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小娇妻》 1. 第一章 苏怀瑾还记得初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天天在班里强调“一日之计在于晨”,提醒他们早起学习的必要性。 那时的她无忧无虑,未来几十年的道路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听话走长辈规划好的路线,就可以轻轻松松、顺风顺水,不必像身边的同学一样卷生卷死,对老师们劝学的大道理也只是一知半解。 老师们的苦口婆心她听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对这句话深有体会,深恶痛绝。 穿越成兰溪村村花的短短一个月,苏怀瑾的人生已经不是翻天覆地能够形容的。 曾经的苏怀瑾:骄傲美丽且自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 如今的苏小美:弱小可怜又无助,街头村尾都拿她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兰溪村民这段时间的状态,可以用一句话完美概括——只要一起吐槽过村支书家的闺女,大家就是好朋友! 身为苏小美本美,她最近的处境有多尴尬可想而知。 但对苏怀瑾来说,这还称不上打击。 她有一个出身名门、一心想要恢复家门荣光的奶奶。 苏奶奶自知儿孙资质有限,包括苏父和苏怀瑾姐弟,都只能算聪明而称不上拔尖,指望他们重振家族几乎是做梦,不过苏怀瑾那张从小精致到宛如艺术品的美人坯子脸蛋,让老人家有了另辟蹊径、曲线救国的想法。 苏奶奶认为,凭儿孙的才能,指望他们开疆拓土着实是难为人,但如果上头有人拉拔,他们还是能把握住机会的。 于是苏怀瑾就成了全村希望。 苏奶奶要求举全家之力对她进行培养。 一母同胞的弟弟每天坐公交车上公立学校,苏怀瑾坐着小轿车出入价格昂贵的私立学校;弟弟跟同学组团上各种补习班的时候,她在各种比赛活动场合大放异彩;当然相应的,被放养的弟弟每天完成功课,呼朋唤友愉快的踢球打游戏时,她不是跟着家庭教师学习琴棋书法,就是在奶奶身边听取悉心教导。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十八岁那年,苏怀瑾不负众望升入百年名校清大,并蝉联几届校花,两年后弟弟也成功拿到隔壁的录取通知书,知道的无一不夸他们姐弟卧龙凤雏、羡煞旁人。 只是少有人知道,苏弟弟是凭自己的本事保送,苏怀瑾却是走特招的路子才得以进入清大。 为了得到这个名额,苏奶奶把二环内的一套房卖了。 在外人看来,苏家是名门之后,再怎么子孙不济,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苏奶奶手里攥着几套珠宝和房产,随便抛出一套,就够普通人家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苏父只是能力有限,却并非败家子,他跟妻子经营一家小公司,年收入近百万,足够一家五口在首都维持光鲜体面的日常生活,正常情况是用不着苏奶奶变卖祖产。 偏偏他们家不是正常情况。 苏父苏母的收入,想让苏怀瑾在私立学校保持高水准的生活,还是颇为勉强的,毕竟过惯了中产生活,不可能全家缩衣节食供她上私立——这也不是苏奶奶乐意看到的,所以她老人家时不时动用小金库补贴家用。 于是十多年下来,苏怀瑾这只巨型吞金兽,把苏奶奶的资产啃到缩水一半! 明眼人其实都看得出苏家此举的用意,名义上是富养女儿,实际不过是想走捷径,通过攀龙附凤的方式实现阶级跨越。 这种行为自然是备受唾弃的。 苏怀瑾很早就知道,人们当面夸她漂亮优秀,背地里说不定在嘲笑他们家痴心妄想,巴不得他们狠狠跌个跟头。 不好意思,她让他们都失望了。 苏奶奶砸出去的那套房是有意义的,苏怀瑾凭借出色的容貌和才艺在大学搅弄风云,受邀参加了许多活动甚至是综艺节目,成为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眼中标准的白富美,还是明明可以靠脸却非要靠才华的那种。 那时的苏怀瑾面临着人生中第二个选择,是继续经营形象、寻求嫁入豪门的机会,还是接受娱乐圈的橄榄枝,该换赛道做一个众星捧月的女明星? 苏怀瑾毫不犹豫拒绝了某知名娱乐公司的邀请,主打就是不忘初心,然后在一次校庆活动上结识了知名校友谢景峯。 初时,对方只是位清俊非凡的金融才俊,一身低调得体的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清贵逼人,他对明艳娇俏、落落大方的学妹颇有好感,苏怀瑾也正值少女慕艾的年纪,不仅留下了活动合影,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早年与谢家有旧的苏奶奶,便凭借几张合照识破其谢氏唯一继承人的身份。 就这样,还没毕业正式参加社交的苏怀瑾,已经提前遇上了“真命天子”。 郎情妾意,苏怀瑾和谢景峯的交往堪称教科书式的水到渠成。 苏奶奶功利心或许重,可十多年如一日的悉心培养和呵护也并非作假,把苏怀瑾养成一位通透清醒又不失单纯善良的姑娘,可以说除了家底不够,她符合名媛的所有标准,有了自由恋爱这个背景,如谢家那样情况复杂的老牌家族,也顺利接纳了她。 苏怀瑾毕业前,谢老爷子已经发话让她去谢氏总部工作,谢景峯都还没“入主东宫”,她这待遇已经堪比亲孙女了。 不出意外,这个豪门她是嫁定了,曾经那些背地里说风凉话的人,也纷纷换上了真诚善意的笑容。 苏怀瑾当时就悟了。 只要她不在意,外人的评价就是放屁。 然后意外它突然发生了。 万事俱备就差结婚的苏怀瑾,莫名其妙穿成八十年代苏小美,还是个私奔未遂、几乎人人喊打。 她不在意满村风雨。 可是一夜之间,别说嫁豪门了,自己连个土财主都遇不上,难道她将奶奶毕生所学的名媛技能继承下来,最后就是为了嫁个霸道村二代? 这何止是一落千丈啊! 苏怀瑾的整个人生都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坚持十数年的人生追求瞬间化为泡影,坚强如她也有种万念俱灰,人间不值得的感觉。 但她还是坚强的活下来了,并且本着能苟一天是一天的心理,从头开始学习生存技能。 是的,生存。 苏怀瑾总算是知道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她从小学习并熟练掌握的才艺技能,竟不如洗衣拖地来得实用,这辈子就没干过家务的大小姐整个人都傻了。 不学还不行,刚穿来的时候她恍恍惚惚、无法接受现实,落在村支书父亲眼里就是不服管教、冥顽不灵的表现,大家长发话让她饿一天肚子醒醒脑子,全家成员一丝不苟的执行到底,于是娇生惯养的苏怀瑾,平生第一次体会什么叫饿到咣咣撞大墙。 于是,以嫁入豪门、重振家族为己任的苏大小姐,从此有了新的人生追求——填饱肚子。 这可真是离离原上谱。 在苏怀瑾心里堪比魔鬼的支书父亲放话,苏家不养闲人,要么下地干活,要么在家做饭,让她自己选择。 极限二选一,她当场选相对轻松的家务活。 苏怀瑾觉得,原主苏小美就一直负责这些,她继承了对方的记忆,又拥有聪明的头脑,不就是学习洗衣做饭吗? 小意思,看她怎么让他们大吃一惊。 然后,老苏家就真的大吃一惊了,并且持续震惊着。经历了难以置信到茫然最后麻木的一系列复杂心理,还是没办法真正接受现实,他们想不通,以机灵著称的孩子,小时候学洗衣做饭都顺顺利利、上手极快,现在都到了嫁人当妈的年纪,为什么还会每天给他们上演几回煮饭忘记加水、差点把锅烧穿,洗个碗把碗碟摔坏之类的匪夷所思错误? 兰溪村民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则,规律的忙碌着,每天最轻松的时刻,就是收工回家吃饭的路上。 比如现在,忙碌了一早上,乡亲们各自扛着农具,三五成群结伴回家,或聊聊此刻在播的村广播内容,或者说说自家八百年不变的早饭,一路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村口相遇的苏家几人面上不显,脚步却是如出一辙的沉重。 其他人家的饭菜一成不变,而他们,还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哪一种“惊喜”。 四人沉默的走向那座村里人人艳羡的二层小楼,进院,关门,熟悉的“吱呀声”引得从门前经过的众人纷纷侧目—— “支书家怎么又把大门给关上了,咱们村这么安全,还怕招贼吗?” “招什么贼?还是因为那件事啦。”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们还没走出来呐” “走出来?你说的倒轻巧,以前媒人恨不得踏破支书家门槛,现在爱做媒的那几个都恨不得躲着芳嫂子走,支书两口子怕是有得愁咯,这事儿也过不去。” 压低的讨论声依稀传进刚进门的四人耳朵,不过谁也没在意,他们默契的把目光落在厨房,那里安安静静,好像无事发生,刘春芳却无端想到一句话,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刘春芳默默收回即将迈出的脚步,警惕高喊:“小美?” 踩着点起来做早饭的苏怀瑾,把头从厨房的小窗探出来,精致到晃眼的漂亮脸蛋上,挂着能感染人心的喜气盈盈,“爹娘,大哥大嫂,你们回来啦,正好红薯粥也熟了,快去打水洗手吧,准备吃饭啦。” 她笑得越甜,院里四人越不敢放松警惕,威严的苏支书神情都有些怔愣:“煮熟了?” 苏怀瑾一脸无语:“不然呢?” 放弃了睡懒觉的机会,一大早爬起来,头没梳脸也没洗就扎进厨房,她要是连个早饭都煮不熟,对得起这样勤劳的自己吗? 将小姑子理直气壮的眼神看在眼里,苏大嫂很想吐槽,他们这一个多月,干完活回家就没吃上过一口热乎饭,她和婆婆累了一天,还得先给小姑子收拾层出不穷的残局,之后再准备一家人的伙食。 而小姑子每天不仅吃干饭,还尽给他们添乱,现在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可她只是进门不到一年的新媳妇,还轮不到她来挑小姑子的刺。 苏大嫂默默把吐槽的话咽回肚子里,等着公公婆婆发话。 关键时刻还得看女主人的,刘春芳女士挺身而出,指了指院中新打的压水井,“你们先打水洗手,我进去看看。” 半分钟后,刘春芳握着锅铲出来,神情恍恍惚惚:“真的熟了,虽然有点稀,但是米和红薯都煮熟了,锅底也没有糊。” 苏大哥激动到险些喜极而泣:“成了,小美她终于把饭做成了!” 听这语气,仿佛他妹不是煮了一锅粥,而是拯救世界了一般。 拿着小盆盆正要出来接水洗脸的苏怀瑾努力低调道:“不至于不至于。” 苏大嫂:…… 她就静静的看他们兄妹装逼。 2. 第二章 苏家老大苏振兴的反应虽然略浮夸,不过也说明一回家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对他们来说有多么不容易。 这标志着他们长达月余的水深火热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是的,老苏家对饭菜的唯一要求就是煮熟,稠或稀都无所谓,只要不焦不糊,就是一顿美味。 对厨艺有要求的只有苏怀瑾自己。 不过自从她有幸围观过邻居的早餐,看到他们家所谓的红薯粥,稀得都找不出两粒米,甚至一大家子七八口人,放的红薯也没她多,一家子基本上就是混个水饱,苏怀瑾再也不敢叽叽歪歪了。 好歹他们家米饭是管够的。 有对比才有幸福,网友诚不欺她! 穿成苏小美,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苏家的生活条件,在兰溪村甚至整个镇里,都是数得着的“优越”。 魔鬼一般的村支书父亲,在家里有着绝对话语权,出去了也备受尊重,凭借的不仅仅是他村领导的身份,还因为他当过红军、上过战场。 苏大哥今年二十四,苏小美和双胞胎哥哥苏振华也才十八一枝花,而他们的父亲苏保荣,却已经是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了。 老爷子当年三十好几退伍转业,回老家当生产队长,既有工资还有部队津贴,妥妥黄金单身汉,很快就娶到了十里八村都竖大拇指的好姑娘,婚后一年生下大胖儿子。 刘春芳如今也成了年轻姑娘的婆婆,但她如今才四十出头,夫妻俩是典型的老夫少妻,但苏支书并没有小说里的老男人那般宠妻无度,而刘女士也不是躺着被宠的娇妻。 大概将家庭所有收入都交给妻子支配、家里的大事小事由她做主,就是这个年代独有的浪漫了吧。苏支书一个人的收入,抵得上普通家庭的两三个壮劳力,刘春芳也不甘落后,操持家务、种地养鸡样样不差,家里的生活蒸蒸日上。 后来家里孩子长大,打小吃饱穿暖的兄妹几个身体都倍棒,十六七岁的苏大哥初中毕业回村种地,那会儿吃大锅饭赚工分,将近一米八、力大如牛的他轻松拿下十二个工分,成功让老苏家的生活条件再上一层楼,原主苏小美也由此成为全村唯一一个从没下过地的人。 这几年村里响应国家号召包产到户,干多少都是自己的,家家户户忙得如火如荼,刘春芳和好大儿娘俩卯足了劲开垦,收入成倍增长,眼瞧着有赶上苏支书的趋势了。 眼下家里又新添了苏大嫂这位悍将,不仅种的地更多了,家禽家畜的养殖规模也扩大了一倍,可想而知,苏支书的高收入被他们后来居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正是穿到这样的家庭,苏怀瑾才有了做选择题的机会。 否则,穿成村里任何一个女孩,她也只能全部都要,农忙时跟着所有人一起下地抢收,同时还要兼顾全家人的吃喝拉撒,一个人恨不得劈两半,每天忙成敢死队,完了可能还吃不饱饭。 简直比恐怖故事还恐怖,苏怀瑾都不敢想象那种生活。 幸好她是苏小美,而不是什么苏小红苏小花。 看看村里其他小姐姐过着什么日子,苏怀瑾生平第一次get了知足常乐。 人类真是神奇的生物,短短一个月,她成功抛弃了用十几年养成的名媛习惯,什么发型妆容、美甲穿搭,但凡出门就要把自己从头发丝武装到脚趾头的,通通忘掉,就算她抠脚、挖鼻,怂头搭脑,依然是全村最靓的崽。 堕落一时爽,一直堕落一直爽。 精致讲究了十多年的苏怀瑾,越来越喜欢这种放飞自我的感觉,仿佛一朝穿越回到了快乐老家。 放飞自我的苏同学,今早起床连衣服都没得换,只在花花绿绿的棉布“睡衣”外面套了件衬衫,手指随意扒拉几下头发扎成马尾,然后就直接去厨房了,脸也没洗、牙也不刷,争分夺秒为全家准备早饭。 自己都为这份勤奋努力感动落泪。 过于勤奋的结果就是其他人都捧着碗愉快干饭了,她才开始打理个人卫生,端着专用的毛巾牙刷和洗脸盆来到压水井旁,地上木桶已经盛满了新打上来的井水,毫无疑问是特意留给她的。 苏怀瑾就蹲在地上咕叽咕叽刷牙,不一会儿刷出满嘴泡沫。 苏大嫂就坐在不远处看着。 说实话,小姑子再怎么名声扫地、外头传得多么离谱,公婆丈夫和她自己,从不担心小姑子会嫁不出去。 有这么一张让女人看了都舍不得移开视线的漂亮脸蛋,这辈子永远都不愁嫁,最多避一避风头,过个一年半载,家里怕不是又要被媒人踏破门槛了。 苏大嫂心底还有种感觉,小姑子这段时间仿佛越长越水灵,具体说不出好看在哪里,但就是移不开目光,就连刷牙洗脸这样平常的动作,都好像带着让人沉醉的魔力,她看了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问出声:“小美,你怎么不吃饭再洗?早饭都凉了。” 苏怀瑾闻言,不紧不慢的将牙膏泡沫吐干净,又漱了两次口,才抬起头认真回答:“不刷牙怎么吃饭呀?” 忙起来随便漱漱口就当洗漱的苏大嫂:…… 刘春芳当下白了闺女一眼,对老大媳妇道:“咱们吃自己的,别理她,就是瞎讲究,谁家一天恨不得刷三次牙的,当牙膏不要钱似的。” 嘴上毫不客气数落闺女的坏毛病,刘女士嘴角的幅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时隔月余,小闺女终于做成了一顿饭,她心里也美呐! 苏怀瑾脸皮已经练出来了,对这种程度的训斥充耳不闻,放下牙膏牙刷,开始一丝不苟的洗脸。 放飞自我不过是苦中作乐的说法,作为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她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脸蛋,希望在有限的条件里让自己美美的。 当事人毫不在意,有了递了台阶的苏大嫂也释然了,笑着朝帮忙解围的婆婆点点头,心想小姑子大概备受宠爱、从小没饿过肚子,才会吃饭不积极的。 说起来她娘家也算不错了,在镇上有房有地,听说兰溪村苏支书的媳妇相中她做大儿媳妇,爹娘都高兴坏了,当场承诺彩礼一分不留全陪给她,后来得知苏家不但起了“小洋楼”,还给儿子儿媳准备了城里才有的三转一响,爹娘为了不掉面子,也咬咬牙备了一块梅花手表给她当嫁妆。 像他们不贪墨彩礼、反而贴钱贴东西嫁女儿的人家,放在整个镇上也是凤毛麟角,她爹娘固然是放不下身为镇上人的脸面,同时也是因为家里还掏得起这些东西。 可出生在镇上好人家的苏大嫂,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从小到大吃饭都跟打仗似的,动作一慢别说好吃的没了,饭都可能吃不饱,实在无法理解世上还有小姑子这样不把吃饭当回事的人。 何况她嫁进来半年有余,也清楚婆家就是宽裕了些,饭菜管够,还远没有到吃香喝辣、顿顿剩饭的地步。 小姑子这“爱吃不吃”的底气,多半还是来自家人的宠爱。 毕竟嘴甜漂亮还是唯一的女儿,说是捧在手心里也不为过。 就像她上个月闹私奔,这倒霉孩子是真的敢想敢做,和男孩子一路跑到了火车站,就差扒火车了,千钧一发之际被公公他们带人拦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拖回家。小姑子从此一战成名,整个乡镇甚至县城都有了她的传说,抬头做人半辈子的公公婆婆,这一次脸面都快被她踩到脚底下了。 别家出了这档子事,非得把人狠狠抽一顿,至少三天下不来床,可她公公婆婆怎么做的? 小姑子一个耳光都没挨,婆婆最多揪着耳朵痛骂几句,公公做得最狠的惩罚,就是让她饿一天长长记性。 饿完之后,公公黑着脸问小姑子知道错了吗?小姑子弱弱点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从这以后,小姑子在家洗碗做饭,每天都有新状况,摔碎了几只碗,祸害了多少粮食,公公婆婆除了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依然由着她不下地、整天在家里糟蹋好东西。甚至干完活精疲力尽的回家,还要无怨无悔的帮她收拾烂摊子。 苏大嫂真的很想仰头长啸。 就这???公公婆婆到底有没有一点当家长的样子。 她算是知道小姑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原本还沾沾自喜于能嫁进苏家享福的苏大嫂,在见过小姑子过的神仙日子后,她是真恨自己没能出生在老苏家。 就在苏大嫂恨爹不姓苏的时候,端着一海碗红薯粥的苏支书冷不丁将院门打开。 他们家的地理位置堪称优越,村委办公室、学校和村民们洗衣服的池塘都在附近一两里内,斜对面更是全村专用晒谷场,开阔亮堂还是水泥地,周围的村民们都喜欢端着碗来这边吹牛打屁。 村支书一开门,人们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争先恐后跟老支书打招呼。 然后,端着严肃架子的苏支书开始凡尔赛了,“大家都吃着呢?我们家也吃红薯,对,小美早上起来煮的……很香吗?没有吧哈哈哈,她也就是终于懂点事,不再胡闹了……” 苏大嫂:…… 羡慕这两个字,她真的已经说倦了! 3. 第三章 苏同学本人并不知道苏大嫂的羡慕嫉妒恨,也没意识到支书爸爸亲自下场为她洗白的良苦用心。 她只是亲耳听见了村民们纷纷夸她能干持家,当时就找回了失去已久的自信,昂首挺胸的去厨房盛了一大碗红薯粥,也有样学样的端到院子里来。 吃得满头大汗的苏振兴当即拍着身边的长凳招呼道:“小美,过来这边吃。” 比起总是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的父母和大嫂,苏怀瑾显然更喜欢每天笑呵呵的苏大哥。 苏大哥不仅天天鼓励她表扬她,还会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用私房钱哄她。 虽然每次只给一毛,并且现金在村子里亳无用武之地,想花钱还得要去两公里外的镇上,而她目前还是全家乃至全村的“失信人员”,任何人看到她走出村子都会拉响警报的那种,也就是说钱对她而言等于废纸。 但如今身无分文的苏怀瑾也不会嫌弃小钱。 积少成多的道理她懂的,每次都高高兴兴的收下。 有句话说得好,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 在苏大哥坚持不懈的充值续费中,他顺利成为苏怀瑾心目中最亲的家人。 亲爱的大哥招呼,事事有回应的苏怀瑾便过去挨着坐了,也不介意干完活回来不洗澡的苏大哥一身汗臭,毕竟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她自己也不再是香喷喷的小仙女,大哥不笑二哥~ 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端起了饭碗,苏怀瑾也依然跟全家埋头干饭的火热画风不符,她正鼓起脸努力给粥碗吹气,小口小口吹得很卖力,却把苏振兴捉急得不行,“小美你这是做什么?直接吃啊,吹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苏怀瑾看了看被热气熏红的指尖,摇头拒绝,“不要,我就喜欢凉一点的。” 苏振兴:…… 饶是越来越有宠妹狂魔趋势的他,也无法理解他妹这是什么特殊癖好,热腾腾的饭菜非得放凉再吃是什么毛病? 但他还是坚强的闭眼吹了一句,“什么时候有的新爱好?真是很特别哈。” 苏大嫂:不会夸可以不夸。 啊对对对,她就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苏怀瑾成功在苏大哥的一声声彩虹屁中迷失了自我,丝毫不觉得这是尬夸,还在一脸快乐的问干饭人大哥,“我煮的粥就这么好吃吗?” “真的很好吃。”苏振兴开心得像两百斤的孩子,捧着已经见底的碗猛点头,毕业多年的学渣为了哄妹妹开心,开始搜肠刮肚找形容词,“红薯煮得刚刚好,软糯香甜,大米也粒粒分明,特别好。” “可是妈说我水放多了,有点稀呢。” “我吃着正好,多喝点米汤肚子也舒服。”苏振兴力挺妹妹,不惜把媳妇拉下水,“不信问你大嫂,她吃着也香的咧!” 暗中吐槽正欢的苏大嫂,冷不丁对上两张眼巴巴的脸。 此时此刻,她终于在俩人天差地别的五官上看出点亲兄妹的影子,傻白甜的表情不能说毫不相干,简直是一模一样。 默默低头喝了一大口粥压惊,苏大嫂到底还是摸着良心,竖起个大拇指,“很香!” 毕竟放眼整个村,吃大米跟不要钱似的也就他们家,但凡这锅粥有一点好吃,都是大米和红薯的功劳! 苏怀瑾却不知道大嫂的真实想法,她已经被大哥大嫂吹得晕头转向了,心想不愧是她,一出手就惊艳全场,于是带着这份无与伦比的自信,终于把粥晾得差不多了,迫不及待的喝一大口。 然后,她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了。 苏振兴看着小妹当场裂开,关心问:“怎么了,还是不合你口味吗?” “这不就是一碗平平无奇的红薯粥吗!”苏怀瑾发出灵魂呐喊。 她差点信了他们的邪,还以为自己天赋异禀,get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技能,将平平无奇的红薯粥做出了米其林五星餐厅的味道! 结果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可我觉得很好吃啊。不过小美你从小就这样,舌头比谁都挑,要不加点白糖?” 苏大嫂闻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这么香甜的红薯粥还要加糖?兄妹俩怕不是要上天。 不仅苏大嫂反应大,原本不在意他们兄妹闹腾的苏支书和刘春芳,这时也幽幽的看了过来,还好闺女有点分寸,自己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下一秒,苏怀瑾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有没有萝卜榨菜什么的?” 苏大嫂:??? 苏怀瑾:弱小可怜,但头铁。 她其实心里还委屈,凭借自己即将嫁入千亿豪门的身价,鱼子酱黑松露下酒也不过小意思,现在已经沦落到想吃点咸菜都小心翼翼的地步。 就这低到尘埃的要求,也被她妈黑着脸否了,“爱吃不吃,咱家没这玩意儿。” 话刚落音,好大儿快乐拆台,“不过还有过年时做的豆腐乳。” 刘春芳:…… 苏怀瑾不是神经大条的苏大哥,隔着两米远,她还是能感受到刘女士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而她选择了扭过头,看不见就等于无事发生,小声问,“豆腐乳在哪里?” “厨房柜子最上面,你肯定够不着,我去帮你拿。” “好的好的。”苏怀瑾捧着碗,像极了叼着骨头的修狗勾,亦步亦趋跟着大哥去厨房。 至于豆腐乳放了大半年的事情,她完全忽略了。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是她穿越后最深刻的领悟。 就这一小块咸香麻辣的豆腐乳,苏怀瑾成功干完了一大碗红薯粥。 吃饱喝足,继续挽起袖子干活。 这就好比升级打怪,做饭只是她日常任务的开始,洗衣拖地更是大工程,尤其是打扫卫生,他们家的房子是街坊邻居们的两三倍,也就意味着苏怀瑾每天要话比旁人好几倍的时间力气去收拾整理。 偏偏她是个又菜又爱玩的小辣鸡,前二十多年都生活在窗明几净的环境里,现在看到家里乱了脏了,她的手就不听使唤,每天不是在扫地擦桌子,就是在去扫地擦桌子的路上。 小时候被压着练球跳舞打网球,都没有这么辛苦的,苏怀瑾真正明白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搞完卫生又要洗菜煮饭,吃完继续收拾厨房。 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苏怀瑾忙得想骂娘,身体却很诚实的渐入佳境,不仅越来越适应这样的工作强度,就连以前状况百出、宛如开盲盒的三餐,也都顺顺利利煮好了,让苏家人收工回来就能端上饭碗。 一天三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吃得苏家众人难以置信、喜大普奔! 于是这天晚上,看似淡定的刘春芳,脸上都不禁泄露了几分喜色,眉飞色舞对丈夫感慨,“小美这是好全了,我总算能放心,不然总惦记着请神婆来家里瞧瞧。” 其实,闺女突然失心疯,从家务小能手变成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小废物,她第一时间就想请个仙姑跳大神,只是遭到了苏保荣这位老同志的严肃拒绝,作为老党员兼村干部,他绝不允许家属带头搞迷信,这是原则问题,刘女士也束手无策,这一个多月只能眼睁睁看着闺女激情拆家。 好在孩子他爹也没说错,小美自己折腾完也就没事了,他们不必管太多。 刘春芳叹服于丈夫的料事如神,不小心路过的苏怀瑾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神幽怨的看着他们:“请什么神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脑子坏掉了?” 夫妻俩差点被突然冒出来的小脑袋吓一跳,对视一眼,想着还是该好好安抚性子如小辣椒一般的闺女,然而他们的好大儿已经无忧无虑的接茬了,“你终于发现了吗?娘前段时间可愁坏了哈哈哈。” 苏怀瑾:……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彻底适应并融入了如今的生活,真正做到了用劳动换取食物。 填饱肚子的小目标算是达成了,苏怀瑾便不再满足于现状,野心勃勃准备个搞个大新闻。 当然她不觉得自己在搞事,在现有条件下让自己过得更好,是人类的本能,她虽然没经验,却有聪明的小脑瓜,以及敢想敢做、不怕失败的勇气。 主要是成功找回了自信,她现在简单粗暴的认为自己想做点什么,都只会手到擒来。 开动脑筋的苏怀瑾,直接就盯上了全村唯一的、也是她娘和大嫂当宝贝供着的缝纫机。 4. 第四章 苏大嫂和刘春芳究竟有多宝贝自家这全村第一台缝纫机? 这么说吧,在苏怀瑾专注拆家的那一个月,家里的好东西随便她怎么祸害,就连珍贵的粮食都由她糟蹋了,一幅天塌下来也没事的淡定从容,唯独这台缝纫机,刘春芳恨不得挂一个牌子,上书苏小美和狗不得靠近! 刘春芳和苏大嫂实在怕了她拆起家来无所顾忌,把宝贝缝纫机给磕坏了,可不是打骂几句就能解决问题的。 毕竟以他们的家底,这玩意儿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婆媳俩于是每天耳提面命,恨不得对她强调一百遍,缝纫机不需要管,上面盖的布也别去掀,就让它放哪儿落灰。 当然她们是不会让心肝宝贝放着落灰的,哪怕在最忙的抢收季,婆媳俩也要安排个值日表出来,今天苏大嫂打扫了,明天就由刘春芳负责,轮流值日、共同监督,绝不能假苏小美之手。 被严防死守的苏怀瑾有种遭到排挤的感觉。 但她并不在意,能减少一点工作量是好事。 直到开始寻求进步的契机,她娘和大嫂的一段对话,让苏怀瑾的眼神放在了从来没关注过的缝纫机上。 苏大嫂跟婆婆商量,下个月地里就没什么活了,她想回镇上找人学用缝纫机,学会了就可以给全家人做过年的新衣裳。 唯一的问题是她娘家虽然也在镇上,可家境相对一般,她自己就是亲朋好友中头一个拥有缝纫机的,大家都还在羡慕她呢,也没有熟人能教她用缝纫机,去找不熟悉的人学技术,拜师礼物和学费就必不可少了,不然人家凭什么费心教她? 风光无限出嫁的苏大嫂,嫁妆彩礼都是令人咋舌的大件东西,三转一响和手表,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乡亲们吹一年。 然而有车有表相当富裕的苏大嫂,让她自己掏这笔学费还真是有些勉强的,苏大哥也同样一贫如洗,家里为了他们的婚礼,又是盖房子又是斥巨资购买三转一响,家底都被掏得差不得,再多的也给不起了。 再说家里有地有粮食,刘春芳还攒着一盒子的票,自觉他们也没啥用钱的地方,偶尔给几毛零花钱也就是了。 苏大嫂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跟着公婆生活,要用钱的时候找公婆就行了。 刘春芳听完儿媳妇的诉求,当场表示支持,学缝纫的费用她全掏了,甚至反过来叮嘱儿媳妇不要省钱,“请亲家他们帮忙多打听打听,要学就要跟着真正有手艺的人学,要价高点也没事,一分钱一分货嘛。” 苏大嫂知道以婆婆的性子,应该会支持她的想法,却也没想到婆婆竟是这样的大力支持,不由咧开嘴笑了,“我省得,谢谢妈。” “那行,你们先打听着,我也会叫你们爹帮忙留意些,他虽说只是个村支书,可十里八村认识的人也不少,指不定就有可靠的人选呢。” 苏大嫂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爸能帮忙留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觉得婆婆这话过于谦虚,公公何止只认识十里八村的人?他搞不好在县城都有些人脉,要不然小姑子上回一声不吭私奔,还有热心朋友特意打电话到镇上通风报信,镇上也有人专程骑着车来村里通知她公公,然后公公组织人手去县火车站拦截,还真就将差一点扒上火车南下的小姑子拖回来了。 这一系列流程,看得苏大嫂目瞪口呆、惊心动魄,觉得比看电影还精彩,同时也觉得她公公神通广大得令人害怕,自己在公公面前就是那只逃不出五指山的孙猴子,大概也只有备受宠爱的小姑子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总之,经过那次私奔事件,苏大嫂知道了公公的深藏不露,也明白了她爹娘为什么能欢天喜地的把她嫁到下面村子里——她婆家这样面子里子都有的人家,放眼整个镇上,也是两只手数得过来的。 她已经简单粗暴的认为,公公出马手到擒来,她只要在家等好消息就行。 苏怀瑾放了个耳朵听婆媳俩的对话,这才知道她娘和大嫂原来不是抱团排挤她,而是真把这台缝纫机当宝贝了,甚至都不敢自己摸索,宁愿多花钱去找人教学。 她对她们的小心翼翼表示不以为意,不就是一台缝纫机?搞得好像什么高精尖仪器似的。 没见过猪跑,可她吃过猪肉啊,看她怎么小试牛刀、惊艳全场。 当时她就信心满满的举手了,“大嫂,缝纫机我也可以啊,我教你,学费给你打八折。” 苏大嫂还真被她的大言不惭唬住了,一时颇为震惊,“小美也会用缝纫机?不是,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过?” “她会个屁。”刘春芳都气得飙脏话了,狠狠瞪了她一眼,“我看她是皮又痒了,想骗点钱花花。” 苏大嫂:…… 她还是无法相信长着张仙女脸的小姑子竟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忍不住小声道:“可是我看小美说的有鼻子有眼,真的不会吗?” “给你大嫂再说一遍,你究竟会不会用缝纫机?” “我……”看着已经开始冷笑挽袖子、下一秒可能就要揪耳朵的刘女士,求生欲很强的苏怀瑾果断改口,“我不会。” 接着一个利落的滑跪,“大嫂,我刚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苏大嫂恍恍惚惚难以置信,小姑子她还真就是满嘴跑火车了。 然而最讨厌别人谎话连篇的她,却打从心底对小姑子厌恶不起来,好像只要对着这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小姑子做什么都值得他们包容——破坏他们的缝纫机除外。 生平第一次,苏大嫂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也突然理解了公婆和丈夫面对小姑子那又爱又恨的无奈心情。 苏怀瑾不知道苏大嫂复杂的心理,还以为是自己的装逼行为造成这尴尬的沉默,心想大嫂倒也不必这么失望哈。 给她两天时间,她很快就会了。 是的,苏怀瑾准备先斩后奏了。 她从刘女士一言不合就挽袖子的反应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台缝纫机不是她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忽悠到手的。 因为上一次被揪耳朵,还是在原主私奔一半被抓回家的当天,刘女士揪着训了半个晚上,等她第二天穿过来,耳朵都还火辣辣的疼着。 刘女士那是常年种地干活锻炼出来的力气,动起来可疼,苏怀瑾吃过一次苦头,就再也不想尝第一回,心想与其做无谓的牺牲,还不如暗中出手。 等他们全都出去干活,山中没老虎,猴子称大王,她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 这台缝纫机是必定要下手的。 她刚才可没有错过她娘和大嫂的对话,大嫂说学会用缝纫机以后给大家做过年的新衣服呢。 新衣服啊,曾几何时从来不缺、衣柜里永远塞满当季新款大牌的她,整整一个月没拥有过新衣服了。 这日子艰苦朴素的让人害怕。 压抑了一个多月的购物欲,在此刻触底反弹,就是为了新衣服她也要拼了。 说干就干,苏怀瑾第二天就开始搞事情。 和把缝纫机当成前所未见高科技的刘春芳等人不同,苏怀瑾虽然没上过手,但确实见过缝纫机,次数还挺频繁。 苏奶奶奶奶自小在上海滩生活,哪怕后来定居首都,家道中落,也还带着沪上名媛的讲究范儿,在家里也是旗袍披肩高跟鞋,精致的一塌糊涂。 奶奶会定期和苏妈妈一起,为她选购最符合气质形象的几套大牌新款,但她自己除了偶尔换个包包,是从来不买这些所谓大牌。 老太太从旗袍到小皮鞋,都要求老师傅手工定制,她还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真有一个合作了半辈子的老师傅。 老师傅住在一间大杂院,也在不远的巷口处有间不起眼的小门面。 酒香不怕巷子深,老师傅店里生意相当兴隆,顾客们经常预定就是数月。 但苏奶奶从来不需要预订,也不去门店,直接到老师傅家里,量完尺寸说完要求把钱一付,就安心等待了,最快一周,最慢半月,老师傅的徒弟必定把旗袍送到他们家。 苏怀瑾从小就是奶奶的小尾巴,当然也跟老师傅颇为熟络,她对老师傅家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包括他为什么从来只喊奶奶“苏小姐”。 可惜奶奶说她长得像妈妈,长相过于明艳华丽,再穿旗袍就过于“热闹”了,或许三十岁以后气质沉淀下来,可以偶尔试试旗袍。 但现在不行。 所以苏怀瑾每次只能对着满屋子的精美旗袍流口水,顺便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她可是跟着“苏小姐”来的,老师傅虽然沉默寡言,对她态度却相当纵容,有问必答,想玩什么都随她。 她就在老师傅那里摸过几次缝纫机,也看过他和徒弟们怎么使用。 刚好他们用的也是老式脚踏款。 见识多了,苏怀瑾自然而然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然后她真的就行了。 这天家人们收工回家,她第一时间向大家展示她的优秀作品,一件剪裁利落、针脚细密的围裙。 所有人都震惊了。 刘春芳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块布哪来的?” 苏怀瑾得意洋洋,“就盖缝纫机的布啊,我觉得没什么用,正好做饭缺件围裙,就拿来……妈,等下,你脱鞋做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大哥,爸,救命——” 5. 第五章 对于刘女士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气到抄家伙的反应,苏怀瑾表示不解更是不服。 她今天饭菜做了,衣服洗了,还利用休息时间争分夺秒,帮他们把缝纫机研究明白了,学费让她赚总比给外人强,肥水不流外人田。 自己这么棒棒,她娘不给加鸡腿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抄家伙揍她? 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家暴,苏同学表示零容忍,果断拔腿跑路,并为自己寻求保护伞。 她第一个喊出口的,是跟她最要好同时也人高马大的苏大哥。 然而喊完名字,苏怀瑾才想起,就她这段时间的亲眼所见,苏大哥的家庭弟位令人心酸,刘女士训他跟训孙子似的,喊他还不如喊大嫂帮忙挡一挡,至少苏大嫂是新媳妇,刘春芳对她还会客气两分。 不过比起苏大嫂,苏怀瑾还有更合适的人选,支书父亲有时候是魔鬼了点,但可能是常年当村领导的关系,他比刘女士更讲究以理服人,她觉得自己没犯错,为什么不试试向支书父亲求助? 就算支书父亲见死不救,她再找苏大哥也不晚。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反正苏大哥皮糙肉厚的,应该不介意帮他亲爱的妹妹挨一顿。 苏怀瑾抱着试试也不亏的想法跑向苏支书,支书父亲还真将她护在了身后,笑呵呵劝着妻子:“你们不是还想花钱找人学缝纫机?现在小美自己就能用,还会做围裙,多好的事。” 苏大哥也忍不住帮腔,“对啊,小美这不是越来越能干了么。” 刘春芳气得狠狠瞪了好大儿一眼。 其实她更想瞪老头子,还村支书呢,简直是记吃不记打,才多久就忘了他闺女的丰功伟绩,真以为她是什么乖巧贴心小棉袄? 眼看婆婆都气急败坏了,苏大嫂只好小声提醒道:“可是爸,小美做的那什么围裙,连袖子都没有,怕是没法用。” 小姑子一声不吭就浪费了这样一块好料子,婆婆只脱鞋子而没有抄棍子,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苏家父子基本上不下厨房,还真没想到闺女/妹妹这样仿佛拯救了世界的得以模样,竟然只是做出了一件美丽废物,一时间难以置信的回头去看她。 万万没想到,苏怀瑾的表情比他们还无法接受,“什么袖子,围裙什么时候有袖子了?” 苏家众人:…… 刘春芳深呼吸了两下,才压着性子问,“围裙没有袖子,做饭还是会把衣服袖子弄脏,那穿这个围裙有什么用?” 对哦,这围裙有什么用呢? 苏怀瑾也懵了,这一个多月的家务活做下来,她全身最容易弄脏的地方还就是袖口,为此恨不得每天换三次衣服。 可是她也很无辜,家里阿姨们穿的围裙就是背带式,那真有错也是全世界的错啊。 看看还紧紧攥在她娘手里的鞋子,苏怀瑾决定默默扛下所有,就当是她的失误吧,但也不是毫无补救的,机智的她开始连比带划说明,“现在不是很多人都喜欢戴那种袖子吗?随时戴上就能用,也方便拆下来清洗,咱们也可以用。” 曾经送过苏振华去市里高中报道的苏大哥恍然大悟,“小美说的是袖套吧?我去市里也看到很多人戴的。” 刘春芳也是见过袖套的,她怀疑的看了小闺女一眼,“可你会做吗?” 苏怀瑾则是不动声色又看了看她娘手里的鞋子,毫不犹豫点头:“我会。” 天上下刀子她也得会啊,不然就得挨揍了,还是当着全家人的面被揍得跟孙子似的,既痛苦又没有尊严,她表示哒咩。 刘春芳定定看了她几秒,还真是信了她的邪,一边把鞋又穿回去,一边伸手,“把你做的这什么围裙给我看看。” 苏怀瑾怯生生的伸出手,又果断换了个方向,“大哥,你帮我递过去。” 她突然发现支书父亲的后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不想挪窝了。 刘春芳的眉毛狠狠抽动几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开始低头检查她的成果。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围裙样式奇奇怪怪,但剪裁针脚还真是没得说,细密整齐、线头也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从城里买的! 刘春芳本来是带着放大镜来找茬,想让闺女长长记性,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先跟他们商量,而不是自己想一出就做一出。 结果越找茬越怀疑人生,刘春芳有种做梦般的恍惚感,“小美这缝纫机……使得还真不错。” “真的吗?”苏家其他人也是倍感意外,纷纷上前围观苏小美小朋友的手艺。 苏小美本美,也终于扬眉吐气了,离开了支书父亲宽厚的背,得意洋洋的自夸道,“我说了我会嘛,你们非不信。” 还不是被她大吃一惊了。 苏大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很喜欢小姑子那张漂亮脸蛋每天生龙活虎,外人老觉得他们关着门愁云惨淡,其实他们痛并快乐着,哪怕之前每天拖着疲惫身体帮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看着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他们都生不出多少怨气。 也可以说是因为她每天鸡飞狗跳,让他们压根没时间为这件事发愁,以至于毫不相干的外人,都比他们操的心更多。 可是看见小姑子过于眉飞色舞,她有时候不拆个台老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像现在,其他人还在正儿八经研究这块新式围裙,她忍不住问道:“可是小美,你前天还不会的,怎么突然就会了?” 苏怀瑾却没有半点被拆台的不悦,继续扬着高贵的下巴,给他们展示了她从缝纫机抽屉里翻出来“武功秘籍”,语气要多高傲有多高傲,“不是都有说明书了?看两遍也就会了呗。” 结果全家人都对缝纫机的说明书毫不在意,只有苏支书看了她手里的纸张一眼,顺口问了句:“当真看两遍就明白了用法?” 面对支书父亲,苏怀瑾下意识收起了得意忘形的嘴脸,乖巧点头:“是。” 她或许言语神态用了些夸张手法,但能掌握缝纫机的使用方法,上辈子看老师傅们现场操作的那点经验毫无卵用,还真就是她自己通过说明书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当然也不只看了两遍,为了研究透彻,她几乎是逐字逐句、倒背如流,看了得有一二十遍吧。 苏家众人倒也不在意她看了多少遍说明书。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家里有人会用缝纫机就行了。 唯有苏大嫂还在那大受震撼、怀疑人生,“为什么小美光看说明书就能弄懂?” 她小姑子,大名鼎鼎的兰溪村苏小美,竟然不是漂亮笨蛋吗? 大嫂虽然没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但她却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苏怀瑾看出来了,精致的眉毛微蹙,有被冒犯到的感觉,“大嫂,你究竟对我的智商有什么误解?”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她那与美貌并重的聪明才智,难道还体现得不够彻底吗? 苏大哥也笑呵呵的给媳妇解释道,“爱红你还真是看走眼了,我们小美不爱炫耀,但她真是这附近十里八村学历最高的女孩,她上过一年多高中呢。” 苏大嫂这次顾不上吐槽丈夫对他妹的滤镜有多厚,满脑子都是搞到了大新闻的振奋。 原来婆婆家不像媒人说的,家里就小叔子一个读书人,以美貌和任性娇气著称的小姑子其实也深藏不露,外边究竟对他们家有多少误解! 消化完现实,苏大嫂忍不住又问:“那小美怎么不回学校去?” 但凡换一个人,她都不会多这一嘴。 从小生活在乡下,她看到过太多女孩读书到一半辍学回家的例子,当然上了高中以后还辍学的很少,毕竟大部分乡下女孩压根没机会念高中。 像她这样有个初中文凭的,已经是高学历了,班里跟她一样坚持到毕业的女生,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苏大嫂想不通,婆婆家有条件又宠女儿,小姑子又是凭本事考上的高中,怎么还会读一半就不读了? 她甚至不无遗憾的想,倘若小姑子没辍学,这会儿也跟小叔子一样上高三了,再读一年就毕业了,哪怕成绩不如双胞胎哥哥,考不上大学,能念个专科也不错啊,毕业照样捧铁饭碗,工作单位好,再有这副好相貌,说不定就被哪个领导看中当儿媳妇。 小姑子一直在学校,也闹不出私奔这档子事。 苏大嫂刚这么想,就看到丈夫疯狂朝自己挤眉弄眼,而一旁看似认真研究围裙的公公婆婆,脸色似乎也突然黑下来了。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姑子中途辍学,该不会就是因为那个人? 6. 第六章 苏振兴很想让媳妇自信点,他妹退学就是被那臭小子闹的。 再怎么无脑吹妹,苏振兴内心也承认,妹妹还是更像他这个大哥,都对学习不怎么感兴趣。 只是小美的运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从出生起就被老二那满肚子坏水的双胞胎哥哥缠上了。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毛病,就爱揪着妹妹跟他一起背诗算数,那时候他们还没上小学,老二就拿着他的课本,整天缠着他和老爸教他识字。 他自己学会了还不够,第二天还要揪着妹妹学。 村里孩子们上学前明明无忧无虑,上山下河好不快活。 小美也很能跟他们玩到一起,可她却只能放风半天,时间一到,就算老二不去抓人,也会被小伙伴们踢出队伍。 老二虽然不经常和他们疯玩,但他脑瓜子灵光,总能领着大家玩新鲜有趣的游戏,再加上有个能打的哥哥和厉害的村领导父亲,轻松混成了孩子王。老大让他们只能带小美玩半天,村里那群孩子们真是多一分钟都不肯让她待的,就怕老大找他们算账。 其实他家小老二,一度还想支配他这个大哥,要看见书就头疼的他跟着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不看看大哥大了他们足足六岁,人高马大、拳头又硬,他动起手来,老二那小豆丁都不够他一拳的。 一力降十会,再多的计谋都没用。 苏大哥用拳头为自己争取了自由,而他妹打不过就只能加入了,被迫跟着她二哥从学前卷到小学和初中,成为人人夸奖的好学生。 他家老二的成绩好到什么程度呢? 上高中以前,但凡他参加的考试,第一名从来没花落别家过,万年第一名,就这么任性。 村里老人都说他就是文曲星下凡来的。 文曲星下凡的二弟在中考那年一举成名,乡下小子成为全县中考状元,算是恢复高考以来的第一个,连县教育局和政府的领导都被惊动了,纷纷发来慰问鼓励,镇政府和村里也紧随其后,奖金奖状大红横幅纷纷安排上,还有县记者亲自到村里采访。 不过这些阵仗,早年刚恢复高考那会儿也有过,隔壁乡还有个知青考上了清大,那横幅和采访比这夸张多了。 但这之后,周边各大高校展开的抢人才大战,真正让十里八村开了眼界,印象中清高体面的各重点高中、市里中专的老师们,不辞辛苦跑来他们乡下抢学生,为了争取到老二这位尖子生,纷纷开出了令他们咋舌的条件,这家学校表示学杂费全免、那个说奖学金丰厚,还有当场提出毕业给他安排留校,学校工作一条龙。 高中也就算了,这会儿上中专和大学本就学费全免,国家定期还给发生活补助,真正实现了免费上学,再加上他们承诺的丰厚奖学金,那就是一边上学一边赚钱啊! 兰溪村的乡亲们都震惊了,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苏大哥都恨不得帮他弟去他们市的师范中专报道了。 不仅是因为师专老师承诺的条件最诱人,还因为念三年就可以毕业,就算不能留在市里当老师,还可以回县里甚至是镇上的学校,都是铁饭碗,在哪都一样。 可惜从来没能代表自家二弟的,这家伙从一群财大气粗的高校中,精挑细选了最“贫穷”最没诚意的市一中。 市一中据说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但却只肯给老二免除学杂费和住宿费,想要奖学金还得靠成绩争取,老二去上学还要自备生活费,从市里回家还各种不便,一个学期顶多回来两趟。 关键是高考可比中专难多了,恢复高考这么多年,真正从他们镇考出去的大学生,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凑出一个巴掌,哪怕老二被吹成文曲星下凡,考大学也是风险极高的事情,很有可能三年努力血本无归,还不如选择稳赢的局面。 苏振兴表示无法理解二弟的想法,有些人想直接上中专,人家还不要呢,比如他妹。 苏小美在学霸二哥的镇压下,从小学到初中也都保持着还算优异的成绩,可惜也是并没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她的中考成绩不仅上不了中专,也去不了市一中,最后只得到了县一中的录取书。 当然县一中也还行,也是他们县最好的重点中学,苏小美还是镇中学这届考上高中的女生,苏家众人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的,一到开学便高高兴兴送兄妹俩去学校报道。 由于他俩初中也是住校的,苏小美的学习和生活都由苏振兴一手操持,顺风顺水,从没让家长操心,全家还以为他们兄妹俩一样令人省心。 万万没想到,远离父母和兄长,真正得到了自由的孩子,从此放飞自我,浪到飞起,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不说,居然还瞒着他们搞起了对象。 那小子甚至都不是小美他们学校的,既不上学也不工作,就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街溜子,靠着一张小白脸招蜂引蝶,不知怎的哄骗到他妹头上了。 也因为不是跟同学处对象,老师们一时发现不了,让这两人悄无声息来往了近一年,直到某次赶时髦学人去电影院约会,刚好那电影院的门卫,跟他们老爷子是七拐八绕的战友关系,事情这才被撞破。 小美自打上了高中,成绩一落千丈,他们也纳闷过好一阵,后来想通了,都当她是离开了老二的监督和补习,终于现出学渣的本性,全家渐渐也不指望她考大学了。 但好歹是凭本事考上一中的,家里不缺她这份学费和生活费,至少要她把高中读完,毕业证拿到手,有个文凭在手,苏支书也好运作给她在县里找找工作。 只是搞对象这事一出,毕业证也无关紧要了,毕竟一个处理不好,小美下半辈子都得搭进去。 唯一的女孩,他们宁愿她一辈子当老姑娘,也不想这么便宜了小混混。 苏支书雷厉风行赶到县一中,办完休学就把人领回家了。 小混混是县城人,跟他们村隔了十几里地,谅他也不敢跑他们跟前来招惹小美,全家都觉得只要把孩子拘在家里一年半载,事情就过去了,因此一致对外,把她休学的真实原因瞒得密不透风,对外都说是孩子成绩跟不上,不想浪费那个钱。 村里人只觉得苏支书这是伤心了,从来聪明漂亮、给他长足了脸面的小闺女,高中才上一年多,成绩已经差到让学校劝退的地步——是的,村民们认为苏小美是成绩太差才被学校开除,“反正考不上大学,不想浪费钱”不过是挽尊的说法。 其实乡亲们无所谓,女孩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小美退学回家干活多好啊。 只是苏支书有点爱面子,他们也愿意体谅,村里从来不提小美上过高中这事。 村里人如此配合,苏家人巴不得事情早点过去,也从来不提,于是嫁进来半年多的苏大嫂,今天才知道她小姑子曾经居然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学霸。 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她突然很想知道全家都讳莫如深的那件事,尤其是跟小姑子搞对象搞到退学还不肯放弃,又拉着人私奔的男生,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娇纵任性、无法无天的小姑子,对他言听计从到这种地步? 苏大嫂的八卦心再热烈,也是有求生欲的,在苏大哥的暗示下注意到公婆的脸色,立刻把嘴巴闭紧,不发一言,只是心里还打着小九九,决定回屋得让丈夫跟她好好说说来龙去脉。 不过看到丈夫那张憨厚的脸,她突然有种预感,找他,估计还不如找小姑子本人旁敲侧击来得靠谱。 随着比较活跃的苏大嫂也噤若寒蝉,家里氛围一时有些沉闷压抑。 但身处风暴中心的苏小美本美好像跟瞎了似的,满不在乎问道:“爸妈,怎么样,我这技术教大嫂缝纫机没问题吧?” 经她提醒,苏支书的注意力才转回围裙上,看了妻子一眼。 刘春芳不如丈夫那般转换自如,脸色还有点僵硬,不过语气已经恢复了平常,“可以吧,过阵子闲下来,你好好教教你大嫂。” 说完刘女士就把围裙收起来了,一幅就这么说定了的架势,准备招呼大家开饭。 苏怀瑾才不答应干白工。洗衣做饭是为了换取食物,教缝纫机属于另外的价钱,她算得明明白白。 学费他们不提,她提! 苏怀瑾直接就搓着小手开口了,“那学费怎么算?” 刘春芳和苏大嫂都没想到,她兜一大圈子还惦记着这事,苏大嫂郁闷的问:“小美,咱们不是一家人吗,大嫂跟你学缝纫机还要算钱?” 苏怀瑾诧异反问,“可这学费不是妈掏的吗?我跟她算钱呢。” 苏大嫂:小姑子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被亲母女明算账的刘春芳:…… 刘女士也不废话,直接挽袖子。 苏怀瑾这回有经验了,熟练躲去了支书父亲身后。 有他宽厚的后背做遮挡,她不怕死的据理力争,“妈,一码归一码,大嫂找别人学也要交学费,你把学费给我,等于左口袋进右口袋,大家都不亏啊!” 7. 第七章 刘春芳也是被她要钱不要命的勇气给气笑了,高高扬起的巴掌停在半空,问道,“那你说说,你非要这钱干什么?” 小闺女去年只是在城里偷偷摸摸搞对象,除了他们家再无外人知道,老头子都小心得不行,把人关了小半年,才渐渐松口让她偶尔出去走走亲戚,或去镇上找同学朋友玩耍。 今年她把事情闹这么大,以她爹的性子,不把人关个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放她出去。 村里连个小卖部都没有,家里也不缺吃喝,这孩子非得要钱做什么? 苏怀瑾觉得刘女士简直是不食肉糜,难掩悲愤的反问,“这话说的,我们家有房有地,也不愁吃穿的,您怎么还要努力攒钱?” 钱不用的话,可以捐给需要的人,比如她~ 刘春芳:…… 不得不承认,这孩子越来越口齿伶俐,一时之间还真说不服她。 刘女士正在犹豫要不要坚持武力镇压,苏支书倒是莞尔一笑,颇为和颜悦色的回头问:“那你想收多少学费?” 支书父亲的反应,似乎并不介意她亲家人明算账,苏怀瑾眼前一亮,还没说话,同样看出丈夫意思的刘春芳急道:“老苏!” 苏保荣摆了摆手,“小美说的有些道理,找别人教老大媳妇也要给钱送礼,既然她会,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支书父亲几乎是照搬她刚才的理由,但苏怀瑾并不介意,闪着星星眼给支书父亲应援,“太有道理了,会说话您多说点!” 这一刻,支书父亲彻底从魔鬼化身天使,苏怀瑾也成了天使爸爸最贴心的小棉袄,笑容甜美又充满依赖的表示都听他的,“我答应给大嫂打八折,爸也不用定得太高。” 她倒也不是真像自己表现得这么高风亮节,主要是完全不懂行情,要是开价太离谱,不管是高了还是低了都不好,跟一毛不拔的刘女士开口要学费这件事已经很不容易了,这要是再陷入被动状态,很有可能血本无归。 反倒是支书父亲,居然支持她争取权益,简直是意外之喜,苏怀瑾这才灵机一动,直接把决定权全给他。 能支持她的支书父亲,应该也不会让她吃大亏,顺便还能大刷老父亲的好感度,一举多得。 苏怀瑾在心底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苏支书也确实被哄得眉开眼笑,常年隆起的川字纹都彻底展开了,沉吟道:“既然这样,那就算十五块吧,不限时间,得把你大嫂教会为止。” 刚还觉得自己机智无比的苏怀瑾傻眼了,“十、十五块?” 她的劳动力已经廉价到这种地步了吗? 苏大哥也震惊了,“这么多啊?我记得城里的裁缝店,从里到外一整衣裳,也才收两三块钱呢。” 十五块的学费,放在城里也是很炸裂的。 苏怀瑾:…… 好吧,不是她廉价,全世界的劳动力都这样廉价。苏怀瑾接受现实了,一边为自己廉价到近乎白给的身价满腹心酸委屈,一边也不得不认同这个价格。 她不答应,很有可能连十五块都捞不到,那才是血亏,因此面上还是乖巧甜美,只语气有些丧,“都行,你们看着给吧。” 十五块钱能顶啥用? 也就聊胜于无了。 苏振兴羡慕道:“这下小美可太有钱了,发达了不要忘了大哥。” 苏怀瑾:? 也是万万没想到,区区十五块钱,就让她从穷鬼升级成富婆。 发家致富之路未免也太过简单顺利了吧? 不过她表示不是那种人,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放心,有我吃肉的时候,就有你啃骨头的时候。” 苏大哥美滋滋,“那大哥就等着跟你吃香喝辣了。” 看着丈夫那说到兴奋处嘿嘿直乐的傻样,苏大嫂忍不住默默吐槽,所以这是大哥还是大黄狗,跟着啃骨头就叫吃香喝辣了? 有人在心默默吐槽,也有人直接把不满诉之于口。 夜深人静,刘春芳一边坐在床沿叠衣服,一边满脸不赞同对伏案看书的丈夫道,“老苏,你今天有点太由着小美了,还答应给她十五块,五毛钱都嫌多!” 苏支书无奈笑道,“别说你没瞧出来,小美那样用心研究缝纫机,就是看上了她大嫂的学费。咱们当然可以不给,只是她以后再遇到事情,可就不会这样积极了。” 他说的倒是刘春芳没想过的角度,一时怔愣住了,手头的动作也不由停下,“你是说如果没有学费的刺激,她就不会去研究,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使缝纫机?” 苏支书不可置否。 刘春芳陷入了沉思,半响后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提醒我了。我总想着她是不是又有什么小心思了,才会这么急着要钱,倒是没想过,她通过看说明书就会用缝纫机这事,本身就很不正常,她啥时候这样聪明能干了?” “小美其实是聪明孩子,只是她的聪明跟老二、和别的聪明孩子都不一样。可能村里人说的对,是咱们把她宠坏了,什么都帮她打算好,导致她没有一点压力和上进心,书爱读不读,说私奔就私奔,反正永远有人帮她兜底。”苏支书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是最近才想通,既然咱们护得太好,那不如从现在开始撒手不管,她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只要小美把心思放在正道,说不定她以后自己就懂得上进了,就像这次一样。” 当然指望她一下子开窍懂事是不可能的,所以孩子有点上进的苗头,当父母的就要大力支持鼓励,这样她才有继续前进的动力。 养闺女就是麻烦,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想方设法引导她上进。 苏支书陷入了甜蜜的烦恼中。 刘春芳张大嘴巴看着他。她以为闺女那事闹得人尽皆知,连累全家都成为别人的笑柄,最爱面子的老头子就算不对她失望透顶,多少也该有些埋怨迁怒的。 万万没想到,这老头子装得严谨公正,其实心眼偏得没边了,闺女无法无天,他还能从当中看出她的聪明果决? 见过宠孩子的,还真没见过这样宠孩子的。 刘春芳承认丈夫说的有一点道理,可她没有老头子这样的定力,“一下子给小美那么多钱,你就不怕她哪天又跟那小子私奔?” 要说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胆大包天,十里八村也有偷偷搞对象的,可人家最多一哭二闹三上吊,谁也不像她似的私奔,还差一点就让她私奔成了。 那小子居然要领着小美去南边打工,说是工厂遍地是黄金,可天高地远,又人生地不熟,谁知道什么情况,万一有个好歹他们也鞭长莫及,如花似玉的闺女是不是就白养了? 反正那次是把刘春芳给吓坏了,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面对这么敢想敢做的闺女,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她都恨不得把人拴自己裤腰带上。 刘春芳越想坚定,抬头居然看到老头子笑了,“你放心,那小子再也没机会回来引诱小美了。” “怎么回事?”刘春芳闻言一愣,突然坐立不安起来,“你是不是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她想起老头子那天带着一群青壮把俩人堵在火车站,老大和小伙子们都摩拳擦掌了,老头子却不让他们动拳脚,只是领着两人,亲自把那小子按着送上他原本要去的火车上,说是把人送走一了百了。 但刘春芳心里总不得劲,心想这小子无法无天,不狠狠吃个教训,还是可能跑回来继续纠缠小美的。 孩子他爹该不会是名义上把人送走,实际是在背地里下黑手吧? 看着妻子脸上的游移不定,苏支书无奈道,“我是老党员,不会犯原则错误的。” 刘春芳也是关心则乱,这会儿才想起老头子不是这种人,讪笑道:“你突然说没机会什么的,我可不就想岔了。” 苏支书摇了摇头,才正色道,“有件事没告诉你们,那小子带小美去深城,其实不是为了进厂打工,而是打着偷渡去港岛的主意。” 家里老头子喜欢收听新闻广播,刘春芳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偷渡是怎么回事,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偷渡?这究竟怎么回事!” 苏支书看着跳跃的烛灯,缓缓道:“外头都说陆城那小子的亲妈抛夫弃子,跟着有钱的男人跑了,导致他爹不疼爷不爱,年纪轻轻成了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但我去年找朋友打听,才知道不是这回事,他妈本来就是富家小姐,在港岛也有亲戚。他妈一直想带他去港岛寻亲,只是一来风险太大,怕陆城年纪小熬不住,二来陆城他爸也不同意,最后只能独自离开。” “陆城他妈一去多年毫无音讯,他爸可能疏于管教,但绝不是因为没感情,而是这小子自己主意太大,谁也管不了。他骨子里就不是安分的,心里又一直惦记着他妈,我早知道会有这一遭,所以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他们在一起。但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想带着小美一起走。”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刘春芳还是一阵后怕。 她光是想到闺女跟人跑南方去吃苦受累的可能,就担心到彻夜难眠,结果老头子告诉她闺女差点跟人偷渡? 偷渡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成功,闺女也回不来了,他们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想到那个可能性,刘春芳吓得脸色发白。 苏支书见状无奈摇头道:“就是知道你害怕,我才一直压着没说。放心好了,我辗转找到深城那边的战友,托他帮忙注意那边,前些天对方发来电报,那小子已经出发了,从此不管是死是活,都跟咱们小美没关系了。” 这也是他敢放手让小美成长的原因。 孩子胆大归胆大,但据说小姑娘们都觉得陆城那小子又痞又帅,好多人为他着迷疯狂,而他也承认闺女找这么个对象,是有点眼光在身上的,那小子年纪轻轻有点狠劲在身上,恐怕不是池中之物。 只是人太不安分了,抛开他家复杂的成分问题,单看这人脾性,也不是能做女婿的人选,他才坚决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现在陆城走了,别的臭小子想在眼皮底下哄小美,别说他们拦着,怕是小美自己都瞧不上。 苏支书觉得危险已经解除了。 8. 第八章 苏怀瑾对父母拿她开夜谈会的事情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她不是原主,只有记忆么得感情,对名义上小男友的动向漠不关心——要是对方是个豪门大少,或者自身惊才绝艳、有成为初代豪门的潜质,那她不介意接个盘。 虽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破大防,特别思念家人朋友和初恋男友,尤其是谢氏集团那价值逾千亿的资产! 就像是故事里痛失宝藏的巨龙,半夜睡醒都恨不得以头抢地、痛哭流涕的程度。 苏怀瑾当然做梦都想要重回巅峰的,可她理智也知道希望渺茫。 穿越这种事,发生一次已经够惊悚的了,又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怎么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两次? 于是她一边抗拒着思考跟未来有关的任何事情,内心深处又隐隐接受现实,自己可能要做一辈子的苏小美。 老话说得好,做人最要紧是不忘初心。 在长辈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这辈子的人生追求就是嫁入豪门,说实话,在哪嫁不是嫁? 但凡原主的小男友跟豪门沾点边,她都不介意代替原主跟他再续前缘。 可惜他不是。 对方确实帅得堪称惊天动地,不只在小地方招蜂引蝶,那张脸就算去北上广,照样吃得开,靠脸吃饭毫无压力,然而她不是他的富婆姐姐,比起脸,她更在意对方带原主私奔还得先攒半年路费的事实。 穷困潦倒的两个人,还怎么愉快的一起玩耍? 她只能选择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直接一键清空脑子里关于原主对象的记忆,着眼当下,努力搞钱。 是的,搞钱。 刘春芳让苏大嫂等地里的活不忙了再跟苏小美学缝纫机,但苏大嫂看着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一分钟也不想浪费,争分夺秒、见缝插针的缠着小姑子学习。 苏怀瑾想着早点教完也好,她可以尽早把钱赚了,倒也配合苏大嫂的学习计划。 然后,生平第一次赚钱的苏怀瑾,终于理解了那句老话——钱难挣,屎难吃。 聪明如她,看几遍说明书就会用缝纫机,便以为当老师也是这样容易的事,在她不遗余力的指导下,苏大嫂很快也能像她一样优秀,飞针走线、惊艳全场。 结果却让她大跌眼镜,苏大嫂看起来这么正常一个人,关键时刻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四肢好像不是共用一个大脑,各自为政、毫不相干。 无论她理论讲得多么精彩清晰,苏大嫂听得再认真仔细,只要往缝纫机前一坐,脑子立刻就像出了bug似的,乱成一团浆糊了。 打定主意做一个好老师、顺理成章把这份钱赚了的苏怀瑾,也终于维持不住耐心好师长的面具,逐渐开始暴躁,“大嫂,那是脚踏板,真的不是地/雷,放心踩就完了,炸不了的。” 苏大嫂抱歉一笑,“我怕一不小心把它踩坏了,总有些不敢下脚。” “踩坏了也可以找人修啊,多大点事。” 苏大嫂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那不行,我宁愿一辈子学不会,也不能把它弄坏了。” 苏怀瑾:…… 什么毛病,这么笨重的缝纫机当摆设能看吗? 她忍不住摊了摊手,“大嫂要是这么想,那可能真的学不会。” 苏大嫂一辈子学不会只是打个比喻,尽管屡试屡败,她学习的热情却是越发高涨了,闻言立刻挽回道:“小美,你就再教教我吧,我保证认真学习。” 刘春芳看到要钱不要命的闺女吃瘪,终于承认她爽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说,“小美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说放弃,那这么多天用的功夫可都白费了。没把你大嫂教会,一分钱学费都拿不到。” 苏振兴看媳妇挺不容易,也忍不住帮忙劝说,“对啊小美,这世上哪有容易赚到的钱?你想想那十五块学费,就再坚持一下吧。” 苏怀瑾简直想要仰天长叹,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半途而废等于血本无归,一分钱都捞不着,咬牙坚持下去,至少能挽回一点损失。 贫穷使人卑微,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咬碎银牙坚持到底,哪怕这个学生教得她心力交瘁。 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了,苏怀瑾凭一己之力让全家水深火热了一个多月,现在终于轮到她被折腾得不轻,而其他家属情绪十分稳定,刘女士的心情更是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飞扬。 只要他们愿意,村子里就没有秘密。 支书闺女为了帮家里省钱,苦练缝纫机技能,并且对她大嫂倾囊相授的无私行为,到底还是渐渐传播开了。 消息刚传出去,乡亲们宛如听到了鬼故事般不可思议。 但除了细节有些夸张,事情是真的,耳朵尖一点的也能听见支书家里踩缝纫机的声音,可见苏小美会用缝纫机是真的! 前两天听到苏支书在家门口吹闺女懂事的人,原本没当回事,这时也免不了佩服他们老支书的实事求是。 关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家小美还真长大了懂事了啊。 大概是私底下被支书两口子教训的很惨,再任性妄为的人也学会长记性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大家伙越想越有道理。 说到底,苏小美私奔损害的是她自己的名声和父母的面子,大清已经亡了,新社会不搞连坐那一套,也不会有人因为苏小美不检点,就觉得他们兰溪村的所有女孩都没教养。 村里人之前一面倒的批判指责,不过是出于幸灾乐祸的天性,也有些人确实为苏支书抱不平,对这样辜负他们的苏小美感到恨铁不成钢。 总之,大部分村民跟苏小美没有利益关系,她名声不好的时候,他们跟风落井下石,现在她洗心革面、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们也都纷纷换上了善意鼓励的笑脸。 吃瓜群众就是这么随意! 但他们这样随风摇摆的立场,给刘春芳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私奔事件发生之前,刘春芳是全村女人最羡慕的对象,没有之一。 眼界决定高度,乡下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离不开县城,也就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女人们对幸福的定义十分狭隘,用一句话就能概括——男人能干顾家,孩子出息听话,全家拧成一股绳,生活蒸蒸日上。 而这些东西,支书媳妇全部拥有。 苏支书有多能干大家有目共睹,就连他媳妇也成了十里八村备受尊重的存在,地位之超然,可以说满村就没人敢给刘春芳委屈受。 这样好福气的刘春芳,生养的三个儿女竟然也个顶个的优秀。 大儿子能干孝顺,还娶到了镇上的好姑娘当媳妇,给她大大的长脸;二儿子就更不用说了,那是文曲星下凡,不是当官就是做大老板的料;就连娇气任性的闺女苏小美,出事之前大家也都默认她前程差不了,就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满镇子都找不出比她更标致的姑娘,指不定哪天就嫁进城里享清福去了。 嫁得好、肚子更争气的刘春芳,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被人吹捧了半辈子,不想到了即将功成身退、含饴弄孙的年纪,却遭到了来自亲闺女的背刺,一夜之间沦为周围人的笑柄,把这辈子没受过的憋屈,一口气受尽了。 刘春芳表面上学着丈夫的不为所动,其实心里憋着老大的气。 但凡闺女没学会装乖卖可怜,还跟以前一样不服就干的话,她早就竹笋炒肉伺候了。她可没有儿媳妇想象的那么好性子,打老大都跟揍孙子一样顺手,揍闺女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偏偏这丫头不知道哪根筋开窍了,越犯错越装得无辜可怜,让她每每扬起的巴掌都不忍心落下去,胸口的郁气无从发泄,累积到一定程度然后触底反弹。 终于让她等到了闺女口碑逆转这天。 刘春芳再次抬头挺胸从人群中穿过,听他们换着法子夸自家小美聪明懂事,回到家里看闺女兢兢业业教大嫂用缝纫机,她的心情那叫扬眉吐气、神清气爽,竟然觉得老二考成县状元,老大结婚那会儿,来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恭维之声,都没有此刻这般叫她舒坦。 这天,刘春芳又听乡亲们狠狠夸了苏小美一通,才意犹未尽回家,一进门就看到苏小美本美,她笑容越发真切,“小美啊,你梅红姐过两个月办酒席,要开始做新衣裳了,她妈知道你会用缝纫机,刚说想请你帮忙呢。” 苏怀瑾瞪大了双眼,由于苏大嫂这个学生迟迟教不会,导致她自己的新衣服还遥遥无期,刘女士居然想让她给别人做新衣服,人干事? 她当时就表示丑拒。 刘春芳:…… 9. 第九章 刘春芳告诉自己,熊孩子不好教,还是听老头子的,鼓励引导她自己上进才是正道。 这才把火气压了下去,平静道,“红梅妈说了,只要你愿意帮忙,自然不会白做工,该有的报酬都有。” 听到“报酬”两个字,苏怀瑾搞钱的DNA蠢蠢欲动,毫不犹豫把刚才的拒绝吞回肚子里,换上积极营业的笑容,“好的呀,难得红梅姐结婚用得上我,我肯定要出一份力的。” 刘春芳嘴角抽了两下,她对小闺女的反应有些预料,但也没想到她能如此迅速丝滑的变脸,前后态度判若两人。 老头子说得一点没错,这丫头真是聪明得紧,只是她的机灵劲儿从来不用在正道上,否则学习成绩就算比不上她二哥,身为双胞胎,也不会差得像现在这样远! 不过,自从接受了“小美是聪明孩子”的设定,刘春芳对她的很多骚操作都接受良好,包括这无师自通的变脸绝技。 老妈能淡定接受,苏大哥却淡定不了,当时就吐槽出声了,“不是,小美,你刚刚还语气坚定的说丑拒来着。” 他还想问问他妹为什么老爱用这两个字。他们已经知道她说丑拒就是不要的意思,但他表示好奇,拒绝就拒绝,不要就不要,为什么非要带个丑字,难不成她还觉得自己长得丑? 就他妹这长相,不是他吹,已经不仅仅是十里八村找不出比她标致的,他去城里好几回,都没看到跟她妹这样浑身好像发着光、让人一注意就再也移不开视线的女孩子。 这样还嫌自己丑,那其他人还要不要活了? 苏怀瑾的心理素质是打小练出来的,被大哥当众吐槽依然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对呀,不是都说善变的女孩子运气不会太差~” 苏大哥:? 这么狗屁不通的话,小美是从哪里听说的? 苏大哥百思不得其解,苏怀瑾已经按捺不住赚钱的热切,眨着闪亮的大眼睛问刘女士,“所以红梅姐他们准备给多少钱?” 刘春芳:…… 顶着小闺女充满了期待的视线,刘春芳义正言辞:“一个村子里的人,又沾亲带故的,哪有你这样整天把钱挂在嘴边的?” 苏怀瑾简直满头雾水,不是她自己说有报酬的吗?不过下一秒,又听见刘女士缓和了语气表示,“报酬自然是人家看着给了。不过你红梅姐她妈跟其他人不一样,不是爱占便宜的,总不会让你吃亏了去。” “嗯嗯好的。”虽然这不是苏怀瑾最想听的答案,但老妈说不会让她吃亏,她倒也放心很多,便原谅了刘女士刚才的言行不一。 然后,放心的苏怀瑾就陷入了对未来的美妙畅想中。 她还记得大哥说过,城里裁缝店给人做衣服的工费是两三块,那她给同村小姐姐做结婚的衣服,收个两块钱辛苦费不过分吧? 这两块钱单看毫不起眼,但主打的就是一个积少成多,苏怀瑾聪明的小脑瓜,已经想到了利用这位红梅姐的婚礼打开成衣定制市场。 就像大嫂说的,年前家家户户赶着做新衣服过年,全村有且只有这一套缝纫机,她是唯一会踩缝纫机的,物以稀为贵,只要把招牌打出去,她的市场竞争力杠杠的。 做一套两块钱,十套就是二十块钱,这不比教大嫂学缝纫机的那十五块来得轻松? 说不定未来她可以靠这门技术白手起家,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呢。 越想越振奋、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苏怀瑾,终于注意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过妈,我只会踩缝纫机,好像不会剪裁,这怎么给红梅姐做衣服啊?” 苏大嫂实在忍不住了,“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小姑子何止不会剪裁?她连最基础的缝扣子都不会——这事还是丈夫看她最近学缝纫机屡试屡败,偷偷告诉她的,希望她能抗住压力,只要学会了缝纫机,她从此轻轻松松甩小姑子几条街。 她男人说,小姑子的针线活,也就比他强那么一丁点,连公公和小叔子的手艺都比不上。 得知此事的苏大嫂立刻感觉她又可以了。 毕竟按照丈夫的说法,小姑子压根就是啥也不会啊。 而她只是踩不好缝纫机,缝补剪裁还是没得挑,她结婚的衣裳,就是带着小姐妹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见过的都夸她手艺好呢! 苏怀瑾一向从善如流,很自信的点头,“好的!” 苏家众人:…… 刘春芳觉得头又开始疼了,捏了捏眉心道,“放心吧,赶明儿红梅她妈把料子送过来,直接就是裁好了的,也会详细跟你说要求,你只需要按照她们说的做,千万不要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都在村里看着她长大的,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性子,谁敢把那样的好料子交给她瞎折腾? 就算红梅她妈不担心,她还怕闺女又突发奇想,毕竟上一次她自由发挥的成果,还挂在厨房门后头呢。 苏怀瑾不知道刘女士的真实想法,颇为惊喜的问:“真的吗,直接就是剪裁好的料子,我只用缝纫?” “是。” 苏怀瑾这下彻底放心了,“可以的,就包在我身上了。” 万万没想到搞事业这么容易,看来穿越女也不是白当的,别人创业千难万难,而她头顶光环,全世界都会为她的梦想让路。 苏怀瑾已经由此联想到发家致富靠自己做豪门的未来了,算盘打得太响,彻底忘了世上还有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 苏怀瑾正经把这个当事业来经营,当客户小姐姐和她妈妈上门,她便立刻摆出对待上帝的营业笑容,“红梅姐,金花婶,随便坐,我给你们倒点茶。” 红梅姐比苏小美大了三四岁,从小没在一块玩过,但因为彼此的妈妈算是闺中密友,她们的父辈也有着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两家来往还算频繁,红梅姐也比人云亦云的村民们,更清楚这个全村风云人物的真实性格,还是头一回受到这样的热情款待,她特别受宠若惊,“小美不用了,别这么客气,我们坐坐就走。” 金花婶不愧是当妈的,比起坐立不安的女儿,她就特别稳得住,同样是头一回接到苏小美亲手倒的热开水,她颇为受用的接到手中,笑容更真切了几分,转头就刘春芳夸起来,“芳嫂子瞧瞧,你们小美真是越来越机灵能干了,还给我们倒茶呢,可真是太讲究了。” 刘春芳也觉得小闺女这待人接物的本事突飞猛进,特别给她长脸,嘴角的幅度怎么都压不下去,却还要强行谦虚,“没有没有,她也就会点表面功夫,绣花枕头一个,哪比得上你们红梅?红梅才是家里家外一把抓的好姑娘,这么早说亲,真是便宜齐家那小子了。” 两位老母亲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苏怀瑾也就他们刚开始凡尔赛时,沾沾自喜过那么几次,后来听得多了,已经见怪不怪,拿出专业态度跟客户小姐姐沟通方案细节。 红梅姐对此又期待又忐忑。 她家在村子里还算条件不错的,她又是家中长女,父母特意为她结婚攒了好料子。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结婚衣服,而不用跟小姐妹们一样借别人的好衣服结婚,她已经很满足了,也想好了要如何一针一线缝纫,没想到她妈还想让她穿上用缝纫机做的好衣服出嫁。 这要是能成,她就是村子里的头一份! 红梅姐自然也很激动。 但偏偏唯一能用缝纫机的是支书家的小美。 想想这姑娘层出不穷的壮举,就很令人放心不下了。 谨慎起见,红梅姐也很乐意自己负责剪裁打板工作,这会儿更是事无巨细的解说,“小美你记住了吗?袖子这些千万不要缝错了,如果不清楚,随时来问我。” 苏怀瑾要创业,这两天还是做了些功课的,当下拿出纸笔画了张草图,将各部位对号入座,“你看是不是这样?” 红梅姐连连点头,颇为惊喜,“对对,就是这样,小美你看一眼就记住了?记性真好。” 苏怀瑾小试牛刀,成功打消了客户的疑虑,更是信心倍增,“红梅姐放心吧,成品肯定让你眼前一亮!” 虽然她话说的很有底气,但因为这活得在不影响家务的前提下进行,属于兼职工作,还要一边做一边给苏大嫂现场教学,加上刘女士耳提面命一定要细心仔细、不能出半点岔子,苏怀瑾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细工出慢活,花了整整三天才大功告成。 衣服做好了,苏大嫂自告奋勇缝上扣子,苏家自己人先狠狠围观了一波。 机器做出来的衣服走线平整、针脚细密,明显不是纯手工能比的,苏家众人都觉得这衣服跟供销社卖的没差了,对苏怀瑾的水平表示了高度肯定,刘春芳也信心满满的亲自给客户送货上门了。 大概是怕苏怀瑾张口破坏气氛,刘女士坚持不肯带她一起,苏怀瑾只能在家里望眼欲穿。 半天过去,刘春芳终于春风满面的回来,刚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分享好消息,“红梅他们全家都没想到小美把衣服做得这样快还这样好,都高兴坏了,围着我夸了好久,周围邻居也听见动静跑过来瞧,都震惊了,他们以后也要来找小美做新衣裳呢。” 这正是大家感兴趣的话题,津津有味听着刘春芳转述乡亲们震惊,只有苏怀瑾不忘初心,小手一挥提醒道,“妈,别以后了,这套衣服的工费呢?” 画饼对她没用,她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她用一句话,成功吸引了全家的注意力,苏支书都忍不住叹气,好好的孩子,怎么就长了张嘴? 刘春芳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放心,少不了你的。” 说着伸手从兜里一阵掏,掏出了五毛钱。 苏怀瑾:就这??? 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商业计划还没开始就宣告破产。 10. 第十章 苏怀瑾可以接受自己白菜价,但是辛辛苦苦忙活三天,只得到了五毛钱报酬,这个价格放在资本界也是相当炸裂的。 她也是要面子的,还没办法接受到这种程度。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能接受自己的低到尘埃,每天吭哧吭哧就赚不到两毛钱,也没什么意义。 按照这个行情,她不吃不喝全年无休,也就赚个六十块,这点钱能干点啥? 反正也发不了财,还不如舒舒服服躺平算了,在家躺平也饿不到肚子,偶尔还能赚点外快,比如听支书父亲的话好好教大嫂用缝纫机。 出去转了一圈,苏怀瑾才发现金主竟是她老爹,是名副其实的金主爸爸! 就这样,苏怀瑾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她彻底放弃了发家致富当豪门的想法,辛辛苦苦赚个白菜钱,还不如赚苏大嫂的学费。 真香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苏怀瑾开始认认真真手把手的教大嫂,她妈偶尔帮她接的订单她也没有拒绝,主要是刘女士正在兴头上,她还没有头铁到触这种霉头。 索性其他人不像红梅姐要结婚,他们的衣服很不必着急,苏怀瑾想起来就做一点,轻轻松松,赚点外快的同时,还能用别人的材料对苏大嫂现场教学,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在她累计赚到两块钱外快的时候,苏大嫂也终于正式出师了,可歌可泣。 让苏怀瑾有始有终、坚持到底的动力,就是支书父亲承诺给她的十五块学费。 于是任务安满完成的那刻,她长长松了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去催账了。 自家出现了第二个掌握缝纫机这等高科技的技术人才,刘春芳还没狠狠感受这份惊喜,先对上了疯狂催债的小闺女,一时间白眼翻上天。 这丫头就不能让她先高兴一阵?忍不住把脸一拉,“催什么催,我还会少你的不成?” 苏怀瑾对刘女士的黑脸不以为然,搓着手表示:“大嫂总算能用缝纫机做一套完整的衣服了,你们得偿所愿,我也要来点高兴的事刺激一下嘛。” 在村子里没得吃没得玩,唯一能让她高兴的就剩数钱了。 何有解忧,唯有暴富。 真诚果然是必杀技。 这理由让刘春芳都无法反驳,最后还是遂了她的意,去房间里把准备好的一叠钞票拿过来。 这叠现金有零有整的,不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苏怀瑾珍惜的数了一遍又一遍,在刘女士看不过去之前,双手捧着它们、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感慨:“赚钱真的好难哦!” 原来这丫头不是怀疑她缺斤少两,刘春芳也就收回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训斥,语重心长道:“知道赚钱不容易,以后就别再胡闹了,踏踏实实攒点钱多好。” “嗯嗯好的。”苏怀瑾深以为然的点头,下一秒,便眨着卡姿兰大眼睛向刘女士提出申请,“镇上什么时候赶集?我想去买点东西。” 刘春芳:…… 敢情她的叮嘱都是耳旁风?刘女士气得扭头,压根不想搭理这熊孩子,却听到好大儿笑眯眯告诉他妹,“后天就轮到咱们镇上赶集了,小美你要去买什么?” “我想去买点布做衣服。” 刘春芳忍了忍,到底没在闺女做出了一点成绩的时候泼冷水,淡淡道:“过年的新衣服会有我跟你大嫂准备,犯不着这么早就开始操心。” 苏怀瑾依然兴致勃勃,“我知道,这次只是去看看有没有舒服的棉布,做两套换洗的睡衣。” 她还是有点逼数的,冬装那么厚重,单是一件外套的费用,都够她做一年穿的睡衣了吧。这个价格倒也不是不能承受,可如今她手里的每一分都是血汗钱,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环境造就人,以前不说挥霍无度,但卡里也从来没低于过六位数、是个小富婆的苏大小姐,如今竟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节俭。 思来想去,她决定自费做两套睡衣,睡衣实用还优惠,好歹也是新衣服,能让她先解解馋。 苏家其他人却无法理解她的节俭,纷纷面露诧异,苏振兴率先提问:“睡衣就是睡觉穿的衣服吗?这还要单独做,穿里衣不行吗?” 能力有限,苏怀瑾也不知道要怎么简单明了的给他们解释,于是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我喜欢。” 苏大哥:…… 不愧是他妹,就是这么任性!苏振兴对这个理由接受良好,不仅没再追问下去,还竖起大拇指,“很好,还是你讲究。” 苏大嫂疯狂点头附和,对小姑子的勇气佩服到五体投地。 她忍不住想象自己以“我喜欢”的理由要求去赶集买东西,哪怕也用她自己赚的钱,等待她的大概也是男女混合双打,打完小金库被全部没收,啥也别想了,老实在家蹲着吧。 能这么理直气壮作死还不被收拾的,也就是她小姑子了,公公婆婆对闺女简直是无底线纵容。 苏大嫂再次深恨自己不是这家的亲闺女。 事实上,刘春芳并没有儿媳妇想象的那么无底线,看着闺女理所当然的小脸,她的巴掌其实已经蠢蠢欲动了,只是想到老头子说过的那些,她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这份冲动,尽量心平气和的说:“你那么什么睡衣,估计也费不了多少料子,用不着去镇上,家里还攒了些布料,你去挑两块就行了。” 苏怀瑾:“你们房间里的布料我看过了,颜色太花哨,也不够柔软透气,不合适做睡衣。” 她要是看得上那些,也不会折腾这么久了还没把新衣服搞到手了。 虽然他妹这话特别的凡尔赛,但好大哥还是担心她因此吃亏,提醒道:“小美你说错了吧?衣服当然是颜色鲜艳点好看,再说妈那些料子是她攒了好久的,都是好东西啊。” 有现成的布料,不比她花自己的钱强? 苏怀瑾:“可是我不喜欢。” 苏大哥:…… “兜里几块钱啊,就这么恨不得飘到天上去?”刘春芳忍不下去了,她怎么会信了老头子的邪?什么鼓励引导,这丫头给点颜色就能开染房,再鼓励下去怕不是要上房揭瓦,家里都装不下她了。 刘春芳觉得还是该坚持初心,棍棒底下出孝子。 她已经熟练的开始挽袖子了。 然而她还没出手,苏支书耐心询问道:“你可是好不容易才挣这么点钱,想去镇上花多少?” 苏怀瑾不是没发现刘女士的动作,但她觉得自己没犯错,就算挨揍也认了,想要争取权利,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本来就无所畏惧,支书父亲又出手拦住了暴躁的刘女士,苏怀瑾更加淡定了,兴致勃勃分享她的购物计划,“我拿做衣服赚的两块钱去逛,哦不,赶集,剩下这十五块还要攒着,以后说不定有大用的。” 苏支书点头,“只带两块钱,那就不算乱花了,布料就不便宜。” 刘春芳闻言动作也一顿,心想这丫头倒也不是没成算,还知道把大头攒起来,只花小钱……不对,差点被父女俩给绕进去了,压根就不是花多少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放她出门! 那事都还没翻篇呢,还想去赶集?做梦吧。 她正要严厉驳回,却不想丈夫也朝她看了过来,用商量的口吻道,“小美好像大半年没去镇上了,也是难为她,这次就让她玩玩吧,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去。” 刘春芳很想说这都是她自找的,但抬眼看到闺女不知何时换上的可怜巴巴嘴脸,明知道都是装的,她也没办法冷酷到底,态度终究是有些松动了,“家里家外还一堆事等着我去干,哪有那个闲工夫陪她去玩!” “我有空!”苏大哥迫不及待的举手,“妈,我陪小美去赶集吧。” 平时沉默乖巧当好新媳妇的苏大嫂,也忍不住开口了,“爸妈,不如让我陪小美吧,镇上我熟悉,小美买东西还能帮着掌掌眼。万一逛得太久,正好去我娘家吃了饭再回来。” 苏大哥瞪大眼睛看着他媳妇,不讲武德啊她。 一个两个都要上天,刘春芳平等的瞪了闹着要出去玩的每一个人,才终于摆手,“去,你们都去,行了吧。” 她很清楚,就老大媳妇那唯唯诺诺、小美稍微一忽悠就找不着北的性子,跟着去了也是白给,老大好歹有一把子力气,能当个护卫什么的。 不过他媳妇想趁机回娘家也狠正常,她不是什么恶婆婆,索性放他们都出去了。 就这样,苏怀瑾勤勤恳恳的做任务攒经验,两个月了,终于得到一次开地图的机会。 青阳镇,她来啦。 11. 第十一章 苏怀瑾生平第一次赶集,就和她当年第一次跟男朋友飞巴黎看秀差不多,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出发当天起了个大早。 不过早起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早出发。 刘女士只允许他们去赶集,却并没有给他们放假,意思就是各自该负责的工作不能耽误,苏大哥和苏大嫂都雷打不动的去地里干活了,苏怀瑾当然也要煮饭扫地洗衣服。 她平时可以用半个上午慢慢完成的工作,今天一个早上就得搞定,时间非常紧张。 即便如此,苏怀瑾的时间也还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又出来了,搞定家务活的同时她还好好打扮了一番,在柜子里挑挑拣拣一阵,认命的拿出那件撞大街的红色波点衬衫,搭配上原主唯一的一条牛仔裤。 苏怀瑾也不想这样。 本时代的弄潮儿,不分男女,标配大概都是花衬衫牛仔裤,下摆扎进裤腰带里,有条件的再扎条皮带、戴上墨镜,走路带风潮到没边——她就这么穿出去,估计能认识一群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可是看来看去,这是她唯一能欣赏的搭配,可算明白了什么叫时尚是个轮回。 烂大街就烂大街吧,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苏怀瑾还是勇敢的换上了这套“街服”,唯一可惜的是手上没有传说中的□□镜,这玩意儿据说价格昂贵,连苏小美这位全村最靓的崽都买不起。 缺了重要装备,就只能在造型上想办法。 上辈子为了打造名媛淑女形象,从发型到妆容服饰,都是斥巨资请专业人员分析设计好过的,是最能展现她容貌气质的方案。 但现在,豪门什么的这辈子都够不着了,不如破罐破摔,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苏怀瑾其实挺想试试烈焰红唇大波浪。 但是想想刘女士的鞋底,她还是从心了。 扎了个蓬松随意的丸子头,又拨了点碎发修饰眉眼轮廓,虽是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反而比精心打扮过更加夺人心魄。 看起来毫不费劲,其实满满都是心机~ 苏怀瑾对这张越来越像她上辈子的脸可满意了。 搞定了出街造型,忙碌的早晨也过去了,村民们陆续扛着农具回家吃饭,路过大门敞开的苏家门口,有好事者特意探进头打招呼,“起这么早啊,听你妈说你们等下去赶集?” “哟嚯,小美今天打扮得可标致,出去可别把十里八村的小伙子们迷晕了。” 苏怀瑾不像中二期还没过完的原主,仿佛全世界皆她妈。 她到底年长几岁,待人接物、察言观色这些也是苏奶奶重点培养的,不管打招呼的人是善意或者恶意,她都顶着真诚甜美的笑容,礼貌问候每一位街坊邻居,“钱奶奶,王叔,早上好啊。” 于是当刘春芳几人干完活回来,家门口还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乡亲们,见到他们便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芳嫂子忙完回来了?你们现在算是享福了,儿子媳妇能干,家里也有小美这样机灵懂事的孩子操持。你们家小美还跟我说早上好,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哈哈哈。” 闻言,刘春芳眼角眉梢立刻染上几分喜色,嘴上还要谦虚,“要说能干懂事,小美比你们家几个姑娘差得远了……” 留着刘女士在门口应付热情过头的乡亲们,苏大哥他们迫不及待的进院子洗手洗脸,准备吃饭。 就连身为话题中心的苏怀瑾,对外面那些耳熟能详的彩虹屁充耳不闻,跟着他们端上了吃饭的家伙。 几人整整齐齐的蹲在自家院子进食,苏大哥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小美,你好久没去镇上,还不知道吧,这几个月镇上多了好几家小吃摊,什么汤面油条小笼包的,有一家炒粉摊子生意特别好,里面还放肉和鸡蛋,也不需要粮票,听说就是价格贵了点,要三毛钱一碗。” 听到肉和鸡蛋,苏怀瑾感觉嘴里的红薯瞬间就不香了,“这个炒粉它好吃吗?” 苏大哥摇头:“不知道,我也没吃过,反正闻着可香。” 说起来,上个月他用来哄妹妹开心的私房钱,原本是打算攒着去镇上大吃一顿,但后来真攒够了钱,他又舍不得了。 仔细想想,炒粉里面也就指甲盖点的肉末,三毛钱还不如买块瘦肉回家炒一盘,全家都能吃上几块呢。 没必要没必要。 他现在提起这个,也只是跟妹妹分享新鲜事。 但可能是他形容得太生动,连苏大嫂都被勾起了口水,端着碗加入话题,“用肉和鸡蛋炒的粉,也不可能不好吃吧。” 苏怀瑾深以为然的点头,提议道:“要不咱们去镇上吃?” 她没忘记答应过大哥发达了带他吃香喝辣,该履行承诺了。 刚跟街坊们商业互吹完自家孩子,一本满足进来的刘春芳听到这话,春风满面的脸瞬间又黑了,“吃什么吃,你那两块钱能吃几碗粉?” 苏怀瑾:对哦,她还要留着钱买衣服的。 瞧见婆婆的脸色,苏大嫂端着碗默默远离风暴中心,苏大哥倒是对他妹不离不弃,小声安慰道:“妈说得对,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咱们在家吃饱点,等下去摊子旁闻闻味道就行了。” 这听着也太心酸了。 本来还心疼血汗钱的苏怀瑾,现在更想心疼自己了,于是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我们先垫垫肚子,等去镇上买一碗炒粉三人分着吃。” 三碗炒粉确实太贵了,但一份她还是买得起。 刘春芳:倒也不必如此。 苏振兴没想到他妹这样坚持带他吃香喝辣,感动坏了,“小美,你也太好了吧。” 苏大嫂更是万万没想到,三个人的电影也有她的名字,喜出望外,还难以置信般的确认道:“小美,真有我的份啊?” “不然呢?”苏怀瑾摊了摊手,身为掏钱的金主爸爸,有些丑话她要说在前面,“不过先说好,万一老板不答应多给餐具,我要第一个吃。” 她才不会吃别人的剩饭,亲哥也不行。 苏大哥和苏大嫂没这种洁癖,不以为意的应道:“没问题没问题,你先吃。” 眼看着闺女都“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刘春芳嘴唇翕动两下,还是放弃吐槽,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商量好了吗?赶紧的,吃完早点走。” 刘女士赶人的时候很潇洒,但真到了三人出发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千叮万嘱,先是提醒闺女要安分,“乖乖跟着你大哥大嫂,要是这次又闹出点什么幺蛾子,以后再别想着出去玩,我把话放这儿了,到时候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说着刘春芳还看了若无其事抽烟的苏支书一眼,就差报他身份证号了。 给闺女放完狠话,又少不得提醒老大,去镇上记得陪媳妇回娘家看看,对丈母娘他们嘴巴甜一点,要是坚持留他们吃饭,实在不好拒绝,他也不能敞开肚皮吃,对自己的饭量要有点逼数。 最后轮到儿媳妇,刘春芳反而舒了口气,孩子还是别家的好,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把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你也几个月没回娘家了,别空着手。” 苏大嫂看婆婆这架势,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结果到她这儿画风突变语气温和,再看到婆婆准备了不少红薯玉米和鸡蛋,简直是受宠若惊,“妈,您准备的也太多了,我爸妈不会收的。” 刘春芳当了几十年支书媳妇,习惯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不过是她提前为兄妹俩备的口粮,语气坚定道:“都是自家种的,不算什么,让你拿你就拿。” 说着把篮子往前一递,在苏大嫂伸手要接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些沉,于是转了个方向:“老大,帮你媳妇拎着。” 苏大哥也是照顾弟弟妹妹习惯了,“对,我力气大,让我拎。” 苏怀瑾无所事事的抄手而立,催促道:“好了没好了没。” 她还想吐槽,只是去镇上赶集,两公里路程,刘女士怎么搞得他们好像要去两千公里以外的地方似的? 苏大嫂没小姑子这么没心没肺,主要是新婚燕尔,小两口感情还挺好,出门后忍不住关心丈夫,“沉不沉?等下我帮你拎一会儿。” 被媳妇关心了,苏大哥昂首挺胸,“不沉,一点也不沉。” 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兰溪村,本来就要修成正果的豪门男友见不着了,一朝回到解放前,苏大哥苏大嫂倒好,旁若无人的在她面前撒狗粮,这不是故意勾起她的伤心事吗? 苏怀瑾看不过去了,忍不住阴阳了两句,“大嫂这么担心大哥,怎么不叫他骑自行车去赶集?” 苏大哥:“也不是不可以,小美你愿意坐车头吗?” 苏大嫂好奇问,“为什么要小美坐车头,我不可以吗?” “你比较重,坐前面容易翻车。” 苏大嫂脸一红,不再心疼男人了,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软腰:“我哪里重了,你说啊?” “你不重,一点也不重。” 苏怀瑾:可恶,又让他们装到了! 她迈步上前从夫妻俩中间穿过,用行动打断两人的打情骂俏,“走了走了,还吃不吃炒粉了?” 虽然被塞了一嘴狗粮很不爽,但苏大哥强烈推荐的肉丝蛋炒饭还是挺香的。 中午,大嫂娘家用攒着的腊肉和他们带来鸡蛋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吃得苏怀瑾小脸放光,大声宣布这是她(穿越后)吃过最美味的饭菜,没有之一! 这番好单纯好不做作的言论,轻松把苏大嫂她妈和姐妹们哄得眉开眼笑,离开的时候,年纪最小的孙三妹还拉着她问:“小美姐姐什么时候再来玩呀?” 她好喜欢这个长得漂亮、说话又好听的大姐姐哦! 苏怀瑾也依依不舍,还是别人家好,她觉得大嫂娘家的饭菜吃一年都不会腻。 但该回的家也躲不掉。 三人带着苏怀瑾买的料子和一些零食、以及孙家的回礼,满载而归,刚进院子就对上刘春芳紧张的脸,“可算回来了,小美没出去闯祸吧?” “没有。”苏小美本美恨不得指天发誓,“我今天一直跟在大哥大嫂身后,什么也没干。” 苏大哥也毫不犹豫为妹妹作证,“妈,小美真的很听话,我们去哪儿她也跟哪儿,爱红她爸妈都夸个不停呢。” 提到了自己娘家,苏大嫂补充道:“不只我娘家,来瞧热闹的街坊邻居对小美也是赞不绝口的。” “真的吗?”看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刘春芳将信将疑,最终选择信了他们,心想小美总算让人省心了。 然而才放心不过两天,家里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那一脸笑容看得她心里发毛,对方上来就问,“芳嫂子,你们家小美前儿去镇上了呀?” 刘春芳下意识提起了心,“咋了,她是不是又闯祸了?” 第十二章 事实证明,这一次苏怀瑾真的很安分守己,并没有犯任何原则性错误。 当然,如果美丽也是一种错,那她确实罪无可恕。 原主本来就长得出挑,再有她的气质加持,和越来越向上辈子靠拢的五官轮廓,现在的她就像是医美微调了一般,说不出哪里变了,但是整个人都精致立体起来。 放在这小地方,当真称得上美艳不可方物。 天生丽质难自弃,偏偏今天还打扮得这样时髦出街,效果还真让早上打趣她的乡亲说中了,迷倒了一大票小伙子。 苏怀瑾对于居高不下的回头率见怪不怪,压根没放在心上,但却有人真正把她放进了心里,于是打听到了兰溪村,还请了位口碑不错的介绍人来找刘春芳探口风。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刘春芳先是松了口气,有种错怪孩子的心虚。 但很快的,她再顾不上这些有的没的,全部心思都被介绍人说的内容吸引了。 夜深人静,又到了卧谈会时间,刘春芳难得精神奕奕的站在床边,给老头子介绍这位有心人的情况:“这家你应该认识,至少听说过,他爷爷薛老头早年也当过生产队长,他爸倒是没当官了,负责在乡里开拖拉机,房子比咱们家的还大,日子过得很可以了!” 苏支书确实有些印象,皱眉沉思道:“你说的是不是有孩子去参军的那个薛家?” “对,托人来说亲的就是这伙子!好像叫薛峥嵘来着。”老头子知道这户人家,刘春芳说得就更起劲了,“小伙子可有出息了,十五六岁出去当兵,前些年立功提干了,最近更是考上了军校,是不是很了不得!” 苏支书自己就是退伍军人,对这方面信息比较在意。 说实话,从十几年前就刮起了一阵参军热,至今也没有消退下去,尤其是乡下地方,孩子没别的出路,参军是最好的选择,当几年兵能攒下一大笔津贴和安置费,娶媳妇的钱就到手了,十里八村都争着抢着送孩子去当兵。 他们镇上每年也能有几个中选的。 可一批批人进去,就有一批批人出来,真正能提干、从此留在部队的,这附近他好像就听到了薛家这一个例子,真真是百里挑一。 但是,普通志愿兵提干才百里挑一,部队里能考上军校绝对是万里挑一,军校毕业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军官,哪怕背景差一些,也不会缺提拔重用的机会。 苏支书也不得不承认这条件确实可以,“这孩子竟然考上了军校,那可是太难得了。” “可不是吗!”刘春芳已经恍恍惚惚、难以置信了大半天,说到激动之处还是忍不住拍大腿,“别说咱们乡下再找不出这样出息的,就是去城里头找,又能有几个?我都听说了,薛家这小伙子毕业后回部队里当军官,津贴可高了。就算哪天转业了,回到地方上大小也得是个领导。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小美还能有这样好的运道,这门婚事要是成了,她下半辈子不得吃香喝辣、舒舒服服?” 这个插曲来得突然,让苏支书也大感猝不及防,但他明显比媳妇稳得住,十分冷静的问,“条件这样好,那就不缺给他们家介绍姑娘的,怎么还把主意打到咱们家了?” 刘春芳正在兴头上,也没注意老头子不太对劲的反应,兴致勃勃解释着,“这就是缘分了,小伙子最近放假回乡探亲,顺便来看嫁到青阳镇的小姑,他姑家跟老大媳妇娘家就隔了一条街,也是街坊邻居呢,刚好小美前儿也跟着她大嫂回娘家,两边一撞上,小伙子立刻就陷进去了,眼睛里哪还装得下其他姑娘?” “虽说如今已经不兴包办婚姻,可这薛峥嵘情况特殊,可能两三年才能凑一回探亲假,没多少功夫跟小美好好相处,只好先请中间人来咱们家探口风。”刘春芳说着又开始感动了,“他家能找到齐大嫂这个中间人,该知道的想必也知道了,依然坚持请齐大嫂上门,可见他对小美情谊深厚呢!” 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什么情谊深厚。苏支书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泼了盆冷水,给头脑发热到恨不得把民政局搬过来的媳妇降降温,“我记得这小伙子……年纪有点大吧?” “还行吧,也就比小美大了八岁。” “那虚岁都二十八了,这还不算大?” 刘春芳一脸无语,“二十八算什么,你自己不也是三十多才娶上媳妇?” 苏支书:…… 虽然他自己三十好几的时候,娶了十八一枝花的小媳妇,心里美滋滋,但是想到如花似玉的小闺女嫁老男人,他就不得劲了,清了清嗓子,“我就是觉得小美眼光挑剔,恐怕不会满意这个人。你是没见过陆城那小子,别的不说,那模样真真是跟画报里的明星一般俊。” 刘春芳还真没见过带坏闺女的臭小子,也不觉得小伙子长得俊有什么用,姑娘们还能凭着年轻貌美说个好婆家,男人娶媳妇不都凭赚钱的本事么?因此对老头子的话不以为意,“这么好的小伙子她要看不中,是不是想上天?” 说着顿了顿,又用锐利的眼神看向老头子,“说来说去,其实是你自己瞧不中吧?” 苏支书这回沉默的时间长了些,终究没法昧着良心说这对象不行,长长的叹了口气,“就像你说的,薛家那后生的未来潜力,是咱们家小美高攀了,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最不放心的无非就是小美了,她虽然满十八了,心性却不像村里其他姑娘一样懂事早熟,怕不是还把自己当孩子!” 刘春芳嘴唇翕动,很想反驳老头子想太多,姑娘家不都是结婚后才慢慢学着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做一个合格媳妇的? 但她内心不得不承认丈夫一语中的,他们闺女的情况还真是特殊。 村里其他女孩,种地好不好、学习行不行,都不重要,她们始终是妈妈的好帮手,小时候帮妈妈洗衣做饭、照顾弟弟妹妹,长大了帮哥哥嫂嫂照顾侄子侄女,年纪轻轻便熟练掌握了老母亲的技能,等到嫁人生子,照顾起自己孩子来便得心应手,完全不需要长辈操心。 可自家闺女会什么? 她从小到大都是被照顾得妥妥当当的那个,让她结婚生子,说不定她还嫌带娃影响她吃喝玩乐。 想到小闺女可能会干出来的极品事,刘春芳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清醒下来了。 看她认真在听,苏支书也继续分析,“再说了,乡下人家里,只有怕拖久了嫁不出去的,才十七八岁就急着说亲嫁人,但凡条件还可以的,二十二三也不晚,老大媳妇不就只比老大小两岁?说真的,小美什么年纪都不会愁嫁,咱们跟亲家一样,再养闺女几年又何妨?” 刘春芳承认丈夫说的都对,但她并没有被绕进去,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照你说的,再养她几年,可到最后还是要送她出门,不跟现在一样吗?” 苏支书摇头,“不一样,小美现在才懂事一点,咱们抓紧多教她些为人处世、生活技能,而且老大也成家了,看他们小两口的黏糊劲,指不定哪天就让我们抱孙子了,小美当了小姑姑,帮着照顾嫂子侄子,也能更沉稳些,之后嫁人就不用咱们这样发愁了。” “想得挺美,可你闺女只是转了性子,又不是换了个人,还指望她能事事都听你安排?” 苏支书顿了顿,确实忘了闺女是整个计划中唯一的变数。 但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也不能灭自己威风,苏支书乐观道:“事在人为,这不是已经摸到她的脉了?” 他说得有理有据、胸有成竹的样子,刘春芳仍然将信将疑,总觉得这老头子在下一盘大棋。 可他不肯说实话,她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索性把这点疑虑抛开了,沉吟道:“说这么多,小美早晚还是要嫁人。想法是好的,只是别忘了,薛家小子这样的军官人才,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能保证再几年,还能给她说上这么好的亲吗?别到最后反而把她耽误了!” 苏支书:这个……他确实没法保证。 老头子难得这样无话可说,刚还有些萎的刘春芳,重新支棱起来了,“你说的那些也太早了,人家只是想相看相看,成不成都不一定,咱们还是脚踏实地点,先把人招待好再说。” 苏支书张了张嘴,想说这都想来家里相看了,还能相不中? 但他想到什么,又默默闭上嘴,最后竟是选择了摆烂,静静看着妻子为此时忙进忙出、风风火火的张罗。 其实刘春芳嘴上说着男人长得好没用,但也知道她闺女不是正常人,搞不好真让老头子说中了,这丫头就喜欢绣花枕头呢? 于是她也提前留了个心眼,只说家里最近有人来做客,以免苏怀瑾提前憋着劲给她捣乱。 就这样,薛家一行人都到了跟前,苏怀瑾还一无所知,被刘女士支使的团团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给客人送糖果点心,她索性把自己当个么得感情的招待小妹。 第十三章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苏怀瑾是个么得感情的招待机器,她妈刘春芳今天则格外感情外放。 薛家三人进到他们家院子,前一秒,刘春芳还在跟客气的跟薛母确认身份,互相介绍各自的孩子,下一秒,两人就亲亲热热的挽上了手,一口一个“嫂子”“弟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苏怀瑾:…… 是她眨眼的时候不小心错过了剧情,还是还融入得不够彻底,其实时下作风就这样,只要确认过眼神,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她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满脑子都是这瓜要从哪里开始吃,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自家房子塌了。 那边,刘春芳才跟薛母结束了长达十分钟的嘘寒问暖,视线转到薛母旁边的一双儿女身上,重点打量她心心念念的好小伙薛峥嵘,瞬间代入了丈母娘心态,越看越满意。 薛峥嵘今天穿了身军装,把肩宽腿长的好身材展露无遗,别说对男人长相不在意的刘春芳对他满意,就连苏怀瑾都挑不出多少毛病。 苏支书还是不够了解他闺女,只知道她是个颜狗,却不知道她这个颜狗可盐可甜、来者不拒,可以欣赏各种风格的帅哥美女。 陆城那样五官精致、性格不羁的小狼狗男友,抛开现实因素,苏怀瑾内心是喜欢的,当然她的心头好还是自家的豪门男朋友。 单论外貌,谢景峯一点也不输给让苏支书都不得不承认的“小白脸”陆城,当然他们风格不同,他是那种刀削斧凿般的深刻俊朗,身材也很完美,宽肩窄腰、行走的衣架子,加上千亿豪门继承人的身份,以及那些不为外人道的经历,活脱脱小说里走出来的霸总男主。 饶时苏怀瑾自命不凡,坚信自己一定能嫁入豪门,也知道遇上谢景峯是她三生有幸。 可惜这样的完美男友说没就没,她只能看看英挺飒爽的兵哥哥过眼瘾了。 其实,在看惯了帅哥美女的苏怀瑾眼里,面前这位单看五官也就是一般程度的帅哥,以至于那天在苏大嫂娘家门口擦肩而过,她对穿着便服、身高腿长的薛峥嵘没留下任何印象。 而今天的军装,直接把他的身材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目测一米八八起步的身高和大长腿,腰勒得还挺细,浓眉大眼和古铜皮肤,在军绿色的衬托下,存在感瞬间飙升,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野性魅力。 苏怀瑾突然就get了制服诱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过她完全是欣赏的视线,不带任何特殊意图,而且随着刘女士的话,她很快把注意力从薛峥嵘的身材转移到了他手中。 刘春芳越看薛峥嵘,越像看到失散多年的亲儿子,笑的眼睛都没了,“来就来嘛,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 薛峥嵘硬朗的脸上挤出个笑容,“随手在镇上买了些奶糖和桃酥,一点零嘴,不值当什么,伯母不要嫌弃。” 桃酥?苏怀瑾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这可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镇上那家桃酥她见过,前几天赶集闻到香味,兴冲冲跑去问老板,好家伙,这价格直逼猪肉了。 她当时买完计划内的东西,兜里还剩几毛钱,买不起一斤桃酥,要个两三块尝尝鲜还是可以的。 但她什么也没买,转到别的店里称了两袋子玉米棍和水果糖。 省着点,这两袋零食够吃两个月了。 是满足自己彻底爽一把,还是把快乐延长到两个月,苏怀瑾毫无疑问选择了后者。 她是懂细水长流的。 只是啃着长条型爆米花,苏怀瑾心里依然惦记着高攀不起的桃酥,得不到的越想要,以至于一听到这个名字,她满脑子都是桃酥,啥也顾不上了。 刘春芳还在就“要不要带礼物上门”一事跟客人极限拉扯、没完没了,闺女已经噌的一下来到她身旁,迫不及待要帮她接礼物的架势。 苏怀瑾:弱小可怜但积极。 只要刘女士一声令下,她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大概是被她的积极打动了,刘女士终于松口愿意接受这份心意,薛峥嵘上前两步,长臂一伸,心心念念的桃酥就被送到了苏怀瑾眼前,她感觉已经闻到油糖混合物的特有香味,准备多时的小手一秒也没耽误,麻溜将它们收入囊中,同时视线也顺着这只手往上移,仰着头回赠了一个笑容和好人卡,“谢谢,你们能来做客真的太好了。” 她灿烂的笑容宛如暖阳,薛峥嵘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嘴角,刚毅的面部线条就像被融化的冰山,显出几分柔和。 苏怀瑾没注意对方的神情变化,这张好人卡发得真心实意。 刘女士对三位客人的到来高度重视,提前两天就准备起来,要她把已经很干净整洁的房子彻底大扫除,相当于增加了她的工作量,苏怀瑾一开始是不乐意的。 但这点不快,在今天早上看到她妈在厨房准备的东西时,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妈这次当真是大出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条肥美的大鱼、若干鸡蛋和腊肉蔬菜,苏怀瑾从原主记忆中知道,这伙食标准堪比过年啊。 她当场就把这两天的抱怨忘光光了,只剩满满的欢喜和期待。 当时,刘春芳看到她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狗狗祟祟,立刻拉响了警报:“今天招待客人,饭菜可不能马虎了,到时候我亲自下厨,让你大嫂打下手,你就别来厨房了,去院子里好好招待客人。” 虽然小美近一个月的表现都很不错,但她之前的壮举实在太深入人心,刘春芳他们大概这辈子也忘不了,让他们自家人承担所有也就罢了,但今天这种关键日子,不得不防啊。 刘春芳还担心自己的防备,会伤到小闺女脆弱的自尊,特意用了委婉的说法,没想到她闺女听完竟是大喜:“哇,还有这种好事儿?” 刘女士:…… 在苏怀瑾看来,不去厨房做事,等于翘着脚等投喂,真过年恐怕也没有这么幸福的。 这样的客人真应该多多益善! 苏怀瑾怎么可能会有小情绪了,她甚至生怕她妈反悔,反应过来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招待客人的事情都交给我。” 招待小妹尽职尽责,一边抱着沉甸甸的上门礼物,一边热情洋溢的招呼客人去堂屋落座,茶水点心她都备好了。 苏大哥看她挺不容易的,特意过去帮忙,“小美,东西给我吧,我放爸妈房里去。” 苏怀瑾一幅英勇就义的姿态,“不用,我可以!大哥你忙你的。” 苏大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肩上扛着救国救民的重担,一包点心而已,有必要这么大义凛然吗?不过他妹愿意,他也就随她了。 桃酥落在苏怀瑾手里,她正好以权谋私,找了个机会把东西放自己屋里去了。 刘春芳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作妖,因为客人还在,非但不能打骂训斥,还要帮她粉饰太平,“呵呵,我们平日里忙着地里的活,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小美在安排。” 薛峥嵘的二妹薛珍珠,终于忍不住瞪大眼睛,看向苏小美的背影,眼里满是清澈的震惊。 两位母亲的段位显然不是她能比的,刘春芳睁眼说瞎话,薛母的笑容也看不出丝毫怀疑,仿佛事实就是如此一般,“是吧,我一看就知道,你家这孩子机灵能干,真真是百里挑一。” 苏怀瑾安置好心爱之物,便脚步轻快的出来,没错过两位老母亲的对话,心想今天的客人来得太及时,根本就是给她送温暖来的啊! 投桃报李,收到许多福利的苏怀瑾也拿出十二分服务态度,争取做到宾至如归。 但是渐渐的,她发现好人卡似乎发早了,听着刘女士和薛母越来越深入的话题,苏怀瑾逐渐感到大事不妙——这三位客人,可能不是给她送温暖来了,好像压根就是冲着她来的! 好在事情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刘春芳跟薛母聊了一个多小时,即将进入正题时,才发现她没时间了,不得不去厨房准备午饭。 做完饭再想捡起话题,苏支书也回来吃饭了,他对挺拔如松、气质刚毅的薛峥嵘颇为欣赏,非要拉着人喝两杯,一边喝一边细细询问他在部队和军校的生活,旁边的苏大哥听得津津有味,也时不时插两嘴,场面很热闹,就连苏怀瑾都忍不住放下了戒备,凑过去围观。 边喝边聊,这顿饭吃到了一点半,苏支书拍拍屁股去上班了,薛家三人也没能再待太久,他们家在隔壁的柳林乡,走路得两个小时,得启程回家了。 于是到最后,刘春芳也没能跟薛母达成统一意见。 不过她自觉这顿饭宾主尽欢,薛家应该是很满意的,倒也不是很担心,热情送走客人,转头问另一位主角感觉如何。 苏怀瑾掷地有声:“我觉得不行!” 刘春芳愣住了,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万般无奈化成一句话:“那你倒是把手里的桃酥饼放下啊!” 苏怀瑾:…… 第十四章 一码归一码,她要么不结婚、要嫁就嫁豪门这件事没得商量,但小饼干它是无辜的! 苏怀瑾非但没听刘春芳的,还后退了一步,把手里的小饼干往后藏了藏,生怕她妈恼羞成怒动手抢食的小模样。 她还是她,弱小可怜,但头铁。 但苏大哥只看出他妹的弱小可怜,忍不住给她出主意,“小美,东西吃进肚子里,就不会有人抢走了。”有这小心翼翼防备的时间,还不如三两口把桃酥饼吃掉。 道理她都懂,但从小学习的规矩礼仪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就算她要抠脚挖鼻,举手投足仍保持着优雅风范,实在干不出当众狼吐虎咽的事情,苏怀瑾只能用力捏紧了小饼干,并试图跟刘女士讲道理,“妈,你冷静点,薛峥嵘什么都好,但他跟我就是不合适。” 刘春芳也以为自己会暴怒,恨不得抓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倒霉孩子狠狠揍一顿。 但也许老头子前两天的话,到底被她听进了心里,此时内心竟是出奇的平静,甚至还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我们好像都没说今天是给你们俩相看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妈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苏怀瑾简直充满了怨念。 上辈子,让她嫁入豪门可以说是全家的执念。 可即便如此,家里也没有像货物一样急着把推销出去的。 在大学就遇上谢景峯这个最佳结婚对象属于意外之喜,他们都没想到能够如此幸运,其实按照苏奶奶的计划,苏怀瑾不必过早付诸行动,倘若大学里没遇到合适的对象,就先享受大学生活,多交朋友、充实自己,适当的时候去一些宴会刷个存在感,别让人彻底把她忘了就行。 等大学毕业,心性趋于成熟,再正式进入社交圈子,到时候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相亲局安排给她。 苏奶奶的目标始终明确,培养孙女嫁入豪门,是为了反过来扶持苏家,所以她心目中的孙女婿不能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二世祖,他的出身、能力和品行都缺一不可。 这样的对象很难遇上,也许终究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她老人家稳得住,凡事不过尽人事听天命,几十年的落寞都忍过来了,越到紧要关头她越要求稳。 老太太常常告诫子孙,万事切莫急于求成。 苏怀瑾跟着奶奶的时间最长,耳濡目染之下,也学到了几分从容不迫。 毕竟,对她寄予厚望、投入了那么多的苏奶奶,都看得开,她自己更不着急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豪门立足必须要有继承人,而她也不能接受喜当妈,所以必须考虑生育年龄的话,她甚至觉得三四十结婚也不错。 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其实女人更是,女性平均寿命还高过男性呢。 四十岁,人生刚刚过半,此时进入下一个阶段刚刚好。 这样想得开的苏怀瑾,万万没想到她现在的身体年龄才十八,还是个宝宝,她妈就迫不及待给她组相亲局了——在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她差点整个人裂开了。 苏怀瑾无法理解,“妈,你们究竟怎么想的,我这么小,还是个宝宝,怎么就给我安排相亲了?” 别说现在国家宣传晚婚晚育,她甚至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啊,这相哪门子的亲? 刘春芳就知道这丫头语出惊人,问话之前已经把大门关好了,现在院子里就她们母女和老大两口子,也没什么避讳的,直接就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觉得自己小了,瞒着我们偷偷处对象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宝宝了?” “那处对象也不一定非要结婚,我不能单纯玩玩吗?” 她这句渣女宣言,放在这会儿是相当炸裂的,饶是已经习惯了她不走寻常路的苏大哥苏大嫂,此时都吓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刘春芳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时就挽袖子抄家伙,“玩玩,我让你玩!” 苏怀瑾信心满满以为能跟刘女士好好掰头,没想到她不讲武德,说不过就抄家伙,硬邦邦的鞋底板当前,她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直接滑跪,“妈,我错了妈,手下留情啊——” 刘春芳今天真的是气上头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她要是早出生个二十年,都得被拉去浸猪笼。 事情大条了,别说熊孩子喊妈,她现在跪地求饶也没用,非得好好揍一顿不可。 苏怀瑾不知道刘女士揍她的决心有多大,但她求生欲是满格的,于是上一秒还在侃侃而谈,下一秒毫无形象的抱头鼠窜、疯狂逃命。 保护伞支书父亲不在家,她又不想挨打,无处可逃之际只好把苏大哥拖下水,躲到了大哥身后。 皮糙肉厚的苏振兴也很有大哥的样子,挡在她跟前,帮她扛下所有。 刘春芳气到跳脚,又抓不到罪魁祸首,抓着傻大儿抽了好几下,苏振兴不痛不痒,笑得一脸憨厚,“妈,你消消气,小美知道错了。” “是,你妹知道错了,而且下次还敢!” 苏振兴:…… 躲在大哥身后的苏怀瑾也忍不住感慨,她妈好懂她哦! “你们就惯着吧,看能惯出个什么混世魔头出来。”刘春芳揍不到苏小美,又放不下为了招待客人而耽误大半天的农活,最后只是放了狠话,便扛着锄头气冲冲摔门出去了。 苏大哥苏大嫂不敢在她气头上火上浇油,也赶紧带上各自的农具追了过去。 走之前,憋了很久的苏大嫂实在没忍住,语重心长告诫道:“小美啊,你可长点心吧!” 苏怀瑾:喵喵喵? 一脸莫名的送走老妈和大哥大嫂,苏怀瑾也要开始工作了,招待完客人的饭厅和厨房此时一片狼藉,她要花平时一倍的时间去收拾。 不过也有好消息,中午吃的鱼和肉都有剩余,其他饭菜也是照一天的量准备的,所以晚饭她只需要加热一下,就着鱼汤和腊肉的香味,一家人又美美的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下午被她气到把正事都忘了的刘春芳,已经完全冷静了,索性当着全家的面旧事重提。 苏怀瑾虽然差点被揍成孙子,但在原则问题上依然头铁,威武不能屈,问就是不行。 已经经历过一回,刘春芳毫意外,但还是觉得手有点痒,“人家小薛要样貌有样貌,要人品有人品,他到底是哪里配不上你?” 苏怀瑾从来不会为了帮自己开脱就给别人泼脏水,她坦荡得很,“我说了啊,我还小,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再说薛峥嵘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就是千好万好,我们也没戏。” 是她自己的问题。 苏怀瑾能欣赏各种风格的帅哥美女,却不是长得好就来者不拒的,她认为越是那种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反而越不能将就,都不图对方的身家地位了,那不得找一个男神级的对象来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 要是薛峥嵘是豪门本豪,一切反而都好商量,连感情都可以慢慢培养,还有什么是不能磨合的? 可惜他不是。 部队军官什么的,是她从来没考虑过的方向,苏怀瑾否决的毫不犹豫。 “你别太任性了!”刘春芳深呼吸了好几下,语气沉重,标志着她要动真格了,已经不是揍一顿就可以了事的。 刘春芳突然发现,自己打再多预防针都没用,苏小美死猪不怕开水烫,分分钟把人气死。 而她内心比起怒火,更多的是事情即将超出掌控的不安。小闺女的反抗她有心理准备,可她没料到的是,苏小美能冥顽不灵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油盐不进! 抵死不从的苏小美,再加一个心底巴不得养她一辈子的老头子,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千载难逢的好女婿被别人抢走? 只是想想那画面,一生要强的刘女士几欲呕血。 就在刘女士沉着脸思考对策的时候,被她认定在这事上很可能添乱的苏支书果然开口了,“小美,你妈说得对,你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万万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刘春芳难掩惊愕的看向丈夫,心想这老头子是突然吃错药了,还是也跟她一样,彻底被薛家那孩子的人品前程征服了? 不管怎么说,老头子跟她一条心,这事就有七八成希望,刘春芳心中大定,只等着老头子开始表演。 苏支书一开口,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好像选择性遗忘了几天对妻子说的话,神色是一贯的严肃正经,语气认真,“你不要还觉得自己很小。已经十八了,你妈这个年纪都快怀上你大哥了。既然现在不读书,确实应该好好考虑未来,我们总不能这样养你一辈子。” 刘春芳:咦,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算了,再看看吧。 第十五章 苏怀瑾也是万万没想到,就拒绝了一次相亲,后果竟然如此严重,支书父亲都不打算再养着她了。 难道她不再是他们最贴心的小棉袄了吗? 苏怀瑾无法接受这个打击,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我真的不能一直在家啃老吗?” 说到啃老,她语气理所当然到令人发指。 一直啃老一直爽。苏怀瑾自觉比起上辈子只光花钱不做事,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每天洗衣做饭负责全家后勤,不也算是用劳动创造生活? 按照网上的说法,她这是在体验一种很新的职业——全职女儿。 谁能想到,全职女儿也有面临失业的一天? 真是离大谱了。 苏怀瑾觉得荒谬,殊不知苏家众人也被她的厚颜无耻震惊了,专注逼婚这件事的刘春芳都忍不住出声,“你也知道自己在啃老!那你倒是睁眼看看,我跟你爸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再养你几年?” 也是,这辈子的父母不能跟她上辈子的比。 她爸妈不仅有家底有事业,还有顶格交的社保,就算哪天公司黄了,退休每人还有上万的退休金,养一个她绰绰有余。 而现在的爸妈,不用说她也知道,标准的手停口停,他们自己还在靠养儿防老呢。 想到这里,苏怀瑾下意识看向大哥,到时候爸妈跟着他养老,是不是可以买二送一,把她也打包带走? 她打什么算盘,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这轻飘飘的一眼,看得苏大嫂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丈夫一个心软,真把这事给应承下来。 说实话,给公婆养老也就算了,这是身为老大的义务,养小姑子算怎么回事? 她又不是断手断脚。 涉及到自身利益,苏大嫂再顾不上吃瓜,不着痕迹掐了丈夫一把,用这个方式让他保持理智,可别被小姑子忽悠瘸了。 其实她没必要这么紧张,苏大哥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或者说足够了解他妹,当时就呲牙咧嘴笑道,“别看我啊,小美,大哥虽然少不了你一口饭吃,但也没什么大本事,种地的苦日子你怕是过不惯,还不如早点听爹娘的安排,找个有家底还有本事的妹夫,让你吃香喝辣过一辈子。” 他很想说小美与其指望他这个没用的大哥,还不如看看老二,那小子一肚子坏水,跟着他日子指定差不了。 不过老二不在现场,自己也不能瞎代表他,只好把话又咽回去了。 苏大嫂没注意他的欲言又止,她觉得他这是听自己的话,总算支棱起来婉拒小姑子,虽然过于委婉了点,她心里也挺美,赶紧站出来附和道:“对啊,跟着我们过日子能有什么出息?小美你要是跟这薛峥嵘成了,以后不是军官太太,就是官太太,那才叫风光哩!” 这俩木头桩子总算知道站队了,刘春芳同志朝他们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可是他们轮流下场洗脑,苏怀瑾始终不为所动。 她很清楚,薛峥嵘只是个草根军官,又不是太子爷,能风光到哪里去? 虽然她只是个小村姑,可她眼光高啊。 不过父母和大哥大嫂的话,苏怀瑾多少也听进去了。 她这么长时间,一直拒绝思考未来,躺平摆烂、自欺欺人。 但是长达两个多月的乡村生活,体验过种种上辈子意想不到的事情,再不能接受的也该接受了。 支书父亲算是一句话把她从乌龟壳里拽出来了,上辈子再好,她也回不去了,活在当下,就不得不为以后做打算。 只是苏怀瑾其他都可以重新规划,嫁豪门这件事她想坚持到底,不仅仅是因为执念,也因为这是她和上辈子保持联系的唯一方式。 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不考虑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也不会苛求结果,只是做人嘛,梦想还是要有的。 她这也是不忘初心哈。 苏怀瑾都要被自己的持之以恒打动了。 因此,家人们给的建议她无法采纳了,苏怀瑾只能转动她聪明的小脑瓜,思考其他出路,还真让她想到了,“我不可以出去工作吗?” 苏支书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想到刚还理直气壮啃老的闺女,还有这般志气,无视了此刻给他使眼色使到眼睛快要抽筋的妻子,沉吟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能找什么工作?” 刘春芳还没弄明白,重点是怎么从她看好的女婿身上,跳到找工作的,但她已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腾地站起来,“是不是还惦记着去南边工厂那档子事?我告诉你,没门儿!” 拉响警报的刘女士,没想到她闺女反应也不小,恨不得把头摇成拨浪鼓了,“不不不,我才不要进厂拧螺丝钉!” 苏大嫂小声嘀咕,“什么螺丝钉?现在不都是流行去厂里织毛衣吗……” 苏怀瑾疯狂摇头,“不管拧螺丝的还是织毛衣,不行就是不行。” 不得不打工生存已经很惨了,至少要给自己找份清闲体面的工作吧?反正进厂是不可能进厂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厂。 苏大哥憨厚归憨厚,还是很懂他妹的,一眼看穿她拈轻怕重的本质,忍不住提醒道:“小美,你要是能把高中毕业证拿到手,就在咱们村小学当个老师也不错,舒舒服服坐办公室里。但你都不念书了,等于只有初中文凭,爸肯定不会给你安排。” 其实,他们附近有些村子的小学老师也就初中学历,都没人说什么,但他们的支书父亲,除了督促村民勤劳致富之外,最重视的就是村里娃娃的教育,甚至强压着村里孩子去镇上把初中念完。 他必不会允许半桶水的小美去村小学祸害祖国的花朵。 老大这话总算说到了苏支书心坎上,他点头,“不错,你要是有个高中毕业证,别说咱们村里,你想去镇上、甚至是县里,也不是不能安排。” 苏怀瑾正要问支书父亲能给她安排什么,不想有人比她更着急,苏大嫂已经提前一步问了,“爸,您能给小美去县里安排什么工作?” “我在县里还是认识几个人的,但凡她有个文凭,那边厂子里的文员或者会计总能胜任,图书馆临时工也不错,轻松体面。” 苏大嫂听愣住了,她一直知道公公神通广大,却没想到他还有这人脉,小姑子拿个高中文凭就能当文员会计了,这不跟中专文凭差不多? 苏支书没想到,闺女对这番话没什么反应,倒是把老大媳妇听出神了,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转头问大儿子,“你想不想去县里打工?” 苏振兴被问的莫名其妙,“不是以前就问过吗?我又没学历,坐不了办公室,比起去厂里被人从头管到脚,或者跟着师傅到处盖房子,我还是更乐意在家里种种地、养养鱼。你跟妈也说了,咱们再辛苦两年,攒些钱让我去学开车,以后地里不忙,我还能开车帮人拉货,赚头也不比给人打工差。” 苏大嫂刚日常羡慕完公公对小姑子的用心,就被自己丈夫透露的信息量砸晕了,“真的吗,你以后要去学开车?怎么一直没告诉我!” “最近事情太多,我给忘记了。”苏振兴挺理解媳妇的激动,刚得知父母这个打算时,他也飘飘然好些天,这年头能当司机可太有钱途了,学会这门技术,一辈子都不缺活干,谁都得羡慕他。 不过他早过了激动的时候,这会儿还能挠着后脑勺劝媳妇冷静,“也别高兴得太早,咱们结婚才把家底掏空,我学车还得等上好几年,毕竟买车可不便宜。” 苏大嫂:“什么,咱们家还要买车?” “对啊,不买车我学它做什么?” 苏大嫂:!! 此时此刻,苏大嫂完全被这接踵而至的巨大惊喜撞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想得起一秒钟前才对小姑子生出的那丁点不平衡心理? 苏支书就这样用一句话,将家庭矛盾掐灭在萌芽,深藏功与名,重新把话题引到小闺女身上:“小美,你有什么想法?” 苏怀瑾闻言收起吃瓜专用表情,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什么想法,学开车吗?那她好像不用学,年纪轻轻已经是老司机了,一成年立刻拥有了驾照,大学的头两年就常开妈妈不怎么用的玛莎拉蒂上下学,跟谢景峯确认关系后,他车库的座驾们更是随她宠幸。 要是没穿越这回事,她多半已经收到了人生中第一辆跑车,百万级、外观酷炫,是谢景峯准备好给她的毕业礼物。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支书父亲问这个,肯定不是让她也去开车。可以把开车兜风作为爱好,可当成工作也太辛苦了,还不如就按他之前说的,去当个文员,或者图书馆临时工……咦? 苏怀瑾感觉有点get支书父亲的意思了,正要深入琢磨,刘女士已经一语道破:她能有什么想法,拿不到文凭一切都白搭!难不成你还想让她回去把书念完?” 苏怀瑾眼前一亮:“我觉得可以有!” 刘春芳:…… 第十六章(入v公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妈一句话,让苏怀瑾那一闪而过的灵光,彻底拨云见日。 她发现支书父亲一口一个她不读书了,其实说的每一句话在点她,没把书念完的她损失了多少好处,简直是错过了一个亿。 那她回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切不就迎刃而解? 要不是他们突然提这个,苏怀瑾真把她休学生的身份给忘了。 别看苏怀瑾长着一张机灵的、老师宠儿般的漂亮脸蛋,总是对自己聪明的小脑瓜沾沾自喜,可她从来就不是个好学生,学习也没有给她带来过多少成就感,比起那些一学就会、轻松为她获得掌声和荣耀的才艺,念书实在是过于枯燥乏味且艰难。 她从小不爱学习,家里也不逼她,毕竟她在其他地方的天赋,已经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程度,学习成绩过得去就行,也用不着事事都追求最好。 家里还有她弟这个学霸苗子,最后姐弟俩也都双双考入清北。 甭管外人怎么看,苏怀瑾自己是相当满意的,她用行动证明了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尝到过走捷径的甜头,穿越成要啥啥没有的苏小美,她也没想起来还能用读书改变命运,也许是潜意识里认定自己不行、也吃不了学习的苦,便把这条最值得实践的路忽视了彻底。 苏怀瑾某个瞬间,甚至还想过利用先知优势创业致富,自己当豪门! 然而现实分分钟教她做人,再好的计划也要有启动资金,而她直接倒在了资本积累的第一步。 赚钱太难了,估计还比不上她啃老捞得多。 可惜这玩意儿讲究你情我愿,父母不想让她啃了,她就只能另谋出路,从来没考虑过的念书,竟然成了当前的救命稻草。 真香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苏怀瑾越想越觉得这事靠谱,“我虽然辍学在家,可又不是被开除学籍,还是可以回去念书的吧?大不了从高二开始读,毕业的时候也就二十,刚好能上班养活自己了。” 这样一来,她还可以再啃两年,赚到了赚到了! 苏支书看着一秒恢复自信、笑得无忧无虑的小闺女,摇了摇头:“不行。” 苏怀瑾:? 支书父亲怎么回事,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仅苏怀瑾怀疑人生,刘春芳同样摸不着头脑。 她刚才那句话,也让自己恍然大悟,心想老头子兜老大一个圈子,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以前巴不得退学的死丫头这都自己提出要回学校,他肯定很得意吧。 结果他居然拒绝了闺女的请求? 刘春芳始料未及,一时间只顾着琢磨这老头子葫芦里卖什么药去了,竟忘了出声戳破苏小美的痴心妄想。 令人无法捉摸的苏支书,直视二脸懵逼的母女俩,冷静指出闺女的前科,“放你回去念书,可到了县里一中,你究竟是在好好读书,还是跟以前一样胡闹,我们谁也不知道,同样的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 刘春芳还是没弄清楚丈夫的心思,但现在的风向对她有利,她当机立断抓住了机会,“就是,你高一成绩都快垫底了,又在家玩了一年,再回去也跟不上,这书念的没意思,为了个毕业证再浪费两年,不值当,再说学费和生活费不花钱吗?” 苏怀瑾:…… 好家伙,她还觉得上辈子连高考都没费多少心思的自己,如今为了生活不得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简直是委曲求全、卧薪尝胆,付出了太多。 万万没想到,她其实连重回校园的机会没有。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没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 原谅她一生要强。 支书父亲和刘女士他们不提醒她还有这条路也就算了,既然勾起了她的兴趣,他们越阻拦,苏怀瑾反而越想要,撒娇卖萌哀求道:“我想上学,让我试试嘛。” 苏大哥一直就很赞同老妈,高中念了也没多大意义,不像中专。 但是一看他妹都放低姿态哀求了,他瞬间忘了自己的立场,帮腔道:“爸,要不再给小美一个机会?家里也不至于连她的学费都掏不出来。” “学费当然掏得起,但就像你妈说的,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花了就要有意义,不能打水漂。” 苏怀瑾就知道装可怜才是她的老本行,屡试不爽,支书父亲已经明显松动了,大哥更是旗帜鲜明的给她站台,她当然再接再厉,努力眨着无辜的狗狗眼问:“那怎么才算有意义呢?” “你已经让全家失望过一回,再想回去读书,可以,拿出态度来。花这么多钱和时间,光想着拿毕业证可不行,就算考不上大学,至少得考个专科吧?” 参加过高考的苏怀瑾很谈定,她觉得这个事重在参与,反倒是支书父亲说的态度更值得推敲,这个东西要怎么证明,或者表示出来? 她试探着问,“那我发誓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苏支书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口头保证有什么用?” 苏怀瑾:…… 她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见支书父亲侃侃而谈:“你们学校还有一个多月就放寒假了,反正现在回去报道你也跟不上功课,不如先在家好好复习,不懂的地方等你二哥回来讲解,之后让他再考考你,确定你水平能跟得上同学,明年开学你就回去念书。” 刘春芳下意识追问道:“她要是跟不上呢?” “跟不上就算了,早点给她安排婚事吧。” 苏怀瑾:…… 大意了,支书父亲还有这种操作,是个狼灭,她甚至怀疑自己被套路了,而且她有证据! 但是不上学就结婚,她根本就没得选,明知道是套路,也只能抓住这个机会拼了。 苏怀瑾咬牙接受了这份不平等合约,苏支书满意了,刘春芳傻眼了。 好家伙,老头子这盘棋下得够九曲十八弯啊,中途几次都把她带进沟里,好在最后还是看明白了,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想让闺女回学校,不过是他们逼着她念书,和她求着他们想读书的区别罢了。 莫非这就是他那晚说“已经摸到她的脉”的意思? 刘春芳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通过这件事,她深深意识到,丈夫对小闺女的良苦用心,表现出来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两个儿子加起来,也未必赶得上他在小美一个人身上费的心思。 为了促成如今的局面,看似云淡风轻的老头子,背地里还不知道琢磨了多久。 这已经不是她强烈反对就能改变的事实,刘春芳索性不再浪费口水。 她就静静看着,看老头子机关算尽,最后能得到什么结果。 反正以她对这丫头的了解,这会儿指天发誓、恨不得立军令状,也就能撑个两三天,压根吃不了学习的苦,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学校了。 大不了她再等两个月,让老头子彻底死心,到时候小闺女还得落她手里。 两个月的时间,应该还不至于让薛家那孩子转头看上别人。 事实证明,刘女士还是高估她闺女了,苏怀瑾立志学习、把原主课本翻出来的第一天,就感觉两眼一黑,恨不得原地去世。 为什么,原主课本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难道她要从高一,啊不,甚至是初中开始复习吗? 那就不是复习,而是开天辟地了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深受打击的苏怀瑾,突然又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穿越以后,学习原主勤勤恳恳的在家洗衣做饭拖地,完了还利用休息时间研究缝纫机、努力赚外快,可她并没有因此过上好日子,反而越来越艰苦,仅剩的休息时间都得用来学习。 说好的越努力越幸运呢,这个世界为何对她如此残忍? 就这样,苏怀瑾一边怀疑人生,一边不得不认命啃书。 预料到这个结果的刘女士就静静看着,顺便默数倒计时。 但是渐渐的,她发现距离自己期待的结果,似乎越来越遥遥无期。 刘女士恍恍惚惚,难以置信,她那个好吃懒做的小闺女,每天哭着喊着哭着喊着学习使人痛不欲生,同时却还能在她爸的监督下,至少坚持看书四个小时。 她不知道这丫头学得究竟如何,但这份毅力当真是惊呆了她。 苏怀瑾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大概就是信念的力量,跟成绩不好就要被抓去结婚的后果比起来,学习的苦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所以被学习摧残到只剩一格电,她也坚强的撑到了寒假,熬到全家都期待的苏二哥,正式放假回家给她开小灶。 当初听到支书父亲说让学霸二哥放假给她补课,她内心是拒绝的,被迫学习已经很悲剧了,再找个老师压在头上、给自己增加负担,她是不是傻? 然而埋头苦读一段时间,苏怀瑾突然悟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她与其自己瞎几把学习,还不如找个老师帮她提高学习效率,反正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苏二哥再严格又怎样,还能更差咋滴? 想到学霸二哥回来带她装逼带她飞,苏怀瑾开始真心实意期待他放假。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天她路过门口,好像听到支书父亲提了苏二哥的名字,当时就收回脚步竖起耳朵,果然听到支书父亲叫苏大哥后天去市里接人,帮老二把铺盖什么的都搬回来清洗。 苏怀瑾瞬间忘了自己在门口狗狗祟祟偷听,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我也去,我也去市……啊不,去接二哥回家!” 苏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