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培训机构》 第1章 我出名了 乾安十四年,惊蛰。 春雷炸响,三月阴雨连连。 一阵阵催花雨轻轻敲打着枝头的花苞,万物一片生机盎然。 在经历了始于大雪,弱于雨水的大瘟疫后。 往日里熙熙攘攘的盛京城街道上,人头攒动,百废待兴,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坐落于通曲大道上的敬王府,此时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闲来无事的下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似在等着一出好戏上演。 嘈杂的人群中有人按奈不住性子,率先小声嘀咕道。 “姓江的那丫头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敬王府是什么地方?安宁郡主又是何许人?岂能容她一个下人造次” “可不是吗?还大言不惭的要取回她姐姐的卖身契,我看她是痴人说梦” “今日一月之约便到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不能走出敬王府?” “……………” “……………” 丫鬟小厮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一个个的竖着耳朵,密切的关注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多时,江梦绾便神色黯然的从里屋退了出来。 下一秒,安宁郡主歇斯底里般的吼叫也跟着传了出来“江梦绾,你给我站住……” 看着僵愣在半路上的江梦绾,和身后怒气然冲出来的安宁郡主。 大伙也都预判了她接下来的结局 然而片刻后……… 她们这是……看到了什么?? 这还是那个蛮横无理,刁钻任性的混世魔王安宁郡主吗? 她竟然拉住了江梦绾的衣袖,苦苦哀求; “好梦绾,美梦绾,算我求你了,不要离开王府,好吗?” “你说,你要什么?月银你定,好不好?还是你喜欢我库房里的任何东西,只要你说,我都答应” 王府众人:“………” 江梦绾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郡主,无奈的叹气道:“还望郡主遵守约定,放我出府吧” “不,我偏不,我看今日没我的允许,谁敢放你出府?” 安宁郡主一边蛮横无理的说着,一边又怕江梦绾会凭空消失般,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弹。 早知道安宁郡主会如此,江梦绾打死也不会投其所好了。 是的,江梦绾穿书了。 她本是二十世纪的超级助理,却意外穿进了一本自己不屑一顾的小说里。 成了安宁郡主贴身丫鬟的炮灰妹妹。 两个月前,盛京城瘟疫泛滥,死伤无数。 原身一家不幸感染,江梦绾就是在那时,来到了这个她根本就不知道的朝代。 父母双亡,长姐病重,江梦绾不得不独自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为了替父还债,她代替长姐做起了安宁郡主的贴身丫鬟。 激怒郡主与她立下一月之约,只要江梦绾一个月内让她满意,郡主便将她长姐的卖身契归还于她,并放她出府。 好在这次穿越,给她配备了一个“人物分析”系统,不然她也不能如此顺利的发挥自己投其所好的优势。 “沈南意,放她走……” 耳边突然响起男子浑厚的嗓音,拉回了江梦绾的思绪。 眼前的沈云哲,一身月牙白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玉冠束发。 封神俊秀,清雅出尘,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谁能想到人如玉的陌上公子竟会是书中偏执疯魔的大反派。 今日他怎会如此好心? “哥哥,我不能放她走,若是她走了,我可怎么办嘛?厨娘们烧的菜没她做的好吃,丫头们泡的茶也没她的茶饮好喝,就连绣娘们做的衣裳也没她做的新颖……还有…” “行了,既然立下盟约,那便愿赌服输。” “可是…哥哥…你不也说……” 安宁郡主本想再辩解几句,却被沈云哲的一句“休得胡闹”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 委屈巴巴的转过身,抬眸望着江梦绾。 “郡主放心,我已将茶饮的配方和你喜爱的菜式全都告诉了厨娘和丫鬟,想必做出来也大差不差,待日后我研究出了新的东西,一定第一个拿来分享给郡主” 安宁郡主听了江梦绾的这些话,又看了看还站在不远处的沈云哲。 眼下除了这样,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放开了江梦绾的衣袖。 虽然这段时日里,她对江梦绾奇怪的话语并不是很理解。 比如什么是“研究”? 比如她给那些菜取的名字,什么“肥肠血旺”,“宫保鸡丁”的。 但却仍然阻挡不了她的喜欢。 “那就这样说定了,若你食言…” “若我食言,我就回来继续给郡主当丫鬟” “好,一言为定” 还未散去的下人们,看着眼前如胶似漆的俩人,一个个的愣在原地,惊掉了下巴。 这还是一月前,剑拔弩张的那对人吗? 江梦绾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转身向身旁的沈云哲福礼后,背着她的包袱,大摇大摆地出了敬王府的门。 回到西巷子里的家中,江梦绾一股脑地把这一个月在郡主那里得到的赏赐倒在了长姐的病榻上。 江玉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晃的她眼睛疼的宝贝。 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愁容的妹妹,顿时心生不妙。 这些个东西,随便提溜一个出来都能顶她一年的工钱了。 妹妹短短一月之余,哪儿来的这些个东西?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梦绾,你可还记得,母亲在时,常常说的那句话吗?” 江梦绾哪儿知道她母亲说过什么话,她甚至连她母亲长什么样都记不大清了。 只能含糊的回道:“母亲说的话多了,长姐说的是哪句?” 江玉姝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两月前,妹妹生了那场大病后,这脑子便不大好使了。 很多小时候的事都记不大清楚,而且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出神。 但却似乎又在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变的更加沉着冷静,让人琢磨不透。 看着床上一大堆来路不明的首饰,她还是忍不住的再次提醒道:“母亲常说,人生在世,活的便是一口志气,人不怕穷,怕的是丢了那一身正气” 江梦绾正盘算着这些东西能换来什么时,忽而听长姐如此一说,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长姐误会了,这不是我偷来的,都是郡主赏的!” “赏的??”江玉姝更是怀疑了。 安宁郡主,她再是了解不过了,就以她那刁钻的性子,不天天追着下人们打骂就不错了。 她会赏赐这些给妹妹? 而且短短的一月内就赏赐了这么多?? “对呀,赏的,现在都是我们的”江梦绾忙不迭的证实道。 “哦,对了,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长姐” 江梦绾随即从袖中掏出卖身契,放在了长姐眼前。 见长姐盯着自己的卖身契而逐渐紧皱的眉头,她便知道,她那胆小善良的长姐肯定又认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了 于是连忙摆手打消了她的念头:“长姐放心,郡主没有为难我,我也没有答应郡主任何事情,我更没有把自己卖给王府” 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妹妹,江玉姝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父亲生前好吃懒做,沉迷赌博,欠下泼天赌债。 不但变卖了家中所有能变卖的东西,还将她卖到了敬王府去做丫鬟。 时下这局势,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谁家愿意卖女儿。 偏她那嗜赌如命的父亲就这样做了。 如今,妹妹帮她拿回了卖身契。 那便意味着,从今往后,她恢复了自由身。 再也不用任人摆布,也不再像牲畜一样的,被人随意买卖了。 想到这些,江玉姝握着卖身契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一把扑进了江梦绾的怀中,喜极而泣。 接下来的几日里,江梦绾便把那些赏赐换成银两,还清了父亲生前欠下的赌债。 还给长姐请了位实打实的正经大夫仔细瞧了瞧。 得知长姐是因为积劳成疾后,她挣钱的决心是更加坚定了。 刚穿越过来的那几日,她高烧不减,若不是长姐冒着生命危险从王府给她偷出了一剂药,怕是她小命都保不住。 如今这形势,长姐是不能再操劳了。 她自然是要好好赚钱养她,也让她过过舒心日子。 只是,现在的盛京城,刚经历了瘟疫,想要从幸存下来的人手里赚钱,可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加上跟着她一起穿越而来的破系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时不时的死机修复,让她更是头疼不已。 不管那么多了,趁着手上还有些许闲钱,先把她们的居住环境改善一下再说吧。 于是,安顿好长姐后,江梦绾便兴致勃勃地出了门。 盛京城是大冶的都城,虽经历了一场大劫难,但昔日的繁华还是在一座座画栋飞檐的华美建筑中呈现的淋漓尽致。 望着眼前雕刻精工的合欢花窗棂和饰有金凤的双阙宝顶,江梦绾心中不禁对古代匠人又是一番大大的夸赞。 盛京城一直往北,有个手艺人的聚集地。 若哪家需要修缮房屋,打个柜子什么的,在这里都能找到帮工。 大概了解了一下行情,江梦绾便找到了合适的木匠和瓦工。 与他二人谈好工钱,约好明日的开工时辰后,已是红霞漫天。 江梦绾哼哼唧唧地唱着小曲,美滋滋的往家里走去。 路上经过巷口时,看见这家主人正在悬挂出售房屋的招幡。 她不经停下脚步,驻足打量了一番。 这段时日,大家都在忙着把多余的房产田产变现,以备不时之需,往往价格都压得很低。 若不是手中银两有限,这套宅子还是挺划算的。 江梦绾无奈的摆了摆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也不知啥时候,她和长姐才能拥有这么大的好宅子呀? 算了,别想了。 还是老老实实的存点银子,做个小本生意,慢慢来吧。 等她回到家,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长姐时。 却看见了隔壁的李嫂子带着她那个唯唯诺诺小娘子坐在里屋,和姐姐扯着家长里短。 这李嫂子一家心善,平日里,对她们两姐妹多有照看。 江梦绾自是感激不尽,于是笑嘻嘻的招呼道:“李嫂子来啦,可又是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见江梦绾回来了,李嫂子笑盈盈的起了身,端上了自己刚做的小食,嘴里打趣着:“就知道你丫头贪吃,诺,你长姐都舍不得吃一口,全给你留着尼??” 江梦绾冲床榻上的长姐呲牙一笑,连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随手抓起一块红豆糕,放进了嘴里,转头含糊不清的问道:“李嫂子今日怎有空过来了?” 见江梦绾如此问,李嫂子反而一惊“你难道不知晓?” “知晓什么??” 这几日她忙的脚不离地的,哪有闲工夫理会其他的事。 “哟,你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人出名了,自己却不知道的。” 什么? 我…出名了?? 第2章 饿死我算了 我出名了? 我自己却不知道?? 嗨,还真是稀奇了!! 江梦绾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李嫂子,问道:“那李嫂子今日这是……” 见江梦绾扯到了正事上,李嫂子也不藏着掖着的了,一把扯过木凳上傻坐着的女儿,开门见山的说道。 “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妮子,你张家大嫂给她介绍了一个干活,去永昌候府家当丫鬟,可你也知道这小娘子的,性子胆小懦弱,又没个本事傍身,我怕她去了候府,让人给欺负了去。” 江梦绾一边吃着李嫂子拿来的小食,一边端坐在椅子上洗耳恭听。 李嫂子顺手拿了几块酥饼,往江梦绾的面前递了递,继续道:“我也是听说,连盛京城最刁蛮的安宁郡主都对你心服口服的,这才舔着脸皮上门来向你讨教一番” 江梦绾听完李嫂子的来意后,并没有马上答复。 并不是她不愿意教,只是她不知道怎么教。 更何况,她那咸鱼系统,此时不知道躲在哪里睡大觉尼。 她也不了解永昌候府的情况呀? 这也不好乱教一通吧。 只能试探性的问道:“是去永昌候府哪个贵人手下做事尼??” 见半天不应答的江梦绾终于开了口,李嫂子连忙应道:“是永昌候府新娶的长房媳妇手下” “叮……人物分析系统已修复” “系统提示: 人物:永昌候府长房媳妇 性格:温柔 爱好:琴棋书画,看话本 江梦绾听着脑袋里一连串机械的声响,顿时喜出望外。 算你这破系统识相。 这下就好办了。 江梦绾继续问道:“可说了什么时候去?” “说了,说了,候府希望是越早越好,只是……”李嫂子欲言又止,转而羞愧的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们一介白身,这丫头从小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啥也不会,你说这好不容易找了个干活,又怕她去了受委屈…都怪我和她爹没本事,要不然她也不会…” 说到这里,李嫂子悄悄转过身,抹了把眼泪。 她家那小娘子一言不发的立在旁边,担忧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琴棋书画自然是来不及了,好在这雇主是个温柔的性子,应该也不会为难下人。 但要想把这工作往长了干,那还是得投其所好。 江梦绾随即问道:“你家小娘子,可识字??” 李嫂子一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一边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会,她会一些” 会识字,那就好办。 “行了,李嫂子,别担心了,把她交给我吧。你去给侯府回个话,十日后,就可以去干活了” 见江梦绾应下了,李嫂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快,丫头,快,快谢过江姐姐” 和小娘子约好明日的时辰,送走了他们娘俩后,江梦绾这才和长姐汇报了今日找人修葺房屋的事情。 “这房子好好的,干嘛花那些个冤枉钱” 知道长姐这样说,是心疼她赚钱不易,江梦绾忍下想哭的冲动,靠在长姐的肩头,言之凿凿地说道:“长姐,我一定会挣很多很多的钱,让你衣食无忧,往后都不再为了钱而发愁。” “长姐知道你孝顺,我相信我们梦绾,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女商贾” 江玉姝一脸慈爱地摸着妹妹的秀发,转而柔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要帮李嫂子一家了?” “嗯,若是当初没有李嫂子帮衬,我和长姐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所以,能帮便帮吧” “好,只要你决定的事,长姐都支持你” 江梦绾靠在长姐的肩头点了点头,从未有过的安心。 很快便到了十日后,李嫂子家的小娘子经过江梦绾的悉心培训,终于信心满满的进了永昌候府。 接下来,便是等着她的好消息了。 这几日,木匠和瓦工也将她们的房子修缮完了。 江玉姝在江梦绾的搀扶下,来来回回的在房子里转悠了好几圈。 看着眼前安如磐石,窗明几净的新房,她拉过妹妹的手,热泪盈眶:“咱家梦绾出息了” 江梦绾见长姐高兴,自己也高兴,这还是她到了这里后,第一次见长姐高兴成这样。 “长姐,以后只要有我在,你就等着好好享福吧” “嗯嗯,好,好,我享我妹妹的福了” 姐妹俩高兴的拉着手,又在房子里转了几圈。 走的累了,江梦绾刚扶着长姐坐在堂屋的圈椅上,便听见门外有人问道:“请问,这是江家二娘子家吗??” 嗯?? 谁来了? 江梦绾立马起身,来到了门外。 见来人竟是安宁郡主身边的丫鬟——翠琴。 这是…安宁郡主出事了?? 还没等江梦绾反应过来,翠琴便立马拉着她,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嘴里还不住说着:“江妹妹让我一通好找呀,快随我去敬王府看看吧,郡主她快活不下去了……” 就这样,江梦绾被翠琴一路提溜着,急冲冲地来到了敬王府。 一进门,便看见安宁郡主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上,嘴里念念有词“我活不下去了,饿死我算了,太难吃了,真的太难吃了……呜呜……呜呜……” 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一颗桑葚。 这?? 也不像饿死的节奏呀? “郡主,江梦绾来了” 沈南意听到翠琴的通报,“腾”地一下,从榻上弹跳了起来。 快步地向江梦绾飞奔而来。 “好梦绾,你总算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话音刚落,便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梦绾:“………” “不知郡主找我来,所谓何事??若我没有记错,我好像已经不是王府的人了??” 沈南意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知道呀,所以这不是请你来了吗?” “请我??”江梦绾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在联想到刚刚自己像一只弱鸡一样被翠琴提过来的情形。 竟不知道请人还有这种请法的?? “对呀,当然是请你了,我家厨娘告假了,做茶饮的丫头也病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让翠琴把你给请来,帮几天忙。” 见江梦绾脑门上揪在一起的皱纹,沈南意只得硬着头皮,仰着脸继续说道:“当然了,报酬肯定少不了你的” “郡主,我当初已经说过了,我不做丫鬟” “行,不做丫鬟,可以做厨娘”沈南意连忙嬉皮笑脸地接下了她的话。 “我也不做厨娘!” 沈南意一听,顿时信心大减,颓废的瘫坐在了圈椅上,一张嘴翘的老高,嘟囔道:“那你要怎样才能留下来嘛” 江梦绾看了一眼圈椅上小小的人儿。 这才数月不见,安宁郡主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 想到自己和长姐如今的生活也离不开安宁郡主当初的赏赐,江梦绾的心也软了下来。 “这样吧,郡主把你院子里所有厨娘和丫鬟全都叫出来,我选几个得力的,悉心给郡主培训一下,如此一来,郡主日后就不用担心了” 听了江梦绾的建议,沈南意顿时来了兴致。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正当她让翠琴去通知全院的下人时,江梦绾却不急不躁的开了口:“不过,我有个要求” 沈南意怕她反悔,也不做多想,连忙回道:“你说,别说一个,就是十个我都答应你” 见南宁郡主如此爽快,江梦绾趁热打铁,忙补充:“我给郡主培训下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报酬嘛,自然…” 还没等江梦绾说出具体的数字,沈南意便急不可耐的打断了她。 “我还以为什么要求尼?报酬好说,只要你培训出来的人我能满意,你说多少,便是多少!” 江梦绾一听,心里乐开了花。 这感情好呀,正愁没有本金尼,这不就来了吗? “行,就这么说定了,郡主,请吧” 培训人,对她来说还不简单。 再加上经过上次的接触,江梦绾对郡主的喜爱偏好那是了如指掌。 待她们来到院子里,厨娘和丫鬟们已经整齐的立在了那里。 她们不知今日郡主为何把他们全都叫到了这里? 直到看到郡主身边的江梦绾后,一个个的更是满腹狐疑。 “她不是离开王府了吗?怎么回来了?” 江梦绾哪儿管她们想什么。 她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着步,仔仔细细地挨个观察起来。 这个厨娘不行,太胖了,肯定爱偷吃。 果然,一下秒,系统君就跳了出来。 “系统提示: 人物:王大娘 性格:奸诈狡猾 爱好:偷吃,贪小便宜” 淘汰! 江梦绾话一出口,只见那满身横肉的胖大娘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忽而反应过来后,朝着沈南意的方向,“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头道:“郡主,求求您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没了这份工作呀,我……” 还没等她说完,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给拖了下去。 其他下人见状,都慌了神。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面面相觑。 江梦绾也没有理会,继续往下挑着人。 嗯,这个厨娘不错,一身的健子肉,一看就是个掌勺的好手。 “系统提示: 人物:马大娘 性格:勤劳正直 爱好:研究新菜式” 不错,不错,留下! 这个淘汰,那个也淘汰。。。。。。 。。。。。。 不一会儿的功夫,满园的下人,就只剩下了几人。 厨娘:马大娘,冯大娘,张嫂子,杨嫂子 丫鬟:橙黄,橘绿,清风,细雨 小厮:王二,李四 好了,人齐了,那就开始吧。 首先是厨娘。 江梦绾带着厨娘们来到了小厨房,分别从选材,清洗,下刀,调料,做法,火候等几个方面详细的给她们做了示范。 见马大娘和冯大娘她们惊讶地半天合不上的嘴巴,江梦绾就知道,见效了。 接下来就是丫鬟了。 这做丫鬟,就相当于是现在的助理,那必须是样样精通,无所不能。 无论是做茶饮,还是暖床,熏香,梳妆,打扮…那门门都是学问。 江梦绾简单的演示了一遍如何熨烫衣裙和熏香,惹的一旁的沈南意不住的惊呼“妙哉,妙哉” 而小厮尼? 无非是要心细如毛,懂的察言观色,善于打探各路消息。 必须对盛京城所有的大小门户了解的一清二楚。 能在千篇一律的众人中,迅速的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所以,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达到的,还需他们记忆超群,日积月累。 就当江梦绾专心致志的分析眼前的形势时,系统却在这时突然狂闪不止。 “人物系统分析混乱,人物系统分析混乱” 嗯??这是?? 江梦绾看着刚刚迈进门的大反派沈云哲,脑壳卡顿了。。。。。。 第3章 五百两 “哥哥今日怎的有空到我的院里来了?” 见到沈云哲,沈南意也有些惊讶。 大哥可是很少到她的院子里来的,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云哲没有回答沈南意的问题,反而望着眼前举止怪异的江梦绾发问道:“你们在作甚” “哦,江梦绾在帮我培训下人” “培训?…下人??” 这是什么无厘头的词汇? “哥哥有所不知,江梦绾可厉害了,别看她在我这儿待的时间不长,但她对我院子里的所有下人一清二楚” 沈南意一把拉过旁边呆如木鸡的江梦绾,兴奋的解释道。 “哦…是吗??” 沈云哲迷着一双眼睛,从上到下,仔细的把江梦绾打探了一番。 不就是洞若观火吗,有点脑子的人就会的事,到了她这个见识短浅的妹妹这儿,反倒成了一个了不得的本事了。 沈云哲倒想看看江梦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怎么个厉害法?” “那这就说来话长了”沈南意正欲给哥哥炫耀一番 却被沈云哲给无情打断。 “让她说” 江梦绾立马俯身低下头,心中将他给骂了个千百遍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回世子,左右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婢说出来,怕污了您的耳” 沈云哲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包含着冷笑和藐视,将她的畏惧尽收眼底。 脸上却还是那副温柔敦厚的模样。 见哥哥不语,沈南意连忙上前打破了沉默。 “哎呀,哥哥,你就别杵在这里碍眼了,难得休沐,你去陪陪祖母吧” 沈南意也不知道为何,只要一见到她哥哥,江梦绾便像换了一个人般,变的畏首畏尾的。 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她这哥哥生的俊俏,性子也是温文尔雅的,怎么也和“害怕”这个词站不上边呀。 不想哥哥打扰到江梦绾,沈南意一边把沈云哲往门外推,一边顺带着连忙关上了房门。 好了,这下便没人能打扰到她们了。 她给江梦绾使了个眼色。 “来吧,继续” 吃了个闭门羹的沈云哲,站在门外,脸色冷的吓人。 今日他难得休沐,本打算出门看看大疫之后的盛京城恢复的如何了。 却在经过沈南意的院子时,被里面的动静给惹来了兴致。 鬼使神差地想来探个究竟,不料却被沈南意那丫头活生生的挡在了门外。 眼下是又气又恼,恨不得踹了面前的这扇门。 侍卫飞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他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从脖子上搬了家。 “去,好好查一查这个江梦绾” 沈云哲一边转身,一边吩咐道。 “属下领命” 江梦绾接连着好几日,都蹲在小厨房和丫鬟房里。 好在系统帮着她挑选的人,个个都有着过人之处。 就拿小厨房的马大娘来说,那炒起菜,颠起勺来,可不比饭店的厨师长逊色。 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把江梦绾交给她的几个菜式练的炉火纯青。 江梦绾甚至觉得,比她做的还好吃。 本来吧,她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厨师,只是平日里下班后,闲来无事,喜欢研究好吃的罢了。 再加上她以前所在的城市,本就是一个美食之都。 所以,对于美食匮乏的古代,她所知道的菜式,每天变着法的给郡主做,足足够她吃一辈子的了。 至于茶饮,那更是简单,不就是照着自己喝过的奶茶,依葫芦画瓢的改良一下,便成了。 所以,这工作尼,也算对口。 做起来自然就得心应手多了。 这期间,长姐托人送来了口信,据说李嫂子家的小娘子,在永昌候府干的不错,很受长房媳妇的喜欢,月银拿的高不说,还得了许多赏赐。 李嫂子一家高兴坏了,说是待江梦绾回去后,定要好好答谢于她。 江梦绾倒也不意外,这本来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当初,见她记忆力好,说话的声音又清晰悦耳,便想到了让她背诵话本来讨喜这个办法。 得亏那小娘子也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背起话本来,让江梦绾都有些自愧不如。 果然年轻,记忆力就是好。 临去侯府的时候,江梦绾叮嘱过她,一定要及时更新话本,凭着她的聪明,日后在永昌候府定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江梦绾此时心里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不仅帮了李嫂子一家,也让当初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有了信念。 这还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儿。 当然了,好事儿都是凑堆来的。 这不,站在安宁郡主库房里的江梦绾,直接傻眼了。 贫穷真的限制了她的想象。 她只在小说里见过眼前的情节,此时就活灵活现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知道郡主眼光极高,平日里就喜爱收集奇珍异宝,她库房里的宝贝数不胜数。 可没人还告诉过她,这库房里还有这些呀? 足足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半人高的珊瑚盆景……数不清的大小箱子里装着各种珍珠玛瑙。 这…还真是大户人家。 “看见了吧,我可没骗你,只要你培训出我满意的厨娘丫鬟,这里的宝贝,我便送你两个” 沈南意看着眼前没见过世面般的江梦绾,傲娇的提醒道。 还好江梦绾是个小财迷,要不然还真留不住她。 刚好,她沈南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江梦绾一边傻乐着,一边抚摸着眼前的各类奇珍异宝。嘴里还不忘奉承道:“我自然是相信郡主的,自然相信…呵呵呵……” “也不知你为什么不愿待在我们王府,若你在王府,我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有沈云哲在,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留在敬王府呀! 江梦绾不禁在心中感慨。 一想到那张光风霁月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阴狠毒辣的心肠,她就会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多谢郡主厚爱,你知道我的,我想要的是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想整日里圈在这半方天地,身子都舒展不开” 听了江梦绾的话,沈南意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那些个新奇话语。 她的身上似乎有某种吸引人的魔力,让沈南意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去探究。 “哦,对了,前几日我二嫂嫂还来找过我,说是想让你帮帮她,不过我看你似乎也不是很想待在王府,便给你回绝了” “什么??回绝了?是谁告诉郡主我不愿待在王府的?” 只要有钱赚,管他王府还是地府,反派还是正派的。 “不是你说的?不愿待在这里吗?” 短短谈话间,江梦绾的心里已经翻了几千个白眼了。 “你不会……是想帮我二嫂嫂” 见江梦绾不愿搭理她,沈南意连忙补充道:“这还不容易,我告诉她一声,不就得了吗?” “不过,你得先让我满意,要不然她休想从我手里把你抢走” 看着蛮横霸道的沈南意,江梦绾哭笑不得。 那是自然,她江梦绾可是一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人。 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只要能让沈南意这个混世魔王满意,那她不就成了自己的活招牌了吗? 还怕以后没人找她。 说干就干。 江梦绾最后看了一眼库房里的宝贝们,狠下心,头也不回的往小厨房的方向走了去。 今日王府新宰了一只羊,那就给她们小露一手,来个烤全羊。 她让小厮照着她画的图纸,做了个简易的烤架。 然后把青菜,洋葱,茴香,姜,桂皮等香料放进桶里搅拌均匀。 将洗净的全羊下入桶内腌制两个时辰。 再用圆葱,八角,小茴香,芹菜,胡萝卜等做了一个秘制香料包,放进全羊体内。 用铁丝将四个羊腿固定在烤架上,下方搭个简易的火炉。 然后亲自上手给让马大娘,冯大娘她们示范了一下姿势后,吩咐她们轮流换着手,旋转摇动起了烤架。 很快,羊的表面便开始滋滋冒油,香味也飘了出来,引来王府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你这院子里又再做什么吃食尼?”敬王妃闻着香味,来到了郡主的院子里。 自从上次,沈南意给她带了点烤鸭过去,敬王妃便馋那个味的很。 这不,刚想着来南意的院子里瞧一瞧,就赶上了这顿新奇的吃食。 只是,这做法,她可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母亲来啦,快来瞧,这羊皮冒油了!” 沈南意一边手舞足蹈地拉着敬王妃左瞧瞧右瞧瞧,一边还不忘给她介绍江梦绾。 就差没把“我的人做的”刻在脑门上了。 谈话间,烤全羊便好了。 江梦绾拿出一把锋利的刀,熟练地替沈南意和敬王妃剔下了最香的腿子肉和排骨肉。 “梦绾,这道菜叫什么?”沈南意嘴里包着肉,含糊不清的问道。 “回郡主,这叫烤全羊” “烤全羊,嗯嗯…通俗易懂…好吃,太好吃了” 江梦绾也往嘴里塞了一口肉。 火候还行,要是在来点孜然粉,那就更美味了。 就在这时,郡王殿下也闻香而来。 “妹妹这是背着我偷吃什么尼?要不是我鼻子尖,恐怕……”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了坐在上首的敬王妃,手里拿着银箸,头也不抬地大快朵颐。 “母亲也在尼”郡王拱手恭恭敬敬地向敬王妃行了个家礼。 敬王妃这才微微抬眸点了点头,示意郡王自己坐,随后又专心地吃起了手中的美味。 翠琴给郡王端上仅剩的一点边角肉后,退到了一旁。 “二哥,别说我不照顾你,你一来,我把明天的口食都分给你了” 看着郡王碗里的羊肉,沈南意大呼肉疼。 必须让江梦绾教会她的厨娘做这个,才能放她出府。 沈南意愤愤地想到。 郡王一边吃了羊肉,一边连连点头称赞。 怪不得他那个骨瘦如柴的妹妹,这段时日丰盈了不少。 若他小厨房的厨娘能做出此等美味,恐怕自己的腰身都要胖上两圈。 可转念又想到今日自己来此的目的。 继而开口问道:“上次你二嫂嫂给你提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什么时候也把你的培训师借给二哥使使” “江梦绾可是我花重金请来了,二哥哥说借就借,天下哪儿有如此便宜之事”沈南意不屑的回道。 不扒他一身皮,弥补一下自己的损伤,她还叫沈南意吗? 再说了,江梦绾不愿,她也不敢答应呀。 若真的惹得江梦绾不高兴,那她以后还能吃到如此美味的吃食吗? “你尽管说,什么条件?”郡王也不甘示弱。 沈南意朝江梦绾使了一个眼神后,理直气壮的伸出了五根手指。 “不就是五十两嘛,明日我就让你二嫂嫂给你” 沈南意不屑一顾的耻笑道:“哥哥是在说笑尼,我是缺那五十两的人吗?我说的是五百两” 江梦绾听见自己的天价身价,惊的瞪大双眼望向沈南意。 她每个月的月银也不过才二两,郡主竟然问郡王要五百两? 那可是五百两呀! 足足能买五十个一等丫鬟了! 郡王他怎么可能答应? 第4章 那可如何是好 郡王听后,一脸的不可置信,皱眉反问:“多少?五百两?” 沈南意给了江梦绾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转头漫不经心地回道:“二哥不必惊讶,这还只是定金,若江梦绾培训的乳母丫鬟能让嫂嫂满意,我要的也不多,就你小金库里的那双玉候珠” 沈宴礼下意识的便要开头口拒绝。 但眼前却立马浮现出了娇妻的愁容。 自从诞下麟儿,夫人便日日以泪洗面。 先后换了几个乳母,麟儿却一直奶量堪忧。 从刚生下来时的大胖小子,渐渐变得鸠形鹄面。 与同龄的奶娃相比整整小了一圈。 期间,御医也来看了多次,却始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专门照顾麟儿的丫鬟也换了一拨又一拨,他仍是夜夜啼苦。 娇妻此时还在弥月,因心系麟儿,夜不能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听说妹妹这边有个无所不能的培训师,便想着借来试试。 没想到沈南意这小妮子狮子大开口,竟要他最珍爱的玉候珠。 她眼光还真是毒,要知道这玉候珠可是稀世珍宝。 传说是由一白一黑两只大蛇幻化而成,径盈尺。 白色纯白而夜光,可烛室。 黑色纯净而晶莹,可透视。 当初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了这无价之宝。 自然不会轻易拱手相让。 但转念想到忧思的娇妻和病弱的麟儿,心便软了下来。 与她们相比,区区玉候珠又算的了什么。 于是他心一横,摇了摇牙,愤恨地回道:“行,只要你二嫂嫂满意,我便把玉候珠亲自奉上” 见他松了口,沈南意朝江梦绾投去了一个胜利的眼神,继而卖起了关子:“不过……” 听得她还有要求,郡王有些不耐烦了。 “有什么,你一并说来!” 见二哥有些生了气,沈南意也不逗他了,直接道:“这事儿,二哥不得问问梦绾的意见?” 自己明明答应重金相与,还赔上了一对稀世珍宝,如今竟要他堂堂一个郡王,自降身份去询问一个下人的意见。 这……他可做不来! 妹妹似乎也太给那人脸面了。 沈宴礼转眸看向了立在下首的江梦绾,甚是鄙夷不屑。 感受到郡王漠然的目光,江梦绾有些局促。 在这个封建朝代,王公贵族们身上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郡王又怎会屈尊询问自己的意愿? 不过问不问的也无所谓,谁还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于是她毕恭毕敬地对郡王福礼道:“能为郡王效力,是婢的荣幸,只是婢事先允诺了郡主,遂不能马上去到郡王妃那边,还请郡王谅宥,待婢把郡主所愿完成,您若还需要,婢再前往” 语毕,上首三人的目光齐齐的朝她聚了过来。 眼前的江梦绾锦心绣口,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一席话,轻松的化解了自己的难题,也保全了郡王的面子,还讨好了安宁郡主。 这女子,不光长的端丽冠绝…更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 真是世间难有。 正当大伙被她的聪慧所折服之时,一直没有言语的敬王妃却有些担忧。 “怕只是我那宝贝孙儿等不到那时?” 沈宴礼听闻,从思绪中反应过来,接过母亲的话,忙说道:“对,对,等到那时就来不及了,你现下就随我先过去看看” 说完,便起身拜别敬王妃,牵头走了出去。 江梦绾看了一眼敬王妃和安宁郡主,在得到俩人的首肯后,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郡王的内寝,便看见一位妙龄少妇半倚在床榻上。 头上带的朱色嵌珠抹额,衬的她脸色越发苍白。 眼角还残留着未来得及试去的泪痕,阖眼假寐。 她神色倦怠,连江梦绾一行人进来时发出的大动静,都懒得理会。 郡王见状,怜惜的上前,坐在塌边,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问道:“今日身子可觉好些了?” 温青容听到来自夫君的关爱,这才勉强打起精神,睁开秋眸,默默地点了点头。 “夫人你看,我把谁给你唤来了?” 随着郡王的指引,温青容的目光停留在了江梦绾的身上。 见夫君带回了一个丫鬟装扮之人,还兴致勃勃地特意跟她提起,温青容也大约猜出了来人是谁。 心中有些惊讶,连忙坐直了身子,追问道:“郡主答应了?” 想到之前,自己差人给郡主带话,想要借她身边的江梦绾一用。 却不想沈南意直接就给回拒了。 惹的她好一阵难过。 如今见自己的夫君轻而易举地将人带了过来,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那是自然” 沈宴礼见妻子从病中惊坐,欢喜万分。 暂时掩下心中对沈南意的愤恨,笃定地回道。 温青容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她一边唤人将麟儿抱来,一边示意丫鬟给江梦绾看座。 江梦绾却之不恭,微坐于绣凳上,仔细地听郡王妃说着眼前的问题。 待温青容言尽,她也知道了个大概。 正想要问出心中疑惑之时,便见乳母抱着麟儿进来了。 她起身来到乳母面前,望着怀中只有两月大小的奶娃,心生怜爱。 系统君也在这时及时上线。 “系统提示: 人物:小奶娃 性格:敏感洁癖 爱好:粘人,哭闹,好动, 呵…原来是个敏感宝宝。 江梦绾大约猜出了他哭闹不止的原因,转身求证道:“敢问郡王妃,长公子的乳母可是多人?” 温清容本以为这丫头只是简单的端详了麟儿一番,却万万没有想到,她单凭一眼,就知道了眼下的状况。 不禁对她的佩服又增了一分,连连点头称是。 江梦绾证实了心中疑虑后,便请郡王妃把所有乳母唤了上来。 看着眼前低眉站着的四个妇人。心中直呼奢靡浪费。 一个小小的奶娃子,怎用的了这么多乳母。 她从一行乳母的身前略过,根据系统的提示,心中已经了然。 转身来到郡王郡王妃的面前,俯身回道:“问题便出在这些乳母身上” 此话一出,沈宴礼和温青容面面相觑。 一个不行,还说的过去。 这…全都不行,怕是哪儿出了差错吧? 俩人半信半疑的盯着她,再次确认:“都不行??” “是,都不行”江梦绾肯定答道。 这下,郡王和郡王妃彻底慌了神。 这都不行,那可如何是好? 江梦绾知她们心中担忧,遂连忙解释道:“长公子天生娇子,贵不可言,理应侯服玉食,只是,小奶娃天性胆怯怕生,若不停的更换身边之人,便会缺乏安全感,以哭反抗” “安全感?”温青容听的云里雾里。 其他的还能理解,只是这“安全感”是什么东西? “对,安全感,所以,乳母一人足矣” 温青容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疑惑万分了。 “既然一人足矣,那为何你说这些乳母都不能留?” 江梦绾看了看眼前众人,本不好意思当着本人的面揭穿。 但郡王妃爱子心切,一再逼问,她不得不说出了其中缘由。 看着身旁的乳母们逐渐涨红的双脸,江梦绾心中越发的过意不去。 “洁癖?这又是什么?”温青容听后,脸都快揪成一个褶皱了,但还是无法理解从江梦绾口中说出的话。 是了,对于现在这个朝代的人,“安全感”“洁癖”等词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江梦绾无奈,只得换了一种他们能接受的说辞:“所谓洁癖,既是长公子爱洁净,不喜乳母们身上的气味,故婢才说,乳母们皆不能用” 见郡王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言语,她继续说道:“眼下还需尽快给长公子找一位喜净的乳母,待寻来后,婢再过来,给她指点一二” 江梦绾一语话毕,温青容这才从游离中抽离出来。 只是眼下形势,她要如何尽快的找到一个合适的乳母。 现如今大冶国刚经历瘟疫,往些年王府的旧人们,死的死,病的病。 张管事好不容易才从外面买了些家世清白的人回来。 可江梦绾偏说嬷嬷精挑细选出来的乳母都不行。 奈何麟儿又哭闹不止。 她只好勉为其难的听从了江梦绾的建议,赶紧打发手下人出府寻合适的乳母去了。 只一条,无疾,喜净。 江梦绾寻思着云玺殿这边暂时也没有自己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便向郡王和郡王妃拜别,打算回郡主那里知会一声。 却转身之时,瞥见丫鬟端上来了一碗油腻腻的汤水,递到了温青容的面前。 她盯着那碗油水,担忧地问道:“郡王妃每日都吃这个??” 温青容不容置疑的点了点头。 她们这儿的女子在弥月期间,都吃这些呀! “可是有什么不妥?” “倒也没什么,只是,郡王妃刚生产不久,也无需亲自喂养,故不宜吃的过于油腻,恐适得其反,身子反而不利索” 被她这么一说,温青容忽而想起来,自生产后,自己的身子便一直不得力,总觉得浑身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 她犹豫地看了眼那婉油水,让人撤了下去。 先前心中对江梦绾的不信任顿时烟消云散,忙对转身欲走的江梦绾问道:“既然来了,不知小娘子可否愿意留下,帮我培训一下院里的厨娘?” 江梦绾一听的,默默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哎…早知道就不问了! 还要培训厨娘? 也不知郡主那边会不会给自己加点工钱? 第5章 我心中有数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江梦绾的脚步便瞬间顿住了。 其实培训什么的用不上,只需给厨娘简单说几道适宜在弥月期间吃的菜即可。 这么轻松的活,打着灯笼都不一定找得到。 如今人家亲自送上门,哪有拒绝的道理不是。 她便满心欢喜地应了下来。 温青容尼,本也只是试探性的问一句,并没抱多大希望。 却不想,江梦绾竟轻易同意了。 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连忙乐不可支地招呼丫鬟带着江梦绾去了小厨房。 好在云玺殿的厨娘们个个都是能手,不似郡主先前院里的那些厨娘。 江梦绾讲解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三下两下的便交待清楚十几样菜式,都是些她平日里偶然间看到的月子餐。 什么莴笋炒肉丝,木耳炒山药,虾仁西兰花,蒸蛋羹,清蒸鳜鱼……… 无非多食高蛋白,荤素合理搭配而已。 结束了这边的事情,江梦绾在日薄西山时来到了郡主的院子里。 在王府待了十几日,也不知道长姐一人在家如何了? 便想着给郡主告个假,回趟家。 一进门,还没等她开口,沈南意就巴巴的迎了过来,邀功道:“怎么样,我从二哥那里给你讨的报酬可还满意?” 江梦绾自然是满意的不得了。 没想到这安宁郡主平日里看着不着调,真做起事儿来还挺靠谱的。 她也不掩饰,一边笑着,一边连连点头。 沈南意见她高兴,也放心了,转身来到贵妃榻上躺下,往嘴里塞了一个绿豆糕。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口齿不清地继续说道:“哦,对了,二哥那边送来的银子就全归你了,但那玉候珠你得给我留下” 江梦绾本就没有肖想过玉候珠,郡主只要愿意分她个几十两白银便已是莫大的恩赐。 却万万没有料到,沈南意把五百两全都给了她。 那可是五百两呀? 若不是刚刚掐了一下自己,能感到疼痛。 江梦绾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不亚于中了彩票呀! 于是忙对着郡主连连道谢。 有了这笔钱,她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买卖了。 得赶紧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给长姐。 遂向郡主说明去意,得到她的首肯后,辞行,出了王府,往家里走去。 因有些许时日没有出王府的门了,江梦绾走在盛京城的街道上,感觉最近流民似乎多了不少。 历朝历代,如何安置流民,都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处理的好,便可以推动当地的经济发展。 但若处理不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多数情况下会发展成□□,后果不堪设想。 大冶国的圣上是个仁君,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而且一个国家想要发展生产,就必须不断的增加人口。 “重民命而厚民生”。 所以面对这个难题,他主张的是敞开城门,随意出入。 以至于眼下流民是越来越多。 她隐约记得书中提到过这件事。 那个大反派沈云哲好像就是靠成功镇压流民,得到了圣上的信任,从此平步青云。 江梦绾一想到那场肝髓流野的强行镇压,神色越发沉重。 她驻足于大道上,焦虑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流民。 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而此时,不远处的楼阁之上,一双冷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云哲眺目远望,眉头紧皱,心中疑虑更重。 虽然前几日飞羽已经把江梦绾查了个底朝天,知她身世简单清白。 但沈云哲总觉得,这女子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让人猜不透。 就好比现在,她娇小的身躯行走在通曲大道上,本应是归心似箭。 却突然停下来,驻足打量起了来往的流民。 她一介闺中粉黛,却对流民颇感兴趣。 让人很是怀疑。 彼时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初春的夜晚,凉风习习。 微风卷起沈云哲的衣角,在空中呼呼作响。 直到那道丽影消失不见,他才微微转头,冷冷地吩咐道:“继续盯着她” 飞羽领命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边江梦绾刚回到家中,长姐便迎了出来。 那日妹妹匆匆一别,恐她担心,第二日便叫人递了口信,说是要在王府待上月余,让她一人在家,万事小心。 眼下才过去不到半月,这突然回了家,沈玉姝心中有些担心。 “怎的今日突然回来了?” “不放心姐姐一人在家,回来看看”江梦绾一边净手,一边回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李嫂子没事儿便过来陪我,倒是你,一个人在王府,定是万分辛苦” 江玉姝看着妹妹消瘦的脸庞,心中很是心疼。 她顺手从木架上给妹妹递过去一张净帕后,转身快步去到了厨房。 这丫头,难得回家一趟,得好好做几道她爱吃的菜,给她补补身子。 江梦绾踱步来到厨房门口,看着长姐手脚麻利的做着饭,想来她的身体已无大碍,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了几分。 用过晚膳后,姐妹俩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聊起了最近的趣事。 “长姐,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做,却没有做的事吗?”江梦绾一改刚才的嬉闹,一本正经的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就想着帮长姐实现你的愿望”江梦绾用手枕着脑袋,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 “愿望……”江玉姝顿了半刻,也学着妹妹的姿势躺在摇椅上,缓缓道来:“如果说愿望,长姐最大的愿望便是你此生平安顺遂” 听完长姐的话,江梦绾先是一愣,而后眼泪就不听使唤地溢了出来。 她向来是个感性之人。 只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 有的都是长姐无微不至的关怀,李嫂子不计回报的照拂,郡主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无疑是幸运的! 江梦绾悄悄试去眼角的泪花,转头望向了长姐。 夜晚的清风微微浮动着额前的几缕发丝,淡扫娥眉。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 或许这样的日子,才能唤作幸福。 翌日清晨,早早地吃过饭,叮嘱了长姐几句后,江梦绾便往门口走去。 昨日郡主就允了她一夜假,故今早还需回到王府,继续培训下人。 想着能早些了了王府的那些事,也好回家照顾长姐,脚下的步子也加紧了几分。 就在她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和迎面而来的李嫂子撞了个满怀。 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哟喂…我的小娘子,走路看着点儿呀”李嫂子连忙扶住了晃悠的江梦绾,一边关切地唠叨道。 “嫂子,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 江梦绾稳了稳身子,甚是疑惑! “我来给你长姐送点小食,顺便知会一声,这几日怕是没时间过来了” 李嫂子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屋内,放下了手中的小食。 江玉姝见她一脸愁容的,有些担忧,关切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李嫂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我家那二弟,你是知道的吧,月余前,刚生的二小子夭折了,偏倒霉事凑齐的来,眼下他去干活时,又把腿给摔断了,你说,这家中本就贫苦,突然没了劳动力,断了收入,还要看病抓药的,让他们如何是好?” 李嫂子摆了摆头,无奈地继续道:“我便想着,在家也是闲着,过去帮扶一二,搭把手照看一下孩子也是好的” 江梦绾听后,一阵唏嘘。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是可怜的人。 这李嫂子二弟一家,她印象比较深刻。 李老二因常年在外干苦力,皮肤晒的黝黑,人倒是本分老实的很,跟李嫂子一样,是个热心肠。 他的媳妇,是个话不多的清秀妇人,虽家里贫苦,但一身麻衣常年都是干干净净的,家里也收拾的井井有条,甚是能干。 关于李老二的那个刚出生就夭折的二子,江梦绾也有些记忆。 好在贫苦人家没有那么矫情,儿子夭折了,伤心几日,便也就放下了。 只是李老二受了伤,家里顶梁柱一倒,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难了。 江梦绾本当一件家常事给听去,却突然想起来,这李家媳妇刚生产不久,平日里也拾掇的清爽干净,这不正适合去王府当乳母吗? 便拉住正欲走的李嫂子,问了起来。 听完她的话,李嫂子一拍大腿,高兴道:“你还真是我们家的贵人,等着,我这就去把弟妹给寻来,你瞧瞧” 江梦绾连忙拉住了她。 “嫂子莫急,人就不用看了,我心中有数,待今日回王府去打探一下,若还需要乳母,再寻来也不迟” 李嫂子刚才兴奋的过了头,现在被江梦绾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确是自己太着急了。 灿灿地笑道:“对,对,对,你看我,给高兴坏了,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有劳梦绾走一趟了” 李嫂子突然对自己这么客气,反而让江梦绾有些不习惯。 打趣的搪塞了她一通后,便往王府去了。 也不知道郡王妃给麟儿找乳母的事如何了? 第6章 以后走路看道 回到王府,江梦绾便一直忙的脱不开身。 今日她需要教会厨娘们做火锅,还要教丫鬟们做奶盖草莓,最后还得去检验一下小厮们的学习成果。 当真是抽不出一点时间去云玺殿那里。 就在她分身乏术之时,郡王妃身边的丫鬟却寻了过来。 说是已经寻得了一位新的乳母,让她得空了,过去帮着看看。 江梦绾应了下来。 直到傍晚时分,才稍稍闲了一些,没敢做过多耽搁,疾步来到了云玺殿。 丫鬟通报后,她便静候在耳房等待召见。 不多时,敬王妃亲自过来相迎,这让她很是惊讶。 随她一起来到内寝,江梦绾才知道,原来长公子很喜欢新来的乳母,今日奶量剧增。 此时已经喝饱了奶,倦在乳母的怀里睡着了。 怪不得温青容笑逐颜开的。 江梦绾适时打量了一下眼前新来的乳母。 鹅蛋脸,丹凤眼,长相倒也说的过去。 因生的肤白,自然看着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 短短一日时间,云玺殿便寻来了良人,江梦绾很是佩服她们的办事效率。 郡王妃示意乳母带着长公子退下后,屋内就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这个新乳母,你觉得可还行?”温青容发问道。 江梦绾心中有些飘忽不定。 单从外表看,自然是符合要求的。 至于其他的嘛,就不甚了解了。 主要今日那破系统莫名其妙的就罢工了,搞得她也不大笃定这人到底秉性如何。 遂郡王妃的这个问题,也有些不好确切的回答。 见她巴巴地望着自己,等待着答复,江梦绾只好硬着头皮道:“回郡王妃,长公子肯吃奶,那便是极好的,至于能不能和乳母建立信任,还要是看缘分的” 这一句也说进了温青容的心里。 她拉过江梦绾的手,眉开眼笑道:“这得亏有你,以后还需你多多费心” “那是自然”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嘛。 只要钱到位,啥都好说。 俩人又闲聊几句后,江梦绾便从云玺园退了出来。 一边往郡主的汀雨居走,一边计划着还需多久才能离开王府。 遂一时不察,撞到了一堵人墙上。 抬眼便看见沈云哲那张骤然黑沉的脸,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请罪:“婢罪该万死” 沈云哲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充满了探究。 见她浑身瑟瑟发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很怕我??” 江梦绾匍在地上,点了点头。 片刻后,又连忙摇了摇头。 沈云哲淡淡的扫视了她一眼,目光不屑,还隐含一丝厌弃。 明明已经怕的要死,却偏要逞强。 这女子好生装腔作势。 手下的人已经查了她数月,除了一句行为怪异,再无其他。 算算日子,她来王府也有些时日了,除去偶然间吃过一次她做的晚膳,沈云哲与她,并没有交集。 但每次和他狭路相逢,此女都会远远躲开。 若真是躲不过,便都是现在这个样子,战战兢兢,惊恐万分。 沈云哲自认为,就凭他维持的表象,是断然不会让人害怕的。 难不成……她知道点什么? 才会怕自己怕成这样? 他又看了一眼此时惴惴不安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掩下心中不喜,换上平日温良恭俭的姿态,从其身边绕过。 和风细雨地说道:“以后走路…看道” 声音洋洋盈耳,听不出喜怒,倒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日后竟会手刃生父,串通贵妃弑君,成为千夫所指的摄政王。 江梦绾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然是个装腔作势之人。 空有一副好皮囊。 待他走远后,江梦绾这才起身。 揉了揉发软的膝盖,朝着沈云哲离去的方向剜了一眼。 看来以后出门得算算日子,可不要再碰见这个瘟神了。 翌日清晨,江梦绾便托人给长姐去了口信,说王府已寻得乳母,让李嫂子另做打算。 这段时日,郡主院里的人也逐渐上道,她便把心思更多的放在云玺殿那边。 新来的乳母名唤楚宜,家住盛京城东面。 性子温柔似水,话也不多,做事一丝不苟,和长公子相处的也不错。 寻她空下来的时候,江梦绾就会抓紧机会给她讲一讲喂养技巧和科学带娃。 那人也是个虚心受学的,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地听江梦绾说。 “每次喂长公子的时候,都要先净身,不能带有任何异味,否则长公子是不愿靠近你的” “还有,这个间隔时间,也要把握好,两个时辰左右喂一次,不能隔太久,也不能长公子一哭,你就喂,习惯要慢慢养成” “你自己的吃食也要注意,辛辣的食物,断不能碰” “最重要的一点,切记不能抱着长公子左右摇晃。” “……………” “……………” 江梦绾把自己目前能想到的全都嘱咐给她了。 幸好在现代,老妈经常去帮表哥带娃,回来后就爱唠叨几句,让她也耳濡目染的学会了这些带娃的技巧。 要不然她一个连婚都没结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楚宜似也听了进去,不住的点头。 刚到王府时,她心中是有些不屑的。 整日里,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对着她指指点点,让她很是不解,郡王妃怎会让一个没结过亲,更没有奶过娃的人牵着鼻子走? 可没过去一天,她便对江梦绾心悦诚服。 这女子…可不一般! 不仅精通喂养之事,还教会了她许多带娃本领。 虽有些技巧让她很不理解,但是总能行之有效。 所以,只要是江梦绾教导的事情,她都会铭记在心。 等把郡王妃这边交待完,往郡主的院子回时,已经是亥时了。 她估摸着,若顺利,再有个月余,自己便可抽身了。 说实话,若不是敬王府有一个杀伐果断的沈云哲。 江梦绾还是很乐意待在这里的。 至少待遇不错,活也轻松。 不过,她惜命。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可不想又丢了小命。 江梦绾立马从脑中剔除了这个想法,往汀雨居的方向走去。 待她刚到院门外,便闻到了一阵若有如无的香气。 像是……烤串的味道! 她大步流星地跨进去,果然便看见,院子里里里外外的围了不少人。 郡主空谷幽兰的声音从最里面飘了出来。 “快,快,放孜然,多放些” “对,就这样,江梦绾就是这样翻转的” “哎呀…你笨死了,放下,我来,一个个的蠢笨如猪” “……” “………” 江梦绾听后,宠溺一笑,摇了摇头,扒开人群,便看见了站在烧烤架旁的安宁郡主。 她白皙的脸庞已被黑不溜秋的碳灰给占满,天青色的裙裳上也布满了黑团,却丝毫没有理会这些,手忙脚乱地摆弄着烤串,模样甚是滑稽。 江梦绾再也忍不住,哈哈地笑出了声。 见她一回来便笑话自己,沈南意微微侧目,不明问道:“你笑什么?” 可江梦绾听后,非但没回答,反而笑的更大声了。 “还笑?快过来帮帮我呀!”沈南意娇嗔。 都怪这人,昨日夜里给她做了这个烧烤。 让她又解锁了一道美食。 才过去一日,便馋的要命,遂吩咐厨娘们备下了材料。 哪成想折腾了半天,没一个人会烤的。 她们那日全都只顾着吃,竟忘了看江梦绾是怎么操作的了? 没有吃到美味,沈南意心中不甘,这才亲自上阵。 可就是不行。 这刚欲发怒,江梦绾便回来了。 她不帮忙就算了,还一个劲的笑话自己。 让沈南意是又气又恼,又有些可怜。 你说这以后江梦绾走了,她还能吃到这些美味吗?? 江梦绾哪知道眨眼的功夫,郡主心里就已经弯弯绕绕,思绪良多了。 只见她来到郡主身边,接过烤串,驾轻就熟地翻转起来。 刚才在沈南意手中像烫手山芋般的烤串,此时到了她手中,仿佛成了一个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一只手左右翻转着烤串,让它受热均匀。 另一只手则依次捻起各种调料,挥挥扬扬地晒在食材的表面。 香气四溢…… 沈南意不禁咽了下口水,忍下心中馋虫爬出来的冲动,示意身旁的厨娘们,都学着点。 不一会儿,烤串就好了。 她迫不及待的上前,拿起烤串,乐颠颠地吃了起来。 嘴里还不忘惊叹“太好吃了” 一阵风卷残云,沈南意揉了揉圆鼓鼓的肚子,满意地拍了拍江梦绾肩膀道:“还是梦绾深得我心” 看着眼前十二三岁的稚嫩脸庞,一脸黢黑,故意学着大人老练深沉的说话模样。 江梦绾再次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见她笑了,沈南意反应过来,顿时也跟着笑的前俯后仰。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们二人已经越过云泥之别的身份差异,渐渐变的无话不谈。 沈南意很喜欢跟她待在一起的感觉。 “以后,你离开了王府,若被人欺负,定要来告诉我,我帮你报仇”她一只手搭在江梦绾肩上,胸有成竹的继续说道:“只要有我安宁郡主在,盛京城就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溶溶夜色下,她的目光炙热坚定,如湖水般清澈见底,如皓月般皎洁明亮。 江梦绾愣楞地站在原地,渐渐红了眼眶。 她何德何能,让贵不可言的安宁郡主如此厚待,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记下了吗?” 沈南意仰头看向她,皓齿明眸,笑颜如花。 第7章 温府出事了 一夜细雨,清晨微风徐来,天色破晓,晨曦由青紫色变成赤红色,物象也逐渐清晰明了。 枝头嫩叶上的雨珠一滴一滴地打在青石板上,在暖阳下泛着晶莹的光芒。 早起的粗使丫鬟扫着院子里被细雨打下的残叶,动作熟练且轻盈。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整个盛京城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王公贵族们三三两两的相伴而行,出门赏红踏青。 “梦绾,你把我那件桃花立马石榴裙拿出来熨烫一番,待会儿,我便穿那件” 沈南意一边拨弄着头上的发簪,一边对里屋的江梦绾吩咐道。 前几日,五公主就着人来告,相约一同去东郊赏花。 已经许久没有出过王府的她,心中甚是期盼。 连带着说话的音调都欢快了不少。 江梦绾闻声而出,看了一眼坐在妆奁前精心打扮的安宁郡主,莞尔一笑。 信步来到她的身旁,轻轻地取下了红翡滴珠金步摇,换了一只金崐点珠桃花簪。 “郡主本就生的仙姿佚貌,过于华丽的装饰反而喧宾夺主,这只桃花簪刚好和您的石榴裙相得益彰” 沈南意满意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嗯…是要比刚刚出挑许多。 “今日二嫂嫂带着麟儿归宁,云玺殿那边也没什么事,你随我一道去踏青吧?” 见郡主兴致勃勃,江梦绾不好扫了她的兴。 加上她从未亲身感受过花朝节。 以前也只见书本上粗略地了解过。 知道古人会在这一天祭花神,吃花糕,还会出门踏青,放纸鸢,很是热闹。 如今郡主让她一同前往,她心中自是乐意的很。 于是取下刚刚熨烫好的裙裳,俏皮地说道:“为报郡主恩情,婢亲自伺候您更衣?” 沈南意看着她故意装作卑躬屈膝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便有劳我们的江培训师了” “哈哈哈……” “哈哈哈……” 俩人畅意的笑声,惊了树梢上的那只小鸟,忽而扑腾着一双翅膀,飞出了王府。 等她们到了东郊的那片桃林时,五公主她们一行人已经开始赏红了。 见沈南意姗姗来迟,五公主有些气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尼?” 说话间,顺便瞥了一眼站在郡主身后的丫鬟。 若不是一副丫鬟装扮,她还以为是盛京城哪个没见过面的世家小姐尼? 长的倒是清新脱俗,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感受到了对面几缕灼热的目光,江梦绾把脑袋埋的更低了。 今日,来的都是些高门贵女,没一个是她惹得起的。 若让她们不高兴,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自己最好躲的远远的。 她低眉顺眼地立在沈南意的身边,尽量把自己没入人海。 本以为这样就没人注意到她,可终究还是逃不过,被人点了出来。 “早些时候听说安宁郡主得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培训师,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吧?” 江梦绾心中咯噔一下,直呼大事不妙。 这明显带着针对她的意思来的呀! 她挑眼看了一下说话之人,满脸的不怀好意,不禁有些担心郡主会如何应对。 而她面前的沈南意却不以为然,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直接把刚刚的话给忽略掉了。 可那人似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一般,继续说道:“恕姐姐愚笨,竟不知这培训师到底有什么惊天的本事,能让我们安宁郡主都心悦诚服,既然今日有幸一见,不知能否展示一番,让大伙也开开眼” 江梦绾听了她的一席话,脑袋都快气的冒烟了。 果然,世间,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也不知这人是何许身份,有没有郡主的官儿大? 但她刚刚好像自称是郡主的“姐姐”,想必官儿小不到哪儿去! 也真是倒霉,她那破系统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段时间就一直在死机修复中。 修了都快大半个月了,还不见好! 真想一把将它从自己的思维中踢出去! 就在她暗自揣测的时候,沈南意却适时反驳起来。 “开眼?开什么眼?你也知她是培训师,不是杂耍师,江梦绾可是我安宁的座上宾,难道你想要我的座上宾亲自给你表演节目?” 她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震慑人心。 刚刚挑事的女子听后,脸瞬间涨的通红,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还没等说完,沈南意就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转而带着些怒意,正色道:“世人皆知,我安宁只有两位哥哥,家中并无姐姐。所以…邵阳县主究竟哪儿来的胆子,敢自称是我姐姐?可是圣上颁发了旨意,而我…却不知?” 短短几句话,就让邵阳县主背上了个沽名钓誉的名声。 一旁的江梦绾不禁对沈南意佩服的五体投地。 没想到这个小妮子还挺有魄力的。 随即对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那女子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福礼道:“是我莽撞,一时失言,还请安宁郡主莫要见怪” 她嘴上虽毕恭毕敬,但心中早就愤恨不已。 当初听到沈南意得了一个培训师,便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 普天之下,就没有听过“培训师”这个词。 估计又是那安宁郡主为了博关注,自己胡编乱造的。 今日好不容易让她逮着了,那还不得杀杀她的威风。 谁叫沈南意整日里不可一世,就知道与她作对。 可哪成想,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察,不仅没能杀她的威风,反而让她抓了自己的错处。 邵阳县主只能暂时咽下心中这口恶气。 沈南意白了一眼站在下首的邵阳县主,厌烦地拂了拂手。 这场闹剧也收了场。 沈南意被扰了兴致,正欲离去,五公主这时却凑了上来。 她飘了一眼江梦绾,神秘兮兮地问道:“你那培训师当真是无所不能?” 看着五公主那怀疑的目光,沈南意立马来了气。 “那当然,我还能吹牛不成?” 其他人不信便算了,偏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不相信,江梦绾瞬间就不想再搭理她了。 她与五公主自一次宫宴上相识,倒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五公主从小循途守辙,践规踏矩,而她却离经叛道,恣意妄为。 二人性格大相径庭,却又互相吸引,倾盖如故,也是稀奇。 见沈南意如此说,五公主更是好奇了。 “要不…你把她借给我使使,我也培训培训宫里的下人?” “那可不行!” 沈南意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当即就给回绝了。 “梦绾的主,我可做不了,再说了,她连敬王府都觉得闷,你觉得她会去皇城?” 五公主听后,顿时泄了气,一张小嘴嘟的老高。 今年的花朝节,也忒无趣了些。 结束了这边的踏青之行,江梦绾随郡主一道坐在马车上,慢悠悠地往王府方向赶去。 穿梭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她挑起车帘,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街边的商铺。 这个朝代没有宵禁,民风也开放,故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也是常事。 所以时下的大街上,卖茶饮的,小食的,胭脂水粉的。。。。各式各样,数不胜数。 走马观灯的看了一番,她发现,盛京城多数酒楼,茶肆似乎都在大量的招工,岗位也是多种多样。 店小二,掌柜的,账房先生什么的,都挺缺。 江梦绾成思片刻,突然灵机一动,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好主意。 若是能让这些商户,接收外来的流民替他们工作,那日后的暴、乱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既免于了暴、力镇压,尸横遍野,又拉动了经济的快速发展。 这可是一件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之事呀! 她按捺下内心的激动,打算再好好观察一番。 却见这时街上渐渐人头攒动,朝着她们行进的方向蜂拥而至。 蓦地一下,马车停了下来。 半倚在车上闭目养神的安宁郡主一个趔趄,身子往前栽了出去。 好在江梦绾连忙扶住了她,要不然非得摔个狗吃屎。 沈南意重新坐直身子,心中甚是烦躁,隔着门对车夫怒斥道:“你到底会不会赶车?” 车夫哪儿经得住她这么一吓,连忙请罪:“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刚人太多了,惊了马,这才…” 她忍下躁意,问车帘外的翠琴道:“发生何事?” “婢也不甚清楚,郡主稍安勿躁,婢这就着人前去查探一二” 翠琴说完,转身吩咐了护卫几句,便见那侍卫消失在了人海中。 等了片刻,护卫来报。 “启禀郡主,温府出事了!” 第8章 不配称作男子 听说是温府,江梦绾心中一惊。 整个盛京城,除了郡王妃娘家,便不再有第二个“温府”。 今日可是郡王妃带着麟儿归宁的日子。 眼下出了事,江梦绾顿感不妙。 她转头看了看沈南意,见其同样神色震惊,俩人面面相觑片刻,连忙下了车。 在护卫的簇拥下,顺着人流,她们很快来到了府门口。 入目便是郡王那辆香车宝马,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马车旁边,郡王妃软弱无力地倚靠在郡王身上,一只手捏着绣帕,紧紧地贴在胸前,泪眼婆娑。 她全身瑟瑟发抖,恐慌到了极点。 沈宴礼扶着妻子,眼底盛满怒意,眉目中没有一丝温度,狠狠地盯着围墙下站着的人。 那气势似要毁天灭地般,令人畏惧。 楚宜此时就跪在她们的不远处,双手合十,神色慌张。 只见围墙下的那男人,虎背熊腰,双颊通红,一看就是喝多了猫尿。 他口齿不清,含糊嘟囔。 手中却牢牢地抱着一团东西。 江梦绾定眼一看,顿时花容失色。 男子手中抱的不是别物,正是郡王妃的宝贝麟儿。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温府的护卫此时已将贼人团团围住,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生怕惊了那人,伤了长公子。 现场的气氛也似凝固了般,众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江梦绾深深地吸了口气,尽快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迅速的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形。 男子背靠围墙,剩余三面均被护卫围的水泄不通。 若强攻,麟儿定会受伤。 但如果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孩子一旦醒来,饥饿哭闹,必然会惹的他兽性大发,后果不堪设想。 江梦绾飞速的转动着大脑。 她须尽快破了这个死局,否则长公子将会凶多吉少。 而这时,一行高头大马闯进了嘈杂的人群。 沈云哲身着玄衣,端坐在马背上。 他盯着贼人,双眼微眯,一双狭长的眼睛里,两颗幽深凌厉的眼珠,泛着冷冷的杀意。 身后的十几个黑色劲装人,个个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他们排成一排,一边防着人群向前,一边举着弓箭,齐齐对准了那人。 见一下来了这么多燕颔虎须之人,男子顿时慌了神。 他身形摇晃,左顾右盼。 突然“呼”的一下,一只手高高地将手中的麟儿举过头领,另一只手指着沈云哲一行人大叫道:“退下,全都退下” 温青容见状,大惊失色。 “啊……”的惊呼一声。 晕了过去。 麟儿在此刻被骤然惊醒,哇哇大哭起来。 郡王连忙把妻子交给身旁的嬷嬷,向前一步怒喝道:“大胆刁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若叫本王捉了去,定将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楚宜也跪在原处,连连磕头。 “夫君,我求求你了,把长公子还给我,还给我吧” 殷红的鲜血不停的从她的额前渗出,混合着泪水,布满了她的脸庞。 那模样甚是触目惊心。 安宁郡主再也忍不住,抽出马鞭,就要上前。 被江梦绾连忙拉了回来。 “郡主万不可再激怒此人了,你先去安抚郡王,让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后,她便快步来到楚宜身旁,蹲下身,焦急地问道:“你夫君为何如此?” 被突然打断的楚宜,见来人是江梦绾,先是一愣,而后幡然醒悟。 简单地复述了一遍前因后果后,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 “小娘子快救救麟儿,救救麟儿…” 看她几近疯狂,江梦绾用力地握住她的双臂,摇晃了两下,迫使她安静下来。 然后慎重地嘱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也不要说,只需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做,记住了吗?” 楚宜极力保持镇定,连连点头。 安排好了一切,江梦绾俯下身,悄悄地从人群中绕到了那人的侧面,在离他大概2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只要那人有所动作,她都能及时上前护住长公子。 麟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充斥着整个街道。 男人被吵的心烦气躁,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一定会狗急跳墙,做出过激的行为。 江梦绾紧了紧手中的石头。 虽然在现代,她能做到百发百中。 但眼下这种状况,也不知胜算会有多少。 她必须一击命中其要害,并趁那人吃痛之时,迅速上前抢过长公子。 江梦绾长长的呼了一口浊气,瞄准了贼人的腋下,使出浑身力气,正要攻击。 男子却突然放下举过头领的手,恶狠狠地盯着襁褓中哭闹不止的麟儿威胁道:“哭什么哭,再哭,我掐死你!” 说完便伸出大掌覆了上去。 “住手!” 人群中,一个铿锵有力的女声适时响起,喝住了正欲行凶的男人。 江梦绾一边越过护卫,一边往那贼人的方向慢慢靠拢,嘴里大声呵斥着,吸引他的注意力。 “堂堂七尺男儿,竟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奶娃,此等行径,当真是不配称作男子,怪不得你的妻子要离开你” 男人被她的话激的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反问:“谁告诉的你,我妻子离开了我?” 江梦绾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 “若不是如此,那你今日为何一路尾随而来,用奶娃逼她就范” 她句句紧逼,趁那人张皇失措之时,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移动。 直到离他半丈之遥时止住了步,准备伺机而动。 可面前之人突然反应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梦绾,情绪瞬间激动。 “你!往后退!快,后退!” 话音刚落,就见他立马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麟儿恐吓道:“若你不退,我便摔………” “嗖…嗖…嗖…”的几声,万箭齐发。 还没等他说完,便身中数箭,口吐鲜血。 高举过头的手缓缓落下,麟儿刹那间失去支撑,飞速下掉。 说时迟那时快,江梦绾一个躬身向前,稳稳地接住了襁褓。 再惯性侧翻身,避开了垂直倒下的彪形大汉,把麟儿紧紧地护在怀中。 待一切落定,她连忙起身,查看孩子可有受伤。 直到确定了长公子并无外伤,江梦绾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了看身旁已经气绝而亡的男人,又看了看不远处握着弓箭的沈云哲,心中暗道“好险”。 万幸他箭艺高超,要不然自己成了他的箭下冤魂都未可知。 不过也多亏他当机立断,及时出手。 这才避免了一场大祸。 江梦绾抱着受惊的麟儿来到郡王面前,亲手交到了他的手中。 见小儿有惊无险,沈宴礼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感激地看了一眼江梦绾,点了点头。 最担忧的还数安宁郡主。 她跨过人海,朝江梦绾飞奔而来。 逮着她左看看右瞧瞧的。 见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这才放了心,嘴上却不依不饶。 “谁让你如此冒险的,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我的烤全羊怎么办?” “下次不许再强出头了” “哦,不对,没有下次” “还有………” 沈南意还想再说她几句的,却被沈云哲给打断了。 “都快些上车吧,我护送你们先回王府” 说着便让手下从密密麻麻人群中清出了一条口子。 沈宴礼一行人连忙扶着昏迷的郡王妃上了马车。 江梦绾也拉着还想留下收拾残局的郡主,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奈何她们眼前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民众,试了几次,也没能冲破。 沈云哲见状,示意飞羽牵来了两头骏马。 沈南意拉住缰绳,一个翻身,骑了上去。 江梦绾不会骑马,顿时愣在了原地,手足无措。 看出了她的窘迫,安宁郡主应时伸出了手,邀她同骑。 而一旁高马上的沈云哲也同时伸出了手。 看着同步出现在眼前的两只手,江梦绾吃了一惊。 同样吃惊的还有她身旁的沈南意。 俩人的目光一同看向沈云哲,充满疑惑。 江梦绾更是莫名其妙, 这大反派今日转性了? 何故突然这么热情? 沈云哲迅速掩下尴尬,轻咳了一声,缓缓收回了手,假装不经意间,顺带理了理袖口。 不去理会她们惊讶的目光。 一行人在月明星稀之时回到了王府。 沈云哲立即吩咐下去,暂时不要惊动敬王和敬王妃那边。 待将御医寻来,仔细地给长公子和郡王妃诊断一番后,看情况再说。 嬷嬷们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郡王妃安置到床榻上。 江梦绾连忙从郡王的手中接过哭闹了一路长公子,一边安抚,一边等御医来。 不一会儿功夫,御医便来了。 张太医本已就寝,突然在夜半三更之时,被敬王府的人唤来,便知道定是出了大事。 脚下也不敢耽搁,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正欲给贵人们见礼,被沈云哲给拦了下来,吩咐他先去查看起长公子的情况。 所幸孩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惊吓过度,安抚几日便没事了。 江梦绾听后,连忙唤来楚宜,抱着麟儿退下去喂养了。 起初,在不清楚麟儿是否还有其他隐伤的情况下,她不敢贸然让其喂养。 现确定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御医又转身来到郡王妃的床榻前,隔着锦帕把了把脉。 片刻之后,他起身来到桌前,从药箱中翻出了一个小瓶。 回到床榻前,将其放在了郡王妃的鼻子下。 半响过后,闻了御医的提神香,温青容也逐渐清醒过来。 她一睁开双眼,便焦急地四下寻找麟儿的身影。 找了半天,却不见儿子的身影,心急如焚。 “麟儿尼?我的麟儿去哪儿了?” 第9章 什么也不是 温青容没有看见儿子的身影,顿时慌乱万分。 几度想要起身下床,奈何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奈重新半躺回床榻上,焦急地哭出了声。 沈宴礼疾步来到了她的身边,一边替她试泪,一边柔声安慰道:“夫人放心,麟儿并无大碍,眼下被乳母抱下去喂奶了,故不在这里。你切勿忧思过度,急火攻心” 听了他的话,温青容这才整个人安定下来。 江梦绾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去到隔壁房中,抱来了已经吃喝饱奶的长公子。 她知道,若今晚郡王妃看不到麟儿,肯定放心不下。 一见江梦绾抱着儿子过来了,温青容脸上的愁容瞬间褪去。 她伸出双臂,怕不急待地想要把麟儿接到怀中。 直到真真切切地抱着自己的孩儿,她心里的石头才最终落了地。 联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仍有些惊魂未定。 想着麟儿小小年纪便经历了此等危险之事,心中自责不已,眼泪悄悄地爬上了脸庞。 “都是母亲不好,是母亲没有保护好麟儿…” 御医见状,连忙来到了她的跟前嘱咐道:“郡王妃现下虽已无大碍,但万不可再忧思伤身,属下开了药方,还需每日服用” “有劳御医了” 沈宴礼说完这话后,便示意嬷嬷送御医出了府。 嘈杂忙碌的玉玺殿也逐渐安静下来。 沈云哲此时就坐在外堂的圈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扣着。 一下,两下,三下……… 在鸦雀无声的夜晚显得特别聒噪。 楚宜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等待着世子的发落。 沈云哲瞥了她一眼,不急不慢地问道:“你夫君今日之行为,你事先可知晓?” “回世子,婢事先并不知晓!”楚宜稽颡膜拜,连连摇头。 沈云哲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继续问道:“那他今日何故突然如此?” 楚宜这次并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见她不说话,沈云哲也不恼,继续断断续续地击打着扶手,语气漠然。 “既然你不愿在这里说,那我们便换一个地方”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侍卫上前,拉着她就要离开。 楚宜听后,顿时慌了神,连忙苦苦求饶道:“求世子开恩,求世子开恩” 听到动静的郡王从内寝疾步而出。 他忍了许久的怒气在此刻瞬间爆发。 手中的长剑直直地抵、在楚宜脖子上,憎恶的说道:“大哥不必费神,让我现在就杀了这个毒妇” 说着便要用力,却被闻讯而来地江梦绾给打断了。 “郡王手下留情!” 江梦绾疾步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了楚宜面前。 “江小娘子,你这是作甚?” “速速让开,我要杀了这个毒妇” 沈宴礼情绪激动,怒不可遏。 “还请郡王看在她尽心照顾长公子的份上,饶了她” 沈宴礼却不为所动,握着长剑的手朝楚宜的脖颈处又逼近了几分,那欣长的脖子上,顿时冒出了点点血珠。 “一切都因她而起,若不是她,麟儿何故受此遭难!” 江梦绾生怕郡王手下一个没留神,就要了楚宜的小命。 遂立即换了一种语气,苦口婆心地劝解道:“今日之事并非她所愿,全是其夫君的个人行为,眼下长公子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个乳母,若您真的杀了她,那长公子又将怎么办??” 听她提及事关麟儿,沈宴礼的眼底划过一丝犹豫。 但仅仅就是一刹。 他视若无睹,淡淡然讥讽道:“我就不信,偌大的盛京城还找不出一位适合麟儿的乳母了?” “是,您说的是,但是没有找到新的乳母前,还需留她一命,待新寻来的乳母能让长公子喜欢,郡王再做打算也不迟” 这种情况下,江梦绾不得不走一步看一步,先暂时报下楚宜的命再说。 沈宴礼听了她的话,思考片刻后,勉为其难的扔下了手中的长剑。 转身对着上首的沈云哲拱手道:“江小娘子说言有理,还望大哥成全” 沈云哲用余光瞄了一眼二弟身后的江梦绾。 只见她从容不迫地挡在楚宜面前,镇定自若。 此时也丝毫没有避讳他的目光,直直地望过来,似也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若是以前,他对江梦绾是怀疑的话,那么今日之事,他对她更是多了一份钦佩。 面对穷凶恶极的贼人,她临难不避,勇猛果敢,迅速占领先机,分散敌人注意,成功争取了有利形势,扭转局面。 他甚至觉得这个看着弱不禁风地小女子,竟比他手下那些骁勇善战的影卫还要无畏。 而如今面对二弟的威慑,她也毫不胆怯,直面应对。 慧心妙舌地化解了楚宜的危机,救下一条人命。 或许是钦佩,亦或许是其他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才让他在众目睽睽下伸出手,邀她同骑。 做出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耻的行为。 早在射杀了那人之后,他就已派飞羽去调查了楚宜。 今日之事的确跟她没有直接关系。 但她毕竟是麟儿的乳母,若她心怀鬼胎,后果则不堪设想。 所以他不能拿麟儿的安全去冒险。 刚刚之所以威胁于她,无非是想想试试水,看看她究竟是人是鬼。 本也没打算刻意为难,却不想江梦绾先下手了。 这女子的心,也太软了些。 沈云哲击打扶手的手顿了顿,起身来到沈宴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宜既是二弟房内的人,自然二弟说了算” 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江梦绾身边略过,没有看她。 继而又想到了什么,转身看了看跪在地上惴惴不安楚宜,道:“此人,二弟还需早做打算” “谨遵大哥教诲” 沈宴礼送走了大哥后,立马叫人唤来了张管事。 他盛怒难抑,大声喝道:“看看你办的好差事…” 话刚说完,又似乎意识到声音过于大了些。 怕惊扰到妻子,连忙来到张管事的身边,俯下身,一字一句地吩咐道:“现在就去给我寻新的乳母来,若明早找不来,你也不必回王府了!” “郡王息怒,郡王息怒,是小的不察,这才酿成大错,小的这就去寻乳母,这就去” 张管事一边起身往外走去,一边抬手试着额头的汗珠,嘴里小声嘀咕着。 “现在这个时辰,要到哪里去寻新的乳母这可如何是好呀??” 江梦绾见状,忽然想起了前段时日李嫂子提起的李老二媳妇,连忙唤住刚到门口的张管事,对着郡王禀明道:“婢眼下倒有一个合适的乳母人选,不知郡王可否让她一试” 她这句话刚说完,沈宴礼顿时喜出望外。 他也知这个时辰让张管事去寻乳母是强人所难。 但经历了今日之事,他已经暗下决心,那个楚宜是坚决不能再做麟儿的乳母了。 所以必须尽快找到一个适合的新乳母,他才能快些将楚宜发卖。 眼下,见江梦绾提出了合适的人选,他自是高兴不已。 既然是江梦绾亲自推荐的,那就肯定就错不了。 于是他连忙唤回张管事,让他依着江梦绾说的地址前去找人来。 江梦绾也趁这个空档,给郡王和郡王妃大致说了一下李老二媳妇的情况。 听即将到来的新乳母是江梦绾知根知底的熟人,他们心里的疑虑也放下了几分。 而此时,一直窝在温青容怀中的长公子也有了些许困意。 沈宴礼唤来门外跪着的楚宜,抱麟儿下去安息。 可郡王妃却怎么都不肯撒手。 江梦绾无奈,只得安慰道:“郡王妃放心,我随她一同下去照看长公子” 说完,朝着温青容郑重地点了点头。 温青容这才放心的将麟儿交给了楚宜。 江梦绾同她一同退到隔壁的寝室。 待楚宜哄长公子睡着后,她蓦然转身,跪在了江梦绾的脚下:“今日多谢小娘子相救,若没有您,我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说着,豆大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缓缓抬手试去眼泪,继续说道:“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娘子是这个世上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 “若以后小娘子不嫌弃,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楚宜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给自己突然行了如此大礼的楚宜,江梦绾有些诧异,连忙上前扶起了她。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介怀” 她犹豫片刻,心中充满歉意,继续说道:“刚刚我向郡王举荐了新的乳母,还请你不要见怪,只是…长公子他……” “小娘子多虑了,就算您不提,早晚郡王都会将我发卖,能给长公子寻得一位新的乳母,楚宜心中万分感激,何来怪罪?” 见她如此说,江梦绾也宽心了。 她扶着楚宜来到塌边坐下,却无意间窥见了她略微卷起的袖口下,有着一道道暗红色的伤口。 前段时日,她在偶然间看见过几次,当时心中便有些怀疑。 现如今又看见了,就想着探个究竟。 于是挽起楚宜的衣袖,仔细的查看了一番。 只见她的手臂上布满了伤痕,新的,旧的,层层重叠,触目惊心。 “怎么弄的?是不是你夫君打的?” 江梦绾问出了心中疑惑。 楚宜连忙扯过衣袖,盖住伤口,没有回答,只是一味的落泪。 见她沉默不语,江梦绾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打女人的男人,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家暴男就在她身边,遂气不打一处来。 “太可恨了,早知道是这样,刚刚就应该让郡王将那人给千刀万剐” 她一边愤恨的说着,一边又有些担忧的望着楚宜。 猜她定是受不了夫君的折磨,这才隐瞒过去,逃到了王府。 本是受害者,现如今,却还要为行凶者的过错买单。 这对她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江梦绾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她一没官身,二没财富,人微言轻。 要想在这个封建社会,相救一个人,异是一件难事。 若自己是个富婆,那就好办的多了。 奈何她却不是! 第10章 只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半月后,江梦绾就完成了敬王府所有的事情,拿着安宁郡主赏的五百两,欢欢喜喜地回了家。 打算带着长姐上街转悠转悠,看看时下的局势,两姐妹能用这些钱做个什么小买卖。 谁知前脚刚踏出门口,后脚李嫂子便带着乌泱泱地一群人往她们家走来。 这是……干嘛来了? 江梦绾和长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愣在原地。 而李嫂子却没有理会她们的诧异,自顾自地介绍起了来人。 “这位是你孙家大嫂” “这位是林家大娘” “还有这位,是罗大嫂” “……” “………” 江梦绾尴尬的笑着,跟她们一一见礼。 看来今日是不能出门了。 她掩下失望,邀众人进了屋里。 本就弹丸大小的房屋,因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更显得拥挤狭窄。 她和长姐将家里的凳子全都搬过来,但还是坐不下所有人。 所以,只得委屈少数人站着了。 众人落座后,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你推推我,我挪挪你的,有些窘迫。 “大伙这是?” 江梦绾率先打破了沉默,发问道。 可等了半天,还是没人回答她。 李嫂子见状,打起圆场。 “嗨,这不是见你之前把我家那小妮子培训的在永昌候府干的不错,再加着,前几日李老二家的媳妇被你介绍到王府去当乳母,大伙就想着过来,让你帮着家里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干活” 听了李嫂子的一番解释,江梦绾瞬间哭笑不得。 这…? 算什么? 中介机构?? 她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众人,一个个瞪着双眼望着她,翘首以待。 看着她们期盼的目光,江梦绾也不忍心伤他们,只好如实解释道:“我给李老二的媳妇介绍的那份工作,是因为人家敬王府刚好就缺乳母,而她也符合条件,这才促成了这桩美事” “而李嫂子家小娘子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是永昌候府确定让她去干活,我不过是顺手提点她几天而已,并没有帮上什么大忙” “至于大家的请求,恕我真的办不到” 听她如此说,众人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对,我知道李嫂子家的小妮子,她的活计确实不是江梦绾给介绍的” “可是,那李老二家的媳妇总是她亲自介绍的吧” “听说月银拿的挺高的” “对,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江梦绾帮她签了一个叫什么劳动合同的东西,很有用处” “……” “………” 李嫂子拍了拍巴掌,示意大伙先安静下来。 她看着江梦绾紧皱的眉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今日如此莽撞的行为。 当初大伙在找到她的时候,她也没有考虑到这一茬,就想着大家左邻右舍的,能帮就帮。 哪成想把梦绾小娘子为难成这样,她心中有些自责。 “是我们唐突了,我就想的是,你既然有办法让我弟妹没签那卖身契,便以为在你这儿,这些都不是难事,所以就……” 她的脸上越说越挂不住,最后干脆起身,拉扯这大伙就要往外散去。 看着她们落寞的背影,江梦绾于心不忍。 其实很早以前,她心中就有了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能否可行,故刚才并没有当着大伙说出来。 只是现在看到众人如此失望,便想着,反正他们现下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趁此机会,试试她的那个想法是否可行。 于是她疾步上前,拦住了正欲离开的众人。 接下来的几日,江梦绾把盛京城大大小小的招人启示研究了个遍。 发现现在最缺的便是店小二这个活计。 她又对照了一下的手中的报名表,倒是有几个人适合干这个的。 于是让李嫂子把这些个人叫到了自己家里。 分别是孔二郎,雷老幺,许老大。 马家两兄弟昨日里同时找到个小厮的干活,遂就不过来了。 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三人,江梦绾的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这店小二的活计,看着没多少事,实际里头的学问多的是。 首先,你得精神抖擞,脚下生风吧,若是整日里无精打采,慢慢吞吞的,那谁家愿意要你。 其次,你耐力得好吧,要不然这楼上楼下的跑上个几圈,你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那人东家还怎么做生意。 最后,你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智玲珑吧,要不然客人们有个无理要求,小吵小闹的,你解决不了,那闹出去,商铺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所以,还得一步一步的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跟他们三个分析了其中利弊之后,也征求了一下他们自己的意愿。 若是吃得了这些苦,那便留下。 若是吃不了,那便另请高明吧! 三人思量片刻,最后都应了下来。 二话不说,江梦绾带着他们立马操练了起来。 她从角落里找来前段时间修葺房屋剩下的沙子,让长姐用废弃的布料做了十几个沙袋。 又从李嫂子家寻来许多个大大小小的木板。 随后带着那三人搬来几根短木桩,立在自家的院坝里。 看着初具规模的训练场,江梦绾满意的点了点头。 做完这一切后,她便让孔老二三人今日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卯时再来即可。 送走他们后,江梦绾去到李嫂子家,交待了一些事情。 直到傍晚时分,才忙完。 江玉姝今日在旁看了一天,也不知道妹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只是这段时日,她渐渐发现,其实妹妹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那她就一定会坚持不懈,努力的做到最好。 既然她这样做,那么就一定她的道理。 江玉姝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让妹妹没有后顾之忧。 翌日清晨,天刚灰蒙蒙亮,江梦绾便起床了,简单洗漱一番后,估摸这那三人也该到了,遂来到门外。 透过薄薄的雾气,看向远方,试图找寻一二。 不多时,便看见三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白茫茫的雾色中。 嗯,第一关,遵守约定,算是过了! 江梦绾随即带着他们来到了屋内。 拿起脚下的沙包,给他们示范了一遍如何穿戴。 三人照着她的样子,迅速的开始穿戴。 江梦绾心中数着秒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嗯,不错,第二关,手脚麻利,也过了。 接下来,江梦绾单手拖起一个大木板,在那上面又放了几个小木板,然后让徐老大放了一些石子在小木板上。 准备好这些后,只见她一手托板,一手背在身后,脚上缓缓动起来,稳稳地往前走去。 就在快要撞到第一个木桩时,她一个漂亮的侧身,避过了木桩。 她东闪西侧,快速地绕着院坝,完美地避开木桩,走了一圈,手上的石子却没一颗掉落。 旁边的三人顿时惊呆了。 江梦绾把他们的惊讶尽收眼底。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作为二十一世纪的超级助理,这是最基本的技能。 每日端着几杯咖啡,穿梭在肩摩袂接的办公室走廊上,如何让它涓滴不遗地来到总裁的办公室,是她练就的独门技艺。 如今,用来教他们传菜,再合适不过了。 她挑眉示意身后的惊呆三人组赶紧练起来。 起初,他们站立不动,端在手上时石子还好好的,但只要走动起来,那木板上的石子就噼噼啪啪地往下掉。 江梦绾的额头顿时出现了三根竖线。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自我安慰道。 “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不要急躁,慢慢来” 然后重新换上一副笑脸,耐心的给他们三人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你看,你脚下要稳,根都没有扎紧,那手上可不摇摇晃晃的吗?” “还有你,许老大,你身子本就高大,所以走起道来的时候,要弓着点,这竹竿长了,那不得左右摇摆的吗?” “…………” 江梦绾一遍又一遍的讲解着,有时被气着了,偶尔还会冒出一两句金句。 可不管江梦绾怎么发怒,孔老二他们也不气恼。 当初李嫂子好不容易才求了这个小娘子愿意教他们,自然心中是抱着感恩的心态来的。 而且人家江小娘子起先也明确的告诉了他们,要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店小二,那就得吃苦。 她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哦……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为此,他们对她自然是感恩戴德并深信不疑。 江梦绾又给他们示范了一遍动作要领后,便让他们三人自己操练了起来。 而她则躺在摇椅上,喝着长姐泡的茶,咳起了瓜子。 看着眼前跌跌撞撞的三人,江梦绾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培训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其实,自从那次在大街上看到那些招工的信息,她心中就有了这个想法。 但当初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 本来打算等敬王府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再好好考察一下。 谁知,李嫂子早早地就把她的英名散播开来。 骑虎难下,干脆就直接干。 不过有一点,就是这培训费不好收。 江梦绾心里清楚的知道,来找她帮忙的都是一些家庭困难的贫苦百姓,自然不可能从她们身上收取培训费。 但自己也不可能白忙活呀? 所以这也是个问题? 也不知,交待李嫂子办的那事儿,现在进行的如何了? 第11章 听说你要跟我做买卖 明月楼,坐落于最繁华的南市,号称盛京城餐饮第一楼。 它的特色就一个字——贵。 所以当江梦绾带着孔老二他们,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跨进去时,根本就没有人招呼他们。 若这事儿换成以前,江梦绾肯定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 但今日不同,他们是来谈生意的。 于是四人在大堂找了一个空桌坐下来,等待店小二发现他们。 孔老二三人从没来过这里,别说是进来了,就是站在门口,都觉得不配。 所以眼下他们有些胆怯,低着头,紧张的搓着双手,用余光打量着来往的人。 江梦绾看出了面前三人的局促,轻咳一声,唤起他们的注意。 “你们看,我们坐下来都快两刻钟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来招呼我们,这是作为一名店小二最不应该有的行为,记住,任何时候,万不可以貌取人” “还有,你看他们传菜的姿势,明显就是根基不稳,基础功不扎实,若是人多,一个不小心就会撒在客人身上,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三人随着江梦绾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人摇摇晃晃,左躲右闪。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了一声惊呼。 “哎呀…你干什么?” 说话的是一位少女,头戴幕离,看不清长相,但从身上所穿的锦衣华服,不难知道,定是盛京城的哪位世家小姐。 既然带着幕离,就证明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可突然被店小二撞的一身汤水,本是下意识的质问,却引来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有些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 身旁的丫鬟连忙拿出锦帕,一边帮她擦拭,一边怒斥着跪在地上磕头道歉的店小二。 见自己成了焦点,那世家小姐恼怒地看了一眼洒满汤汁的衣裙,随即转身往外走去。 江梦绾她们隔得近,只听见她对着疾步跟上的丫鬟愤恨地说了一句。 “丢死人了,什么明月楼,再也不来了” 而后便见她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等人都走远了,掌柜的才姗姗来迟。 让人快速收拾了地上的残羹,狠狠的刀一眼犯错的店小二,示意他赶紧退下。 随即重新换上一张笑脸,热情地招呼大伙继续用膳。 一场闹剧这才收了场。 孔老二他们又一次惊讶地看向江梦绾。 “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们苦练基础功的原因” 一语话毕,只见对面三人,头点的跟捣蒜似的,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江梦绾趁热打铁,继续跟他们讲解注意事项。 直到这时,才有人发现了他们。 来人一脸不屑地给他们点了菜,又傲慢不逊地给他们上了菜,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嘲讽一句“升斗小民” 江梦绾忍下心中不适,把这些尽收眼底。 酒足饭饱之后,江梦绾唤来了掌柜,直接提出要见东家。 掌柜看了一眼一身麻衣的她,又看了看桌上一扫而光的饭菜,疑惑发问“客人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小的可代为传话” 不愧是掌柜,说话倒真有点水平。 “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是听说贵店在招小二,想跟你东家做笔买卖” “买卖?” 掌柜的更加茫然不解。 “不知小娘子要跟我们东家做什么买卖?” 江梦绾灿笑道:“一个能解决你们东家燃眉之急的买卖” 掌柜却不以为然,眼下除了找不到得力的店小二这件事,便没什么事能让他们东家头疼的了。 这小娘子看着岁数不大,能有什么好办法。 遂借东家事忙,不在店中为由,给婉拒了。 堂堂明月楼东家,岂是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见的? 江梦绾被拒后,不急也不恼,一边起身,一边叹息道:“今日,贵店的小二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也不知这些人日后还要开罪多少明月楼的贵客尼,哎,可惜了…” 她一边惋惜,一边招呼孔老二他们离去。 被戳中痛处的掌柜心中一触,犹豫片刻后,伸手拦住了正欲离去的江梦绾。 “小娘子稍等片刻,待我前去看看东家今日是否来了店中” 说完便留四人在楼下小憩,抬腿往二楼上走去。 多年的掌柜经验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小娘子可不似她外表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说不定她还真有什么好生意。 于是连忙去到东家休息的里间禀告了这件事。 在得到首肯后,快步下楼邀请江梦绾去到了二楼。 一进门,江梦绾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胭脂水粉味。 不禁悄悄打量起了四周。 古色古香的家具,素净淡雅的装饰,简约又不失典雅。 看来这东家还挺有品味的。 就在她东观西望之时,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从屏风后面款步而出。 见到江梦绾,脸上挂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叮…系统提示: 人物:明冰心 性格:豪放洒脱 爱好:赌博 突然出现在江梦绾脑海中的系统提示,让她如获至宝。 根据这些,她在心中慢慢盘算起了对策。 “听说你要跟我做买卖?” 明冰心坐在圈椅上,神色漫然:“不知小娘子所指的是何种买卖?” 江梦绾立即拱手回道:“帮贵店培训可用之人” 她此话一出,身后的掌柜立马抬头望向了上首的东家。 这是什么买卖? 有着同样疑问的明冰心皱了皱眉,微微扬头,示意江梦绾继续说下去。 “不瞒东家,小女子手上现有三个悉心培训过的店小二,想介绍到明月楼来做工” 掌柜的听了她的话,更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是来做工,直接应招就是,何来的买卖可言?” 江梦绾抿嘴一笑,继而道:“所谓买卖,就是我把这三人送到明月楼做工,他们在这里干多久,东家就需按月支付多久的培训费给我” 嘿!还没听过普天之下,有谁这样做买卖的! 明冰心单手支额,笑而不语。 她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江梦绾一番。 此女子不过及笄之年,一身粗布麻衣虽罩住她弱小的身躯,但也丝毫不影响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矜贵气质。 她沉着冷静,泰然自若,面对质疑,毫无怯色。 倒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明冰心开口问道。 “凭我对明月楼的了解” “哦?说来听听”被她勾起了好奇心,明冰心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想必东家也知道,就贵店现在的小二,都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他们传菜经验不足,遇事不知变通,而且还狐假虎威,以貌取人,这些都是做店小二的大忌” “所以,若不尽快换了他们,明月楼前途无望” 听了江梦绾的话,站在她身后掌柜怒不可遏。 “我们明月楼的生意不知道有多好,怎么可能前途无望?” 他对江梦绾的话嗤之以鼻,不敢苟同。 一直没有说话的明冰心瞪了一眼掌柜,转而继续问道:“那不知小娘子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就想跟东家做个买卖,还是那句话,我给你可用之人,你给我培训费” “那我怎知你的人就适合明月楼尼?”明冰心继续发问。 “很简单,试用期,你先试用一个月,若觉得他们能用,那便留下,若不能用,直接退还给我” “试用期工资只需二钱”江梦绾补充道。 “那小娘子的培训费又是多少?” “不多,每人每月一两白银” 什么?掌柜有些怀疑他的耳朵,没听错吧?每人每月一两,若他们在这里干一年,那一人光培训费就得花去十二两,这都可以去人牙子手上买一个下人了。 掌柜对着上首的东家连连摆头。 这哪里是做买卖,分明是敲诈呀! 明冰心此时的心中也难以置信,她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怎么些年,还没见过有人这样做买卖的。 这小娘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看来小娘子今日不是诚心和明某谈买卖的” 她说完这话,就招了招手,示意掌柜的将人带下去。 可江梦绾还不愿离去,她对着明冰心的背影,直言道:“明老板何不把这件事当作一场赌博,赌赢了,明月楼从此飞升,赌输了,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 “更何况,从我江梦绾手里培训出来的人,就没一个是草包” 此话一出,正欲离去的明冰心止住了脚步,蓦然转身,看着眼前心思胸有成竹的小娘子。 江梦绾?她倒是听过这个名讳。 最近在坊间,她靠着培训丫鬟成为安宁郡主座上宾这件事传的是沸沸扬扬。 明冰心本不相信这些道听途说,但这小娘子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让她顿时来了赌瘾。 况且这小娘子说的也没错,若真不能用,对她也没有任何损失,但若能用,那可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至于她说的什么培训费,对日进斗金的明月楼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 沉默片刻后,她便招手吩咐掌柜 “全用了” 江梦绾喜不甚收,对着她连连道谢。 看来让李嫂子提前大肆宣扬她的名气,还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也不知安宁郡主在听说自己被无情利用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第12章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随掌柜的来到楼下,江梦绾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孔老二他们。 三人对她更是钦佩不已,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就成功说服明月楼录用他们。 这小娘子还真是个神人。 来的路上,江梦绾就给他们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听说是去赫赫有名的明月楼做工,他们心中都有些忐忑。 来这儿消费的人非富即贵,自然招工的条件也非常苛刻,尽管已经精心培训过,但他们还是不敢肖想能留下。 没想到现下竟然成了,三人顿时乐的嘴都合不上。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顺利的通过试用期。 一直扬头走在前面的掌柜,也没想到,东家竟然会同意江梦绾这么无理的要求。 在他看来,这个小娘子今日完全就是来抢劫的。 还美名曰是做什么买卖! 心中不服,自然对她们四人没什么好脸色。 闷闷不乐地带着他们来到后院,给他们大概交待了一下需要做的事情后,转头瞪一眼身后的江梦绾,轻哼一声,愤然离去。 他倒要看看,这群人能把店小二这个工作玩出什么花样来? 江梦绾无辜受了他一个冷眼,心中自然也回敬了一万个白眼。 看来哪天得培训一个掌柜了! 而刚上手的孔老二三人在后院,那是干劲十足,见活做活,一点也不含糊。 江梦绾就站在旁边,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其实今日完全可以不用来吃这顿贵的要命的饭,直接去应聘的。 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要带他们来实地观察一下。 瞅瞅人家店小二是怎么做的,有什么好的地方值得借鉴,又有什么错误的地方需要避免。 这样才能让他们学以致用,印象深刻。 可当江梦绾伸手摸了摸自己焉焉的钱袋子后,又觉得肉疼不已。 哎…罢了。 万事开头难,只要孔老二他们这一炮打响了,以后不愁赚不到钱。 想到这些,江梦绾的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她靠在后院的门边,看着三人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座无虚席大堂,信心满满。 成为女商贾的梦想指日可待呀! 就在她浮想联翩之时,余光忽然瞥见楼梯上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 沈云哲? 这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的。 本以为自己离开敬王府后,就不会在和他再见面了。 没想到,这都能碰上。 江梦绾连忙躲进了门后,跟他,还是不要碰见的好。 “属下参见少主” 明冰心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站在沈云哲的身后。 “可查出当年那笔官银的去向了吗?” 沈云哲站在窗边,背手而立。 暖阳透过窗花,洒在他石青色杭绸直裰上,泛着一层薄薄光芒。 明冰心不敢抬头,心中惶恐不安。 眼下本已是阳春三月,可她的后背此时却爬满冷意。 “回少主,还没有” 整个房间静的可怕。 飞羽立在沈云哲的旁边,却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这些年,少主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暗中打探当年那笔官银的去向,却始终查不到。 以至于之前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线索,到这里就全断了。 眼看着圣上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 若再查不到,大冶的未来将岌岌可危。 沉默过后,沈云哲幽幽地开了口。 “把幽林军派出去,十五日后,给我答案” 他说完后,转身冷眼看向了明冰心。 “听说你今日新招了三个人?” 明冰心侧目看了一眼旁边面不改色的掌柜,随即回答道:“是,因为我们的人…确实不适合做店小二” 语毕,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立在上首的沈云哲后,又连忙低下了头。 “可干净?” 明冰心一听,心中咯噔一惊。 遭了,光想着赌一把,竟把这么重要的一茬给忘了。 她紧紧闭上眼睛,额头已布满薄汗。 “嗯??” 沈云哲见她不语,顿时提高了声线。 要知道,在明月楼,上到东家,掌柜,下到厨娘,小二,可都是他们自己人。 当初开这个酒楼,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他们行事,顺带着打探一些消息。 可没想到在明冰心的打理下,生意是越做越好,不得不大量招工。 但他们招工历来是有严格要求的,至少要清人白。 明冰心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回答,沈云哲就知道她并没有查这三人的底细。 “立马辞了!”沈云哲呵斥道。 明冰心吓的大气都不敢出,连忙解释道:“少主息怒,是属下考虑不周,当时我想,既然是安宁郡主身边的江梦绾给介绍的,应该没多大问题,所以就……” 她一边解释,一边偷偷打量着沈云哲的脸色。 见他眉头一皱,明冰心又赶紧补充道:“属下只答应给他们一个月的试用期,若真的能用,才留下,不能用,便退回给江梦绾” 她一语话毕,整个房间又瞬间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沈云哲才对着身旁的飞羽吩咐道:“去查” 而江梦绾尼,此时正靠在后院的门上,观察着孔老二们的一举一动,见他们逐渐做的得心应手,她估摸着也该回去了。 想着顺便待会儿路上再去几家酒楼打听一下薪资情况,为三人日后的劳动合同做准备。 于是跟他们招呼一声后,江梦绾从后院往大堂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楼上传来了掌柜谄媚的声音。 “世子爷,您当心脚下” 江梦绾抬眸望去,只见沈云哲在掌柜的引领下,正从东家的包房走出来。 咦?他怎么在东家的包房? 难道他不是来吃饭的? 楼梯上断断续续传来几人的脚步声,江梦绾收起思绪,连忙侧身闪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沈云哲今日怎么会出现在东家的包房里? 那本小说好像从来没有提过他和明月楼的关系。 难不成他跟她一样,也是去谈买卖的? 可沈云哲根本不需要做买卖呀,他有的是钱! 江梦绾想了半天,也没有想不通,索性摆摆头,干脆不想了。 反正跟她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只要不影响她发财,其他的都不重要。 等她回到家中时,长姐已经做好了晚饭。 江玉姝见妹妹一脸春风得意,就知道明月楼的事儿成了。 于是转身进到厨房,又加了两道菜,打算跟她好好庆祝一番。 而江梦绾却径直去到了房里,翻出报名表,仔细核对起来。 “在看什么尼?” 江玉姝半天不见她出来,只好来催催。 “没什么,我就在想,下一步应该培训什么?”江梦绾头也不抬的回道。 “那边吃边想吧,我做了你最喜欢的泡椒土豆丝” “嗯,好” 她放下手中的报名表,跟着长姐出了房间。 席间,话也不多,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饭。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明月楼那边不顺利?” 江玉姝见状,再也忍不住,问出了声。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江梦绾连忙摇了摇头。 “明月楼那边很好,长姐不用担心,我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又去看了几家商铺,寻思着做点什么,总不能等别人需要的时候在培训吧,那样又费时又被动” 听了她的解释,江玉姝这才松了口气 见妹妹这段时日为了培训孔老二他们,都快瘦脱相了,她一边往江梦绾的碗里夹了片肘子肉,一边宽慰道:“你也别太着急,挣钱是小,身体是大,长姐不希望你多有本事,我只希望你无忧无虑的” 见江梦绾没听进去多少,她压低声音,继续劝慰道:“我知道你想让我早些过上好日子,但什么事它都有一个过程,得慢慢来,再说了,我这里不还有郡主给你的赏赐吗,就算培训赚不来钱,咱俩也不至于饿死” 听长姐如此一说,江梦绾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其实,长姐只说对了一半。 她江梦绾的确爱钱,做这个培训的初衷尼,也是为了赚钱。 可长姐不知道的是,她还有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解决流民的就业问题。 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从根本上避免了日后的尸横遍野。 但这事儿尼,她也不想告诉长姐,以免徒增她的烦恼。 于是对着江玉姝笑道:“知道啦,我们已经是小富婆了,完全可以躺平啦,长姐是想告诉我这个吧” 江玉姝见她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这才放了心。 “也不知你整日那小脑瓜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词儿” 她笑着望向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半月里,江梦绾除了偶尔去明月楼检验一下孔老二他们,剩下的时间基本都耗在了流民身上。 她发现,这些人大多是从黄河沿岸过来的。 前些时日的洪涝,持续暴雨淹没了农田,造成他们颗粒无收。 再加上洪灾过后的瘟疫,他们那个地方的人死的也都差不多了。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愿再过那食不果腹的日子,便一路来到了盛京城。 本以为在盛京城能生存下去,可没想到这里的商铺,根本就不愿招用他们流民。 所以他们大多只能去码头卖卖苦力,日子过的是异常艰难。 江梦绾也去询问了一些商铺。 他们之所以不敢用流民,是怕对她们不了解,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若除去这一点,其实就流民的工钱而言,大部分商铺是很愿意招用他们的。 江梦绾坐在摇椅上,聚精会神地分析着自己手上收集来的信息。 连身后赫然出现的人影,她都没有注意到。 第13章 我亲自过目 “郡主,您怎么来了?” 江梦绾看着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沈南意,惊讶起身。 “哈哈哈…吓着了吧?” 何止是吓着了,这叫吓死人了! 江梦绾惊魂未定,按着突突直跳的胸、口,心中直翻白眼。 自己明明安安静静的躺在摇椅上,突然有人从后面冷不丁的吼叫一声,不吓死才怪尼?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沈南意,视线却停留在她那双布满泥土的绣鞋上。 看来,郡主过来一趟,还真是不容易。 于是软下声线,柔声说道:“郡主千金之躯,怎能屈尊来此,您若找我有事,让翠琴来唤我去王府不就行了吗?” “我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你” 沈南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了眼前的环境。 “你就住这儿?” 看着如此简陋的房舍,她有些诧异。 江梦绾没有回答。 她知道,安宁郡主大老远的过来,可不是单单来看她的居住环境。 难不成? 她知道自己做东风这件事,兴师问罪来了? 江梦绾心里有些没底,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郡主找我,可是有事?” 沈南意踱步来到摇椅旁边,学着江梦绾刚才的样子,坐了上去。 “也没什么事儿,给你介绍个买卖” 给我…介绍买卖? 江梦绾更是摸不着头脑了,瞪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摇椅上的沈南意。 见她愣在那里,半天不吱声,沈南意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说道:“就那五公主,你还记得吧?” “她有个同胞姐姐,也就是三公主,一月后就要嫁人,搬到公主府去住了” 江梦绾点了点头,一头雾水的接着听她说。 “这不前几日,五公主找到我,说想让你帮她姐姐培训一些丫鬟小厮们” 沈南意一口气说明来意,又怕江梦绾给拒绝,接着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当然,报酬肯定是有的” 听完她的话,江梦绾顿时喜上眉梢。 她还正愁没有买家尼,这不就主动送上门了吗? 于是满心欢喜的就要应下来。 却见对面的安宁郡主似乎欲言又止,遂问道:“郡主可是还有话要说?” 沈南意抬眼看了眼她,用几乎小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道:“三公主她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培训的所有丫鬟小厮到了公主府,都必须要签卖身契” 说完后,有些无奈的看向了江梦绾。 她知道,江梦绾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下人签卖身契。 果然,江梦绾想都没想,便给拒绝了。 签了卖身契,就意味着完全的失去了人生自由,也失去了最起码的尊严。 他们任人摆布,像一根提线木偶,任由别人主宰着她们的人生和性命。 以主子为天,视手令为命,一叶浮萍,没了归宿。 江梦绾的观念里,只知人人生而平等,根深且蒂固。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千辛万苦也要拿回长姐的卖身契。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帮李老二的媳妇签劳动合同的主要原因。 如今,三公主提出这个要求,即使报酬如何的丰厚,她也断然不会答应。 “还请郡主转告五公主,恕梦绾难以从命” 沈南意何尝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这个问题早就王府的时候,她就问过江梦绾。 所以,当五公主提出这个要求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这一趟肯定是白跑了。 于是她摆摆手,告诉江梦绾不用担心,她去回了便是。 随即又躺回到摇椅上,晃晃悠悠地摇了起来。 “梦绾” “嗯?” “把你这椅子送给我?” 而另一边的敬王府中,沈云哲端坐在书案前,一边书写着给圣上的密函,一边听飞羽汇报明月楼的情况。 “属下已经查证那三名店小二,如明冰心所言,都是江梦绾的左邻右舍,清人” 见沈云哲不说话,飞羽继续汇报到。 “前几日五公主来了王府,让郡主帮忙,找江梦绾培训下人” 听到这里,沈云哲才微微抬眸,看了一眼飞羽后,并没有说什么,又继续埋头书写。 “属下还查到,江梦绾这段时日都混迹在流民堆里,询问他们的状况” 沈云哲握着狼毫的手顿了一下,工整的字迹旁落了一团墨汁。 他皱了皱眉,从书案上拿出一张崭新的密函,从头写了起来。 到现在,他也看不透江梦绾这个人。 你要说她爱财,可为了救楚宜,她毅然放弃了二弟的赏赐。 你要说她胆小,可为了不让新来的乳母签卖身契,她公然挑衅陈规,让王府与她签下了劳动合同。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才会对流民如此的感兴趣? 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动机,才会极力想要打破阶层偏见? 飞羽见他沉默不语,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下首,回想是否还有事情没有汇报。 “去,告诉明冰心,江梦绾的劳动合同,我要亲自过目” 一句话,让飞羽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 今日是孔老二他们,明月楼一月试用期到期的日子。 江梦绾早早的就拿着劳动合同等在了大堂。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掌柜的才唤她上了楼。 明冰心穿着一件鹅黄色长裳,慵懒地坐在圈椅上,衬的她更加温婉动人。 江梦绾向来对美好的事务比较感兴趣,遂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江小娘子可看够了?” 明冰心一边看着手中的劳动合同,一边打趣道。 被人抓了个正着,江梦绾连忙尴尬的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行了,合同我已经看过了,你先回去吧,明日我给你答复” 明冰心把合同折好,放在了一旁的匣子里后,抬头对江梦绾说道。 这商人就是奸诈,无奸不商,说的应该就是他们这种。 果然连半日都斤斤计较,非要她明日再来跑一趟。 江梦绾忍下心中不喜,应下后,退出了包房。 她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在心中把奸商骂了个遍。 待她走后,沈云哲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接过明冰心递上来的匣子,拿出劳动合同,仔细看了起来。 甲方(用人单位): 乙方(劳动者): 一、合同期限 。。。。。。。。 。。。。。。。。 。。。。。。。。 直到看到最后一行,沈云哲也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这份劳动合同与他在二弟手中见过的大同小异,但内容,期限上还是有些细微的变动。 看来这劳动合同还可以因人而异。 他不禁对江梦绾又多了一丝怀疑。 这女子究竟是何许人? 她的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听明冰心说,江梦绾培训的那三个店小二,确实特别出色,根本就挑不出一丝毛病。 这一个月里,反而因为他们细心周到的服务,增加了许多回头客,让明月楼又名声大噪了一回。 生意好,自然是沈云哲最愿意看到的事。 只有往来的人越多,他们打探到的信息才会越多。 “行了,就按她的意思签吧” 他对明冰心吩咐道。 “还有,招工启示撤了,店里若还缺人,以后就直接找她” 明冰心听后,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她的压力是有多大。 当初少主突然就给了她一家酒楼,吩咐她好好打理。 可当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明月楼打造成盛京城第一楼时,却因为一场瘟疫,夺去了她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工人。 为了继续维持下去,不得不暂时让自己人顶替了店小二的位置。 可那些人毕竟不是专业的,因此开罪了不少熟客,让明月楼的名声一落千丈。 好在让她碰到江梦绾,这才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明冰心快速的在劳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生怕迟一秒,它就飞走了似的。 连飞羽看了,都不由得打趣道:“明老板,不必如此心急,这纸,它可长不出翅膀” 站在一旁的掌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刚回到家的江梦绾,屁、股都还没做热火,就被人叫了出去。 见来人竟是明月楼的掌柜,连忙招呼其进了里屋。 只见他落座后,从怀中掏出了已经签好字的劳动合同。 “江小娘子,我家东家和孔老二他们都已经签好字落好了手印,她让我送过来给你瞅瞅,可还需要做点什么?” 江梦绾从掌柜的手中接过劳动合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在确定无误后,拿出其中三份交到了掌柜的手中。 “劳烦掌柜把这三份劳动合同交还给东家,这是明月楼自己保管的那份” 随即又恭恭敬敬地对掌柜的拱手道:“以后孔老二们还劳您多多照顾” 虽然之前对这人并无好感,但她问了孔老二他们,都说掌柜的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一月来,对他们挺关照的,没给他们使什么袢子。 倒让江梦绾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掌柜接过劳动合同,点了点头。 不敢多做耽搁,与江梦绾辞别后,赶回去复命了。 江梦绾随即把孔老二他们的劳动合同收进专门的箱笼里。 看时辰还早,想着再去流民所看看。 却在出门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第14章 要去你自己去 张书彦一身宝蓝色布袍,青丝高束,容颜清俊,整洁如世外仙人。 他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女子,笑的格外温和。 “要去哪里?” 被撞的迷迷糊糊的江梦绾,缓缓抬头,这才看清楚来人。 “你怎么来了?” 江梦绾有些惊讶。 按理说,今日他应该在家等圣上的任命才对,怎么这个时辰出现在了这里。 见他站在那里,笑而不语,江梦绾继续问道:“你的任命下来了?” 张书彦压下内心激动,点了点头。 “翰林院修撰” 他回道。 天知道,为了能第一时间告诉江梦绾这个好消息。 平日里循规蹈矩的他,竟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若是让他的同学看了去,非耻笑他辱没了斯文不可。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江梦绾,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出同样的欢喜之情。 可她只是点了点头,淡淡的地回了一句:“嗯,很好” 便再无其他。 自从上次,她大病一场后,对自己的态度就一直这样,不咸不淡的。 若换成之前,听到这个消息,她肯定会激动地手舞足蹈。 可现在,却是异常的冷静。 似乎跟她没有半分的关系。 张书彦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见他不说话,江梦绾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未婚妻该有的反应。 于是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恭喜你”。 十年寒窗苦读,终不负有心人。 其实对于这个青梅竹马,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书中没有多少关于俩人的介绍。 她只是根据系统提示,知道张书彦是个老实本分,成熟稳重之人。 也无任何不良嗜好。 如今他入了翰林院,虽干的都是“打酱油”之类的活,但前途却不可限量,有朝一日从翰林院走出去之后,仕途往往是飞黄腾达。 倒是做夫君的不二人选。 可江梦绾对他的印象,就只停留在了穿越来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帅! 这是她当时的第一反应。 江梦绾甚至觉得,眼前的这名男子比那些小鲜肉们好看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仅仅就只是单纯的觉得他长的好看而已。 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没想过。 “那个,我要出去一趟,要不,你改日再来?” 江梦绾不知道该如何了结这个尴尬的气氛,只好硬着头皮,小声试探道。 张书彦闻声,这才回过神,看着眼前刻意与他保持疏远的小娘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道吧?” 几乎是同时,江梦绾立马就拒绝了。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回去吧,我改日再去找你” 她一边绕过他,一边往外走去,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等张书彦反应过来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巷子口。 阳春三月,暖阳溶溶,蓝天似海,远山如黛。 王府院子里的那几棵桃花开得正盛,远远看去,像一团团落入凡间的胭脂云。 天气渐暖,老太君的精神也跟着慢慢恢复。 王府众人依次过来请安后,只留沈云哲一人在慈安堂。 “可是查出官银的去向了?” 老太君坐在软榻上,闭目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神色安详地问道。 “嗯,找到一名黑山寨的杂工,据他所说,他们寨主陈大确实是在敬王遭遇山贼那天,无故失踪的” “至于官银,他并没有见过,但是那日跟着陈大一同出去的人,都再也没有回过寨子” “飞羽给他看了敬王的画像,他确实认成了陈大” 沈云哲端坐在圈椅上,把幽林军这段时日收集到的线索一五一十的详细说来。 当初,他刚来王府时,还是个十二三的懵懂孩童,一心就只想着替父报仇。 是老太君教会了他隐忍,也是老太君教会了他蛰伏。 沈云哲对她,自然有着一种亲密无间的信任。 “这世上当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俩人?” 听老太君如此感慨,沈云哲默默垂下了眼睑。 日日面对一个酷似自己孩儿的仇人,享受着属于自己孩儿的富贵荣耀,天伦之乐,她的心里该有多刺痛。 “就没有什么可以辨认身份的记号?比如胎记?” 老太君不甘心,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微微睁开双眼,再次问道。 “有是有,但我已经让卫姨娘确认过了,只是那处胎记的位置,刚好被伤口给掩盖住,无法辨别” “而那处伤口是敬王遇到山贼那日所伤” 沈云哲看着上首的老太君补充道。 这一切似乎都太过于巧合。 老太君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奈何却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猜测。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十五年丧子之痛,十年丧孙之悲,若不能亲自手刃仇人,让她以何脸面面对沈氏的列祖列宗。 “再探探吧!” 她手撑额角,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沈云哲见状,不忍心再扰,示意赵嬷嬷扶祖母前去歇息,自己则轻手轻脚的退到门外候着。 直到祖母睡下,赵嬷嬷才从屋里退了出来。 见世子还在门外候着,有些惊讶。 “世子怎还在这里,可是还有什么事要给老太君说?” 沈云哲摇了摇头,继而不解地问道:“祖母身旁伺候的人尼?为何只有嬷嬷一人?” 从他进慈安堂后,就只看见一个赵嬷嬷和一个粗使嬷嬷,平日里的丫鬟都不见了踪影。 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事儿,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见沈云哲发问,赵嬷嬷也不敢有所隐瞒。 又怕屋内的老太君听见后不喜,连忙降低声调,悄声回道:“世子有所不知,老太君之前的丫鬟,个个都不是精细的人儿,粗心大意不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惹的老太君好几次头疾发作,遂婢给打发了” “前段时日,安宁郡主知道后,倒往房里送了俩个丫鬟,老太君用着也挺上手,但她老人家怕夺人所爱,就又给退了回去” “所以现在就只有我和一个粗使嬷嬷,您最是清楚,慈安堂里的话是万不可传出去半句的,所以……” 赵嬷嬷说完,悄悄抬眼瞟了一下沈云哲。 只见他眉头紧锁,眼神略显飘忽。 遂也不敢再多言,静静的候在原地。 片刻之后,沈云哲才开口问道。 “祖母对贴身丫鬟可有什么要求?” 赵嬷嬷听后,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连忙将老太君的喜好一一告知。 心中不免感叹,这世子对老太君当真是孝顺,远远超过了那些血缘至亲。也不枉老太君这么多年对他的悉心教养。 从慈安堂出来后,沈云哲也没做耽搁,径直来到了沈南意的院子。 见她一大清早,就摇摇晃晃地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心中暗道“玩物丧志”。 脚下却没有闲着,踱步来到了她身边。 听到身边丫鬟的通报,沈南意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从摇椅上慢悠悠的站起来,朝他行了个家礼。 嘴里还嘟囔道:“大哥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 说完后,捂着嘴,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沈云哲不忍直视,开门见山的吩咐道:“你照着祖母的要求,让江梦绾给她培训几个适合的丫鬟” 沈南意听后,一脸懵。 “你怎么不自己去,我可不去!” 说完拔腿就想逃。 却被沈云哲像提小鸡一样给抓了回来。 “你去……还是……去?” 这又是什么问题,什么叫去还是去,干脆直接让她去不就得了吗? 还非要多此一问。 可她沈南意可不想去自讨没趣。 当初见祖母身边没丫鬟,她宁愿割爱将自己的送过去,也不愿去拜托江梦绾,为的就是不想让她为难。 去慈安堂做事的人,要不就是祖母的心腹,比如赵嬷嬷。 要不就是聋哑人,耳不能听,口不能说,还不会写字的,比如仅剩的粗使嬷嬷。 亦或者,你签下卖身契,若是犯了错,那生死,自然也由不得你。 这条件,江梦绾她能答应吗?那可不是去自讨没趣! “我不去,说了不去就不去,你打死我也不去” 沈南意嘴硬反驳,趁沈云哲一时不察,立马挣脱开了他的束缚。 待到跑远后,冲他做了个鬼脸。大声挑衅道:“大哥就知道欺负我,有本事,你自己去找江梦绾” 看你不吃个大大的闭门羹! 沈云哲懒得理会她,转身出了院子。 爱去不去,反正到时候祖母房里没适合的丫鬟,就从这小妮子的房里抢。 思及至此,沈云哲大步朝着他的扶云殿走去。 路上,却一直在想,这江梦绾到底给自己的妹妹下了什么迷魂汤,让沈南意对她是又爱又怕的。 还真把自己当无所不能的培训师了,让她的人签个卖身契,有那么难吗? 这王府上下,除了她介绍来的乳母,哪个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也不见别人出什么幺蛾子! 偏就她矫情。 沈云哲越想越不解,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缓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飞羽一个没注意,“咚”一声闷响,撞在了他的背上。 “属下罪该万死” 飞羽连忙单膝跪地,请罪道。 这走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沉默片刻,飞羽并没等来沈云哲的降罪。 他偷偷用余光望去,只见世子立在原地,剑眉微挑,脸上的轻柔凝结在眼底,眸光意味不明。 这是在想什么呢? 第15章 我信你 盛京城西巷子口。 嫣红的晚霞洒在一对璧人身上,宛如一幅美景。 男子长身玉立,气若谪仙。 女子粉面含春,巧笑倩兮。 似乎听到了一件趣事,那小娘子顿时捂住肚子,笑的前俯后仰。 沈云哲坐在不远处的马背上,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江梦绾,有些恍神。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娘子吗? 亦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低眉顺眼之人,只有在他的面前时才噤若寒蝉。 他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低声问道。 “那人是谁?” 飞羽不知世子为何突然匆匆来了江小娘子的家,也不知现下为何又突然止步不前。 他顺着沈云哲的目光望去,直到看见立在屋外的一对男女,这才反应过来。 立马定眼仔细瞧了瞧。 “回禀世子,此人乃新任翰林院修撰,张书彦”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世子的反应,见他不语,又继续补充道:“他是江小娘子的未婚夫” “不过俩人尚未正式定亲” 飞羽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多此说上这么一句。 见沈云哲听后,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中懊恼不已。 早知道就不说这句了。 他低下头,不敢在多言。 直到沈云哲吩咐他去把江梦绾唤过来,才从马上一跃而下,并步来到了那二人面前。 江梦绾没有想到沈云哲会突然造访,疑惑地跟张书彦对视一眼后,连忙跟在飞羽的身后来到了巷子口。 “小女参见世子” 她站在马旁,恭恭敬敬的对着马背上的沈云哲福礼。 果然,又变成了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沈云哲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不过,她倒是对自己的身份,拎的挺清楚的。 在王府时,每每一见到他,都自称“婢”。 出了王府,立马就改成了“小女”。 这女子还真是善变。 他暂时忍下心中不喜,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免了她的礼。 与她说明来意后,沈云哲便双手交于胸前,耐心的等待着她的答复。 果然,江梦绾不假思索,立即就给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不签卖身契! 看来沈南意那小妮子还挺了解她的。 若换成平时,沈云哲早就没了耐性,掉头就走。 但今日他却不急不恼,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首的江梦绾,柔声问道:“不知江小娘子要怎样才愿答应?” 和飞羽有着同样疑惑的江梦绾,听了他的话,顿时懵圈了。 今日这人是转性了? 竟对她如此好言好语的? 这可是杀人如麻的大反派呀? 江梦绾不禁有些后悔拒绝于他。 这要是万一他起了杀心? 江梦绾不敢再往下想,连忙结结巴巴地回道:“世子严重了,我只是不想他们受制于人,这才……” 她抬眸看了一眼马背上的沈云哲,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般,继续说道:“我手上倒有两个聋哑女,已经培训的差不多了,本想着送他们去怡春院干活的,既然世子这边需要,那我便让她们随世子去王府” “但有一点,还望世子遵守约定,不让她们签卖身契” 江梦绾说完,俯身拱手立于马下,等待着沈云哲的答复。 其实,无论他答应与否,对江梦绾来说,都影响不大。 反正隆冬和夏雪的去处,她早就做好打算了。 之所以改口让她们去敬王府,一来对隆冬夏雪的名声要好些,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虽只是去怡春院做丫鬟,但那地方毕竟是青楼,传出去,影响不好。 但去敬王府,可就大不一样,活少钱多不说,还是在威名远扬的老太君手下干活,那说出去,面子里子都有了。 二来,让隆冬夏雪去王府,也了结了沈云哲的一桩心事,免得他为了卖身契的事迁怒自己,不知哪日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给杀了。 一想到他日后的“丰功伟绩”“雷霆手段”,江梦绾就直冒冷汗。 听她提出备选方案让自己选择,沈云哲适时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子。 刚还信誓旦旦的说别无他法,现转身立马又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这江梦绾,当真不能小看。 既然是聋哑人,又是盛京城的知根知底的清人,沈云哲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暂且送至王府,让祖母试用一段时间再说。 至于那个卖身契? 沈云哲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俯身,凑到江梦绾的面前,兴致盎然地问道:“你平日里是怎么与她二人交流的?” 江梦绾心中一惊,知他疑心重,不敢有所隐瞒,据实说道:“回世子,我会一些手语” “手语?” 那是什么? 见他疑惑不解,江梦绾形象的跟他解释了一番。 沈云哲听后,有些犹豫。 若她会手语,岂不是两个哑女和她之间,就没有任何的沟通障碍,那他的秘密? 江梦绾似看出了他的顾虑般,先他一步开了口。 “世子不必担心,隆冬她们嘴很严” 话刚出口,又似乎意识到不对,忙慌慌张张的补充道:“我…不…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嘴也很严……不……也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您解释,反正一句话,我不会打听关于王府任何人的事情,隆冬她们只要去了王府,我就不会跟她们单独见面,若非要见面,您都可以派人随时监看” “主要我还想活的久一点……” 江梦绾口不择言的就说完了这些话。 幸好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几乎小的像蚂蚁,不然让沈云哲听了去,指不定还会怎么想尼? 刚一时激动,嘴在前面飞,脑在后面追,说出去了才反应过来。 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一见到这个瘟神,平日里反应迅速的脑瓜子就总是意外卡顿,搞的她很是被动。 这种感觉真的让她很抓狂。 沈云哲因常年习武,耳力也优于他人。 江梦绾的最后一句,他自然是听的真真的。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和她活的久不久,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他的心里早已笃定,就凭江梦绾的聪明才智,那两个哑女要真跟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也不敢往外透露半句。 他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想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没想到,反应还挺大。 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见他坐在马背上不一言不发,江梦绾迫于无奈,只得继续说道:“若世子不相信小女,可将此条款写入劳动合同中” “不必,我信你” 沈云哲快速扫了一眼江梦绾,语气淡然,分不出情绪。 只有听到这句话后的飞羽,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世子亲自来找江小娘子不说,还破天慌的满脸和气,耐心十足,现竟还说出“我信你”这三个字。 还真是活久见!! 要知道,能让他们世子爷说出“我信你”这三字的人,除了老太君,便只有她江小娘子了。 与他有着同样诧异的江梦绾,木讷的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直到沈云哲吩咐她明日把人送到王府,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目送沈云哲离开了西巷子。 一直等在屋前的张书彦来到她的身边,见其还傻傻的地愣在原地,用手在她的眼前晃动了几下。 “看什么尼?都走远了” “他说他信我?” 江梦绾没有理会,站在原地,自顾自地说道。 次日清晨,江梦绾领着隆冬夏雪,带着劳动合同,早早地来到了敬王府。 在张管事的引路下,来到了慈安堂。 一进门,就看见老太君精神矍铄的坐在软塌上,虔诚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沈云哲挨着她坐在下首的圈椅上,侧目摆弄着手上的茶盏。 江梦绾一行人鱼贯而入,对着老太君和沈世子一一见礼。 “行了,都起来吧” 老太君上下扫视了江梦绾一眼,眉目里满是喜欢。 这小娘子先前在王府时,她打远处瞧过一眼,当时就觉得她翩若惊鸿。 现仔细一看,果然长得端丽冠绝,明艳动人。 和自己的孙儿处在一起,倒真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听哲哥儿说,你培训的丫鬟很是了不得?”老太君柔声问道。 “世子谬赞,小女不过是投机取巧,发挥他们的长处罢了” 江梦绾没有想到,堂堂敬王府的老太君竟如此的和善。 她看过的小说里,这个角色的人物往往都是疾言厉色,盛气凌人,让人望而生畏。 可老太君却是慈眉善目,平易近人。 见此情形,江梦绾一直紧绷着的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好,那就留下来试试吧,我这里活不多,其实用不了那么多人,偏我这宝贝孙儿心疼我,非要往这里塞人,你说我还能拒了他的好意不成” 老太君看着坐在圈椅上一言不发的沈云哲打趣道。 她这孙儿,倒是个好孩子,就是人冷了些。 以后还需找个温暖明亮的枕边人,才能焐热他那颗如死灰般的心。 江梦绾随着老太君的话,也瞄了一眼坐在圈椅上的沈云哲。 联想到他那日屈尊来找自己时的情景,竟有些好笑。 嗜血成性的大反派还有如此柔软的一面,这反差倒挺萌的。 可还没等江梦绾好好阿谀奉承一番,屋外便传来了安宁郡主的惊呼声。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 只见她掀帘而入,给上首的老太君见了礼。 随后便绕到沈云哲的身旁。 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江梦绾,又看了一眼坐在圈椅上的沈云哲,喜闻乐见的说道。 “大哥的话,在梦绾那儿,啥时候变得比我这个妹妹好使了?” 第16章 我还真不稀罕 安排好隆冬夏雪,从慈安堂退出来后,沈南意非拉着她去汀雨居。 “马大娘她们做的菜我都吃腻了,每天就那么几个,换汤不换药,刚好你今天来王府,顺便帮我培训一下” 她嬉皮笑脸地说道。 “还有,三公主那边,我已经给你回了,说实话,我真有点搞不懂你,下人签不签卖身契的,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爱财吗?只要有钱赚不就行了,这么大一个买卖,你说不要就不要,也太可惜了” 沈南意走在前面,自顾自地说个不停,说到这儿时,转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江梦绾,继续喋喋不休道。 “哦,对了,我二哥听说今日你要来,让你待会儿去他那边看看,说是麟儿一天天长大,就楚宜一个乳母,怕是有些照顾不过来” “嗯…好” 江梦绾跟在她的身后,顺口答道。 确实该给麟儿找一个育儿师了。 “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大哥他究竟许了你什么条件,让你答应给祖母培训丫鬟的?” 沈南意突然止步转身,皱着眉头,疑惑不解的问道。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江梦绾随即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呵,我就说嘛,原来是现成的哑女,怪不得你轻易答应他” 给郡主的厨娘更新了十几道新菜式后,又去到云玺殿了解了一下麟儿最近的情况。 直到酉时,江梦绾才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家。 一进门,便看见张书彦的母亲端坐在正堂上,长姐陪坐在一侧,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张母今日穿了一身新锦衣,揩了头油,插着金钗,很是体面。 不知她为何而来,江梦绾出于礼貌,规规矩矩地向她福了个礼。 “江小娘子既然回来了,那我便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吧” 听她这么说,一直坐在一侧的长姐连忙起身,打断了张母接下去要说的话。 “您老刚才的意思,玉姝听明白了,我会给妹妹说明的,时辰也不早了,您先回吧” 到底是什么样话,让向来懦弱胆小的长姐直接下了逐客令。 江梦绾有些不知所以。 可张母却不肯罢休,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 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继而又做出一副食难下咽的模样,啐了一口碎茶叶。 “既然回来了,那我自然要当着本人的面说更好,也免得你在中间传话,到时漏个一两句的,那就不好了” 江梦绾听了她阴阳怪气语调,又看了看一旁忿然作色的长姐,大概猜出了张母接下来的话。 左右不过就是他儿子中了探花,又进了翰林院,今时不同往日,前途一片大好,莫被她这一介孤女给耽误了。 这一天,江梦绾早就料到了。 果然,大差不差,就是从张母嘴里说出来,更加尖酸刻薄了些。 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女,家徒四壁,大字不识,难登大雅之堂的…… 要多难听,就多难听。 江玉姝听着,微微红了眼眶。 她看了看站在原地的妹妹,心疼不已。 这些话,就是她听了,也难受了好一阵。 妹妹和张书彦情谊深厚,若听进心,还不得肝肠寸断。 然后,没等来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反而听她若无其事地讥笑道。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缠着你儿子,而不是他非要缠着我尼?” “你是觉得一个区区从六品夫人是有多稀罕吗?” “唉,不好意思,我就还真不稀罕!” “别说一个六品芝麻官,就是世子,郡王,我都不一定瞧得上” 江梦绾越听越火大,憋着一口气,怒气冲冲地怼道。 张母被她的话堵的急赤白脸,扶着桌角,气的浑身颤抖。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江梦绾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 “你今日就不该来我家劝解我,你应该回去好好劝解一下你的宝贝儿子,让他以后别有事没事的老往我家跑,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当然,不是对他影响不好,是对我和我长姐影响不好” “听说你家马上要搬去南边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相为谋,别再相见” “请吧,官太太,我家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说罢,便站在门口,对着上首的张母躬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张母自找了一顿没趣,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狠狠地剜了一眼江玉姝两姐妹后,愤恨地离开了江家。 “搞定” 见送走了丧星,江梦绾“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跟她吵架,张母还嫩了些。 她扬着头,心情格外的好。 见妹妹并没有因为张母的话黯然销魂,反而欢天喜地的,江玉姝有些不解。 她和张书彦不是两小无猜的吗?这…… “你和张书彦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见长姐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江梦绾有些哭笑不得。 “我和他能有什么误会,我就是见不惯他母亲那趾高气扬的样子” “可万一她把这些话告诉了张书彦,你想过要怎么面对他吗?” 突然被长姐这么一说,江梦绾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顾着逞一时痛快,竟忘了考虑张书彦的感受了。 不过转念想到,自己也是实话实说,若他真的误会,那这个未婚夫不要也罢。 反正她也没想过这么早嫁人。 再说了,有她母亲这盏不省油的灯在,他们俩的婚事指不定还要历经多少个九九八十一难尼? 不愿去理会这些,江梦绾搭上长姐的肩膀,把话题扯到了江玉姝的身上。 “那长姐想好了怎么面对卫大哥了吗?” 见妹妹不怀好意的打趣自己,江玉姝顿时羞红了脸。 “你就知道寻我开心” “哈哈哈,长姐害羞了” “……”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江梦绾几乎每日都混迹在流民所。 见她一身平民打扮,大伙对她倒也不抵触。 她问什么,人们得空就答几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偶尔,从这个小娘子口中说出的话,他们有些听不懂,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大多是问些他们平日都爱干些什么,有没有特别擅长的事儿。 也不知道她问这些有什么用? 打探个把月,见时机差不多了。 这天,江梦绾从家中搬了一把椅子,拿上长姐绣的长幡,来到了流民所。 大伙看她在门口支起了摊位,纷纷好奇上前,打量了起来。 “培训机构招工启示” 这是什么东西?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有个胆大的问出了疑惑。 “江小娘子,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江梦绾指了指长幡,一字一句的回道:“培训机构招工” “何为培训机构?” 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 “所谓【培训机构】,就是专门培训丫鬟,小厮,绣娘,店小二的地方” 江梦绾耐心的解释道。 “还是不懂?” 人群中一个男娃小声的嘀咕道。 “简单点来说,就是我根据你们所擅长的,系统的进行相应的培训,学成后,再给你们介绍适合的干活” “那要给钱吗?” 见人提出了重点,大伙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江梦绾一人身上。 “不收钱,免费培训!” 她话音刚落,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白帮忙,不要钱,天下真有如此好的事儿?” “听说这盛京城的人鬼精的很,莫不是在唬我们?” “还能帮你介绍干活,听起来咋像人牙子说的话尼?” “………” “…………” “…………” 大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但听的出来,他们都很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江梦绾站到凳子上,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伙听我说,我不是什么人牙子,我是地地道道的盛京人,我帮大伙介绍干活,也不是真正的无利可图,但我不会从你们身上收取培训费,我的报酬是从招人的那方拿的,所以大家不必担心” “想必大伙也都知道,现在盛京城各大商铺都在大量招工,但无论你们多么能干,他们都不会轻易录用你们,但在我这儿就不一样,我保证,他们不仅会录用你们,而且工钱也比你们自己去找的要高” 江梦绾扯着大嗓门,说的口干舌燥,可周围的人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不得已,她继续劝解道:“你们眼下也无事可做,何不赌一把,试着相信我一次?” 说完,她看了看眼前的众人,希望自己刚刚这个激将法能有些用处。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大胆的迈出那一步。 就在江梦绾以为没戏的时候,人群中响起了一道洪亮的声音。 “我报名”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阔步来到江梦绾的面前。 “我报名” 怕江梦绾没听清,他再次说了一遍。 大喜过望的江梦绾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吕川” 名字挺好的,样子也机灵。 “我记得你,你会识字,喜欢读书,对吗?” 站在她对面的少年点了点头。 当初,这个小娘子向他打听自己的特长时,他就是这样说的。 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自己。 江梦绾从包中拿出纸笔,在她的小本子写下了吕川的名字。 “你为何信我?”写完后,她微微抬头,用只有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狐疑问道。 “感觉” 少年的话简短,却意义非凡。 第17章 确实应该着急 江梦绾忙活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也只有吕川,兰秋,官绿三个人愿意相信她。 吕川——十四岁,会识文断字,颖悟绝伦,对数字特别敏感,适合往账房先生那方培养。 兰秋——十三岁,聪明伶俐,慧心巧思,对绣技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倒适合做个绣娘。 官绿——十七岁,精明能干,老成持重,对丫鬟事务轻车熟路,于她而言,大丫鬟再适合不过。 这是江梦绾跟她们接触两天后,得出的结论。 定好他们的大致发展方向,也征求了他们的个人意愿。 得到三人的一致同意后,江梦绾便大刀阔斧的干了起来。 首先,他要教会吕川打算盘,没有计算器的时代,算盘无疑是账房先生最得力的助手。 好在小时候,做财务的爷爷一心想把她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硬逼着她学会了打算盘。 要不然她还真教不了吕川什么。 虽然对做账这块,她不是那么精通,但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吧。 就凭她耳濡目染从爷爷那里学来的技巧,也足够在这个时代用的了。 江梦绾遂从最基础的空档,空盘,内珠,外珠,拨上,本档………等名词,一一给吕川展示一遍。 这孩子的记忆好,给他说了两遍,就全都记下了。 江梦绾又教了他一些打算盘的术语,比如带珠,实珠,飘珠,发数等等。 让他先试着熟悉熟悉。 站在一旁的兰秋官绿二人,瞪大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江梦绾。 没想到,这江小娘子看着年纪不大,会的东西还不少,心中对她不禁多了几分佩服。 接下来,轮到兰秋。 说到绣活,对于生活在现代的江梦绾来说,那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好在她还有一个绣艺绝伦的长姐,女红之巧,十指春风。 就凭长姐的绣艺,再加上江梦绾独特的花样,定会让兰秋从众多绣娘中脱颖而出。 把她交给长姐后,最后就剩官绿了。 因为她之前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所以好多事情做起来,都得心应手。 之所以会到江梦绾这里来培训。 一来,是她不大了解盛京城的世家小姐们的喜好是什么。 二来,因为自己流民的身份,很多高门大户不愿录用她。 听说江梦绾会帮他们找干活,这才愿意一试。 可在江梦绾看来,三人之中,对官绿的培训,却是最复杂的。 盛京城的王宫贵胄与那些大户人家,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若以后被指派去伺候哪位贵女,官绿以前的活计难免有些粗糙,上不了台面。 因此江梦绾便悉心的给她做了一系列的提升培训。 比如贵人们常用的名贵熏香都有哪些?要怎样使用才能更好的发挥出它独有的香味。 再比如,各式各样的锦衣绸缎,分别要用什么样的熨烫方式和熏衣技巧,才能让贵人们穿着清爽舒适。 还有不同的妆容应该配什么样的裙裳。 各式各样的宴会,又该搭配怎么样的发髻,妆容,裙裳,饰品…… 官绿被江梦绾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没有想到,在自己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里面的学问竟会有这么深? 但因条件有限,江梦绾也只能从表面的意思跟她讲解了一番,实际操作的话,还是有些难度。 毕竟像沉香,檀香这些名贵熏香,也不是她能买的起的。 辨别衣服材质还好说,抽空的时候带着官绿去布庄转转,实地感受分辨一下,倒也不难。 至于妆容那些,买些胭脂水粉还是可以做到的,反正以后也用的上,就当前期投资了。 在她全神贯注的给他们三人布置课后作业任务时,长姐却来到她身边,悄声说道。 “我看张书彦在屋外站了许久了,你要不要出去瞧瞧?” 江梦绾听后,连忙回了头。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自己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只见那谪仙少年站在门口,一会儿抬头看看,一会埋头思索,踌躇不前,愁容满面。 她终是狠不下心,来到了门外。 毕竟他是他,他母亲是他母亲。 尽管张母对她百般羞辱,但张书彦对她还是挺好的。 “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进去?”江梦绾招呼他道。 张书彦抬眸看了看她,又微微低下头,欲言又止。 气氛瞬间尴尬。 哎!这闷葫芦,真是白长了一张嘴。 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不说,也不解决问题。 “你找我有事?” 江梦绾实在憋不住,直截了当的问道。 张书彦听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还是不说话。 哎呦!这是要急死我呀! 江梦绾不想与他僵持,遂开口道:“你是为了你母亲那日的事来的?若你是来替她道歉的,我接受。但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就请回吧” “不不是的…我不是来问罪的,你没罪,有罪的是我母亲” 张书彦怕江梦绾误会,连忙急不择言的解释道。 他一个饱读诗书的探花郎,也只有在面对江梦绾时,才会如此钝口拙腮,紧张不已。 “我是来替我母亲向你致歉的” 他的声音很小,小的像一只蚊子,嗡嗡的。 江梦绾看着他涨的通红的脸颊,不忍心再为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母亲说的也没错,如今我们之间的确隔着千山万壑,就凭你的学识,以后就是尚公主都未尝不可,所以,你真的没必要………” “我不” 还没等她说完,张书彦立马打断了她的话。 他声音过于激动,直接吓了江梦绾一跳。 “我也不是那意思,这是你母亲的意思,也不是就让你尚公主…哎…我的意思是…” 江梦绾试着解释,但越说越糊涂,干脆闭上嘴,啥也不说了。 俩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气氛再次凝固。 江梦绾低着头,尴尬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你屋里是什么人?” 张书彦看了一眼吕川他们,收回视线,率先打破了沉默。 “哦,我培训的人” 江梦绾漫不经心的回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般,抬头问道:“你可知道,大冶国对流民的户籍问题一般都是怎么解决的?” 张书彦听后,有些诧异。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倒是从没关注过这个问题,你若需要,待我明日去查一下大冶律法便知” 江梦绾听后,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她对大冶的法律不熟悉,也不知朝廷对流民的安置问题是怎样的态度。 身边只有张书彦这一个当官的熟人,只好找他帮忙打听一番,也好早做打算。 经过江梦绾这段时间的培训,吕川他们也进步神速,估计要不了多久,便可以出师了。 所以,这几日,江梦绾就周旋在各大商铺,试图帮他们找到合适的工作。 “流民!还没户籍!不要,不要” 芳香楼的金掌柜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连连拒绝。 “您先试试嘛,我可以给他们做担保,就试一个月,我保证您满意” “不行,不行,这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责” 金掌柜再次拒绝了她。 根据系统提示,金掌柜是个很爱攀比的人。 他的芳香楼和明月楼就隔了一条街,两家曾为了“盛京第一楼”,争的是头破血流。 金掌柜大放厥词,说是只要明月楼有的,他芳香楼肯定有,而且比明月楼的还要好。 江梦绾见状,不得不拿出杀手锏,信心十足的说道。 “想必掌柜的知道明月楼的店小二吧,实不相瞒,那三人就是从我的培训机构出去的,还有安宁郡主身边厨娘丫鬟,也都是我给培训的,我敢向你保证,用我的人,您绝对不亏” 金掌柜倒是听说过江梦绾的名讳,这小娘子当初凭借着培训出一批无所不能下人,成功收服蛮横无理的安宁郡主。 接着又帮明月楼培训了三名出类拔萃的店小二,在他们坊间也是小有名气。 若她这次送来的是有户籍的清人,自己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流民…… 还是算了吧! “小娘子莫要见怪,我们都是些小本买卖,若在这流民身上出了什么问题,那对我们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你说谁愿意冒这个险” 见掌柜的坦诚相待,江梦绾也不愿再让他犯难。 拜别金掌柜后,她又去了几家商铺,结果跟芳香楼差不多。 都以流民的身份问题给婉拒了。 江梦绾颓废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当初她只想着帮流民解决就业问题,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如今看这形势,若吕川他们的户籍问题得不到解决,怕是很难在盛京城立足。 但这些流民的活计如果得不到解决,日后必定怨声载道,引起公愤,后果不堪设想。 江梦绾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找不到出口。 就在她忧心忡忡之时,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小娘子让我好等,快快随我速去王府,老太君有请”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江梦绾便往马车走去。 “唉…唉…唉…唉…慢点…慢点…我去给我长姐……” 还没等她说完,便被飞羽扔进了马车。 对,直接扔进了马车。 随着马车的飞驰,一个惯性,“咚”一声,后背直接撞在凳上,疼的她眼泪花直冒。 究竟出了何事,用得着如此赶吗? 直到看见重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沈云哲,江梦绾这才幡然醒悟。 确实应该… 着急! 第18章 感觉好点了吗 来的路上,江梦绾已经问过飞羽,这么着急地请她去王府,究竟所为何事。 飞羽只是说,世子眼下行动不便,身边需要一位贴身丫鬟。 可也没说是这种“行动不便”呀? 老太君此时坐在沈云哲的床边,神色倦怠。 看的出来,她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好了,眼眶也是红红的。 就沈云哲伤的那样,连江梦绾这个外人看了都不免有些担忧,更何况是最疼爱他的老太君。 御医最后嘱咐赵嬷嬷几句后,便退了出去。 江梦绾从他的话中,也听出了个大概。 最要命的是他胸口处的箭伤,其次是手臂上的几处刀伤。 这得多大的仇恨,才会下此毒手。 江梦绾心中不禁感慨。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床上的沈云哲,只见他脸色惨白,眉头紧锁,额头上渗着一层薄汗。 肯定很疼! 江梦绾不忍直视,连忙收回了目光。 “劳烦江小娘子跑这一趟了” 老太君接过飞羽递过去的帕子,轻轻帮沈云哲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后,抬头看向站在下首的江梦绾。 “你也看见了,事出紧急” “哲儿身边全是些大老爷们,王府的丫鬟,又个个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这才让飞羽将你寻来,希望你能帮老太婆一个忙,留下来照顾他” 说完,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沈云哲后,起身来到了江梦绾的身边。 “江小娘子也不必马上答复,我知道这件事有些强人所难,但短时间内,我实在给哲儿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之人,遂出此下策,还望小娘子见谅” 江梦绾没有想到,老太君竟会心平气和的与她好言相商。 要知道,以她的身份地位,一句话,完全就可以让江梦绾乖乖的俯首帖耳,不敢不从。 可她,却并没有那样做。 听老太君这意思,沈云哲似乎一直都是飞羽在伺候。 难不成以前,他的身边就没个贴身伺候的丫鬟? 像他们这种贵公子,有一两个通房丫鬟,那都算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他倒好,身边全是些大老粗,素的像一个和尚。 看来他对宫里的那位贵妃娘娘还真是忠贞不渝。 白月光就是白月光,谁也替代不了。 一想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日日面对这个反复无常冷血动物,江梦绾很想拒绝。 可转念想到老太君给出的丰厚报酬,又有些可惜。 若是做成了这件事,加上之前的五百两,她便可以买下一个更大的宅子。 不仅能改善她和长姐的居住环境,还能让她的培训机构有个正正经经的场地。 江梦绾有些犹豫。 其他事,还有些把握,但照顾一个病人,她还从来没有试过,不知道这和照顾一只受伤的流浪狗有没有区别。 她倒是照顾过很多只受伤的流浪狗,经验还算丰富。 想到这里,江梦绾望向床榻上的沈云哲。 看着,就是比流浪狗大了一些,壮了一些而已,想必问题也不大。 江梦绾踌躇片刻,答应了下来。 管他脾气大不大,人坏不坏的,他都伤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能把自己给吃了。 江梦绾在心中默默的给自己打气。 老太君见她应了下来,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当初江梦绾把那两个哑女送到慈安堂时,她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想着日后若是用的不顺手,随便一个理由给打发出去就完了。 没想到,月余下来,自己反而越来越离不开那两丫头。 这段时间经她们两人独特的按摩手法,连她多年的头疾似乎也好了许多。 做事也细心周到,总能猜到她的想法,提前布置好一切。 严师出高徒,能培训出如此优秀的丫鬟,江梦绾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让她来照顾哲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老太君示意赵嬷嬷把御医这几日所交待的全部事情都转达给江梦绾。 又转头问了她还需不需要几个打下手的。 江梦绾这才想起来,吕川他们现在恐怕还在家里等着她,简单跟老太君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希望张管事寻个人帮忙去通知长姐一声。 至于帮手,她倒是一下就想到了官绿。 那丫头细心周到,说不定真能帮上她什么忙。 就算什么也帮不上,来敬王府见见世面也是可以的。 不是正经录用,所以她的流民身份也无伤大雅,真出了什么事,跟王府也没有干系。 大不了,她兜着。 思虑再三,江梦绾还是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老太君。 老太君听了官绿是流民,不但没有嫌弃她的身份,反而大大方方的就答应了。 这倒让江梦绾没有想到,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口舌争取一下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如她所愿。 老太君真是她的神助攻! 张管事得到指示,很快就把官绿给接到了王府。 在他的带领下,官绿穿过一排排雕梁画栋,绕过一座座楼阁台榭,终于到了扶云殿。 一进到丹楹刻桷的内殿,便看见了站在一旁给她使了个眼色的江梦绾。 官绿连忙回想了江小娘子教给她的跪安礼,毕恭毕敬地向老太君行了礼。 这敬王府还真不是那些大户人家能媲美的,看人家这闳敞轩昂的建筑,再看看人家老太君傲睨万物的气势。 怪不得江小娘子当初会嫌弃她的活,上不了台面,原来是有原因的。 只怪自己见识短浅,差点错过了江梦绾这个伯乐。 见她礼数周全,人也机灵,老太君也放心下来。 又叮嘱了江梦绾几句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扶云殿。 送走老太君,内殿就只剩江梦绾,官绿和飞羽三人。 御医说了,今晚是最关键的,让他们务必小心世子高热。 遂三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轮流守在沈云哲的床榻边。 果然,一过戌时,世子便开始高热不退,全身滚烫。 古时,高热并没有特效药可以用,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物理降温。 江梦绾见状,连忙把盖在沈云哲身上的锦被全部拿开,又让飞羽帮忙扶着,将他身上的外衣褪去,只剩一件薄透的中衣。 做完这一切,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将他的领口处全部扒开来。 一系列操作下来,江梦绾活像一个馋人家身子的女流氓。 来不及顾忌那么多,她让一旁的飞羽速去打三盆冷水来。 沈云哲身上的伤口太多,自然不能通过泡澡来降温,所以只能通过不停的擦拭来退温。 飞羽不敢多做耽搁,连忙去到门外打了水来。 虽然他也不清楚,江小娘子这么做的原因。 既然老太君信她,那他肯定也信她。 江梦绾找来十几张帕子,分到官绿和飞羽的手上,让他们照着她的样子做。 先把帕子全部放进冷水,拧干后,再快速的擦拭沈云哲的皮肤,如此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 就这样,三人整整擦了两个时辰,沈云哲的身上的高热才稍稍降下来一些。 江梦绾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刚才那么烫了。 可他的手心脚心仍冰冷的很,待会儿肯定还得反复发热,江梦绾不敢掉以轻心,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 折腾到下半夜,见飞羽和官绿有些扛不住,江梦绾便让他们去小憩片刻,别三个人都耗在这里,这是一场持久战,还需合理安排。 他们退下后,内殿就这剩下江梦绾一人。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漆黑一片的王府,显得愈发冷冷清清,廊下的几只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灯光,寝殿花窗间透出点点明亮的烛光,映照在庭院的花草树木上,显得影影绰绰,分外萧条。 室内,低垂的幔帐被烛光映得朦胧半透,隐约还能闻见四壁间飘荡的淡淡血腥味。 江梦绾斜坐在地上,身子半倚着床榻,单手支颚,呆呆地看着床上的沈云哲。 以前从来没有隔得这么近,仔仔细细地看过他,没想到,这人长的还真不耐。 他平躺在床上,头微微仰起,神色静宁而安详,精雕细琢的脸庞,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略微饱满的嘴唇。 即使在这样一种情形下,他周身依然散发着一股雍容华贵的矜贵气质。 这俊美长相,这痴情人设,完全应该拿男主角的剧本呀?怎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大反派? 江梦绾实在是想不通。 哎…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她的手慢慢攀上床沿,身子越靠越近,就在距离沈云哲一拳之遥时,停了下来。 这人,竟还是一只睫毛精!这长睫都快赶上女子了吧? 江梦绾忍不住上手想要丈量一番。 可就在这时,沈云哲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尴尬至极! 江梦绾悬在半空的手一时不知该收回还是继续停留。 她的整个身子几乎整个靠了过来,如此近的距离,让人浮想联翩。 “你怎么在这儿?” 沈云哲定了定神,直到看清眼前之人,这才哑着声音狐疑道。 江梦绾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老太君让我来照顾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 奈何跪的太久,腿已经发麻,随着她的动作,脚底的血液“噌”地一下往上,直冲天灵盖。 我的妈呀!这酸爽! 江梦绾忍着砖心的麻感,强行站直了身体。 “感觉好点了吗?” 第19章 这好像不太好吧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给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江梦绾揉揉发酸的脖颈,拍拍脸提了提神。 昨晚沈云哲模模糊糊地醒来过几次,要了些水喝。 除了问句“你怎么在这里”,便再无其他。 江梦绾甚至觉得,他是在梦游。 若真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也不至于为了那件事尴尬。 事实也如她所愿,沈云哲昨晚烧的迷迷糊糊的,恍惚中,只记得有人给他脱了衣服,还给他擦了身子,他口渴的不行,还是那人喂给了他水喝。 至于是谁,他却记不清了。 早上睁开双眼,看见的是飞羽在侧,便以为昨晚的人是他。 “世子可感觉好些了?” 见他醒来,飞羽有些激动,连忙让张管家去请御医过来。 老太君也早早的来到了扶云殿。 待御医详细诊断后,不禁感慨世子顽强的毅力。 要知道,中鬼毒之人,没几个能熬过最危险的高热。 世子不但熬过来,精神看着似乎也不错。 遂来到老太君面前,回禀道:“世子眼下难关已过,只需按时服药,尽快将余毒排除即可” “老夫连夜配出了加速伤口愈合的金创粉,务必让丫鬟每日按时敷在伤口处,不足余月,定会恢复如初” 老太君听后,高兴地招呼赵嬷嬷递上了一个匣子。 “御医辛苦,小小薄礼,还请笑纳,圣上那边,望你……” 赵嬷嬷打开匣子,见里面装着白晃晃的元宝,御医客气的接了过去。 “老太君放心” 送走御医,老太君这才来到内寝,示意赵嬷嬷屏退了下人。 “可感觉好些了?” “哲儿不孝,让祖母担心” 沈云哲试着坐起来赔礼,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禁皱了皱眉。 老太君连忙止住他。 “官银的事儿暂时先放一放,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她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哲儿竟会被人暗算,伤的如此之重。 但也说明一点,他们调查的方向是对的,那些人,急了! “可查到伤你的,究竟是谁吗?” 沈云哲无奈的摇了摇头。 “被飞羽活擒后,全都咬毒自尽,没有线索,查不到幕后主使” 老太君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这次是她大意了。 “行了,慢慢在查吧,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若你再出事,你让我老太婆如何独活?” 俩人说话间,赵嬷嬷来报,江小娘子已经煎好了药,此时就候在门口,世子是时候该吃药了。 老太君忙让赵嬷嬷把她唤进来。 见江梦绾端着药碗,款步而来,沈云哲有些恍神。 她怎么在这儿 江梦绾走近,老太君这才看见她眼下的一片乌青,怪不得哲儿能如此顺利的脱离危险,江小娘子功不可没! “昨晚辛苦你” 老太君一边从江梦绾的手中接过药碗,一边向她道谢。 一语话毕,却同时惊呆俩个人。 沈云哲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之人,难不成昨晚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是她? 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难道都是真的? 是她给脱的衣服?是她给喂的水?是她想要轻薄… 沈云哲似乎感觉身子又有些发热,连忙收回目光,不再去想。 而江梦绾尼,则惊讶的望着老太君。 这些本就是她应该做的事,没想到,老太君竟会亲自给她致谢,倒很是让她受宠若惊。 “老太君严重了,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应该的” 说完这话,她才抬头瞥了一眼床上的沈云哲。 精神还行,就是气色还差些,流那么多血,能有血色才怪,看来得给他好好补补。 江梦绾的脑袋中马上闪过无数的月子餐。 这他受个伤,倒挺像女人生孩子的,同样的气血亏空,失血过多。 月子餐,再适合不过! 接过沈云哲喝完药后的碗,江梦绾正欲退下,却被老太君给唤住。 “御医送来了金创粉,需每日敷在伤口处,日后就你给替哲儿上药吧,飞羽那小子手里没个轻重,别再伤着世子” 江梦绾听后,心中咯噔一惊。 上药! 那岂不是要把沈云哲给看了个精光。 “这好像…不太好吧” “不行!” 几乎同时,江梦绾和沈云哲一起拒绝到。 特别是躺在床上的沈云哲,声音之大,态度之坚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倒把老太君给吓了一跳。 “你个小混蛋,要吓死老太婆呀,不同意?难不成你能自个儿给自个儿上药?” 老太君说完,刀了沈云哲一眼,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你也要搞搞清楚,你是男子,人家江小娘子才是女子,要说“不行”的也应该是她” “人家都没说什么,你反而还不乐意,这不矫情吗?” 沈云哲一通,老太君又转而对江梦绾说道:“这件事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就当他是病患,你是医者,心中自然就顺畅” 一边说着,一边又剜了一眼沈云哲。 “当初,我不知道往他房里送了多少丫鬟,可他尼,用都没用,全都给我打发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身边也没个细心之人,活该受着” 说完这话,也不管身旁的俩人怎么想,直接让找嬷嬷拿来了金创粉,交到了江梦绾的手上。 “记住,每日都要换” 叮嘱她后,便在赵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扶云殿。 剩下江梦绾尴尬的站在原地。 她看了看手中的药瓶,又看了看床上的沈云哲,那张英俊的脸庞黑的吓人,顿时感到手足无措。 “世子,要不…让飞羽进来?”江梦绾试问道。 “没听老太君说吗,他不会” 沈云哲躺在床上,头扭作一边,语气听上去十分不快。 江梦绾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脸上重新换上毕恭毕敬的笑脸。 “那我扶世子起来” 说完便要上前,却被沈云哲给制止。 “不用,我自己起来” 只见他说完,便用手肘撑着床沿,侧身缓缓坐了起来。 但毕竟用了力,伤口处的纱布上还是红了一片。 死鸭子嘴硬! 江梦绾连忙上前,微微扶了他一把。 待他坐正后,才慢慢解开那些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随着纱布的掉落,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迎面而来,江梦绾不禁皱了皱眉。 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刀伤,她的心也揪在了一起。 沈云哲的身上零零总总十几道刀口,有深有浅,皮开肉绽,深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筋脉,就连浅的地方,随着刚才纱布的撕扯,伤口处也不停的往外渗着血。 江梦绾不忍直视,连忙拿起金创粉,均匀地洒在这些伤口上。 因为有着救助流浪狗的经验,她处理起伤口来,也是分外的镇定自若,手脚麻利。 不一会儿,便上好了药。 她一只手扯过纱布,将起头按在沈云哲的肩上,然后在根据伤口的走向,一圈圈的缠绕起来。 因沈云哲背对着自己,俩人之间也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所以江梦绾拿着纱布从他的手下绕到胸前时,不得不躬身往前了一些。 突然的靠近,让沈云哲的身体一怔,他能感受到从江梦绾身上传来的温热,她的手指轻轻滑过手臂,来到胸前,又从肩头处,滑至背部。 尽管她已经很刻意的保持距离,但还是避免不了这些细微的接触。 沈云哲压下心中躁热,缓缓闭上眼睛。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做到心无杂念,但不成想,突然失去视感,身上的触感却愈发的明显。 他不敢乱动,身体坐的笔直,心中顾虑重重,两个相悖的思绪犹如两头角逐的困兽,彼此冲突,令他惴惴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江梦绾包扎完,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顿操作下来,江梦绾倒是出了一脑门的汗。 她抬手试去汗珠,往后退了几步,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亲手系的蝴蝶结。 沈云哲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差点没当场气吐血。 这系的什么玩意?娘们唧唧的! 他的剑尼?剑去哪儿了?他要杀了这个女子! 在江梦绾的悉心照顾下,沈云哲恢复的挺快,不足半月时日,就能下地了。 顿顿吃着江梦绾亲手做的菜,气色也好了许多。 这些日子,郡王和郡王妃时不时就抱着麟儿过来看望一下沈云哲,有小孩在,扶云殿也热闹一些,再加上个话痨子沈南意,整日里这里都是欢声笑语的。 大多时候,沈云哲就坐在软椅上,看着她们嬉戏打闹,偶尔嘴角也会微微上扬,无奈摇头轻笑。 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他已经记不清,或许从父母战死的那天,亦或者是从来王府那日。 总之,他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梦绾,快看,是天虹” 沈南意指着雨后晴朗的天空,高兴的唤道。 “英愤气不磨,今为亘天虹”1 江梦绾顺着方向看去,只见碧空万里,彩练空舞,她情不自禁地念出了声。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沈云哲,眸中闪过一丝明亮。 似乎那一瞬,他暗无天地的日子迎来了一缕暖阳…… 第20章 寿宴惊魂 小满过后,便是敬王的生辰。 寿宴这日,整个敬王府门庭若市,高朋满座。 虽在王府待了数月,但江梦绾还没有见过敬王的庐山真面目。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云哲身后,来到宴席之上。 大殿的正中间,一位五大三粗,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端坐在那儿。 沈云哲上前,见礼。 “儿子拜见父亲,愿父亲如月之恒,如日子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笑看今朝添百福,遐龄长寿祝期颐” 说完,从飞羽手中接过寿礼,呈了上去。 敬王撩袍起身,并步来到他的面前,喜笑颜开。 “好,好,好,我儿甚得我心” 随即拍了拍沈云哲的肩膀,柔声道:“你身上还有伤,速速退下就座吧”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感人画面。 沈云哲掩下恶心,顺从退到一旁落座。 江梦绾站在他身后,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席间,鼓乐齐鸣,觥筹交错。 不停有人上前与他交好,他也只是淡淡回应,看的出来,沈云哲的情绪并不高。 江梦绾正纳闷之时,安宁郡主却悄悄绕到她的身旁,从后面轻轻拍了她一下。 “郡主?” 虽这个时代民风开放,但世家大族依旧遵循着旧制,正式宴席,也还是男女分席而食。 所以看到沈南意赫然出现在男席这边时,江梦绾有些惊讶。 “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大哥借你一用” 沈南意说完,便弯下身子,挪到沈云哲的身边。 只见她在沈云哲的耳边低语几句,他便扭头看了一眼江梦绾,而后点点头。 沈南意得到大哥的首肯,连忙拉着江梦绾离开了。 “你不知道,男席那边有多无聊,他们的话题永远离不来女子,变着法的炫耀自己多有魅力,殊不知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个长的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 沈南意一边拉着她往女席那边走去,一边口不择言地吐槽道。 “更有醉酒者,满嘴的淫,词。秽。语,让人听了恶心” 听到这里,江梦绾忍不住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沈南意一番,饶有兴致地问道。 “莫非郡主听过那些污词,所以才如此了如指掌” 见她打趣,安宁郡主用手重重地往她的脑门指去。 “想什么尼,这些都是我二哥告诉我的,我还不是为你好,免得你待会尴尬,这才过来求大哥放人” “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尼?” 江梦绾看她气急败坏,也不再逗她,转而问道:“你刚就是这么给你大哥说的?” 沈南意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 “不然尼,你以为我能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让他轻易同意” 恐怕沈云哲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都在想,就凭江梦绾这城墙厚的脸皮,再难听的污语,她都能听得下去吧! 江梦绾摆了摆头,试图甩掉这个恼人的想法。 “待会儿过去,你就坐我旁边,别去我父亲莺莺燕燕的那桌” 沈南意走在前面,再三提醒道。 “我站后面就行,规矩还是要有的,毕竟我还没那资格上桌吃饭” 这一点,江梦绾“入乡随俗”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沈南意也不勉强,率先进了席间。 江梦绾放眼看去,今日的来客中倒有几个熟悉面孔。 五公主挨着老太君坐在上桌,敬王妃则坐在老太君的另一边。 挨着便是郡王妃,安宁郡主,剩下的几个她就不认识了。 后面一点的位置,坐着几个锦衣华服的妙龄女子,在王府偶尔看见过几次,若她没有猜错,这几位就是安宁郡主口中的莺莺燕燕——王府的姨娘们。 果然,男人都是这样,有钱有势后,就会通过征服比自己年龄小的女子来获得自我心理上满足。 仿佛是在对外人宣扬:唉,你看我,魅力多大,迷住这么多美丽的花朵。 殊不知,这些女子,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耀眼的权势。 自然,敬王他,也免不了俗。 听安宁郡主曾经抱怨过一句,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并非如此。 她至今都清楚的记得父亲说过一句话,让她长大挑夫君,要找像自己一样的痴情男子,一生只爱她母亲一人。 可自父亲那次遇到山匪受了重伤后,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 从那之后父亲很少再踏足母亲的玉善堂,并且违背了当初一世一双人的誓言,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接回了数不清的姨娘。 这也让他们兄妹三人与父亲的关系日益冷淡。 怪不得刚才看沈云哲对他父亲的态度有些漠然,原来起因在这儿尼? 江梦绾又看了一眼那些貌美如花的姨娘们,忍不住惋惜的摇了摇头。 她收回思绪,规行矩步的站在沈南意后面,趁人不察,时不时地从郡主的手中接过她递来的投喂。 女席这边不需丝竹歌舞助兴,大家三三两两讨论着当下时兴的妆容,发簪,胭脂水粉。 江梦绾边吃,边张着耳朵听了几嘴,想着回去的时候,也好说给官绿听听。 众人谈笑间,乳母抱着刚睡醒的麟儿来到了郡王妃的身边。 数月不见,这小奶娃长的是愈发惹人疼。 江梦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五公主见了麟儿,也是喜欢的不得了,连忙起身来到乳母面前,伸手将长公子抱了过去。 麟儿也不认生,窝在五公主身上被五公主逗的咯咯直笑。 小奶娃一月前已经开始接触大人的吃食,难免对宴席上的东西颇感兴趣。 两只大大的眼睛,圆溜溜地看着眼前晶莹剔透的葡萄,坐在五公主的怀里,小胳膊不停地往前够。 “我们麟儿是想吃葡萄了吗?” 五公主看出了他的意思,一边拿了颗葡萄在手里,一边逗道。 长公子嘴里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手却一刻也没有闲下来,不停地拉着五公主的手往自己的面前凑。 这一举动,逗的老太君哈哈大笑。 “你看我们麟儿多聪明,总角之年就知道什么东西好吃” “以后长大了,定跟他姑姑一般,是个馋小子” 敬王妃也忍不住打趣道。 五公主见麟儿想吃,亲手给他剥了皮,将里面的核取出来,放在他的嘴边,让他试着尝尝鲜。 长公子一直按着江梦绾的喂养方法,早在六月大时,就已经慢慢开始吃一些辅食,所以,眼下吃些水果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大家就没有制止。 继续刚才的话题,七嘴八舌的交谈起来。 五公主一边喂着麟儿,时不时的也会插上一两句话。 可刚过去没多久,就见她慌忙地抱着麟儿站起来,嘴里惊呼着:“麟儿,快,吐出来,吐出来” 郡王妃闻声看过去,只见她的麟儿只有吸进去的气,没有吐出来的气,一张小脸憋的苍白,眼睛向上翻起,模样甚是痛苦。 她连忙起身,从五公主手中接过了麟儿,焦急得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五公主微微颤抖着双手,一颗心砰砰直跳,鼻尖冒出一层冷汗,方寸大乱,嘴里结结巴巴地回道:“麟儿…麟儿好像把葡萄……全部吞了下去” “我让他吐,他吐不出来,他…我…我不是故意的,刚刚他一用力,我手一滑,然后…然后就……” 她越说越激动,两手无处安放,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太君见状,连忙示意赵嬷嬷去到隔壁,找郡王去寻御医来。 闻讯而来的沈宴礼,慌忙来到郡王妃的身边,查看起了麟儿的状况。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双目通红,对着乳母怒斥道。 短短片刻,长公子便软绵绵的躺在郡王妃的怀里,没了生气。 “御医尼,御医怎么还没到?” 见这情形,老太君忍不住催促张管家赶紧去瞧瞧。 好好的宴席,突然出了这个状况,众人全都围了过来。 一旁的江梦绾连忙上前,仔细地观察了长公子的情况。 这是被葡萄给卡住了,若不马上急救,麟儿凶多吉少。 她一把从郡王妃的手中抱过麟儿,屈膝跪坐在地上,将长公子的脸朝下,使其身体依靠在自己膝盖上。 单手用力拍打五次他的背部,再将长公子反过来,用食指在胸骨下按压五次。 沈宴礼见状,一边呵斥,一边就要上前制止。 却被老太君给拦住,示意他别着急,再等等看。 殿上的众人看了,皆一脸疑惑,面面相觑。 也不知,这个小娘子在干什么? 这手法,他们从没见过。 见贵不可言的长公子在她的手上,像一个玩偶般,随意的拍打,翻转,人们不禁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若救回长公子还好,若是救不回,怕是她……… 他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江梦绾。 就这样循环数次,终于从麟儿的口中吐出了那颗葡萄。 随后,“哇”的一声,麟儿哭出了声。 江梦绾乘机把手伸入他的口中探了探,直到确定没有异物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把麟儿交还给郡王妃后,她才撑着桌角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回到母亲的怀抱,麟儿便止住了哭声,竟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沈宴礼见状,大惊!这是? 救回来了? 看着妻子怀中,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的稚子,他大喜过望。 对着江梦绾连连道谢。 众人一片欢呼,纷纷询问起了江梦绾刚用的是什么手法。 江梦绾回道:“海姆立克急救法” 此刻的她接受着来自大伙的恭维,不知所措。 殊不知,在不远处的门外,一双炙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第21章 我不是故意的 从宴席上退下来时,夜色已浓,初夏凉风轻轻拂去白日的喧嚣,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江梦绾深深的吸了一口,她最爱的仍是这个味道。 沈云哲走在前面,月色把他的背影拉的欣长。 江梦绾踩着他走过的脚印,一大步一大步地往前跨。 突然,一个不留神,结结实实地撞在沈云哲的后背上。 “嘶……”她揉着微微发疼的额头,抬眸看向眼前之人。 走的好好的干嘛突然停下来? 江梦绾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你学过医术?” 沈云哲没有转身,微微扭头发问道。 “没学过” “那你怎会那手法?” 要怎么给他解释,他们那儿的人几乎人人都会的急救法。 难不成告诉他,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朝代! 江梦绾还没有那么疯狂。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干脆低着头,不再说话。 见身后半天没有动静,沈云哲这才转过身。 她似乎并不愿告诉自己有关于她的事情。 每次只要自己提出疑问,她总是低头不语,不回答,也不解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会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 不愿再强、迫,沈云哲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吃了教训的江梦绾反应过来,疾步跟上去,与他一直保持着两米的距离,不近也不远。 远的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近的能闻见他身上的熏香。 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到了扶云殿。 从他受伤那日起,江梦绾为方便照顾他,直接把床铺打在了离他不远处的地上。 这沈云哲矫情,硬是不让官绿踏进他的内殿半步,只许她在殿外伺候。 飞羽尼,又是个大老粗,像老太君说的那样,手上没有轻重。 一次江梦绾去煎药,便让他帮着给世子换药。 没想到,等她回来,药没换好,伤口却又裂开了好几处,她用心养护起来的伤疤,全被飞羽给扯了下来。 沈云哲虽嘴上没说什么,但看的出来,他杀人的心都有。 自那以后,江梦绾无论再忙,也不敢让飞羽帮忙了。 所以,大多时候,内殿就只有江梦绾和沈云哲俩人。 他躺在榻上看书,她就陪在旁边,拿着笔,在她的小册子上写写画画,互不打扰。 “你今日去偏殿睡吧” 沈云哲对着正在铺床的江梦绾说道。 夏日地上潮湿,这几天晚上,她都有些咳嗽,让一个女子睡地上,本就不是他的一贯作风,若不是江梦绾坚持如此,他当初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这样方便晚上照顾您” 江梦绾婉拒了他的好意,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晚上若没人在旁照顾,伤口也无法快速愈合,他一天没恢复好,自己就多受一天的罪,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这两日,她来了月事,睡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腰胀的厉害,肚子也不舒服。 “那我们换一下位置,你睡床榻,我睡地上” 说完,也不管江梦绾同不同意,抱着自己的锦被,两步来到地铺前,做势就要躺下去。 江梦绾惊讶之余,连忙拉住他。 可手上一时没注意,用的劲大了些,直接把沈云哲的里衣给拽下半截。 顿时,俩人都愣在了原地。 虽然每日都会给他上药,早就把他的身子看了个精光,但那时心无旁贷,一心全在伤口上,眼下他突然这么赤、裸、裸地站在自己面前,江梦绾顿时觉得面红耳赤,迅速移开视线。 “对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小声说道。 沈云哲这才回过神,将松松垮垮挂在腰间的衣服套回上身,可抬手间,还是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他冷汗直冒。 胸口和腹部的伤口处,微微渗出了血。 “恐怕还要麻烦你帮我再换一下纱布了” 江梦绾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看着沈云哲因疼痛而攥紧的拳头和他额角细密的汗珠,她的内心无比自责。 情绪充斥着泪腺,眼眶慢慢噙上水雾。 “对不起,我…”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想了半天,说出口的还是这句对不起。 “若是觉得亏欠我,就乖乖的睡到床榻上去” 沈云哲闭着眼睛,语气很淡。 江梦绾不敢再与他争下去,替他重新换好药后,又将床榻上的棉絮全都搬到地上。 犟不过他,那就用魔法打败他。 沈云哲坐在软椅上,眼睁睁地看着江梦绾往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棉絮。 这不还是等于没换吗? 次日清晨,飞羽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的场景。 梦绾和衣睡在床榻上,而世子,却睡在地上。 这不是开玩笑吗? 江小娘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一个病人睡在地上尼? 太不像话了! 若不是怕吵醒世子,他非要好好教育下她不可。 等江梦绾醒来的时候,沈云哲已经不在。 她来不及顾忌身上的不适,着急忙慌地穿上绣鞋,来到殿外。 见沈云哲精神奕奕地站在院子里活动筋骨,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对着候在门口的官绿,小声抱怨道:“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世子不让” 官绿很是无奈,明明就不关她的事,反而搞的自己里外不是人。 江梦绾听后,一脸的惊讶。 沈云哲不让? 这人啥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让她睡床榻上不说,还放任她睡到自然醒。 难不成大反派被她感化,转性了? 江梦绾抬头看向院子,刺眼的阳光打在地板上,反射出一道光圈,晃的她有些恍惚。 午膳过后,沈云哲坐在窗边的书案前,埋头奋笔疾书。 飞羽立于旁边,伺候笔墨。 江梦绾见眼下没她什么事,便想着去给自己煮碗五红饮,缓解一下月期不适。 可还没等她跨出门槛,便见敬王妃带着嬷嬷风风火火的往这边走来。 “世子尼?”她问江梦绾道。 “回王妃,世子在殿内” 示意江梦绾从嬷嬷的手里接过一沓画册,敬王妃率先进了殿。 见母亲到来,沈云哲不敢怠慢,放下笔,净手后,来到正厅。 “母亲怎么来了?” 他从飞羽的手中接过帕子,边擦手,边问道。 “好不容易逮着你空闲,我让人整理出了一些适龄娘子的画册,今日,你无论如何都要看看” 敬王妃说完,便让江梦绾把画册呈上来。 这厚度,恐怕把盛京城所有的待嫁娘子都拿来了吧。 差点没把江梦绾给重死。 没想到,人长得这么帅,却还要被迫相亲。 江梦绾能想象的到,此时此刻,沈云哲的那张脸不知道有多臭。 果然,下一秒就传来他果断的拒绝。 “儿子眼下没有娶妻的想法” 态度很坚定,容不得一丝动摇。 “你想急死我是吧,不想娶妻,那你想干嘛,每日就只知道朝堂上的那些事儿,自己的事儿却一点也不上心,别人在你这个年龄,早就生了一堆孩子了,你倒好,寡家孤人一个” 敬王妃情绪激动,噼里啪啦的数落一通,愤恨地刀了一眼下首的沈云哲,继续教育道:“不说别家,就连你的二弟,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有你最小的妹妹,也已经在相看,作为大哥,你说你羞不羞” “老太君不管你,我这当娘的可不能不管,今日,你必须给我选一个出来” 说完,便将一沓画册“嗖”的一下全推到了沈云哲的面前。 江梦绾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敬王妃怎么可能不着急,沈云哲已经二十有三,正经妻子一个没有不说,连通房丫鬟也没有半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隐疾尼? 可不得赶紧找个人成亲,堵住悠悠众口吗? 至于沈云哲不愿娶妻的原因,别人不知,可江梦绾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的心中有座孤坟,里面住着未亡人。 如今那人贵为妃子,这事儿自然不能让第二个人知晓。 一边要为她守身如玉,一边还要应付家里的催婚。 他还真是不容易! “母亲暂且放这儿,待我忙完这阵再看” 沈云哲说不过敬王妃,只得匆匆找个理由,想要搪塞过去。 哪里知道敬王妃根本就不上当,直接就给拒绝了。 “不行,今日,你必须当着我的面看” 被逼无奈的沈云哲没有办法,对着江梦绾和飞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一一报上名来。 “蒋太傅之女,蒋冰心,年芳十七,喜好棋画” 随着飞羽的播报,江梦绾顺势瞥了一眼画册上的人。 丹凤眼,高鼻梁,身材高挑,仪态万千,看着还不错。 “护国将军之女,裴敏静,年芳十六,喜好武艺骑射” 大眼睛,樱桃嘴,二八佳人,英姿飒爽。 不错不错。 ……… 江梦绾听得聚精会神,看的更是津津有味。 殊不知上首的沈云哲看着她,眸中满是怒意。 飞羽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反而江梦绾那小娘子听的兴致勃勃。 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画上之人,一颗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疯狂赞扬。 她是不是对自己的容貌存在什么偏见,就画册上的这些女子,加起来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她竟还看的全神贯注。 难道她家穷的,连铜镜都没有吗? 第22章 她到底是什么神人 沈云哲习武,身子恢复起来快,江梦绾顺利完成任务从敬王府出来的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漫卷的舒云绵延千里,偶尔略过的归鸟如浮光掠影,在上面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她哼着小调,心情好的就像今日这晴朗的天气。 自从上次救回长公子,郡王郡王妃视她如麟儿的再生父母般,对她是感恩戴德。 郡王甚至承诺,以后只要是江梦绾的事,他都会倾囊相助。 江梦绾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顺着杆子便往上爬。 她知道,在整个盛京城,基本上所有官员,多少都与郡王有些关系,便拜托他,合适的时候帮着问一下,关于流民的户籍问题。 沈宴礼也不推脱,直接满口答应下来。 还有一件让她高兴的事,便是老太君这次,给了她五百两辛苦费,并且还答应让官绿留在王府,继续伺候沈云哲。 不过是在殿外伺候,不能进到内殿。 这段时日,除了她江梦绾一人进过沈云哲的内殿外,其他任何女子都没进去过,包括安宁郡主,他的亲妹妹。 虽然这让老太君很是头疼,但还是把官绿给留了下来。 殿外就殿外,这丫鬟总比侍卫细心百倍吧! 这是老太君的原话。 而且她老人家还承诺,不仅不逼官绿签卖身契,反而还让沈云哲把官绿的户籍上到了敬王府。 直接让江梦绾和官绿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次王府之行,收获颇丰。 心情高兴,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不少,若不是怕别人看见笑话,江梦绾怕是会在这通衢大道上直接蹦跶起来。 回到家中,她立马将这月余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长姐他们。 当然,救长公子的那段,她刻意的渲染了一番。 见长姐和吕川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江梦绾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哦,对了,官绿顺利的留在王府了” 她兴高采烈地说道。 “而且她的户籍问题也解决了,现在她是堂堂正正的盛京人” 吕川兰秋听后傻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就解决了? 他们用尽全力拼命想要达到的结果,在江梦绾这里,轻轻松松地就给解决了? 她究竟是什么神人? 官绿留在敬王府的消息很快传遍流民所。 众人一边感慨她的好运,一边又对江梦绾的动机继续持着怀疑的态度。 有人说她沽名钓誉。 有人说她居心不良。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江梦绾听后也不恼,日久见人心,岁月识人品,多说也无益,以后他们就会明白的。 总之,这些事儿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眼下摆在眼前的,是要尽快选一个好宅子,把她的培训机构搬过去。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你得让别人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呀? 所以一个好的位置,至关重要。 她放了吕川他们几日假,拉着长姐一起,顺着西市,挨个看起了正在出售的房子。 盛京城出王府那一圈后,分成东西南北四市。 东市大多是一些茶肆,食坊,混杂着一些瓦子,酒家。 西市离他们家比较近,主要是一些小商小贩,流动摊位。 北市烦乱一些,各种鱼龙混杂,上次帮她们修缮房屋的工人就是那儿找的。 最后是南市,因为这里离达官贵族住的地方比较近,所以都是一些大的酒楼,布庄,胭脂铺等,明月楼、芳香楼,都在这条街上。 两姐妹在盛京城四市转悠了几天,最后也没找到一间合适的房屋。 要不就是价钱太高,要不就是房子太旧。 就在她们快要放弃的时候,东市的转角口,新挂出一个售幡。 俩人抱着最后的期望,兴致勃勃地进去看了看。 这是个两进院落,分为前院和后院,总共十余个房间。 江梦绾四下瞧了瞧,十分满意。 特别是后院,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倒挺适合作为训练场的。 房间也多,平日里就她和长姐在家,除去住的厢房,剩下的正房,倒座房那些,都可以作为平日里绣娘,丫鬟们培训的地方。 就是这价钱,稍微高了些。 主人家要价整一千两,似乎就看着江梦绾手中的银两去的。 若是把钱全都花在买房上,那她和长姐的生活就有些捉襟见肘,并且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培训用的工具。 江梦绾看了看主人家,脑中适时响起了她盼望已久的机械声。 系统提示: 人物:王家豪 性格:大放爽朗 爱好:吃喝嫖赌 呦呵!原来是个赌鬼。 怕是急等着卖宅子的钱,拿去还赌债情债的吧。 江梦绾便想着,要不从这上面入手试试。 “我有现银,不赊账” 江梦绾信心十足,豪气冲天的说完。 本以为那人听后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屑一顾。 “来买房的,哪个不是现银” 此话一出,江梦绾这才意识到,在古代,买房根本就没有按揭一说。 她暗骂自己愚蠢,大脑中连忙搜索压价的条件。 “你这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吧,我来还要拾掇拾掇” 王家豪四下看了看,大手一挥,回道:“少二十两”。 江梦绾听后,心中暗喜,系统果然诚不欺我,这人还真是豪爽,于是继续压价道。 “你看,这位置也临街,太吵了些” “给你少十两” “我不要你的家具” “少十两” “……” “……” 一来二去,江梦绾足足讲了六十两下来。 那人被弄的有些不耐烦,开口怒道:“你到底是不是诚心买房,若不是,就别在这里耽误我时间?” “最低九百三十两,你要,就立马定下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见他又少了十两,江梦绾的最终目的也达到,连忙应了下来。 “成交!” 从看房到最终交房,只花去了他们半天的时间。 拿着手中的房契,江梦绾仿佛做梦般。 如今的一切似乎都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现在手上有房了,培训基地也有了。 李老二媳妇,隆冬,孔老二,官绿他们每个月还稳定给她创造几两银子。 江梦绾对目前的形势,很是满意。 只要培训的人越多,那她每月赚的钱就会更多。 所以,她得加油招人,努力送人。 接下来的几日,在李嫂子和吕川他们的帮助下,江梦绾新买的宅子也收拾的差不多。 两姐妹便择了今日搬过去。 成了巷子里第一个搬出去的人,大家替她们高兴,纷纷出来相送。 长姐站在家门口,跟一众邻里话别。 人群的最后面,张书彦站在那里,一身湛蓝色的袍子,长身玉立,仙气十足,眉眼间尽是不舍。 江梦绾站在长姐后面,对着他温和的笑了笑。 张书彦随即绕过人群,来到了江梦绾的面前。 众人见他手中抱着个小匣子,纷纷有些好奇,目光朝二人聚了过来。 自从上次张母大闹江家后,两家的婚事几乎算是彻底黄了。 如今江梦绾的培训机构做的风生水起,张书彦在翰林院一路也顺风顺水。 俩人在各自领域大放异彩,却又朝了两个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再加上张母从中阻拦,张书彦就是再有那心思,怕也是难了。 众人心思各异,有好奇的,也有看热闹的。 张书彦把手中的递到江梦绾面前,他从小浸泡在四书五经中,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书卷气。 “多年邻里,情谊深厚,今日你乔迁,这些是我的一番心意” 他手中的匣子四四方方,很是精美,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伙伸长脖子,左看看右瞧瞧的。 “这是什么?”江梦绾也有些好奇。 “等你到新宅后打开看看,不就知晓了吗?” 张书彦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好” 江梦绾小心收起,冲着他笑了笑。 自从那日一别,张书彦已经很久没来找过她。 谈不上失落,就是似乎觉得她和他之间少了点什么。 “哦,上次你嘱托给我的事,我回去查了,但历朝历代,对流民的户籍问题,并没有记载,所以……” 张书彦有些无奈,江梦绾第一次有求于他,却被他给搞砸。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 然而,江梦绾却没有抱怨,反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以为然的宽慰道:“无碍,我已经让郡王帮我问了,你就别操心这件事了” 对呀,张书彦差点忘了,她身边的贵人可多了。 “那就好” 他不能办到的事,江梦绾都能自己想到办法解决。 比如他母亲的为难! 大伙见他俩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纷纷没了兴致,向江玉姝嘱咐一两句后,便慢慢散了去。 江梦绾见时辰差不多了,也和张书彦道了别。 同在盛京城,总会相见的。 张书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如此想到。 搬进新家后,江梦绾和长姐便着手布置起了场地。 院子比之前大了许多,他们把训练项目也增加了一些,除了之前的几根木桩,江梦绾又找木匠给做了个上下楼梯和吊环,方便以后训练店小二的臂力和腿力。 长姐也没有闲着,除了加班加点的赶制了很多沙袋外,还在正房撑起了几个绣架。 江梦绾还专门给吕川留出了一间倒座房,让他能专心学习做账。 其他的房间,她打算用作丫鬟的培训,用自己仅剩的银两,把胭脂水粉,发簪头带安排的整整齐齐的。 布置完这一切,她手中的银两就所剩无几了。 果然,在任何时候,这钱都不经用,还是得拼命的赚钱。 第23章 你可以直接找我 江梦绾挂牌匾的那天,安宁郡主破天荒的来了她家。 一见面,就给她好一阵数落。 什么乔迁都不告诉她一声! 开业也不通知她! 没当她是朋友啦! 总之沈南意都有话说。 江梦绾自觉理亏,一声也不敢反驳,一个劲儿的卖乖讨好。 “我这小本生意,若是贸然把安宁郡主都给请来,那不是大材小用吗” “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花钱花在裉节上” “” 一顿彩虹屁拍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沈南意听了,也很是受用,便暂且放过了她。 江梦绾让吕川盯着点牌匾的位置,自己陪安宁郡主进了内院。 现下正值大暑,太阳毒的很,刚在门外站一会儿,沈南意就出了一身的汗,脸也晒的通红。 江梦绾连忙亲自给她做了一杯冰沙西瓜。 沈南意一口气吃完,这才感觉没那么热。 她突然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开口说道:“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提过的三公主吗?” 江梦绾当然记得,那可是一笔大买卖,若不是三公主强烈要求必须签卖身契,她现在已经赚了一大笔钱。 她点了点头,听安宁郡主继续往下说。 “圣上只允许她从皇城带一个嬷嬷和一个大总管出来,三公主只能让驸马在坊间找丫鬟小厮,谁知好不容易找到一些,却个个用着都不顺手,不是丢三落四,就是蠢笨无知,整个公主府被这些人搞得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上次寿宴上,你不是帮五公主解了围吗,她就想着做个顺水人情,在三公主面前又举荐了你,让我今日来问问你意下如何?” 沈南意一口气说完这些,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冷茶,又一股脑全喝了下去。 见江梦绾还在等着她的后续,放下茶杯,继续说道:“三公主那边让了步,说是可以不用签卖身契,但是…人要现成的,越快越好” 她一语话毕,江梦绾却并没有表态,而是头枕着手臂上,倚在凳子上,思考着什么? “你到是说话呀,干还是不干,给个准信,别说我没提醒你,若你培训的人能让三公主满意,那便是最好的活字招牌,不愁以后没人找你” 见江梦绾无动于衷,她调整了坐姿,面对着她,一本正经的继续道:“再说了,公主府给的报酬可不低,丫鬟小厮每人每月二两银子,管家五两,嬷嬷三两,就连厨娘马夫都还有一两” “你不是爱财吗,这买卖只赚不亏呀!” 沈南意语重心长的再三劝解,巴不得江梦绾能听进去一两句。 这小妮子,老是整些幺蛾子,上次要是听了她的,不管那个卖身契,早就赚的盆满钵满的,哪儿还用得着到处去给人下话。 如今五公主帮她解决了卖身契的问题,报酬也给她要的最高,这次,她总没有理由拒绝吧? 可江梦绾接下来说的话,却直接让她惊掉了下巴。 “什么?用流民?” “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敬王府是敬王府,公主府是公主府” “老太君能收留流民,不代表三公主也会那样做” “我不会帮你带话,带了也是白带” 沈南意听了她的提议,连连拒绝,不给江梦绾一丝见缝插针的机会。 江梦绾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 但是流民问题一日不解决,她的心就得不到安宁。 对于生活和平时代的她来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些词,她无疑是陌生的。 没有硝烟的战争,永远是最残酷的。 她只是希望,至少自己在这个朝代的日子,能是和平的就好。 “那可不可以请郡主帮我搭个线,我亲自跟三公主谈谈?” 江梦绾拉着沈南意的袖口,苦苦相求。 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沈南意最终败下阵来。 “行,我和五公主商量一下,约好时间后,通知你” 江梦绾听后高兴的手舞足蹈,为了报答郡主恩情,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好几道菜。 沈南意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忍不住继续抱怨道 “你这位置没选好,要我说,你就该开在王府隔壁,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来你家吃饭了” 江梦绾听完,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府旁边?那寸土寸金的地段,可是她区区江梦绾可以肖想的? 送走郡主后,江梦绾又去西巷子找了李嫂子,和她再一次统计各位邻里的家中情况。 若是去和三公主谈判的时候,手中有几个现成的盛京人,会不会好办一些。 这就是她来此的目的。 王大娘家大儿,三十有三,长的五大三粗,还会些拳脚功夫,可以当个马夫兼保镖。 胡嫂子家小女,刚满十五,会些女红,但不识字,勉强可以做个绣娘。 还有马家二郎,十七八岁,灵敏好学,记忆力特别的好,稍加训练,当了小厮没多大问题。 ………… 听说江梦绾又来招人,邻里们全都一窝蜂来到了李嫂子家。 争先恐后的替家里人报名。 江梦绾让李嫂子帮忙控制场面,她则坐在凳子上,头也不抬的飞速记录。 很快,就将待业之人全部登记在册。 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沓册子,江梦绾心中才稍微踏实一些。 以后若是再有像三公主这样的大买卖突然找上门,她也不怕了。 回到家后,她和长姐便连夜将这些待业人员给分类整理出来。 哪些是可以直接上手的,哪些需要简单培训的,哪些又是必须系统培训的。 为了日后事半功倍,两姐妹整整熬了一个通夜。 第二日,当她还在补觉之时,却被长姐给强行提溜了起来。 “梦绾,快起来,世子来了?” 谁来了? 世子? 沈云哲? 江梦绾瞬间没了睡意。 匆匆洗漱一番,连忙来到前院。 还没收拾妥当的正厅里,沈云哲背光而立,身材修长,雪白的直襟长袍,垂感极好。 “小女参见世子” 听见江梦绾的声音,他这才微微抬眸。 抬手示意免礼后,撩袍坐在了圈椅上。 “不知今日世子来寒舍有何吩咐?” “流民的事我已经禀明圣上” 异口同声,二人面面相觑。 沈云哲轻咳一声掩下尴尬,快速避开了江梦绾的目光。 “想必用不了多久,圣上那边就会有决断” 江梦绾听后,本能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她不是拜托郡王帮忙的吗? 沈云哲啥时候惨和进来的?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沈云哲解释道:“流民的事,我在负责” 江梦绾这才恍然大悟。 是了,书中也是他镇压的那场暴、乱。 “多谢世子” 江梦绾恭恭敬敬地福礼致谢,发自内心的感谢。 如果照她预想的这样发展下去,流民问题应该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她身心轻松,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容,如夏日和风般,吹进沈云哲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恍惚,经过前段时间的“亲密”接触,江梦绾现在面对他,似乎也不像先前那样战战兢兢。 这是沈云哲第一次见她笑,对着他一个人笑。 其实这些话,他完全可以让飞羽代劳,没有必要亲自跑这一趟。 但听说江梦绾搬了家,还正儿八经地开起了【培训机构】。 他便鬼使神差地想来看看。 见她把这院子弄的有模有样,心里竟升起一丝佩服,这在之前,这些感觉可从未有过。 沈云哲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小女子,虽然现在在面对自己时不畏畏缩缩,但她似乎还是有些怕自己,眼睛一直盯着地上,不敢抬头。 话已说完,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沈云哲随即起身,往门外走去。 江梦绾跟在他身后,一直送到门口。 见他站在大门外,抬头看了看头上的牌匾,眉头微蹙,眼里满是嫌弃。 哪户人家会在自己的正门上挂这么个东西?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奇葩,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还有上次救麟儿的方法。 连御医都称赞她当机立断,医术高明。 那手法奇怪,名字更是绕口,什么海,什么立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女子身上太多疑点,让沈云哲忍不住想去探究。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挂什么合适,江府肯定是不行,江宅也算不上,索性干脆挂了个招牌,方便大家辨认” 江梦绾见他盯着牌匾出神,连忙解释道。 “我这算住家店” 她洋洋得意的介绍。 沈云哲听后,嘴角似挑非挑,挂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以后流民的事儿,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一直站在身后的飞羽听了这话,疑惑的抬头,看了看沈云哲,又转头看了看江梦绾。 自从世子病好后,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不仅对江小娘子和言细语的,就连对他,都很少再冷着脸。 这转变似乎也太大了些,难不成江梦绾趁世子昏迷之时,给他下了蛊? “梦绾” 随着一声由近至远的呼喊声,三人的目光这才从牌匾上移开。 见来人是张书彦,江梦绾急忙上前,喝住了他。 “世子在,你小声一点” 这人平日里都是循规蹈矩的,今日怎会如此没有规矩? 顺着江梦绾的方向看去,张书彦这才看清正门口立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和他的眼神对上,顿感敌意。自己像一只被野狼盯住的猎物,强烈的压迫感铺面而来。 这位就是敬王府世子——沈云哲? 第24章 她乐什么 得了沈云哲的承诺,江梦绾在面对三公主时,自然也多了几分底气。 “三公主放心,我敢向您保证,这些流民肯定没有问题,您先试着用一用,等她们的户籍问题解决后,再决定去留也无妨” 江梦绾跪在下首,诚恳的说道。 三公主听了她的话,面上很是不喜。 若不是父亲不让她带皇城的下人出来,她至于坐在这儿,和一个区区小丫头讨价还价吗? 也要怪她那不中用的驸马,数月的时间,就只找来了那些粗鄙货色,没一个有用的。 五妹妹再次提起这个培训师,她被逼无奈,只好答应她不签卖身契的条件,希望能快些找到下人,没想到这小娘子贪得无厌,竟让她同意用流民。 心中越想越气,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跟五妹已经说的很清楚,只要清人,越快越好,这是不签卖身契的条件” “你现在给我找的,不仅是流民,还不签卖身契,江梦绾,你似乎太得寸进尺了些!” 见三公主有些发怒,沈南意赶紧帮忙打起了圆场。 “她这人就是轴,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三公主你大人大量,莫与她一般见识” 说完,便给江梦绾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说话。 江梦绾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不瞒公主,如今我手上的确有二十几个清人适合去公主府干活,但却离要求的人数相差甚远,若您想要能尽快上手的,那我这里就只有流民” 她说的也是实话,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合适的下人。 三公主金枝玉叶,久居皇城,要求自然比其他人高,可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主。 大疫之后,盛京城的人本来就少,现成的下人更是难寻,三公主要的人数又多,这件事确实不易。 料定三公主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才找的她,江梦绾还是挺胸有成竹的。 “你确定你的流民都没有问题?” 三公主犹豫的问道。 “没问题,我保证” 见三公主松口,江梦绾连忙信誓旦旦的回道。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您尽管找我,我是盛京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若您不相信,我可以给他们做担保,写进劳动合同” 三公主听后,转头看了一眼五妹妹和沈南意,见两人点头示意可行,她这才彻底松了口。 “明日让他们来吧,合同就按你说的签” 江梦绾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照这趋势发展下去,自己很快就能过上“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神仙生活了。 回到家后,江梦绾立马让李嫂子和吕川叫来众人。 她和长姐挨个清点一遍人数。 贴身丫鬟:俩人,冯家幺女和薛家小妹去。 厨娘:四人,张大娘,郑二嫂,周婶子,陈大嫂去。 小厮:俩人,上次登记的马家二郎,再加一个方家老幺。 ……… ……… 江梦袜负责选人,长姐负责登记,李嫂子和吕川负责维持次序。 她统计了一下,除去满足三公主那边的需要后,她手上的人,就只剩下两三个。 详细的跟他们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又强调了一遍明早的集合时间后,她便让大伙都散了。 李嫂子等众人散去后,有些担忧的看着江梦绾。 “你别嫌嫂子多嘴,这么多流民,你都了解清楚了吗?若是以后真出点什么事,那是要掉脑袋的” 这三公主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连混世魔王沈南意都没她挑剔。 据在皇城当差的人说,她身边除了乳母,其他的最长就干了两年,短的甚至只有半个时辰。 皇城千挑万选的宫人,她都不一定瞧的上,何况是参差不齐的流民。 李嫂子的心里都替江梦绾捏着一把汗。 “嗯,我有分寸,放心吧,嫂子” 江梦绾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这种一举两得之事,可遇不可求,既然碰上,总得试试吧! “嗯,你有数就好” 李嫂子一边帮她们两姐妹收拾桌椅板凳,一边神秘兮兮的问。 “知道你家刚搬来的邻居是谁吗?” “李嫂子知道?” 江梦绾从一堆沙袋中抬起头,好奇的问道。 听说是分给一个官员的,前段时日见很多修缮工人进进出出的。 但却没有见过主人家。 见她不知,李嫂子的八卦瘾顿时就上来了。 “张书彦就没过来找过你?” “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江梦绾更是不解。 就沈云哲来的那日,他来找过自己,也没说什么事,只是感叹了一句缘分不浅,然后便没了下文。 “难不成搬来的是他?” 李嫂子听后“啪”的一拍手,兴奋的回道:“唉,对喽,就是张家” “你看吧,梦绾比你长姐就是聪明” “李嫂子前几日还说我绣艺精湛,眼下这么快就转投阵营了?” 江玉姝放下凳子,从正厅走出来,笑盈盈地打趣道。 “好好好,都聪明,就你们俩聪明,这样总行了吧” 李嫂子和长姐,你一句我一句的逗趣,江梦绾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张母不是大放厥词,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们江家的人吗? 咋还眼巴巴的往她跟前凑尼,做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不见面都难。 “依我看,八成是张书彦那小子放不下你,若不是她母亲从中作梗,怕你俩都已经成亲了” 见她愣在那里出神,面前的沙袋根本就没有动过,李嫂子再一次把话题扯到亲事上面。 “嫂子这话,在外面可不兴乱讲的,我妹妹和张家儿郎,一没纳采,二没问名,根本没婚约,又何来成亲一说” 江玉姝连忙打断李嫂子的话题。 “这外面我肯定不会去说的,就只是在家里说说” “再说,我可是亲耳听见张书彦给他母亲说此生非梦绾不娶的,娘俩为这事儿,那吵的是不可开交” 听了她的话,江梦绾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烈女怕缠郎,得想个办法让他彻底死心才行。 翌日清晨,江梦绾按着约定的时辰,带着一行人来到公主府。 和三公主核对完人数,工种后,签订了劳动合同。 工钱先按市价支付,若是做的好,在酌情涨。 试用期一个月,这期间工钱减半,一个月后,看个人表现,好的留下,不好的退回。 给江梦绾的培训费,跟安宁郡主传达的一样,丫鬟小厮每人每月二两银子,厨娘马夫一两,全都写进了合同。 签好手续,最后叮嘱大家几句,江梦绾收好合同,从公主府退了出来。 若顺利通过试用期,就单是公主府的这些人,每个月就能给她带来五十两的收益,干的时间越长,她的收益越高。 这样的大客户,要是多来几家,直接就发大财啦! 江梦绾兴奋地幻想着有钱以后的奢靡生活,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在乐什么?” 此时,站在明月楼上的沈云哲,盯着不远处笑的前仰后合的江梦绾,忍不住也跟着轻笑了一声。 飞羽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据这几日暗影的打探来看,她应该刚从公主府出来。 “想必是大赚了一笔” 他猜测道。 除了钱,江小娘子的眼中是装不下其他东西的。 “大赚一笔?” 见世子疑惑,飞羽连忙把暗影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全都禀明了他。 “她胆子还不小,三公主的活都敢接?” 沈云哲的反应和刚听说这件事时飞羽的反应一模一样。 莫非这江梦绾不是盛京人,三公主的“辉煌事迹”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她不知道? “听说三公主答应江小娘子用流民” 飞羽继续禀告道。 看来她根本不是胆子大,是傻的吧! 她知道用流民的后果吗?她了解那些人之前做过什么吗? 如此草率,迟早要出大问题! “去查查她送去公主府的流民,身上干不干净” 沈云哲蹙着眉,神色几番变换,冷峻的脸庞呈现出难以辨别的复杂之色。 沉默片刻后,他转身来到飞羽面前,冷言冷语道。 “还有,你以后对她的称呼,改改” 说完这句,不顾傻愣在原地的飞羽,径直出了包房。 吕川在江梦绾这里学习做账已有数月,除了日常练习,空闲的时候,他总喜欢跟在江梦绾身边,听她嘴里冒出来的那些新奇词汇。 “江姐姐,你这些手艺都是谁教你的,好像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吕川虽比江梦绾整整高了半个头,但毕竟心智还是个十四岁小孩,他问这话时的神情跟他的身高特别不匹配,惹得江梦绾有些想笑。 “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神,你今日的功课可完成?” 江梦绾瞬间开启日常催娃模式。 “做完了,早做完了” 他看一眼忙着调香的江梦绾,继续问道:“江姐姐,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师尼?” “怎么,着急想赚钱?” “不是,就我母亲生前欠下的药钱,我想着还是早些还给冯大娘的好” 听了这话,江梦绾适时抬起头。 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少年,心生怜爱。 他还是个孩子,早早的没了爹娘,历经千辛万苦来了这陌生的地方,不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不甘示弱,奋发图强。 就像在夹缝中顽强生存的小草,坚忍不拔。 江梦绾突然想起了刚毕业参加工作时的自己。 “吕川,想不想自己当东家?” 第25章 肯定是误会 听了江梦绾的解释,吕川还是没明白。 代理记账? 这又是什么? 江梦绾讲解的口干舌燥,见他还不是不懂,只好放弃。 “现在跟你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你先把我交给你的基本功打扎实,以后才能挣大钱” 这段时日的接触下来,江梦绾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少年,在他的身上,似乎能看见自己当初的影子。 是人就会偏心,对他,江梦绾的确偏心些。 催促他赶紧去练习打算盘后,江梦绾才安心做起手头的事。 自从江梦绾安排流民去了公主府,最近倒是有不少人主动送上门,求着她培训。 大约都是在商家那里碰了壁,想到这里来,通过她的培训机构找到合适的干活。 江梦绾也不拒绝,反正也缺人,早早把他们培训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今日来培训机构的人倒比前几天要多些,除了流民外,还有以前的邻里。 江梦绾让大伙排成一排,自己则挨个进行登记。 结合系统提示,她迅速的将众人分配到适合的种类,让长姐核实人数,登记在册。 就在两姐妹忙的焦头烂额之时,门外突然闯进一群不速之客,乌压压的把培训机构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神色凝重,手握剑柄,随时准备出鞘。 受到惊吓的众人困在院子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江玉姝拉着妹妹的手,错愕的看着她,小声嘟囔:“发生何事了?” 江梦绾从慌乱中迅速定下神来,轻轻拍了拍长姐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缓步来到这些人的跟前,想要问个究竟。 却在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宦官装扮的人。 江梦绾记得,这位便是三公主从皇城带出来的大总管。 她前些日子送丫鬟去公主府时,就是他接待的。 江梦绾疾步向前,恭恭敬敬的向来人福礼,不解的问道:“袁公公,您这是……” 那人瞥了江梦绾一眼,脸上却并有好脸色,昂着头,扯着嗓子尖声道:“奴家奉三公主之令,查封江氏培训机构” 犀利的语言从尖酸刻薄的面相中吐露出,顿时在人群中炸开锅。 人们你看我,我看看你,小声议论起来。 “江小娘子不是和三公主达成协议了吗?现在怎么要查封培训机构尼?” “我就说这东西靠不住吧,你们偏要来,这下好了,被查封了” “那我们…我们怎么办?” “…………” “…………”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吵的江梦绾心烦意乱,她稳了稳焦躁的心绪,连忙赔上笑脸:“恕小女子愚昧,还请公公指点一二,这是…” “江小娘子愚不愚昧,奴家不知,只是你的胆子倒不小,竟敢将逃犯送到公主府” 逃犯? 江梦绾听了袁公公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脑中迅速把送到公主府的所有人过了一遍,邻里知根知底,自然是不会,那问题应该就出在流民的身上。 可当初在登记的时候,他已经明确的问过所有人,都没作奸犯科的记录,怎么突然就出现一个逃犯尼? “公公,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就是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送些不干不净的人去公主府,劳您让我见见三公主,我当面给她解释” “这些人,都是经过我仔细筛查的,不会是犯人,不会的,不会” 江梦绾信誓旦旦的再三保证,在袁公公听来却是矢口抵赖。 “行啦,小娘子,你跟奴家说不着这些,还是随咱家去公主府走一趟吧” 说完这话,没等江梦绾反应过来,就上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就往门外走。 急的江玉姝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梦绾,梦绾” 她一边扒拉着围住他们的侍卫,一边奋力往前,想要从他们手上抢回妹妹。 “长姐,不必担心,我去给三公主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你在家等我…” 随着江梦绾破裂的声音消失,剩下的侍卫胡乱将所有的设施损毁破坏后,轰走了前来培训额众人。 看着乱作一团的院子和紧锁的大门。 江玉姝再也支撑不住,颓废的坐在了地上,眼泪决了堤。 这可如何是好? -- 一路被押着来到公主府,江梦绾却始终没有想出,谁会是朝廷钦犯。 直到看到跪在殿门外的方老幺,她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当初在挑选小厮时,除了马家二郎,并没有多余的合适人员,但是公主府需要两名小厮,迫于无奈,江梦绾便用了看着老实本分的方老幺。 为了这事,吕川还特意来找了她,说是这方老幺平日里在流民所的行径多有古怪,让她谨慎些,哪成想,问题还真出在了这个人身上。 江梦绾懊恼的在心中骂了自己无数遍,跟在袁公公身后,低眉顺眼的进到殿内。 正殿上坐着的不仅有三公主,五公主也在。 见到江梦绾,三公主便怒气冲冲地开口道:“看看你给我找的都是些什么人?” “江梦绾,你胆子不小呀,窝藏杀人犯不说,竟还敢将此人送到公主府,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语罢,吓的江梦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公主明鉴,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小女子在送他来公主府前,明确问过他的过往,此人并没有……” 见江梦绾还在极力狡辩,三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误会?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误会,若不是开府宴上,有人认出他就是杀害理县知府的逃犯,我不知道还要被你们欺瞒到何时?” 随着三公主的呵斥,殿内所有下人全都把脸埋的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心中都替江梦绾捏了一把汗。 “当初我就给你说过,我不用流民,你是怎么给我保证的,嗯?你的保证呢?” “如今,我成了整个盛京城的笑话,你的保证有什么用?” 三公主面目狰狞,头上的发钗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五公主见状,连忙柔声宽慰道:“三姐姐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左不过是侯府一个孤女的片面之词,也不能全然当真”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若是以后父亲问起,三姐姐也好应对” 听了这话,三公主脸上情绪翻转,片刻之后,方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将方老幺带上来”她吩咐袁公公道。 一直候在殿外的袁公公连忙把人给带了上来。 江梦绾低眸看了看跪在自己身旁的方老幺,见他只是样子狼狈了些,并未受伤,江梦绾这才稍稍放了心。 看来三公主也并非蛮横无理之人。 “刚问你,什么也不肯说,非要等江梦绾来,现在她来了,你可以说了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三公主看着跪在下首的方老幺,气急败坏的问道。 可下首的人听了,还是没有动作,三公主有些不耐烦。 “你若还是不说,那我便将你移送至官府,你去同他们说去吧” 说罢,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方老幺一听要去官府,连忙转头看了看江梦绾,见她肯定的朝自己点点头,这才开了口。 “回三公主,小的是被冤枉的!” “那理县知府欺人太甚,小的被逼无奈,这才失手伤了他” “可他并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只是……轻轻的就那么推了他一下,谁知道,第二日,他就…他就死了尼?” “当地的府衙非说是我杀了他,到处通缉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混在流民中,来到了盛京城” 方老幺一口气说完,脸上全是惧色。 他不敢抬头,就那样畏畏缩缩地跪在那里,身子微微发抖。 片刻沉默后,三公主才问道:“你说知府欺人太甚,他究竟欺了你什么?” 听了三公主的发问,方老幺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似乎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嗯?” 三公主见他不语,立马提高了声调:“看来还是不想说,那就……” “我说,我说,是胭脂,胭脂,知府想要霸占胭脂,我才…才…”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他在说完这句话后,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小声嘟囔道:“她才十七岁,怎么可能委身于比自己爹爹还大的知府,明抢不行,就来暗的,用尽腌臜手段折损羞辱她,若我们不逃,只有死路一条………” 方老幺声泪俱下,一条条的控诉知府。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着实让一旁的江梦绾吃了大惊。 她知道封建社会对女子的不公,心中已做好准备,但还是在亲耳听见整件事后,内心触动,久久不能平静。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上告?” 三公主不解,虽然她在皇城长大,身边也没有这些腌臜之人,但听宫里的嬷嬷们平日里闲来无事多嘴说过一些,也知道坊间时常会有此类事件发生。 她就搞不明白,就没人上告吗? 父亲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上告?没用的!又不是没有试过,可有人管过?没人!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会在意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他们恨不得将我们踩在脚下,捻的稀碎,在给我们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我们永世不得超生” 方老幺情绪失控,越说越激动。 他瞪着一双泪眼,看着坐在上首的三公主,用尽毕生勇气,说出了一句让江梦绾都汗颜的胡话。 第26章 为了我们 方老幺盯着坐在上首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三公主,您又何尝不是这样尼?” 此话一出,惊的一众人等全都傻了眼。 站在一旁的袁公公连忙上前,呵斥道:“大胆刁民,竟敢口出狂言,来人呀,给我狠狠的掌嘴” 嬷嬷得令,正欲上前,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公主,却抬手制止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全身发抖,却眼含倔强的方老幺,起身来到他的面前。 “你和胭脂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没过门的妻子” 面对三公主的质问,方老幺没有一丝犹豫,大方的承认。 “冲冠一怒为红颜,还真是可歌可泣,你可知,诛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我没杀,说了我没杀!” 方老幺瞬间从地上坐起,仰着头,眸中尽是愤怒。 “你说你没杀就没杀,那我问你,可有证据?” 方老幺摇了摇头。 “可有证人?” 方老幺再次摇了摇头。 “一没证据,二没证人,你凭什么让人相信你?” 方老幺听后,彻底没话了。 他沮丧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行了,把他送去官府吧” 三公主踱步来到江梦绾面前,看了一眼想要替方老幺求情的她,漠然说道:“既然江小娘子送来的人出了问题,那就按着当初签的合同来吧” “将她送来的全部下人,统统开除,一个不留” 说完,便不顾五公主的求情,招呼人将他们带了下去。 江梦绾带着一众人回到培训机构的时候,入眼便是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此时的长姐正一边收拾倒落的工具,一边抹着眼泪。 江梦绾连忙上前,柔声唤住了她:“行了,长姐,别弄了,就这样吧” 听见妹妹的声音,江玉姝惊讶的转过头,见她平安回来,慌忙试去脸上的泪水,疾步来到她的跟前,焦切的关怀道:“三公主有没有为难你?可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她拉着江梦绾的手,来回翻看了好几遍,直到确定妹妹完好无损后,这才放下心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名其妙的来一群侍卫,说拿人就拿人,说查封就查封,她愣是被吓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眼下见妹妹又带着送往公主府的人去而复返,更是心急如焚。 “出了点小状况,不碍事的” 江梦绾不想让长姐担心,便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可江玉姝根本就不相信,那么大的阵仗,不可能是小事。 她再次看向妹妹,恳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而江梦绾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安抚好长姐,江梦绾挨个给大伙赔了礼道了歉。 这件事没结果前,也不好给大伙任何承诺,目前她能做的,只有尽快查出真相。 送走众人,江梦绾便叫吕川去流民所找来了那个叫胭脂的女子。 回来的路上,她便将方老幺的事大概捋了捋。 刚在面对三公主的质问时,方老幺一直再强调,人不是他杀的。 他只是轻轻推了知府一下,肯定不会造成死亡。 而且,知府是在第二日死的。 方老幺没有证据证人,当地官府要想给他定罪,那就必须得有充分的证据。 既然方老幺说自己是冤枉的。 那么,问题就很有可能出在官府的证据上。 根据她人物分析系统来看,方老幺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爱好也相当简单。 如此纯善之人,是断然不会随意起杀心的,除非真的是被逼急。 那她的未婚妻,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她的证词,至关重要。 这件事,不只关乎方老幺的性命,更关乎培训机构的名声。 若是江梦绾不能还方老幺一个清白,那她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培训机构也会跟着毁于一旦。 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真相! 不一会儿,吕川便带着一个小女子来到了培训机构。 江梦绾看着畏畏缩缩站在院子里的小娘子,脑中的机械声适时响起。 系统提示: 人物:胭脂 性格:胆小懦弱 爱好:做手工 “方老幺是你何人?”江梦绾开门见山问道。 胭脂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接,错愕的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交,又被江梦绾眼中的盛气击败,慌乱的低下了头。 见她不语,江梦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不说,我怎么救他” “他现在人还在牢房,想必你也知道,官府的一贯手段,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到底有没有杀知府?” 最后一句,江梦绾忍不住提高声调,大声质问道。 突然的转变,吓的胭脂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他没有杀知府,人不是他杀的” “那你告诉我,他究竟做了什么?” 江梦绾再次逼问道。 胭脂本来胆子就小,被她怎么一吓,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急的江梦绾如热锅上的蚂蚁, “行了,行了,这样,我问,你答,能做到吗?” 见胭脂听完,木讷的点了点头,江梦绾随即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未…未过门的妻子” “好,那日,知府是不是想强行霸占你?” 听了她的话,胭脂犹豫了一秒,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反抗了吗?” “反抗了,方大哥就是听到我的呼救,才到了老爷的房里” “后来尼” “后来他就扑上来拉老爷,他劲大,一把就把老爷拉倒在了一旁的地上” “知府当时可受伤?” “没有,他当时就站了起来,招呼门外的护院拦住逃跑的我们” “你确定?” “确定,我看的真真的,所以,第二日听说他死了,我根本就不相信” “他当时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是方大哥杀了他” “方大哥他没有杀人,他没有杀人” 胭脂越说越激动,甚至到最后一句,她已经带着哭腔。 “江小娘子,我知道你是好人,方大哥也跟我说过,他信你,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他” 胭脂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江梦绾连忙上前扶起了她。 “行了,大概情况我已经知道,我不会见死不救的,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说罢,便示意一旁的吕川先带着她回流民所,自己则转身出了门。 要想查清此事,那就必须亲自跑一趟理县,看看那些人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思及至此,她加快脚步,往敬王府的方向走去。 待说明来意,门童通报后,江梦绾来到了郡主的汀雨居。 “听说你送到公主府的人全被退了回来,可真有此事?” 一进门,沈南意便拉着她关切的问起来。 “郡主,我眼下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需要您帮忙” 见她答非所问,沈南意也跟着紧张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看把你给急的” “我要去理县,还望郡主帮我弄一份通关文书” 没有理会郡主的问题,江梦绾直接说明了来意。 “什么,你要去理县,疯了吧你” “你可知道,理县离盛京城有多远吗?你一个小娘子,怎么去?” 沈南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江梦绾要只身一人去理县? 真是活腻歪了她! “你去哪里干嘛?” 实在是想不通她的意图,沈南意再次开口问道。 “我去查案” “查案?” 沈南意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查案不是他大哥的事儿吗?啥时候轮到她江梦绾了。 “你要查案,找我大哥呀,你去干嘛?” 听沈南意提到那位大反派,江梦绾吓的连连摆手。 “这些小事,就不劳烦沈世子,他老人家日理万机的,再说了,这件事不归他们御史台管” “郡主不必担心,我自己能应对” “就是需要您帮忙给我弄个通关文书,然后在借我一匹马” 要求确实有点过分,但江梦绾实在没有办法,她能想到的人中,只有安宁郡主能办到这些,所以她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人。 “通关文书和马都好说,但是,你会骑马吗?” 就凭她的出身,别说骑马,恐怕连马都没摸过吧。 这敬王府随便牵出来一匹马,可都要比她值钱尼! “会,我会” 江梦绾话一出,倒是让沈南意大吃一惊。 “你会骑马?你可不兴唬我的,若是你不会,我让翠琴给你套辆马车,虽是慢了点,但重在安全” “我真的会,放心吧,郡主” 见她语气诚恳,态度谦卑,沈南意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行吧,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必须赶在官府审判前找到真相。 “明日午时,在家等我” 得到郡主的确切答复,江梦绾便匆匆拜别,回家收拾行囊去了。 “你真的要去理县?” 江玉姝打妹妹从王府回来后,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追问着。 “你一个女娘,如何行的了那么远的路程?” “你和方老幺们非亲非故,干嘛替他冒这个险?” 江玉姝实在是想不通,妹妹究竟为何要如此。 她搓手顿脚,五内如焚,见妹妹并没有理会自己,继续收拾衣裳,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她。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呀?梦绾” 看的出来,她是真着急了,连带着话语里都有了明显的哭腔。 江梦绾转身,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反拉着江玉姝的手,将她安坐在了一旁的凳上。 看着坐立不安的长姐,她柔声说道:“长姐,这次我必须去,不止是为了方老幺,更是为了我们” 第27章 仵作不见了 “为了我们?” 江玉姝听了妹妹的话,反而更是一头雾水。 “长姐觉得,若方老幺真成了杀人犯,我们的培训机构还能让人信服,继续在盛京城立足吗?” 面对长姐的再三追问,江梦绾不得不说出这几日的顾虑。 刚刚当着大伙的面,她不好说这些,眼下就只剩她和长姐二人,自然不敢再对其隐瞒。 “方老幺是我亲自送到公主府的,人也是从我的培训机构出去的,你觉得,我脱得了干系吗?” “三公主今日只是开除众人,并没让我赔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但我江梦绾不能辜负人家的信任” “若方老幺真是被冤枉的,那我定要查出真相,还他个清白,还我们培训机构一个清白,若他真杀了知府,那我就必须亲自登门,给三公主一个交待” 江梦绾说的句句在理,江玉姝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自然也不会在阻拦。 “只是,你一个人去理县,我真的放心不下,那么远的路程,你要怎么去?” 两姐妹从小生活在西巷子,别说理县,就连盛京城的城门都没有出过,妹妹一个小娘子,怎么去的了那么远的地方。 她抬头望向妹妹,神色担忧。 “长姐放心,我已经求郡主给我弄通关文书,还问她借了一匹马,我骑马去” “骑马?你会骑马?” 听到长姐的惊呼声,江梦绾心中“咯噔”一惊。 惨了,惨了,刚一时嘴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郡主那里好瞒,毕竟相识时间不长,但长姐这里可不好糊弄,她可以看着自己长大的。 说个不好听的,自己身上就是多长一根毛,长姐都能数出来,更别说自己平日会做的事了。 这嘴在前面飞,脑袋在后面追的习惯看来真要好好改改。 “会,会一点,在王府的时候,郡主教过我” 她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说辞,只好全推到沈南意的身上。 “那就更不行,你就只会一点点,要如何走那么长的路?” 果然,江玉姝听后更是担心。 “行了,长姐,你就放心吧,连安宁郡主都说我的骑术很好,不会有事的,哈” 就这样软磨硬泡的一晚上,江玉姝也不愿松口,让她一人去理县。 拿她的话来说就是,宁愿不开那培训机构,也不愿自己的妹妹以身犯险。 眼看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江梦绾是心急如焚。 “长姐,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绝对不会受伤,我向你保证” 江梦绾一本正经的竖起三根手指头,信誓旦旦说道。 一直坐在凳子上守着她的江玉姝根本就没听进去她的话,自顾自的绣着手中的锦帕。 “行了,别白费劲了,你今日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同意你去的” 听了长姐的话,江梦绾彻底无语了。 她耸拉着肩,一头栽进被窝里。 有时候,过度的关心,还真是让人吃不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玉姝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看来是要打算跟自己死磕到底。 江梦绾无奈的躺在床上,手枕着胳膊,心中盘算起了主意。 “江梦绾,江梦绾” 安宁郡主的声音从屋外急切地传来。 江梦绾“嗖”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连忙来到门外。 见是郡主到来,江玉姝也不敢怠慢,后脚跟着妹妹迎了出去。 “参见郡主” 趁着江玉姝给郡主行礼的瞬间,江梦绾连忙从沈南意的手中接过文书,丢给郡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一溜烟跑出门外,从翠琴那里拿过马缰,一跃而上,扬长而去。 反应过来的江玉姝气急败坏追到门外,就看见行至不远处的妹妹,坐在马背上朝自己做了个鬼脸。 “江梦绾,你给我回来” 她欲向前追赶,却被沈南意给拦住了去路。 “让她去吧,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她这一路不会有危险的” 沈南意看着江梦绾远去的地方,猜想到。 她刚才给自己的那个眼神,是这个意思吧? 嗯!肯定是这个意思! ---- 江梦绾一路南下,不敢多做耽搁,于六日后来到了理县。 刚进城门,她就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呆了。 虽一路下来,她已对荒凉有了新的认识,但还是在看见城中萧条场景时,忍不住感慨万分。 这里到底经历过什么?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在街道上,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往日里高高悬挂的商铺招牌,此时东倒西歪的挂在门上,店内大门紧锁。 一眼望去,只有几家商铺还在勉强经营着。 江梦绾牵着马,几经周折,终于找到这条街上唯一营业的客栈。 见她一身男子装扮,风尘仆仆,定是远道而来,店小二连忙迎上来,热情的从她手中接过马缰。 “客官,这是吃饭尼还是住店?” 江梦绾用粗哑的声音回道:“住店,要一件靠街的房间” 丢给小二一些碎银后,她来到窗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连日里日以继夜的赶路,她根本没有好好吃一段饱饭,今日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报餐一顿。 吩咐小二上一些特色菜后,江梦绾适时打量起来往的路人。 自打她进了这座城,便感受到一股无力的沉闷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的人,脸上挂着愁容,瞧不出半分喜悦。 看来那场瘟疫带给他们的远不止身体上的伤害。 “公子是从盛京城来的吧?” 店小二上菜时套近乎的话,拉回了江梦绾的思绪。 她点点头,吃惊反问:“你是如何知晓的?” “前段时日,也有一个和公子相同口音的人住在咱们小店” “哦,是吗?看来贵店生意还不错” 江梦绾打趣道。 “公子这是说笑了,您打眼看看,咱们店除了您一位客人外,可还有其他人” “哎,也不知道朝廷啥时候才能派来位靠谱的知府呀?” 小二一边上菜,一边唉声叹气。 江梦绾听了这话,立马来了精神。 “你的意思是,之前的知府不靠谱?” 见自己不留神说错话,小二连忙赔上笑脸。 “我就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随即飞一般的消失在了江梦绾的眼前。 看来,这理县的水有点深尼? 酒足饭饱后,江梦绾便依着胭脂口中那位仵作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问了几位行人,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那户人家屋前。 可惜并没人在家。 或许出去了吧? 江梦绾不想白跑一趟,于是蹲坐在门槛上,等了起来。 隔壁的几户人家,陆陆续续有人回来,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生人后,转身进了各自的家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江梦绾感觉自己的腿微微有些发麻时,才有一位老者上前问道:“公子可是找张大?” 江梦绾闻声,连忙站起来,激动的问道:“老人家,张大家可有人在?” 因坐的时间太长,她的腿抖动的厉害,却极力站直身子,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前几日,我看见他和一个陌生人一同出了门,而后便没再回来过” 出门了?还是跟一个陌生人? 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 要不要这么巧合! 江梦绾不放弃,继续打听。 “那老人家,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老者茫然的摇摇头。 这可如何是好? 天下之大,要到哪里去找这个张大,整件事,他是最关键的证人所在,要真是粘脏陷害,问题只能出在仵作身上。 可如今,仵作却不见了! 江梦绾像一只泄气的皮球,颓废的坐回门槛上。 “不过我听那陌生人说了一嘴,口音倒和你挺像的” 见她失望,老者又补充了一句。 盛京城人? 江梦绾的脑中立即回想起了客栈店小二的话。 他也说前段时日,理县来了一位操着盛京口音的人。 难道是同一个人? 若真是盛京城来的人,那会是谁尼? 三公主府上的人没必要多此一举,五公主更不会多管闲事,安宁郡主也知道她来理县的事。 江梦绾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牵扯到这件事中。 她塞给老者一些碎银子后,匆匆回了客栈。 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回到盛京,若是仵作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带走的,那方老幺必死无疑,她的培训机构也别想再开下去。 事不宜迟,江梦绾一跃上马,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去。 来一趟理县,什么也没查到不说,还让不知名的人捷足先登。 江梦绾越想越气,手下的鞭子不停的挥打着。 方老幺,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呀! 等江梦绾马不停蹄地赶回盛京城时,却看见长姐早早地等在了城门外。 一见到她,江玉姝连忙上前询问起她的近况。 “可有受伤?” 江梦绾乖巧的摇摇头。 “累不累?” 江梦绾顺从地点点头。 “累也是你自找的,快走,随我速去见郡主” 江玉姝拉过她的手,径直往敬王府的方向走去。 长姐今日有些古怪,竟没有问她方老幺的事,而是带她去见郡主,江梦绾实在忍不住,奇怪地问道:“长姐为何如此着急带我去王府,是郡主出了什么事吗?” 江玉姝见她发问,转头刀了她一眼,脚下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已经在城门外等了你五日,自你走后不久,郡主就传来口信,让我日日守在那里,只要看见你,立马让我带你去见她,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你” “还有,她让我告诉你,让你做好心里准备” 心里准备? 什么心里准备? 难不成……方老幺出事了? 第28章 谁说我逼她了 是出事了! 但不是方老幺! 而是之前送到老太君身边的夏雪。 “祖母差人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是大吃一惊,要说,这夏雪性子也忒烈了些,就这短短几日,已经寻了四次短见,我父亲就真那么差劲?” 沈南意坐在圈椅上,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按理说,一个哑女,家境也不好,让她做个姨娘,已是抬举,她应该高兴才对呀,怎会如此想不开?” “做王府的姨娘有什么不好,吃穿不愁,生活无忧的,总比一辈子当丫鬟强多了吧?” “你看其他几位姨娘,哪个的小日子不是过的风生水起,我说她就是太轴了” “估计祖母那边劝不动,这才让我给你捎了口信,让你来看看” “要换做以前,父亲纳妾之事,她是一概不会插手的” “父亲也是糊涂,死性不改,老太君房里的人都敢动!” “………” “…………” 江梦绾和长姐端坐在一旁的绣凳上,张着耳朵,听安宁郡主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一语话未,沈南意还故意扬着一副“你看我说的对不对”的表情,挑眉看向他们两姐妹。 江梦绾听全她的话,也知道了个大概。 眼下她可没心思考虑姨娘过的好不好的,只担心,受了这种事的夏雪如何? “我现在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当然可以” 再好不过,老太君都快愁死了。 一边是自己的儿子,堂堂敬王,打也不是骂也不行。 另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丫鬟,清白娘子莫名受了这份委屈,又死活不愿做姨娘。 反正就是……不好处理。 若换成其他丫鬟,拿些银子打发便是。 偏这丫头,生的俊俏,性子也柔,心思也敏捷,让人见了就喜欢,老太君心中自是舍不得。 木已成舟,念及夏雪往后的日子,老太君便想着将她收进敬王房内,一来,可保她荣华,二来,同在王府,也方便她常来自己身边伺候。 可哪里知道,那小妮子死活不肯,竟以死相逼。 让叱咤后院多年的老太君,也有些束手无策。 跟着沈南意来到慈安堂的下人院子,便见一大堆人围在夏雪和隆冬的屋前,好奇地往里面打量着。 “都围在那里干嘛?闲得慌吗?” 随着翠琴的呵斥声,大伙低拉着脑袋,一哄而散。 江梦绾几人随即来到屋内,便见隆冬焦急地站在床边,不停地扯着夏雪裹在身上的被子。 这么热的天,是想把自己给活活憋死吗! 江梦绾连忙上前,和隆冬一起,一把扯开被子。 本想恨铁不成钢地说上她两句,却在看到夏雪泪如泉涌的双眼后,软下心肠。 别说在封建古代,就是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有哪个女子能笑着面对这件事。 江梦绾拉过夏雪冰冷的手,轻轻抱住了她。 炎炎夏日,却从她的身上传来一身冰凉。 “没事儿,没事儿,都过去了” 她柔声宽慰,希望能让她好受些。 却不想,在听到这些话后的夏雪,“呜”的一声,靠在她肩头,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很杂乱,亦如江梦绾此时的心情。 “想哭就哭出来吧,哭过就好了” 她一边轻轻拍打着夏雪的后背,一边温柔安慰。 就像小时候她一个人睡觉害怕时,妈妈也是这样安抚她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夏雪的哭声从最初的哇哇大哭,渐渐地到小声抽搐,江梦绾这才小声问道:“可愿同我说说你的想法?” 一直趴在她肩头的夏雪,抬头看了看江梦绾身后的一干人,犹豫的埋下了头。 她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揭开自己的伤疤。 本就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若是可能,她这辈子都不愿再提起。 她先天聋哑,父母早亡,和小妹靠邻里接济长大。 本以为成人后,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她和妹妹,却不成想,因为她哑女的身份,处处碰壁。 好不容易让她遇到了江小娘子,不嫌弃她不说,还耐心地教她各种技艺。 甚至还把她介绍到敬王府老太君身边做了一名贴身丫鬟,这可是她从未想过的待遇。 原想着,在敬王府当差肯定比待在怡春院好的多,却没料到,敬王会是那样的人。 那日,赵嬷嬷不在,她便奉老太君之命,前去敬王的威远殿送凉饮。 可一见到她,敬王一改人前庄严模样,对她动手动脚的。 碍于身份,她一再避让,敬王却反而得寸进尺般,直接欺身而上。 她一名弱女子,哪是其对手,力量悬殊之下,让敬王得了逞。 这事儿闹到老太君前,承诺会给她一个说法,等来的却是让她做姨娘。 心中不愿,又失了清白,想到往后的日子,她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却都被老太君给救了回来。 刚刚,她确实是想把自己给憋死的,若不是看见来人是江梦绾,她依然还会继续寻死。 对于江小娘子,她有种莫名的亲切。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江梦绾说的话和她做的事,自己总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感。 若是无人在场,她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交给江梦绾。 可……郡主在,长姐也在……还有隆冬…… 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是讥讽,还是厌弃? 无论是什么,她夏雪都无法承受!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江梦绾转身来到沈南意和长姐面前,低语几句。 然后长姐便拉着傻站在一旁的隆冬,退出了屋子。 片刻之后,院子安静下来,夏雪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江梦绾再次来到床边坐下,一脸诚恳地看向对面的夏雪,征求她的意愿。 夏雪抬头看一眼她,终于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愿做姨娘?” 江梦绾也想不通,来的路上,她便分析整件事,就眼下这个情形,做王府姨娘对夏雪来说, 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为什么会拒绝尼? 还以死相逼? 见夏雪低着头,半天不说话,江梦绾问出心中疑惑。 “你心里有人了?” 这是她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听了她的话,夏雪的小脑袋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没有心上人? 那为什么不同意? 江梦绾用手语继续问道:“不愿做姨娘,你是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夏雪再次摇摇头。 也没想法! 那这………? 见江梦绾沉默不语,夏雪轻轻碰了一下她,用手语补充道:“我就是不想给敬王当妾,我……” 似乎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不喜欢他,对吗?” 猜出她的想法,江梦绾问道。 夏雪对她也不隐瞒,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你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了吗?” “就现在这个情形,你肯定不能再待在王府,若是出了这儿,你想过去哪里?做什么吗?” 听了江梦绾的发问,夏雪愣在了床上。 这些,她的确从未考虑过! 可她就是不愿意做敬王的妾,即使千好万好,她也不愿意。 见夏雪眼眶里慢慢噙上泪水,江梦绾终究还是忍不下心继续就事论事,这样对她,太过残忍。 “我不是来劝你当姨娘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吗?” “你要知道,出了王府,你的日子只会更艰难” “况且……” 还没等江梦绾继续往下说,,夏雪便止住了她的话。 她急切的比划着,心中的想法破天而出。 “我不怕吃苦” 简单的话语,却充满决心。 江梦绾定眼看了看她,终是放下了心。 只要心中坚定,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拉过夏雪的手,嘱咐道:“老太君那边,我去说,你既然心中有了主意,那就勇敢的走下去,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家中小妹,也不许再寻短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你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知道吗?” 被江梦绾慷慨激昂的话语触动,夏雪含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拜别老太君,江梦绾带着夏雪从王府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刚从外面回来的沈云哲。 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夏雪,沈云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敬王强行要了老太君房里人的事情,在王府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沈云哲对自己父亲的行为自然很是不耻,故而见到受害之人,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但夏雪选择不做姨娘,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是她自己的选择吗?” 他踱步来到江梦绾面前,开口质问道。 怎么看,这都不像夏雪会做的决定,倒更像是江梦绾会做出的事情。 莫名躺枪的江梦绾听到这话后,怒气直冲胸口,可转念想到,这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立马压下发火的冲动,恭顺福礼道:“回世子,自然是夏雪自己的选择” 沈云哲看着她情绪转换时的傻样,没忍住,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明明被气的要死,却偏偏不敢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这小女子忍气吐声的模样,你别说,还有那么一丝可爱。 “我怎么觉得她是被你逼的?” 沈云哲此刻还真想看看,江梦绾忍耐的极限到底在哪儿,他索性继续逼问道。 果然,听到这话的江梦绾在也绷不住,立马炸了毛。 “谁说我逼她了!” 第29章 你不知道? 话刚出口,江梦绾便意识到不对。 这嘴看来是真不能要了! 她立马收起浑身刺头,抬眸悄悄打量一下站在眼前的沈云哲。 见他脸上并无怒意,这才稍稍放了心。 重新换上一副讨喜的模样,开口回道:“世子误会了,一切都是夏雪自己的选择,小女并未惨言半语” 哪像你这个大坏蛋! 江梦绾脸上挂着笑意,心中已将沈云哲骂了个千百遍。 “哦,是吗” “如此最好” 沈云哲扯着嘴角,玩味的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江梦绾,抬脚从她身边略过。 看来她也不是一个俯首帖耳,低三下四之人。 这不,轻轻一击就原形毕露,露出龇牙咧嘴的本性,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白猫。 但奇怪的是,如此模样并不惹人嫌,反而还有些可爱。 沈云哲脸上笑意渐浓,嘴角不自觉弯成一个弧度,看的一旁的飞羽,心中直呼活久见。 江梦绾见他远去,嘴里微微吐了一口浊气。 这敬王府,以后还是少来些的好。 就在她收起思绪,刚要跨出府门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呼喊声。 “江小娘子请留步” 回头见是郡王妃身边的嬷嬷,江梦绾有些纳闷。 难不成麟儿的乳母也出问题了? 等胖嬷嬷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江梦绾面前,断断续续说明来意后,江梦绾忐忑不安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上次我就是随意提一嘴,如今还没有正式培训人,劳烦嬷嬷转告郡王妃,这事儿不急,长公子还小,暂时用不到育儿师,待我悉心培养位万里挑一的育儿师后,定马上送来王府” 出了方老幺和夏雪的事,也算给她一个警醒,以后遇到事儿,还是不要太着急,看人也不能只看表面。 更何况,育儿师这个工作,专业性很强,而且这个朝代根本没人接触过这一行,所以更不能操之过急。 听完她的话,嬷嬷也算有话回去交差了,“哎”的应一声后,转身往回走去。 江梦绾随即带着夏雪回到了培训机构。 怕夏雪回去后,一个人想不开又寻短见,姐妹俩便商量着,就让其暂时住在培训机构,之前倒座房那边还有间空房,正好腾出来给她。 知道她担心自己妹妹,江玉姝早早地就把她的小妹接了过来。 一见到自家小妹,夏雪再也忍不住,抱着妹妹痛哭起来。 十来岁的小孩,不知发生何事,见姐姐哭,她也跟着哭,纤细的手臂环住姐姐脖颈,与她拥坐一团。 江梦绾站在他们身旁,泪水也悄悄爬上眼眶。 心中愤慨不公命运的同时,也替夏雪以后的日子微微担忧。 要怎么帮她尼? 江梦绾陷入了沉思。。。。。。 昨晚下了一夜雨,夏日里的燥热不仅没有因此褪去,反而越发炎热。 连着赶了十几日路程,江梦绾真是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以至于长姐来唤她的时候,她还做着美梦。 “梦绾,快醒醒,郡主来了” 江玉姝看着妹妹的睡姿,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这妹妹,自从上次生了一场病后,就变得好生奇怪。 有时候,江玉姝甚至觉得眼前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的妹妹。 她的身上有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自信和活力,那样坦率,那样大方。 似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有法子解决。 比如这次方老幺的事,妹妹竟不知何时学会了骑马,还只身一人去到理县调查真相,若换成从前,江与姝连想都不敢想。 她时而老练稳重,让人不自觉跟着安心,时而又童心未泯,古灵精怪,也不知她的小脑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就好比现在,哪有姑娘家这样睡觉的。 两只腿,两只手大大的张开,活像一只大王八。 江玉姝看着床上江梦绾熟睡的模样,不忍扰她,但转念想到郡主还在正厅候着,那可是他们开罪不起的人物,手上便加大了些力度。 “梦绾,快起来,郡主还在等着尼!” 终于,这小妮子被她给摇醒,睁着一双朦胧的双眼,茫然的看向她。 “快起来,郡主带着一位生人,说是给你送大礼来了” 听了长姐的话,江梦绾立马从混混沌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飞快的跳下床,随便从木架上拿了一件外衣往身上套上,来到正厅。 一进去,便看见沈南意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身上的玉佩,悠闲的坐在圈椅上。 她的身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低着头,乖乖地立在那里,余光不停地扫视着四周。 “郡主怎么来了?” 见顶一头散发,一脸倦容的江梦绾终于露了面,沈南意答非所问的抱怨道:“你知道我等你多久吗?”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就没见过比你还懒的人” “不仅懒,还心大” “方老幺的事儿解决了吗?你就睡,亏你能睡的着” 安宁郡主绕着她一边打转,一边从上到下不停的打量着她,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江梦绾被她转的晕头转向,终于忍不住拉住她。 “郡主找我,有何吩咐?” 被她这么一问,沈南意遂才想起正事来。 “诺,你找的人,我给你送来了,还有卷宗” 说完,便从翠琴手中接过一卷宗,递给江梦绾。 “据案卷所记,理县知府在位期间,不仅中饱私囊,还强行霸占民女,折损在他手上的少女不计其数,在理县,他几乎只手遮天,让百姓是敢怒而不敢言” “至于他死亡的原因,上面也清清楚楚的写着,并非死于撞击,而是死于真心痛” 江梦绾站在原地,一边翻着手中的卷轴,一边听她一一道来。 “之所以会嫁祸给方老幺,不过是为掩盖他丑恶的言行罢了” 沈南意只要一想到理县知府发病的原因,就一阵恶心。 如此肮脏的事情,大哥自己不说,非要逼她来说。 看着江梦绾逐渐羞红的双颊,沈南意猜她已经看到真相,脸上也微微尴尬。 “你不是去理县找仵作吗?那,他就是你要找的张大” 说完,沈南意朝着一旁站着的男子努了努嘴。 江梦绾一边顺着郡主的目光看过去,一边心中琢磨着。 这事儿不对!她去理县找张大的事,郡主是知道的,没理由提前找到人带回盛京城,还不告诉她的道理? “郡主,他是您找回来的?” 江梦绾指着那男子,一头雾水的问出心中疑惑。 见她发问,沈南意心中一惊。 这就……露馅了? 都怪他大哥,暗地里帮江梦绾,却不愿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非逼着她临时上阵。 就说不行吧,非不信! 为了不让她发现端倪,惹的大哥怪罪,沈南意飞速转动脑袋,拼命找了个借口。 “不是我还会是谁?当初你向三公主推荐流民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便悄悄的留了心眼,仔仔细细地把这些人查了个遍,这才发现了方老幺的事” 她心中没,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弱了许多。 听完她的话,江梦绾心中更是纳闷。 与沈南意相识也有段时间,她的性子,自己还算了解,谁都可以留心眼,唯独她沈南意,断然是不会的。 再说,郡主是知道自己要去理县找张大的,按着那位老者说的时间线来看,张大在几天前就和人离开理县,若真是郡主派人找到的张大,那她不是故意让自己白跑一趟吗? 说不通,这完全说不通! 这手笔? 不像沈南意会干出的事,反倒跟那大反派沈云哲很符合。 要说心眼,整个盛京城谁能比的过他。 难不成…? 不会!肯定不会! 就他那歹毒心肠,会千里迢迢的帮自己找人,打死她也不相信! 江梦绾摆摆头,甩去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 管他是谁找到的人,只要不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行。 现在关键证人在自己手上,方老幺的罪名算是真的洗清了。 她连忙来到张大面前,带着他便要往外走,急的沈南意赶紧拦住她。 “你这是去哪?” “去官府,救方老幺呀” 还能去哪儿? 江梦绾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奇怪的看向拦住她去路的郡主,却见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笑什么尼? 找张大不就是为了证明方老幺的清白吗? “不用去啦,方老幺昨日就已经被放出来了” 沈南意没顾及江梦绾惊讶的目光,反而拍开她牵着张大衣袖的手,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男女授受不亲,没人教你吗?” 拉她坐在一旁的凳上后,不解的继续问道:“你不知道他被放出来了?” 江梦绾呆呆地点了点头。 没人告诉她这件事呀!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状况之时,却听见门外传来吕川激动的喊声:“梦绾姐,梦绾姐,方老幺他………” 他跑的很快,话还没说完,便来到了正厅外。 见院子里站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带刀侍卫,威武庄严,不苟言笑。 而正厅的中间,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女子,双手撑在江梦绾的肩头,死死地摁住她,横眉瞪眼。 吕川顿时傻了眼,张着来不及收回的大嘴巴,愣在原地。 这是……??? 又惹到谁了??? 第30章 看够了吗? 被呼喊声镇住的俩人回过头,就看见一脸震惊,茫然愣在原地的吕川。 这是误会什么了吧? 江梦绾拿开沈南意搭在自己肩头的双手,来不及理会她的感受,踱步来到吕川面前,柔声问道:“你说方老幺怎么了?” 见那孩子呆在原地,半天没回答她的问题,江梦绾抬起一只手,飞快地在他的眼前挥了挥。 “嘿,问你话尼?方老幺怎么了?” 从神游中回转过来的吕川,见江梦绾立在他面前,焦急地等待着,这才发觉自己失态。 他调整一口呼吸,随即手舞足蹈地回道:“梦绾姐,方老幺被官府放出来了,他是无辜的,他没有杀理县知府” 吕川情绪激动,额头布满汗水,看来是真高兴坏了! 江梦绾也高兴。 “梦绾姐,他们是谁呀?难道……” 又是来查封培训机构的?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江梦绾笑了笑,看来这孩子还真是误会了。 “他们是救方老幺的贵人” 说完这话,拉过吕川,快步来到正厅,让他恭恭敬敬地给郡主行礼。 “郡主,这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吕川” 看着眼前比江梦绾还高上一个脑袋的大男孩,沈南意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徒弟? 哈哈哈哈,哪有人的徒弟比自己还高的? 见郡主看不出吕川的内在美,江梦绾撇了撇嘴,不与她计较,转而问道:“那三公主那边可知晓方老幺被放之事?” 这还用她操心,大哥早就帮她想好了一切。 不过现在都成了她沈南意的功劳。 她高仰着脸,傲娇地回道:“当然知道啦,我都已经帮你解释清楚了,今日,哦不,最多明日,三公主就会派人来接回之前开除的下人” “怎么样?我厉害吧?” 说完,洋洋得意地自我炫耀起来。 可江梦绾根本不为所动,而是瞪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地问道:“这一切,真是郡主做的?” 被她戳了肺管子的沈南意紧张地呛了一口口水,连着咳嗽好几声。 “不是…不是我还有谁?你…你怎么就不相信人尼?” 她重新坐回到圈椅上,直到翠琴给她递上茶水喝了口,这才缓过来,白着一双眼睛,不愿再理江梦绾。 不怪她怀疑,她沈南意本就不是一个心细之人。 只是大哥一再强调,不能让江梦绾知道是他帮的忙,所以自己必须做出一副很气愤的模样。 见郡主生气,江梦绾心中就算还有再多的疑问,也应该适时打住了。 她来到沈南意面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梦绾不是不相信郡主,我只是没有想到,郡主私下为我考虑这么多,还为我铺就了如此平坦之路,梦绾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厚待” 一席话,说的沈南意眼泪花都快掉下来。 但想到这些事都不是她为江梦绾做的,而是大哥帮江梦绾做的,心中又有些失落。 早知道,她也派人去找张大了。 也不知大哥要是听见江梦绾的这些话,会作何感想尼? 可当沈南意把这段话复述给沈云哲听时,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难不成这人没感情的吗? 他不应该像自己一样感慨万千,热泪盈眶吗? 沈南意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端坐在书案前的大哥,试图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情绪。 “你看够没有?” 突然,沈云哲抬起头,皱眉质问道。 这丫头,回来后就追着他拍了一大堆的马屁,最后还说了一段让人肉麻到酸牙的话语。 他自然清楚,那话是江梦绾对妹妹说的,而不是他沈云哲。 所以,这丫头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大哥,你说你为什么会帮江梦绾尼?是因为前段时日她的悉心照顾吗?” 沈南意不死心,壮胆问出心中疑惑。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平日里最不爱帮忙的大哥,竟帮了把八竿子打不着的江梦绾,这事儿也真够稀奇的。 就连这唯一的可能性,都是那日她问二哥,二哥告诉她的。 可沈云哲听后,并没回答她,而是继续看着他手中的书卷。 见大哥没有搭理自己,沈南意也不愿继续待在他这扶云殿自讨没趣,扁了扁嘴,识趣地退了出去。 是因为那件事吗? 帮她,真的是为了还清她的照顾之情吗? 沈云哲盯着手中书卷,自嘲一笑。 也许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为何会帮江梦绾。 起初听说她要送流民去公主府的时候,只不过是担心那些人的身份问题,若真有居心不良之人混在其中,惹出什么祸端来,自己这个负责流民问题的监察官也脱了干系。 与其说是帮江梦绾,不如说是帮自己。 他暗中让人去理县调查此事,也不过是不愿看到冤案发生,并非为了帮什么江梦绾。 可鬼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带着证据去公主府,为江梦绾的培训机构力证清白。 想到这些,沈云哲烦闷的揉了揉眉心,视线重新放回书案,竟发现,不知何时起,手中的书卷仍还停留在沈南意进来时的那页。 傍晚凉风微微拂动书页,一下接着一下,直到风大些时,急吹着它翻过去好些页。 也不知何时起,自己的心境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沈云哲半靠在凳子上,心中有些好奇,若是江梦绾知道自己帮了她,又会说出怎样的话语尼? 翌日清晨,果然如沈南意所说,公主府那边差人送来口信,让江梦绾把以前的人全都一个不差的送回去,除了方老幺。 江梦绾心中也理解,出了这种事,三公主还愿意用培训机构的人,已是莫大恩赐,她自然不会奢求人家继续用方老幺,毕竟也是因为他,三公主才成了贵人间的笑话。 好在这件事及时澄清,她的培训机构也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往后有很多地方能派出方老幺,江梦绾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人而赔上几十个人的生计,作为商人,最忌讳的便是义气用事,她江梦绾还没糊涂到那种程度。 她亲自带着一群人来到公主府,安顿好所有人后,特意去给三公主赔了个不是。 如她所猜想的,三公主虽跋扈,但心底却不坏,刀子嘴豆腐心的埋怨了她几句,也就不在计较,只嘱咐她以后看人时记得擦亮眼睛。 处理好公主府的所有事,江梦绾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当她一身轻松的回到培训机构时,恰好看到方老幺和胭脂进了门。 “怎么,找我有事?” 她的声音从俩人背后响起,愣是吓了他们一跳,诧异回头,脸上情绪复杂。 有感激,有惭愧,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悔不当初的无措。 江梦绾把这些尽收眼底,脸上堆上笑容,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 “如今真相大白,你也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做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人最重要的是学会往前看” 江梦袜把桌上的凉饮往她俩的面前推了推,柔声说道。 从一进门,方老幺便松拉着一个脑袋,看的出来,去牢狱过一遍,人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不想看他继续颓废下去,江梦绾继续开解道:“不让你去公主府,是我的意思” “当初让你做小厮,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既然恢复自由身,官府也证实了你的身份,若再做回小厮,倒有些埋没了你的才华” “所以,我就想着,要不将你往掌柜的方向好好培训一番,待到往后,找个正经掌柜当个几年的,也好想法子把你的户籍落到盛京来” 江梦绾娓娓道来,却让听了这话的方老幺直接红了眼眶。 他没有想到,江小娘子竟为他考虑的如此周全。 连户籍的事,都给他想到。 今日,他本是抱着愧疚之情前来辞行的。 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刻意隐瞒,江小娘子的培训机构也不会遭到查封,差点开不下去。 可人家尼,不但没有怪罪自己,反而为了帮他洗清冤屈,只身一人去到理县调查真相。 说句不好听的,他方老幺这条命都是江小娘子给救的。 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再留在盛京,继续给人家小娘子添麻烦。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江小娘子非但不觉得他是个麻烦,还要继续培训他。 方老幺感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重重点头。 见他终是有了些反应,江梦绾也痛快许多,于是趁着胭脂也在,顺便把自己心里对她的规划也大概说了下。 听到自己以后也能出去挣钱,胭脂那张愁容满面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我真的可以吗?”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认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自己愿意,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 “可我是女子,自小父母就跟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即使很喜欢做一件事,我也只能被迫放弃” 她小声说出心中顾虑,生怕大点声,让人听去,说她痴心妄想。 “是谁规定说,女子就不能有自己的爱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同生为人,凭什么男子就能随心所欲,女子就要循规蹈矩” 她愤愤不平,义愤填膺地数落着这些谬论,却不知门外之人,因她的这句话,瞬间顿住了前行的脚步。 第31章 你们在干嘛? 张书彦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自从搬到江梦绾隔壁,他每日忍着相见冲动,与自己的母亲纠缠。 今日,好不容易让母亲松了口,承诺以后不再插手他的婚姻之事。 于是他便想着来探探江梦绾的口风,看看她愿不愿过那种久居后院,安心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的日子。 可谁知道,还没踏进江家门槛,便听进江梦绾刚讲的话。 张书彦听的出她言辞里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也知道其内心的雄图壮志,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样的女子,又怎会甘心埋没在后院之中。 既如此,自己就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将她困于牢笼之中,这样对她,并不公平,也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自始至终,他要的,都只是江梦绾快乐。 张书彦收起心思,转身准备离开,去迎面撞上刚买菜回来的江玉姝。 “书彦,你怎么在这儿?来找梦绾吗?怎么不进去?” 她连着发问,弄的张书彦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微微红了脸。 江玉姝不知他为何而来,想必是找妹妹有事,遂唤他进屋再说。 张书彦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进了院子。 “梦绾,张书彦来了” 江玉姝一边往厨房走,把菜放下,一边往正厅的方向呦呵道。 闻声而出的江梦绾看见张书彦负手站在院中,侧目打量着身旁的训练工具。 “你怎么来了?” 江梦绾想不到,许久未见的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哦,我路过,顺道来看看你” 张书彦摸了摸鼻尖,不敢与眼前的江梦绾对视,故作镇静地回道。 顺道? 我看未必吧? 江梦绾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微红的脸颊,正要发问,被站在正厅门口的长姐给打断了。 “书彦,天气热,过来坐下喝杯凉饮” “唉,玉姝姐” 寻着机会,张书彦连忙逃过江梦绾审视的目光,来到正厅。 跨过门槛,见厅内还坐着一男一女,顿时生出一丝尴尬,礼貌地对着二人微微一笑,坐在对面的圈椅上。 江玉姝紧随其后进来,给他们同时送上一杯凉饮。 “你们和梦绾继续说,我去做饭,待会儿都别走,留下来吃饭” 本是好心留客,却惹的方老幺俩人连忙起身谢绝:“玉姝姐,不用麻烦,我们该说的都说完,刚好胭脂还要回流民所收拾点东西,我们就不叨扰了” 说罢,方老幺偷偷瞥了一眼端坐在圈椅上的张书彦,拉着胭脂去给江梦绾拜别。 就这位刚来的郎君,身上虽穿的不是上好的锦衣,但看着也有些值钱,至少比他们身上的粗布麻衣好上百倍。 而且仿佛自带仙气,虽场面尴尬,却还能保持周全的礼数,一看就不简单。 既然人家找江小娘子有事,自己怎好再打扰,反正流民所离培训机构也不远,他们随时都可以过来,于是俩人便识趣离开。 江梦绾阔步来到正厅,坐在张书彦对面,端起桌上的凉饮,喝了一大口。 刚和方老幺他们款款而谈半天,眼下口渴的很。 她一边喝水,一边支起一侧眼角,偷偷打量起对面的人来。 张书彦搬来隔壁这么久,不告诉自己一声不说,还面都不露,今日却巴巴地来到跟前,假装什么路过! 哼! 大骗子! “你来干嘛?” 江梦绾“咚”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生气的质问道。 被她的举动吓一大跳的张书彦,浑身一激灵,嘴上不知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 “顺道来看我?” “张书彦,你顺哪门子的道?” 江梦绾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双手叉腰,一点点地逼近,玩味反问。 她一点点的凑近,张书彦一点点的后仰,直到背贴椅挡,无处可退,他微微举起双手,尽量与江梦绾保持一定的距离。 虽然他们青梅竹马的长大,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她靠的这么近,近的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 他下意识的喉结滚动,不敢看她的眼睛。 江玉姝带着沈云哲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江梦绾双臂支着扶手,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坐在圈椅上的人,而那人双手微举,脸颊绯红,俩人之间,仅隔着一拳的距离。 太近了,近的让人浮想联翩! 江玉姝连忙上前,一把扯过妹妹,小声呵斥道:“还有没有一点小娘子样子,让人看了笑话” 谁笑话? 这屋里又没外人。 再说也没做什么? 被长姐拉扯,没来得及站稳身子的江梦绾正要反驳,却瞥见门口好像真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光而站,看不清样貌,阳光打在他身上,晃的人眼睛疼。 江梦绾抬手遮住光线,定眼一看,差点没有当场社死过去。 他怎么来了? 张书彦也看清了来人,连忙尴尬起身,理了理微微不整的外衣,同江梦绾一起行礼道。 “参见世子” 等了片刻,门外的沈云哲也并未让他起身,张书彦无奈,只得一直弓着身,保持礼姿。 就算这样,他也能明显的感受到一束炙热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自己,充满了探究,更充满了怒意,那目光太过强烈,仿佛要将他灼烧殆尽。 站在他身旁的江梦绾弓着身,尴尬至极。 这大反派啥时候来的? 干嘛来了? 都看到了什么? 太尴尬啦! 她心中直呼倒霉,脸上情绪更是随着心中疑惑千变万化。 沈云哲瞥了一眼曲意逢迎的江梦绾,心中怒不可遏。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女娘吗? 如此放荡形骸,成何体统? 面对其他男子无惧无碍,转头面向他时,却总是局促不安。 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早知道,就不该亲自跑这一趟。 看着僵持不下的三人,江玉姝站在一旁,心中直打鼓。 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怎今日都全凑到了一堆? 先是方老幺,接着又是张书彦,现在还来了个沈世子。 她这妹妹,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偏刚还当着世子的面,做出如此荒诞的行为! 老天爷,要不要这么折磨人呀! 怕世子怪罪于妹妹,江玉姝不得不壮胆打破沉默。 “外面天热,世子请移步厅内,婢去给您倒杯凉饮来解解暑” 沈云哲听后,并未动作,而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必,老太君忧心夏雪,遂吩咐我带些赔礼过来,既已送到,那我也得回去复命了” 说罢,转身抬腿欲走,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说道:“在下忽而想起还有一事需单独与江小娘子说,不知方不方便……” 还没等他说完,江玉姝连忙拉着愣在一旁的张书彦退出去,一边往外退,一边回道:“方便,方便” 这沈世子看着温文尔雅,说话也是和声细语的,但却周身散发着一种慑人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气来。 怪不得妹妹每次一见到他,总是战战兢兢的。 若换做她,早就吓死了。 他开口,不方便也得方便! 也不知世子会有什么话要同妹妹单独说的。 江玉姝退到院子里,张着脑袋,担忧的望向正厅的方向。 “他是你未婚夫君?” “啊?” 沈云哲没头没脑发出这样的疑问,让江梦绾不禁大吃一惊。 她抬头,疑惑地看向站在上首的沈云哲,他口中所说的单独相谈之事就是这个? 与他有何关系? 他似乎也管的太宽了些,难不成他们御史台还负责调查官员们的私生活? 见他不像是开玩笑,更像是在询问罪犯,江梦绾不敢懈怠,反问道:“世子是问我和张书彦的关系吗?” 沈云哲默认不语,江梦绾更不敢隐瞒,张书彦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进了翰林院,可不能让她给拖了后腿,影响其仕途。 于是她如实回道:“我与他并无任何关系,左不过是普通邻里” “那你们刚刚?” 江梦绾一听他提起刚才之事,连忙摆手解释。 “世子误会了,我刚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我和他真没有任何关系” 她语气急忙,手摇的跟一把扇子似的,生怕说的慢一些,沈云哲就会误解般。 看着她因心急而涨红的脸庞,沈云哲差点没崩住自己努力维持的庄严形象。 不满意只有这个回答,他继续发问道:“可我听说,你们已经定了亲” “没有,哪有的事,我和他一没纳采,二没问名的,根本就没有婚约” “再说了,我一介卑微小商女,如何能配的上堂堂翰林院修撰?您说对吧?” 江梦绾生活的这个时代,世人被无情的分为三教九流。 九流之中,老百姓还有这样一个排法:帝王,圣贤,隐士,童仙,文人,武士,农,工,商。 很明显,张书彦这种肯定是排在上九流的。 而她江梦绾,无疑是排在最末位的。 所谓商人—“卑之曰市井,贱之曰市侩,不得与士大夫伍” 张书彦与她,永远也不会结为夫妻。 尽管心中对这个排位嗤之以鼻,但奈何活在这个朝代,江梦绾不得不顺时随俗。 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要能赚钱,随管它上九流,下九流的。 沈云哲从她脸上看到的就是这个神态,没有相形见绌的卑微,反而是乐在其中的骄傲。 她一边用阶层悬殊拉远自己和张书彦的关系,一边又毫不在乎别人对自己身份地位的看法。 这女子当真是奇特! 第32章 合作愉快 沈云哲听了她的回答,心底竟生出了一丝别样情绪。 不愿深究自己真实想法,转而问道:“三公主那边若再出现流民问题,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不要在一个人只身犯险。 只是,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江梦绾听后,顺从的点点头。 这是抽的什么风,怎么突然一下就转到这个话题上?还没见过有人问询不是挨着来,而是跳着来的。 “嗯,还有一件事,圣上那边决定,日后将缩短流民的留观期,若表现良好,有稳定的工作,并且能找到原籍证明文书的,只需一年,就能落户盛京” “真的吗?真的只要一年?” 江梦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是听到了什么! 她兴奋上前,扯着沈云哲的袖角,再三确认。 得到他点头肯定后,激动地手舞足蹈,要不是一旁的飞羽瞪了她一眼,恐怕这时她已经挂在沈云哲的身上了。 转念想到自己身边站的可是大反派,江梦绾连忙收起刚才的得意忘形,恭恭敬敬地对着沈云哲福礼致谢。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嘴角却丝毫止不住笑意。 看来是真给高兴坏了。 沈云哲看着她微笑的模样,心不禁漏了那么一拍。 原来,她也会对着自己笑的这么开心! ---- 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就是江梦绾这几日的状态。 自从沈云哲告诉她那个好消息后,她便兴高采烈地去了一趟流民所,在吕川和系统的帮助下,又挑选了一批得力之人。 其中不乏心细如毛的小娘子,八面玲珑的小儿郎,还招了不少手艺人。 有妙手生花的绣娘,行云流水的裁缝,还有饼师,笔工,点茶师…… 总之收获颇丰! 如今流民问题已经引起圣上的重视,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们的户籍问题就会顺应而解,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商户因为这个问题而拒绝录用流民。 想到这些,江梦绾全身都充满干劲。 再加上她帮方老幺洗脱罪名的事情在流民所传的沸沸扬扬,大家伙对她的态度愣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观,争相恐后的想要到她的培训机构去。 看着她们如此热情,江梦绾感慨,自己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啦。 不过,眼下工人是不愁了,但派活的地方却是个大难题。 虽然沈云哲说圣上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但毕竟没有出具相关的公告,所以很多商铺还是不愿意用流民。 特别是在听说三公主府上出来一个流民逃犯这件事后,更是不敢随意录用他们。 尽管江梦绾再三保证,但还是没有多大的成效。 若是不能解决他们稳定就业的问题,就算他们身家清白,那一年后落户盛京的事还是白瞎。 江梦绾连着碰了几天壁,心中难免生出了些许烦躁。 这个流民问题,不相当于还是没得到解决吗? 她颓废的摊在圈椅上,神游放空。 就在她暗自伤神时,长姐却领着怡春院的东家进屋来。 那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长的是柳娇花媚,绰约多姿,一双凤眼恨不得勾去人半条命。 就往那一站,无需做任何动作,身上便散发出一股让人着迷的魅力,让人忍不住上瘾。 而她也十分擅长运用自己的魅力,将它作为武器,使用的游刃有余。 别说男子,就是江梦绾,初见桑清安时,也被她给迷住了。 不仅人长得魅,名字也取的恰到好处。 “不须论许一,心目自清安” 从此小说中“媚而不妖,艳而不俗,水眸含情魅人心,笑颜如花勾人魂”终于找到了原型。 “江小娘子可看够了?” 一声悦耳清脆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江梦绾这才发现自己失态,来人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招呼桑清安落座,江梦绾却不知她为何来此,于是问道:“您这是…” 桑清安三言两语简单说明来意,江梦绾听后顿时喜出望外。 原来是送钱来了! 哦不,是招人来了! “您还需要多少人?” 桑清安心中盘算了一下,开口回:“一个账房先生,十来个贴身丫鬟,三个厨娘,一个马夫……” 听她不停的往下说,江梦绾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飞快记录下来。 “暂时就这些吧”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需求,桑清安柔声问道:“要的是有点多,不知江小娘子能办到吗?” 哎呦,这语气,怪不得男子都喜欢这一款尼! 就她这么一问,死也要做到呀! 不过江梦绾可不是为了讨她欢心,而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 她看着满满一篇人数,心底乐开了花! 又是一单大买卖! “能办到,肯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就有劳江小娘子,只是我那边要的着急,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先派个把熟手前去去撑一下尼?”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刚好前顿时日新收了一些熟手,只不过都是流民,也不知桑老板介不介意。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方老幺事件,江梦绾不得不提前打个预防针。 “熟手是有,但都是流民,您也知道,流民身份特殊,不知您可否能接受?” 果然,桑清安听说都是流民,脸上立马露出迟疑之色。 “都是流民呀?那她们…身家可清白?” “自然清白,凡从我培训机构出去的人,都是有原籍证明文书的,保证都是清清白白之人” 见江梦绾言之凿凿,又想到最近被下人们闹的乌烟瘴气的怡春院,桑清安不再犹豫,随即定了下来。 “行,就按你说的,明早先送一批熟手来吧” 江梦绾笑逐颜开,点头哈腰一路把桑清安送到门外,直到目送她的马车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回到院子,召集齐所有人,开始清点人数。 李二嫂,宋三娘,马大憨……… 点到名的,明早就跟着她去怡春院,开工! 等她一个个嘱咐完这些人时,已是晚上。 江梦绾送走众人,马马虎虎的对付了几口晚饭,忽然想到自己还没仔细核对过人物性格,又一次来到桌子前坐下,认真分析起来。 这时,吕川却找了来。 “梦绾姐,你说…我真的能行吗?” 一进门,他便坐到江梦绾身边的凳上,没底气的询问道。 见他对自己没有半分信心,江梦绾也很是无奈。 这孩子,还是胆子太小。 也不怪他,左右不过一个半大儿郎,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自己还躲在父母怀里撒娇尼!然而他却要独自承担起家中重担,替母还债,也着实有些难为他! “害怕啦?” 吕川摇了摇头,他不是害怕,只是有些…… “对自己没信心?” 这次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就是没信心,虽然那算盘他已经打的炉火纯青,公式也背的滚瓜烂熟,可毕竟没有真的做过账房先生,如今突然被江梦绾派去怡春院,他心里还是有些怵。 “我平日里教给你的东西,你自己觉得掌握的怎么样?” “还行” 吕川不可否认,自己确实对数字很敏感,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同样的一篇算术,梦绾姐需要半时辰才能算出,而他,一刻钟都用不到。 “那你有什么好怕的,如今你可是比我都还厉害,整个盛京城根本就没有你的对手,正所谓是打遍天气无敌手” 江梦绾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故意夸张的打起一套招式,逗的吕川不自觉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你呀,这叫上岗前恐惧症,每个人都有,当然,我也有,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去上班前,比你还紧张,我一紧张就想上厕所,上完厕所回来,就战术性喝水,喝完又上,上完又喝,如此循环往复,你也知道有多糟糕了吧” “所以,跟我比起来,你已经算很好的” “若不勇敢的迈出这一步,你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 “这一坎,总是要跨过去” “你要相信,自己永远是最棒的” 听完江梦绾的话,吕川心中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紧张焦虑了。 他没有想到,无所不能的梦绾姐,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正如她所说,这一步,终究是要跨出去的。 他看着江梦绾,重重的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江梦绾如约把第一批人送到怡春院。 “根据合同,您对她们有一个月的试用期,若是满意,继续留用,若是不满,随时退回” 江梦绾坐在桑清安的对面,细细地跟她讲解合同细则。 “当然,试用期的月银是减半的,一旦过了试用期,您还需按时按量支付月银,以及我的培训费”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江梦绾的心中就开满了鲜花。 日进斗金,指日可待! 桑清安听完她的讲解,很是认同,大笔一挥,签下了所有劳动合同。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从怡春院出来的时候,天朗气清,凉风徐徐,连这炎热的酷暑,都变的格外轻柔。 江梦绾步伐轻快,怀抱着厚厚的一沓劳动合同,嘴里哼着小调。 想着很久没孔老二他们的消息,今日刚好顺道,正好去看看他们,随即便往明月楼的方向走去。 而她身后不远处,沈云哲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一旁的飞羽,不解的问道:“她这是刚从怡春院出来?” “是的,世子” 飞羽不明白沈云哲,明明看的真真的,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这女子去怡春院,也是常事呀! 第33章 太小看我了 梦绾到明月楼的时候,孔老二他们正忙的脚不离地。 见她来了,点头示意她先找地方休息,等他们忙完再说。 反正也没事,江梦绾便找了一个角落,靠在柱子上,观察起他们来。 这才过去数月,他们倒是进步不少,脚下步子稳如泰山,手上盘子四平八稳,老成练达,处变不惊。 不错,没丢培训机构的脸。 “江小娘子来啦” 掌柜的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江梦绾的身边,热情招呼道。 “你这来的正好,我本还说等几日亲自去到你那边,再挑选几个厨娘的” 江梦绾见生意上门,嘴上自然跟抹了蜜似的甜。 “这种事,您让孔老二他们通知我一声就行,怎好让您亲自上门尼” “只是不知道,掌柜的对厨娘有什么要求?” “要求嘛,肯定是会做菜啦” 看的出来,今日掌柜心情不错,还会跟她开玩笑。 江梦绾口中的要求自然不是这个,厨娘不会做菜,那还叫厨娘吗? “其他要求尼?”她继而问掌柜道。 “还是老样子,清人就行” 听这意思,还是不打算用流民? 可培训机构剩下的厨娘都是流民,这恐怕不好办。 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她打算探探掌柜的口风。 “清白的流民能用吗?” “这…恐怕不行,东家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坚决的” “但我手上只有流民身份的厨娘,您也知道,咱盛京城拔尖的厨娘本就没几个” 听她这么一说,掌柜的脸上划过一丝为难。 他何尝不知道眼下的情形,若找个能用的厨娘真那么容易,那他也不必问江梦绾了。 可当初世子明确交待过,明月楼里禁止出现流民。奈何之前的厨娘被芳香楼给高价挖了去,眼下就只剩下两个厨娘,店里生意又好,根本忙不过来,这几日都快把他给愁死了。 没有世子的首肯,他自然不敢擅自做主招收流民,只得含泪作罢。 “小娘子勿怪,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你看你们培训机构,能不能帮忙快速的培训几位得力厨娘出来” 听了掌柜的话,江梦绾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东西怎么快速呀? 要知道,厨娘可是个技术活,没个十几年经验,谁敢上灶台,更何况还是上名满天下的明月楼灶台。 江梦绾无奈含笑拒绝,看来,这单生意是做不成喽! ~~ “启禀世子,属下去理县的时候,还听闻一件事,说是梁知府的官是捐来的“ “哦,是吗?” 捐官行为,圣上可是命令禁止的,没想到有人胆敢顶风作案,看来这位梁知府的后台不小。 “据他府上小厮说,梁知府的身上有很多陈旧性的伤疤,不像一个文人所有,倒像是是一个武将” “可查实” “回世子,并未查实,当初传出这话的小厮已经被梁知府给杖毙” 沈云哲坐在圈椅上,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看来这知府还真是蠢笨,杀死小厮,不显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小的听店小二说,梁知县有次在他们那儿宴请宾客,酒后曾豪言,就算不收刮百姓,光他自个儿的私银,几辈子也花不完” 想不到,他还挺有钱,捐官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人又是捐官,又是满身伤痕,还很是有钱,沈云哲皱心一眉,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是什么时候捐的官?” “回世子,乾安四年” 乾安四年?他进王府的第二年。 “可去他府上探过?” “去过,但并未发现私银” 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是醉酒胡言?那要万一确有其事尼? 看来还得再去一趟理县。 沈云哲吩咐明冰心将幽林军派出去,再好好查一查这个梁知府。 交待完正事,他这才想起,江梦绾今日好像来了明月楼。 继而问道:“明月楼最近可有事发生?” “回世子,并没有” 没事?那江梦绾来这里干嘛? “听飞羽说,芳香楼明目张胆的抢了我们厨娘,对你可有影响?” 听沈云哲这么一问,明冰心才想起,几日前就让掌柜去江梦绾的培训机构招厨娘,也不知道招到没有? 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世子这个问题时,掌柜就嚷着大喉咙,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 嘴里止不住埋怨道:“也不知道世子为何不让用流民,如今就连人家江小娘子的手中都只剩流民厨娘了,你让我上哪儿去找清人去” “名满天下的大酒楼,只剩两个厨娘撑场面,我看,都不用芳香楼排挤,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自取灭亡” 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抬脚进到里间,然而下一秒抬眸时,直接傻在原地。 这…这世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没人通知他尼?那刚才自己说的话? 惨了惨了…这可如何是好? 掌柜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下首,额上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掉。 他屏住呼吸,准备迎接一场狂风暴雨。 然片刻之后,没等来世子的责骂,却听他不急不躁的问道:“江梦绾她怎么说的?” 掌柜抬手试去汗珠,连忙拱手回道:“江小娘子说,没有清人厨娘,只有流民身份的厨娘,而且短时间之内培训不出优秀的人来” 他简单将刚才江梦绾的话复述了一遍,心中却疑惑不解,世子平日里不是最不喜管这些小事的吗?如今这是? 耐不住好奇,悄悄用眼角瞥了一眼上首的沈云哲,见其面不改色,淡定从容,猜想世子刚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心中也渐渐松了些。 可沈云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惊的下巴直接掉在了地板上。 他没听错吧? 世子竟然说,可以用流民? “你去知会江梦绾一声,让她看着点挑,别送些不三不四的人来” 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掌柜连忙接过沈云哲的话。 “唉唉唉,属下这就去” 说完,便飞速的出了包房。 这是怕江梦绾跑了吗? 飞羽立在门口,将掌柜出去时胡乱打开的门重新合上,脑中也在想,世子啥时候对这些琐事上心的。 看来以后还要加倍打探消息,要不然下次就轮到自己一问三不知了。 楼下,江梦绾和孔老二他们闲聊几句,见他们过的还不错,也放了心。 时辰已经不早,估计长姐还在家里等她的消息,遂不敢多做耽搁,最后叮嘱他们几句后,便往外走去。 “江小娘子留步” 刚走不到两步的江梦绾转头循声望去,见掌柜火急火燎的往她追来,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掌柜还有事儿?” “还是厨娘的事,东家同意用流民” “真的? 江梦绾有些受宠若惊,她本就没有报期望的事,现在竟成了,老天爷果真是眷顾自己。 “那当然是真的,我还能唬你不成” 掌柜也高兴,世子交给他的任务便是辅助明冰心经营好明月。 这几日因为人手不够,多多少少有些影响生意。 如今世子同意用流民厨娘,那明月楼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省去他不小麻烦,可不得高兴吗? “不过,东家说了,让你好好检查,前往别送些不干不净的人来” “嗯,这个我懂得” 不用说,江梦绾也会仔细筛选,若是出了问题,不是自己砸自己招牌吗,她还没蠢到那种程度。 这明冰心也太小看她了! 送走这批厨娘后,培训机构就只剩下几个手艺工,倒用不着江梦绾紧盯着培训。 她每日尼,也不着急出去招人,就窝在家里,啥也不干。 江玉姝虽心中担忧,但也不知该不该问。 主要每次一有心事,妹妹都会这样放空,时间久了,江玉姝也摸出她的习性来。 就算现在问她,妹妹也只会让她不必担心。 既然问不出一个所以然,索性干脆什么也不问,随她! 估计此时她那小脑瓜里,又不知道在打着谁的算盘尼? 正如江玉姝预料的那样,江梦绾这几日心中确实藏着事。 不过不是培训机构的事,而是关于夏雪的。 前几日沈云哲不是帮老太君送来赔礼吗。江梦绾从那时便打上了主意。 她就在琢磨,怎么样才能让这些钱,生出更多的钱,让夏雪以后就算不嫁人,日子也能过的风风光光。 于是她便想到了胭脂。 一个有手艺,一个有钱,刚好符合开店条件。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江梦绾发现,夏雪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子。 她独立,聪慧,勇敢,坚韧,虽上天给她关上了一扇窗,但却同时给她开启了好几扇门。 这次敬王的事对她来说虽说是不幸,但好在她活的通透,并未因此受到多大影响,反而变得更加无畏。 加上江梦绾两姐妹对她满满的关怀照顾,她很快便就走出了阴影。 所以江梦绾想着,是时候给她好好规划一下人生轨迹了。 她既已下定决心不嫁人,那肯定就得好好挣钱。 而胭脂尼,手工活做的不错,但又不想受制于人,那不就只能自己当老板了吗。 所以,这二人,倒是一个不错的组合。 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 第34章 如实回答 夏雪他们灯笼铺开张那天,江梦绾忙的是不亦乐乎,不仅要帮着招呼客人,时不时的还要充当一下收银员。 方老幺一边补齐货架子上售罄的兔子灯笼,一边和胭脂小声嘀咕道:“没想到江小娘子出的这个主意,效果这么好,你不知道,当初说要白送的时候,我心疼的直滴血” “可不是吗?我当时听了,也是吓了一跳,那可是五百个灯笼呀,我和工人们整整熬了一个多月做出来的,就那么白白送了人,确实很心疼” 说到这里,胭脂抬头看了一眼门外排的老长的队伍,脸上笑意渐浓:“好在,没有白费” 李嫂子听了他们的议论,送走手上的客人,连忙接过他们的话:“你们也不看看江小娘子是什么人,可是见过哪位小娘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还清父债,还买了房的,我当初就说过,只要按她说的做,肯定没错,你们还不信” 说完,她来到二人面前,画风一转,又适时夸起胭脂来。 “不过,这最大的功劳还是我们胭脂小娘子的,若没有你那双巧妙的双手,做出这么多栩栩如生的灯笼来,江娘子的主意就是再好,也没用” “方老幺,还是你眼光毒” 见李嫂子抓着他俩打趣,胭脂脸上挂着羞,眼含笑意,不好意思接她的话。 “嫂子说的对,胭脂才是大功臣,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军师” 听到他们的笑声,江梦绾也忍不住接过话题。 当初在选定做灯笼事,她便想到了这一招。“明星效应”—屡试不爽! 盛京城有名的灯笼铺不在少数,虽胭脂手工更胜一筹,但毕竟品牌效应摆在那里,众人习惯成自然,肯定不会为了一点点细微的做工就放弃多年的购买习惯。 要想他们的灯笼铺从这些老字号中脱颖而出,那就必须把名气打出去。 只要他们的东西能出现在盛京耳熟能详的地方或者是达官贵人们的府上,抓住世人的虚荣心,就一定会有成效。 比不上王宫贵胄们显赫的身份地位,同款灯笼总可以满足一下吧,花很少的钱就可以拥有安宁郡主同款兔子灯笼,三公主同款八宝灯笼,何乐而不为。 所以说,朋友多,路子自然就广。 这次若没有沈南意帮忙,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灯笼铺估计也开不起来。 五百只灯笼,换来名声大噪,值! 正当江梦绾佩服的自己五体投地时,长姐却突然找来,说飞羽有重要的事找她。 飞羽找她,能有什么事? “什么?让我随世子去皇城见圣上?”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世子说了,明日巳时,让您在城门外等着,自会有人带您进去” “可说了是什么事?” 总的让她有个准备吧。 “这个世子没说” 飞羽如实回答。 江梦绾有些茫然,没有由头召她进宫,让她根本没有准备,到时候又该怎么应对? 沈云哲做事儿也太不靠谱了,她不禁在心中咒骂道。 次日,江梦绾早早地起床,翻出昨日现去买的裙裳穿上,又坐在妆奁前悉心装扮一番。 面见当今圣上,不可能穿着便服就去,总得打扮的正式一点吧。 江玉姝看着镜子里妹妹俊俏的模样,眼睛都舍不得挪开半分。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么一打扮,妹妹看着竟比那些世家小姐们还要出挑许多。 不敢多做耽搁,江梦绾拜别长姐后,往城门走去。 她到那里的时候,正值下朝。 文武百官纷纷从皇城内走出来,看到江梦绾站在那儿,都有些奇怪。 有人停下脚步,打量一番,大多数的人,当作没看见,三三两两的小声讨论着今日朝上之事。 而走在一行人后面的沈云哲,一身紫色官服,衬托着他欣长的身体,分外的俊朗不凡。 所到之处,百官友善的与他寒暄,他都一一微笑回应。 见他径直往城门外那位小娘子的方向走去,大伙纷纷放缓脚步,低声议论起来。 “这位小娘子是沈大人的什么人?怎会等在这里?” “俩人看着并不亲近,应该只是认识” “唉,沈大人怎么带着他进了宫门,这是要…?” 议论声不绝于耳,江梦绾不敢抬头,亦趋亦步地跟在沈云哲的身后。 飞羽不是说有其他人来接她吗?怎变成沈云哲亲自来了?这也太招眼了吧! 她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开口相问,只能乖乖跟在他的身后,把旁人的议论尽收耳底。 好不容易离开那是非之地,江梦绾终于松了口气。 站在玉翠宫外等待召见的时候,沈云哲却突然微微侧目“待会儿进去后,圣上若问你流民问题,只管如实回答,不必有顾虑” 他的视线落在与其肩头相平行的那人脸上,幽深晦暗的眼底,飞快的略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片刻间,就有些恍神。 这还是他平日里认识的江梦绾吗? 刚在城门外,他于众人中一眼便看见她。 亭亭玉立,姿态妙曼,黑发如墨,眉目如画,两只明眸好似秋水般清澈,朱唇皓齿,双颊粉嫩如桃花。 因日头太毒,她白皙的脸庞上透着绯红,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樱桃。 今日她穿了一件软银轻罗百合裙,墨色的秀发轻轻挽起,斜簪着一只粉樱花钗,看的出,为了面圣,她特意装扮了一番。 褪去往日里方便干活的便装,一身锦衣的她,倒是比沈云哲见过的贵女们还要惊艳许多。 “圣上是不是很亲和?” 江梦绾突然小声发问,沈云哲这才发现自己分了神。 他连忙从江梦绾的身上收回慌乱的目光,眸色微转,一本正经的回道:“他向来仁慈” 一句话,看似答的牛头不对马嘴,但却缓和了不少江梦绾的紧张。 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专门议事的大殿去,没想到沈云哲直接带着她来了玉翠宫,要知道,这可是宁贵妃的寝宫,沈云哲也太过明目张胆。 宁贵妃,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女官中的战斗机。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愣是一路从小小女官最终爬到贵妃的位置上,她励志的人生,足够单独写一篇传记的了。 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沈云哲的白月光。 年轻太后和疯批摄政王的故事,也够写成另外一本小说,肯定很受欢迎。 她就很是好奇,沈云哲到底是怎么做到,心中装着别人的妻子,还能和人家老公面不改色的和平共处的。 这人也真够变态的。 江梦绾想到这些,忍不住转头看一眼此时站在她身旁的男子。 长的一脸正气,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内心是如此的龌龊。 你说,自己要不要善意的提醒一下皇帝老儿尼,别到时候被人带了绿帽子都不知道,屁颠颠的把自己的大好江山拱手相让。 但转念想到沈云哲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顿时焉了,不行,不行,不能多管闲事,要是让沈云哲知道是自己毁了他的雄图大业,那不得被碎尸万段吗?no。绝对不行! 就在她幻像着自己有多少种死法的时候,宦官出来通报,他们可以进去了。 江梦绾跟在沈云哲后面,规规矩矩地进到殿内。 “臣参见圣上,参见宁贵妃” 待沈云哲行完礼,江梦绾也学着电视里的动作,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礼。 “小女参见圣上,参见宁贵妃” “都起来吧,来人,给他们看座” 还有凳子坐,果然,一代仁君,就是名不虚传。 江梦绾端坐在一旁的绣凳上,心中的紧张已缓解大半。 “听云哲说,这段时日,你帮许多流民找到了干活?” 一声浑厚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江梦绾低着头,连忙起身福礼道:“回圣上,小女不敢居功,这一切都是沈世子的功劳” “你别那么拘束,今日只是寻常家话,也没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 圣上示意她重新坐下,转头看向一旁的沈云哲,饶有兴致地打趣道:“我竟不知道,我们沈世子还有这么热心肠的一面” “可不是吗,臣妾也很是好奇,世子爷啥时候竟对一件事如此的上心” 宁贵妃接过圣上的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江梦绾。 “征用流民当工,都是江小娘子的主意,未臣只不过是遵循圣上旨意,提供一些方便而已” “行啦,你俩也别谦虚,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多少人想往身上揽功还揽不到尼” 圣上摆摆手,从宁贵妃手上接过剥好的葡萄,转而笑着问江梦绾道:“不知江小娘子是如何想到这个办法的” 冷不防的被这么一问,江梦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标准。 就在她抓瞎的时候,耳边回荡起沈云哲刚才的话语——对,如实回答! 她微微抬头,落落大方的回道:“回圣上,小女只是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均是一头雾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话何解?? 第35章 红颜难觅 看着一脸懵的三人,江梦绾不得不解释道:“回圣上,正所谓传授人既有的知识,不让传授人学习知识的方法,一条鱼固能解一时之饥,却不能解长久之饥,流民问题也是如此” “若只是一味的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却不教会他们在盛京生存下去的方法,朝廷只会越来越不堪重负,而真正的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 “如果想永远有鱼吃,那就必须学会捕鱼的方法” “直接给与物质,会养成对方好吃懒做的习惯,时间久了,施与者也会厌烦,但若是教给人方法,让他自食其力的生存下去,这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一语话毕,圣上拍手称赞,直言她惊人的聪慧与魄力是一般女子所不能媲美的。 沈云哲也很是惊讶,他原以为,江梦绾帮助流民不过是为了她的培训机构,没想到她竟考虑的如此周全,既赚到了钱,又解决了流民问题,一举两得。 怪不得祖母对她大为称赞,甚至觉得,他沈云哲若是要娶妻,那至少也是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当沈云哲沉浸在祖母那日的话语中无法自拔时,圣上却打起了八卦心。 “如此能干的小娘子,不知许配了人家没有?” 一句话,惊的江梦绾和沈云哲同时愣在了原地。 江梦绾:“咋的?听这意思,是想纳我为妃?小说里都这样,名不见经传的美貌小娘子第一次面圣,以过人的聪明才智征服圣上,最终一飞冲天,宠冠后宫,可她不喜欢这种,这不行,万万不行!” 沈云哲:“圣上这是何意?难不成想给她说亲,可她还那么小,培训机构也才刚刚起步,若早早嫁为人妇,困于后院,无疑太过可惜,她的人生不该如此的,不行,万万不行” “回圣上,江小娘子未有婚约在身” 没等江梦绾回答,沈云哲就抢先说出了口,他实在不愿见到如此活泼灵动的女子在后院那半方天地蹉跎了大好年华。 “哦,没想到咱们世子对江小娘子的私事如此了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家里人尼?” 圣上其味无穷的话语落在沈云哲耳间,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般,顿时心中生出一丝别样的情愫来。 而一旁的江梦绾则一脸无奈的看向他。 这人咋这么爱出风头,要表现也不用拿她的事儿上赶着的呀!早把上次问询自己的结果告诉圣上不就成了吗,害的自己虚惊一场,还真以为自己要山鸡变凤凰了尼! 若换成现代,自己非好好怒他一顿再说,可现在,在场的三位,一个比一个官大,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江梦绾自然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其中一个不痛快,自己的脑袋就搬了家。 于是她笑而不语的坐在绣凳上,微微低着头,但在上首的圣上和宁贵妃看来,却是一脸的娇羞。 不再拿他们逗趣的圣上又与江梦绾简单讨论了一下流民的问题后,便拉着沈云哲去到偏殿,说是要把上次的棋局继续下完。 看着俩人勾肩搭背的往外走去,差点震碎江梦绾的三观。 这三人行,有必要如此和谐吗? 亦或是圣上根本就不知道沈云哲包藏的祸心,才会亲昵的唤他为一家人? “江小娘子这是在想什么尼?” 头顶上方飘来一声温柔似水的话语,江梦绾这才回过头来,无意间瞥见一抹靓色,虽只是匆匆一眼,却足以让她震撼。 对于漂亮的女子,江梦绾完全没有抵抗力,之前,就连她最好的闺蜜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喜欢女人。 不过事先说明,她的取向是决定没有问题的,不过就是对美好的事务的欣赏罢了。 怪不得圣上被宁贵妃迷得晕头转向的,连江山都能拱手相让,这女子跟沈云哲一样,不是个省油的灯。 事先知道结局戴着有色眼镜的她,虽表面恭敬,实则心中还是有些不耻,她就是想不通,圣上对宁贵妃如此好,她为什么还会背叛尼? “小女失态,请贵妃谅宥” “你是不是在想圣上和世子的关系怎会那么要好?” 宁贵妃是如何知晓她心中所想的? 江梦绾很是惊讶,难不成这人会读心术? 见对面的女子笑然不语的盯着自己,她竟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小女…小女是有些…有些…” 可没有等她结结巴巴说完,对方继续发问道:“你和世子看着挺亲近的嘛?” 一句话,直接吓的江梦绾从绣凳上跪了下去“贵妃明鉴,小女与世子并无关系,左不过是牵扯到流民时,他帮过我一次,便再无其他牵连” 这一天过的,就跟做过山车似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深宫中的人为什么都不长寿了,伴君如伴虎,这震慑力果然不是吹的。 人家前女友,手握生死令,逼问你和她旧情人是什么关系,这送命题,可不得如实交待吗? 江梦绾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到底该怎么去澄清,让宁贵妃不至于误会他和沈云哲的关系。 就在她幻想自己的一百种离奇死法时,宁贵妃却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我就随口那么一问,看把你给吓的,都说了这里没外人,别老是动不动就下跪的” 看她热情如火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刻意装出来的,江梦绾也搞不懂刚才她的那句话到底是质问还会随口问问的。 宁贵人拉着她来到软塌上落座,继续说道:“沈世子性子淡薄,身边也没个可以说话贴己人,怪可怜的,如今他既愿意与你交好,倒也是一件好事” “你别看他世子身份在那摆着,可他心里却多少有些不平,世人皆说他是靠自己有个亲王爹爹,仕途才会如此之顺,可只有我和圣上知道,他真正的本事” “别人都羡慕他生在显赫家族,可他却拼命想要摆脱这种束缚,他与圣上之所以如此交好,可能是因为圣上是唯一一个懂他的人吧” 宁贵妃柔声娓娓道来,深情黯然,看着是在给江梦绾解释,却更像是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江梦绾突然就明白,沈云哲为什么会对宁贵妃如此念念不忘了。 知己难求,红颜更是难觅! 第36章 我送你回去 隔壁的偏殿内,圣上的话题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江梦绾。 “你真像江小娘子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帮她而已?” 圣上实在不相信,就凭他所了解的沈云哲,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想帮人家而已。 沈云哲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很强的目的性,若是不能对其有所用处,他连一个正眼都不会给人家,更别说白帮忙了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对人家有所企图。 见沈云哲并不打算回答自己,圣上继续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就不能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如今我的身体是每况愈下,说不定哪天就……你总不能让我下到地底下,没法跟魏将军交待吧” “就算你不为逝去之人考虑,也总该为娇娇考虑一下,她为了你的事,整日里是操碎了心,你可知道外面是如何传你和她的吗,你就忍心让自己的亲妹妹背上此等污名?” 圣上的话,句句击打在沈云哲的心坎上,他何尝不知娇娇替自己背负了什么,可他们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若是连这点流言都不能忍受,又如何替父报仇,他至今大仇未报,又怎敢娶妻! “圣上不必多言,云哲心中只有分寸” 见他冥顽不灵,圣上是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听娇娇说,他的哥哥好像有些开了窍,对一个小娘子颇为上心,自己便借着问询流民事宜的由头,请来了这位江小娘子。 小娘子不仅长的清新脱俗,还有着过人的聪慧,倒是和沈云哲很是相配。而且人家又没有婚约在身,多好的姻缘呀,偏沈云哲这头犟牛就是听不进去,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行,就你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撂下这句话,圣上把手上的棋子一把扔在棋盘上,愤然离开偏殿去往正殿寻宁贵妃去了。 只剩下沈云哲傻愣在原处,半天没回过神来。 到底在嘴硬什么尼?他自己也不知道! 出皇城的甬道上,江梦绾和沈云哲一路无言。 江梦绾一门心思全在研究宁贵妃的话上,她越想越糊涂,就凭系统分析出的人物性格来看,宁贵妃与心肠歹毒这四个字,可以说是完全扯不上关系,可为何最后会同沈云哲一起,做出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难不成是被沈云哲给逼迫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沈云哲,心中两种声音的斗争愈发激烈。 奈何自己的系统偏偏在遇到沈云哲时,就混乱不堪,江梦绾一边从他的所作所为中觉得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一边又深陷在书中对其的描述之中无法自拔。 没有系统辅助,她也不甚清楚,沈云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或许作者在刻画他的时候,下笔狠了些,也许他正如宁贵妃所说的那样,是个可怜之人。 江梦绾思绪繁杂,不知不觉中俩人已到了皇城外。 她刚想要拜别,却见飞羽架着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早早地等在城门下,一见到他们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我送你回去” 沈云哲率先上到马车,对站在下面的江梦绾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神仙待遇,直接让江梦绾楞了一下。 他不是不喜坐马车吗?说这是小娘子的行径,他认为男儿就应该打马前行,今儿是抽哪门子的疯,不只要坐马车,还要和自己同行,事出无常必有妖。 可沈云哲却并没有理会她的疑惑,径直坐到车内,见江梦绾半天没有上车,不耐烦的再次催促道:“上车”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江梦绾自然没有胆量违抗,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 果然,还真是一辆豪车,里面不仅宽敞,还装饰的富丽堂皇,凳上铺着软垫,一看就很舒服,四周扯着遮阳帘,从里面能清楚的看到外面,可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一丝一毫,隐秘性能杠杠的。 江梦绾不禁心中感叹,有钱真好! 她小心翼翼的坐在靠近车门的一小块软垫上,见沈云哲则坐在主位上靠着软枕小憩,便不再做声,偷偷打量起他来。 “你在看什么?” 没想到沈云哲会突然睁开眼睛质问,江梦绾来不及收回目光,四目相对,尴尬至极,让本就封闭的空间,更是闷的慌。 “没看什么?” 被人抓了现行,江梦绾反应过来,立即收回目光,小声回道。 大型社死现场,真够无语的。 正当江梦绾不知该如何化解尴尬时,却听见沈云哲问刚宁贵妃都与她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说你可怜,说她心疼你,说你们之间还有感情! “世子,你和宁贵妃之前认识吗” 江梦绾一不小心竟将心中所想给问了出来,话刚说出口,立马就后悔了,趁沈云哲还没回答前,连忙小声解释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不认识” 沈云哲回答的干脆利落,不给江梦绾一丝幻想机会。 不认识?那宁贵妃怎么会跟自己说那些话?若不是很熟悉的关系,怎么会对他如此了解。 这沈云哲,心思缜密,说话毫无破绽,绝不会给人机会抓住他任何的把柄,所幸这些话,宁贵妃说是只对江梦绾一人说过,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那还了得! 江梦绾不愿再去深究他们二人的关系,遂不再说话,低着头,身子随着马车慢悠悠的晃动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江梦绾感觉身子似乎被摇散架,心中翻涌想要呕吐时,终于到了培训机构。 她忍下恶心,急忙下了车。 早知道古时的马车如此颠簸,刚真不如坐十一路公交车回来了,虽然走回来会大汗淋漓,但总好过现在的胃肠翻涌。 “多谢世子相送” 出于礼貌,她还是象征性的向车内之人道了句谢,可回答她的却是一阵沉默。 倒也不奇怪,正如她预料的一样。 她识趣的退到一边,正准备福礼相送,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掀起车帘问道:“敬王府的兔子灯笼是你做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怎么可能会是她做的,她的手可没那么巧,从小到大,她就做不来精细的手工活,更被说是工序复杂的灯笼了。 “回世子,并非小女所做,是胭脂做的” “胭脂?” 哦,对,沈云哲并不知道胭脂是谁? “胭脂是方老幺的未婚妻”江梦绾连忙补充道。 见沈云哲听后并未说话,俩人又是一阵沉默。 江梦绾无奈站在原地,心中直嘀咕,他怎么还不走? 这贵人不走,她也没有先行离开的道理,只能耐心候着。 “以后若还要借敬王府的名声,直接找南意,不必如此浪费,她若是不答应,你也可来找我” 江梦绾听了这话,差点没惊的叫出声,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一个大反派,竟对她说,随便借用敬王府的名声,就差说,干什么都行了。 这泼天恩赐,来的也太突然了吧!她一小平民,可万万承受不起。 江梦绾拟好说辞正要拒绝,却从马车后面传来长姐焦急的声音。 “你可算是回来了,快随我去怡春院,出事儿了” 第37章 玩笑就是玩笑 江玉姝两姐妹赶到怡春院时,吕川正被两个家丁死死地摁在地上,他不断反抗,满脸通红。 而他的身边,小雅瘫坐在地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布满泪水,却充满恐惧,她全身止不住发抖,纤细的手紧紧拉着身上的披风,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唐公子你都敢打”站在上方的绿衣男指着吕川,愤恨怒斥道。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学着别人英雄救美,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上前就是一脚,直接踹在吕川身上,嘴上仍不肯罢休。 一旁的桑清安连忙上前,安抚起了绿衣男。 “梁公子息怒,是清安没有管教好下人,扫了两位公子的兴”她朝身旁的鸨母使了个眼色,陪着笑脸继续说道:“这丫头是新来的丫鬟,眼皮子短,不懂规矩,不会讨人欢心,您二位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一个低贱的下人生气,这要是气坏了身体,全成了怡春院的错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闹事者的神色,见他们怒气未消,随即柔声劝解道:“我让鸨母给贵人准备了几个可心的人儿,二位不妨移步雅舍,听听我们张娘子的音律” 听桑清安请出了怡春院的头牌作陪,二人有些动摇,要知道怡春院的张娘子可是从不见一品以下的官员的,更何况他们这种空有虚名的官二代。 摇摆不定间,不知人群中谁拱了句“不过如此”,想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个下人给辱打,红衣男脸上终究还是挂不住,肿着一只眼,回绝了桑清安的邀请。 他拐着一条腿,缓步来到吕川跟前,单手捏住吕川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你刚不是挺厉害的吗?你不是要英雄救美吗?我倒要看看,没了两条腿的你,要如何英雄救美” 说罢,便示意手下的家丁,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木棍。 这小子刚踢了他的左腿,那现在便让他尝尝失去两条腿的下场。 他随即高高扬起手中的木棍,作势就要往吕川腿上打下去,却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声铿锵有力的女声。 “住手” 江梦绾大声喝出,及时制止这一荒唐的行为。 她快步来到吕川面前,趁两个家丁分神之时,一把将地上的吕川拉起,护在了身后。 “哟,又来一个找死的” 绿衣男见刚开口之人是一名女子,脸上挂着讥笑,戏谑道。 来的路上,长姐已经大概给江梦绾说了发生何事,还顺带分析了一遍当前局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可冲动。 可她终究还会没能忍住。 整件事情因小雅而起,这孩子的父母在那场瘟疫中全死了,家中也无兄弟姐妹,她不得不跟着唯一的舅舅,逃乱来到盛京,因有着一张清秀面孔,在流民所的时候,就频繁被一些泼皮骚扰,吕川路见不平救过她几次,一来二去的俩人也就熟络起来。 听说这次,怡春院要招人,立志要自食其力的她便在吕川的介绍下来到了江梦绾的培训机构,想要赚些家用,分担一些舅舅的负担。 起初,江梦绾是明确拒绝的,怡春院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就凭小雅的样貌,届时肯东会生出事端。 偏吕川在她跟前反复保证,说一定会照顾好她,小雅尼,还故意往自己秀美的脸庞上画上大大小小的麻子遮去本来的容貌,说是要以丑示人。 架不住二人的软磨硬泡,又加上合适的丫鬟确实也少,江梦绾便想着这样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便应了下来。 谁知道,唐公子玩性大发,在雅舍玩起了泼水,一盏盏冰凉的水不停往姑娘们的身上泼,她们身上越湿,他就越亢奋,一旁伺候的小雅免不了也粘上些水,脸上扮丑的伎俩露出马脚,唐公子见色起意,立马就扑上去拉扯,闻讯而来的吕川再一次从恶魔手中救下小雅,可也因此开罪了二人。 据长姐介绍,这位唐公子,可是盛京城有名的纨绔,仗着自己的亲爹是户部尚书,在盛京是横行霸道,招摇过市,他是怡春院最大的客户,桑清安自然不会为了区区下人得罪他。 另一个梁公子,则是定远侯府的庶子,唐公子的贴心豆瓣。 俩人身份特殊,拿长姐的话来说,他们是江梦绾万万惹不起的人。 可偏她不信邪,非要往上冲,江玉姝在她前面是拦都拦不住,眼看着唐公子手拿木棍,来到了江梦绾的面前。 “你又是何人?胆子不小,竟敢坏我唐某人的好事” 他立在江梦绾跟前,整个身子撑在木棍上,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小女子。 长的比刚才那小贱人美多了,甚至比桑清安还要美上几分,桑清安是魅,而她是纯。 一贯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的他,眼中顿时放出阴光来,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了江梦绾。 “没想到,还是个美人”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欲往江梦绾的脸上摸去。 吓的江梦绾一惊,连忙警惕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唐公子请自重” “哦呦,你认识我?” 见对面之人发出如此一问,江梦绾心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还真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自己的名讳早就被他的猪对手宣扬的人尽皆知了,竟还问的出这句话来。 想着自己此番前来是化解矛盾,不是打架来的,江梦绾随即换上一副笑脸,恭恭敬敬地回道:“唐公子威名远扬,小女子怎会不知” 臭名昭著的屎壳郎,谁不知道,江梦绾心中不禁咒骂道。 “小女只是不知,他们二人究竟所犯何事,竟惹的我们温润如玉的唐公子如此大动干戈?” 唐公子被江梦绾的一通彩虹屁拍的有着恍惚,高高扬起头,理直气壮的回道:“我只不过和那丫头开个玩笑,这厮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我” “哦……那这人确实是胆大包天,不就是开个玩笑,至于大打出手吗?” 听了她的话,吕川,小雅皆是一愣,江小娘子到底是不是来帮他们?难不成她迫于唐公子尊贵的身份,也要像桑东家那样,放弃他们? 反观唐公子,听了江梦绾的话,立即拍手附和:“可不是这样,小娘子很聪慧嘛” 可还没等他得意片刻,只见江梦绾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解的问道:“只是小女子很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玩笑,竟还要扯去他人的衣裙?” 随着她的话语一同落下的,还有盖在小雅身上的披风。 在场的人没人料到江梦绾竟如此大胆,她毫不避讳将小雅的惨状暴露在众人的面前,让唐公子的丑行无处遁形。 果然,被她这突然的举动给震慑,刚还嚣张无比的唐公子和梁公子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女子怎不按常理来尼?往年那些受了他们欺辱的女子,不是上吊,就是投河的,哪有将这等秘事堂而皇之的放到明面上来的,这也太不知廉耻了。 恶行大白于天,围观的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幸好有这位娘子挺身而出,要不然大家还真以为是这位小哥故意挑事的尼,原来是为了救人才出手的” “要我说呀,唐公子二人早就该被人给收拾收拾了,盛京城不知多少姑娘让他们给毁了清白” “话虽如此,可你们也知道,唐公子是何许人,他爹又是何等的放纵,我看呀,今日这小娘子怕是走不出怡春院了” “可不是吗,唐尚书老来得子,宝贝他的儿子跟宝贝眼珠子似的,我听说,去年,唐公子强了一个六品官员的妻子,那人吵着闹着要告上天听,谁知,第二日就离奇死在了家中” 大伙听了此人的话,全都转头看向此时站在中间的江梦绾,搞不懂她一介女流,为何要帮两个下等之人打抱不平。 大家议论的话语,江梦绾自然也听了去。 她没有想到,天子脚下,还有如此猖狂之人,为非作歹不说,竟还草菅人命,她突然有些怀念自己原先生活的时代了。 回过神来的唐公子突然大笑起来“玩笑就是玩笑,既敢玩,那就得受” 一句义正词严的话语,仿佛盖棺定论般,将脏水全泼到了受害人小雅身上,也像似在提醒众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到这里来当丫鬟,就应该想好了这等事的发生。 “你………”吕川听了他的强词夺理,怒火中烧,作势还要上前教训,被身前的江梦绾给拦了下来。 小雅被江玉姝护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想不通,为何老天会待她如此不公,自己只不过是想找份干活,自食其力,怎就这么难,险些被人污了清白不说,如今却被人说成是自作自受,这世间,公平何在?天理何在? 她已经卸下自尊,大胆把自己的不堪与狼狈暴露,为的只是能得到应有的公平,可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 江梦绾拾起地上的披风,走过去轻轻盖在她的身上,满眼心疼。 示意吕川和小雅稍安勿躁后,转身来到唐公子的面前。 她的嘴角扯过一丝似有似无的冷笑,用只有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邪魅问道。 “那不知圣上的玩笑,唐公子受不受得起尼?” 第38章 何必当初 没等唐公子反应过来,门外就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小厮,附在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唐公子脸上的笑容立马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慌。 无暇再与江梦绾等人纠缠,带着他的人迅速离开了怡春院。 吕川不可思议的望向江梦绾,刚唐公子离去时看着江姐姐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她到底跟那人说了什么? 围观的群众见主角都走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也纷纷离去,继续之前的谈笑风生。 江梦绾来到桑清安面前,替小雅和吕川告了假。 “桑娘子,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这句话说的反而让桑清安惭愧无比“本就不是他们的错,何来麻烦可言,反而是我没能力护好他们” 说着便让鸨母取了一些银两来,说是给小雅和吕川的赔偿,被江梦绾给婉拒了。 “桑娘子如此做严重了,我理解您的苦衷,他们自然也是理解,您也不必太过介怀” 发生这样的事,桑清安是最不愿看见的,她和吕川他们一样,都处在食物链的最低端,没有地位,也没有尊严可言,能于这世道安身立命,已是万幸,断不能奢求公平可言。 这世间或许存在公平,但都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桑清安也不再跟江梦绾客气,临走时承诺,若是小雅和吕川日后还愿意回来,怡春院的大门永远为她们敞开。 从怡春院出来后,小雅就一直跟在吕川的身边,话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低垂着头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 江梦绾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未经他人苦,故不知如何开导。 回到家后,她便让长姐第一时间带小雅去沐浴,自己则唤吕川进了屋。 “你可今日之事错在哪儿了?”江梦绾坐在圈椅上,言语中带着斥责,却更多的是担忧。 “若今日没有世子相帮,你觉得唐公子他会发放过你吗?”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雅被那畜生欺负”吕川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若是错,也是唐公子的错。 他搞不懂,江姐姐为何会如此质问自己? “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言辞坚定,别过头,不愿看江梦绾。 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江梦绾无奈的摇了摇头,平复下心中怒气,好言相道:“今日,你倒是逞了一时之勇,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我没有及时出现,世子没能如愿拿到圣旨,你将会如何,小雅又会如何?” “你如此莽撞行事,不断救不下小雅,还把自己也赔进去,最后也连累了怡春院,你说说,这笔账,划算吗?” 江梦绾苦口婆心的说着,见吕川脸上的桀骜之情慢慢散去,于是便拉他坐在了旁边的凳上。 “昔日里,我让你苦练算账,并非只是为了学一门技艺,更多的是让你从其中悟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没想到你是一点也没悟出来,亏你还是个账房先生,连最基本的账都不会算” 听了江梦绾这话,吕川却不苟同,他转过身,面对着江梦绾,反问道:“依江姐姐所说,那畜生今日如此对待小雅,我就应该站在门外袖手旁观,亦或是躲在别处,不闻不问,任由小雅被他践踏?” 他情绪激动,叛逆的话语脱口而出,江梦绾没有想到,在他那柔弱的躯壳下还藏着一颗热血的心肠。 也对,他才十几岁,除了满腔热血,他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对抗强大的对手。 江梦绾顿时软了心肠,柔声教导道:“你可以通知桑清安,她定有办法救出小雅” 能让怡春院在盛京城经久不衰,桑清安这人肯定不简单,既能开着风月场所,那必定有她的独门秘籍。 “可江姐姐也看见了,桑东家不会为了我们这些下人而得罪唐公子,又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去救小雅尼?” 哎,吕川还是太年轻,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桑清安都一直在二人间周旋,力保他和小雅,若当真是没人在场的情况下,她必定不会让唐公子得逞。 常年混迹烟花之地的她,自知其中苦衷,又怎会轻易让小雅赔上清白。 “若你亲身经历过这些事,你还会让其他女子再次经历一遍吗?” 听了江梦绾这话,吕川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还理直气壮的他,立马垂下了头:“江姐姐,我下次不会如此莽撞了” “好啦,你还小,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急,慢慢来” 吕川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江梦绾,有些恍神,这话并不像是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口中能说出来,更像是从一个而立之年,有着丰富经验的人口中说出,没想到江姐姐小小年纪,竟如此沉稳老练,心中对她的崇拜不禁又多了几分。 但他眼下还有一事不明,遂开口问道:“江姐姐刚才说多亏世子帮忙,这……” 此事怎么也和沈世子扯不上边呀? “明日你便知道了”江梦绾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啐了一口。 也不知他那边进展如何了? --- 唐府正厅,沈云哲坐在上首,面上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唐大人,你可想好了,若此时招供,唐府尚还有一线生机,等去到大理寺,届时怕是你想开口都没机会了” 下首站着的唐之忠听后,并没有任何惧怕,反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本官刚已说的清清楚楚,户部与吏部并无勾结,沈世子还想听什么?” 他态度傲慢,并没有把沈云哲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上首之人只不过是运气好,投胎在了敬王府,这才做了御史大夫,然却没有半分能力可言,想抓他的把柄,还嫩了些! 若确有真凭实据,拿出来直接定他的罪便是,何必在此多费口舌,况且当初通过户部尚书买的官,早就处理干净,无迹可寻,就凭他沈云哲,还能翻出浪来不是。 因有着十足的把握,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唐之忠神色轻松地回望向上首的沈云哲,眼中却充满挑衅。 看你能奈我何? 这是沈云哲从他眼眸中读到的东西。 “看来唐大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说罢,撩袍而立。 “唐之忠接旨” “奉圣上口谕,户部尚书唐之忠,枉顾律法,私卖官职,即刻革去其户部尚书之职,押入大理寺,会同御史大夫沈云哲,刑部尚书李有才共同审理,钦此” 一语话毕,跪在地上的唐大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明明怀揣圣旨而来,却不事先知会,好一个出其不意,这沈世子倒学了敬亲王的阴狠。 “来人,押下去” 沈云哲看都没看他一眼,大手一挥,门外的侍卫便将唐之忠拉了下去。 机会他已经给过了,是尔等不珍惜罢了! “父亲,父亲” 闻讯而来的唐长公子,回府看到的便是自己父亲被拉下去的一幕,想要从侍卫手中救下父亲,却被身强力壮的侍卫一下甩了出去。 “我儿莫要着急,务必照顾好你的母亲,待为父…”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侍卫架着出了府。 唐公子转头看着立在檐下的沈云哲,连滚带爬地来到其身边,焦急地求道:“望世子明察,父亲一直奉公执法,并无半分逾矩之行,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望世子明鉴” 看着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唐公子,此时如一条丧家之犬般匍匐在自己脚下,沈云哲心中想到的却是那些往日里被他迫害的姑娘们,那时的他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吗? “你父亲行贿之事证据确凿,如今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唐公子有这求我的功夫,不如好好反省一下你平日里犯下的事情,这次能给你父亲添上多少罪责” 说完,便抬脚从他身边跨了过去,留下唐公子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从唐之忠搭上吏部尚书那日起,就应该想到迟早会有怎么一天! 第二日,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同时下狱的消息,如自己长了脚般,遍布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人们听后无不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又似乎觉得早应如此。 此前有着同样疑问的吕川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日唐公子匆匆离去,原来是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 可为什么会那么巧,他和小雅这边刚出事,沈世子那边就去唐府抓人,按理说世子没有可能知道怡春院的事呀,是谁在中间传话的尼? 难不成是江姐姐,她昨日和沈世子在一起? 想要弄清真相的他来到培训机构,找到了正在摇椅上小憩的江梦绾。 “江姐姐早就知道我和小雅一定会平安无事,对吗?你找了沈世子帮忙?” 江梦绾正畅快游离在美梦中,突然被这小子给打断,凶巴巴地说道:“大惊小怪什么,我正大把数钱尼,硬是给我打断了” 她无奈看了一眼蹲在身边的吕川,白了他一眼“不是我找的他,是你们运气好,刚好碰上了,唐大人的情况,沈世子早就想要上报,昨日之事只不过是个催化剂罢了” 她从摇椅上站起来,缓步来到正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转而对着门外的吕川问道:“你和小雅想好了吗,还去怡春院吗?” , 第39章 唯一的依靠 没想到江梦绾问题转变的这么快,他们刚刚明明还是在说唐尚书之事,这一下突然就扯到了自己身上,反应过来的吕川连忙回道:“我倒是无所谓,就小雅她……她可能不太愿意去” 一想到小雅那日受惊的目光,吕川心中就很不是滋味,若是当初听了江姐姐的话,也不至于造成今日这等局面。 “江姐姐,我觉得小雅心里过不去” “那是必然,你见过哪个清白姑娘遇到这个是能坦然面对的,这事外人帮不了她,还得她自己慢慢消化,想通了就好了” “可…可我还是担心她……” 吕川皱着眉头,眼中全是担忧之情,从昨日回到家,小雅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谁也不见,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把这个情况给江梦绾说后,希望从她口中得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来,可没想到,江梦绾却摇了摇头,淡淡的回道。 “没事的时候,让她多去胭脂他们灯笼铺看看吧,说不定哪天就想通了” —— 敬王府 沈云哲端坐在圈椅上,反反复复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什么时候,拷问之事用的到你亲自上手?”老太君坐在软塌上,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目光却停留在沈云哲身上。 只见他丢下锦帕,将手放进飞羽端上来的盆中,水花随着他的动作飞舞,渐渐从清透变成浑浊。 “那俩人骨头硬的很,手下人不能问出实情,我只能亲自动手”沈云哲从飞羽手中接过干净的锦帕,一边擦干手上的水滴,一边柔声回道。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平日里待人接物,和风细雨的沈世子,就在刚刚,竟把所有残酷无比的逼供手段用到两位朝廷命官的身上,甚至为了不让他们轻易死去,反复用参汤吊着他们的气息。 这雷霆手法,就连常年混迹杀场的飞羽都为之汗颜。 自东主出了事,他那无忧无虑的少主便死了,活下来的是整日里隐藏在温润外表下的嗜血狂魔。 十三年前,东主带兵出征边塞,却因后方粮草补给不及时,战死沙场。 可当少主带着他们寻到当初负责粮草收集押运之人复仇之时,却被告知仇人另有其人,就算粮草及时到达,东主也不会活着回到盛京。 而后经过细查,发现东主身边的军医竟早就被人收买,在东主每日的药膳上动了手脚,等他们找到那名军医时,却成了一具没有用处的尸体。 少主在还没来得及烧毁的书信中发现了一个“敬”字,便认定此事与敬王脱不了关系,一心只想报仇。 然还没等他出手,幕后之人便急不可耐的赶尽杀绝,一把火将整个将军府烧了个精光,府中上下只少主和飞羽侥幸活了下来,却还是被烧的面目全非,不似从前,从此他们隐姓埋名,暗中集结四散的幽林军,壮大自己的羽翼,伺机复仇。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竟被他们撞见敬王世子的马车失控坠入山崖,就这样,少主便假借沈世子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进了这敬王府。 只可惜,十余年过去,除了从老太君口中得知敬王行径怪异外,便再也没有查到其他可靠的线索,尽管少主心中疑虑重重,却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他的猜想。 “可查到什么了?” 老太君的发问,适时拉回了飞羽的思绪,他抬头看了看沈云哲,见他眸闪过一丝阴霾,说出来的话却是平静如水。 “证实理县知府的官的确是从他们手中买的,而且在给他的好处费中夹杂了当年丢失的官银” 随着他话音落下去的还有老太君手中的佛珠,散落开来的珠子滚动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是他吗?” 老太君尽量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测,但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紧张起来。 “俩人说是从没见过幕后之人,他们之间是通过书信联系的,并且每次传信的方式各不相同,他们甚至连传信之人都没有见过” 谨慎至极,连沈云哲当时听了都忍不住佩服。 若敬王真是当年的土匪头子假冒的,可见那也人并不是一般的土匪,他胆大却心细,冒进却谨慎,这个对手很是强大。 赵嬷嬷将地上散落的佛珠一颗颗拾起,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抬眼望向软塌上的老太君,见她听了世子的话,脸上情绪复杂,心中甚是担忧。 查了这么些年,每次以为就要真相大白之时,却都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无疾而终,别说是老太君了,就是她,也感到一种无力的落败感,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默默地操控这一切,让他们无法找到敬王无故失踪,世子无端坠崖的真相。 十几年过去了,唯一的线索便是跟着敬王一同消失的官银,只有找到当年那批官银的去向,才能证实他们心中的猜想。 她轻步来到老太君面前,细声宽慰:“好在如今多少有了些苗头,想必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一定会查出些东西来的” 老太君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摇摇头。 忽而想起,当初哲儿在发现唐之忠这条线的时候明明说过,放长线钓大鱼的呀,为何突然就着急忙慌的抓了人? 她随即看向坐在下首的沈云哲,问出了心中疑惑。 这个问题同样是飞羽想不通的地方,若是再等上一段时日,说不定就会查出幕后之人,就算查不出大佬,最起码也能发现传信之人吧,总好过现在什么都没查到的好。 也不知素日里冷静隐忍的少主是怎么了,一听江小娘子手下的人出了事,就像他的人出了事一样,急不可待地随即返回皇城,求了圣旨,愣是把平日里叮嘱他们的事忘在了脑后,要知道,当初可是他自己说的再等等的,可一到江小娘子哪儿,就什么都变了。 若是老太君知道全是因为江梦绾提前了整件事的进程,她会作何感想。 飞羽不敢去想后果,也不愿去猜少主为什么会变这样,在他心里,反正沈云哲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是哪天他告诉自己让他去死是为了他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知道其中缘由的他不敢多嘴,乖乖站在沈云哲身后,眼睁睁看着少主三言两语,巧舌如簧的就将老太君给忽悠了过去。 “如此便是甚好,既然你心中已有打算,我也不多言,一切就照你说的办吧” 听了沈云哲的话,老太君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如今除了按哲儿说的办,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行了,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接过赵嬷嬷递上来的新佛珠,合上眼,一颗颗转动起来。 沈云哲从慈安堂退出来的时候,一名小厮上前来报,说是安宁郡主请他过去一趟,有急事找他。 沈云哲走在去往汀雨居的路上,差点被这与他没有半分血缘的妹妹给气笑。 急事?她沈南意能有什么急事,无非就是在外面惹了祸事,让自己去给她擦屁股罢了。 若真是什么天大的急事,她会等到现在?早就冲进慈安堂找祖母,还用的上派一个小厮候在门外拦截他。 从小到大,她沈南意都是这副样子,自从帮她擦了第一次屁股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她一闯祸,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沈云哲。 其实刚来王府的时候,沈云哲对这里所有人都是带着极大恨意的,他烦老太君的沉默,烦敬王妃的软弱,烦郡王的游手好闲,烦安宁的嚣张跋扈………所有的所有,甚至是王府的下人,王府的一草一木,他都厌恶到了极点。 可为了替父报仇,替魏氏一族讨回公道,他不得不忍下心中憎恨,与仇人虚与委蛇,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时刻提醒他,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使命,让他不敢有一刻的放松,却没想到,日久相处中,他竟渐渐被这些所谓的仇人感化。 似乎敬王妃并不是软弱,至少她会在自己受到委屈时,将他牢牢的护在身后,扯着脖子与敬王大声争论;郡王也并非真的无所事事,至少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能找来各种狐朋狗友替他解围;安宁也不是真的横行霸道,至少在他被父亲罚跪祠堂时,她总会带来热腾腾的饭菜和软乎乎的锦被。 沈云哲有时候就在想,就算最后查出如今的敬王不是山匪假冒,他或许也会放过这些人吧!至少是他们让他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家人。 他闲庭阔步走在长廊上,午后耀眼的阳光穿过墙上的雕花折射在他脚下的衣摆上,如一朵朵盛开的兰花,熠熠生辉。 江梦绾站在垂花门前,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仿佛如救世主般,一步步踏光而来,怎么看都不像书中写的那么不堪。 江梦绾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书中那些对他的描写都是偏见,他根本就不是杀人如麻的冷血反叛,而是万千百姓的守护神。 就如这次,他是她江梦绾唯一的依靠一般。 第40章 果然是他 沈云哲负手立于垂花门下,俊俏的脸庞上挂满愁容。 “所有地方都找了吗?” 会不会只是出了趟远门,没有告诉身边人而已。 “回世子,全都找过,但并未发现夏雪的踪影,她能去的地方不多” 夏雪已经失踪两日,江梦绾和李嫂子他们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个遍,却还是没找到。 据胭脂说,这段时间也没见夏雪有什么异常行为,情绪也还正常,不像会突然离家出走的样子。 况且她最疼爱的小妹都还在培训机构,以她的性子,无论发生天大的事,她是绝对不会狠心抛下自己的妹妹的。 越想越不对劲,江梦绾这才找到安宁郡主,一来是想打探一下,夏雪有没有可能被老太君召回敬王府,二来若是她没来王府,便想着借郡主的眼线,试着帮忙寻找一番。 没想到沈南意说她并不擅长找人,愣是叫人寻来了沈云哲。 江梦绾求人办事哪还有选择帮忙之人是谁的道理,便将夏雪失踪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云哲。 “她妹妹还在我家,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自己离去的” 江梦绾抬头看向沈云哲,她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想到自己多耽搁一刻,夏雪的危险就增加一分,她犹豫片刻,正欲开口,沈云哲却适时看向她,暗揣道:“你觉得她是被人绑架?” 此话一出,除了江梦绾,在场的沈南意和飞羽无不惊讶地看向了沈云哲。 “夏雪一介弱女子,耳不闻,嘴不言的,谁会掳她?” 沈南意的疑问正好也是江梦绾他们疑惑的地方,按理说,这种绑架之事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夏雪身上的,可除了这个可能性,她真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夏雪抛下妹妹独自离开。 会是谁尼? 江梦绾皱着眉,脑中飞快地把与夏雪有过牵连之人一一过了遍,须臾,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沈云哲,而沈云哲也刚好看向她,看来他跟自己想到了一起。 只见沈云哲附在飞羽耳边说了几句,飞羽便匆匆离开了汀雨居。而后他转身对江梦绾说道:“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说完便看着飞羽离去的方向,低声呢喃“希望是我们想多了” 找到夏雪的那日,天下着蒙蒙细雨,雨水并没能将暑气散去,反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潮湿的热气。 江梦绾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夏雪,眼泪终是噙不住,爬满了苍白的脸庞。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场伤痛中走出来,过上寻常人的日子,为何偏偏要这样对她,为什么? 江梦绾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来到夏雪身边,轻轻替她拂去了脸上的污秽。 她声音沙哑,艰难开口:“是谁?” 飞羽为难地看向沈云哲,不知要不要告诉江小娘子实情。 “到底是谁?” 江梦绾陡然提高声线发问,声音之大,愣是吓了飞羽一大跳,这还是平日里柔声细语的江小娘子吗? 他再次抬头看向沈云哲,脸上为难之色更甚,直到片刻后,少主点点头,这才如释重负的回道:“是敬王” 果然,果然是他! 那日在汀雨居,她便预感是敬王,可左思右想却觉得他并无充分理由掳走夏雪,也就存了一丝希望,可没想到,竟真是他! 强行掳走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夏雪有了身孕” 飞羽冷不丁的说出这句,江梦绾惊的猛然抬头,红着眼,不可思议得看向身后的沈云哲。 “敬王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她不从,寻了短见” 自杀? 江梦绾听后,半信半疑地看着沈云哲,见他对着自己轻轻点头,江梦绾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瘫坐在夏雪身边,拿起夏雪冰凉的双手,使劲捶打着自己,一下,两下……深深浅浅,是悔恨,亦是自责。 是她害了夏雪,都是她害的,若不是自己将夏雪送到敬王府,送到老太君身边,她又怎么会被敬王盯上,让其污了清白。 若是自己能再谨慎一些,早早让她喝下避子汤,她又怎会有了身孕,让人逼迫产子? 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照顾好夏雪,才让奸人有机可乘! 江梦绾奋力捶打自己,从未有过的悔恨。 飞羽站在一旁,几度想去劝阻,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他没想到,江小娘子的反应会如此之大,这夏雪不过就是培训机构的普通一员,与江梦绾之间也只是寻常雇佣关系,换成他人,多打发些安葬费即可,最多也不过是把她留下的孤妹接过去照顾便是,还没见过哭成这样的。 在他印象里,江小娘子可是个坚忍不拔的女子,再大的困难都没见她哭过,今日突然如此,飞羽倒有些手足无措的了。 就在他犹豫劝亦或是不劝之时,沈云哲却轻声来到了江梦绾面前,他缓缓蹲下,柔声宽慰道:“这一切并非你的错,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他懂她的愧疚,也懂她的悔不当初,可事已至此,她就是打死自己,夏雪也回不来了。 沈云哲认为她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然江梦绾似没听见他的话一般,仍自顾自地擦拭着夏雪身上的血迹。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而后便一直陪在她身旁,没有再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江梦绾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夏雪的身上被擦拭的宛如新生,沈云哲这才听到她话音沉冷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告诉我真相?” 他可是沈云哲的亲生父亲,难道沈云哲就不怕自己去找敬王复仇吗?亦或是他清楚的明白,就算自己知晓真相,也奈何不了他们一分一毫。 江梦绾双目通红,愤怒地看着沈云哲,脸上还挂着未来得及试去的泪痕。 “如果我说,我也恨他,你会相信吗?” 他的话随着微风飘落在江梦绾的耳边,顿时在她的心中激起了惊天骇浪。 这是何意? 他们不是亲生父子吗,何来的仇恨? 难不成为了让自己不找他的父亲报仇,竟编出了此等谎话。 “世子觉得,我应该相信吗?” 她含泪扬头,目光却异常坚硬,无论沈云哲说什么,夏雪的这个仇,她江梦绾报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