪个位置风水好,就把安息之地定在哪里。但因为每个神婆算出来的结果都会有所差池,所以地里的坟都是随机出现的,可能在山坡上,也可能在田地里。 小米父亲的坟就是在田地边。一家人在坟前聊了很久,何袅袅不知道那块地是谁家的,这才求助何年归。 何年归找到藏在大树后的何袅袅后,说:“是大壮家的。” 果然! 根据现有线索,何袅袅猜测,大壮以祖坟为威胁,让小米来找何袅袅的茬。小米人很孝顺,自然会答应。可何袅袅把这一想法告诉何年归后,何年归却持不同看法,他说:“村里人都很忌讳用祖坟威胁别人,一不小心会被反噬的。别看大壮在传说里是个昧良心赚钱的人,但对祖坟可是一点不含糊。他赚到钱后,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祖坟。他可能找人烧大棚,但绝不可能用祖坟这么大的成本,让小米来找你的麻烦。” 何年归没离开过村子,对村子的风气和习俗还是非常熟悉的。 “那是为什么呢?”何袅袅有点想不通了。 “我觉得啊,不论是什么原因,村里发生的事,有村里解决的办法。”何年归说,“可以先去找小米家族的太爷爷,让他出马,就算不能解决问题,也能问出个所以然来。我们才好对症下药。” 何年归回家之后,拎上一篮鸡蛋,就去了小米太爷爷家。在村里,每个家族都有一个“大家长”一般是谁的年纪大,谁来当这个家长。小米家虽然跟村里来往少,但他太爷爷出马,他们家还是要给几分薄面。 这个太爷爷是小米亲爷爷的堂叔,八十多岁了,身子骨还很硬朗,爱聊天,爱热闹,经常骑着自行车去赶集。跟爱聊天的何年归,自然也熟。 收到何年归的鸡蛋后,老头拉着何年归聊了一下午的自行车修理,从补胎聊到换车把,又从给链条上油聊到车座皮子保养,口若悬河,一点都不带累的。不过何年归也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无论老头谈到什么修车细节,何年归都能发表一些简短的看法和疑问,让聊天进行得更顺利。 老头聊得特别开心,晚上就留何年归一起吃晚饭,来的人自然还有何袅袅和小米一家。 何袅袅来的时候,难以置信何年归居然跟八十多岁的老头都能聊得那么开心,而且还在聊天中,把需求融了进去,让老头把大家都聚了来。 晚饭桌上很和谐,小米没对何袅袅表示任何不满,似乎是在自己家太爷爷的餐桌上看到何袅袅,就大概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酒过三巡,小米太爷爷开始聊起了家常,他对坐在自己旁边的小米说:“小米啊,今天去给老爸上坟了?” “嗯。” “怎么不过年不过节的来上坟了?”太爷爷问。 “其实就是我妈想我爸了。”小米说着,红了眼眶,“我妈前阵子生了场病,这才刚出院,就说想回来看看爸。” “蛮好的,你爸有你这个孝顺儿子,他应该也知足了。”小米太爷爷说着闷了口酒。 其实话说到这儿,何袅袅就大概明白了。没有什么祖坟威胁,只是小米的母亲想百年之后跟自己的丈夫葬在一起。而父亲的坟在大壮家的地里,自然也就有求于大壮。那大壮提个不怎么过分的要求,他自然也就尽量满足了。 祖坟这个点,让何袅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毕竟总不能让人迁坟吧…… 回家路上,何袅袅满面愁容,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何年归提议:“要么找个神婆给小米家算一算?让他家把父亲的坟迁到风水更好的地方。” “这不就是骗人嘛……” “我不是说我们串通神婆,而是让神婆自己算。”何年归强调。 “不,我们不能解决问题的表象,我们得从问题的关键——地,入手。”何袅袅说,“其实矛盾不在小米家这里,而在大壮这里。早晚都要跟他刚,不如从一开始就刚到最关键的人身上。” 第18章 老式鸡蛋糕 大壮的联系方式就很好找了,村长做了一个村民联系册,每家每户发了一本,何袅袅刚回来手里没有,何年归就回家找了一本给她。 她发现大壮的联系方式居然在第一页的第一行,他下面才是村长,再往后是按照名字笔画多少排列的,可见大壮在这个村子的影响力。 何袅袅拨通了大壮的电话。 “你好,我是何袅袅……” 何袅袅话未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何袅袅再打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看来这个大壮压根就不想解决问题。他就等着袅袅和小米闹起来,坐收渔翁之利呢。 “不接电话,这怎么办?”何年归也犯了难,要想解决问题,也必须得沟通才行啊。 “大壮的奶奶不是还在村里住吗?我们去找她,从她手里拿地。”何袅袅说。 何年归忙拦住她说:“千万别,大壮的奶奶除了名的固执。很不好说话。你看大壮去城里这么多年,年年请奶奶去城里过年,都被他奶奶指着鼻子骂。” “那说明他跟他奶奶关系不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袅袅脑回路清奇。 “怎么可能,人家关系再不好,也是一家人。”何年归非常了解村子的情况,无论一家人闹什么矛盾,只要有家人的关系在,遇到外人的事,他们永远站在家人这边。 何袅袅可不管这些,推着何年归说:“别想那么多啦!快带路,去大壮奶奶家。” “姑姑,我们能不要这么卷吗?现在都已经晚上九点了,奶奶肯定休息了。”何年归有点无奈。 “对对对,习惯了,哈哈哈。”何袅袅笑笑,“那明天,明天一大早,我去集上买点礼物,我们再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何袅袅就来到了集市上,她想买一包鸡蛋糕。何袅袅的奶奶就特别爱吃鸡蛋糕,软软甜甜的带着蛋香,奶奶一口气能吃好几个。饭可以不吃,但鸡蛋糕必须吃。 鸡蛋糕是现烤现卖,成分透明。老板在三轮车车斗里,装了一个很大的烤箱,到了集市上,先借街边村民的电把烤箱通上电。 集市一般都是开在人口多村子的主路上,沿着路边有很多住户,很多需要电的摊位,就会问街边的村民借电。一般摊位都是在固定的地方,集市也是规律的五天一次,久而久之,摊位老板就跟借电的村民熟了。除了给电费,还时常会分享自己摊位卖的东西。 何袅袅到集市上的时候,鸡蛋糕老板才刚开始搅蛋糕糊糊。何袅袅就站在摊位前,直愣愣地看着老板操作。 老板先是在一个不锈钢大盆里打入几十颗鸡蛋,撒入一包白砂糖,用手臂长的电动搅拌器打发后,筛入低筋面粉,用一把炒菜用的长黑勺搅拌均匀后,倒入食用油。老板是直接抱起大油桶倒的,不需要量杯,一盆面糊配多少油,早已刻在他的脑子里,只需要抱起油桶,一推一收,油滑溜溜涌进面糊里,就是刚刚好。 面糊搅拌好之后,老板端起盆,盆的一边靠在胯骨上,一边用手抓着,面糊盆就稳稳固定在老板腰间。只见他顺手抄起大勺,开始往油亮乌黑的模具里倒面糊。大勺在盆里一勾,勺底顺势在盆边一刮,面糊一滴不洒。大勺就像老板手中的剑,一刺一旋,一个模具碗碗就被倒满了。一勺面糊可以倒满三个模具碗碗,一板模具上有50个模具碗碗,老板手法迅速,一分钟就把一板模具全部倒好了。 把装满蛋糕糊糊的模具送进烤箱,老板才有心思打理何袅袅,问:“新来的?收卫生费的?”村里的集市也不是免费摆的,每次来都得交卫生费。 何袅袅忙摆着手说:“不是,买蛋糕的。” “这么早就来买蛋糕?”老板说,“甜食虽然好吃,却不兴做早饭啊,伤胃。没吃早饭的话,先去买几个包子垫垫。” 虽然素不相识,但在乡里乡亲的环境里,大家说出口的话,总是热乎的。 “没事,我晚点回去吃。”何袅袅虽心里是这么打算的,但鸡蛋糕出炉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先吃了几个。经过高温烘烤的鸡蛋糕都涨得裂了树杈一样的口子,浓郁香甜的味道隔老远就能闻得到。刚出锅的鸡蛋糕表皮是干干的、热热的,碰在一起摩擦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个时候咬一口,内里绵软,香气扑鼻,还带着丝丝嚼劲。 鸡蛋糕冷了之后会反油,外皮就会变得油油的,整体水分会加大,口感也从绵软变成了绵密,虽然也好吃,但刚出炉的这种,何袅袅更喜欢。拎着两大包上了车,又忍不住吃了两个。 不知道何年归今天做早饭没,她可吃不下了。 没想到何年归早已等在何袅袅家里。虽然杨昊已经饿得不行了,但何年归还是紧紧按着食盒的盖子。 “我先吃一点,后面你们再一起吃嘛。”杨昊商量着。他晨跑回来,已经喝了一大杯水,这会儿肚子已经空空如也。 “不行。在我们村里,就是要等长辈到了之后,饭才能开始吃的。”何年归振振有词。 “是吗?”杨昊略有深意地盯着何年归,“你真把袅袅当你的长辈了吗?” “不管怎样,反正等她回来再吃。”何年归坚持。 然而何袅袅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拎着鸡蛋糕来到了山间大壮奶奶家。 大壮奶奶一个人住在半山腰的老房子里,院子用各式各样的树枝做的篱笆围着,树枝用铁条做了三段加固,为了跟日晒雨淋后的黑乎乎的树枝相称,还把铁条漆成了黑色。院子里种了很多盆花,迎春和郁金香已经开了。黄黄红红的花围在房子周围。只留了一条用山石铺就得小路,连接柴门何房门。房子是黄墙红瓦,很是可爱,这么一个小院坐落在山间,像是童话里才有的场景。 “大壮奶奶!”何袅袅隔着柴门喊。 “汪汪汪!”院里一只凶狠狠的大黑狗先做出了回应。黑狗没拴链条,直接就冲到了院门口,何袅袅被吓得连连后退,还好隔着柴门,不然她现在已经跑到了山脚下。 “谁啊?”大壮奶奶从屋里出来。黑狗看到大壮奶奶,马上不叫了,蹦着跳着跑到大壮奶奶脚边,围着她打转。 “我是袅袅,何良家的。”何袅袅用着村里独有的家族式介绍方式。 “什么事啊?”大壮奶奶就站在无门槛,没有要来开柴门的意思。 “我去集市上买了点鸡蛋糕,想给您送点,能让我进去吗?”何袅袅举了举手里的鸡蛋糕。 “不吃。有什么事外面说就行。”大壮奶奶果然毫不客气。 何袅袅也只能妥协,隔着柴门喊:“您家村西那块地,您租吗?我看上面什么也没种。” “你要租去干嘛?”大壮奶奶问。 “种花。” 大壮奶奶听到这个回答,走来开了院子门,让何袅袅进了屋。 房间不大,却放了好几盆怕寒的植物,看得出大壮奶奶是真的喜欢花了。 当得知何袅袅是想在田里种可食用菊花,帮助大家致富,让村里人能靠村子致富的时候,大壮奶奶更激动了,恨不得直接把地送给何袅袅。 “不不不,说租就是租。”何袅袅说,“租金还是要给的。您那块地比较小,只有三分,按照市场价,一年的租金在一百块出头,我先租五年,每年给您一百五,您看成吗?” “什么一百五?给五十就行。”大壮奶奶吃着鸡蛋糕说,“那块地大壮也不种,早就荒了几年了,一年五十都是白捡来的。” “该多少还是多少。”何袅袅说着拿出合同,递给大壮奶奶说,“您看下合同,一年一百五,这五年里,使用权完全归我所有。” 大壮奶奶取出老花镜戴上,逐字逐句念了一遍合同,确定没问题,就在上面签了字。 何袅袅没有想到大壮奶奶会这么好说话,她是真心爱这个村子,爱从地里生长出的花花草草。所以才会拒绝跟大壮一起去城里。 临走前,大壮奶奶还塞给何袅袅一袋她去年晒的干核桃,千叮咛万嘱咐,让何袅袅一定要坚持种花致富的想法,带村民富起来。 面对大壮奶奶的热情,何袅袅来的目的显得那么不单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奶奶奶,您知道吗?其实我是在跟大壮竞争。如果我种花,大壮的化肥厂,就不能办了。” “化肥厂那是能在村里办的吗?”大壮奶奶火气一下窜了上来,“提到化肥厂我就想骂人!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回来了。用种花带乡亲们变有钱吧。” 何袅袅有点感动,承诺说:“我会努力的。” “不过大壮这个孩子啊,也是真心想让村子富起来,心里不坏的。”大壮奶奶语气柔软下来。 “我明白,谢谢您,奶奶。”何袅袅说,“我会好好处理和大壮哥的关系的。” 何袅袅从大壮奶奶家出来,没有回家,直接就带着合同和另一袋鸡蛋糕去了小米家。 第19章 牛肉粉丝汤 经历过昨天跟长辈一起吃饭之后,小米对何袅袅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还是爱答不理的样子,看到何袅袅进了院子,小米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院子里不动,意思不让何袅袅进屋。 有点不耐烦地说:“什么事啊?在外面说就行。” 何袅袅赔着笑脸说:“就三件事,说完就走。”何袅袅递出手里的一袋鸡蛋糕说:“现烤的鸡蛋糕,很好吃,给你们家也带了一包。” 小米瞥了一眼没接,问:“另外两件事呢?” 悬在半空的鸡蛋糕有点尴尬,何袅袅便拍了拍窗台的灰尘,把鸡蛋糕放到了窗台上。然后从包里掏出刚刚跟大壮奶奶签的合同,递给小米看,说:“第二件事呢,是想给你看看这个。这个是我租大壮哥地的合同,租了五年,后面我就在上面种菊花了。” “所以呢?”小米瞥了一眼合同,也没接。 “你不在村里,可能不了解。”何袅袅收回合同说,“村里的耕地是三十年分配一次,咱们村里上次分配的时候,是1998年,下次分配是2028年,也就是还有五年,就重新分配了。分配前的五年内,这块地都属于我。如果五年内你有什么需要用到这块地的时候,我无条件给你用。如果五年内你用不到,到时候村里重新分配,都是抓阄,这块地轮到谁手里,谁也说不好。不过五年后,村子是个什么样子,也是谁也说不好。” 何袅袅一席话说完,小米脸上的防备和排挤有些挂不住了。给他看的这个合同的意思,就是大壮不再是他的地主,而何袅袅才是。 不过何袅袅也不是来打压人的。她把鸡蛋糕从窗台上取下来,拍了拍袋子下面的土说:“集市上买的,我们小时候常吃的老式鸡蛋糕,尝尝吧。” 小米有点尴尬地接过袋子,说:“剩下一件事要么进屋里说?” “好呀!”何袅袅很开心,迈着步子进了屋。 小米虽然不常在家,但屋子里打扫非常干净。何袅袅刚从山上下来,看着明晃晃的地面,都有点不好意思进去了。 “我还是在门口说吧。”何袅袅在门口站定说,“我想租我大棚旁边你那块地。那块地挺好的,不种有点可惜。你看你长年住在城里也不回来,我租下来的话,就种菊花,可以养地。” “可是大壮……”小米还是有点犹豫。虽然何袅袅用合同把大壮地的问题给解决了,但是没有解决大壮这个人本身的问题。如果他在知道大壮和何袅袅有仇的情况下,还租地给何袅袅的话,可能会对他不利。 “你也会害怕大壮吗?”何袅袅说,“你看哈,你一直住在城里,不怎么回来,村里很多事都跟你搭不上边。大壮自然也不会影响到你的。” “你好像完全不害怕大壮嘛。”小米有点新奇,因为住在村里的人,没有不害怕大壮这个地头蛇的。 “没什么好怕的啊,我又不靠他吃饭。”何袅袅昂扬着自信,“顶多,他再找人烧了我的大棚嘛。烧了我也不怕。” “其实你们两个斗,无论最后谁赢,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小米说,“但我现在有点期待,你赢了之后,村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何袅袅开怀一笑,说:“那我们聊聊地里租金的事?” 最终何袅袅用五百块一亩一年的价格,租了小米家的地一年。一个上午就干了两件大事,何袅袅很开心,蹦蹦跳跳回家了。 何袅袅回到家的时候,杨昊的脸都饿绿了,何年归还在跟他僵持。 看到何袅袅回来,杨昊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说:“袅袅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就不能在家里准备点零食什么的吗?没饭吃真的要命啊。” “你们还没吃吗?”何袅袅惊讶。她一来一回已经十点多了,都差不多可以准备吃午饭了。 杨昊扬了扬下巴,让何袅袅看何年归。何年归正在开食盒,木质食盒有个好处,哈气不会在里面凝结成水珠滴在菜上影响口感。里面的一盘烤南瓜角还是干爽的。 “刚刚确实是还不饿,这会儿有点饿了,杨老师,你要不要来吃啊?”何年归说着,又端出来三碗牛肉粉丝汤。 清新的牛肉鲜汤的味道弥漫开来,杨昊等不及先捧了一碗来吃。粉丝柔软顺滑,裹着鲜香的牛肉汤,被“呲溜”一下吸进嘴里,弹滑到像是在跟牙齿捉迷藏。这时候再喝一口汤,只感觉有什么打通了喉咙到小腹的通道,畅快无比。 汤底是何年归昨天夜里就闷上的,加了两大块牛大骨,闷了整整一夜,牛骨中的油脂和香气已经完全融在了汤底里,越品越香。 今天早上起来,又开了大火,就着这汤煮了两块牛上脑肉,切了薄片,作为牛肉粉丝汤的主料。其实平时做牛肉粉丝汤,用清水做汤底也是可以的,但何年归总感觉清水做的牛肉粉丝汤调料味道重,香气不足,便为这汤底花费了一夜的时间。 不过何年归也没强调自己的付出,味道好不好,吃过的人自然会懂。 何袅袅外面走了一圈,肚子里的几个鸡蛋糕早就消化没了。看杨昊吃得那么香,便坐下来,就着软糯香甜的烤南瓜,吃了一整碗牛肉粉丝汤。 “年年,你怎么做到的啊?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但你做的就总是比外面餐厅里卖的要好吃。”何袅袅赞叹。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何年归得意地笑笑,又对杨昊挑挑眉,疯狂暗示他。 “确实不错。”杨昊捧着碗,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汤说,“你要么去做厨师吧。” “我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呢。”提到这个,何年归就有点失落。 “那可以慢慢想,不着急。”杨昊说,“没有种子是一天长成鲜花的。” 何袅袅痛痛快快吃完了一大碗牛肉粉丝汤,“咚”的一声把碗放在桌上,宣布道:“今天!除了牛肉粉丝汤好喝,我还办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何年归和杨昊充满期待。 何袅袅从包里掏出两份合同,说:“我把大壮和小米家的地都租下来了。接下来我们就有露天菊花的种植地了。” “一大早就把两件事完成了?何袅袅你有两把刷子啊。”何年归也是同样兴奋。 “看来你这颗种子发芽很快啊。”杨昊感叹。 何袅袅虚心接受了两个人的夸赞后,开始计划这两块地的分配。她的计划是,小米家这块一亩的地,也搭建大棚。而大壮那个三分地,作为露天培育试验田。因为露天的风险大,成本高,小面积种植,可以有效降低成本。 “别忘了还有我的入伙。”何年归强调,“我已经跟我哥借钱了。其中一个大棚,我出钱出力,归我来管。” 可何年归如果在家种田的话,他的实习就去不了,何袅袅还是不能做阻挡孩子学业的坏人,于是说:“这样吧,我先联系大棚厂家,先建着,等所有都弄好了,你还想接手的话,再接手,行吗?” “行。”何年归答应着。他明白何袅袅的顾虑,不禁钦佩何袅袅的周全考虑。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会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越觉得自己很卑微,卑微到尘埃里。 “那我们去把地理一下吧!”何袅袅说着收拾行装。去地里的路上打电话联系了大棚材料厂的老板,一丁点时间都不浪费。 何年归收拾碗筷回家后,就推着自家的小型耕地机又来了。师父没有操作过耕地机,很好奇,非要试着玩一下。可才推了两圈,就感觉胳膊都被耕地机给震麻了。他捏着胳膊来到地边,劝何袅袅说:“我上次跟你说的,雇个人种花的事,听我的,不然太累了。” “好了好了,知道啦。”何袅袅一边捡着杂草一边说。 “跟你讲认真的。”杨昊说,“公司里一直催我回去,我已经买了晚上的票了。没我在,你可不要太拼啊。” “是是是。别总是跟个老母亲似的了。”何袅袅答应着。 杨昊匆匆忙忙就走了,何袅袅也如愿得到了外勤的批准。不过她最高兴的不是一边帮村民致富,一边领薪水,最高兴的还是在跟化肥厂的第一次对抗里,取得了完美的胜利。 傍晚,何年归和何袅袅一起在河边清洗耕地机,何袅袅由衷地感谢何年归,说:“这次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促成了我和小米在太爷爷家吃饭,我就不会知道小米为什么突然来找茬,就不会顺利拿下这块地了。” 何年归没想到何袅袅会这么感谢自己,突然感觉脸上有点热热的,他有点语无伦次地嚷嚷着:“那我,我看你也出了招……再……再说了,我可是村长的儿子,村里人谁见了我不得礼让三分?” “哈哈哈,你是很厉害啊!”何袅袅衷心夸赞。 虚假自大的时候,被别人一夸,心里马上就会虚,何年归马上说:“我是说,你的招很厉害,其实都是靠你。” 可说完了又觉得当着女孩子的面夸她,实在是爱意有点藏不住,便别过头,背对着何袅袅擦耕地机。 “那就算我们的共同胜利吧。”何袅袅爽朗地宣布。 何袅袅的爽朗和真诚让何年归更加羞愧了——她真的好优秀、好坦诚、好完美,对比下来,我就是一个没用的别扭蛋…… 第20章 腌笃鲜 地耕完了,大棚材料厂还在赶工,花苗还没到,忙碌了几天的何袅袅突然获得了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我们要不要去山上挖竹笋?”何袅袅提议,“新鲜的春笋做腌笃鲜,可好吃了!” 听到出去玩,何年归兴致可大了。回家扛了锄头就跟何袅袅一起上了山。 三月份正是春笋冒头的时候,这个时候竹林里湿气重,走进来又丝丝凉意,新鲜竹叶的清新气味混着干竹叶独有的干柴味,笼罩在整个竹林里。 何年归扛着锄头在前面走,何袅袅背着竹筐跟在后面。她没什么挖笋的经验,得靠何年归去找。 三月的春笋,并不是直愣愣树在那里等人挖的,而是藏在枯叶和泥土里。有经验的猎手,会沿着竹鞭的走向去找,用鞋底去探着竹鞭的脉络,若是碰到了什么凸起,用手扒开枯叶,下面就会有一棵嫩嫩的竹笋。用锄头沿着根部一削,一根竹笋就下来了。 挖竹笋像打猎,得有猎人的经验和捕捉一切的眼睛;又像捉迷藏,有时候眼看着是个被竹笋顶起来的包,可挖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块黑石头。 竹笋跟两个人玩游戏一样,躲避着他们的追踪,让他们在期待、惊喜、失望、再惊喜中反复跳转。 玩着玩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已经挖了半筐。 从小在村里长大的何年归知道,挖竹笋不能逮着一个地方挖,得间隔着挖,不然容易把一个地方挖秃。也不能多挖,挖多了竹林容易稀。 两人就在傍晚的夕阳里,带着满满的收获,大跨步下了山。 半筐竹笋他们也吃不完,何袅袅便挑出了两小篮,一篮送去给阿雅奶奶,一篮送去给红婶。可刚进红婶家院门,就听到红婶两口子在吵架——与其说是在吵架,不如说是红婶在被单方面责骂。 “孩子去寄宿学校多好的事!你说不行就不行?你为这个家赚过一分钱吗?这个家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男人的语气不容反驳。 “孩子回家能吃好睡好,我还能照顾她……”红婶略带央求的语气。 “高中了,孩子来回跑,她不累吗?学习重要还是吃饭睡觉重要?” …… 这种时候何袅袅实在是不方便进去,便把竹笋篮子放在院子里,悄悄离开了。 何袅袅回来的时候,何年归正在她家院子里剥竹笋,坐在小板凳上,手脚麻利。何袅袅默默坐下来,跟他一起剥。何年归看何袅袅脸上不太开心的样子。便学着叫魂的样子,对着屋外虚喊:“袅袅啊,回家吃饭啦~何袅袅,回家吃饭了~” 何年归煞有介事的样子缓和了何袅袅心里的郁结,她说:“我想帮村里的妇女就业。” “红婶又被骂了?”何年归问。 “他们两口子对孩子的未来规划不一样,红婶作为妈妈,却完全说不上话。”何袅袅叹了口气说,“村里的妇女,感觉一辈子都在为家里付出,年轻的时候要照顾孩子,好不容易孩子大了去上学了,稍微有点空闲,又被丈夫嫌弃不赚钱。可是他们哪有什么渠道去赚钱啊……” “那你想怎么帮她们就业呢?” “雇她们去我菊花地里干活。”何袅袅说,“男人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地里的活大部分都是她们干的,种地这块,她们有经验。” “可现在你只有一个棚。也就一开始种的时候忙一点,等花开的这段时间,都不怎么需要人工,怎么雇她们?” “那就种的时候雇!”何袅袅提起了精神,“因为我也刚起步,万一我以后成功了,包下了很多地,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就可以雇她们,帮她们就业了吗?” “不是万一,是一定!”何年归认真起来,“你一定可以打败化肥厂,带村子致富的。” 何袅袅一扫阴霾,跟在何年归后面帮他打下手。腌笃鲜的“腌”是指咸肉,咸肉提前用温水泡过,稀释了盐分,切成大块放进炖锅中。“鲜”是新鲜的竹笋,竹笋洗好了之后,切成滚刀块,也一并放入炖锅中,还可以加一点新鲜的排骨增加鲜肉的香味。提香的关键是加几片金华火腿进去,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慢闷,就是“笃”。 在“笃”的过程中,蒸汽不断从锅与锅盖的缝隙中涌出,把整个厨房都温得暖暖的。何年归和何袅袅就坐在锅灶旁的小板凳上,看着灶台里的火苗,等待着一锅美食的成熟。似乎是柔和蒸汽的作用,何年归的声音也柔了下来。他问:“你怎么会那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而且理想又那么伟大啊?” “伟大?太夸张了吧。”何袅袅说,“我就是普通人。想做什么就努力去做了。” “你怎么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呢?”何年归问。 这个问题何袅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心里有很多很多想去做的事,很多时候这些想法都是要在心里做一下竞争,只有欲望最强烈的那个,她才会去实践,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不知道想做什么的时候。 “就没有人像我一样,对未来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吗?”何年归问。 “那你有什么爱好吗?”何袅袅问。 “我爱好吃的,只想每天躺平,做一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咸鱼。”何年归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 “是不是你爸妈把你逼太紧了啊?”何袅袅想起来自己上学的时候,爸妈特别注重成绩,除了学校里的学习之外,何袅袅还要上不同的补习班。工作日放学后要上补习班,学英语、数学。周末白天要上兴趣班,学画画和小提琴,但何袅袅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所以那段时间她也很迷茫。 何年归想了想说:“也不是,而是我现在学的临床医学并不是我感兴趣的,可不学吧,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而且我已经学了这么多年,就这么丢掉的话,也挺可惜的。” “那美食和临床医学结合一下呢?”何袅袅说,“临床上不是也有营养师吗?从饮食上去疗愈病人。” “营养师啊……”何年归感觉似乎有一根火柴,在心里“嚓”的一声点燃了。虽然还看不清去路,却总算在混沌的世界里,有了一抹光亮。 “营养师我们有接触过,但也不是很了解,具体是做什么的,你感不感兴趣,还是得你自己去看。”何袅袅说。 没想到何年归迷茫了这么久的问题,跟何袅袅聊了这几句,就有了一个方向。他不禁好奇,问:“你有什么想做,但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吗?” 何袅袅笑了:“那可太多太多了。就比如,我想吃爆辣火锅,但因为我的肠胃,我完全没办法……” 听到这个回答,何年归起劲儿了,这可是他最擅长的部分啊!他说:“那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你不是已经开始帮我了吗?”何袅袅笑意盈盈,“每天按时给我送吃的,还都是那么养胃的食物。” “哎呀。”何年归突然想到,“那今天这个腌笃鲜不能吃了,竹笋不好消化。”说着就要把锅从灶台上端下来,“送我家给我爸妈吃吧。” “这么一大锅,他们也吃不完吧!”何袅袅忙起身护住自己的爱,“而且挖了那么久,我可想吃了,大不了,我少吃点嘛……” 何袅袅撒娇求人的时候,眼波流转,一双大眼睛里像是盈了一汪池水,闪着点点星光,语调又柔柔软软,让人实在是不忍拒绝。 何年归收了手,乖乖坐了下来,继续看火添柴。 咸肉和竹笋混合着的香气,逐渐浓郁,何袅袅已经开始咽口水了。何年归打开过看了一眼,又往里面加了一些百叶结,慢慢再等待一小会儿,腌笃鲜就可以吃了。 何年归盛了一大碗给爸妈送过去,这几天老不在家吃饭,爸妈见到他总是一副“儿大不由娘”的无奈样子。其实每天吃何年归做的饭,不用自己动手,不知道有多开心。 其他的腌笃鲜没有盛出来,而是在餐桌上架了卡式炉,一边咕嘟着,一边吃。 大块的咸肉已经炖的软烂,却带有咸肉独有的弹牙感,竹笋鲜嫩、微脆,是还没成年就出来打工的稚嫩。最让人爱不释手的是百叶结,□□软软,吸饱了汤汁,一口咬下,咸鲜的汤汁在口腔中迸发开来。 腌笃鲜里面是不加任何调味料的,咸肉本身带的盐味会让一锅食物都咸淡适中,而竹笋的鲜、排骨的肉香,仅仅是本来的原味融合起来,就非常好吃。 最后还可以用浓郁鲜香的汤汁泡饭,叠加满足感。 在春日的夜晚,享受着自己挖来的竹笋做的腌笃鲜,听着静静的虫鸣,何袅袅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满足。 第二天,何袅袅把从大壮奶奶那里租来的三分地耕好,种上了花苗。拍照和视频给师傅发过去,露天的食用花试验田就算完成了。 第三天,建大棚的师傅又来了,这次的材料够高够长,建造难度也有所增加,何袅袅去请了红婶,一天付给她80块工钱,加上搭建师傅和何年归,几个人很快就把大棚搭建好了,又趁着太阳下山,把花苗也全部种好。 至此,所有的花苗都已下地,接下来,就是呵护和等待了。 第21章 酱骨头手擀面 刚种下去的菊花苗,前两天都是叶子蔫蔫的,无精打采的。大棚里的花,何袅袅还不怎么担心,因为它们在来这里之前,生长的环境就是大棚。但露天的菊花苗就让何袅袅很焦虑,像是刚回跑的孩子离开母亲去上幼儿园,母亲的分离焦虑比孩子还严重,担心孩子吃不好、睡不好、跟其他孩子相处不好……恨不得24小时陪在孩子身边,直到确定他可以独当一面。 何袅袅一天跑露天菊花试验田几十次,挨个检查花苗,看到耷拉脑袋的,还要忍不住去扶一扶,好像扶一扶,它就能马上抽芽长枝似的。 真真的是应了师父的那句话,“种子不是一天长成鲜花的”,可何袅袅恨不得它一天就能长成鲜花啊! 不过还好何袅袅有很多事要做,缓解了她不少焦虑。 杨昊成功帮她申请到了一个月的外勤,好处是她可以一边养自己的花,一边领工资,坏处是她得每天做好试验田菊花的生长笔记,每周两次拍照拍视频发布到公司的官方账号,还会有不定时的线上会议,跟当初在公司上班并无二致。 何袅袅这边忙得脚不点地,何年归那边也很忙。 他听取了何袅袅的建议,去了解了营养师,发现跟自己美食和治愈的想法非常契合,于是决定考研,以临床营养学为自己的目标,开启备战。 所以这几天,他们除了吃饭时间,其他时间都见不到。有时候何袅袅觉得太麻烦何年归,到了饭点就随便吃点,忙碌加随意的饮食,让好不容易在何年归的照料下有点起色的胃病,又开始叫嚣了。 何袅袅这天从地里回来,口渴得不行,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杯常温水,杯子刚放下,胃里就像是装了一颗带刺的大冰球似的,扎得她直不起腰。她扶着桌子,缓缓走到沙发上,按住胃部,蜷缩起来,希望能缓解一点。 何年归过来送晚饭,看到何袅袅蜷缩在沙发上,疼得脸色煞白的样子,有点吓到了,他赶紧把食盒放在一旁,半蹲在沙发前,问:“是不是胃痛?” 何袅袅艰难地点点头。 何年归起身,转头就走,家里有老爸的备着的止痛药。 这种时候,止痛药和温热的水,是最快速的止痛方法。何年归拿了止痛药,顺手拎了一壶热水,让何袅袅就着热水,先把止痛药吃下去。 何袅袅努力吸取着何年归送到嘴边的热水,让那温度不止停留在嘴巴,也能顺着食道去暖着胃。可胃里那颗带刺的冰球实在是太大,一杯热水下肚,何袅袅浑身出汗,胃疼也没缓解。 何年归把何袅袅的袖子撸起来,揉按着她的内关穴,安抚道:“止痛药的药劲儿很快就上来了,再等一会儿会儿就好。” 何袅袅疼得嘴唇都白了,根本没有力气回应何年归的话。何年归用大拇指按着她的穴位,柔软又有力,很快感觉酸酸涨涨的……这小小的穴位就像是胃痛的出口,虽然小,但还是如抽丝一般,一点一点把胃痛的感觉给抽走了。 “谢谢你……”何袅袅恢复了一点力气,气若游丝地说。 “跟我客气什么啊?”何年归说,“乡里乡亲的不应该帮忙吗?” 何年归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拎起食盒说:“我今天做的是酱骨头,你肠胃不舒服先不要吃了,我回家给你煮碗面。” 听到即将到嘴的酱骨头要飞走,何袅袅心比胃还痛,她说:“可我想吃酱骨头。” “你就先想想吧。”何年归毫不留情地走了。 没一会儿,他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大碗来了。 浓郁的酱骨头香味飘进何袅袅鼻子里,她已经恢复了些力气,闻到酱骨头的香气,以为何年归心软,又把酱骨头送回来了,马上坐起来,期待地搓着手。 可那大碗往桌上一放,哪有什么酱骨头,只有光秃秃的红汤手擀面。 “就只有面啊……”何袅袅有点失望。 “刚刚疼成那样,你还想吃什么啊?”何年归把筷子送到何袅袅手里说,“我把酱骨头的汤汁给你加了点,你就尝个味道吧。” 何袅袅试着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面条是现和的面手擀的,又弹又爽滑,挂着浓郁的酱骨头的汤汁,咸香味美。可美则美矣,跟酱骨头比,还是差了点。 看着何袅袅吃得不情不愿的样子,何年归问:“怎么?不好吃啊?” “好吃。”何袅袅勉强笑着说,“就是跟酱骨头比起来,稍微差点意思。” 何年归无奈摇摇头,何袅袅虽然胃不行,吃东西却还总爱吃些重口的。他取了一双干净筷子,伸进面里面,轻轻一翻,碗底居然有拆成一块一块的酱骨头肉。 何袅袅惊喜,忙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酱骨头的肉已经炖的酥烂,肉嫩酱香,越嚼越有滋味。何袅袅边塞肉边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何年归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给胃痛的你吃肉,才是真狠心!” 何年归说着忍不住从碗里夹了一块大的送进嘴里——好吃。 “回来事情多,吃得又好,都忘记我还有胃病了。”何袅袅说。刚好药也快吃完了,是时候去医院复查一下了。 “我帮你预约明天的胃镜吧。”何年归说。 何袅袅惊讶,说:“你是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我要是能听到就好了。”何年归说着在手机上帮何袅袅预约挂号,听不出语气中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何年归生怕何袅袅一个人去看病不带他,提前约了强子的车。强子每天要开车从村里去上班,上班的地方距离医院不远,可以顺带捎着他们。 何袅袅得到这个消息,说:“我自己开车就行。” “做完胃镜很难受的,怎么开车?”何年归拉着何袅袅走,“而且强子都已经在等我们了,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善意。” 何袅袅拗不过何年归,便跟着上了强子的车。 到了医院,何年归灵活又勤快,帮何袅袅挂号、排队。何袅袅想自己做都不让,按着何袅袅的肩膀让她坐在等待区,说:“病人就必须乖乖等着,不要乱动。” 好像年长的不是何袅袅,而是他。 何时归就在这家医院上班,听强子说何年归来医院了,还以为他怎么了,赶紧过来看。见到两人的时候,何袅袅刚从诊室出来,要去排胃镜检查。 到了自己的地盘,可到了何时归大展身手的时候了,他从何年归手里抽走检查单,说:“我跟我同事说一下,你直接去做就行,不用排队。” 何年归忙把检查单抢回来,说:“不用了,我们有预约。我今天早早取了号,根本不用排队。你还是赶紧回去上班吧。”何年归得意一笑,暗暗在心里的对战比分牌上,给自己加了一分——跟哥哥的医院较量1:0。 “好吧。”何时归摊手,“那你们先去做检查,我稍晚点过来。” 到了胃镜检查室门口,何年归领了口服麻药,帮何袅袅插好吸管,说:“这个稍微有点不好入口,你忍一下。” 何袅袅有点受宠若惊。她胃病很多年,严重的时候,这个口服麻药,她一年能喝个两三次,早就习惯了。 还记得第一次做胃镜的时候,她刚刚上大学。那会儿刚入学,跟寝室里的同学还不是很熟,就一个人请了假,来医院排胃镜。 当时她一个人坐在胃镜检查室的走廊上等待。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探出头问:“xx的家属呢?过来扶一下。” “这儿呢。”一个看起来40岁左右的女人忙跑进检查室。 何袅袅本以为是女人的孩子在做检查,没想到是她的丈夫。只见她扶着一个40多岁的大叔从检查室出来,大叔紧紧捂着胃,满脸痛苦。 那一刻,何袅袅是慌的。 何袅袅看到一个强壮的大叔做完检查都需要有家人扶着,她一个刚成年的瘦弱小姑娘,还不得晕死在检查床上? 人会把未知的恐惧放大。何袅袅左思右想,越想越怕,想着要么逃走算了。不过这可是何袅袅,可不能被未知的恐惧给打败。她去网上查一个人可不可以做胃镜,发现是可以的。她慌乱的脚步也稳了下来。 既然别人一个人可以做胃镜,她为什么不可以? 第一次做胃镜的何袅袅,得到了医生“小姑娘很勇敢”的称赞,也得到了胃镜检查不过如此的结论——就只是一根管子从喉咙伸进去,在肚子里戳戳戳而已,虽然不舒服,但绝到不了被人扶着的程度。 再后来何袅袅做胃镜就再也没怕过。 只是没想到……有个人赔着的感觉是这样的。是不需要带着脑子的,他会把所有步骤都搞清楚,只需要跟着他就好。是不需要有任何担心和害怕的,他会在旁边鼓舞和安抚…… 怪不得玛丽苏傻白甜的电视剧那么受欢迎,原来有人呵护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何年归紧紧盯着检查室,那扇门每打开一次,他就紧张一次,虽然做检查的不是他,却看起来比何袅袅还要慌乱。 何袅袅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感觉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抚摸了一下,让整个心脏忍不住猛地跳动了一下。 何袅袅心中这份变化后,一惊,马上在心中骂醒自己:“何袅袅你想什么呢?他可是你侄子啊!” 第22章 德州扒鸡 医生看到胃镜检查后,说何袅袅的胃穿孔有所好转,只不过,还需要好好吃饭静养,注意不要有太大压力,不要太忙碌。注意按时吃饭,不要吃辛辣生冷。 何袅袅点了点头,说:“有好转就行。” 何年归却把注意事项全记在心里。后面做饭可不能因为何袅袅想吃,而有求必应了。 门诊医生给何袅袅开完药,就午休了——何时归也到了午休时间。他来看了看药单,说:“我去帮你取药。” “不用,取药的人也不多。”何年归还在暗暗较劲。 何时归这次可没管他,他医生的身份总归要发挥点作用的——他直接拿着药单进了药房,直接就把药给取出来了。 何年归有点不开心,因为在他心里,跟哥哥的比分变成了1:1。 不过还好,至少是平手。等出了医院,这场暗中的较量也就结束了。 没想到何时归说:“趁着午休,我送你们回去吧。打车去村里不好打的。” 比分生生给拉成了1:2。 “爸妈,我也要考驾照!”何年归回到家的第一句。 …… 为了防止被化肥厂为难,何袅袅事先在网上买了化肥,这样就不用跟化肥厂产生交集,发生冲突了。 自从上次小米的事情过了之后,大壮已经有快半个月没有动静了,不知道他在憋什么大招,还是压根不看好何袅袅的种植。 不过何袅袅也没有太多心思想这些,她种植的花苗全部成活,三月份天气变暖,正是小苗们茁壮成长的时候。何袅袅从村民手里收了些动物粪便,在试验田找了块空地,做粪肥。 村里的动物粪便几乎没有人收,大家都是直接掺点麦麸撒地里做肥料。可何袅袅种的花比较娇嫩,得把粪肥提前发酵好,才能发挥它们最大的效用。 她把麦麸、发酵剂和动物粪便用铁锹搅拌在一起,在地里堆成一堆,等它们慢慢发酵,一个多星期差不多就能用了。 刚摘菜回来的燕子挺着大肚子,捂着鼻子经过,她皱着眉说:“袅袅,你不嫌臭啊?” “还行吧,闻一会儿就习惯了哈哈哈。”何袅袅把手套摘下来,手心里都是汗。 “想不到你从城里回来,却一点都不娇气,比咱们村的妇女都能干。”燕子真心夸赞。 “我哪能算能干啊。”何袅袅笑笑。 “你听说没?”燕子姐把重重的菜篮子放在脚边说,“村口在发妇女节礼物,只要家里有14周岁以上的女人,都能领一份。” “还有这种好事?发的什么啊?”何袅袅提起兴趣,没想到这村里的福利待遇还蛮好嘛。 “不知道,听说是吃的。”燕子说着拎起来菜篮子,“我要赶紧去领了,不然一会儿没了。” 何袅袅也把铁锹扛上肩膀,准备去村口一探究竟,如果运气好,她和何年归的午饭就能解决了。何年归最近学习任务重,一直赖着他做饭也实在不好意思。 村口停了一辆小箱货,拉着横幅,写着:“永强镇妇女节大福利”。小箱货周围围满了村民,多数是妇女。 何袅袅放下铁锹,也往里挤了挤,只见箱货前放着一张桌子,两个年轻人坐在桌子后面,看着面生,应该是镇上拍过来的。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在做登记,一个戴着黑色毛线帽的在发放礼品。礼品是德州扒鸡,一箱两只,一户限领一份。 住在山脚的老光棍石头兴冲冲来到桌前,说:“我也想要扒鸡。” 石头智力上有点问题,五十多岁了,没有妻子孩子,一个人住在山脚下的破烂屋子里。是何家村的“守村人”。 “大叔,我们这个扒鸡是给妇女们的礼物,你家就你一个大男人,不能给你啊。”络腮胡登记员说。 “我也是妇女。”石头说完,往耳朵上别了一朵花,一扭一扭地在络腮胡登记员面前走起来,喊着:“我是大姑娘。大姑娘!” 搞怪的动作和姿态引得人群中一阵哄笑。 “行行行,给你一份。”络腮胡登记员记下他的名字,在后面做了个简单的标记,让黑毛线帽男人给了石头一箱扒鸡。 石头拿了扒鸡,迫不及待地打开,撕开其中一个真空包装,当街吃了起来。 德州扒鸡是热菜冷吃,开袋即食,鸡肉和鸡骨都酥软入味,小骨头可以就着肉一起吃了,还别有一番味道。 看石头狼吞虎咽,把嘴巴胡子都吃的油油的,大家也对这扒鸡更加期待。纷纷让登记员快点。 “别都围在这里,排成队!”络腮胡登记号喊着。 村民们排成队,何袅袅也跟着一起排,想着一会儿就有扒鸡吃了,赶紧给何年归发消息,让他今天不用做菜了,有扒鸡吃了。 何袅袅咽着口水,终于到她了。她急忙报上自己的姓名,说:“何袅袅,炊烟袅袅的袅袅。” “你是何袅袅?”络腮胡登记员停了笔,抬头看何袅袅。 何袅袅点点头。 “不好意思,今天这扒鸡没有你的份。”络腮胡登记员一歪头,看着何袅袅后面的人,喊:“下一位。” “为什么没有我的?”何袅袅生气,“这不是镇上发的福利吗?” “是镇上发的福利,但规定就是这么规定的,没有你的份。”络腮胡登记员头也不抬。 “为什么?是我有哪条不符合你们的要求吗?”何袅袅指着旁边的牌子说,“上面写着,14周岁以上妇女,每户一份。” “你要是挡在这里,我们可就不发了。”黑毛线帽男人说着就要把箱货的门给关上。 “我可以不要,但至少得有个理由吧?”何袅袅可不吃这哑巴亏。 “你得罪了谁,心里没点b数吗?”黑毛线帽男人说。何袅袅明白,这是大壮跟他们通了气,为难她来了。 络腮胡登记员对着后面的村民喊:“这个何袅袅在这里挡路,我们就不发了啊,后面大家就都没了。” “别不发了啊。”后面一个妇女喊道,“车上不是还多得很吗?” “福利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就不发了呢?”有人吆喝。 “袅袅啊,你也别硬刚了,后面大家都还等着呢。”有人劝。 “好狗不挡道啊!”有人骂。 何袅袅从小就是集体的宠儿,无论有什么福利,她都能拿最好的那个,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咬咬牙忍住泪水,说:“你们是镇上派来送福利的,不是何允壮派来的,拿着公家的钱,行着济私的事,小心我投诉你们。” “为难人?谁敢在我们何家村为难人?”大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接挤开黑毛线帽男人,打开箱货的门,拎了一箱扒鸡,递向何袅袅说:“所有妇女都有,咱们要种花带全村致富的袅袅怎么能没有呢?” 看着递到眼前的礼盒,何袅袅又恨又气,迟迟不接。 身后已经有人在不满了…… “刚刚不给非要,这会儿送眼前了,又不收,什么人啊。” “姑娘不大,脾气不小。” “不管要不要,走了别影响大家领啊。” 何袅袅瞪着伪善微笑的大壮,愤愤地说:“在这种小事上为难我,算什么本事?” “小事?”大壮不屑一笑,瞥了一眼围在箱货周围的人,压低声音在何袅袅耳边说,“你觉得被全村人排挤,是小事吗?”——公开用这个小礼物针对何袅袅,只是他让全村人排挤她的第一步。 “无论你怎么做,三个月之后,赢的都是我!”何袅袅咬着牙说。 “是吗”大壮不以为然,“就算你赢了又怎样呢?村里人不支持你,你要一个人在村里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做全村的首富吗?哼哼……”大壮从鼻子笑出声。 “走着瞧吧。”何袅袅说罢转身就走。 大壮在后面语气愉快,喊道:“怎么了?妇女节礼物不要了吗?” 何袅袅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回到家之后,何袅袅越想越气,觉得大壮太卑鄙了,本来是两个人的打赌,他用却这种影响全村的方法来搞她。 可是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大壮所具备的何袅袅没有的能力。如果一个打败别人的方法信手拈来,何袅袅也会用的。 当下要做的是见招拆招,而不是骂别人卑鄙。 没一会儿,何年归拎着两箱德州扒鸡过来了。何袅袅看到那扒鸡就来气,怒道:“你拎那东西过来干嘛?” 村子里没有秘密,何年归作为村里的人气王,更是能第一个知道最新消息。他一边拆扒鸡一边说:“你知道吗?这扒鸡不是镇政府发的,是他大壮自掏腰包买的。” “所以呢?”何袅袅看到何年归开始拆,更生气了。 “所以啊……”何年归把拆出来的肉放进盘子里说,“不管他愿不愿意,我们就要他出血。你怎么都不要才输了呢。我们不仅要赢他,还要吃他的东西,气死他!” 何袅袅被何年归这么一说,气消了大半。 “跟这种坏人怄气,只会遂了他们的心意。他送礼物,我不仅要,还要耍无赖要两箱。让他亏死!”何年归说着吃了一口鸡肉,赞叹道:“香得很。” 何年归捏着一块送到何袅袅嘴边,说:“来一块?” 第23章 羊肉萝卜汤 何袅袅自从在医院里对何年归有了别样心思之后,开始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之前何年归送到她嘴边的,她可能没在意,就直接张嘴吃了。现在她要先用手接过来,再送进嘴里。 味道确实不错,鲜香软嫩。 虽然何年归看起来像是很想得通,但其实,当他在群里看到有人发了大壮在大庭广众之下针对何袅袅的视频时,他肺都气炸了。 直接冲到村口,指着大壮的鼻子问:“你为什么针对何袅袅?” 大壮一脸无辜,摊手说:“我什么时候针对她了?刚刚我把礼物双手奉上她都不要。” “有你那么送礼物的吗?仗着自己在村里有点能耐,煽动大家排挤一个女孩子,真是不要脸。”何年归说完呸了一口。 大壮双手交叉抱臂,得意地说:“村民们就是愿意被我煽动,我也没办法啊。” “真是卑鄙!”何年归抓起大壮的领子,作势要打他。 大壮压根不慌,轻蔑地看着何年归说:“你敢打我?小心你爸村长的位置坐不住。” “怎么不敢?”何年归话音未落,拳头已经飞出去了。一拳打在大壮下巴上,大壮趔趄了两下,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村民们看情况不妙,赶紧过来阻止。 何年归可不会就这么放过大壮,紧接着把大壮按倒在地,连着朝脸上打了几拳。等村民们把他们两个拉开的时候,大壮牙齿都掉了一颗,含着满嘴血破口大骂:“狗东西!我给你爸面子,你是村长儿子。我不给你爸面子,你就是个屁!” 何年归两只胳膊被村民们拉着,没法再去打大壮,他远远地啐了一口,喊道:“你要耍无赖是吧,那就看看以后是你耍无赖好使,还是我的拳头好使。” 大壮气得脸上横肉乱飞,挣扎着想要去打何年归,被村民们紧紧拉住。 何年归见大壮要打人,他反而冷静下来了。对拉着自己的村民说:“叔、婶,放开我吧,我不动手了。动手多不文明。” 村民不太放心地放开了何年归,何年归理了理衣服,去箱货上拎了两箱扒鸡下来,举起来向大壮示意了一下说:“谢谢大壮叔叔啊。”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轻蔑地瞥了大壮一眼,说:“顺带一提哈,我爸去年刚连任,五年内何家村的村长换不了了。你那个什么化肥厂的文件要是下来了,还得我爸同意盖章,你才能办。” 何年归微微一笑走了,只听到身后大壮咒天骂地。 何年归忙活了半天回家的时候,厨房里炖的羊肉萝卜汤刚刚好,新鲜的羊汤味道飘满了屋子。 山脚住的老刘养羊,时不时卖一只,今天这只是杀好了卖的。一大早的时候,就给何年归发消息,说今天羊肉新鲜,给他留了一块大腿肉。 何年归赶紧去拿,带回家的时候,羊肉还温热呢。 想着何袅袅胃不好,便找了根白萝卜,准备炖一锅羊肉萝卜汤。可汤刚炖到一半,何袅袅就发消息来说中午不用做饭了,还以为今天这羊汤送不进她家呢,没想到她没领着扒鸡,羊汤便派上用场了。 何年归跟何袅袅尝了尝扒鸡味道后,何年归就带来了他炖的羊汤。 羊肉跟白萝卜是绝配的,羊肉单独炖,香虽然香,但容易腻,得辅以胡椒之类的增加刺激感,萝卜单独炖,鲜是鲜,却也十分寡淡,两者结合,羊肉的鲜香会被放大,萝卜也更清甜,炖在一锅中,肉香、萝卜鲜甜、汤更鲜美,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何袅袅捧着碗先喝了一口汤,温暖味美还十分清爽。羊肉软软弹弹,有嚼劲,却很乖巧,嚼两下就碎了,这是绵羊肉独有的嫩。切了滚刀块的萝卜,吸收了羊肉的香,轻轻一咬,涌出的仿佛是肉汁。 看何袅袅吃得香,何年归说:“羊肉是村里养的,萝卜是我们家自己种的,是不是比外面的好吃?” “好吃,而且你做得也好。”何袅袅仰着头,脸埋在碗里,喝着最后一口汤。 “现在正是种菜的时候,要不要给你院子里也种点?”何年归指着空荡荡的院子说。 小时候爷爷奶奶也会在院子里种菜,不同的季节会收获不同的瓜果蔬菜,要是哪天不知道吃什么了,就让何袅袅去院子里随便摘点,随便一搭,新鲜的蔬菜都很好吃。 如今院子里是有点空荡荡,可是何袅袅懂种花,却不懂种蔬菜,他思索着说:“种点什么好呢?” 何年归想了想说:“院前可以种划分一下,种一点韭菜、生菜、四季豆什么的。屋檐旁边可以搭个架子,种点丝瓜……” “丝瓜不行。”何袅袅忙打断何年归,“我吃不来丝瓜,闻到丝瓜的味道都不行。” “你居然还有不爱吃的。”何年归调侃,“每次看你吃得那么香,以为你什么都吃呢。”其实心里默默记下来,何袅袅不吃丝瓜。 何年归继续说:“不喜欢丝瓜的话,可以种葡萄。去前邻红婶家葡萄藤上剪根枝回来扦插,今年就能爬架,明年就能结果。” “明年啊……”何袅袅感觉自己大概率待不到明年。现在是用外勤先把公司给稳住了,后面肯定还要她回去的。 “今年爬架可以遮阳啊。”何年归说,“夏天的时候太阳大,院子里没有个遮阳的东西,屋子热得很的。” “那花呢?”何袅袅说,“我还想养花,要不要分出一小块地来种花?” “养花啊……”何年归吃完最后一口,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花娇贵,种在地里不好养,我给你做一个木架子,你把花种在花盆里,摆在木架子上,好看又好打理。” “你还会做木工活儿?”何袅袅惊喜。 “这有什么难,几块木板钉一钉就好了。”何年归说。 下午何年归推着他的耕地机就来了。院子不是耕地,因为之前好多年没有翻开过,表面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硬邦邦仿若石板的土。得先用水浇一遍,等水慢慢渗下去了,再用耕地机来耕,不然会卡住耕地机。 看着别人给自己干活,何袅袅有点不好意思,又是拎水又是捡杂草的,希望能帮上点什么忙。 “姐姐,您就别忙活了,就这几米长的地,我再把你推耕地机里。”何年归推着何袅袅到屋檐下,找了一个小板凳,让她坐在上面,说:“你就当地主,看我这个长工干活,好吗?不要来捣乱。” “那我可以去地里看看花苗。”何袅袅刚坐下就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何年归把她按回去,说:“上班女同志妇女节都放半天假,你一个外勤的,就别这么卷了。”从上次去医院,一声就叫她注意多休息,她回来后一点都没注意多休息。 “那我就稍微看一会儿吧。”何袅袅说。 何年归重新去耕地,他规规整整地把院子里耕出一块长方形的地来,撒上化肥搅拌土壤之后,分成了五块小小的地,分别把韭菜、生菜、四季豆、黄瓜和白菜的种子撒进去。 一边用锄头把种子盖进土里一边说:“你家就你一个人吃,量不用种太大,免得到时候一下子成熟了,你吃不了。品种多种一点,交替着熟,你还可以交替着吃,免得只吃一种,给吃腻了……我这些种子,还是我妈上次赶集的时候买的,我想着你院子里也能种菜,就让我妈留了个底,现在看来刚刚好。上次我去红婶家剪了几根葡萄枝,全□□家菜园子了。昨天我看都冒芽了,等我晚点挖一根,给你种到屋檐下面……” 何年归话多,干着活也说个不停。 何袅袅就静静地坐着看他,他身材高挑,皮肤是偏浅的小麦色,全身肤色均匀健康。虽然天气还冷,但他干活的时候总爱脱掉外套,无论什么天气,里面永远是一件短袖t恤。手臂上的肌肉随着用力而不时显现出完美的线条,散发着男人独有的力量感和荷尔蒙…… 何袅袅意识到自己感觉到何年归身上散发的男性荷尔蒙时,惊了一下,忙把这个想法甩掉。几年前已经辜负了他家的哥哥,以后可不能再辜负弟弟啊。 何年归瞥了一眼何袅袅,发现她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在努力摇着头,便喊道:“袅袅,你干嘛呢?” 何袅袅尴尬一笑,说:“哈哈哈,有个飞虫。我甩它呢。” 那已经萌芽的心思就像小飞虫,绕着何袅袅飞啊飞,甩也甩不掉。 “有点渴,帮我倒杯水好不好?”何年归说。何年归院子里也有一小块菜地,小时候,爸爸在院子里种菜,妈妈就屋檐下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看爸爸累了,妈妈就会给爸爸倒杯水,彼情彼景恰如此情此景,居然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何年归趁着何袅袅进门倒水,忍不住嘿嘿嘿地笑起来。 何袅袅捧着倒满水的杯子出来,递给何年归,看着何年归仰头咕咚咕咚地喝着水,喉结上下跃动,像是一只小手,一下下拨动着何袅袅的心弦。 第24章 蜜汁叉烧饭 何袅袅心中一慌,忙别开眼,克制着自己想再看看的欲望。 何年归喝完水,把杯子递给何袅袅,看到她眼神飘忽,便问:“怎么了?” 何袅袅听到他这么问,眼睛像上了小马达,飘忽得更快了,她接过杯子,转身要往屋子里走,支支吾吾地说:“啊?什么,没什么啊,没什么……” 正说着一脚踢在没耕的硬土上被绊了一下,身子一倾就要摔泥土里,还好何年归眼疾手快,手往何袅袅腰上一抄,把她给稳住。 何年归问:“真没事吗?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何袅袅感觉自己的背贴在何年归胸口上,更慌乱了。她虽然跟何时归恋爱过,但两人一直是异地恋,只有中间过年回家见过一次,两个新手最多也就是拉拉手而已,前胸贴后背这样的亲密动作更是不曾有过。 何袅袅忙推开何年归,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敢。只觉得心里像是突然起了雾,她在里面像一只迷了路的小绵羊,跑来跑去找不到路,只一个劲儿地喊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可那小绵羊又分明是跳跃着、蹦跶着的。 “年年!年年!何年归!”村长何旺粗犷的喊声传来,让何袅袅得意顺利逃脱,没有被何年归发现她的慌乱。 何年归丢下锄头,嘟囔着:“不是说不要叫我小名嘛……”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家院子里。 何旺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瞥了一眼何年归,不满道:“大冷天的你穿个t恤像什么样子,赶紧换个衣服,跟我一起出门。” “去哪儿啊?”何年归说着进屋找衣服。 “去大壮家。”何旺不满道,“你平白无故把人打了,不得上门赔礼道歉?” 何旺说着找了个干净的杆子,从鸡蛋箱里挑鸡蛋。何年归家里养了几十只鸡,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鸡蛋。也是他们在村里上门送礼的首选。 “我不去。”何年归把找出来的衣服丢回去,不满地嚷嚷,“是他先欺负人,我才打他的,我又没错,凭什么让我去给他赔礼道歉?” “他给村里送福利,大家伙感谢他还来不及呢?还欺负人……我看是你不识好歹欺负人还差不多。”何旺挑着刺。 “跟你说不到一起。”何年归摆烂一样瘫在沙发上,“反正我不去。” “行行行,那你说说,他欺负谁了?”何旺退了一步。 何年归坐起来,恨恨道:“他欺负何袅袅!仗着对村里有点小恩小惠,就带着村里人一起排挤何袅袅。” “欺负何袅袅跟你有什么关系……”何旺说到这里反应过来,“你一天天地往何袅袅家跑,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是又怎么样?”何年归正义凛然。 “怎么样?”何旺轻蔑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不是我瞧不起你,何袅袅人家什么学校毕业的?你什么学校毕业的?她有才华、有学问,在大城市能站稳脚跟。你呢?连个实习都保不住。娶何袅袅,你哥都不一定有机会,更别说你了。” “实习不是我保不住,是我自己不想去了,我要考研。”何年归虽然这么为自己辩解,但其实何旺的话每一句都扎在何年归心里。他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何袅袅,才连喜欢都不敢表达,只能偷偷藏在心里。 “醒了,别狡辩了。”何旺把篮子装满了鸡蛋,不容辩驳地说:“今天你必须得跟我去给大壮道歉。” “不去。”何年归又躺回沙发。 “你不答应跟我去,我就不答应你考驾照。”何旺说。 何年归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去换衣服。吃人嘴短,他还没毕业,没有经济来源,还是得仰仗父母,耍脾气也得有个限度。而且他真的很想考驾照,这样就可以帮何袅袅更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穿衣服的每一个动作都用很大力气,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见何年归换好了衣服,何旺把篮子递给他,嘱咐道:“一会儿过去,别摆个臭脸,该道歉道歉,该低头低头。” 何年归不情不愿地接过篮子,说:“莫欺少年穷!” “行了行了,不欺负你。”何旺推着何年归往外走。 路上,何旺见何年归还是臭着一张脸,便心平气和地说:“你别以为打大壮一顿就是为袅袅报仇了。他是会被打怕的人吗?他吃了亏,只会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袅袅一个人,怎么跟大壮斗?就算加上你,你们两个人,万一大壮使阴招,烧你们的大棚,你们怎么办?” “这何家村还让他无法无天了是吧?”何年归不服气。 “不是他无法无天,是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迂回。大壮这人就爱玩阴的,你非要跟他正面刚,那最后只能是被他玩弄。”何旺说着点了支烟,“我的意思啊,是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你们面上不要跟他闹太僵,而是先假意顺从他,迷惑他,再四两拨千斤嘛。” “爸,你讲这一堆道理,不会是想骗我好声好气跟人道歉吧?”何年归说,“你不教方法,只讲一堆道理一堆道理有什么用?” “不然说你没出息呢。”何旺嫌弃道,“我不是给你鸡蛋了吗?” 何年归看了看手里的鸡蛋,一脸疑惑问:“你让我做黄鼠狼,去给鸡拜年?” 何旺无语地摇了摇头,狠狠抽起了烟。 到了大壮家里,何年归忍住怒意,给大壮道了歉。 大壮看得出何年归来得不情不愿,但他也没所谓。他招呼着何年归父子坐下,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说着化肥厂审批的事:“建设用地的审批我已经提交给镇上了,应该过一阵就能下来。到时候还得劳烦旺哥你呢。” “好说,都好说。”何旺端起茶喝了一口。何年归看向何旺,使劲给他使眼色,恨不得跟老爸能用腹语交流。 何旺看都没看何年归一眼,也知道何年归想问什么,便说:“不是说三个月之后再建厂来着?怎么现在就开始走审批流程了?” “哈哈哈,你也说是审批流程了。建设用地批下来之后,还有环保局、水利局、消防局……一大堆审批要走呢,三个月能办下来就不错了。”大壮压根一开始就没把跟何袅袅的打赌放在心上。 “那如果到时候何袅袅打赌赢了呢?”何年归忍不住问。 “赢了有怎么样呢?”大壮嗤笑,“村里有人会支持她吗?大家可以为了一只鸡排挤她,就可以为了多几毛钱工资反对她。”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多开点工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何旺拍了一下何年归,示意他不要多嘴。 大壮反而很得意,他说:“我也不怕告诉你,化肥厂我肯定是要建的,那个打赌我也一定会赢,因为工资开多少,我这个老板说了算。” “你的意思是先用高工资把大家骗过来,实际开工资的时候,不会给那么高是吗?”何年归问。何旺再拍何年归,何年归也完全不理会,把话全说完,“你这样骗大家,不怕大家怨你吗?” “到时候化肥厂建起来,上班的地方就只有那一个,谁会怨我?谢谢我还差不多。”大壮胜券在握。 回来路上,何年归越想越气,替何袅袅不值。大壮一直是村子里的名人,也给村子带来不少明面上的小福利,什么过年的春联、中秋的月饼、还有这次妇女节的扒鸡……早在何袅袅之前一年,他就已经收买人心了,何袅袅在别的村里都可能成功,唯独在这个一家独大的何家村,很难成功。 何年归愤愤地回到何袅袅家,看到何袅袅院子里已经堆了木板和大大小小的花盆。 看到何年归回来,何袅袅雀跃着说:“我刚去镇上买的,花架的材料和花盆,都买好了。” “哦哦哦,那我先钉花架。”何年归说着去解木板上的绳结。 “都这会了,先吃饭吧。”何袅袅拉着何年归进屋,“我发现镇上开了一家港式餐厅,老远就闻到香得不行。” 何袅袅说着把餐桌上的袋子打开,港式蜜汁独有的香甜味就涌了出来。 “当当当当~”何袅袅榜何年归打开打包盒的盖子,里面是一碗蜜汁叉烧饭。上面盖着满满的叉烧肉片。 何袅袅取出酱汁,洒在叉烧上面,酱汁浓郁晶莹,感觉一下就给这碗饭注入了灵魂。 “你不知道这家生意有多好,我刚到的时候,店里店外都挤满了人,当时看到师傅切叉烧的时候,我就有点忍不住了,但我还是打包回来了,回来跟你一起吃。”何袅袅一边从下面的打包盒里夹出一个糖心煎蛋和几根翠绿的蔬菜,摆在叉烧饭上面,一边说着。 其实何旺叫何年归回去之后,她有听到何旺让他去跟大壮道歉,何袅袅这才知道,何年归为了给她讨公道,把人给打了。 一方面从心底里感谢何年归帮她出头,一方面又觉得何年归被逼着去道歉,心里肯定不好受,便跑到镇上,去带了好吃的回来,希望何年归吃了之后,心里能好受一点。 第25章 黄瓜炒肉 025 蜜汁叉烧饭果然不错,怪不得那么多人排队。入口是蜜汁的香甜微咸,刺激人疯狂分泌唾液。 叉烧选的是优质梅花肉,肉很嫩,又有一点点嚼劲,一丝丝的肥肉均匀地分布在肉的纹理当中,让整块叉烧在经过烤制之后,不至于太干,又不至于太肥,柔软带嚼劲,拿捏得刚刚好。 浓郁的蜜汁裹在热乎乎的白米饭上,再配上叉烧的肉香,直让人疯狂扒饭,停不下筷子。 甜甜的东西和饱腹感,会让人心情也好起来,而蜜汁叉烧饭刚好符合所有要求。何年归很快就吃完了满满的一碗叉烧饭,心情也好了很多。 他放下碗筷,说:“趁着天还没黑,我帮你把花架钉起来吧。” “行,你钉花架,我来种花。”何袅袅说。 她这一趟去镇上,可买了不少东西,除了花架和花盆,还买了营养土、花肥和各种花的种子。 何年归开始锯木头,何袅袅就在院子里的菜地边挖了一排小坑,何年归疑惑,问:“你不是要把花种在花盆里吗?怎么去菜地挖坑了?” “这个是向日葵。”何袅袅说着,弯腰把向日葵种子扔进坑里,顺带用脚把土一勾,将坑盖好。“我就在地边种一排,等夏天到了,菜地里的菜长起来,向日葵也开了,肯定很漂亮。” 夏天要四个月之后了。听到何袅袅在规划夏天的事,何年归心里又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何袅袅计划着留下来,生气的是大壮已经想好了怎么逼着何袅袅走。何年归试探着问:“你……要留到夏天?” “是啊,毕竟菊花夏天才会开呢。”何袅袅说。 “那万一……打赌输了……” 何袅袅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说:“万一打赌输了……我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吧。”一旦化肥厂建成,这个村子的庄稼就种不成了。如今何家村已经没有了何袅袅的亲人,她愿意回来,大部分还是因为田园生活带来的治愈感。如果田都种不了了,那她也不想回来了。 “不行!”何年归条件反射一样忙喊道。 “啊?”何袅袅被惊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 听到何袅袅说再也不会回来,何年归有点没控制住,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忙降低了音量,说:“我的意思是,你一定不要输!你一定会赢的!” 何袅袅得意一笑说:“我也觉得。”毕竟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输过。 何袅袅种好了向日葵,何年归也锯木头,然后就开始钉框架。何年归是没有设计图纸的,架子的图纸就在他脑子里,只需要按照步骤,一步步钉就好了。 何袅袅把营养土倒在地上,混了花肥和一部分田园土,装到花盆里。春天可以种的花有很多,何袅袅买了百合花球,舞春花和太阳花种子,还买了玫瑰花苗。每种花都种上几盆,还有几个空喷,到时候可以去邻居家里剪几根不同的花回来扦插,等天气暖了,花开起来,院子里就会很漂亮。 …… 经过一个星期的生长,大棚里的花苗已经开始长新芽了,而露天试验田里的苗还没什么动静,只有个别花苗比较整齐,冒了几个小芽。该长的不长,不该长的杂草却是很迅速地冒头了。 何袅袅现在就像是养了两个孩子,大棚里那个呢,乖巧懂事,只要喂点水,就能长得很好,而外面这个野的呢,不仅要喂水,淋了雨还要疏通水道别让它被泡坏了。棚里那个不生虫,也很少带杂草回来。而外面这个野的呢,一天不见就带来好多杂草,拔也拔不净。 不过也确实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大棚可以一天不去,试验田恨不得一天去八趟…… 不过何袅袅在试验田取得的成果,还是在公司引起了不小的重视。何袅袅无论种植什么,都很仔细,做的笔记和回报也非常详细,是公司研究培育苗大面积户外种植不可或缺的人才。自然跟何袅袅的会也就多了起来。 这天何年归来给何袅袅送饭,何袅袅就正在开会,何年归就拎着食盒,隔着玻璃等她。 何袅袅开会的时候跟平常很不一样,平常的时候她脸上总带着笑意,虽然很拼,但也有些慵懒和孩子气。可开会的时候,她好像比平时要长了十岁,眉头不自觉微微皱着,盯着屏幕上的内容,做着汇报,逻辑清晰,语调沉稳,完全就是电影里女强人的样子。 看着何袅袅成熟、独当一面的样子,何年归心中自卑的藤蔓生长得越发茁壮了。肆意生长的藤蔓像是要破胸口而出,堵得何年归心里很不是滋味。终于明白了那句“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到是什么滋味。 迟与早不在年龄差,而在于她已经这么优秀了,而他连衣食住行都还要靠父母。 心中的郁结无处发泄,何年归只能掏出手机,背起了考研单词。或许他要到达何袅袅的位置还需要很久,但他愿意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只要他每天多走几步,走快一点,总有一天能追平她,到时候心里的爱慕,也能底气十足地说出来了。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门玻璃,向着各自的远方,共同努力着。 何袅袅开完会,从椅子上起来伸了伸懒腰,她集中精力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全身一动不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僵硬了。 一扭头,发现何年归正站在门外,聚精会神地看手机呢,便忙去给他开门,说:“你怎么没直接进来?” 何年归明显被突然打开的门惊了一下,转而尴尬地说:“可以接一下食盒吗?我手麻了……” 何袅袅哈哈笑着接过了食盒,调侃道:“你在干嘛?站着都能让手麻了?” 何年归收起手机,说:“没什么。”他不想让何袅袅看到,他在路上走得多辛苦,只想在追平何袅袅的时候,从容地展示出自己的优秀,让何袅袅为之折服,毕竟在喜欢的人面前露怯实在是太伤自尊了。 “今天做的什么?”何袅袅满怀期待,“开会的时候我就饿得不行了。” 打开第一层是黄瓜炒肉,第二层是一个小砂锅,里面是热乎乎的豆腐煲。 何袅袅以前吃的炒黄瓜一般都是黄瓜炒蛋,吃起来比较寡淡。黄瓜炒肉是她第一次吃。初入口是有点惊喜的,黄瓜片炒软却保留了脆感,浸透了肉的香味,肉很嫩,裹了一点点酱油味,细细嚼来,发现不是猪肉,而是鸡腿肉,黄瓜本身自带的清爽感与略带酱香的肉完美结合,是越吃越停不下来的味道。 豆腐煲是肉末咕嘟豆腐块,滑溜溜的豆腐看似柔和,毫无防备地送入口中,却被滚烫重拳出击,热度裹在浓厚的芡汁里,猝不及防地让何袅袅仰着头,张开嘴快速哈着气,想让热度降下来。 “太烫了就吐出来!”何年归慌忙拿饭碗去接。 何袅袅摆摆手,继续哈着气,等那热度降了一点,顺滑的豆腐入了肚,才开口说:“豆腐煲就是要烫嘴的才好吃啊。” 两人一口接着一口地挖着豆腐,直吃得额头冒汗,再来一口黄瓜炒肉,仿若长跑后来一口冰汽水,从头到脚得畅快。 何袅袅和何年归一起吃饭,很少聊天,他们两个都会畅快地去享受美食,吃到心满意足,才会去想别的事。 一餐结束,何年归收拾碗筷,何袅袅一边吃药一边看物流状态。何袅袅习惯网购,最近在地里干活容易脏衣服,她衣服带的又少,就买了些方便地里干活的衣服,可这衣服走了一个星期了还没到。 这次打开来一看,直接给原路返回去了。返回之前停留在镇上的分派点,停了三天。 何家村因为偏远又没修路,快递员是不会送货上门的,都会同意放在镇上的分派点。何家村的何迪年纪大了,在家没事,就揽下了何家村快递收发的任务,每天开着三轮摩托去镇上取大家的快递,每个快递收费两块。 所以之前的快递何袅袅都没有关心过,到了就直接去何迪家里拿就好了。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没通知她就直接给退回去了。 何袅袅打电话问过镇上的分派点,一个小哥接的电话,伴着轰鸣的摩托车声,喊了一句:“你们何家村的人让退回去的。”就挂了电话。 何袅袅这就想不通了,直接去了何迪家。何迪正翘着二郎腿在院门口晒太阳呢,看到何袅袅来,马上拎起小板凳,回了屋。 何袅袅赶紧冲上前,挡住在何迪院门口,推着门阻止他关上。何袅袅礼貌笑着说:“迪叔,看到我就关门,不合适吧?” “袅袅啊。”何迪打着哈哈,“刚刚没看到你啊,你来什么事啊?” “您为什么把我的快递给退回去了啊?”何袅袅问。 “没有。你的快递我怎么可能给你退回去呢?”何迪说,“我是最近没去取。” 何袅袅见没了阻拦,直接走进何迪家的院子,看到门楼下快递筐里还有不少快递。何袅袅仍礼貌笑着,说:“迪叔,这是您不厚道了吧……我一分钱都没少付给您,这么多快递都取回来了,为什么单独不取我的呢?” “我直接跟你说了吧。”何迪直接放弃挣扎,两手一摊说,“是大壮不让我取你的快递。” 何袅袅有点难以置信,转而嗤之以鼻,说:“这个大壮整人的招还真是无孔不入啊……就主打一个恶心。” 第26章 肉夹馍 何迪摆摆手说:“他也不是恶心,算是合理的要求。” “影响别人收快递,哪里合理了?”何袅袅不满。 何迪指了指快递筐里的快递说:“看到那些快递没,得八九个吧,每天差不多也这么些。每个我从收件人手里收两块钱,大壮每件还再补给我一块钱。他不愿意让你收快递了,我肯定也得答应啊。” “那我以后得快递,你帮我拿,我自己每件付你三块钱不就行了吗?”何袅袅说。 何迪有点不耐烦地坐回到小板凳上,说:“算了吧,你一个给我三块,你那多出来的一块我是赚到了,那剩下的几件的一块,我就没咯。” 何袅袅没想到,大壮对这个村子的管控,已经细到这种程度,那大壮在村里,已经不是一个村民,而是无孔不入的强大势力了。可何袅袅想不明白,大壮控制这些细枝末节的意义是什么呢? 如果只是想在村里建化肥厂,得到村民们的支持,他完全没有必要连快递收发这种事都控制着,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呢? 肯定不是为了针对她。 为了弄清楚大壮的目的,何袅袅主动揽下了去镇上快递点取快递的任务。她每天去镇上把村里的快递都取回来,还是放在何迪家里,继续让他一个快递赚三块钱。 这样一来,何迪既赚了钱,还省了油钱和时间,自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大壮,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享受着渔翁之利。 可看着何袅袅天天往镇上跑,何年归却似乎有点小情绪了。 这天何袅袅回来,看到何年归在她家客厅的茶几上和面,用的是袅袅小时候家里用的那个厚瓷盆,偏硬的面团在何年归手里像是一颗大炮弹,揉几下,拎起来,用力扔进瓷盆里,“嘭”的一声像炮声一样炸开来。再揉几下,拎起来,再摔。 脸上也像是战场上的军人一样,双眼中有要把敌人全数消灭的坚毅和怒火。 “怎么了年年?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啊。”何袅袅进门,把手里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放,带着点俏皮问道。 何年归抬起头,盯着何袅袅,问:“你是不是又去镇上取快递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何袅袅说着去倒水喝。 “人家专门不取你的快递,恶心你,你倒好,不仅不生气,还去帮人家把所有快递取回来,让他们躺在家里做无本生意。”何年归不满地嘟囔着,“你这么做,只会让他们更把你踩在脚底下。” 何袅袅听得出何年归这是在关心她,调侃道:“欺负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我……我……”何年归左右思索着理由,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你不是我姑姑吗?我肯定跟你站在一边的啊。” “这会儿想起来是你姑姑啦?”何袅袅调笑。 何年归低下头,掩藏着脸上因不自觉越界引起的慌乱,嘴上也更讨人嫌起来,说:“在跟别人的战争里做圣母,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何袅袅也不生气,说:“那你知道在战争中,有一个说法吗?叫‘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攻心?攻谁的心?何迪的心啊?”何年归不理解,“他的心有什么用?” “何迪的心,也要攻,确切地说,是全村人的心,我都要攻。”何袅袅故作深沉地说。其实跟大壮直接或间接接触的几次,何袅袅发现大壮这个人虽然有点坏,但很擅长收买人心。建化肥厂虽然是为了他的利益,却无限放大化肥厂对村民的利益。平时更是找着理由给村民们带来一些小恩小惠。妇女节一家一箱扒鸡,不单单告诉了大家,要跟何袅袅保持距离,还成为了很长一段时间村妇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无形中就在村中占领了舆论阵地——这才是真正的攻心。 村子是个小社会,大壮这个老油条,比何袅袅聪明太多,会玩太多,长久以来在村里建立的威信也比何袅袅强太多。而何袅袅要跟他斗,仅仅靠种菊花能赚钱是远远不够的。村里人虽然在意钱,但同样在意人情世故。要想在人情世故上赢过大壮,何袅袅还有很多很多需要学的东西。 所以何袅袅不单单把大壮作为对手,还把大壮作为老师。而攻心,是她学习的第一招。 “那你攻略成功了吗?何迪愿意为了你反抗大壮了吗?”何年归问。 “那倒还没有……”何袅袅尴尬一笑,又马上提起精神,说:“但是……我通过这件事,有了别的收获。” “什么收获?”何年归和着面问。 “我发现,大壮给何迪每个快递补贴一块钱的原因,是他经常寄快递回家。”何袅袅说,“没想到大壮居然是个很孝顺的人,几乎每天都有快递寄给他奶奶,大部分时候是吃的、穿的和保养品,偶尔还有花肥、种子、营养土和狗粮,可谓是无微不至。” “那是他亲奶奶,小时候他爸妈去城里打工,奶奶一个人把他带大的,自然关系很好。”何年归说。 “是啊,我最近也知道了。”何袅袅说,“以前看他去城里,没有带着他奶奶,还以为是跟奶奶关系不好。” 何袅袅这几天,从镇上取了快递之后,就直接把大壮奶奶的给送到她家里去。便有很多机会跟大壮奶奶聊天,除了种花的话题,也会聊一些家常。 “大壮从小就不是个一般的孩子,他有闯劲儿,什么都愿意去试。”大壮奶奶聊起自己孙子,很是骄傲,“出去闯了才几年啊,就成了化肥厂的二把手。这不眼看着,又要自己建厂了。” “大壮哥是挺厉害的。”何袅袅说,“自己赚了钱,还想着回村建厂,带村里人致富。” “你这话……”大壮奶奶笑眯眯盯着何袅袅说,“不是真心诚意的吧?” 何袅袅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大壮奶奶也没让何袅袅回答,继续说:“老太太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脑袋不糊涂。你和大壮在村委会打赌的事,以及在村子里闹得不愉快的事,我都知道。” 何袅袅像是小贼被抓包,有点歉疚又有点不理解,问:“那……为什么您还对我……” “对你这么客气对吧?”大壮奶奶说,“那是因为,我也不希望大壮在村里建化肥厂。”大壮奶奶叹了口气,看着远处,像是想起了当初,缓缓道:“别人可能不知道化肥厂的影响,但我知道……大壮刚到化肥厂打工的那一年,晚上回来老咳嗽,就是在厂里呛的。这几年他不在车间干了,咳嗽才好了点,但一直没好利索。化肥厂里的活啊,伤身体的根本。” “所以您也反对大壮在村里建厂?”何袅袅有所期待。 “我也不是反对,我只是不支持。不过啊……”大壮奶奶若有所思地看看何袅袅,说,“如果你把我当杠杆去撬大壮,可能有点困难。他啊,不听我的。” 何袅袅忙摆着手说:“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我太久没回来,跟村里其他人也不熟,您又爱种花,咱们有共同爱好,所以才常来的。” “既然是这样,就不用天天来给我送快递了,快递在何迪家里放着,我自己去拿就行。”大壮奶奶说。 何袅袅也没有辩白说快递是她从镇上拿回来的,她知道,一旦对方心里有了怀疑的种子,着急的辩白是没用的。只是答应着说:“好。” “我早上杀了只鸡,一个人吃不完,给你半只,你带回去吃吧。”大壮奶奶说着就去厨房里拿鸡。 大壮奶奶家的黑狗,仰头看着何袅袅,有疑惑,也有一丝防备。这些天,何袅袅总来,跟狗熟了,却没能让它完全放下防备。何袅袅低头盯着它晶莹圆润的黑色眼睛,说:“你天天吃什么好吃的啊?肚子每天都吃得鼓鼓的。” 黑狗绕着何袅袅走了几步,视线一直没离开她,直到大壮奶奶拎着鸡从厨房出来,它才放心地回到门口,懒洋洋地卧在小窝里。 何袅袅拎着鸡回到家,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憋屈的,可看到何年归为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她有点撒娇的语气,说:“何年归,我们用这半只鸡,做口水鸡吃好不好?” “你的肠胃吃不了辣。”何年归没停下和面的手,“我今天的计划是做肉夹馍。” “肉夹馍我想吃,口水鸡我也想吃。”何袅袅说,“我太久太久没吃辣的东西了,而且口水鸡是麻辣,不是纯辣,还好吧……” 何年归有点无语何袅袅的逻辑,说:“不论是麻辣还是纯辣,都是辣。” 何袅袅也不反驳,嘻嘻地讨好笑着说:“做饭累了吧?我给你倒杯水喝。”说着去给何年归倒水,自然而然地把水杯递到何年归面前。 这个距离稍微有点尴尬,对于何年归来说,这个距离,可以用手接,也可以直接用嘴接,可用手的话,手上沾着面,用嘴的话,又太过亲昵。何年归心跳逐渐加速,又期待,又纠结,又有点慌乱。 像是生日当天,见到朋友,期待着他准备了礼物,却又觉得他就算没有准备,也是理所应当。想试探,又怕他没准备,不试探,却又心里痒痒的。 第27章 口水鸡 就在何年归犹豫的几秒,何袅袅一脸坏笑地把杯子塞进何年归嘴里,笑着说:“乖,大侄子,喝吧。” 何袅袅举着杯子给何年归灌水,何年归努力去迎合着何袅袅的动作喝,可何袅袅手上没有轻重,水洒了一半灌进去一半,何袅袅收了水杯,觉得好玩,哈哈直笑。 何年归只感觉一口一口涌进去的水敲在心上,敲得咚咚直响。可看到何袅袅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他又有点小生气,暗恋真是气人,对方毫不在意,就他一个人在自乱阵脚。 “我帮你做饭你还捉弄我。”何年归故作委屈。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把面团揉好,用湿布盖起来,让面饧一下。 “我不是捉弄你。”何袅袅收了笑,取了手帕,直接就从何年归的t恤领口伸进去给他擦胸前的水。 何年归隔着t恤抓住何袅袅的手腕,何年归觉得,如果不提醒何袅袅,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她得一辈子都把他当侄子看待。他紧盯着何袅袅的双眼,说:“我怎么说也是个响当当的成年男性,你一个女生,手这么伸进来……不太合适吧。” 何袅袅面色一滞,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实在是不妥,忙说着不好意思,要把手抽出来。何年归却紧紧抓着她不松手,两人之间的只有一拳的距离,说话的时候,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何年归双目如潭,盯着何袅袅的双眼,缓缓叫了声:“何袅袅。” 名字是世界上最短的咒语,仿若一滴水滴入滚烫的油锅,在何袅袅心里炸开来,何袅袅这个厨房小白,一下慌了神,眼神躲闪着,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却被何年归紧紧抓住,只感觉到那结实的胸膛里,心跳如战鼓,铿锵有力。 “放开。”何袅袅恼羞成怒,用另一只手去推何年归。 何年归看着何袅袅双颊嫣红,他心中窃喜,继续使坏,说:“如果是你们公司的男生,你应该会很注意社交距离吧?怎么到了我,就不不注意了?你不会是假装不在意,其实在撩我吧?……姑姑。” 何袅袅听到这个词,怒火更盛,只听“啪”的一声,何年归结结实实吃了何袅袅一巴掌。 何袅袅把手抽回来,怒道:“注意辈分,不要没大没小的!” 何年归揉着火辣辣的脸,开始后悔——应该见好就收的,看到何袅袅脸红,实在是一下没收住,结果玩过了。 何年归把何袅袅留在自己t恤里的手帕取出来,无所适从地放在沙发上,看到茶几上的鸡,马上拎起来说:“我去做口水鸡!”说罢跑去了厨房。 何袅袅见何年归跑了,忙抚着自己的胸口,让心跳赶紧平静下来,不断地提醒自己,他只是大侄子,只是大侄子,只是大侄子……可何年归宽阔结实不断起伏的胸口带来的触感,像是缠绕在了手上,连手上的肌肉都有了深深的记忆。 没一会儿,何年归在厨房喊道:“你要不要过来学一下怎么做饭啊?” “干嘛突然让我学做饭?”何袅袅说着走到厨房,刚进厨房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卤肉香。小灶上的砂锅里,正咕嘟咕嘟的炖着卤肉。 “好香啊。”何袅袅伸手就要去拿砂锅的盖。 “烫!”何年归眼疾手快抓住何袅袅的手,可似乎何袅袅的手比砂锅还烫,何年归碰到的一瞬间就缩回了手。 刚刚已经消失的尴尬氛围,突然又回来了。 何年归清了清嗓子,说:“我明天要去驾校学车了,当天来回不方便,我会暂时住在我哥那里。所以我想教你做点什么吃的。” “不用,我有蒸烤箱。网上有很多蒸箱一锅出的教程,超简单的,你就放心吧。”何袅袅说,“再说了,我就算不会做,还可以去买啊,饿不着的。” 何袅袅被卤肉的香气吸引,不住地吸取着那味道。 何年归有点失望,没想到自己给何袅袅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饭,她完全不当回事,把他做的菜跟外面随便可以买到的相提并论。 “你先出去,不要再厨房里影响我!”何年归带着怒气。 何袅袅没懂何年归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也没多想,就先去写培育笔记了。只要一会儿等吃就好了。 何年归炖上鸡后,面也饧差不多了,便趁着炖鸡的时间开始做白吉馍。白吉馍在塑形的时候,要捏成碗状,这样会很容易在馍上烙出虎背菊花芯,不仅美观,吃起来还会外酥里嫩。 这时候把早上就已经卤好的五花肉夹两块出来剁碎,趁着白吉馍热,沿着馍边边划开一道口子,馍中间白白的热气涌出来,趁热把肉塞进去,浇一勺卤肉的汤汁,再把馍轻轻一按,一个肉夹馍就好了。 何年归还买了新鲜的羊角椒,剁碎了跟肉一起塞进肉夹馍,因为不知道何袅袅喜不喜欢加了青椒的肉夹馍,便各做了几个。 听到剁肉的声音,何袅袅大概猜到了何年归要做肉夹馍,寻着声,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她紧盯着何年归手里的肉夹馍,问:“我可以先吃一个吗?肚子好饿。” 何年归瞧了何袅袅一眼,说着没出息,问:“吃有青椒的还是没青椒的?” “先来一个没青椒的。”何袅袅腆着脸伸出手。何年归递了一个肉夹馍过去。 何袅袅捧着个大饱满的肉夹馍,在厨房门口就吃起来,饼皮外酥内软,里面一层吸收了肉夹馍的汤汁,咸香味美,中间夹的肉肥瘦相间,全部都是软软的,一大口咬下去,较劲十足,肉香满溢。 何袅袅吃着肉夹馍,还想着自己的口水鸡,不住往另一个锅里瞟。何年归被何袅袅的馋样逗得想笑,调侃说:“你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典型。” 说着揭开炖鸡的锅,里面本来白里透粉的鸡已然煮成了黄色,何年归用长筷子把鸡肉夹出来,切块装盘。 又另起一锅,在里面煸香花生米,把热乎乎的花生米敲碎,洒在鸡肉上。 随即把炸好的香料油,趁热倒进装有辣椒粉的小碗中,“呲啦”一声,辣椒油的香气就弥漫开来。 “你知道口水鸡,为什么叫口水鸡吗?”何年归问。 “因为我光想到就流口水了。”何袅袅紧盯着何年归手里的操作,嘴巴还不忘嚼着肉夹馍。 何年归哭笑不得,说:“其实是因为又麻又辣,吃起来让人直流口水,所以才叫口水鸡。不过,你这么解释也不是不可以。” 何年归把调好的料汁洒在鸡肉上,口水鸡也好了。 这时何袅袅手里的肉夹馍已经下去了大半,紧紧跟在何年归屁股后面,在何年归把口水鸡的盘子放在桌上的一瞬间,筷子刚好伸进去。 麻辣鲜香…… 自家养的鸡,肉质更紧实,香气也更足,配上何年归调制的麻辣酱料,刺激着口水疯狂分泌,筷子一刻也停不下来。 看着何袅袅狼吞虎咽的样子,何年归也不忍劝她少吃点了。清淡饮食多了,这种久旱逢甘霖的时候,就让她多吃点吧。 何年归拿了一个带青椒的肉夹馍吃起来,青椒脆爽,卤肉肥美,搭配起来,何年归可以一口气吃五个。 “年年,你吃这么多,不会还在长身体吧?”何袅袅抓着手里的小半个肉夹馍,紧盯着盘子里最后一个肉夹馍说。 “当然了,三十五还能窜一窜呢。”何年归说着,手伸向最后一个肉夹馍。 何袅袅的视线随着肉夹馍移动,有点为难,又有点想吃,满是渴望的紧紧盯着它。 何年归把肉夹馍送到嘴边,嘴巴都张开了,看到何袅袅眼巴巴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把肉夹馍递到何袅袅面前,说:“给你吃。” 何袅袅感激一笑,接过来,一手一个肉夹馍吃起来。 “不要说我吃得多,你这也是第三个了。”何年归说,“你回来之后,好像胖了些。脸都圆了。” “啊?不会吧。”何袅袅说,“我没吃多少啊。”说着就去称体重,上称才发现自己回家后,已经胖了七斤。因为她本来就瘦,七斤肉长出来,完全没有感觉到。 她有点难以置信,把手上的肉夹馍递给何年归,想重新称,肉夹馍还没碰到何年归的手,何袅袅又收了回来,大大咬了一口占下,才放心交到何年归手里。 何年归哭笑不得,接过肉夹馍。 何袅袅重新上称,比刚刚的结果少了3两。何袅袅下来称,重新吃起肉夹馍,说:“肯定是因为我刚吃了不少……不过也没事,我没有身材焦虑,而且我在人群里还算瘦的,可以发挥的空间还很大呢,多吃点没事。”说着又啃起肉夹馍。 何年归去学车了,故意没给何袅袅留吃的,盼望着何袅袅会因为吃得不满足而产生分离焦虑。可没想到何袅袅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何年归问他爸,他爸说:“没听说袅袅没饭吃,她这几天挺忙的,给村里修路呢。” 果然,这个女人,离开了他,就更专注搞事业了啊…… 第28章 鸡汤面 村口的那段路,只要到了雨天,都会变成泥洼地,之前下雨的时候,村民们会往上扔砖块,只勉强能过人,车根本开不过去。 不过村里有车的人不多,大家的交通工具大部分是摩托或小电动车,有时候路上有几块砖石,也就能通过了,顶多溅一身水。而有车的村民呢,在下雨的时候,就把车停在村外路上,将就着。所以村口的路也就一直没修。 何袅袅虽然拿不出二十万来修进村的路,但她有力气啊。现在是菊花的生长期,生命力非常旺盛,几乎不用何袅袅担心,这几天她可以全身心放在修路上。 她总得先给村里做点什么,让大家看到她。 何袅袅计划着先用石子铺面,再在石子上铺上青石板,等以后压实了,石子中间有青石板做支撑,车轮就不会陷进地里去了。 何袅袅到了石料厂,选材料的时候,师傅们就告诉她,不用水泥,青石板要移位,可何袅袅一方面手上没有太多的钱,一方面她也做不来水泥铺面这样专业的活,便只买了100块青石板和两车石子。 选青石板的时候,她还先上手掂量了一下,选了能一个人能搬动的大小和厚度。 何袅袅的考虑是有用的,村里确实没有人帮她。她一个人用铁锨把石子一点点铺平,两车石子,她来来回回地搬运、扬开、铺平。村民们从这里经过,有人跟她打招呼,却没有人帮她。 何袅袅认认真真铺着路,没想到铺路这活儿很不好干,铺了一半,就腰酸得像是被人抽了筋,直都直不起来了。 铺着铺着,疲惫和身体的疼痛慢慢折磨着何袅袅的身体,何袅袅逐渐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在父辈努力的基础上,她走出了村子,在自己的努力下,在大城市站稳了脚跟,虽然工作辛苦,但跟回来之后跟大壮的明争暗斗和种大棚比起来,真的是轻松太多太多了。她本可以在城市里享受自己轻松又愉快的生活,为什么要回来跟大壮斗呢?为什么妄想要靠她一个人的努力,带领全村致富呢? 何袅袅越疲惫,越去思索那个意义,可越思索,越想不明白。 “袅袅,你怎么一个人在铺路啊?”阿雅奶奶拄着拐棍着急忙慌走过来,打断了何袅袅的思索。 “我看下雨天这路不好走,想铺一铺。” “老太太我也帮不了你……”阿雅奶奶又着急又心疼,“家豪两口子去打工了,要么你等晚上他们回来,让他们帮你,人多啊,很快就铺好了。” “他们干一天活就挺累的了,村里就我闲着没事,干点也是应该的。”何袅袅手里的活没停下。 “那我去给你做饭,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就别自己做饭了。”阿雅奶奶说。 “好嘞,谢谢奶奶。”何袅袅答应着。 望着阿雅奶奶颤颤巍巍的背影,何袅袅努力把脑子里的焦虑甩掉,继续干活。 没一会儿红婶来了,她是扛着铁锨来的。来了之后二话没说,就开始帮何袅袅干活。何袅袅以为红婶是想赚劳务费,便说:“红婶,我今天没有工钱给的。” “我是来帮你的,不要工钱。”红婶挥动着铁锨,头也没抬。 “那你不怕大壮?”何袅袅问。上次大壮在村里发了扒鸡之后,大家都对何袅袅敬而远之了。 “怕他,他能把我怎么样啊?”红婶毫不在意的样子。沉默了一下,红婶又说:“他的扒鸡,我可没要。我不稀罕。” 何袅袅很感激红婶,发自内心地感谢了红婶。 红婶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不用谢我,这有什么啊。” 红婶因为不能给家里带来收入,常常被丈夫指着鼻子骂,总是说着什么:“你为家里赚过一分钱吗?”所以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我怀疑的。 是何袅袅把她从那深潭里救了出来。那天何袅袅放在她家门口的春笋,为红婶保全了脸面,本来红婶就已经感谢她了。 没想到何袅袅也把那话记在了心里,雇佣她种菊花,建大棚。虽然两人聊天的次数不多,但何袅袅每次都肯定她在家庭里的付出,和对外工作的能力,给了红婶很大的信心。 红婶不懂什么girlshelpgirls,只知道,何袅袅这么善良的姑娘,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不公平,不能让她没了指望。 有了红婶的帮忙,铺路的进程加快了不少,傍晚的时候,青石板已经铺了小一半了。 何年归紧赶慢赶,回到村子的时候,正看到何袅袅小小的身板奋力扛起一块青石板,搬到路上,轻轻放在地上,调整位置,再上去跳一跳,让青石板铺平整。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候,时不时有摩托车经过,却没人再回来帮忙,就何袅袅和红婶两个人,在努力着。 何年归很是心疼,过来挡住何袅袅,说:“别搬了!” “干嘛?”何袅袅推开何年归,要继续搬。 “你帮大家修路,大家帮你了吗?”何年归提高嗓门,“你知道路难走,出钱出力修路,别人不知道路难走吗?为什么来修路的是你,不是别人呢?” “行了,别嚷嚷了。”何袅袅搬起一块青石板,“如果真的气不过,就帮我把剩下的青石板铺好吧。” 何年归挽起袖子,搬起青石板,开始铺路,一边铺一边嚷嚷着:“这路坏了这么久了,也没一个人来修,最后还不是多亏了袅袅?有些人有钱,嘴上说着给村里修路,其实都在打自己的算盘,到了真叫他修的时候,一个子儿都不往外拿。谈来谈去都是条件!本来多好的村子,乡里乡亲的你帮我我帮你,现在倒好,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何年归越骂越起劲,何袅袅也懒得阻止,只想快点铺完,赶紧回家休息。 天擦黑的时候,石板终于铺好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米,但村口这条路铺实了,以后就不用担心下雨了。 何年归对着这条路一阵狂拍,把何袅袅和红婶忙碌的样子也都拍了下来,发到了全村群里,吹了一通彩虹屁,又把大壮阴阳怪气了一番才作罢。 何袅袅回到家的时候,屋檐下放了个小篮子,何袅袅打开看,里面是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面,看篮子的样子,应该是阿雅奶奶家的。旁边还有一塑料袋水果,里面有苹果、橙子、梨,像是把平时自家吃的水果给凑出来的,不知道是谁给的。 何年归把两样东西拎进屋子,何袅袅去厨房拿了两个碗,准备跟何年归分着吃。何年归把碗接过来,说:“面不多,你一个人吃吧。”说着进了厨房,打开何袅袅的蒸烤箱,想看看她这几天在家里都吃什么,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说过想念他做的饭。 蒸烤箱里有一盘速冻饺子、半碗蒸蛋。冷了的蒸蛋腥味挺明显,何年归关上蒸烤箱门,朝厨房外喊道:“何袅袅,你在家就吃这些?” 何袅袅哪顾得上他,她已经饿得不行了。虽然手累得直打哆嗦,但面前这碗鸡汤面实在是香,黄油油的一层薄薄的鸡油飘在上面,锁住了面的温度,轻轻一搅,热气就升腾起来,老母鸡独有的浓郁香气便也飘了出来。 面条很细,浸透了鸡汤,入口柔软鲜香。阿雅奶奶还给了一根鸡腿,炖得软烂,左手抓着鸡腿啃,右手夹着面条吸,中间再来一口汤,感觉浑身通常,疲惫都被冲散了。 何年归把蒸烤箱里剩的饺子和蛋羹重新热了一下,他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了,就把这些剩的吃了,免得浪费。 何年归把东西端出来的时候,何袅袅一碗面已经吃了一半了,看着她哆哆嗦嗦努力吃面的样子,何年归很是心疼,他坐到何袅袅身旁,说:“手给我看看。” “没事。”何袅袅吸着面说。 何年归夺过何袅袅的手,发现手掌上已经磨出了血泡,想起来村里人都不帮她,何年归心疼又委屈。他问:“这么做值得吗?” “没事。”何袅袅收回手,“明天后天的就好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何年归说完回家取了碘酒、棉签和一次性注射器。 何袅袅坐在沙发上,何年归班规在地毯上,帮何袅袅消毒,挑破血泡,把里面的血水挤出来,一边操作一边不由得红了眼眶。 何袅袅把何年归的心疼看在眼里,调侃道:“你这样共情病人,可当不了医生哦。” 何年归忍着不断上涌的泪水,一言不发,只是手上的动作轻柔又仔细。 终于处理好了,何年归让何袅袅展开手掌晾着,他这才去吃刚刚热好的剩饭菜。 速冻蒸饺没什么香味,蒸蛋热了之后,还是有腥味,也不知道何袅袅是怎么做的。但何年归实在是饿了,也不管味道如何,狼吞虎咽下肚。 “你居然都吃完了。”何袅袅惊讶,又叹息着说:“这些买来的吃的,跟你做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何年归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得寸进尺道:“那是不是感觉离不开我了啊?” 第29章 大笼蒸包烧麦 听到这句话,何袅袅却沉默了。何年归在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人做饭很好吃,不在的时候,却触及了何袅袅的恋爱经验。何袅袅的恋爱经验,仅限于跟何时归那异地恋的一年,见不到的时候那种牵肠挂肚,时刻想把一切分享过去的心情,在何年归不在的这几天里,全部出现。 其实说起来,何年归也只是三天不在而已。第一天,何袅袅去镇上取快递的时候,在镇上吃了一屉包子,算作早饭。中午又买了那家蜜汁叉烧饭,可回来一个人吃总感觉没有跟何年归一起吃的时候,味道不太一样,好像温度上和味道上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晚上把剩的叉烧饭蒸了一下,味道却更差了。这个时候何年归打视频电话过来,问她今天吃了什么,何袅袅赶紧把吃了一半的叉烧饭收起来,说:“蜜汁叉烧饭,上次还带给你吃的,你记得吧?” “我不给你做饭,你吃得更香嘛。”何年归阴阳怪气。 何袅袅觉得,本来让何年归给她做饭就已经挺麻烦他了,总不能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还赖着他。便说:“是啊,吃得蛮好的。” “那你好好吃吧。”何年归说罢挂了电话。 后面何袅袅就开始吃速冻蒸饺了,虽然味道一般,但胜在简单快捷,为了补充营养,还蒸了蛋,但技术太差,蒸出来的蛋不仅全是孔,还蛋黄蛋清没有融合好。一碗蒸蛋热了一次又一次,才终于吃了一半。 何年归回来,居然一点没嫌弃,直接就把她蒸的蛋给吃了,何袅袅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句勇士。 可当何年归开着玩笑问出,她是不是离不开他的时候,突然点醒了何袅袅,其实两人已经非常亲密了。一日三餐一起吃的时候,太过日常,并不觉得,可当分开的时候,才发现,早已超越了友谊。 看到何袅袅犹豫,何年归毫不在意地嚷嚷着:“开玩笑的,不要当真嘛。” “你……能接受姐弟恋吗?”何袅袅问。 “都说了我是开玩笑了哈哈哈……”何年归嘴比脑子快,说完了才猛然反应过来,紧张地问:“你说什么?” 听到何年归又强调了一遍开玩笑,何袅袅心凉了半截,轻轻出了一口气,说:“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你哥了。”当时何袅袅就是说了这句话之后,跟何时归在一起的,看来同样的招数不适用于弟弟,可能是年龄相差太多了吧。 “啊?”何年归听到哥哥的名字火气一下窜上来,他本人不在也能影响他的爱情进度,气死!何年归默默在心里下决心,等他回去,一点把哥哥打一顿才解气。 …… 第二天一早,何袅袅起了个大早。她平时都是稍晚点才去镇上取快递,但她知道何年归要早早起来去市里的驾校,便猜测着差不多的时间点,出门刚好碰到何年归。 “要去驾校?”何袅袅假意问。 “对啊,你一大早要去取快递‘攻心’啦?”何年归在梦里跟哥哥打了一夜,醒了很不开心,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何袅袅也不生气,笑道:“是啊,要不要捎你一程?” 村里的公交车只有一辆,运气好,等十几二十分钟,运气不好,等一两个小时也是有的。昨天何年归回来的时候,就是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 “出发前,先把药上了。”何年归其实早早出门,不是为了去驾校,而是来看何袅袅手上的血泡。 何袅袅便坐在门枕石上,伸出手,昨天排脓之后,血泡已经结痂了。何年归半跪着,把药膏挤出来,轻轻地涂在结痂的位置,一边涂一边说:“昨天我把你修路的事发在全村群里,只有红婶一家给你点赞了。” “那你为红婶点赞没?”何袅袅还挺开心。 何年归抬头无语地看了何袅袅一眼,说:“之前如果有谁为村里做一点好事,发到全村群里,点赞都能刷屏好一阵。我是说,你被全村给孤立了,铺路就是白费力气!” “不是还有红婶跟我站在一起吗?”何袅袅说,“这就可以了。” “你在想什么啊?”何年归有点生气,“你种菊花的目的,不是为了证明菊花能致富吗?做好这一项就行了啊,干嘛还要费力气干别的?” 见何年归涂好了药,何袅袅站起身,说:“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村口的路下雨的时候是泥洼地,不下雨的时候就是坑坑洼洼,车从上面驶过,就像上了摇摇车,身体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可今天从这里驶过,突如其来的平坦又柔软的感觉让人惊喜又安心。 “怎么样?”何袅袅骄傲地笑着说,“铺了路还是不错的吧?” “不错是不错,可是大家不认啊。”何年归说。 “是吗?”何袅袅信心满满,“我可不这么认为。这种突然的改变,只要有村民感受到了,就会想起来这路是我铺的。但是扒鸡嘛,吃过就没了。” “可是这么做真的值得吗?”何年归问,“你出钱出力,铺好了路,换不来一张好脸。他们只会冷漠地看着大壮欺负你。” “所以我才要赢啊。”何袅袅说,“我其实也做过冷漠的群众,在高三的时候。那时候学校里有一个校霸,总是欺负一个瘦小的同学。带着大家一起孤立他。那时候我也不敢站出来反抗那个校霸,因为我也怕被欺负。但是我心里是希望那个瘦弱的同学可以打败那个校霸的。” “那后来呢?瘦弱的小孩打败那个校霸了吗?”何年归问。 何袅袅开着车,摇摇头说:“没有。” 何年归失望,说:“村里的现实情况也很有可能是这样,所以我才说不要做这些无用的事。” “但是有人站出来反抗校霸了。”何袅袅回忆着说,“一开始先站出来了一个同学,他虽然看起来也不强壮,虽然站出来也挨了打。但就是因为他站出来,后来又有更多的同学站出来,越来越多的同学护着那个瘦弱的同学,校霸就再也没欺负他了。虽然学校的情况跟村里的情况有些不同,但是红婶和阿雅奶奶也为我站出来了。哦,还有那个送水果的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 “你说的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不会是我哥吧?”何年归问。根据时间来算,何袅袅上高三的时候,何时归上高一,而他俩是在同一个高中上学的。何年归记得哥哥曾回来讲过,他如何如何勇敢地站出来帮了被欺负的同学。 “是啊。”何袅袅感慨万千。记得那时候,她就是因为何时归站出来帮同学注意到他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何年归站出来支持她,跟她一起建大棚,公开跟大壮作对。 可何年归心里只想着修路的事,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是第一个站出来帮何袅袅的,心里想着,都怪公交车不及时,让红婶抢了先。后面得找机会再出头一次,何时归肯定就是因为帮同学出头,才虏获何袅袅的芳心的,他也要抓住这样的好机会。 “你接下来还要给村子做什么吗?”何年归问。 “下一步不是给村里做什么,而是叫我爸妈回来,请村里大家族的人吃个饭。”何袅袅坏笑,“要先从熟人下手嘛。家族里的票还是不少的。” 请吃饭,何年归可帮不上任何忙了,他既不属于何袅袅的家族,也不是什么大厨。 “不过我时间也不充裕,我得同时开始开发客户了。我准备先从咱们市里的餐馆下手。直接卖到本市的话,可以节约运输成本。” “可棚里的花,花骨朵都还没有呢。”何年归不解,着急也不能这么急啊。 “等花骨朵出来再买,就来不及了。”何袅袅说,“5月19号,是我和大壮打赌兑现的日子,就还有一个多月了。来不及了。” 在何袅袅的计划里,是先给村里人办一些实事,然后收拢自己大家族里的人,这样打赌投票的时候,至少有个基本盘。然后就是靠菊花赚钱了。 这一个多月来,菊花涨势很好,目前看来,打赌的时候,差不多刚好生花苞。只要大壮不烧她的棚,她还是有赢面的。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驾校门口。何年归握着车门把手犹豫,这一下车,估计又好几天见不到了,虽然何袅袅不想他,但他除了背单词,都在想何袅袅,还是很不想分开的。 “你们家校门口有个早餐铺子哎,一起吃了再走?”何袅袅提议。 “好!”何年归开开心心下了车。 时间还早,铺子里人不多。热气腾腾的铺子前,摆放了几张木头矮桌,几个驾校的教练有说有笑在吃着。 看到何袅袅和何年归过来,系着围裙的胖大婶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喊道:“蒸包、烧麦,有荤有素,豆浆、豆脑,有咸有甜!” “蒸包什么馅儿啊?”何袅袅问。 “纯肉、韭菜肉、豆腐粉条,烧麦有羊肉的,也有糯米蛋黄的。孩子啊,你要哪种?”胖大婶掀开大笼屉,白乎乎的热气带着包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你想吃哪种?”何袅袅回头问何年归。 “都想吃。”何年归贪婪一笑。 第30章 辣油豆腐脑 030 两人把包子烧麦不同的馅各点了两个,这家的包子有成年女生的拳头那么大,用竹编小篮装着,不同馅儿的混在一起,两个人吃起来,像是开盲盒。包子皮蓬松暄软,馅料饱满。纯肉的里面加了一点小葱,肉汁四溢,韭菜肉的里面的肉不是肉糜,而是肉丁,吃着不仅香,还很有嚼感。豆腐粉丝包是加了辣椒油的,豆腐丁先煎过,辅以软弹入味的粉丝,又辣又香。 肉烧麦有点像灌汤包,只不过里面的羊肉是大块羊肉丁,要一个小口,汤汁就流淌出来,得赶紧吸掉,汤汁初入口是浓郁的羊肉香,回味鲜甜,可何袅袅吃了两个大包子,两个烧麦就实在吃不下了。便停下来,看着何年归吃。 何年归饭量比何袅袅大些,自然有口福,包子五口一个,烧麦一口一个,一会儿就吃了四个包子、八个烧麦,还吃了一大碗咸豆腐脑,咸豆腐脑里加了半勺辣油,轻轻搅拌一下,让辣油半浮在上面,直接就着碗,呼啦呼啦喝完了。 “你也太能吃了吧。”何袅袅感叹。 “毕竟还要长个子嘛。”何年归说,“距离185还差一厘米。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185的男生?” “不到185也不是不可以啊。”何袅袅若有所思。 何年归想起来,何时归就是183,她这句话肯定意有所指——生气! “谢谢姑姑请客,我去学车了。”何年归说。 “怎么突然叫姑姑了?”何袅袅挑眉。 “没什么。”何年归冷着一张脸起身。打了招呼进了驾校的门。可进了门,装起来的虚架子一下就散了,躲进门楼,感觉何袅袅可能已经上车了,又探出头去偷看何袅袅。 一探头,视线刚好撞上何袅袅,何年归像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条件反射一样缩回脑袋,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又忍不住重新探出头。 不远处何袅袅向他笑着招了招手,笑容很甜,犹如春日的微风。 一个笑容,吹散了何年归心里的气,还在里面撒了糖。何年归被甜得嘴角上扬,一摇一晃去练车了。 送何年归进了驾校之后,何袅袅找到了一家主打健康和素食,看起来比较高级的餐厅,想推销自己的可食用菊花。 餐厅老板听说是何袅袅有可食用花新品种,兴趣还挺大,请何袅袅到办公室喝茶细聊。 何袅袅进门先吹捧:“现在能静下心来做健康和素食的餐厅,真的是凤毛麟角。而且我看您餐厅在网上评价特别好,生意也很棒,老板您肯定是有心又有才。” 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老板似乎见惯了这种吹捧,并没有太在意,轻呷了一口茶,稳稳地说:“坐下来慢慢说,比如,你要推销的可食用花。” 何袅袅坐到金丝眼镜老板对面,微笑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袅袅,是一名可食用花研究员,就职于s城盛放研究所。” 听到何袅袅的介绍,金丝眼镜老板严重闪过一丝不信任,靠在沙发背上说:“一线大城市啊,怎么来我们这里推销了?” 何袅袅解释着:“我们去年研发出来一个新品种,叫甜庆菊,比以往的可使用菊花更大,平均直径能超过17厘米,味道更好,入口没有苦涩味,还有回甘,可以凉拌、涮煮……” “你带样品了吗?”金丝眼镜老板打断何袅袅。 “样品,我没带……”何袅袅有点心虚,“因为我棚里的花,最早也要五月底才能开。” 金丝眼镜老板把茶喝完,把茶杯倒扣在茶盘上,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看着何袅袅,说:“我看不到,尝不到,你说的再天花乱坠都没用。” 何袅袅忙说:“花还有一个多月就开了,这种鲜花类食材,都是提前定的。” 老板站起来,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凭空下单的。不好意思了。” 老板礼貌微笑,做出送客手势,何袅袅想再解释点什么,可没有实物,实在是讲不清楚,便无奈离开了。 何袅袅一边开车回家,一边打电话问师父杨昊,有没有成熟的菊花,可以让她作为样品去推销。 耳机里传来杨昊缓慢又无奈的声音:“专研菊花的是你,你还记得吗?” 部门里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有专研的品种,何袅袅因为在菊花研究上颇有成效,便独揽公司里的全品种菊花研究,她一走,培育室为数不多的菊花,就只是勉强还活着,要开出漂亮的花,是不可能了。 没有样品,还要在开花前把两个大棚的花推销出去,可难住了何袅袅。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她,见不到实物之前,要掏钱出来,她也要拒绝的。怎么办才好呢? 何袅袅边开车边思考,下了大马路,进入通村的路才想起来,快递还没取……她又掉头回到镇上取快递。 上次大壮奶奶拒绝何袅袅之后,何袅袅变成了隔天给她送快递。这么多天下来,大壮奶奶的防备心也逐渐没了,成了何袅袅的种花好友。还送了一盆茉莉给何袅袅,现在已经枝繁叶茂了。 天气转暖,大壮奶奶院子里的花开了大半,五颜六色、各种品类的花长满院子,让这个山间小院更梦幻了。 何袅袅刚推开柴门,还没喊,大壮奶奶就赶紧冲过来,对着何袅袅做了个“嘘”的手势。 何袅袅收住声音,满眼疑惑。 大壮奶奶带着神神秘秘的笑容,拉起何袅袅的手,进了屋子。 卧室里的柔软狗窝里,卧着四只刚出生还未睁眼的小奶狗。两只黑乎乎的,两只白白的,都肉肉软软的,耳朵、鼻头和小爪爪都透着皮肤的粉色。 何袅袅看着它们咕啾咕啾乱动的样子,心都萌化了。 “它们妈妈出去吃饭了,这才敢让你进来看看,不然狗妈妈要咬人的。”大壮奶奶压低声音说。 母狗刚生完小狗,会特别护犊子,除了最熟悉的主人,别的人是万万不让靠近的。 “摸一摸?”大壮奶奶鼓舞着何袅袅。 何袅袅犹犹豫豫,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用手掌轻轻地抚了抚其中一只小狗的后背。毛茸茸的,肉肉软软的,体温比手心的温度要稍高一点。轻轻一摸,感觉心里的烦闷一下就被治愈了。 “怎么样?”大壮奶奶问。 “摸着有点像长毛的烤地瓜。”何袅袅也压着声音说。 “哈哈哈哈哈……”两个人捂着嘴,压着声音笑起来。 “出生三天了,再过几天就能睁眼了。”大壮奶奶说,“等它们断奶了,送你一只?” 何袅袅很想要,可是她不敢轻易许诺,许诺了就是一辈子的责任。 大壮奶奶看出何袅袅的迟疑,宽慰道:“你回去想想,不急在这一会儿,断奶还得半个多月呢。” “好。”何袅袅答应着。蹲在狗窝旁,又看着几只小萌物咕啾咕啾了很久,疯狂拍了一堆照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出了大壮奶奶家的门,何袅袅就把狗狗的照片发给了何年归:「本来看大壮奶奶家的狗狗肚子大,还以为吃撑了呢,没想到是怀孕了。小奶狗可太萌了」。 何年归消息秒回:「你是不是想要一只?」 「可等我回去上班了,肯定天天加班,照顾不了的。」 何年归看着这条回复,打了「为了它留下来呢……」又快速删掉,改成:「多申请一段时间外勤呢?」 「外勤时间再长,也不能申请一辈子啊」何袅袅回复。 「想养就养吧,我可以跟你合养,你如果走了,我打不了做单亲爸爸。」何年归把“单亲爸爸”删了又打上,然后再删,再打上,最后一狠心,眼睛一闭,发了出去。 「我再想想吧,养崽是大事」何袅袅虽然这么回复,但其实已经打开网购软件开始看狗窝和狗粮了。 何年归看着两人的对话,很是开心,因为两个人特别想一对夫妻在讨论要不要小孩。虽然是以分开为前提得讨论…… “可那天不是还没来嘛。”何年归自言自语安慰自己。 何袅袅难得主动发消息过来,何年归忙找话题把聊天继续下去,问:「你不是说去推销菊花,推销出去了吗?」 「没有」何袅袅简单回了两个字,再没了消息。 何年归再问,何袅袅也没回复。何年归左手打右手,右手打左手,责怪道:“叫你乱问!这下好,不回了!” 何袅袅不是不想回,而是实在没想到解决的办法,没有样品,几乎成了推销的死路。 不过何袅袅有对内对外两条路,既然对外的路暂时不好走,就可以先走对内的路——让爸妈出马,先拉拢家族里的人。 何袅袅打通爸爸的电话,骄傲地问:“爸爸,要不要回村,看看你女儿闯的事业啊?” 何良有些沙哑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不是五月底才开花吗?现在叫我们回去,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吧?” “老爸,看破不说破嘛~”何袅袅撒着娇。 “那我可事先说明。我离开村子这么多年,老脸在村里可早就不管用了。”何良说。 “先回来再说嘛。” 第31章 超大焦糖泡芙 031 何袅袅的父母十年前在市中心买了房子,父母的兄弟姐妹也几乎都住在城里,交际圈早已变成了城里,即使回村,也是回家打理打理老房子,跟村里的人没什么交集。 可在何袅袅看来,父亲何良毕竟是从小在村里长大,面子比她要大些。跟村里家族的关系也比她要近些,回来肯定是能起些作用的。 于是趁着周五下午,屁颠屁颠地跑到城里的家,把爸妈接了回了村。 没有直接把爸妈送到家,而是先来到她的大棚,领着爸妈去参观她种的花。得意地介绍着:“这是甜庆菊,我培育出来的品种,大面积种植成活率100!” 何袅袅爸妈站在大棚外看了看,何良说:“挺好,就是顶棚有点低,我们就不进去了。” 何良的声音嘶哑,听着声有点像曾志伟,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在讽刺何袅袅似的。何袅袅不依不饶地拉着爸妈往里面走,说:“进来看看嘛,不看怎么能知道你们女儿有多优秀呢?” “欣欣,进去看吗?”何良完全不想进去,求助地看着何袅袅的妈妈。 何袅袅的妈妈叫李欣欣,是整个镇上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如今老了,也风韵犹存,扎着高马尾,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出头。她指着自己的鞋子说:“不进去了吧,穿着高跟鞋,一会儿要把鞋子弄脏了。” “好,那我们回家吧。”何良马上附和道。 “哦……”何袅袅失望地从大棚出来。何良笑着拍拍何袅袅的肩膀,说:“别哭丧着脸嘛,说叫爸妈回来干嘛?赶紧帮你干完,我们周一还要去上班呢。老胳膊老腿的最珍惜周末了。” “帮你种地可不行哦。”妈妈强调。 “嘿嘿。”何袅袅来了精神,说,“想让你们去六爷爷家露个脸。” 何袅袅口中的六爷爷是何袅袅这个家族现在年纪最大的长辈,是爷爷的堂弟,现在六爷爷的家族在村里也开枝散叶,是一大家子人了。如果能拉拢他们给何袅袅投票,何袅袅的赢面就会增大。 何良有点为难,自从袅袅爷爷去世之后,他们家跟六爷爷就几乎没有来往了。这有事相求,突然上门,实在是有点拉不下脸。 “我买了很多礼物!”何袅袅说着打开后备箱,里面是一些酒水和营养品礼盒。见爸爸还是有点为难,何袅袅继续说:“也不是现在就让他们站队,我就是想请他们吃个饭,我们大家族,也很多年没有聚在一起了,不是吗?” 何袅袅爸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却不出所料,六爷爷见到他们,就冷着一张脸。 天色渐黑,本是吃晚饭的时间,六爷爷却开了院子的灯,站在院子中央,抽着烟袋,垂着眼眸,说:“你们带礼物来看我,我很开心,但是你们是有事相求才登门,我不喜欢。” “不是有事,是想着很久没聚了,想让您邀请一下大家,咱们一个大家族聚一聚,让小一辈们也认识认识。”李欣欣笑颜如花,把礼物放在门口。 “让小一辈认识认识?”六爷爷不屑,“你们先跑到外面去,家族要散了,也是你们先带的头。”看何袅袅一家无言以对,继续说:“如果袅袅不回村种花赚钱,你们也不会来看我吧?” 何袅袅见爸妈好脸送礼邀请,六爷爷却咄咄逼人,有点不服气了。她压着怒意,说:“我不是为了赚钱,是想带着村民们致富,咱们村子太需要有人来发展了。” “你和大壮都说要帮村子致富,可说到底,干这事如果没好处,你们能干?”六爷爷抽了一口烟说,“大壮还时不时来村里逛逛,倒比你们这有血缘的,还亲些。” 何良干笑了两声,说:“六叔,话不能这么说啊,咱们毕竟是……” “既然六爷爷觉得大壮好,那就支持化肥厂,让化肥厂污染村子好了!”何袅袅打断何良的话,拉着爸妈离开了六爷爷家。 何袅袅有点受挫,回望她走过的路,一直是顺顺利利,只要她努力过了,得到的从来都是正反馈,别说失败了,连坎坷都几乎没有。可自从她回到村子,就处处碰壁,被村里人排挤,修路无人问津,推销菊花被赶客,现在想请自己家族的人帮忙都失败,还被怀疑动机……而后面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困难等着她。 何袅袅走在父母前面,忍不住红了眼眶,可又怕被父母看到,便走得飞快。 “天这么黑,你走慢点。”妈妈关切道。她在后面紧紧抓着何良的手不敢走快,看着何袅袅快速往前冲的样子,有点担心。 “你等等,爸爸牵着你。”何良喊着。 何袅袅头也不回,像是上满了发条的机械人,大跨步往前走。爸妈尽量加快脚步在后面跟。 何袅袅有点后悔叫爸妈回来了,她应该先自己去六爷爷家试试的,如果被拒绝了,一个人再怎么难过都无所谓,反正她可以站起来再回击。可失败的时候,亲近的人越是关心,越是忍不住那委屈。可这委屈,却偏偏最不愿意让亲近的人看到。 幸好天已全黑,在这没有路灯的村里,她还能藏住眼泪。 何袅袅只顾着闷头往前走,拐进巷子,一下撞到个人,借着从别人家里出来的微弱的光,抬头看到是何年归。 “你怎么走这么快?”何年归话音未落,看到何袅袅双眼中的闪烁,又看到不远处何袅袅的父母,马上明白了。 何年归紧紧抓住何袅袅的手腕,对她身后的父母说:“爷爷奶奶,你们回来啦,我找袅袅有点事,一会儿再送她回来啊!” 说罢拉着何袅袅往巷子后走去。 巷子后面是一片水稻田,稻苗刚刚种上,稀疏的稻田里,水面平静,映着月光,让整片水田都亮亮的。 “这是怎么了?”何年归低头看着何袅袅问。 何袅袅咬着牙,噘着嘴,顶着红红的眼眶和鼻头,一言不发,她怕她一开口,已经在胸腔冒泡的泪水,就会决堤。 虽然何袅袅是一副垂然欲泣的样子,可她的倔强的样子实在可爱,何年归忍不住使坏,要把一个包装袋往何袅袅噘起的嘴巴上挂,一边说着:“你这嘴,能挂酱油瓶了。” 何袅袅生气地推开何年归的包装袋,怒道:“你干嘛!” 随着话语一起出来的,是大滴大滴的泪珠,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何年归被何袅袅推了一把,顺势撞在旁边的柳树上,委屈道:“哎呀,好疼。” “疼也是你活该!”何袅袅说着补了一脚,踢在何年归小腿上。眼泪如河流决堤,在脸上流成两条瀑布。 何年归没见过何袅袅哭,觉得她又可爱又可怜,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要不要靠着哭?” “不要!”何袅袅抹着眼泪,呜呜咽咽地说。 “好啦好啦~”何年归温温柔柔地说着,揽过何袅袅,让她伏在他胸前。看何袅袅放心地哭出来,何年归轻轻抚着何袅袅的背,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今晚的月色很美。 何袅袅的气息扑在他的胸口,眼泪渗进他的t恤里,温温热热的。 何袅袅哭了一阵还不够,开始诉起苦来:“修路的时候我就很难过了,只有红婶来帮我,村里这些人高贵什么啊……” “嗯。”何年归回应着 “处处为难我,我又不是要打家劫舍,我就是想保住村子嘛……” “嗯。” “不帮我也就算了,还怀疑我的动机……呜呜呜……” “嗯。”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也没办法一天让大家都富起来……呜呜呜……那也不能连信任都不给我啊……” “嗯。”何年归把何袅袅说的每一句都温柔回应着,任她倾诉。 说了一大通,何袅袅心情平复了些,抬头看着何年归,不满道:“你‘嗯’什么?你也赞同他们的做法吗?” “啊?”何年归疑惑之后,又马上又明白似的笑了,他知道这会儿何袅袅正在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气头上,便说:“我是在替你骂他们,在心里骂,他们真的不识好歹。” “就是嘛!”何袅袅离开何年归,留了眼泪的地方,突然清清凉凉的。 “哭累了?吃点东西?”何年归拎起刚刚拿的包装袋。里面是他从市里带回来的两个大泡芙。其中一个刚刚被何袅袅推了一把,里面的奶油流出来了一点。他挑了一个完整的,递给何袅袅,说:“甜的,吃了心情好。” 何袅袅还没吃饭,看着馒头一样大的泡芙,便接了过来。 泡芙表层有一层焦糖硬壳,焦香甜脆,中间的皮干爽柔软,何袅袅大咬一口,中间微甜的奶油从嘴角两边涌了出来,她忙去舔,结果舔得嘴唇上都是。 “奶油里面还有椰果哎,咯嗞咯嗞的。”何袅袅边啃边说。 何年归看着何袅袅嘴唇上沾了一圈的奶油,欲言又止。那想要冲出喉咙的话被硬压回去,刚好压在心上,让心沉甸甸地捶打着胸腔,转变成一股想压也压不住的冲动。 第32章 农村大席各色菜 032 何袅袅大口啃着泡芙,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没想到自己一时激动,居然伏在何年归胸口哭了半天。他的胸口挺结实、宽阔又温热。 哭完了她才想起来,当时给何年归擦胸口的水的时候,他说的男女有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像橘子汽水的男孩,变成了一瓶果味起泡酒。等何袅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了瘾。 可即便这瓶酒贴着十八禁的标签,摆到了何袅袅可以选购的货架上,何袅袅能不能负担得起,还是另一回事。而且,她也不知道这个人,对他到底时候什么心思。 于是何袅袅假装舔嘴角,把那奶油舔得满嘴都是——这样一个月色撩人的夜晚,或许是个释放冲动的好时候。 何年归突然手握住何袅袅的后勃颈,何袅袅慌得一动不动,心里嚎叫着,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但又有点期待。 何年归的脸缓缓凑近,何袅袅心怦怦跳着,等待着那柔软,却迎来的是硬硬的纸巾。何年归另一只手拿纸巾胡乱地擦去何袅袅嘴唇上的奶油,嫌弃道:“多大个人了,吃东西还吃到脸上。” 何袅袅松了口气,却也有点失望,夺过纸巾自己擦。 何年归狠狠掐着自己大腿,深呼吸着平复心情,还好还好,克制住了,如果刚刚一个冲动,后面可能连姑姑侄子都没得做了。何年归在心里,骄傲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你不是住在你哥家吗?怎么回来了?”何袅袅问。 “你不是说要养狗嘛,我就想回来看看,帮你参谋参谋,免得你下不了决心。”何年归说。其实他在发消息的时候,就感觉到,何袅袅其实是想养的,只不过需要别人推她一把。 “那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吧?”何袅袅说。 “别说我了,你怎么回事?你爸妈反对你在村里种菊花啊?”何年归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不是,是我想请我六爷爷带大家族一起吃个饭来着。”何袅袅垂头丧气,“跟大壮打赌,最后不是要投票嘛,想拉他们来着,结果被拒绝了。” “拒绝了也挺好,还省钱了呢。”何年归另辟蹊径地安慰。 “这个钱我不准备省。”何袅袅下定决心,“这个饭我请定了。” “人都不来,你怎么请?”何年归摸不着头脑。 “我已经想好了,明天筹备,后天开席。”何袅袅把最后一口泡芙塞进嘴里,嘴巴鼓鼓地说:“后天你一定要来,给你留座。” 何袅袅说完回家去了。 何袅袅父母没能帮上何袅袅,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就会城里去享受周末了。 何袅袅也开始她的办席计划。 何迪是村里的老厨子了,一般红白公事都找他。他白白收了何袅袅的快递那么多天,吃人嘴短,加上何袅袅给的报酬很合理,他自然答应下来。 何迪腆着肚子,问:“来吃席的人,大概有多少啊?” 何袅袅想了想,说:“加上小孩,两百来人吧。” “是个什么喜事啊?请这么多人?咱们村也就三百多人。”何迪问。 何袅袅打着哈哈说:“好几桩喜事凑一起了。就明天晚上在村前的空地上。” “怎么弄晚上去了?还得扯灯。村里吃席都是吃午饭的啊。”何迪不解。 “您就别管了,只管准备就行了。”何袅袅说,“只有一点,就是开席之前,别人问是谁家办酒席,你不要说出去。” 当天晚上,何迪就在广场盘了灶台,拉来了锅碗瓢盆和桌凳。第二天棚子搭起来,浩浩荡荡摆了25桌,每桌安排了12个座位。 村里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了,何迪和几个伙计在备菜,就有村民来问:“这是谁家要办酒啊?什么名头啊?” “不知道啊。”何良忙活着说。 “这办酒席,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什么都不知道。” 神神秘秘的酒席瞬间在全村传开来了。大家都很好奇,谁家要在晚上,办一个这么大排场的酒席。纷纷猜测起来,起初是猜测谁家姑娘要招赘婿,后来越猜越离谱,连请神仙都说出来了。 何年归看着全村群里猜来猜去,他也好奇了,去何袅袅家,问:“你到底要办个什么酒席啊?都请谁啊?” 何袅袅看时间已经过了4点,也终于不卖关子了,冲何年归勾勾手,笑着说:“首先,就是要请你……还有你爸。” “就我俩?摆二十多桌?” “当然了,还得请你帮个忙。”何袅袅谄媚地笑着。 何年归看到何袅袅的表情,知道没好事,防备着问:“什么忙?我可不是什么忙都帮的。” “请你去村委会的大喇叭里吆喝吆喝,请大家来吃席。”何袅袅说。 村委会的钥匙就在他家客厅放钥匙的小盒里,这个倒是不难,但既然何袅袅有求于他,这可是他谈条件的好时候。何年归说:“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后面我去驾校,你要每天接送我。”何年归说。住在哥哥家不能天天回来,要好多天才能见到何袅袅一次,实在是折磨。如果何袅袅能每天接送他,他不仅可以天天见到何袅袅,还有了大把可以跟她独处的机会。可谓一举双得。 “这有什么,没问题。”何袅袅满口答应。 没一会儿,村委会大喇叭里传来了何年归的声音:“全体村民们,今天,我们村办了一场酒席,为的是什么呢?主要啊,为的是给村长庆祝生日。请大家今晚,到村前的广场上,吃席!什么份子钱都不要,就是图个开心。请全体村民啊,无论男女老少,大家都来,都来啊!我再重复一遍……” 正在地里忙活的村长本人,听到这个广播之后,脑袋上充满了问号。他生日是九月啊,今天怎么这么突然要过生日了?而且他要办生日宴,他本人怎么不知道呢? 广播出去之后,陆续有人往村前广场走了。 何年归关掉话筒,回头得意地冲何袅袅笑了笑,说:“我广播的还行吧?” “还行,有村长的范儿。”何袅袅夸了一句,马上严肃说,“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赶紧去说服你爸,免得他来酒席上,说是不过生日。” “说服我爸应该在广播之前吧?”何年归说罢马不停蹄地去找他爸了。 六个凉菜已经上桌,有芥末木耳、凉拌肚条、糟卤基围虾、椒麻鸡、猪耳拌黄瓜,皮蛋豆腐。何迪经验丰富,跟他配合的几个伙计也默契十足,几个凉菜装盘特别快。何袅袅从村委会出来,就来帮忙上菜了。 看着各式口味的凉拌菜,何袅袅已经忍不住流口水了。 接近五点,广场拉的灯亮了起来,外出打工的村民们也陆续回来了,听说是村长过生日,不要份子钱,请大家来吃的,那多少也要给村长一个面子。陆陆续续就落了座,有说有笑地吃起来。 何旺听说是何袅袅要给他办生日,他多少是有点怀疑和抗拒的。一边跟何年归往大席走,一边强调:“如果这是要拉我站队,我可不同意啊。我作为村长,必须要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上,她跟大壮,我谁也不偏袒。” “知道知道。你只要开开心心地过生日就好了。”何年归推着老爸。 何旺到了大席,好多人都来道贺,何旺看着大家已经吃起来了,氛围也到了这儿。再看何袅袅也没搞什么幺蛾子,便欣然接受了这一场寿宴,说着“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吃好喝好啊。”就入了席。 见村长入席,何袅袅一边安排何年归再去村委会吆喝一遍叫村民们都来,一边安排何迪开始上热菜。 热菜一共十二道,有乡村宴席必不可少的清蒸鲈鱼、五香手撕鸡、芝麻酥鸭和酱肘子,酱肘子今天一大早就炖上了,何袅袅在自家院子里就能闻到那浓郁的酱肉香。 还有水煮肉片、双椒牛肉、回锅肉、麻婆豆腐这一类麻辣鲜香的菜,太久没吃过辣口的何袅袅一边上菜一边直吞口水。 再有是肉末蒸蛋、糖醋排骨、小炒时蔬和香炸南瓜小饼,这一类老少皆宜的菜。 热菜上完之前,25张桌就全部坐满了,还多出来几个村民,何袅袅帮忙在小孩比较多的桌上加了凳子,大家热热闹闹地坐下来大快朵颐。 热菜上完,上汤菜之前,趁着大家吃个半饱,就该有人上台说两句,为这个席定一定主题了。 而选的这个人,得让村长下得来台,让村民们能安稳吃得下去。何年归就成了不二人选。 何年归拿了个大喇叭上台,清了清嗓子,颇欢快地问:“大家吃的怎么样啊?” “好!”何袅袅啃着大肘子,带头回应。其他村民们也跟着喊“好”。 看着一下就调动起来的气氛,何年归悄悄在台上给何袅袅树了个大拇指,何袅袅骄傲地笑笑,也回了一个大拇指。 “首先呢,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今天的大席。”何年归说,“今天这个席呢,主题是村长的53岁生日暨何袅袅为全村修路一周纪念!” 听到何袅袅的名字,有村民听得出味儿不对了,七嘴八舌地说着:“今天这席怎么还跟何袅袅有关系了?” 第33章 手打鱼圆汤 何年归可不管台下的这一点小波动,继续说:“咱们村口那条路,以前一到下雨,车过车陷进去,人过人沾一身泥,但现在不一样了,下面铺了石子,上面铺了青石板,无论下多大的雨,从上面走过跟平地一样。这条路是谁修的,我就不多说了。” “看来是在拉人站队呢,要不要走啊?”已经有村民想走了。 何旺也有点坐不住,他可不希望在大席上眼看着自己儿子拉别人站队。 何年归语气平和了些,说:“我其实一直很庆幸我是生在咱们何家村的。到了饭点,无论去谁家,只要主人有一口吃的,就能给来客一口吃的。一个村子,跟一家人似的。” 村民们听到何年归开始走心,也安静了下来。 何年归继续说:“我爸当村长这么多年,一直跟我说的就是,咱们全村要团结一体,要时刻想着为村里做点什么事。千万不要搞什么对立。无论是谁,只要是为咱们村做的事,就都是好事。” 看到大家都稳下来了,何年归提了一下情绪,说:“大家今天既然来了,就吃好喝好,毕竟这次是袅袅用打工赚来的钱请大家吃的。袅袅,你要上来说几句不?” 本来何袅袅跟何年归商量的流程里,只有何年归上台讲话,没有何袅袅这一环节。何袅袅吃席正吃得香呢,突然被cue,村民们的视线齐刷刷地聚在她身上。 何袅袅赶紧站起来,擦了擦嘴上的油,有一点不知所措地走到台上,结果何年归手里的大喇叭,缓缓扫视了一下台下的村民们,鼓起勇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确实是十几岁就离开村子,可能大家都对我有点陌生,但是我在外面的这些年,一直想回来,想为村子做点什么,其实什么都不为,只是希望村子能越来越好。” 何袅袅看台下无人回应,又说:“其实一顿饭而已,大家别觉得有心里压力,吃好喝好。” 何袅袅放下大喇叭下台。 最后两道汤菜也上了,一个是手打鱼圆汤,一个是三鲜汤,每桌二十道菜,凑个十全十美的好兆头。 鱼圆是今天现打的,何袅袅赶紧回到座位来了一碗。小时候吃席,最喜欢的就是何迪做的这碗鱼圆汤,鱼圆鲜甜弹牙,汤底清澈鲜美,吃饱了还能再来一碗塞一塞,让人回味无穷。 这次的席办得还是非常成功的,座无虚席不说,临了,何袅袅还每桌都发了村里吃席专用的红色打包袋,大家把剩菜饭都打包了带回去,一点都浪费。 不过也有坚定站在大壮那边,觉得这场席就是何袅袅用来拉人站队的,在大席结束后,找到何年归,说要给份子钱,吃席给钱,两不相欠。 第一个提出来要给钱的,是大壮表弟何青,他领着八岁的儿子,过来递给何年归两百块钱,说:“小孩不知道情况,非要来吃的,既然吃了,钱还是要给的。” 何年归接过钱,问:“那这钱,是什么由头呢?是给我爸爸的生日礼金呢?还是感谢何袅袅为村里修路呢?” 何青其实就是想给何袅袅这份请客吃饭的钱,可这席是用村长生日的名义发起的,既然出份子钱,不给村长的话,实在不合适。于是又掏出来两百,不太客气地说:“前面两百是给村长的生日礼金,后面两百是给何袅袅请客吃饭的饭钱。” 何袅袅看到有人给钱,在后面戳了戳何年归,暗示他不要收。何年归可不管这些,到手的钱,还是对手的钱,肯定要收了才开心。便把四百块钱收进口袋里,礼貌微笑着说:“我替他们收下了,谢谢您和您全家来吃席。” 后来还有人来给钱,也都被何年归敲诈了两份。村里大席每桌饭菜的成本在五百左右,光收对手的份子钱,就收回了三分之一的成本。何年归把钱全数交给何袅袅,得意地说:“饭,咱们请成功了。钱还收回来这么多,这不得偷着乐?” 何袅袅点了点数,问:“不把你爸那份收回去?” “可别给我,本来就是个虚名堂。”何旺说完,叼着烟回家去了。 就在这时,燕子的婆婆突然跑来,喊着:“救命啊,救命啊,燕子要生了!谁家的车空着能送我们燕子去医院啊?” 大席刚结束,几乎入席的所有人都喝了酒,这会儿有车空着,也不敢帮忙,都说着赶紧叫救护车,可村又偏,路又不好走,等救护车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何袅袅赶紧冲过来,说:“我,我有车!我送燕子去医院!” 何袅袅赶紧去把车开到燕子家门口,燕子的丈夫抱着燕子上了车,何袅袅连招呼都来不及跟何年归打,就赶紧驱车去了医院。 路上,燕子的羊水一直在流,何袅袅不懂,努力镇定着说:“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流出来的是什么啊?小孩没事吧?” 燕子的老公也很慌,含着泪说:“老婆你没事吧?你流血了……我有点害怕。” 燕子反而很镇定,她笑着说:“没事,羊水破了而已,你别慌,专心开车就好。” 何袅袅没见过这种大阵仗,一路加速,生怕耽误了燕子生产。到了医院,燕子的老公陪着她进了产房,何袅袅在外面又是办手续,又是交钱,忙得像是孩子的爸爸。 燕子的小孩是个急性子的小孩,进了产房很快就出生了。燕子的丈夫确定母子平安后,着急忙慌跑出来跟何袅袅保平安,何袅袅这才放了心,开车回家。 进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了。经历了生产这么大的事,何袅袅倒是不困,就是有点惊魂未定。她把车停好后,走进巷子,远远的就看到何年归坐在他家门枕石上玩手机。手机一抹盈盈的光,像是专为何袅袅点亮的灯塔。 乡村的夜很安静,何袅袅刚拐进巷子,轻微的脚步声就传入了何年归的耳朵。他忙站起来,迎上去,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你回来了?” “嗯。”何袅袅轻声回应着,抬眼看到何年归冻得有点泛白地脸,问:“你在门口干嘛呢?” “就……燕子的事挺突然的,想等你回来,问问她怎么样了。”何年归说。 这谎言太容易识破,何袅袅轻笑一声,问:“你对别的女生也这么好吗?” 何年归也知道自己被识破了,假装不在意地问:“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呢?” 何袅袅跟何年归并肩而行,想着怎么回答他。 一日三餐的无微不至,是好;在没人站出来支持她的时候,借钱来也要支持她,是好;见到她手上,会心疼得红了眼眶,是好;看到她为了面子努力憋着委屈时,找理由带她到无人的地方,保全她的自尊心,是好…… 至于不好嘛……说话总呛她,是不好……还有什么呢? 年龄太小,是不好;是前男友的弟弟,是不好;没有像她一样已经动心,是不好…… “你这点才回来,明天送我去驾校都属于疲劳驾驶,我可不敢坐你的车。”何年归帮何袅袅打开门说,“明天还是我自己去驾校吧。你只要下午来接我就行。” 何袅袅跨进门槛,回头看着何年归,欲言又止。 “还有事?”何年归问。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何袅袅说:“谢谢你。” 而何年归并未听出这三个字里的深情,嬉笑着说:“是不是我帮你收回大席成本,你也觉得我做的蛮厉害?” 榆木脑袋,不开窍! 何袅袅重重敲了一下何年归的额头,说:“回去睡觉了,困死了。”转身回了屋。 留下何年归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收的钱不够多? 经过一场大席,村里人对和何袅袅的态度好了一些,大部分都不再是当初那种敬而远之的样子了。 果然付出一些成本还是很有作用的,虽然比扒鸡的成本要高很多。 接下来就是要用菊花赚钱,来说服大家了。何袅袅因没有样品,就在网上买了一些金丝皇菊,金丝皇菊香气足,但嚼起来苦味比甜庆菊重,个头也不够大,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可有样品总比没有好,带上金丝皇菊,何袅袅就开始寻找目标餐馆。 餐馆的老板们对可食用花的接受程度挺高的,但对口感差的可食用菊花接受度却很低,极个别的餐厅有用可食用菊花的经验,但也仅限于点缀。 这可把何袅袅给难住了。不得不一边线下发展客户,一边开了网店做预售。并在全平台注册了账号宣传甜庆菊,可都收效甚微。 直到一个餐馆老板主动联系上何袅袅,说要买她的菊花。 何袅袅要了地址,赶紧去赴约,是一家烧烤店。何袅袅进门就开始观察,正是饭点,店里生意不错。只不过菊花跟烧烤不是很搭,不过如果作为一道菜出现的话,倒是可以打清热下火的宣传噱头。做凉拌、清炒或汤都不错。 老板邀请何袅袅到办公室,礼貌地伸手,说:“我叫赵传义,一直听同行说有人在推销菊花新品种,我啊,早就想见见你……” 赵传义……何袅袅沉吟,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很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第34章 秘制牛肉干 034 可看这赵传义的样子也不熟悉,圆眼睛、圆脸、还有圆滚滚的肚子,很爱笑,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不过年龄看着不大,也就二十出头,二十出头就有这样的餐厅,可谓是年少有为。 何袅袅一时没有想起来,就被赵传义的热情给淹没了。何袅袅刚坐下来,赵传义一会儿倒茶,一会儿拿小点心,一会儿又切水果,办公室很小,没有待客的茶几,赵传义就把东西都摆在办公桌上,招待何袅袅吃。 没一会儿,桌上就摆好了切好的西瓜、新鲜绿豆小冰糕、斟好的龙井茶,前面见冷脸见惯了的何袅袅受宠若惊,接连说着:“谢谢谢谢……” “吃,别客气,当自己家。”赵传义挥着手招呼着。 何袅袅看了看眼前的东西,有点犹豫,因为西瓜块上没有任何工具,绿豆小冰糕还冒着冷气,她肠胃吃不了冷的,也不敢下手,于是礼貌微笑着喝了口茶,说:“不用特意招待我,我跟您讲下我菊花的品种吧。” “哎呀,你看我!”赵传义一拍脑袋站起来说,“忘记给拿叉子了,你等我下,我去拿叉子。”说着就出去了。 何袅袅不禁被赵老板的热情和信任搞得有点激动。之前去跟别的老板推销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堆问题和质疑,好像何袅袅要骗他们似的。 没一会儿,带着两双筷子和一碟牛肉干回来了。他递给何袅袅一双筷子,说:“咱烧烤店叉子不好找,直接用筷子吧,哈哈哈。”说着把牛肉干放在何袅袅面前,他顺手拿了一根牛肉干放进嘴里嚼着,说:“这牛肉干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赞的很,尝一尝。” 何袅袅接过筷子,夹起一根,牛肉干看着乌黑油亮,入口紧实有韧劲儿,努力用后槽牙把它捻开,是干香的牛肉,可再咀嚼两下,一股辣意仿若人群中突然冒出的刺客,狠狠划了舌头一刀,刺激着口水疯狂分泌。 口水包裹着那辣味经过喉咙,让何袅袅一时没控制住咳嗽起来,忙灌了两杯茶水。 赵传义嚼着牛肉干,哈哈哈大笑,问:“是不是不错?” 何袅袅压着咳嗽,竖着大拇指说:“很不错,很刺激。” 赵传义骄傲地说:“这牛肉干是先用辣椒腌过,腌得里外都入味了,再在通风阴凉处风干,主打一个惊喜。好多顾客都冲着我家这牛肉干来。” 何袅袅太久没吃这么辣,辣得眼泪直流,额头冒汗。她抹着泪水,笑着说:“确实挺惊喜的。” 今天见到赵传义,也挺惊喜的。 他没有多问什么关于菊花的事,只是让何袅袅介绍了菊花的品种,能做成什么菜,何袅袅种植的收成有多少,售价多少,大概什么时间能成熟送到餐厅里来卖。然后就对何袅袅说:“今天比较突然,合同还没拟好,要么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这边合同拟好了,直接快递给你,到时候你签了给我快递回来就行,定金什么的,我肯定及时打过去。” “其实我拟了合同的。”何袅袅说着取出合同,放到赵传义面前。 赵传义瞥了一眼合同,说:“行,那我让法务看看,确定没问题了,就签了给你寄过去。你留个地址吧。” 何袅袅留了地址,赵传义亲自把她送出门,还又送了一包牛肉干让她带回去吃。 把菊花销售的问题解决了,何袅袅很是开心,出门感觉天也更蓝了,空气也更清新了,连路上的鸣笛声,都像是交响乐了。 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驾校放学的时间,便驱车直接去了驾校门口,想快点把这个喜悦分享给何年归。 何袅袅把车停在驾校门口对面的马路边上,等何年归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何年归垂着头,无精打采从驾校出来了。 他今天试着把菊花销售进驾校食堂,找到食堂老板,一顿吹嘘,食用菊花对身体多么多么好。 食堂老板叼着烟挑起一条眉毛看了他一眼,问:“你说的菊花,多少钱一斤?” “5块钱一朵。”何年归笑着说。 “我说进价。”食堂老板吸了一口烟说。 “我说的就是进价。”何年归双手比划着,“我们的菊花个头大,大的有足球那么大!” 食堂老板听到这个哈哈哈笑起来,拍着何年归的肩膀,说:“小伙子,吹牛也要看对象啊,我专门做蔬菜批发的,什么可食用菊花没见过?还足球那么大,你是想笑死我吗?” “真的,我们是新品种。”何年归急切。 “你就真有足球那么大的菊花,五块钱一朵我也不会买的。食堂里一个素菜才卖两块,你一朵花就干五块出去,我赔不起啊。”食堂老板抽完了烟,扔在脚下踩灭,回食堂去了。 留何年归一个人叹息,瞬间跟何袅袅感同身受。他才一次没推销成功,就感觉有点挫败,何袅袅都不知道推销了多少家餐厅了。 何年归走出驾校门,一抬头看到何袅袅,便觉得自己才失败一次,实在是不应该无精打采,便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跟何袅袅招手。 何袅袅很开心,坐在车里,疯狂招手,身子几乎要探出车子,喊着:“你快点,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何年归忙跑过来,问:“什么好消息?” “我把花卖出去了!”何袅袅激动地说,“有个烧烤店的老板,特别喜欢吃菊花,说是要把花全包。” “真的吗?”何年归听到这消息,一扫心中阴霾,不禁为何袅袅骄傲起来,说:“还是你厉害啊!一下就全都卖出去了!”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何袅袅哈哈笑着,“快上车,今天吃好吃的庆祝!” “好!”何年归踏着轻快的步子上了车,一眼就看到车上多了的牛肉干。 “香辣牛肉干?”何年归拿起来看着,“你肠胃吃不了辣。怎么还买这种东西?” “烧烤店老板送的,你试试。”何袅袅启动车子,“味道还不错。” 何年归拆开来,捏出一根放进嘴里。何袅袅瞥着后视镜,偷看何年归的表情,果不其然,他也突然被辣到,五官先是扭成一团,又眼含热泪,斯哈斯哈地说:“这也太辣了吧!看着闻着都不辣,怎么吃着这么辣,只是泡了辣椒精吧!” “哈哈哈哈哈……这个牛肉干主打的就是一个惊喜!”何袅袅笑得花枝乱颤。 “不是惊喜,是惊吓。”何年归想着不能在袅袅面前丢了面子,没有吐掉嘴里的牛肉干,还是硬着头皮嚼着,想不到这牛肉干的辣味退去之后,是浓郁的肉香,味道真的还不错。 “是谁发明的啊?”何年归仔细看着包装上的文字,没看到创始人。 “他们老板叫赵传义,这牛肉干的配方就是他发明的。”何袅袅说。 “赵传义……”何年归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你不会也觉得这个名字熟吧?”何袅袅问。 “是有点耳熟,可咱们村里没有姓赵的啊。”何年归也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管他是谁呢,只要能买我种的花就行。”何袅袅完全不在意。何年归却计上心来,如果他跟何袅袅都觉得熟悉,那多半跟村里有点关系,回家问下村长老爸就好了。 两人聊着天,就到了镇上的菜市场。这几天,何袅袅早上把何年归送到驾校,就去餐厅推销菊花,傍晚来接接何年归放学,两人就在镇上的菜市场买新鲜的菜回去,何年归做饭,何袅袅做工作日报,等饭做好了,日报也做好了,两人就一起吃完饭,日子过得平淡又有滋味。 “你今天想吃点什么?”何年归问。 “辣的。”何袅袅瞬间答道。 “不可以。” “那就……海鲜!” “好。” …… 何袅袅屁颠屁颠跟在何年归后面,她不懂买菜,不知道什么季节该吃什么,但何年归全都知道。 “九月到四月是吃生蚝最好的季节,现在还能抓一个生蚝的尾巴,今晚给你做个清蒸生蚝。”何年归说着在水产区挑生蚝。何袅袅就在身后说着“好”。 而且何年归很讨卖菜阿姨的喜欢,不仅给他抹零,还总能给他送几根葱、几根香菜什么的。 “阿姨,您家的莴笋真的是又脆又嫩,我买回去,杆能做汤,叶加蒜蓉一炒,就是俩菜,特别美。”何年归夸赞着。 “哈哈哈,给你称得高高的。”阿姨哈哈笑着说。 “你讨好老一辈挺有一套嘛。”离了摊位,何袅袅悄悄说。 “怎么?你这个老一辈,没被我讨好吗?”何年归笑着挑眉,故意凑近何袅袅,在她耳边说:“姑姑。” 肉肉的卧蚕带着盈盈的笑意,像是刚刚开瓶的起泡酒,在何袅袅心里不断地冒着泡,在傍晚的霞色中,倒感觉酒意有点上脸。 何袅袅恼羞成怒,嗔怪着在后面追着何年归,作势要打。何年归拎着一袋袋的菜,哈哈哈笑着躲避。 回到家之后,何袅袅照例去送快递,何年归回家做饭,进门看到老爸,顺口问了一句:“老爸,你知道赵传义是谁吗?” “知道啊。不就是大壮的儿子嘛,小名笑笑。” 第35章 清蒸生蚝 035 提到小名笑笑,何年归就知道是谁了。 何袅袅送完快递回到家,刚进门,就被院子里突然造访的小动物给吓了一跳。 一直小松鼠站在院子里,它看到何袅袅之后,也愣住了,何袅袅和它都一动不动,仿佛两个都不动,就谁也没发现谁似的。 何袅袅的院子经过上次装扮之后,蔬菜都已经发了呀,花架上的花也已经有开花的了,时不时会迎来小鸟的青睐,但小松鼠还是头一次。 小院都有院墙,院墙外是树,松鼠应该是从树上翻过院墙进来的,只不过,何袅袅家院子里没种树,它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出不去了。 两个僵持了一会儿,何袅袅先缓缓开口,说:“你想出去吗?” 小松鼠一双黑溜秋的小圆眼睛盯着何袅袅,仍是一动不敢动。何袅袅试探着迈了一步,夹着声音说:“我给你架上梯子,你自己出去好不好啊?”好像声音夹起来,就能跨物种沟通似的。 小松鼠的大尾巴动了动,两只小手揣在一起,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何袅袅。 “我要去架梯子咯。”何袅袅夹着声音,慢慢地去屋檐下扛了梯子,架在院墙上后,轻轻地往后退了两步,为小松鼠让出安全距离。 小松鼠看到梯子,飞也似地攀上梯子翻过院墙,消失了。 何袅袅忙喊着:“欢迎你再来玩哦!我给你准备好吃的!” 院墙外的树枝轻颤了几下,缓缓不动了。 “真是个好兆头啊。”何袅袅笑着自言自语,回过头看到何年归端着蒸锅正一脸不解地站在门口。 “哎呀,你又吓我一跳!”何袅袅捂着胸口吐槽。 “你说给谁准备好吃的呢?”何年归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 “嘿嘿嘿,给小松鼠。”何袅袅笑得像孩子,“刚刚有小松鼠来家里了。你说是不是上天在给我暗示啊?感觉好多运气都聚在今天了。” “那不好说。”何年归想说赵传义的事,可又不忍心打破何袅袅现在的开心。 “不会是生蚝买到坏的了吧?”何袅袅说着想去揭锅盖。何年归忙挡住何袅袅的手,说:“正上汽儿呢,不能开盖。你放心吧。我挑的,不可能有坏的。” 何袅袅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咧着嘴说:“就算有坏的也没事,反正买了好多嘿嘿。” 何年归没说什么,垂着眼眸,盯着火苗跳动。 “你怎么了?”何袅袅拍了一下何年归,“我把花卖出去,你不开心啊?” “不是……”何年归欲言又止。 “那是怎么了?在驾校被骂了?”何袅袅问,“你从驾校出来我就看到你好像不开心。” “我不开心不是因为驾校那件事。”何年归说。 “那是因为什么事?”何袅袅拽着何年归的衣角,语气柔和:“说说嘛~” 何袅袅撒娇,何年归就没辙,妥协说:“你还记笑笑吗?” 何袅袅想了想,知道是村里孩子的名字,但就是对应不到具体的人身上。 “赵传义,就是笑笑。” “他是咱们村子的?”何袅袅惊喜,“怪不得我就觉得他名字很熟。那他怎么会姓赵呢?” “他是大壮的儿子。”何年归说,“大壮跟前妻生的。所以跟着前妻姓赵。” 何袅袅笑容散了些,可想了想又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既然已经离婚了,就不应该用之前的关系来绑定他们。而且那个赵传义看着乐呵呵的,人很不错。” 何年归觉得这件事应该重视起来,不能让何袅袅抓那些缥缈的希望,于是认真道:“你记得之前我爸跟你说的那个,大壮叫儿子烧人家大棚的事吧?那个当事人就是赵传义。” 何袅袅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何袅袅才不甘心地说:“也许,他本人很后悔呢?而且,现在他们不是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吗?” 前面碰壁那么多次,好不容易谈成了一单,终于有了希望的时候,来这么一盆冷水,任谁都不想接受,于是何年归准备先缓一缓,说:“你不是说想吃辣嘛,我皮皮虾给你做椒盐的。” “椒盐可不辣……”何袅袅吐槽。 “还是有一点辣味的。”何年归笑着说。 何年归做菜速度很快,没一会儿,清蒸生蚝,椒盐皮皮虾和莴笋蛋汤就做好了。 何年归切了一块芝麻饼放在何袅袅面前的餐碟里,自何年归做饭以来,为了帮何袅袅养胃,主食就一直换着花样给她做面食,何袅袅也好久没有胃疼过了。反而胃口越来越好,体重也慢慢涨了上来。 “吃吧。”何年归说。 何袅袅拿起芝麻饼咬了一口,很扎实,麦香混着芝麻香,越嚼越有味道。可她心里有事,一口芝麻饼在嘴里嚼着,开始出神。 何年归也不强行打断她,只是抓起一只巴掌大的生蚝,像碗一样拖着生蚝的壳,用筷子把生蚝肉推进嘴里,发出“呲溜”的声响,肥美硕大的生蚝肉塞得嘴巴满满的,嚼了几下才勉强说出话来。 “这生蚝也太鲜了。”何年归舌头对抗着满嘴的生蚝肉说。 何袅袅猛地回过神来,夹起一只奶白的生蚝肉,送入口中,滑嫩柔软,肉感十足,肥美塞满整个口腔,实在是让人满足。再就着生蚝壳,将里面的一汪汁水一饮而尽,鲜甜在唇舌间久久缠绕。 蘸一点酱油姜蒜汁,咸味增加后,鲜甜更加明显,连吃了三个之后,何袅袅手伸向了皮皮虾。 何袅袅不太会吃皮皮虾,皮皮虾异形一样的模样,想吃它,多少需要点勇气,身上尖锐的刺,总是猝不及防地扎人一下子。所以何袅袅很少点,记得上一次吃还是在小学的时候。 眼看着何袅袅抓着皮皮虾,艰难地去剥壳,却只剥下来瓜子壳大的一小块皮时,何年归比何袅袅还着急。他伸出手说:“你这样扎指甲里很疼的,我给你剥吧。” 何袅袅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皮皮虾放在何年归手里,只见何年归抄起剪刀,把皮皮虾双侧的刺一剪,再从尾巴处一揭,虾肉就完整的出来了。 “就这么简单?”何袅袅惊喜。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何年归骄傲地转了转手里的剪刀,“使用工具。” “你是说……使用你吗?”何袅袅坏笑着指了指何年归,把一条虾肉完整地吸进嘴里,椒盐煽动着味蕾,让人口舌生津。 何年归不满地撇了撇嘴,说:“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贫了?” “被你影响的啊。”何袅袅笑着从何年归手里抢过新剪出来的虾肉,忙送进自己嘴里。 听到这句话,何年归被骂工具的不满瞬间消失了,反而还感觉有点甜甜的,原来何袅袅身上也有了一些他的痕迹——而且是被她本人承认的! 何年归便越发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剥虾工具,一只接一只的虾肉,放进何袅袅的餐碟里。 何袅袅大口吃着,说:“我还是决定去跟赵老板签合同。” 何年归沉默了一下,说:“不是我挡着你去签合同,而是担心这里面有陷阱。” 何袅袅突然想起来今天在赵传义那里吃的那根牛肉干,隐藏在其中的辣意来的猝不及防,对爱吃辣的人来说,是惊喜,对不能吃辣的人来说,是惊吓。 那对何袅袅来说呢?——人菜瘾大,试一试又何妨呢? “是不是陷阱,要走近了看看才知道啊。”何袅袅说大口咀嚼着虾肉说。 第二天,何袅袅又来到赵传义的烧烤店,赵传义还是一样的热情,忙给何袅袅倒茶,说:“合同已经拟好了,想着给你快递过去呢,省得你再跑一趟。” “我每天都来市里,直接过来当面沟通也更方便。”何袅袅说。 赵传义笑着拿出合同,模样憨态可掬。 何袅袅仔细查看着合同中的每一条信息,生怕落入赵传义的陷阱,确定定金和交货时间没有问题之后,又仔细阅读责任条款,总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其中一条:根据菊花成色,实际收购价甲方可做相应调整,若菊花质量不符合甲方预期,则甲方有权力拒绝收购。 何袅袅指着这条给赵传义看,说:“这条,有点主观哎。” 赵传义瞥了一眼合同,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减少,但眼中的热情却全然消失不见,他靠在椅子上说:“合同嘛,保护的是我们双方,现在我没见到你种的菊花的实物,就得先交定金,万一到时候你的菊花收成有问题,都是些小花烂花,我再按照原价收购,不合适吧?” “这甜庆菊培养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了,品相只会比我的描述好,不会差的。”何袅袅说。 “既然你相信你的菊花肯定能达到要求,那就没有必要担心这一条啊。”赵传义微笑着说。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一旦到了收花的时候,赵传义以花朵质量不达标为由,拒绝收购,那已经成熟的花朵就会积压在何袅袅手里,一时销售不出去,就只能烂掉…… “要么这样吧,这个合同我带回去,等我签好了,再给您寄过来……”何袅袅话未说完,电话响了,是村长何旺打来的。何袅袅对赵传义说了个不好意思,接起了电话。 “袅袅你干什么了?大壮来你家说要跟你理论,看架势像是要打人!”何旺压着声音,却非常急切。 第36章 炸串卷饼 “我……什么也没干啊……”何袅袅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自己是怎么踩了大壮的雷区,难道是因为……何袅袅瞥了一眼赵传义,赵传义回了一个微笑——不应该啊,他们是亲父子,即便家庭破裂有深仇大恨,也扯不到何袅袅身上啊。 “我看来者不善,你要么先别回来,我先去帮你打探打探敌情。”何旺压着声音说。应该是何旺在自家小院里偷看到大壮,却不敢被大壮听到他的声音。 “好,谢谢谢谢!”何袅袅说着挂了电话。 现在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合同又有问题,何袅袅便干脆把合同给放一放,对赵传义说:“赵老板不好意思,我我这边有点急事,要不先把合同带回去,研究研究,回头签好了给您寄过来?” “行啊。”赵传义一口答应下来,热情地送何袅袅出了门。他人热情随和,在他身上,实在是看不到什么阴谋的影子。 何袅袅甚至有点怀疑,大壮就是为了阻止她签这合同,才会突然冲到她家去。 不过不论是什么原因,何袅袅是不敢私下跟大壮正面刚的,不是怕输,而是怕体能上吃亏。大壮人高马大,何袅袅在他面前,就是刚出生的小鸡仔,虽然捏死她违法,但让她吃点苦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但何袅袅又非常开心大壮能正面对付她。自从跟大壮树敌,她最怕的其实就是大壮使什么阴招,而如今的正面刚,反而让何袅袅有点期待。 虽然体能上赢不过他,但只要是在村里,何袅袅就有办法应对,她得想个办法,不仅要保全自己,还要在这次正面对刚里赢得些什么。何袅袅看了看时间,是下午三点,这会儿回家的话,四点之前就能到家,但是四点之前这个时间,村里是没什么人的,要么在外打工,要么还在田里农忙,何袅袅不占优势。 现在的策略就是等。何袅袅从烧烤店出来之后,把车开到一个空闲的停车场,在网上搜被打了该怎么办。 正搜着,车窗外悠悠地飘进来一股炸串的香味,勾得何袅袅馋虫都出来了。 这停车场离学校不远,低年级的学生已经陆续从学校出来了,叽叽喳喳地围着炸串小车在挑选。 何袅袅上学那会儿也爱吃炸串,只不过那会儿爸妈总以垃圾食品不健康为由,不让她吃,她就趁着放学爸妈还没来的时候,跑去炸串摊位上买个一两串,再飞速跑回学校,狼吞虎咽吃完,漱干净口,再以刚刚放学的姿态走出校门,甜甜地迎接爸妈的到来。 而现在,终于不用使用这些小手段了。她站在小学生人群里,跟学生们一起挑选了蘑菇、卷心菜、淀粉肠、茄子、土豆片、牛肉香菜卷、鱼豆腐……一串串美味下了油锅,滋啦啦冒着泡,香味就被激了出来。让老板炸好之后,用全部抽了签子,用薄饼一包,何袅袅抱着就啃起来。 炸串是热油快炸、刚熟就出锅,最大地保留了蔬菜本来汁水,狠狠咬一口,是汁水满溢的鲜甜。配着老板自制的干料,麻辣鲜香,满嘴流油。 即便是在这种汤汁丰盈的包裹下,淀粉肠的外皮还是干香酥脆的。学校门口的炸串有很多,但这家老板的技术和炸串的味道,绝对数一数二。 “姐姐,你也爱吃炸串吗?”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仰着头问何袅袅。 “这么好吃,我肯定爱吃啊。”何袅袅大嚼着,炸茄子的汁水猛地被挤出来,何袅袅忙仰起头,捂住嘴,快速汲取着混着咸香的汁水。 “我爸爸妈妈说,大人都不吃垃圾食品。”小女孩看何袅袅吃得香,吞着口水。 “那你爱不爱吃?”何袅袅偷偷做坏事得逞一样笑着。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去吃!”何袅袅又大咬了一口,“不管大人小孩,爱吃就吃!” 小女孩得了允许似的,一蹦一跳跑向了炸串摊位。 何袅袅吃完一个炸串卷饼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红了,何袅袅擦擦嘴,启动车子——该去应战了。 何袅袅做一件事太认真,就容易忘记另一件事,车子开到镇上的时候,何年归的电话打来了,何袅袅才猛然想起来,光顾着想怎么应对大壮,忘记去接何年归放学了。 “我这边有点事,要么你今晚先住你哥家?明天我再来接你。”何袅袅接起电话说。 “啊?什么事啊?”何年归有点失望。 “我要跟大壮正面对刚了。”何袅袅有点兴奋。 “什么?”何年归担心起来,“为什么?他有跟你说是什么事吗?” “什么都没说,你爸说他已经去我家了,我得见了面才知道。” “你别一个人去,他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何年归着急。 “没事,我有办法对付他。开车呢,先挂了啊,明天说。”何袅袅说着挂了电话。 路上遇到不少同一个方向的摩托车,看着都挺面熟,应该是同村人,下班回家路上。不过现在这些人在何袅袅眼中,已经不单单是同村人了,而是她等待的“天时”和规划的“人和”。 何袅袅进了村子,一路跟碰面的人打招呼,热情和笑容都有点夸张。有人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我家来客人了!大壮哥!”何袅袅激动地大声说,“在我家等我呢!” 爱看热闹是人之本性。大壮跟何袅袅不对付,村里人尽皆知,这俩凑一块,肯定要有什么精彩发生,听到何袅袅这么说,大家也自然多留了一份心,有意无意地去留意何袅袅家传出什么动静。 何袅袅生怕造势造这么大,回家却扑个空,但大壮并没有让她失望,一进巷子,就看到大壮翘着二郎腿坐在何袅袅家的门枕石上。只不过似乎等了太久,何旺说的那种“要打人”的架势好像已经收敛了些。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啊!大壮哥!”隔着十几米,何袅袅就大喊着打招呼。 大壮挑眉看着何袅袅,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快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何袅袅不紧不慢地走到大壮面前,也不着急开门,问:“找我有事?” “这儿不方便说。”大壮指了指院门上的锁。 “哦哦哦。”何袅袅假装才意识到,掏出钥匙开了门。但她压根没没有开屋门的意思,站在院子里说:“有什么事直接这里说吧,我家里太乱了,不太好招待你。” 进了院子,大壮的凶相就显现出来了,他盯着何袅袅,问:“你偷偷接近我奶奶,到底安的什么心?” 何袅袅也不跟大壮虚情假意,正色道:“首先,我没有偷偷。我是光明正大去的奶奶家。其次,我和你奶奶是养花的朋友,她还说要送我一只小狗,我们关系好得不得了,不要拿你的小人之心来揣度别人。” 大壮眯着眼指着何袅袅的鼻子,压着怒气说:“何袅袅,少在我面前耍小心思,你要是对我奶奶动歪心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袅袅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壮,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你奶奶动歪心思?难道……你有对我的亲人动过歪心思?还是说,你让你的亲人,对我……动了歪心思?”何袅袅盯着大壮,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就在何袅袅说到“你的亲人”的时候,大壮的眼神有一瞬间从何袅袅脸上离开了。 果然。 赵传义是大壮设置的陷阱。 不过,大壮在得知大壮来之后,何袅袅也紧急布置了陷阱。 “我可没闲工夫找人对付你。”大壮还不承认。 “那我要是想办法对付你呢?”何袅袅轻蔑地看着大壮,“比如,你儿子,或者……你奶奶?” “你敢动我奶奶一下,我打断你的腿。”大壮咬牙切齿。 “打断我的腿?!”何袅袅提高了嗓门,“何家村你当大王!没有王法了吗?!” “少嚷嚷。”大壮面色凶狠盯着何袅袅,挤出牙缝的三个字似乎已在激励忍耐。 院门外没有如预期聚集了人,何袅袅一个人应对大壮,心里越来越虚,强撑着气势说:“我就不信了,你真的敢打我?你打啊!” 大壮怒目圆睁,一只比何袅袅头还大的巴掌提了起来,何袅袅吓得心脏乱跳,咬住牙,紧紧闭上了双眼。她进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挨大壮这一巴掌,她跟大壮硬刚刚不过,村民们的同情分,她还是要拿的。 可那个巴掌太大、太厚,被打一下肯定很疼很疼。她紧紧握住双拳,默念着不怕不怕,就一下,就一下,忍一下就过了。 可那巴掌好一会儿没落下来,何袅袅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睛,只见面前一个高大的男人,抓住了大壮的手,宽厚的后背稳稳地护住了何袅袅。 “何允壮,一个大老爷们,上门打一个小姑娘,不合适吧。”何年归双目森森盯着大壮,气势逼人。大壮的手腕被何年归紧紧掐着,力度之大,让整个手掌都充血变红,痛得大壮特头上青筋暴起。 第37章 糖霜山楂 037 “放开我!”大壮猛地推了何年归一把。 何年归身体稳稳立着,不仅手上力度没松,眼神更是化为利刃,紧紧锁住大壮,剑拔弩张。 大壮急了,抓住何年归的手腕,用力扯着,想把他的手扯开,何年归却纹丝不动,只是另一只手里的一袋子菜晃了晃。 “别打架,别打架!”何袅袅忙抓住何年归的小臂,看向何年归。却看到何年归的眼神,似要把大壮撕碎。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凶狠的眼神。 何袅袅劝着:“放开大壮哥吧。” 何年归听到这话,垂下双眸,不屑地松了手。紧箍的手指突然松开,大壮的身体一下没稳住,向后趔趄了两步,骂着脏话稳住了身体。 何袅袅瞥了一眼院门外,已经有人在了,只不过似乎迫于大壮的威望,只是静静地观察,没有像往常一样小声讨论。 见时机成熟,何袅袅认真地对大壮说:“大壮哥,其实我们没必要闹到这一步。你是想为村子增加就业,我是想帮村民们致富,其实我们目标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村子好。那我们应该合作,而不是针锋相对。” 大壮被掐的怒气尚未散去,怒道:“合作?少扯淡了,我们两个就不可能合作。” “为什么不能?”何袅袅提高嗓门,“你有钱,我有技术,我们两个可以做最好的合作伙伴。” “那我要办化肥厂,你能出什么技术?”大壮问。 “明明种花可以让村子变得更好,为什么非要建化肥厂?”何袅袅气愤,“你自己就是化肥厂的受害者,为什么还把这种祸害带到村子里?” “谁说我是受害者?”大壮也提高了嗓门,“村子里谁不知道,我就是在化肥厂发财的!” “现在还是不是咳嗽吧?”何袅袅说,“肺部体检最近还做吗?” 大壮被戳了软肋,瞪着何袅袅。 何袅袅不给大壮反驳的时间,继续说:“你现在做了老板,可以不用进车间了,也赚了钱能治疗。那村里人呢?赚的钱,真的够治疗在化肥厂车间里养出来的病吗?” 大壮指着何袅袅的鼻子,眯着双眼,狠狠道:“何袅袅,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把戏。你以为告诉大家,化肥厂污染对身体不好,大家就不去我厂里上班了吗?你能不能低下你高贵的头来看看?村里出去打工的人,做的都是什么工作?你前邻何力,干的是建筑工地的小工,哪天回到家不是骨头疼,肌肉疼?巷子口的何远,在石灰厂上班,戴着防毒面具都挡不住粉尘。你后邻的何家豪他老婆,在饭店里做洗碗工,手一天八九个小时泡在水里,皮脱了一层又一层。就连村里算有钱的何青,开出租车,腰椎间盘突出,有时候下了车,站都站不起来。村里谁不是拿身体在换钱?对我们老百姓来说,活着就已经很难了,你到底懂不懂?” 何袅袅回来之后就一股劲种花致富,知道村里穷,却不知道大家都是什么工作,都在吃着什么苦。听完大壮一席话,鼻子酸酸的,又心疼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回来。村里人因为大家家底都不厚,没有专业的人带,都不敢着手去创业,只能干一些卖力气的工作。 不过现在她回来了,她就不能再让大家去走这种伤害身体换钱的路子。 何年归见何袅袅眼里含了泪,忙说:“你不用听他瞎说,大家吃苦受累又不是你的责任。” 何袅袅抹去眼泪,正色道:“大壮哥,我是没有你了解村里的人,但我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带着我的专业回来,会带着大家一起变富,一起让村子变好。” “行了,别喊口号了。”大壮不耐烦,“小年轻,也就吆喝得好听,在村里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城里。” “我不是喊口号,而是我明白,何家村需要的是一个专业的指导,而不是一个让大家继续用命换钱的化肥厂!”何袅袅坚定道。 “那你会辞掉大城市的工作,一心带村民们致富吗?”大壮邪笑着。 何袅袅沉默了,她确实很难舍弃那份工作,那已经不单单是一份工作,也是她这么多年来的朋友圈。 大壮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 何袅袅平静道:“我的工作不会影响我在村里做的所有事。” “是吗?”大壮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何袅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问:“那你呢?你会为了让村子有钱,多给村民发工资吗?愿意进车间跟大家一起工作吗?愿意在村民们因为污染生病的时候,出钱帮大家治病吗?” 大壮支支吾吾着说:“这以后的事……你……你……凭什么假定大家一定会生病?”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能保证,我能保证大家种菊花能多赚钱,愿意去各家地里手把手教大家种花。而种花是不会导致生病的,不仅会让村里环境变好,还有助于大家养生。”何袅袅说。 “你最好是能做到。”大壮说。 “至少我敢保证,我在可食用花行业获奖无数,我能拿我的名誉做担保。”何袅袅故技重施,“你敢吗?” “你为了赢根本就疯了。我不跟你乱打赌,反正我看后面大家的投票。”大壮胸有成竹,“我不信我在村里这么多年的声望,会败给你。” “那就走着瞧咯。”何袅袅说。 大壮又警告了一遍何袅袅,不要靠近他奶奶,便气冲冲地走了。 大壮走出院门,何袅袅忙跟了出去——巷子里挤了不少村民。何袅袅心中一喜,多亏大壮帮忙,她想要传达的信息,这次一定还好地传达给村民们了。 何袅袅回头进屋,想跟何年归分享这快乐,却见何年归愤愤地盯着她。小狗狗生气要咬人的样子。 何年归得知大壮单独来找何袅袅,还一副要打人的架势的时候,他心乱如麻,哪还能放心去哥哥家?路边拦了一辆车,就飞速回了家。明明他已经跟何袅袅一起种花,已经在同一战线了,可遇到这种事,何袅袅居然把他排除在外。 明明我可以保护你,明明我喜欢你,还表现得这么明显,你为什么遇到危险的时候把我排除在外?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你不知道你万一出事了,我会心疼吗?你怎么能这么迟钝?怎么能这么冷漠?——何年归心里把何袅袅责怪了一万遍,可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你今天为什么不去接我?” “当时我脑子里就只有大壮要来找我这一件事,我就给忘了。”何袅袅语气柔和,“不是故意不去接你。” 听到这解释,何年归又瞬间觉得何袅袅情有可原,气势一下弱了下去。 “不是跟你说,让你住在时归家里吗?”何袅袅说,“你怎么回来了?” 听到何袅袅自然地叫他哥哥“时归”,何年归心里已然熄灭的火又猛地复燃。骂骂咧咧地说:“我犯贱!我怕你回家没饭吃要饿死!”何年归这才把手里的一袋子菜放在地上。他当时从驾校出来,看时间还早,就去买了菜,结果等来等去何袅袅也不来,电话一打,人居然已经快到家了。 何袅袅听出来他话语中的善意,嘻嘻哈哈地说:“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大侄子对我好。”说着接过何年归手里的袋子。 听到“大侄子”三个字,何年归怒火更盛,吼道:“去你的大侄子!你这大侄子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当!” 何年归甩下这句话就要出门。 何袅袅有点没明白何年归在生什么气,以前一直叫他大侄子都没生气,今天怎么突然生气了?忙拉住何年归的衣角,问:“怎么了?” “没事!”何年归虽然说话语气凶狠狠,却被何袅袅小小的力道给拉住,定在原地。 “下次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忘去接你,好不好?”何袅袅问。 何年归仰着头不说话。 何袅袅进屋去取了一个纸包,里面是糖霜山楂,用竹签扎了一个,送到何年归嘴边,说:“刚刚我在学校门口买的,想着你不是爱吃甜食嘛,肯定爱吃这个。” 见何年归赌着气不张嘴,何袅袅拔了竹签,捏着糖霜山楂往何年归嘴里塞。何年归拗不过,被塞了一颗,沙绵绵的糖霜遇到唾液,带着甜意瞬间侵入口腔,咬开来,里面却是让人眉眼乱飞的酸。 看着何年归被酸得挤眉弄眼,何袅袅笑着也吃了一颗,她耐酸,酸酸甜甜又软糯的糖霜山楂,她可以一口气吃半包。 嚼着让人流酸水的糖霜山楂,何年归生起气来,在心里闷闷地想,何袅袅就跟这糖霜山楂似的,刚吃的时候甜得很,里面不知道有多少酸意等着他呢。 何袅袅却吃得开心,她嚼着,说:“对村子的了解,我还是不如大壮,我还是得跟大家多沟通交流,融入村子。” “你想交流,可他们不想交流啊。”何年归说,“当初请他们吃饭,都要打着我爸的名义。”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嘛。”何袅袅说,“大壮身上的优势,我得都学来。” “那陷阱呢?”何年归问,“他给你安排一个赵传义,你要安排他奶奶吗?” 何袅袅脑袋转了转,说:“不,这些招我不学。不仅不学,我还要跳进去。明天我就跟赵传义签合同。” “你被大壮吓傻了?”何年归不理解。 “不是我被吓傻了,而是他今天这一课,让我受益匪浅。”何袅袅得意地说着。她有自己的打算。 第38章 各色海鲜 038 何袅袅见何年归脸上的怒意已经被糖霜山楂给酸掉了大半,便打开何年归买的菜,一脸新奇地问:“今天我的何大厨,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啊?” 何年归看出来何袅袅在故意调动他的积极性,可听到她把他定义为“我的何大厨”,怒气还是如松了口的气球,一下散掉了,甚至还有点开心地想飞舞一下。可又觉得自己妥协太快了,有点不甘心,便叉着手臂,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何袅袅解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两只脚掌那么大的响螺,何袅袅惊叹道:“哇,这么大的响螺!还有蛏子!蛏子也好大啊!” 何袅袅抓起一只大蛏子递到何年归面前,笑嘻嘻地说:“今天蛏子这么肥,可以点一个爆炒吗?” 何年归瞥了一眼蛏子,仍不搭话。 何袅袅又去解另一个袋子,刚开袋,里面的虾就像水滴入油锅一样,胡乱蹦了出来。 “啊!哎呀!”何袅袅惊叫着,忙捂住袋子,可手碰到乱动的虾,又条件反射抽了回来。 何年归蹲下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好了塑料袋,一只手作小鸡捉米状,把跑掉的虾轻而易举地抓住,送回袋子里。 “没看清楚是什么就解袋子,被吓到了吧?”何年归说。 “还是你会抓虾!”何袅袅为何年归娴熟的抓虾技巧拍掌。 何年归挑眉,问:“怎么听着不像是在夸我呢?” “真心的是在夸你。”何袅袅一门心思在虾上,“这么小的虾,要怎么吃啊?” 虾虽然看着活泼,可只有小拇指那么大小,看着没什么肉。 “这个叫嘎巴虾,直接生腌着吃。”何年归说。 何袅袅见还有一个袋子,却不敢擅自去解开了,便问:“还有什么啊?” “还有几条黄花鱼。” “今天怎么买这么多海鲜?”何袅袅问。 “你不是爱吃吗?”何年归不再绷着张脸,拎了袋子去厨房,准备处理海鲜,一边说着:“马上到休渔期了,就多买了几种,我们吃不完,就给我爸妈送点过去。” “好呀好呀!”何袅袅欢呼着捧场。 见何年归开始做饭,她帮不上什么忙,就准备进屋。何年归想让何袅袅陪着他,情急喊道:“袅袅!” “啊?”何袅袅回头,“怎么了?” 得到何袅袅的回应了,何年归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理由了,眼睛左看看又看看,想着理由。 何袅袅知道他在准备瞎编呢,也不问,就等着他说。 何年归终于想到了理由,说:“我教你做饭,不然到时候我考研成功去学校了,你在家饿死。” “可是做海鲜这么复杂,我一个小白第一步就学做海鲜吗?”何袅袅问。 何年归解释着:“海鲜才是最简单的,你去海鲜市场买点新鲜的,往蒸锅里一扔,开锅洒点酱油就能……”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学嘛~你如果去上学了,我可以跟着你,赖着你,搬到你学校附近去。”何袅袅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自从她明确自己对何年归动了心,就总忍不住想撩一撩他。 何年归得到这回应,甜蜜的笑容忍不住浮上脸,他知道何袅袅是在开玩笑,可还是忍不住开始了畅想,如果何袅袅真的搬到他学校附近去,他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何袅袅这么漂亮,他一定会成为全寝室大家最羡慕的崽,到时候他要在学校里横着走,拒绝一切女生的示好。毕业就结婚,到时候毕业证和结婚证一起领,毕业典礼的时候,邀请何袅袅穿婚纱去参加……等金婚回忆的时候,还可以去学校故地重游,他要在白发苍苍的时候再求婚一次,两人一起在校门口许诺,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何年归越想越开心,还在想象何袅袅老了之后什么样子的,含情脉脉看向何袅袅,却看到她盯着他正在拌的嘎巴虾流口水。 “你调的这个料汁看起来好好吃啊。”何袅袅目不转睛。 何年归把装虾的盆丢在一旁,愤愤地说:“你就知道吃!” 何袅袅得意地笑笑说:“那是因为你做得好吃啊。” 何年归自从顿顿做饭之后,做饭速度越来越快,很快,锡纸蒜蓉海螺片、油炸黄花鱼、爆炒蛏子和生腌嘎巴虾就做好了。他把菜都分成了两份,一份给爸妈送过去,一份留下来跟何袅袅一起吃。 何袅袅抓着筷子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已经迫不及待了,菜上桌就赶紧夹起一只黄花鱼,黄花鱼肉嫩,高温油炸能最大地锁住其中的鲜嫩,外皮裹了一层薄薄的面衣,外酥里嫩,唇齿留香。 嘎巴虾,何袅袅是第一次吃,它有一只像鼓锤一样的小钳子,咬起来嘎巴作响。个头虽小,却非常入味,生腌的虾肉清甜软糯,如果可以喝酒,是个非常特别的下酒小菜。 “等夏天到了,去青岛吃海鲜喝啤酒吧。”何袅袅提议。 “那你的胃得快点好起来才行,生冷和酒都伤胃。”何年归啃着黄花鱼说。 “嘿嘿,我前几天去医院了……” “去医院怎么没叫我?”何年归忙问,“胃又不舒服?” “不是,是去复查。”何袅袅骄傲,“医生说我可以停药了。” “那暂时先不要吃生腌了。”何年归把嘎巴虾端到自己面前,“没了药保护你,吃生腌有风险。” “啊……”何袅袅失望地发声反抗。 可马上又被爆炒蛏子和蒜蓉螺片给吸引去了,四月正是蛏子肉肥的时候,不仅肥还壮,加上青椒和大蒜爆炒,清爽肥美有嚼头。螺片是烧烤店的做法,蒜蓉的味道已经完全融入了螺片,裹着细细的蒜蓉和螺片本身的汤汁,入口是鲜香脆爽,一口一口停不下来。 何年归看着何袅袅吃得香,有几分欣慰涌上心头,还记得她刚回来的时候,还想着逃走,可如今,两人已经有了她胃好了要吃火锅的约定,有了夏天要去青岛吃海鲜喝啤酒的约定。而何袅袅跟村子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两人有了一同种植的大棚,有了种菜种花的小院子,还有了将要领养的小狗…… 会不会,她以后可以真的留下来呢? …… 跟大壮正面冲突之后,何袅袅不想再跟他激化矛盾,所以她准备假装掉入大壮的陷阱。她晚饭过后,联系了公司法务,连夜修改了合同。 因为赵传义不知道菊花的产量,一开始也没有跟何袅袅约定具体收购多少,何袅袅便在合同上写了1000朵,这个数量,差不多是试验田的产量,本来试验田的这部分,是准备卖给师父杨昊的。这样一来,可以把杨昊身上的压力摘掉。如果到时候师父销售顺利,可以从花棚里匀一部分给他。如果师父销售不顺利,这块田的产量,本来也不属于何袅袅本人,可以有效规避打赌里面的成本占比。 而她自己棚里种的花,可以继续去卖。 只是餐厅卖菊花这条路子,可能很难走,小城镇对于吃菊花这件事,还是市场教育不足。于是何袅袅改变了作战策略,准备向农家乐和糕点店下手。 第二天一早,何袅袅送何年归去驾校之后,就去找赵传义签了合同。然后就直接去了本市农家乐最火的村子——马家屯。 马家屯的旅游发展好,有山有水,梯田景色也好,一个村子开了不少农家乐。四月份很多人出游踏青,正是农家乐生意好的时候。 何袅袅先在点评网站上对马家屯的每一家农家乐都做了分析,发现这个村子的农家乐多数建在河边,主打先抓现做的麻辣铁锅鱼。 游客可以自己钓鱼,也可以直接买店家抓的鱼,店家把鱼做个半熟,放在大铁锅里,食客们围着灶台吃,主打一个吃玩结合。何袅袅觉得这种方式其实也可以运用在自己的村子里,如果花卉种满田地,漫山遍野的花海,一定是一个绝美的打卡圣地,可以邀请游客们来花田里选花、摘花,然后农家乐餐厅再把花制作成美食。不过这是后话。 何袅袅找了一家生意一般的店,名叫老马农家乐。跟所有的店铺一样,也是主打麻辣铁锅鱼,可这家店因在河流最上游,游客过来要走比较远,生意自然受影响。 好不容易迎来何袅袅一个食客,老马热情招呼,可得知何袅袅来意之后,老马轻轻叹了口气,直截了当说:“不买。” 何袅袅也不着急,点了一道特色麻辣铁锅鱼,钻进厨房,开启了夸夸模式:“老板,您家这鱼闻着就很香。” “论做鱼,我不输给河下游那几家。一般人可能吃不出来,但我家的鱼啊,更入味,更香!”马老板一双眼睛像是鱼眼睛,又圆又大,说起来自家的铁锅鱼,满眼的骄傲。 “只是啊……”何袅袅环顾四周,卖起了关子。 马老板等了半天不见何袅袅继续,停下了剥鱼鳞的手,问:“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何袅袅笑意盈盈,说:“只是,没有一个能抓人的特色。大家都做铁锅鱼,您也做铁锅鱼,就很容易输在地理位置上。” “不然呢?咱们马家屯,主打的特色就是铁锅鱼啊。做别的更活不下去。”马老板说。 “不是说让您做别的,而是说,让您增加点别人家没有的东西,比如……菊花鱼。” 第39章 麻辣铁锅鱼 039 马老板压根不听何袅袅掰扯,手法迅速刮完了鱼鳞,开始脱鱼骨,切鱼片,一片一片厚薄均匀的鱼片在马老板的大刀下飞快堆叠。 何袅袅也不着急,就站在厨房门口,说:“虽然麻辣铁锅鱼现在是马家屯的特色,可每次来玩的人都是新人,回头客很少,来到这里,好几家农家乐都是做麻辣铁锅鱼的,他们哪知道哪家好吃哪家不好吃?这时候,就只能看地理优势了。可是咱家的位置不太好,那怎么办呢?” “肯定是得做得比别家好吃啊!”马老板义正言辞,“毕竟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何袅袅摇着食指,说:“话这么说是没错,但游客们往河边一站,整条街都是麻辣鱼的香味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来哪家更香。” “那你不还是绕过前几家,来到我家了吗?”马老板不服气。 何袅袅心虚地笑了笑,因为她的目的不是吃鱼,马老板和她都知道,但是这会儿也不好驳马老板的面子,便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啊。我能看出来您家的好吃,可大部分人在下游就停下了。” 马老板也被何袅袅硬编的千里马理由给逗笑了,看小姑娘还不放弃,便搭了句话说:“那你觉得我们‘生意不好’的店,该怎么做呢?” 本以为,何袅袅会直接推销她的菊花,却没想到她竟然问:“马老板,您觉得,来村里游玩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大部分是些年轻人……不过……也有带着一家老小来的……”老马根据自己的观察所得。 “老板,这就是您对ta定位不精准了。”何袅袅说,“愿意节假日来农家乐玩的人,他们都有一个精准的共同点,就是热爱自然。这些人愿意跑动,喜欢天然、新鲜的东西,无论什么年纪,都对养生略知一二。” “是吗?”马老板停下手里的刀,觉得何袅袅似乎说的有道理。 “是啊,所以我们得抓住用户的痛点,从养生和天然下手。”何袅袅更起劲,“其实现在村里的麻辣铁锅鱼,就占了一点,那就是天然。但麻辣有个问题,就是不够养生,有些肠胃敏感的人,是很怕麻辣口的。虽然也有各店里也有清汤鱼,可清汤鱼没特点啊。我们得做一个养生、天然,还要很有特色,大家在别的地方吃不到的一道菜!” “比如?”马老板有点兴致了。 “嘿嘿,比如,菊花鱼。”何袅袅终于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 “菊花鱼是个什么东西?”老马说,“听都没听过。” “就是炖鱼的时候,在里面加几朵可食用菊花。”何袅袅说着拿出手机给老马找网上这道菜的图片。 网上的照片拍得很棒,浓郁奶白的鱼汤中飘着色泽金黄的菊花瓣,看起来就很健康,很养生。 何袅袅借着给马老板看图片,凑近来,郑重地说:“可食用菊花营养价值高,好看好吃,还有乡村气息,跟您家的现钓的鱼一结合,用铁锅炖一大锅菊花鱼……啧啧啧,这道菜简直就是为农家乐而生的!” 马老板看了看图,确实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何袅袅找出网上对她培育菊花获奖的相关报道,笑着挑了挑眉,说:“可食用菊花的培育上,我还勉强算是有点小成果。” 以前她不爱炫耀,可后来她想通了,明明是自己努力得来的荣誉,为什么不展示出来呢?就要骄傲地告诉大家,她就是本行业有头有脸的人物。 “哟,挺厉害嘛。”马老板看到何袅袅相关的报道有好几条,国家级的奖项都拿了几个,市级的奖项更是拿到手软。 “还行吧。”何袅袅得意地说,“大了不敢说,咱们市里种这种特大甜庆菊的,就只有我一个,现在菊花长势很好,预计五月底就能收获,到时候正是游山玩水的好时候,您家这特色菜一上,绝对秒杀河下游所有农家乐。” “看着是不错……你有样品吗?”马老板问,“味道也很重要,如果不好吃,那不是坑人嘛。” 还是回到了最棘手的问题上。 不过没有样品这件事,是坏事,也是好事,看怎么用。何袅袅说:“这个菊花稀有就稀有在这里,五月之前,都没有样品。我可以跟你保证,甜庆菊生吃是微脆、清甜、香气扑鼻的。煮熟了吃,是清爽、柔软,花香不散的。我还可以保证,今年,我就只供您一家农家乐,一旦您家的菊花鱼做出来,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了。” 一席话说得马老板很心动,因为生意不好确实是他家农家乐最大的问题。 “如果您还下不了决心,我可以让我同事寄一点甜庆菊的干花给您,干花比鲜花嘛,就是口感差点,香味差点,但也能尝出来一点原来的味道。这个品种跟普通的菊花品种不一样,是几乎没有苦味的,您尝过肯定就知道。” “也行。”马老板说。 “好嘞!”何袅袅心中一喜。 马老板炖好了鱼,何袅袅闻着麻辣鲜香的铁锅鱼,咽了咽口水,把欲望压下去,说:“老板,给我打包吧,我带走。”何年归叮嘱过她,不能在外面偷着吃刺激的食物。 见何袅袅要直接打包走人,马老板有点小慌了,在门口拦住何袅袅,说:“那咱们……不用写个条子啊,协议啊什么的吗?” “您不是还没下定决心吗?”何袅袅哭笑不得。 “那你要是出门转头卖给别人家了呢?”马老板说。马老板的担心不无道理,本市只有何袅袅一家种这菊花,万一哪个财大气粗的老板想买来试试水,他老马就没机会了。 “那如果签协议的话,要给定金的哦。”何袅袅说。 何袅袅开口要定金,反而更坚定了马老板签协议的决心,因为不付定金意味着这事儿没定下来,他机会就更少。 但马老板一个生意人,懂得谈条件的时候,不能表现得太迫切,他清了清嗓子说:“那你先写个条子,保证这几天先不卖给别人家,等你寄的干花到了,我觉得合适,就跟你签协议。” “行!”何袅袅痛快地写了个条子,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何袅袅没想到这次谈得这么顺利,看来可食用菊花走农家乐的路子还是非常靠谱的。她从马家屯出来,就直接开车去了驾校。 时间还早,驾校的学员们还没放学。学员们成群地坐在马路牙子或者阴凉处,或玩手机,或聊天。 而何年归一个人坐在草坪边上,在背着单词。他有个习惯,用手机背单词的时候,会闭上眼睛,偶尔记不起来的时候,就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瞥一眼。然后马上闭上眼睛继续背。 自从何年归确定要考临床营养学之后,每天学习任务都排得特别满。在驾校的时候,一个人努力背单词,背政治考点,回到家就啃专业书。所以近来总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已经很久没有消下去了。 他的眼睛大,只要出黑眼圈就尤其明显,尤其是那两条厚厚的卧蚕,像是画了下眼影,笑起来的时候,神采都变少了。 不过这是他并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是他努力的勋章。 因为跟大壮打赌兑现的日子越来越近,何袅袅每天也很忙,总是忽略何年归,这会儿看着他一个人认真背单词的样子,不由得心动——两个人一起为了目标努力的样子,有种谁也不舍弃谁的默契。 可仔细一想,何袅袅如果这次打赌失败,就只能离开村子。如果有幸成功了,她可能也会回到公司,偶尔回来帮村民们种花。而何年归考研成功的话,要去学校上课,毕业之后,营养师的工作,也没法留在村子里。 何袅袅立在现实面前,心中有些酸楚,按照这个发展方向,两个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何袅袅不会为了谁舍弃食用花的梦想,也不愿意任何人为了她而放弃梦想。 现在的时光,应该是两个人最甜蜜的时光了吧? 何年归偷看单词的时候,瞥见站在家校门口的何袅袅,马上就笑了。他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雀跃着跑过来,问:“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今天聊得很顺利,就早点过来了。”何袅袅说,“不着急,我在这儿站一会儿,等你放学。” “今天学员多,我今天也练不了一次两次了。我跟教练打声招呼,直接跟你回去。”何年归说着跑去跟教练打招呼。 何年归一上车就闻到了车里麻辣鱼的味道,盯着何袅袅,略带责怪地问:“你是不是偷吃麻辣鱼了?” “你真是狗鼻子。”何袅袅嗤笑着发动了车子,“准备带回去给红婶的。你不是不让我吃吗?”何袅袅有意瞥了一眼何年归,他脸上是带点小骄傲的甜甜的笑容。 自从上次大壮给何袅袅当面上过一课之后,何袅袅就很注意跟邻里和村民们打好关系。家里种的菜、买到了好吃的,都记得跟邻里们分享,路上无论遇到同村的村民,无论叫不叫得上名字,都要跟人搭上几句话,相互聊一聊彼此近况,慢慢得何袅袅跟村里人都熟络起来。 日子进入五月,何袅袅跟大壮打赌的日子也逼近了。 第40章 富士苹果 040 老马吃了何袅袅寄过来的干花之后,就跟她签了合同,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订的量比较少,只订了三千朵。两个棚,还剩下五千朵,其中四千朵分批订给了几家糕点店和茶室,最后一千朵,何年归软磨硬泡卖给了驾校食堂的老板。 驾校食堂老板驾校外还有一家餐馆,消费高些,预备着把菊花招待菜做个时令小吃,在里面卖。 食堂老板、糕点店和茶室的定金陆续到账,让何袅袅安心了许多,只要花朵顺利开起来,这次赚钱是稳了。 燕子带着小孩出院了,燕子的老公为了表示感谢,送来了两箱苹果。 在何家村,村里谁家生小孩,都是流行送红鸡蛋。何袅袅也不会煮红鸡蛋,就去准备去何年归家里买点土鸡蛋,直接给人生着送过去,保存日期还能长一点。 何年归在驾校练车不在家,听说袅袅需要鸡蛋,何旺二话不说给袅袅装了满满一篮子,却怎么都不要何袅袅的钱。 “平时就老麻烦你家,不要钱可不行。”何袅袅掏出一百块钱,硬塞到何旺手里。 “麻烦什么麻烦,年年在你家麻烦你还差不多。”何旺追着要把钱给袅袅,“钱说什么也不能收。” 何袅袅可不管何旺说什么,拎着一篮子鸡蛋,飞也似地跑进了燕子家,在门口朝何旺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跟过来,在别人家塞钱不合适。何旺这才作罢。 燕子刚出院,家里来看望的人不少,何袅袅放下鸡蛋,简单跟人聊了几句就要走,燕子的婆婆拉着何袅袅留下来,说:“来了还没看看孩子呢。” 小孩粉粉嫩嫩的包在襁褓里,只露出个脑袋,像个肉粽。圆圆的脑袋上只有点点绒毛,眼睛眯着睡得正香。 何袅袅凑近了看那小孩,闻到一股奶香——原来小孩是奶味的啊,还以为是肉味的呢。 “吃个苹果。”燕子热情地塞了袅袅一颗洗好的苹果,盛情难却,何袅袅就直接啃了起来,苹果清脆甜爽,一咬汁水就爆开来。这苹果比普通的苹果要更脆,也更清爽,很熟悉,肯定在哪里吃过。 何袅袅猛然想起来,她修路回家那次,那一袋无名的水果里面的苹果,就是这个味道。 “燕子,上次我在村口修路,是不是你去我家送的水果啊?”何袅袅说,“一个袋子里好几种水果。” “哈哈哈,是啊。”燕子大方承认,“看你修路辛苦,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就从家里找了些水果给你送过去的。这苹果是我家自己种的,好吃吧?” “好吃!”何袅袅心中泛起一丝感激。原来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默默支持她了。 “缘分这个事啊,真是神奇。你看啊,咱俩都是鸟,我孩子出生,全村那么多人,就只有你没喝酒还有车……”燕子感慨着。 小孩突然哭了起来,离他最近的何袅袅突然就慌了,忙站到一旁,问:“是我啃苹果太大声,吵醒他了吗?” “不是,不是,可能是饿了。”燕子说着抱起孩子,准备给他喂奶。何袅袅看她开始解衣服,视线慌里慌张地不知道该放到哪里,便匆匆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养个崽真不容易啊……何袅袅感叹着,想起来自己的崽差不多也断奶了吧?是时候去接回来了。 自从上次大壮来家里找茬之后,何袅袅一直忙着推销菊花的事,快递已经有一个星期没给大壮奶奶送上门了,也不知道那些小奶狗们长成什么样了。 何袅袅从燕子家出来,就直接去了大壮奶奶家,院子的柴门紧闭,里面几只小狗在花丛间跑来跑去,打滚撒欢,个头太小了,又毛茸茸的,看着像是几个长了毛的橄榄球在滚来滚去。 大壮奶奶见袅袅来了,忙招呼她进来,略带歉意地说:“大壮前几天是不是去你家找你麻烦了?我听山脚下老刘说了,大壮这孩子就是容易冲动,没有恶意的。我腿脚不便,也没能去找你,跟你解释……” “没事啦,大壮哥是来给我上课的,教了我不少东西。”何袅袅说,“我这几天没来,不是因为大壮哥,是因为我最近太忙了,快递就直接放在何迪那边了,没送过来。” “哎呀,你没生气就好。”大壮奶奶松了一口气,迎着何袅袅进门,说:“小狗们能满地跑了,你要不要收养一只啊?你挑一下。” 何袅袅看着院子里的几只小狗,看哪只觉得哪只可爱,实在是选不出来。便朝着它们说:“你们谁愿意跟我回家啊?”担心他们听不懂,还“汪汪汪”了几声。只是不知道这临时的“外语”有没有让它们听懂。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的小狗蹦跶着向何袅袅跑来,在她的脚下摇着尾巴。这只小狗通体乌黑,前面两只小脚上的毛却是雪白雪白的,就像戴了一双白手套。 何袅袅蹲下来,问:“你想跟我走啊?汪汪汪?” 小狗奶奶地“汪汪汪”着回应何袅袅,小尾巴摇来摇去。 “那就你啦!”何袅袅把小狗抱起来,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等为娘去给你买车买房置办家当!” …… 何袅袅去驾校接了何年归,回家路上,何年归去菜市场买菜,她就一头扎进了宠物用品店。 她没养过宠物,只是在网上学了一些养狗的知识,根据网友列的清单,一一购买。 狗窝买最萌的南瓜屋,还要配上小毯子,玩具只要是何袅袅觉得好玩的,七七八八买了一通,到了买狗粮,她却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店老板是个跟袅袅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了解了何袅袅养的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之后,推荐了几种常卖的幼犬狗粮。 看着花花绿绿的包装和里面看起来差不多的小颗粒,何袅袅为难了,问:“哪种好吃啊?” “每只狗有每只狗的口味,具体哪种好吃,也得狗狗们自己才知道了。”店老板说。 “这种小颗粒感觉都不太好吃的样子。”何袅袅说,“狗狗可以像人一样,每天吃不一样的吗?天天吃狗粮,会腻吧?” “可以适当添加狗饭。”店老板说,“肉类、蔬菜、水果都可以往里加。” “狗饭?就是每顿饭都做给它吃?”何袅袅忙摆着手,“不行不行,我这个厨艺……做的饭肯定没有狗粮好吃。” “那就添双筷子,我养你们娘俩呗。”何年归拎着菜,突然出现在身后。 “真的吗?”何袅袅比听到何年归给她做饭的时候还开心。 何年归点点头,宠溺地说:“真的。” “那就再来点零食吧。”何袅袅说,“正餐吃狗饭或者狗粮,嘴馋的时候吃零食。” “零食和正餐都要控量哦。”店老板提醒,“狗狗贪吃,如果不控量的话,容易生病的。” “哦哦哦,那我再买个秤。”何袅袅有自知之明,“不然我肯定无限度给他吃的。” 从镇上回到家,何袅袅就去大壮奶奶家抱了戴手套的小狗回家。 何袅袅把给小狗买的南瓜屋、各种玩具、狗粮和各种零食摆在它面前,说:“这就是我给你打下的天下。以后这些都是你一只汪的!汪汪汪,汪汪汪,汪!” 看着何袅袅跟狗狗说话用“狗语”,何年归笑得停不下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啊。 “你笑什么?”何袅袅白了何年归一眼,“没见过准备小狗的搬家仪式吗?” 何年归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说:“搬家仪式没见过,跟狗狗讲狗语的,也是第一次见哈哈哈哈……” “那你说怎么沟通?”何袅袅理直气壮,“人狗有别,你以为你说人话,它就听得懂了吗?” 何年归蹲下来,冲着狗狗喊:“小崽子!过来!” 小狗刚到新环境有点慌,听到何年归这不容拒绝的语气,更害怕了,腿脚慌乱地跑到何袅袅身后,朝着何年归凶狠狠地“汪汪汪”叫着。气势虽然有了,出口的声音却奶里奶气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不听话。”何年归坏笑着走近小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狗的后勃颈,把它拎了起来。 小狗瞬间老实了。 “你干嘛欺负它?!”何袅袅生气地打了何年归一下,要把小狗抱进怀里。 “狗妈妈就是这么抓小狗的。”何年归说着把小狗放进怀里,“这样可以帮助它适应新环境。” “歪理!”何袅袅把小狗抱回来,放到地上,拆出一块奶糕送到它嘴边。小狗见了吃的,双脚激动地离了地,扒着何袅袅的手,啃起了奶糕。 “它饿了,快去做吃的。”何袅袅朝何年归说。 “它就可以躺平让你喂,我就得去做饭。”何年归不满地嘟囔着,“好偏心啊。” 何袅袅却压根没听到何年归的话,满心满眼都是这只戴手套的可爱小狗。她夹着声音,跟小狗说:“你这么可爱,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要姓何!”何年归脱口而出。 第41章 手撕葱油鸡 041 可话刚出口,何年归就觉得有点暴露心思了,正思索着找个什么理由遮掩一下,却听到何袅袅骄傲地说:“那肯定啊。毕竟是我养的。” 何年归庆幸起来——两口子都姓何就是好。 天气转暖,何年归现在到家,连外套也不穿了,只穿一件无袖t恤,把自己结实的手臂线条露出来,因为他发现,何袅袅有时候视线会落在他的隆起的三角肌上。现在他挥勺颠锅的时候,便有意无意地去展示他男性的荷尔蒙。 不过今天何袅袅心思完全没在何年归身上,她正在专心致志地教狗狗怎么睡在南瓜屋里。 可小狗非常不配合,完全不愿意待在那柔软的小窝里,何袅袅把它一次次抱进去,它又一次次跳出来,仰头吐着舌头,笑着看何袅袅,似乎还挺骄傲。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在玩游戏。”何袅袅对小狗狗说,“这个是你睡觉的地方,你得学会自己走进去,躺下来。”何袅袅担心小狗听不懂,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 说完又一次把小狗放进南瓜屋,小狗在上面躺了两秒,马上又像个弹簧一样在南瓜屋柔软的垫子上跳了跳,又一下跳到了地面上,欢脱地在地上打着转。 “你听得懂对不对?”何袅袅指着小狗,“你现在还没有名字,如果你假装听不懂,我就给你起名小笨蛋。” 小狗狗收起笑容,歪着头看着何袅袅,圆圆的小眼睛里满是无辜。何袅袅用手挡住眼睛,说:“卖萌也没用。你要听话,去窝里睡觉。”何袅袅指着南瓜屋。 小狗狗不情不愿地走进南瓜屋,趴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听得懂!”何袅袅开心,“简直就是个小滑头。” 看到何袅袅开心,小狗狗也开心起来,在南瓜屋里一跃而起,张嘴笑着看着何袅袅,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何袅袅站起来,指了指厨房说:“学会了要有奖励,走,我们去厨房,看看你的老哥年年在做什么好吃的。” 小狗狗开心地在南瓜屋里转着圈跳来跳去,一下跳到地面上,摇着小尾巴跟在何袅袅身后。 进了厨房,小狗狗闻到肉的香气,屁颠屁颠跑到何年归脚下,“汪汪”叫着打转,个头不高,小脚步跑得很快。 肉香味也钻进何袅袅的鼻子,何袅袅期待地走进来,问:“炖了鸡?好香啊。”说着揭开锅盖,里面有一只黄皮鸡。 “你们两个馋起来还真是一样一样的。”何年归无奈,“你不是从我家拿鸡蛋还给钱了嘛,我爸爸觉得不好意思,就让我抓了只鸡给你吃。” “啊?本来就应该给钱啊。”何袅袅说,“还送只鸡给我,我以后都没脸去你家了。”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给我钱啊。”何年归说,“这样以后就可以仰着头去我家了。” “汪!汪汪!”小狗狗见没人理它,急了,叫得更大声。 何年归随手抄起一把刀,蹲下来,像一个□□老大一样,对小狗狗说:“看到这把刀没?你要是再乱叫,我就直接把你办了!” 小狗狗吓得缩着头,委屈地看着何年归。 “你再威胁我的小狗,我把你给办了。”何袅袅抓着何年归的后脖颈威胁道。 “我错了,我不敢,姑姑放开我!”何年归马上认怂。 何袅袅松了手,何年归起身把锅里的鸡捞出来,手法娴熟,把鸡胸肉拆下来,快刀剁成肉泥,放进何袅袅买的狗碗里。临了,还把菜刀在手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得意地冲何袅袅笑笑,本以为何袅袅会夸他好帅,却只见何袅袅慌慌张张地抱起小狗,说:“小心刀!” “不帅吗?”何年归问。 何袅袅端着狗盆,扭头走了。何年归委委屈屈地叹了口气,何袅袅突然回头,说:“帅。”然后飞快抱着小狗走了。 何年归一颗沉下去的心,被何袅袅一个字就给拉了起来,何年归得意地仰起头,继续做饭。 除了肉泥,何袅袅还给小狗拌了一点狗粮、冲开的羊奶和几滴鱼油。小狗已经等不及了,一会儿扒着何袅袅的腿,一会儿围着她绕圈,就着急那口饭。 何袅袅把所有事物放在秤上称过之后,确定量可以,才放心摆到小狗面前。小狗头埋进食盆,嗷呜嗷呜吃起来。 何袅袅的菜,何年归也做好了。 葱油手撕鸡刚端进屋,香气就把何袅袅给吸过去了。鸡肉煮了之后,手撕成条,用滚烫的热油把小葱碎烫香,浇上特调的酱油,油润咸香。手撕的鸡肉纹理丰富,也更挂汁,每一口都酱汁均匀。 自家养的鸡,煮熟了之后,皮是油亮金黄的,肉更软嫩可口,不肥不柴,鸡肉本身的香味就很足,非常适合葱油这种简单的调味。 何袅袅捧着碗,筷子飞快地在葱油鸡上来回,嘴里塞得满满的,嘴唇被油浸得亮亮的。葱油鸡不咸,只是吃鸡,也能好好地吃饱。 “别光顾着吃鸡。”何年归指了指旁边的一盘洋槐花煎蛋,“最后的洋槐花了,后面就都落了。” 鲜花食材不好保存,都是时令美食,尤其是像洋槐花这种不能大棚种植的花,只能在每年四五月吃一次。 何袅袅夹起一大块洋槐花煎蛋送进嘴里,清新的花香在鼻与口腔间弥漫开来。花瓣香软,鸡蛋柔嫩,两者配在一起,相辅相成。一口肉,一口洋槐花煎蛋,舌头上的咸味一下被中和,感觉再吃肉的时候,那香味又重新攀上高峰。 “你们吃饭能慢慢吃吗?”何年归无奈。 一旁的小狗恨不得钻进饭盆里,饭桌上的何袅袅恨不得把一盘菜一口塞进嘴里。 “每天事情这么多,狼吞虎咽习惯了。”何袅袅嘿嘿笑着,“不过最重要还是你做得太好吃了,忍不住。” 何年归盛了一碗鸡汤放到何袅袅面前,说:“喝口汤,缓一缓。我妈妈今天采的菌子,我没分品种,一起炖了。” 鲜鸡汤配杂菌,简直是鲜上加鲜,不同品种的菌在鸡汤里,有的滑嫩,入口像是布丁,马上就要滑溜溜溜进胃里;有的吸汁一咬就有热乎乎的汤汁在嘴里爆开;有的肉感十足,不注意还以为吃了一口鸡腿肉,可仔细一嚼,又比鸡腿肉更加鲜嫩。 何袅袅和小狗狗都对何年归的本次美食非常满意,吃了个干干净净。 两人一狗吃饱了靠在沙发上休息,何年归问:“你想好给它起什么名字没?” “没想好呢,叫什么呢?何杂菌?你今天做的杂菌鸡汤挺好吃的。”何袅袅说。 惊讶僵在何年归脸上,他看看小狗,又看看何袅袅,问:“你认真的吗?” “不好听吗?” “一般名字里都不会有‘杂’这个字吧?”何年归无奈,“就算喜欢吃,也应该叫个小蘑菇什么的吧?” “小蘑菇也太随便了吧。”何袅袅吐槽。 “比小杂菌要稍微好一点吧!”何年归不服气。 吃饱后的睡意袭来,何袅袅没有回答,露着狗狗闭上了眼睛。 小蘑菇这个名字,就这么叫了起来。 菊花怕热,天气转暖,就得给花棚降温了,每天需要在上午十点左右给大鹏上遮阳网,下午四点左右,再把遮阳网收起来,并加大通风。何袅袅的工作量一下就多了起来。 不过花棚里的花很争气,个头长到了何袅袅大腿,也都蓄出了花苞。 一大早,何袅袅和何年归一起给两个花棚上开花前的最后一次肥。晨起的田间,湿气重,花花草草经过了露水的洗礼,柔软又朝气蓬勃,连空气都是柔软的。 两个人先各自给各自的大棚施肥,何年归速度快些,又过来帮何袅袅施肥。 “你这个花棚,简直就是个高人的地狱。”何年归每次进何袅袅的棚都要吐槽一句。 当时何袅袅为了速度和省钱,建了这个最高处两米,最低处只有一米五的花棚,何年归能顺利活动的地方,宽度也就八米,剩下的十二米,全部都要弯着身子,越到边缘,越是弯得厉害。 可他越是知道弯着腰不舒服,就越是钻到最矮的边缘去,这样一来,何袅袅就不用去再去弯着腰施肥了。 两人施完了肥,一起站在花棚门口抻腰,把弯僵硬了的腰给掰直。 “时间过得好快啊……”何年归感叹,“感觉昨天还是花苗,今天就已经要开花了。” “是啊,按照之前跟大壮约定的三个月的时间,就是5月19号,眼瞅着就还有18天了。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何袅袅说。 两个多月,两个人一起吃了快两百顿饭,何袅袅也眼瞅着从当初那个面黄肌瘦,风一吹就要倒了的小干柴,变成了现在这个面色红润,肌肉紧实的人。 “是啊,都已经两个月了……”何年归欲言又止。两个月了,他还没有把自己对何袅袅的心好好地传达出去。 不过转念一想,都已经等了八年了,这两个月其实不算什么。 “现在两个花棚都还好好的,没有被烧掉,真是太好了。”何袅袅其实最开始担心的,就是大壮玩阴的,哪天突然把她花棚给烧掉了。 “如果我要烧你的花棚,肯定会在你花快开的时候烧,因为烧早了,你还有机会再种。”何年归说。 “喂喂喂!”何袅袅嗔道,“好不容易胜利在眼前了,不要乌鸦嘴!” 不过何年归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越是成功前,越是容易被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