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年》 第一章 缘灭缘起 办公室中灯火通明，段云眼睛紧紧的盯着电脑屏幕上的cad软件，面容略显疲惫。 自从半年前进入沈阳自动化研究所后，段云几乎天天都处在一个加班的状态中。 作为一名34岁的哈工大机械电子工程学的博士，这里是他博士毕业后的第一个工作单位。kanδんu5.net 有着如此显赫的学历，段云的工作却谈不上轻松完美。 由于他只是单位里的新丁，资历相比所里那些院士以及同样博士学历的老员工显然浅了不少，所以现在也只能做一些最基础简单的机械设计方案。 常年累月对着书本和电脑，缺乏体育运动，让段云的身体已经进入了亚健康的状态，身体经常出虚汗，发际线也不断的向后脑延伸，白天的工作尚且能支撑，到了晚上加班精力不够，就只能依靠香烟硬顶。 再次校正了一番设计图的各项数据后，段云眼见办公室中无人，随即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烟灰缸，点燃一根香烟后，背靠在椅子上惬意的抽了一口。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两声后就被挂断。 他知道这是女友罗艳君给他送饭来了。 说起自己的女友罗艳君，段云内心多少有些愧疚。 两人从中学的时候就是同学，后来一起考入成都的一所二本大学后，很快就确立了恋爱关系。 经历了大学时代的激情，毕业后没有如同其他情侣那般的分手季，而且一起在在当地找了一份工作。 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早已没有了头顶上‘天之骄子’的光环，连续数年的高校扩招早已让这个学历大幅贬值，进不了事业单位和高薪外企，只能在本地一家大型机车厂从一个技术员干起。 越大的工厂混日子的人就越多，刚进厂的段云曾经想在这个厂子干出一番事业，但现实却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段云所在的内燃车间技术组有十三人的编制，但真正干活的没几个，段云在这企业呆的时间越长，就越失望。 很多国企的通病是人浮于事，近亲繁殖的编制混日子拿空饷的人比比皆是，升职加薪靠的是关系和熬资历，甚至很多员工还充分发扬了‘以厂为家’的主人翁精神，家里缺什么，就从厂里拿什么……以至于段云一直都觉得这个工厂从创建到现在整整五十多年没倒闭当真是个奇迹…… 年轻人刚进入社会的时候总是一腔热血和个太过理想主义。 本想靠技术革新在厂子干出一番事业的段云很快掌握了车间的所有技术，但却始终不被领导重视，他提交给车间主任的技改计划总是能得到领导的表扬，但等段云离开办公室，他的计划书就被扔进了垃圾桶，再无任何音信。 到了最后，似乎有些不厌其烦的车间主任干脆给他安排一个闲职，他每天的工作就只是在在产品验收单上签个字而已，甚至都不安排他去车间走动。 时间一长，段云也算看清了这个厂子里的各种门道，身为大学毕业的技术员，工资要比一般工人高点，但却有着个看不见的天花板，五年，十年也依旧拿着差不多的工资。 段云所在的办公室距离总工只隔着一层楼，但对他而言，却是从入厂到退休所能到达的最长距离。 段云有自己的野心，他不想这么毫无希望的过上一辈子。 入厂一年后，段云重新捧起了书本，开始了漫长的考研之路。 直到第三年，段云终于重新踏入了大学的校门，从硕士，一直到博士，段云开始了第二个学生时代的轮回。 这期间，女友也随他来到了新的城市，期间很长时间段云都过着吃‘软饭’的日子，日常开销基本都花的是女友小罗的工资，生活平淡而温馨。 又过了七年时间，拿到博士学位后，段云没有如同他的学长前辈那般，选择出国或者在国内高校找一份轻松体面的工作，而最终接受了沈阳这家自动化研究所的邀请，成为了一名研究员。 段云之所以放弃出国机会远离国内一线城市的工作机会来到这里，原因也非常简单，因为这里给他的待遇中是最有诚意的，年薪二十万，外加一套两百平米的市区商品房！ 段云已经虚岁三十五，早已没有了大学刚毕业时的那种旺盛精力和锐气，而且女友罗艳君已经跟了他这么多年，段云必须要给他一个稳定的家，而有了房子，就能马上结婚！ 很多人年轻的时候没悟性，有了悟性却没了青春，有体力的时候钞票不够，有钞票的时候却没了体力。有眼力的时候看不懂美好，看懂美好的时候却没了眼力。 人生总差一口气，生命就在呼吸之间。 段云现在无疑已经是国内最顶尖的一波机械电子工程学专家了，但精力不如往昔，也没了当年的冲劲，不过至少段云现在看清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爱情还在，他现在需要想尽办法尽快给女友小罗一个名分和稳定的家庭，这也是他得知沈阳研究所分房后，毫不犹豫的选择这家单位的最重要原因！ 现在新家已经装潢完毕，就差回老家扯证办事了。 段云晚上夜班是可以去主楼旁边的食堂吃饭的，但这么多年他的胃口早已被女友罗艳君的厨艺养刁，好在两人新家就在研究所对面，所以女友几乎天天晚上会到研究所给段云送饭。 猛吸了几口烟，段云穿上一件外套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研究所大门口，隔着一条马路，段云看到了自己的女友小罗。 依旧是留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脸上依旧带着熟悉的笑容。 小罗对段云挥了挥手，快步向着段云走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突然从路口另一侧疾驰而来，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小心！”段云见状连忙大喊了一声，一个箭步猛的扑向了女友小罗。 但段云显然还是低估了这辆面包车的速度。 “碰！” 随着一声尖叫和巨响，疾驰而来的面包车瞬间撞在了两人的身上。 段云感觉身体瞬间飞起，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 “段云！撑住了！” “赶紧人工呼吸！” “我去把车开过来！” …… 朦朦胧胧中，段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混乱而嘈杂的声响，胸口似乎有好几只大手正在拼命的按压着，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是哪里？小罗呢？ 而当他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似乎是躺在地上，周围全是人，一个满是胡茬的壮汉正将他那厚厚的嘴唇亲向自己，一股浓重的大蒜味扑面而来！ “呕！” 胸部积压的剧痛和浓烈的口臭让段云差点昏厥，忍不住扭过头就呕吐了起来。 “醒了醒了！” “还活着！” “我就说了人工呼吸好使……” 周围众人见状顿时纷纷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而从地上坐起的瞬间，段云的脑海中顿时涌入了大量的记忆。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到了1982年。 而眼下穿越到的这具身体姓名也叫段云，是红光齿轮厂备料车间的一名搬运工。 原来，这小子一直喜欢车工车间的一个名叫何晓丽的女工，暗恋了好久，但他性格内向，脑袋反应也迟钝了点，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敢说。 今天这小子自己一口气灌了半瓶高粱白后，总算有了几分胆气，来到车间门口找到何晓丽当面告白。kΑnshu伍.ξa 人家姑娘本来就不认识他，况且长的有几分姿色也看不上一般的小普工，结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了。 倘若这小子是个脸皮厚的主儿的话，这事也就一拍屁股过去了，但偏巧他性子太过内向而且脸皮薄，一时想不开，直接从车间地上抓起了一把耗子药吃了下去！ 段云中毒倒地这一幕正好被碰巧路过的一车间主任王强路过看到，就是刚才要给段云做人工呼吸的那个车间主任。 王强吼了一嗓子后，整个车间顿时炸了锅一般，也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段云已经不是刚才的‘段云’，那小子吃了耗子药一命呜呼，却让段云的灵魂鹊巢鸠占！ “我说你小子没事吧？”王强瞪着一双牛眼对段云问道。 “没事……”此时段云依旧在呕吐中，毕竟那耗子药还是有几分毒性的。 自己明明是中毒，这帮家伙居然能想出人工呼吸这种急救法子，这他喵的是打算来个双杀么！？ “没事就好，杨生，你送他回家。”王强说着，对旁边的一个工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段云扶走，随后对旁边围观的工人喊道:“一个个都傻站着干什么呢？都赶紧干活去！” 王强话声一落，现场众人顿时一哄而散，纷纷回到了工作岗位，段云则被扶着离开了车间。 看到段云被送走，王强松了口气。 刚才看到段云中毒的样子，差点把他这个车间主任吓尿了，他倒不是有多关心段云，而是段云若是在他们车间出事，这个月的奖金铁定泡汤，搞不好他这个车间主任还会被厂领导问责。 “这个傻货……”王强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车间。 第二章 小试身手 走出厂门口，段云才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穿越到的这个年代。 前世段云是85年生人，孩童时代的他对整个80年代记没什么记忆。 天灰蒙蒙的，四周的建筑也非常简单，色调有些沉闷，让段云仿佛置身于昔日网络上一张张怀旧的老照片一样。 前身的记忆变的越发清晰，段云很快就对着厂子有了了解。 红星齿轮厂是国家‘二五计划’期间，由前苏联专家的指导，在古城大兴破土动工修建，现如今厂子已经有了两千七百多号正式员工，算是大兴当地的国营重点企业之一。 齿轮厂厂区面积不大，正对厂门口只有一条五百多米的街道，而街道两边分布着粮店，饭店，派出所，卫生院，百货店，澡堂，报亭，……完全就是一个自成生态的小社会。 段云前身其实也只是刚进厂不到一个月，之前曾经下乡陕北农村整整六年，年初的时候才接到返乡的通知，回到了红星齿轮厂上班。 从一个前途无量大博士研究员变成了四十年前的普通工人，坠落的速度之快，犹如自由体落地一般。 唯一让段云感到高兴的是，他现在的身体和前世相比差距简直不要太大，下乡六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挑粪挣工分，身体壮实的如同牛犊子一般，掀起衣服，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段云前世梦寐以求的八块腹肌！ 强健的身体，旺盛的精力，加上自己前世的记忆和头脑，使得段云一瞬间心潮涌动，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在这一瞬间，段云甚至感觉空气中都是满满钞票的味道。 “哥！”正在这个时候，段云听到一声喊，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甩着两条油黑辫子，长相俊俏，身材瘦削，穿着青色学生装，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女孩快步跑了过来。 凭借前世的记忆，段云很快就认出这女孩正是自己的‘妹妹’段芳，眼下正在厂办中学上高二，明年就要参加高考。 这个年代的普通人家兄弟姐妹都很多，计划生育是七十年代初才提出的，而之前国家的口号是‘人多力量大’，所以寻常人家有三四个甚至更多的孩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段云家的情况有些特殊，段云的父亲原本是厂办中学的数学老师，最终心脏病发作死在了剧场街的台子上，而当时自己的妹妹才刚刚四岁…… 其后的这些年，一家三口都靠着母亲高秀芝在缝纫社微薄的工资维持生计，没把兄妹两人饿死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哥，我听说你……你出事了？”跑道段云身前后，妹妹段芳一脸关切的问道。 “没啥事，我这不是好好么？”段云闻言心头一暖，随即笑着说道。 “那刚才你们车间小李到咱家说你……” “我就是喝水呛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段云随口搪塞了一句。 “可他们说你……” “他们都是扯淡，别听他们胡说！”段云并不想让妹妹受到惊吓。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刚才把我吓得够呛……赶紧回家，幸亏妈还没下班，不然妈还不敢定吓出啥事呢。”段芳一把拉住了哥哥的手臂，径直向着生活区走去。 齿轮厂的生活区家属楼大部分都是当年苏联援建的那种筒子楼，一条长长的、灯光昏暗的走廊，串起许多10平米左右的单间，每层楼有公共水房和厕所，楼道中堆满了各家的杂物，显得斑驳而陈旧。 一些下班早的妇女已经开始在楼道中生活做饭，不时翻滚的油烟让段云有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作为一个前世人，段云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 过道的几个邻居看向段云兄妹的眼神都有几分怪异。 一直以来，很多邻居和亲戚认为段家已经快完蛋了，父亲早逝，母亲在缝纫社收入微薄，儿子是个不开窍的傻子，只有段芳还算机灵，但毕竟只是个刚上高中的女孩，撑不起这个门户。 所以周围邻居几乎不和段家人来往，只是段云这次返乡进了厂子，众人才稍稍对他们家正眼看了一眼。 不过段云对左邻右舍这种看向自己的怪异目光并不在乎，嫌贫爱富是人的本性，哪怕是在这个无产阶级当家做主的年代。 段云的家就在二楼左边最里面的位置，十多平米的房间，里面的家具布置简直堪称寒酸，除了中间隔着帘子两张床和三把折椅，就只有一个单体立柜和一台缝纫机。 缝纫机上还放着一些书本，平时母亲会接一些做衣服的私活晚上来说，平时不用就给段芳当写字台。 前世的记忆中，段云头脑很笨，中学没上完就退学了，而妹妹段芳则非常聪明，墙上挂着的一排排三好学生奖状都是她的。 “这是你们的英语课本？”段云从缝纫机上拿起一本书翻看了一下后问道。 “嗯。”段芳闻言点点头，随即从床底下的袋子中摸出了几个土豆，说道:“我先去切菜。” 趁着楼道人少，段芳想在母亲下班前把菜洗净切好。 段云翻看了下那本英语书，顿时思索起来。 从1977年正式恢复高考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五年，如今全国上下正在掀起一股高考补习的热潮。 后世的人很难想象80年代年轻人对高考的这种狂热，在没有手机电脑，各种娱乐活动贫瘠的年代，很多年轻人选择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补习和高考上，而随着第一批大学生头上顶着的‘天之骄子’的光环，以及令人艳慕的工作分配，更是极大的刺激了很多对现实生活不满，想通过读书来改变自己命运的年轻人。kanδんu5.net 身为一个前世的博士生，段云的专业知识以及学历恐怕放眼全国都很难找到第二个人，毕竟在他大脑中，有着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的电子工程技术。 但段云现在是有知识，没学历，想要重新获得学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相比后世的高考，现在这个年代的高考要容易很多，凭段云的能力，他自然是可以毫无悬念的靠上大学的。 不过眼下这个月份应该已经过了高考的日子，段云想要上大学只能再等一年了。 而且段云现在所在的红星齿轮厂对段云而言，也算是专业对口，说不定从这里可以找到他人生事业的新起点。 将手中段芳的课本放下，段云一眼瞅见了衣箱上放着收音机。 “哥！这个礼拜天你进城把这收音机修修呗，都还几天没法开机了。”此时段芳端着一盆刚切好的土豆丝，走进来看了段云一眼后说道。 “这玩意还用到城里修？”段云闻言笑了笑，随即说道:“我来试试。” 段云毕竟是电子工程学的博士，修理这种老式的收音机根本就不在话下，而且段云本身对电器技术有种特别的痴迷，所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施展才能的机会。 “哥，你会修么？别整坏了。”段芳见状柳眉一皱说道。 这年头一台小收音机起码也要一百多块，几乎是一个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了，段芳自然很担心哥哥会把他整坏。 “放心吧。”段云随口回了一句，然后从缝纫机左边的小抽屉中取出螺丝刀和纱布，一屁股坐在床前抱着那台收音机研究起来。 一般修理这种收音机是需要万用表和电烙铁之类的工具的，不过段云打算先看看这台收音机的内部构造，然后在做其他的处理。 段芳见状，也只得撅着小嘴走开了，尽管她不相信自己头脑有些愚钝的哥哥真的会修收音机，但反正也是要进城修理的，索性也就转头继续洗菜去了。 段云拆开收音机后盖后，用嘴吹了下里面的灰尘，用干布擦拭了一下后，一眼就看到了链接开关线圈的地方有着明显的锈迹。 段云见状心头一喜，看样子他似乎已经不需要其他工具就能搞定这台收音机了。 用平头改锥轻轻的刮掉上面的锈迹后，段云重新装上电池，一扭开关，里面顿时传出了沙沙的声响。 “有声音了！？”听到收音机的声响，段芳立刻跑回到了屋里，一脸惊讶的看向段云。 “这都是小意思。”段云闻言笑了笑，说道:“你哥我可是电子技术专家……” “吹牛！肯定是你瞎猫碰上死耗子整好的。”段芳白了自己哥哥一眼，脸上随即露出了笑容，说道:“这下可以继续学英语了！” “学英语？”段云闻言一愣。 第三章 生财之道 “是啊，每天晚上我都听外国英语台呢，现在偶尔也能听懂一些对话了。”段芳从哥哥手中拿起收音机，接着说道:“只可惜短波国外台的信号不太好，杂音太大了……” “额。”段云闻言点点头，随即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以他对这个年代的记忆，国家是从1981年高考才将英语列为高考项目之一的，当时外语成绩本科按照40%计入总分，82年，也就是今年高考是按照本科70%计入总分，而从明年开始，英语成绩则是按照百分之百的分数计算到高考总分的。 而且在整个八十年代的中国，都掀起了一股学习外语的热潮，当时人们对外语的推崇是后世无法想象的，有些人为了考学，还有一些年轻人则是感觉新潮，总之这股热潮一直到90年代才慢慢褪去了一些…… 另外段云从自己的大学导师教授吃饭谈话中得知，他们在八十年代学习外语的条件非常简单，虽然从83年后，市面上已经能买到一些外语教材了，但资料很少，而通过收听一些国外的电台则是一个不错的学习外语的办法。kΑnshu伍.ξawΑp.kanshu伍.net 只不过这个年代国家对外国电台干扰的很厉害，加上时差问题，所以通常只有夜晚的一段时间才能收到相对清晰的信号。 还有就是一些港澳台的电台经常放一些流行音乐，其中包括一些那个年代最有名的歌手，诸如邓丽君的红遍了一代人的明星，这也是很多当时年轻人喜欢用短波收听国外台的一个重要原因。 段云刚才打开家里的那台收音机后，发现里面的电子元件设计相当的简单，只要有一些普通的工具和电子元件，段云是可以很轻松的将这种收音机的短波信号放大，去除干扰杂音的。 所以在这一刻，段云想到了一个生财之道。 “对了，你们班上的同学用收音机学习外语的多么？”片刻后，段云突然问道。 “他们晚上基本上都用收音机学外语的，我们学校还有补习班，老师也建议我们收听外语台。”段芳坐在一旁，摘着豆角，头也不抬的说道。 “额……”段云心头一喜，说道:“他们收音机都能收到国外台么？” “大部分同学家里的小收音机都是工厂发的，没有短波，只能收国内台……哥你问这个干嘛？”段芳感觉今天哥哥似乎有些奇怪，平时他下班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就是个天生的闷葫芦，眼下却突然一个劲的对她问这问那。 七八十年代，因为中波（mw）收音机结构简单，易于普及，出现的比较多，带短波（sw）的结构稍复杂，高档一点的收音机会有，另外加上那个时代对外形势严峻，所以很多工厂发的收音机只有中波功能，而没有短波， 而随着集成电路技术的发展，国内一直到80年代初才逐步兴起普及了多波段的收音机，调频由于频带较宽，声音质量好，抗干扰能力强，很快深得听众喜爱，成为主流。 红星齿轮厂早年曾经给工厂的先进分子和劳模发过不少这种廉价的中波收音机，当然，一些家庭富裕的已经换上了性能更好的多波段收音机，但数量还不算多，而段云母亲不是本厂的正式职工，所以为了女儿学习和娱乐，只得省吃俭用买市场上卖的这种最便宜的多波段收音机。 “太好了。”段云心头盘算了一番，片刻后对妹妹段芳说道:“小芳，你回头能不能和你英语补习班的同学说下，如果有需要修理收音机或者想收听国外清晰电台信号的可以找我改装，价格优惠！” “你！？”段芳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后，说道:“别开玩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修理收音机，我咋不知道呢，要是万一给别人的收音机整坏了，咱们家可赔不起！” “看来你不相信你哥哥我的实力啊。”段云嘿嘿一笑，随即说道:“要么这样好了，我这两天就给你的收音机加强下信号，让你白天也能听到国外台，如果你觉得还不错的话，就帮哥多在你们学校坐坐宣传，生意好的话，我奖励你零花钱。” “如果你真的能让我白天也听到国外台，我就给给你宣传！但你要记得给我买好吃的啊。”段芳闻言很干脆的说道。 “成交！” 段云闻言笑了笑，随即对妹妹竖起了大拇指。 对段云而言，修理普通电器虽然对他这个电子机械学博士显然有些大材小用，但这显然是个非常好的生财之道。 和后世的电器修理工不受待见不同，八十年代的电器修理工可绝对是个香饽饽。 那个年代的电器都是在国营商场出售的，出现问题虽然可以到商场修理，但那个时候电器厂的售后态度相当差，若是想好好让维修工修理一下，还要悄悄塞钱等对方下班后送到对方家里，这种现象非常的普遍。 另外在电器修理收费上，也很难明码标价，不用换元件还好说，可一旦调换零件，修理价格就直线攀升。 曾经有的地方，修电子打火机的人，摆个维修摊也赚了几十万元。搞单片机的人也有过一段发财的日子，而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彩电供应紧张时，有那种黑心的修理工，修三个彩电能挣一个彩电的钱，一个件不换也敢收200——300元，一直到九十年代，随着电子设备越来越廉价，厂家售后服务越来越好，这个情况才彻底扭转。 段云自然是不可能一辈子干电器修理工这行的，但毫无疑问是他赚取重生第一桶金的一个好机会。 正当段云思量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时，房门推开，母亲已经下班回家了。 “妈！”段云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喊出了这个称呼。 记忆中前身的母亲是个性格非常坚韧的女人，丈夫死后，虽然变的有些沉默寡言，但却依旧咬牙独立撑住了这个家，这十多年来过的相当艰辛，段云真心敬佩她，所以也能喊出这声妈。 母亲看到段云微笑了下，随即放下手中的东西，和女儿一起准备饭菜。 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闷，母亲只是偶尔给段云夹菜，随口询问下女儿段芳在学校的情况，然后就不在说话。 饭后，段云和妹妹一起收拾碗筷，而母亲则坐在缝纫机前继续干着刚接到的私活。 八十年代的厂区没有夜生活这一说，工厂广场有饭后散步和打篮球的青年，而段云此时则选择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父母，以及即将领证结婚的女友罗艳君。 内心涌上一股黯然神伤，但却有无可奈何。 但很快，感觉到周身袭来一阵强烈的倦意，段云最终昏昏然睡去…… 第四章 转岗 第二天，段云起了个大早，吃过母亲做的早饭后，径直向着工厂走去。 街道上一水的骑着‘大二八’的工人。 在这个将‘三转一响’的定为小康标准的年代，年轻人能有一辆永久二八加重自行车代步大概就和后世有一辆高级轿车一样有排面，另外这玩意凭票供yc市有新车的人也不多，但在红星齿轮厂，几乎是家家都有。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厂子太‘肥’。 大兴市是国家知名的‘煤都’，除了运煤的主力路线同蒲铁路外，还有多条公路，大量煤炭通过重型车辆从大兴运送出去，而生产这些重型汽车的一部分变速箱和发动机齿轮，正是产自位于大兴城郊的红星齿轮厂。 另外当初大兴刚刚建厂的时候，正处在国内煤炭大开发的时期，而从那个时候开始，煤矿用的单体液压支柱，就成为这家齿轮厂的一个主力产品。 正是凭着这两样拳头产品，红星齿轮厂这几年的效益非常好，工资在全市国营企业中，工资收入也算高的，所以整个厂区职工生活条件不错，当年是‘三响一转’早已普及，很多人家里都有了‘四大件’。 但，段云一家显然没有进入这个全厂共同富裕的行列。 段云虽然已经进厂，但尚且还没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一家三口到现在还只能靠着母亲一个人的微薄收入支撑，一个月二十六块的工资连厂里徒工的收入都不如，和工厂里的那些双职工家庭更是没得比。 所以到现在，都有也只能用‘11’路上班，自行车这种东西目前还摸不到边。 如同往常一样，段云进入了自己所在的备料车间，只是刚进车间门口，就立刻引来了里面众多同事怪异的目光。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厂区就这么大，厂里发生的任何大事都会通过各种渠道快速传播开来，毕竟八卦是人的一种天性。 昨天下午段云被一车间女工何晓丽拒绝后吃了耗子药的事情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大半个厂区，很多人已经将这件事当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其中有同情段家的，更多人则是带着一种幸灾乐祸，认为段云这小子又穷又笨，凭他的家境想和何晓丽这样的有几分姿色的小厂花搞对象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所以当段云重新进入厂子上班后，很多人看到他都指指点点，脸上都露出几分不屑。 段云当然对此不以为意，毕竟他只是刚穿越过来占据了这具身体而已，至于那个何晓丽，段云根本就没当回事，毕竟自己现在心中只有前世的女友。 “段云，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一个同事跑过来对段云说道。 “我这就过去。” 段云闻言，径直走向了位于车间最里面的主任办公室。 而当段云刚走进主任办公室，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只见此时的办公室长桌前坐着三个人，正中间位置坐着的则是一个身体发福，穿着白衬衣，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的老者。 看到这个带眼镜的老头，段云顿时愣了一下，因为凭借前身的记忆，这个老者正是红星齿轮厂的书记赵东升！ 其实平时段云这种普工是不容易看到书记本人的，但这次段云自杀的事情影响太大，以至于引起了总厂领导的注意。 职工的政工思想工作是工厂书记的职责所在，而且这次段云自杀未遂的事情在厂子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所以赵东升亲自出马，把段云找来了解情况。 “坐吧！”看到段云走进来后，赵东升看了他一眼，随即示意他坐下。 “段云同志，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坐在书记旁边是备料车间的主任杨志刚，是一名退伍专业的军官，四十多岁身体依然硬朗。 “没啥问题了。”段云闻言后回道。 “能和我们说说你昨天在一车间发生的事情么？”赵东升用手指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和善的对段云说道。 “赵书记，当时我有些冲动了，事后想想挺后悔的。”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这种事情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了……”kanδんu5.net 段云面对书记，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放肆的，他心里明白，若是自己表现的不够‘懂事’的话，这赵东升有的是手段收拾他，就凭他昨天的行为，赵东升完全可以将自己暂时停薪留职，虽然这年头的国企正式工不能开除，但只要将段云赶出工厂，日后他出任何事情，工厂都能将责任甩的干干净净！ “嗯。”果然，赵东升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显然对段云的这个态度很满意，握在手中的那支钢笔也重新插回到了口袋中。 “不过……”段云眼珠子一转，接着说道:“赵书记，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一下。” “你说。” “是这样的，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想成为一名技术工人，所以赵书记您能不能把我调到一车间上班？” 段云知道自己这样的小工人平时是很少有机会和书记说上话的，正巧他要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为了安抚自己，应该会给自己一点妥协，倘若不把握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哈哈哈！” 段云话声一落，会议室中顿时一阵哄笑声。 之前段云追求的那个何晓丽正是一车间的车工，段云这么说在几个领导看来显然是他对这女工有些不死心。 但实际上，现在的段云对那何晓丽没什么感觉，他就是想干个技术工作，而不是在这备料车间靠卖力气吃饭。 “段云，你小子有什么心思我们明白，但革命工作有分工，你不适合学技术，而且咱们车间的工资也不比一车间低，如果干的好，奖金也一分不少你的，将来还是很有前途的……”此时段云的车间主任杨志刚收敛了笑意，正色对段云说道。 在杨志刚看来，段云无疑是最适合在他们车间上班的，下乡在农村挑了六年大粪，段云的体格壮实的和牛犊子一般，一把子力气在这个齿轮厂都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另外一点就是这段云头脑迟钝点，文化水平也低，根本就不适合从事技术工作，反倒是人老实听话，简直就是个完美的苦力。 “杨主任您不能这么说，我怎么就不适合干技术工种？”段云眉头一挑，接着说道:“老话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不比别人缺胳膊少腿的，别人能干的活，我也一样能干！” “你！”杨志刚没想到段云居然会反驳他，要知道这小子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眼下却突然变的伶牙俐齿起来。 “哎，我说小杨，段云同志既然这么要求上进，我看就给他一个机会好了。”赵东升直视了段云片刻后，突然说道。 “可是……” “不用说了！”赵东升示意杨主任闭嘴，随即微笑着对段云说道:“段云同志，我看这样好了，既然你认为你从事一车间的工作没问题，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从明天开始，我安排你正式去一车间报道，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一个月后你的技术水平能达到一般技工的要求，那么以后你就可以一直留在一车间了，倘若做不到，那你必须回到备料车间，你觉得如何？” kΑnshu伍.ξa 第五章 采购元件 “行！”段云闻言眼前一亮，很干脆的应道。 其实前世的段云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曾经在一家大型机车厂当过技术员，虽然从事的是技术工作，但也玩过普通车床，虽然水平比不上那些技术顶尖的老工人，但凭他的头脑和动手能力，短期内成为一名合格的车工是完全不在话下的。 “那就这样吧。”赵东升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对段云说道:“今天我给你放一天假，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上午上班后到一车间门口等我，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一下。” “谢谢赵书记！”段云闻言一脸的感激。 “行了，你可以走了。” 赵东升手一挥，段云随即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书记，这……这就完事了？”看到段云离开，杨志刚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赵东升。 “段云他昨天中毒，今天让他干重活不合适，还是多休息一天保险。”赵东升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不是……我是说段云他转到一车间合适么？他对那一车间那女工本来就不死心，这万一要是那小子在整点啥事的话……”杨志刚显然不能理解书记的安排。 “我安排段云他这个月上夜班，两人碰不上面的。”杨志刚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再说咱们厂悟性最高的徒工起码也要三个月才能独立操控车床，你觉得一个月时间够他学技术么？到时候还不得乖乖回到你这里上班？”看書溂 “额。”杨志刚闻言顿时恍然，随即看向赵书记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服。 赵书记善于权术，精于算计，在厂子上下是人尽皆知的，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处理的妥妥当当，确实让杨志刚心服口服。 “年轻人嘛，有时候不撞个头破血流他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赵东升说着，双手负于身后，离开了办公室…… …… 被书记放了一天假的段云此时离开工厂后，径直走到厂门口的公交车站，准备去一趟城区。 反正回到家中也无事可做，所以段云想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当前这个年代的环境。 在前世的印象中，大兴市是山西的一个四线城市，虽然号称煤都，但经济结构单一，居民收入不高，gdp一直都是处于全国下游的。 正所谓成也煤炭，败也煤炭，由于一些政策和人为的缘故，到了九十年代后期，除了几个大型煤矿，其他实体企业几乎全军覆没。 但82年的大兴市还是相当牛逼的，是国家首批的十九个‘较大的市’之一，除了煤矿之外，还有很多重工业和轻工业企业，门类完善，在全国也是数得上号的城市。 另外这里距离首都也很近，坐绿皮火车基本也就不到10小时左右，要知道，那个时候的火车也就时速40~60公里。 坐上公交，半个小时后，段云已经出现在了城区的西门外。 当时大兴市最为繁华的无疑就是西门外的红旗广场，这里是全市唯一有红绿灯的地方，最大的国营商店大兴市百货大楼也坐落在这里。 虽然刚进厂不到一个月，但段云口袋还是有点钱的。 下乡六年，回到家乡后，段云领到了一笔三百二十块的返乡补偿费，在这个年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 其中大部分段云上交两百块给母亲来保存，自己则留了一百块一直放在枕头下面，是打算和那个何晓丽搞对象用的，而这些钱现在也就成了段云的一个创业起步资金。 昨天段云答应妹妹帮她改装下家里的那台收音机，所以段云打算买点电子元件和维修用的工具。 这年头电器修理还算是比较吃香的一个行当，凭借段云的能力，修理这个年代的电器设备简直就是大材小用，但这也是段云现在能想到的最稳妥的生财之道，毕竟这年头做生意搞不好是会被政府当做投机倒把来打击的，而修理电器的电工则没人管。 百货大楼一楼是卖服装和各种家用商品的，二楼的则有电子仪表和原件的专柜。 段云来到二楼专柜后，顿时被柜台上琳琅满目的电子元件产品吸引了。 这个区域的柜台主营电子元件、万用表、示波器、电度表等电子和工业测量仪表，另外还有各种电阻二极管之类的小元件。 柜台里的东西很多都是上海和北京的产品，也有一部分则是大兴本地厂家生产的，价格则便宜很多。 段云先挑了个万用表，让服务员从柜台中拿出来试用。 这是一台上海产的500型万用表，拿在手中感觉有些笨重。 这年头的东西虽然工艺手法粗糙土气了点，但用料绝对是实在，只要是大厂的正品，可以用很多年都不出毛病。 用几个小电阻测试了一番感觉还行后，段云花了五块钱买了下来。 然后段云又选了一个木柄的45w的电烙铁三块钱，一盘焊锡一块一，另外还有一卷0.1线径的漆包线，这是用来改装家里收音机的。 而当段云准备再买一些电阻二极管之类的电子零件的时候，却不禁有些咂舌。 一只2ap1正品要7，8毛，业余品3毛多，3ax31要五毛钱，3ax81则需要八毛到一元钱…… 或许在后世的人看来这个价格不贵，但要知道，如今这个年头就算红星齿轮厂这样效益好的单位一天的工资也就一块多，根本买不了几个元件！ 虽然段云口袋中还有九十块，但他也知道，如果不精打细算买东西的话，自己的口袋马上就和自己的屁股一样干净！ 电器修理也是需要计算成本的，而且除了收音机，段云还打算修理电视机等其他大件电器，需要的元件会非常多，算计不到是会亏本的。 “同志，能借一步说话么？”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绿军装的青年靠了过来，对段云说道。 “我认识你么？”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段云顿时心生警惕。 第六章 次级品 这个年头的治安远不如后世，社会上闲散没工作的青年很多，菜市场和商业街区的小偷和抢劫犯横行，原先的国人一直生活在乌托邦里，十几亿人口的大国基本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旦出个强奸案、杀人案，马上轰动全国，能被国人念叨好几年。 那几年，学校下晚自习都要和同学结伴回家，如果女生回家时谁没结伴，老师第二天就要严厉批评。 后来，国内的治安情况才有所好转，但在这之前，大兴市这里的治安同样不容乐观。 “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好像想买电子元件，我这里正好有便宜货。”那绿军装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对段云说道。 “看看东西。”段云思索了一下后说道。 “这儿不方便。”绿军装四下张望了几眼，说道:“咱们换个地说话。” 这二年投机倒把可是重罪，百货市场公然兜售显然是不可能的。 “你哪来的货？” “我是咱们大兴电子厂的。”绿军装小声说道。 “工作证我看看。”段云依旧有些犹豫。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事呢？”绿军装脸上露出几分不耐，接着说道:“谁天天没事把工作证带身上？你可以到四牌楼那的电子爱好者之家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李菜头的名号？” “四牌楼哪儿还有电子爱好者之家？”段云听到这里顿时眼前一亮。 八十年代国内有很多无线电爱好者，那个时候各种相关的刊物，诸如《国际电子爱好者》《业余无线电》等期刊，另外电子爱好者的民间组织也很多，基本上各个城市都有。 “那帮人从我这里买东西的人不少，这你都可以打听，我这里的电子元件绝对是全市最低的，是厂家直销！”自称李菜头的绿军装男子拍着胸脯说道。 “行，那你领我去看看货。”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虽然买商场的东西有保障，但价格实在太贵，万一这绿军装真的是厂家直销，那么他也能省不少的钱，创业前期，精打细算是非常重要爱的。 “你带来多少钱？”李菜头看了段云一眼，说道:“要是只卖一两件的话，那咱们也就不用折腾了。” “要是东西能用，我就买个几十块的。”段云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内衣兜说道。 “行！咱们走。”李菜头一挥手，两人随即离开了百货大楼。 出了百货大楼后，段云跟着这人有走了十多分钟，穿过两条平房胡同后，走到了一家临街的小卖铺窗口。 “舅妈，把我东西拿出来，顺便再给整盒烟。”李菜头对着窗口喊道。 下一刻，一个中年妇女将一个布包和一盒大前门递了出来。 “抽烟。”将段云领到无人的胡同口，李菜头递给了段云一根烟。 “火！”段云也没客气，接过香烟叼在了嘴里。 李菜头掏出火柴，给段云和自己点燃香烟后，蹲下身子，将那个布包打开摊在地上，说道:“挑吧，普通电阻五分一个，二极管一毛，三极管一毛五……” “额……”段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拿起一个二极管看了一眼后，说道:“怎么没标注上漆？” “实话和你说吧，我们厂子的技术水平一般般，跟北京上海货没法比，半导体器件合格率较低，所以部分等外品都对外销售。但实际这些玩意用起来是没啥问题的，你要是买的多，还能优惠！”李菜头吐了个烟圈说道。 “我验下东西。”段云说着，将万用表从包装中取了出来。 “你快点，最近警察神出鬼没的，快赶上加里森敢死队了……”李菜头起身走到胡同口张望了一下。 拿起万用表，段云熟练的测试起来。 一连检验了几个三极管和电阻，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应该正如那李菜头所说，这些元件基本上没大问题，虽然次品用不长，能好歹有些还是能用的。 但段云不能表现太满意，买货的人总是会嫌货的。 “你这啥玩意？一个能用的都没有。”段云收起万用表，起身就要离开。 “兄弟，你这是逗我呢吧？货你也看了，一个都不买就要走？”李菜头闻言立刻拉下了脸。wΑp.kanshu伍.net “不能用我买来有蛋用？” “可别人从我这里买都没问题啊？” “那是他们不识货。” “我说，没你这么玩的啊，这走了这么远路，你一个都不买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李菜头堵住了段云的去路，脸色变的阴狠起来。 “要买也成。”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一包我十块全要了！” “你怎么不去抢！？”李菜头瞪大了眼睛，说道:“那包东西有三百多零件，起码值一百多块，你十块钱就想全包圆，逗我玩呢？” “二十，最多二十，愿意卖，我就全要了。” “那不行，最少三十五！” “二十五！” “滚犊子！” “再见！”段云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 看到段云真要走，李菜头连忙喊住了他。 虽然段云给的价钱确实低，但一口气买这么多元件的客户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另外李菜头现在确实挺需要钱的，想赶紧挣点钱买辆自行车，而这些元件本来就是他从厂子里夹带出来的私货，谈不上有什么本钱，加上最近市里打击投机倒把挺紧的，这么多货囤在手中也危险，所以低价抛售尽快拿到现钱才是正道。 “愿意卖了？”段云转过头问道。 “算我交个朋友。”李菜头将那包元件系好拎了起来，对段云说道:“你这家伙看着挺老实，没想到这么猴精，二十五就二十五！” “痛快！”段云嘿嘿一笑，掏钱交给李菜头后，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一大包零件。 “记住了，我平时每天上午基本都在这百货大楼转悠，下午就不一定能找到人了，如果你还需要什么特殊的元件也可以告诉我，回头为帮你找找，好歹过了这次，也算是老客户了，价格绝对给你便宜！”李菜头将钱装入口袋后，眉开眼笑的说道。 “下次买东西我就找你了！”段云闻言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了胡同。 …… 第七章 兄妹联手 东西都买到后，段云坐着公交回到了厂区。 家里没人，段云将那一包元件放到床底下后，拿出刚买来的万用表和漆包线准备改装下家里的那台收音机。 改装这种‘原始’的收音机对段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从妹妹床边找到一个用过的废本，段云用铅笔在上面依照这台收音机的元件画了一张电路图。 说起来段云前世自从大学后，基本都用的是cad软件，但手绘电路图的技术却一点都没落下。 修理改装收音机的短波接收灵敏度算不上多高的技术，不过段云却有另外的思路。 对于一般的电工而言，想提高收音机短波灵敏度有两个办法: 一是加大变频管的工作电流。但加大工作电流很有限度，此法不仅不能提高选择性，还能使变频管的噪音变大。 二是在短波段振荡线圈抽头与地之间并联465khz的串联谐振元件。此法虽然能提高收音机的选择性，但是线路板上面往往没有后加元件的位置。 而这二种做法对收音机的灵敏度提高有限，效果不明显。 段云只是思索了片刻后，就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改装方案。 他先将收音机上的三个中频变压器拆了下来，打开外壳后，露出缠着漆包线的内部结构。 段云快速计算出了更换漆包线所需要的匝数后，就将原来的0.8线径的漆包线换上了新买的1.0线径的漆包线。 这是个精细的活，但好在段云是个动手能力极强的人，当初在大学第一次接触无线电方面的实习时，他就是班里的翘楚。 用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段云才将变压器的线圈重新缠好，另外按照自己的思路又给这台收音机的输入输出回路上用电烙铁添加了几个电容和电阻。wΑp.kanshu伍.net 段云买的那些散装电阻没有标示，只能一个一个的测试，然后挑出能用的元件。 又过了十多分钟，段云改装的这台收音机终于大功告成。 相比这年头一般能改装收音机的电工，段云的水平显然要高的多，一般电工只能通过加大变频器的工作电流放大短波信号，但同样也会加大噪声，导致收听效果依旧很差，而段云改装的收音机不仅短波接收灵敏度大为提高，选择性也大为提高，并且有一条明显的优点，即无电台处无噪声，这个改进是段云所用并联的电阻较小的原因。选台也方便了，原来弱小的漂浮不定的电台信号变得容易接收，混台现象大为改善。 简单的测试了一下后，段云对自己改装的结果非常满意，随即将万用表和电烙铁收拾好，放回了床下。 “哥，你今天没上班啊？” 正当段云准备合上收音机后盖的时候，随着一声咔咔的门锁的声响，妹妹段芳已经挎着书包出现在了门口。 “今天车间没活。”段云随口搪塞了一句，随即笑着对段芳说道:“来的正好，收音机我给你修好了，你试试信号如何？” “你还真的会修收音机啊？”段芳闻言半信半疑，但还是从哥哥手中接过了收音机。 “吧嗒。”段芳刚扭开收音机的时候，没有听到熟悉的杂音，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但很快，令她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收音机的中波信号明显比以前清晰了很多，搜索频道的过程没有杂音，而且还收搜到以前根本就没收听过的频道。 最让段芳感觉惊喜的是，她第一次在白天的时候用短波清晰的收听到了很多的外语频道，信号清晰的程度让她不禁咂舌！ 段芳的同学中不乏家里非常有钱的双职工子女，他们用的小收音机都是市面上新出的，可却没有一个能在白天收到如此多和如此清晰的国外广播信号的！ “如何？”段云微笑着问道。 “哥，你咋做到的？”段芳的小脸上满是喜悦之色，将那小收音机爱不释手的抱在怀中，对段云说道:“你今天上去进城去修的？” “都说了是你哥我自己改装的。”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记住你之前和我说的话，周六日去补习班的时候带上收音机，帮我和你的同学做做广告，改装一台五块钱，生意好的话，给你买好吃的！” “五块钱！”段芳闻言吃了一惊，随即说道:“这……这有点太贵了吧？” “不贵，改装的材料钱也不少呢？”段云笑了笑，接着说道:“你当别人家都和咱们一样穷呢，他们能花一百多买市面上最好的收音机，在多花个五块钱根本就不算个事，这样好了，你每给我拉到一单生意，我就分你一块钱如何？刨去材料钱，你哥我其实赚不了几块的……” 段云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天生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只要这丫头真肯在学校卖力宣传，生意肯定会有的，所以干脆就用分红来‘收买’她，反正这也不是投机倒把犯罪的事情，不会影响到她的学习生活的。 “一台就一块钱？”段芳闻言眼前顿时一亮。 段芳从小到大得到的最大一笔零花钱还是当初上小学过六一组织春游的时候，当时她清楚的记得母亲给了她两块钱，这其中还是包括一顿午饭的钱。 如今拉到一单生意就有一块钱，这绝对是个让段芳想都不敢想的丰厚收入！ “你哥我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段云眉头一挑。 “成！”段芳很干脆的应承道。 “以后赚了钱，咱们天天吃肉！” “还天天吃肉，吹牛吧你！咱们厂子，厂长家都不敢说他天天有肉吃。”段芳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很高兴，说道:“我先去做饭去，哥你等着哈。” 说完，段芳甩着两个小麻花辫准备洗菜做饭。 母亲中午在缝纫社加班不回来，午饭只有兄妹两人。 妹妹的厨艺谈不好，会做的菜不多，事实上家里没多少菜可做。 这个年代的很多女孩基本上很早就学会做饭了，这也是出嫁前的必修课。 看着基本上没什么油花的饭菜，让前世一直被未婚妻小灶伺候的胃口极刁的段云有些难以下咽，但现在家里就这条件，就母亲一个人的那点工资，能维持个温饱已经算是不错。 这也让段云暗暗下决心尽快的赚到钱，而且是赚大钱！ 第八章 租房 饭后，妹妹收拾完碗筷开始午睡，毕竟学习也是挺费精力的一件事。 而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段云则干脆没有半点睡意，翻来覆去半响后，穿上衣服直接走出了家门。 维修电器的工具都已经买好了，但段云则还要解决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租房。 家里房子太小，就那十多平米的地方，唯一能用来维修电器的地方就是那个缝纫机，可那地方母亲晚上干私活，妹妹写作业都是要用的，段云总不能在自己床上用电烙铁，所以他必须要有自己的一个搞维修的地方。 这年头还没有商品房这个概念，就算有，段云手里的那点钱也买不起，所以租房是唯一的选项。 但想在厂区租个好房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工人的房子都是厂子分配的，谁都没富裕。 至于等分房，那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到现在厂里还有很多大龄青年等着分房结婚呢，厂长从前年就喊着要盖一批新楼缓解职工住房问题，可到现在连个地基的影子都没有！ 不过虽然租住宅用房子没戏，但段云还是找到了一个解决维修地点的办法。 原来，工厂生活区住宅的楼前，有很多简易搭建的小平房。 这些房子都是厂里的一些职工私自搭建的，面积不大，也就不到十个平米左右，但地面没铺，不能用来住人，平常都是用来放个自行车或者杂物啥的。 段云在厂区转悠了一圈后，终于看中了一间小平房，房子虽然不大，但重要的是这个小房私接了一根电线，这才是段云租房最优先的考虑。 和附近几个居民询问了一番后，段云很快就找到了房主。 “这房子我们不租。”得知段云是想租自己的小房后，开门的一个老妇摇头说道。 “一个月三块！”段云伸出三个指头说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 “五块！” “你等等，我去取钥匙……” 几分钟后，在房主的带领下，段云终于终于看到了这房子内部的情况。 里面杂物不少，基本都是一些废木头，生锈的锅和脸盘之类的东西，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 这一代的中年人是真的经历过什么叫真正的穷苦，所以什么东西都不舍得直接扔掉，哪怕是以后再也不可能用到的东西。 “电线是从我家电表下接的，你得分摊点……东西暂时还得放两天，回头我找个三轮车拉到废品库卖了，另外你要租的话，至少要租三个月的，少了我不合算，加上押金正好二十！”看完房后，房东老妇对段云说道。 “成！就这么定了。”段云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两张大团结，说道:“那就先租三个月吧。“ 其实这么小的房子租金不值这么多，但这厂区绝大部分小房都没有电源，所以多花点钱段云也认了。 下一刻，两人简单的写了张收据，段云拿到了小房的钥匙。 然后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段云将这间小房清理完毕，然后到挨着厂区的旧货市场买了个方桌和椅子，让货主推着自行车送到了出租房中，同时在厂区的五金店买了一个大瓦数的灯泡和一个插座，按在出租房中。 到了下午五点半工厂的下班广播开始前，段云终于布置完毕，以后他就可以在这里修理电器了。 晚上吃完饭后，忙碌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的段云直接躺在了床上。 虽然很累，但段云内心却始很兴奋。 想想自己新生活和未来事业的规划，段云就有种说不出的干劲。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激情燃烧的感觉了…… …… 第二天段云的很早，洗漱完毕后，他开始到外边晨跑起来。 现在的这具身体真的非常棒，哪怕一天忙下来再累，睡过一觉后，精神就会焕然一新，这完全就不是他上辈子那个亚健康的身体能比的。看書溂 早饭依旧很简单，只是这次母亲给他和妹妹一人用荤油煎了两个鸡蛋，自己则啃着馒头咸菜，喝着苞米面糊糊。 这一幕让段云感觉心头一暖，但也没矫情，吃过饭后就去上班了。 按照约定，今天赵东升要给段云安排到一车间上班。 只是段云刚到一车间的门口，就立刻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现在基本上全厂都已经知道段云被女工何晓丽拒绝后自杀未遂的事情了，所有从他身边走过的员工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厂区就这么大，碎嘴的娘们也多，一些对段家知根知底人对段云的评价很低，就是个脑瓜迟钝的笨小子而已，没啥出息可言。kanδんu5.net 而何晓丽在厂子占比不高的女工中也算有几分姿色的，所以几乎所有人对段云这件事的评价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人同情段云，有的只是对他的不屑和讥笑。 不过今天段云并没有看到何晓丽，但他也不以为意，毕竟他现在的灵魂对这个女人没什么感觉，他爱的只有自己前世的未婚妻罗艳君而已。 在车间门口站了足足半个小时后，段云终于看到穿着白衬衣的赵书记走了过来。 赵东升到一车间并非是专门来给段云安排工作的，其实他经常会在早上到各个车间走上一圈检查工作，给段云调换岗位只是顺便而已。看書喇 和后世厂长责任制的大权独揽不同，如今这个年头国企单位双负责制，都是厂长书记双领导制，厂党高官和厂长双负责制。 明面上，厂长和党高官还是看不出特别明显的矛盾。 “赵书记好。”段云看到赵东升后，脸上招呼了一声。 “来的挺早啊。”赵书记看到段云后微微一笑，手一挥，示意跟着他进车间。 看到赵书记走进车间，里面的职工纷纷赔笑招呼，可以看出，赵东升在厂子里威望还是很高的。 赵书记微笑着和工人打着招呼，而段云则四下张望，观察起车间的设备来。 偌大的厂房中放着几十台车床和铣床，尽管早已心理准备，但这些设备的老旧程度还是让段云有些感慨。 和前世他经常接触的数控机床相比，这里的设备显然太过落后，不过这也能理解，八十年代全国也没有多少数控机床，即便是有，也是优先军工企业，红星齿轮厂显然没有这样的待遇。 现在厂里用的还都是都是东北‘十八罗汉’六七十年代的产品，加工速度和精度都不高。 而在车间的一角，段云居然还发现一台非常原始的皮带传动的老旧机床，当看到铭牌的俄文以及标注的出厂日期居然是1951年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第九章 奖金 “赵书记！” 正在这个时候，一车间主任王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笑容。 “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赵东升对王强微笑着说道。 “啥事啊书记？”王强问道。 “给你们车间安排一个新徒工……”赵东升说着，用手指了下站在身后的段云。 看到段云，王强的脸色顿时一变，随即对赵东升说道:“书记，这小子他……” 前天就是王强抢救的段云，他自然对这个愣头愣脑玩自杀的小子没什么好感。 另外拒绝段云的女工何晓丽也在这个车间，倘若两人都在这个车间工作，万一段云这个愣头青搞出点什么事情来的话，他这个车间主任那可是要负责的！ “段云同志很上进，我觉得应该给他个机会。” “可是……” “小王啊……”赵东升上前将手搭在王强的肩膀上，走到一边对他轻声说道:“回头你安排段云上夜班，和那个女工班次差开就可以了，而且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如果一个月时间达不到熟练工水平的话，那就重新回到备料车间上班。” “一个月达到熟练工水平？”王强闻言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于是说道:“全按书记您说的来！” “很好。”赵东升显然很满意王强的态度，微微一笑，随即对段云说道:“你过来。” “书记……” “以后你就归王主任安排，好好工作，珍惜这次机会！”赵东升拍了拍段云的肩膀说道。 “以后还希望王主任多多照顾。”段云闻言，面带笑容的对王强说道。 段云对这王强印象还算不错，虽然当初自己中毒的时候这货居然要给他做人工呼吸，确实太过鲁莽了点，但终归是个好人。 “小段，今天书记也在这儿，咱们丑话说在前面，现在一车间生产任务比较紧，每个人都是有生产定额的，若是完不成的话，可是要扣奖金的！另外如果一个月内技术不过关，你就要从哪来再回哪儿去，一车间不养闲人，听明白了么？”王强一脸严肃的说道。看書溂 “明白。”段云闻言点点头，随即饶有兴趣的问道:“咱们车间还有奖金？” “有啊，只要保质保量的完成加工任务，每个月五块！”王强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接着说道:“其他车间也就一个月两三块的奖金，咱们一车间最高，是厂长书记一起特批的。” 国企在八十年代前基本上是没有奖金这一说的，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则改变了之前国企工资一成不变大锅饭的做饭。 1979年8月，蛇口工业区首项工程蛇口港开工，工人们干劲不高，每人每天8小时运泥20至30车。 两个月之后，工程进展缓慢，总负责人袁庚甚急，指示加快工程进度。四航局工程处决定从当年10月开始实行定额超产奖励制度，即完成每天55车定额，每车奖2分钱，超额每车奖4分。工人们干劲大增，一般每人每个工作日运泥达80至90车，干劲大的甚至达131车，可领奖金4.14元。 1980年4月，这个行之有效的奖励制度很快被上级有关部门勒令停止。奖金撤下，运泥量也跟着下去了。 后来这件事通过被领导知道后，马上在《内参》清样上批字，并转由相关部门执行。。 仅隔一天，蛇口的工地上就恢复了定额超产奖。这之后，华夏内地逐渐实行了工资奖金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办法。 到了1982年，很多企业都开始实行起了相应的奖金制度，而红星齿轮厂由于效益好，煤矿那边订单多，所以为了提高工人生产积极性，避免消极怠工，成为了大兴市最早一批实行奖金制度的单位。 “如果要是我超额完成生产任务的话，奖金会再往高提提呢？”段云思索了一下后问道。 “当然没问题！”一旁的赵书记微笑着说道。 “车间每个班组工作量都是有定额的，多劳多得，奖金没上限！”王强很干脆的说道。 “那意思是我一个月挣一千也是有可能的？”段云又问道。 “哈哈哈！” 段云话声一落，赵东升和王强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你要真能干出那么多活，一个月挣一万都行！”片刻后，赵书记拍了拍段云的肩膀说道。 而一旁的王强看向段云的眼神则有些不屑。 要知道，在一车间中，干活最快的是个名叫马国庆的八级车工，也是连续五年的工厂劳模，他每个月加工的工件是最多的，但就是这样一个牛人，自从工厂实行奖金制度后，最多的一个月曾经拿到过五十一块的奖金，这已经是工厂记录了，一般车工顶多也勉强能完成工厂的定额而已，撑死了多赚六七块！看書喇 “我会努力的。”段云微笑着说道。 “好好干！”赵东升说完，转身离开了。 “书记慢走。”王强赔笑着目送赵书记离开后，这才收敛笑容，转头看向了段云。 “王主任，那我现在……”段云等着王强给他安排工作。 “从今天开始你上夜班，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你现在回家休息，晚上十二点上班，到时候带班长会给你安排工作的。”王强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另外我还要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 “第一，出了厂门的事情我管不着，但在上班期间，你没正事最好离何晓丽远一点！第二，给我活的爷们点！别没事寻死觅活的，要是想不开，出了这个厂门口，上吊跳楼喝农药随便你！最后一条，就刚才书记说的，一个月时间如果技术不达标，从这个车间滚蛋，继续当你的搬运工，明白么？” 王强性格耿直，索性和段云明说了。 “行！”段云很干脆的回道。 看到段云答应的挺痛快，王强面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如果你以后能老老实实的干活，车间有什么福利好处少不了你的，行了，回去休息吧，记得晚上别迟到！” “那我走了！”段云说完，直接离开了车间。 …… 第十章 生意开张 白天不用上班，段云又可以处理下自己的事情了。 昨天买好了修理电器的工具元件，租好了房子，今天段云打算再到自己租住的小房中准备布置一下。 段云先回了一趟家，将昨天买来电子元件和万用表电烙铁一起带到了出租屋中。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段云将那一包电子元件放在桌子上，打开了万用表的开关。 这次买来的这包电子元件都没有标示，段云开始挨个测量电阻，至于电解电容用万用表电阻档大至判别分类，然后别在牛皮纸带上分别标出阻值分类摆好，方便以后使用。 让段云感到高兴的是，李菜头给他的这些元件绝大部分都是能用的，零星又几个数值偏大的电阻电容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被段云随手扔掉。 当段云将这几百个元件全部测试分类完成后，已经到了中午临近工厂下班的时间，段云将工具收拾好后锁上门，回到了家中。 母亲缝纫社最近活多，中午基本不回来，做饭就成了妹妹的事情。看書喇 后世很难看到上高中的女孩给家里做饭，但对于段云家这样父亲早逝，儿子下乡六年不归的家庭而言，妹妹段芳早熟自立也是一种生活的无奈。 “哥！” 正在楼道水房洗菜的段芳看到段云上楼后，笑吟吟的喊了一声。 “用我帮忙么？” “你笨手笨脚的做不了个饭。”当着水房中其他的邻居，妹妹段芳丝毫不给哥哥留半点面子，随即说道:“你先回屋等着，我一会儿告诉你个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段云闻言好奇的问道。 “你先回去，这儿不方便说。”段芳看了一眼周围的邻居，对段云挤了挤眼睛。 段芳绝对是个有心眼的女孩，段家和邻里关系相处的比较冷淡，这倒不是说段家不愿意交往，而是因为段家太穷，没人愿意和他家扯上关系，毕竟沾不上光，搞不好还会被借钱。 人就是这么现实的东西，段芳比一般孩子心智早熟的多，知道周围邻居对他们家有种优越的心态，所以家里有什么好事也不会让他们知道，省的拉仇恨。 “行。”段云对妹妹笑了笑，转身回到了家中。 早已口干舌燥的段云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喝了几口后，妹妹段芳已经推门进了屋。 “到底啥事啊？”段云放下杯子问道。 “哥，我给你拉到生意了。”妹妹段芳抿嘴一笑，接着说道:“早上我把你修好的那台收音机带到学校了，收听到那么清晰的外国台全班都轰动了，然后我就趁机帮你推销了一把……” “哈哈哈，还是我家妹子能干！”段云闻言哈哈笑着说道。 “其实我就是卖卖嘴皮子，结果没想到有人连定金都给我了，说是下午就把他们的收音机带过来……还有的同学嫌贵，想让我便宜点，我说一分价钱一分货，除了我哥，别人改装的短波收音机杂音太大……” 段芳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张钞票，递给了段云。 “你们同学还挺有钱啊。”段云接过钞票后看了一眼，发现整整四十块钱，顿时感觉有些惊讶。 要知道，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而这帮孩子竟然可以毫不犹豫的掏出五块钱的零花钱！ 而在段云前世的记忆中，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口袋里的零花钱从来没超过两块，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偷了母亲钱包的四块钱和同学到游戏厅打游戏，结果被父亲得知后挨了一顿胖揍，直到高考录取远赴外地上大学后，才有了几百块一个月的生活费。 只是段云不知道的是，红星齿轮厂双职工家庭比较多，养到孩子上高中的家庭父母基本上都在四五十岁左右，正是年富力壮的车间骨干或者领导，所以收入肯定不低的。 而且自从恢复高考后，大学生简直就是被捧上天的香饽饽，对于普通工人家庭来说，如果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绝对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是他们和孩子改变人生命运最好的机会，所以只要孩子上了高中成绩不错，身为父母是绝对舍得花钱的，孩子兜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用来买书本零食的零花钱。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段芳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长得好看，人缘极好，自然是有喜欢他的男生捧场的。看書溂 第一次搞修理，就接到了四十块的生意，要知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这不由的让段云心情变的异常激动。。 “哥，我想吃肉……”段芳看了眼哥哥手中的钞票，小嘴微撅说道。 段家的餐桌上已经有段日子见不到油水了，每天土豆白菜的日子确实难熬，况且妹妹段芳还正是身体发育的时候，所以眼见哥哥赚了钱，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来顿荤的。 “回头我就去买，另外……这是给你的推销奖。”段云说着，将一张五元的钞票递给妹妹段芳。 “要不了这么多……”段芳见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你是我哥，帮你应该的，再说你改装收音机也是有成本的，晚上请我吃肉就行。” “让你拿着就拿着，跟你哥我还客气什么。”段云笑了笑，他现在用的都是最便宜大电子元件改装收音机，成本段云早就算过，一台改装下来元件成本也就不到一块钱，绝对是‘暴利’的生意，但这个商业机密还不能跟妹妹说。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此时段芳心里乐开了花，这绝对是她从小到大得到的最大一笔零花钱了，将那张“大炼钢”仔细折好揣进口袋后，段芳对哥哥做了个可爱的表情说道:“哥，等这个周日我到了英语补习班，再帮你多拉几笔生意来。” “那啥，回头问问你们学校的老师，如果他们也想改装家里的收音机的话，我免费给他们修！”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段云明白，如果只凭妹妹一个人帮自己拉生意的话，显然是远远不够的，毕竟他们班上就那么点同学，而且真正肯花钱让段云改装的也不会有几个，所以段云需要一个更强力的宣传渠道。 正所谓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段云免费帮学校老师修理收音机，只要这些老师能帮自己在学校其他班级的学生面前宣传几句，那这笔生意就是稳赚不赔的！ 第十一章 师傅 “哥你给人家免费修万一亏本怎么办啊？”段芳面带忧色的说道，她是不会想到哥哥修理成本有多低的。 “别傻了，你哥我是做那种亏本生意的人么？”段云对妹妹笑了笑，说道:“没好处人家老师能帮您白宣传么？你十张嘴都未必有人家老师一句话管用。”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的？”段芳感觉现在哥哥似乎有些不一样…… “你哥我本来就是大智若愚，你没发现而已。” “吹牛！”段芳闻言吐了吐小舌头，将钱装入口袋美滋滋的继续做饭去了。 段云看了一眼刚到手的三十块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但他也知道，改装收音机这只是个小生意，想赚大钱的话，他还是需要的想别的辙。 其实重生后的这两天段云也想了很多事情。 他显然是不会甘心一辈子在工厂当个普通工人的，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做生意风险有点大，投机倒把在这个年头是重罪，而且就算他肯冒险，手头也没有足够的本钱。 至于参加高考上大学，至少还需要等到明年才有机会，而且段云上辈子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园读书，既然重活了一次，那么总是要换个活法的。 现在比较稳妥实在的办法就是，先在工厂混着，下班后兼职修理个电器啥的，等手头钱多了，在做下一步的考虑。 段云甚至想过要自己开一家电子或者机械方面的公司，以他的技术是完全能做出领先这个时代的产品的，但眼下想在城市开工厂是不可能的，挂靠乡村合作社也许有可能，但段云还需要准备一笔大钱才行。 总之，路要一点点走，饭要一口口吃。 妹妹做好午饭后，兄妹两人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如果不是饿得厉害，段云是真不想吃这样的饭菜，他的胃口早已被自己前世未婚妻罗艳君的高明厨艺养的很刁了，一般的伙食已经很难入眼了。kanδんu5.net 但在这一刻想起自己未婚妻却让段云有些伤感，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两人同时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撞上的一幕，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饭后，和妹妹一起刷完碗筷后，段云直接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晚上要上夜班，哪怕他现在没有困意，也要睡上一会儿。 夜班是最熬人的，从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换上衣服回家后已经是九点了，吃完早饭睡到中午正香的时候，又被叫起来吃午饭……整个白天都吃不好睡不香，长久下来谁都吃不消。 但段云也明白，书记和一车间的领导不待见自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不过段云既然打算从事技术工作，那就肯定不会低头的…… …… 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段云带着母亲给自己准备的饭盒，轻轻推开家门走了出去。 夜晚的天空万籁俱静，漫天星星点点，空气带着几分微凉。 通向厂大门的街道上两旁路灯有些昏暗，零星可以看到了一些上下班的工人骑着自行车从自己两边经过。 而当段云来到一车间门口的时候，这周负责夜班的三班长黄海涛已经等候多时了。 黄海涛年龄四十出头，是个工龄二十多年老车工，为人头脑灵活会来事，而且和总工还沾点亲的。 “还行，在晚来几分钟就迟到了。”黄海涛看了一眼腕上的上海梅花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换上工作服，我给你安排一个师傅带你。” “行。”段云说完，快步走向了更衣室。 而当段云换上衣服走出来的时候，门口黄海涛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 老者穿着很干净，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样子，但双眼却显得非常精神。 “段云，这位师傅名叫韩忠，以后他就是你的师傅了，韩师傅可是咱们厂的老技师了，是退休返聘的，水平高着呢，你以后可得跟着韩师傅好好学！”黄海涛对段云安顿道。 “韩师傅好。”段云微笑着对韩忠招呼道。 “嗯。”韩忠似乎对面前的这个新徒弟没什么兴趣，只是神色木然的应了一声。 这年头工厂的师傅可不是后世那个喊出来的尊称，而是实实在在的师徒关系。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傅不光给徒弟传授技艺，同时对很多新入厂的徒工而言，那也相当于一个靠山。 而徒弟跟师傅学艺，必须要全神贯注，干起活来不能偷懒、走神，否则就被训斥一顿，私下里，徒弟对师傅也要当半个老子一样孝敬，逢年过节要带着东西拜访，甚至还会帮忙养老送终。 虽然有些师徒关系并不那么和谐，但这年头总体上来说就是这种情况。 “那行，韩师傅您就领着小段先熟悉下工位，顺便给他安排下任务。”黄海涛说完，转身就走向了其他工位。 段云也随即跟在韩忠的身后，走向了厂房一侧的工位。 而此时工位上职工看到段云后，眼神都带着几分怪异。 现如今段云已经算是厂里的名人了，之前他为了一个女工自杀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甚至有很多青工在背后戏称他为红星齿轮厂的头号‘情圣’。 段云自然也是看出众人对他的好奇和讥嘲的，但他对此不以为意，毕竟他前世是个心智成熟的中年人，脸皮厚度和阅历是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望尘莫及的。 这个时候段云的心思则都暂时放在了自己的新师傅身上，他有些好奇这个韩忠，要知道，八十年代的国企是很少有返聘这种情况的，通常是师傅退休，徒弟顶上，用工上并不缺乏，而眼前的这个老头究竟掌握什么高端技术，才会让工厂返聘的。 而当段云跟着韩忠来到他的工位后，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韩忠使用的车床正是白天他见到的那辆1952年产的前sl车床！ 即便是在八十年代，这种老式的车床在国内也都淘汰的差不多了，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件老古董。 其实红星齿轮厂早二年就想将这个机床做报废处理了，但由于厂矿的订单越来越多，红星齿轮厂的生产任务大，所有车间领导最终决定继续使用这台老爷机床，而作为厂里为数不多能玩转这台车床的老员工，韩忠最终被退休返聘，和这台机床一起继续为厂子发挥自己的余热…… “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顺便帮我取料。”韩忠安顿了段云一句后，就启动了机器了，开始了今晚夜班的工作。 韩忠所在的工段是专门加工单体液压支柱的柱头的，由于这台老爷车床精度不高，转速慢，振动大，所以只能做柱头的粗车步骤，精车则换另外另外一台国产车床加工。 韩忠显然没有想认真教段云的意思，整整一个多小时，除了使唤段云取料上卡盘外，基本就没正眼看他一眼。 正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估计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韩忠对段云这个刚来的徒工有些冷淡。 其实不用韩忠教他，段云也是会点车工技术的，当年他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是在机械加工车间当的技术员，虽然那个厂子已经大量使用了进口五轴车床，但依旧有几台普车仍在加工一般精度的零件。 段云曾经在闲暇的时候请教过工人车床的使用方法，在那家工厂的三年中，也算是半个熟练工了，也能加工一些稍微有难度的零件。 所以尽管师傅韩忠使用的这台机器非常老旧，但只是看了一会儿，他就感觉自己已经能上手了。 而师傅不发话，段云也没吱声，只是在旁边站着。 夜班的工作有些漫长而无聊，但段云的头脑中则不停的再思考着一些工作上的技术问题。 在段云看来，如果只是一直加工液压支柱柱头这样简单的工件的话，那么完全可以通过一些简单的技术改进，就能让这个工作变的简单而有效率。 思索了片刻后，段云找到半截石笔，蹲在地上画起了设计思路图。 普通车床虽然在加工精度上有差异，但工作原理和操作方法则是基本差不多的。 如同这个液压支柱的柱头，分为粗车和精车两个步骤。 所谓的粗车就是将切好的金属材料加工到一定的预留量，而精加工则是在粗加工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加工加工精度。 在工件精度要求不太高的情况下，段云完全可以将这台车床直接改装成一台高效率的自动车床。 其实国内早在六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有工厂的技师进行过自动机床的改装，但那只是非常小规模的使用。 之所以这种改装机床没能在全国大规模的推广，主要原因就是改装后的车床的由于技术简单，只能加工单一的工件，若是还想用这台车床加工其他的工件，还需要进行重新改进，而且由于早期国内技术和设计上的一些限制和缺陷，容易出问题，所以这种技术是有局限性的。 但这种改装却很适合段云现在的工作情况。 师傅韩忠的这台老机床由于转速慢，震动大，精度不高，所以只能用来粗车柱头这种单一的产品，是非常适合自动化改装的。 另外段云的电子机械技术可不是眼下厂子里的那些老车工和技术员能比的，改装这样的车床简直就是小意思。 段云蹲在地上用石笔不断的写写画画，反复修改了好几处的方案，而他的师傅韩忠则干脆把这个新收的徒弟当成了空气，只是全神贯注的工作中。 第十二章 技术革新 一直到凌晨五点左右，车间的机床声少了很多，到了这个时候，好多夜班工人已经陆续放慢了手中的活计，要么找个角落抽烟聊天，要么就是干起了自己的私活，小铁锤，哑铃，和各种小工具。 而夜班的带班长到了这个时候也基本不到车间转悠了，仿佛和工人已经形成了默契。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厂吃厂。 对于车间工人在工作时间做私活的事情，厂领导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其实不光是工人，有很多领导也经常找些技术好的工人帮他们做一些家用的东西。 但这里有个原则就是，那就是这些私活只能用车间的废料和下脚料加工，另外大件的东西也带不出厂门口，所以只要不是影响工作太过分的事情，厂领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没人管。 而这就给了段云一个diy零件的机会。 韩忠四点左右就停车离开了工位，抱着他的大玻璃罐头茶杯蹲在车间一个无人角落喝茶休息去了。 老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一天就加工四十多个零件，感觉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后就不干了，而车间的另外一些徒工相比正式工拿得少，加上正式工不怕被开除，所以也都只干上几个小时后，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抽烟睡觉去了。 再说厂里这些年轻人都要留点力气下班回家打家具，厂里去年年底就放出风来今年要分房，所以‘四十八条腿’得提前准备。 看到旁边没人了，段云胆子大了起来，从工具箱取出改锥和其他工具，打算拆开外壳研究一下。 对于普车的内部结构原理，段云其实都是非常熟悉的，但这种五十年代的老车床段云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需要打开外壳了解一下。 用改锥费力的拧开这台老式车床操作台下的外壳，里面赫然露出了一组油腻黝黑的传动齿轮。 和段云想象的差不多，这台老式sl车床结构相比国产七八十年代的车床要简单一些，但毛子东西粗苯重，用料非常厚实，所以直到现在依旧可以正常使用。 从工具箱拿出一个用来记录工件的本子，段云在最后一页大致的画下了变速齿轮箱以及电路的简易图，又用游标卡尺量了一些数据标好后，将图纸扯下折好，放在了口袋中。 到了这个时候，段云内心其实已经有了一套大致的改进方案，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画出一套完整的图纸，另外工件尺寸也要设计精确。 车床改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段云这样的电子机械学的博士，做这种技术改进也是需要反复研究，毕竟这车床是国企资产，一旦造成机器的损伤报废，后果是很严重的。 忙完这一切，将车床重新装好后，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已然到了快下班的时间。 夜班的工人纷纷重新回到了车床前，在早上领导到来和下一班工人到来的时候，必须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而段云的师傅韩忠这个时候也拿着自己的茶杯走了回来，看了段云一眼后，再次启动了车床。 早上七点半，车间主任王强早半个小时到了车间，和三班长碰了个面聊了两句后，就径直来到了韩忠的车床前。看書溂 “韩师傅早！”王强面带笑容的和韩忠打了声招呼，看的出来，他对韩忠还是比较尊敬的。 “小王，这个礼拜天到我家喝两盅，前天你师娘老家寄来了腊肉，这玩意和辣椒一炒，滋味贼拉下饭。”韩忠嘿嘿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王强闻言眼前一亮，连声应道。 一旁的段云看到这一幕不禁撇了撇嘴，看得出来，自己师傅韩忠是个老油条，善于和领导套近乎拉关系。 其实这也正常，厂子就这么大，很多工人领导都是沾亲带故的，谁都要有个用得着别人的时候。 这也给段云提了个醒，他若是想在这个车间搞个技改，需要别人帮自己加工个零件啥的，也必须要有自己的朋友和关系。 “这小子……他昨晚表现如何？”王强用手指了指段云，对韩忠问道。 “还行，手脚挺勤快也挺能干的，技术方面嘛，慢慢来呗。”韩忠说道。 “嗯。”王强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但也没搭理段云，和韩忠挥了下手后，转身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段云不禁心头一暖，虽然这个韩忠对自己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却不是个背后说人闲话的小人，跟在这样的人手下当徒弟，起码不憋屈…… …… 下班回到家中后，段云一眼就看到了饭桌上母亲给他留下的早饭，打开上面的锅盖，段云看到里面放着两个剥了壳的煮鸡蛋还有稀饭和馒头。kanδんu5.net 段云家境虽然困难，但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只不过饭菜少见油水而已。 另外桌上还有半碗黄酱和几根水萝卜。 段云父母并非是大兴本地人，而是当年响应国家‘一五’计划是从东北迁过来的。 东北人管这种黄酱叫做‘大酱’，是用黄豆煮熟晾干成大酱块后放入缸中发酵而成的。 虽然没有东北农村那么宽松的住宅环境，但厂区的很多人包括段云母亲依旧保持着东北的一些习惯，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个腌酱的缸子，每年腊月和正月末二月初都会做上一缸子的大酱。 酱香飘满房间，水灵灵的蔬菜蘸着鲜得让人发抖的大酱，再包上一团米饭，塞满了嘴巴的感觉确实让人难忘。 那时候，酱也好吃，菜也好吃，米饭也好吃，什么都好吃。现在在饭馆里，永远也品尝不到那种味道。 段云前世是辽宁人，小时候也经常吃这种大酱，但自从远离家乡上大学后，食堂就主宰了他的一日三餐，而后来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工作学习的段云就基本上没再吃过这种家乡的味道了。 这让段云怀旧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兴奋，在他看来，这个年代虽然条件艰苦，物质匮乏，但依旧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让他有期待的感觉。 水萝卜蘸着大酱，喝着稀饭的段云感觉这顿饭吃的格外香甜。 饭后，段云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 中午时分，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房门推开，段芳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绿帆布书包走了进来。 看到哥哥正在睡觉，段芳脚步放轻，然后从身上取下鼓鼓囊囊的书包，慢慢的放在自己的床上。 此时段云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的觉很轻，刚才段芳开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你包里啥东西？”段云从床上坐起后问道。 “啊！”段芳惊呼了一声，随即转身看了段云一眼后，挥起小拳头轻轻锤了段云肩膀一下，撅着小嘴说道:“哥你这要吓死人啊？” “你心里要是没鬼的话，用得着害怕么？”段云闻言笑了笑，用手一指那个书包问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和前世小学生的书包都能压死牛的情况不同，这个年头的学生没那么多课外刊物补习资料，平时装的也就是几个课本和作业本，分量连块半头砖都不如，而妹妹眼下书包撑的这么大，里面肯定是有‘私货’的。 “能有啥，还不是帮你接的活儿。”段芳说着，打开书包，里面赫然露出足有七八台袖珍收音机。 “这么多……”段云见状，一脸的惊讶。 “这只是今天早上同学送来的，另外还有很多要到晚上和明天才能拿回来。”段芳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手绢包裹的小包，递给段云说道:“这是我收到钱，总共是一百三十五块，你数数。” “一百三十五？”段云见状一愣，接过那包钱看了一眼后，对妹妹说道:“你可真厉害啊，告诉哥，你是咋忽悠到这么多同学的？” 段云原本以为能妹妹段芳一天能帮他揽到几台改装收音机的活就不错了，但却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妹妹就一口气拉到这么多的生意。 “真难听，什么叫忽悠？”段芳白了哥哥一眼，说道:“你改装的收音机本来就信号好，比厂子里发的那种收音机强太多了，另外我们老师知道你会修收音机后，也帮忙宣传了一下，这里面大部分改装费，都是我们年级老师给我的……” “你这就不对了，我不是和你说了不收老师的钱么？”段云眉头一皱说道。 “我也不想要啊，可那些老师硬是塞给我的……”段芳撅着小嘴说道。 “你们学校老师都是万元户家里有钱没处花啊？免费修不要，还非要给你钱？”段云显然不相信妹妹的话。 “学校很多老师都是以前咱爸的同事，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他们不占这个便宜。”段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而且那几个老师还跟我说，只要你修理技术好，以后有电器维修的活就都找你来修。” “额。”段云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段云父亲以前就是校办中学的数学老师，最终病发猝死，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但他当年在齿轮厂中学还是有不少同事现在依旧从事教学工作的。 所以出于对段云一家的同情，顺水推舟帮忙照顾一下段云的生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十三章 拓展业务 “哥，我还有几个同学家里用的都是立式收音机，带不过来，他们说如果可以上门修的话，价格可以再商量。”段芳说道。 “行啊，不过我暂时没有时间，另外我手头也没有改装那种立式的收音机零件，等我星期天的时候去看看再说吧。”段云说道。 虽然那种上门维修的活比较麻烦，而且还不一定能买到相应的电子元件，但开门做生意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只要有时间，能赚的钱是必须要赚的。 而且像他的这种搞维修的轻易不能说你不会修，否则别人就会感觉你技术水平不行。 还有就是他这种电器修理既然没有地方开店铺，那么口碑就非常的重要，有些活赚不了几个钱却能赚到好口碑，只要能一传十十传百，有源源不断的修理活，就不愁赚不到大钱，这笔账段云还是算的清的。 “哥，我真的想知道，你这修理电器的技术是跟谁学的啊？”段芳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当你哥我下乡六年不是白下的？在陕西农村那会儿，一起插队有个懂电子技术的高手……说起来民间到处都是卧虎藏龙的高手啊……”段云故作感慨了一句，随即从那个装钱的布包中取出了六张‘大炼钢’，递给段芳说道:“这是给你的那份，买吃的去吧。” “哥，用不了这么多，主要是有老师帮忙，我没拉到这么多生意的。”段芳看到哥哥递来的钞票后，显得有些扭捏起来，她从小达到还没拿过这么多的钱。 虽然段芳从小就很机灵，心眼也多，但对家人还是很实在的，她也知道哥哥的修理生意才刚刚开张，买元件也是需要不少成本的，更何况她这只是举手之劳，自家人根本就不用把账算的这么清。 “你哥我有钱赚，就不能亏了你的那份，咱们是兄妹，用不着和我这么客气，这钱你拿去买身新衣服，另外想吃什么零食自己买。”段云将钱塞到妹妹的手中，接着眉头一挑说道:“哥不在的这几年，你和咱妈都挺苦的，现在我回来了，咱们家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 “哥……”段芳听到段云这番话，眼眶突然有些微微湿润起来。 “行了，不扯那些没用的，以后你们同学谁修啥电器的，都可以让他来找我，不光是收音机，电视电风扇之类的我也能修！”段云看来一眼妹妹，随即笑着抚摸了下的她的脑袋。 段云明白，如果自己以后想赚大钱，光是靠改装收音机还是远远不够的，需要拓展下自己的经营项目。 “哥，你连电视机也会修？”段芳一脸的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年头电视绝对是个奢侈品，彩色电视就不说了，那玩意是凭票供应的，全大兴也没几台，至于黑白电视，红星齿轮厂工人的工资这么高，有电视的人家也不多，全厂子加起来，估计也不过几十台的样子。 段云说道:“行了，我饿了，做饭去吧，等会儿还吃完还要继续补觉呢。” “嗯。”段芳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起身将哥哥刚给她的钱塞到自己床铺褥子下后，将早上段云吃过早饭的碗筷收拾起来准备去水房洗。 看到妹妹离开，段云看了一眼手中那一沓子的钞票，脸上顿时困意全无。 妹妹这边拉生意的速度完全超出了段云的预料。 而且如果段云父亲的那些同事老师能帮助段云宣传的话，那么自己的生意将会渐渐多起来。 这次除去给妹妹的三十元，段云净赚了一百多，至于元件的消耗则是非常便宜的，改装一台连一块成本都不到，所以可以暂时忽略。 现在段云加上昨天赚的钱以及上次到城里买修理电器元件剩下的钱，段云的身家已经超过两百块了。 虽然这笔钱看起来不多，但也相当于工厂一般职工四五个月的工资了，也足够段云去做一些事情了。 手头的电子元件暂时不需要再买了，那东西一旦受潮就会报废，而且段云没有能干燥保存太多零件的地方，所以现在只能是用光手头的存货后再找那个李菜头买。kanδんu5.net 所以段云打算先用一部分钱改善下家里生活，另外再用一部分钱，花在和车间同事的人情往来上。看書溂 之所以段云想到要和工厂同事处好关系，主要原因是前世作为一个曾经在社会上混迹过一段时间的中年人而言，是深知若想在工厂混得好，是必须要有自己人脉关系圈子的。 尤其是段云现在想要在车间做技改，加工各种零件都要四处求人，而自己在厂子里无亲无故，没几个肯帮忙的同事，他什么都做不了。 想了一会儿后，段云很快就有了主意。 吃过午饭后，段云也没再继续补觉，而是拎着妹妹那一书包的收音机，来到了自己租的小房中。 将桌子的灰尘简单的擦拭了一下后，段云开始了工作。 改装收音机是个细活，不过也是可以熟能生巧的。 第一台收音机改装用了四十分钟，第二台就用了半小时，而第三台段云则将时间缩短到了二十分钟…… 出租屋中不通风，非常的闷热，但处在赚钱亢奋中的段云全然不当回事。 从中午一点一直到下午四点半，段云最终大功告成，将妹妹这次送来的八台收音机全部改装完毕。 简单的进行了一番测试后，感觉效果还不错，段云不禁松了一口气。 三个小时八台收音机，毛利润四十块钱，这几乎相当于工厂一个普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前世的段云从来就没把四十块钱当成什么大钱，但这个时候，却感觉自己简直有些富得流油…… 随后，段云离开了修理铺，锁上房门后，将那一书包改装好后的收音机送回到了家中。 在水房中简单抹了一把脸，段云再次前往市场准备买点东西。 工厂供销社就在距离厂门口不远的街道上，通常职工买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都是在这里买的。 当段云进入供销社，看到柜台上摆着的香烟时，眼前顿时一亮。 前世的段云烟瘾有些大，重生后虽然换了个身体，但还是偶尔会有想抽烟的感觉的。 这年头的香烟基本上看不到有过滤嘴的，价格也非常的便宜。 红梅0.24元，飞马0.29元，大前门0.37元，雄狮0.19元…… 这年头香烟算不上紧俏商品，但也是需要凭票购买的。 不过全国各地的情况都不一样，有的要票，有的不要票。 而在大兴这种地方，三毛钱以下的香烟是不用票的，而三毛钱以上的香烟，如大前门，凤凰之类的香烟，则是需要凭票购买的，每个月可以买两条，至于中华，牡丹，上海，这样的高档香烟，则是高干特供，市面上基本看不着。 “同志，这大前门没票能买么？”段云用手指了指柜台，对里面正在打着毛衣的中年妇女问道。 “有票三毛二，没票三毛五。”那服务员看了段云一眼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二年国营供销社的服务员服务态度都不太好，有顾客来也是爱搭不理的。 “给我来一条！”段云从口袋掏出几张钞票，又看了一眼柜台后，问道:“这凤凰烟……” “没票六毛九！” “这个也给我来一条。”段云说道。 “一共十块零四毛。”那女服务员看向段云的眼神透出几分惊讶。 要知道，虽然红星齿轮厂的工人工资不低，但很多人家里孩子多，一个国企双职工家庭收入八十几元，吃喝水电，油盐酱醋，正常开销就要五六十元，然后给老人一月五元，两边至少十元，买点衣服或者随个礼，一个月就一分不剩。想买个缝纫机或者自行车都得积攒一年两年。如果一个月两条烟，是笔不小的开资。能拿出大前门的基本上都是车间主任以上的干部。 而且这供销社里其实就只有两条凤凰烟，都快半年了也才卖出去三包，段云一次就买了一条，而且还是高价，以至于那售货员此刻严重怀疑段云是哪个市里高干的子女。 “包一下。”段云把钱往柜台上一扔说道。 “哎。”那女服务员应了一声，脸上多了几分‘同志’般的笑容，还用一张报纸将这两条烟包了起来。 交了钱，在售货员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段云拿着东西直接离开了供销社。 接下来，段云又到了位于供销社斜对面的肉铺中。 一想起自己妹妹和母亲瘦弱的样子就让段云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尤其是妹妹段芳，正是读书长身体的关键时刻，营养跟不上可不行。 虽然段云现在的灵魂是从前世穿越过来的，但现在已经把他们母女两人当成自己真正的亲人了，所以现在赚了点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改善下家庭的生活，毕竟自己也是个吃货，饭桌上长期不见荤腥他也受不了。 这年头肉也非常的便宜，但还是同样的问题，那就是凭票供应。 不过在大兴，猪肉供应是分等级的。 总共是三个等级，一等肥肉最多，基本就是肥膘，二等稍微带点瘦肉，三等就是五花肉。 另外还有一种‘等外肉，说白了就是一些瘦肉和杂排，这种肉是不用票的，有钱就能买。 这让段云感到非常兴奋。 第十四章 猪肉宴 这年头的人是买猪肉基本全都挑肥肉，主要原因是一个人一个月只有三两的油票，根本就不够吃，所以为了保证家里炒菜有油水，就需要买猪肥膘耗油，剩下的‘油梭子’，可以用来炒菜。 但对段云而言，显然瘦肉排骨才是他的最爱。 另外等外肉的价格也便宜令段云咂舌:等级肉九毛钱一斤，而等外肉小排啥的，只需要五毛四一斤！ 二话不说，段云直接买了二斤等外瘦肉。 其实段云还想买更多的肉，但这年头没冰箱，买回去也没处放，所以有时候只能现吃现买。 看到摊位上还有一毛五一斤的骨头，段云打算买来炖汤喝，却被摊主告知，买骨头必须要有当地医院骨科医生开的证明，这玩意和猪肝一样都是营养菜，无奈之下，段云只得放弃。 从肉铺出来，段云又到旁边的店铺买了一些炖肉用的花椒八角，桂皮之类的作料。 段云打算晚上自己动手改善生活。 虽然前世的段云对生活方面一直都是粗枝大叶的，但在吃的方面则有些讲究的。 重生后几天饭桌上不见荤腥，已经让他感觉有些崩溃了，所以现在手头富裕，必须给自己和家人补充点油水。 买完东西后，段云回到了家中。 其实段云原本是想做一顿红烧肉的，但没有肉票买不到那种带皮带膘的五花肉，所有只能退而求次，做一些普通的肉菜。 但当段云将整整两斤肉带到水房清洗去血沫子的时候，还是让已经下班回家开始做饭的七八户邻居惊讶不已。 要知道，以前段家母女基本上是很少做肉的，甚至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左邻右舍的老娘们也喜欢相互攀比，今天谁家吃鱼，明天谁家吃肉的，但无论如何，总是能从段家的伙食中找到一些优越感来…… 而今天段云则要开始扭转周围邻居对他家的一贯轻视。 “买这么多肉啊，段家这是不过了么？” “太败家了，全买的瘦肉，段家这小子脑袋果然是个傻子！” “这才刚进厂子不到半个月吧，工资还没开呢，这就开始嘚瑟了……” …… 几个在一起洗菜的老娘们背对着段云轻声议论着，脸上满是不屑和鄙夷。看書溂 都说八十年代民风淳朴，但段云一家则有些‘不幸’，周围都是一些‘极品’邻居。 段云没听到这些人背后的议论，但就算听到，他也不当一回事。 整整两斤肉，全部都切成片，然后完全不顾家里少的可怜的荤油，将肉片全部都做成了半成品。 段云一家三口一顿饭当然不可能吃掉两斤多的肉，半成品容易保存一些。 其实也并没有用掉多少油，段云买的这些肉虽然都是瘦肉，但上面还是挂带着一些肥肉的，所以还不至于让段云一顿饭就消耗掉全部的‘家底’。 “哥，你疯了……” 刚下学回家的妹妹看到段云刚做出的整整半盆子的肉片后，惊讶的目瞪口呆。 段芳虽然之前对哥哥说过想吃肉，也知道他现在手头有点闲钱了，原本以为哥哥会买个二三两肉开荤，却没想到他一次居然买了这么多。 “来的正好，帮我把菜洗好。”段云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后说道。 “你啥时候学会的做菜？”段芳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哥哥做饭，接着说道:“你不会又是下乡学的吧？” “知道还问！？” “哥，你这肉也买的太多了，天气热，放不了多长时间的。”段芳皱着眉头说道。 “放不长那咱们晚上就多吃点。”段云闻言撇撇嘴，接着说道:“你看你现在瘦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个头太矮，嫁都嫁不出去！” “用你管！”段芳闻言俏脸一红，气呼呼的挥起小拳头轻轻锤了哥哥后背一下。 但下一刻，段芳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转身回家帮哥哥洗菜打下手去了。 前世的时候段云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女友小罗‘包养’，很少自己下厨房，但偶尔女友加班的时候，段云也会亲自下厨。 段云的厨艺不如前世的女友小罗，但水平其实要比一般人强点。 葱姜蒜炝锅，段云把火开到最大，滚滚的油烟瞬间在楼道腾起。 土豆肉片，青椒炒肉，榨菜肉丝，过油肉……几乎清一色的荤菜。 满楼道的肉菜香气几乎把整个楼道的孩子馋哭了，有两家的小孩看到段云做肉后，和母亲哭着喊着要吃肉，场面一度显得很滑稽。 而当母亲下班到家的时候，段云兄妹已经做好了整整一桌子的丰盛菜肴。 “这是……”段云母亲高秀芝看到满桌子的丰盛菜肴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妈，坐下吃饭吧。”段云笑吟吟的说道。 “这饭菜是怎么回事？”高秀芝一向勤俭，即便是逢年过节，家中饭桌上都没有这么丰盛过。 而且如此多的荤菜要用不少的钱和油，这对于一直以来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花的高秀芝而言，简直太过奢侈！ “妈，哥现在开始赚大钱了。”此时段芳非常乖巧的给母亲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笑嘻嘻的说道。 “你哥这不才刚上班半个月么，能赚什么大钱？”高秀芝叹了口气说道。 “工资是工资。”段云一屁股坐下后，先给母亲的碗里夹了一块肉，说道:“妈，我最近做了点小生意……”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高秀芝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二年投机倒把是重罪，虽然到了82年国家已经允许个体户的存在，但实际上，当时的很多相关政策都处在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各地对于小商贩个体户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但在大兴这个城市，却一直都是公安重点打击的对象。 另外个体户小商贩的名声也不太好，甚至很多人吓唬不用功的孩子常说:“不好好学习，就让你街边练摊儿，当个体户去！” 还有一句流行语叫:“大姑娘要想体验生活练吆喝，就赶紧嫁个体户！” 而在红星齿轮厂这边做小生意的基本都是一些刑满释放或者社会上的一些无业青年，平时也是饱受工厂职工白眼和鄙夷的，国企的职工骨子里对这种小商贩有种天然的优越感，却不知道这些小商贩可能一天比他们一个月赚的都多。 高秀芝知道自己儿子以前不够聪明，生意赔了还好说，万一被公安当成投机倒把犯抓进去，对他们家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灾难！ “妈，哥他是整了个电器修理的生意，不算投机倒把。”段芳看出母亲的担忧，在一旁插话道。 “电器修理？”高秀芝闻言一愣。 “是这样的……”段芳开始原原本本的和母亲讲起这两天段云搞维修的事情来。 另外段芳还把学校老师帮忙宣传的事情，以及段云这两天赚到的一百多块钱也和母亲说了一下。 “小云，你真的会修电器么？”高秀芝听完女儿的讲述后，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更令高秀芝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段云这才几天功夫就赚到了一百多块，这几乎相当于她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妈，我哥他改装的收音机可好呢，没杂音，而且还能多搜出十几个频道呢。”段芳在一旁说道。 “我下乡这几年在大队遇到个无线电高手，本事是学人家的，虽然技术一般般，但普通家用电器的小问题还是能修好的。”段云微笑着说道。 “你要是真有这本事，那也是件大好事，确实值得庆祝。”高秀芝到了这一刻，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吃饭吧，凉了还得再热。”段云示意开饭。 “哥，祝你生意兴隆，这块肉你先吃。”段芳说着，往段云碗里夹了一块过油肉。 “行了，一家人吃饭还整这么客套。”段云见状笑了笑。 “都快饿死了……”妹妹段芳闻言，早已按捺不住满桌肉片的诱惑，夹了一块过油肉放在了嘴里。 鲜嫩的肉片仿佛在他舌尖上融化了一般，浓郁的香气瞬间占领了她的全部味蕾，感觉有点烫嘴，段芳哈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又往嘴里夹了一块，强烈的肉香让她的眼睛里泛出了一些泪光，看向哥哥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讶和幸福的感觉。 段云也尝了一口自己做的菜，肉片的美味让他也感到了惊喜。 八十年代的猪肉基本都是农家饲养的土猪，和后世的那种饲料猪完全不是一回事。 另外这个年代没有冷藏冷冻设备，猪肉都是现杀现卖，所以从口感和新鲜程度上，也是要胜过后世的猪肉的。 “哥，原来你厨艺这么好呢……”段芳对哥哥做的菜简直是赞不绝口。 或许是有段时间没见荤腥的原因，段芳吃的非常开心，油腻的嘴巴填的满满的，不停的往嘴里拨拉着饭菜，完全没有小姑娘应有的矜持。 母亲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不时的给兄妹两人夹菜，气氛显得格外温馨。 段云看到这一幕也非常高兴，这顿饭他也吃的是相当满足，一口气消灭了整整三大碗的米饭。 饭后，三人将饭桌收拾好后，母亲高秀芝示意段芳出去，她要单独和段云谈一些事情。 “妈有件大事要和你谈谈。”高秀芝看到段芳离开后，从自己床下取出了一个大皮箱。 第十五章 家底 看到母亲的神色郑重，段云也很听话的坐在了自己床边，注视着母亲取出的这个箱子。 这个旅行箱显然有些年头了，厚实的牛皮做成的，八个角都用铆钉铁皮包角，箱子有两个内置的锁孔，看起来相当的笨重。 段云前世的记忆中，母亲几乎很少打开这个箱子，一直都是放在床底下吃灰。 高秀芝用抹布将箱子上的尘土擦拭干净后，坐在段云对面说道:“小云，最近上班累么？” “还行吧，不怎么累。” “前天你在工厂是不是出事了？”高秀芝直视着段云说道。 “没啥事，就是太阳有点毒，我中暑了……” “跟妈说说实话！” “好吧。”段云撇撇嘴，说道:“当时我做了傻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很明显，段云服毒自杀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厂，母亲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段云也没必要隐瞒了。 “这件事我已经全部知道了，其实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应该和妈说……这也怪我，平时都没怎么和你聊聊心事……”高秀芝轻叹了一声说道。 “妈，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真的……” “你很喜欢那个叫何晓丽的姑娘吧？妈已经打听过了，她家兄妹五个，她是最小的，现在也没对象呢……”高秀芝说道。 “妈，您可别给我添乱了，这事打住！我已经不喜欢那个女孩了。”段云连忙打断了母亲的话，他算是看出来了，母亲这肯定是想帮自己提亲。 八十年代之前，对于大多数年轻人而言，爱情只是个奢侈品，而婚姻才是刚需。 那个年代自由恋爱结婚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父母之命。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年头很多人的观念中，觉的结婚就是茶米油盐过日子，感情什么的，也并不重视，反正婚前都不认识，说句难听的，就像配牲口…… 基本上男方去女方家看看，有的好点，双方都看对眼了，就商量日子结婚了。有的就比较苦逼，长辈看上了，这亲就定了，哪怕大哭大闹不愿意也被逼着嫁过去，以至于后世有的人仇视长辈，快死了都不想去看一眼的那种。毕竟一辈子被毁了，爱情永远失去了。 在大兴这种情况也很普遍，只要是国企的正式工，身体好，媳妇不愁找，有些人家挑剔点，需要看对方家庭情况，兄弟姐妹多少，收入如何的，但大部分人的家境都差不多，能挑挑捡捡的范围有限。 至于段云，他现在除了前世的未婚妻小罗，心里根本就没有其他女人的位置，所以得知母亲想要帮自己上门谈亲事，那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妈知道你脸皮薄，这事我会帮你解决的……这些年你在乡下也吃了不少苦，现在也老大不小了，确实到了该考虑结婚的时候了……”高秀芝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其实妈这些年一直都在给你攒钱呢，只要这亲事能定下来，不会让你们过的别别人差。” 高秀芝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串钥匙，啪嗒一声打开了那个皮箱的锁子。 看到母亲打开的皮箱，段云顿时神色一怔。 原来，在这皮箱中，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相框，相框中赫然正是母亲和已经去世的父亲的黑白合影。 时光荏苒，在那老旧的影像中，依旧可以看到父母年轻时的芳华。 而在相框下面，则是一个结婚证，那个年头的结婚证就是一张如同奖状的纸张而已，边角已经开始微微泛黄。 结婚证下放着一身红色的碎花棉袄，看着像是那年头结婚的花衣。 段云此时的心头有些微微泛酸，尽管他只是一个鹊巢鸠占的灵魂，并非他们真正的儿子。 再往下翻，高秀芝从箱子最低下取出了一个小布包，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妈没什么本事，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钱……”高秀芝说着，轻轻打开了布包，里面赫然露出一个铁质的饼干盒。 “咔！” 当高秀芝打开铁盒的瞬间，段云彻底惊呆了。 原来，盒子中放着一沓子的大团结，看上去应该有个一两千块的样子，而在钞票下面，则是满满半盒子的‘袁大头’！ 段云从来没有想过母亲居然会这么有钱。 突然间，段云似乎明白了母亲和妹妹为什么这么多年饭桌上难见荤腥了。 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绝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 段云应该想到，母亲勤俭持家这么多年，除了缝纫社的工作晚上还要回家接私活，虽然收入不高，但相比其他好几个孩子的家庭，负担应该轻的多，如今过的这么清苦，显然一直都在为自己攒钱。 “妈，你这是……”段云瘪了瘪嘴。 “妈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咱们家有钱给你结婚，不至于见了人家姑娘抬不起头，更何况你现在也正式入厂上班了，现在还有这修电器的手艺，所以我觉得这事能成。”高秀芝说着，又从盒子中拿出了一个手绢包着的小包，打开后，里面赫然露出了两根黄橙橙的小金条！ 这一刻段云彻底惊呆了。 “妈出身不好，你姥爷原来地主家的小儿子，这两根金条是当年他逃难时傍身的，总共四根，用掉了两根。”高秀芝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亲事能定下来，这两根金条应该能打个手镯……” “妈，能让我说两句么？”段云打断了母亲的话。 “你说。” “我现在对那个姓何的姑娘没感觉了，这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我这维修生意才刚刚起步，哪有时间搞对象啊？”段云说道。 “用不了你多少时间。”母亲将那两根金条重新收好，说道:“只要女方同意，你们两个直接就能领证办事了。” “……” “明天我抽个时间就去那姑娘家一趟，你等信就行了。” “额……” 段云算是看出来了，母亲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自己说这门亲事，他现在就算磨破嘴皮估计也没用。 事情明摆着的，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母亲这是想早点抱孙子了。 另外就是新婚的双职工厂子里优先分房，他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天天和母亲妹妹窝在这样的一个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确实有些不方便。 不过在段云看来，这事估计十有八九成不了，一方面是段云家境确实差，只有母亲一个人在缝纫社工作，和很多双职工家庭的子女没得比，况且那何晓丽也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厂花，找人上门说亲事的人和追求她的人很多，根本轮不上段家。 另外就是段云一直在厂区的名声不太好，主要是有些傻乎乎的，而且还发生了自杀的事情，现在已经成了全厂人的笑柄，正经人家谁敢把女儿交给这样一言不合就玩自杀的男人？ 但母亲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她总能忽略儿子的种种缺点，而无限放大自己儿子的优点，比如高秀芝就觉得儿子现在是正式工，又有手艺，人又老实，所以就认为这亲事能成。wΑp.kanshu伍.net 既然说服不了母亲，段云也就只能任由她去做了，反正也是没戏，所以段云不担心会弄巧成拙。 “行了，你晚上还上夜班呢，再补一觉吧。”高秀芝安顿了段云一句，随即将那个箱子合上，重新放回到了床底下。 “哎。”段云轻叹了一声，随即躺在了床上……kΑnshu伍.ξa …… 晚上十一半，段云拿起妹妹帮他准备好的饭盒，又往口袋里装了两盒香烟，走出房间后，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昨天晚上夜班的时候，段云已经画好了车床自动化改装的图纸，打算今天趁着上夜班的时间，把相关的零件尽快做出来。 和昨天一样，段云接班换上工装后，跟着师傅韩忠的身后搬料打下手。 昨天早上听到韩忠和车间主任的对话后，段云对自己的这个师傅就多了几分好感，最起码不背后说人坏话，人品应该是不错的。 今天的韩忠对段云依旧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看得出来，老头干活很专注，似乎并非是故意冷落他这个徒弟。 到了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车间中的机器声再次减少了一些，韩忠也停下了机器，从工具箱中拿出了自己的水杯。 “师傅，我帮你添点热水吧。”段云见状第一时间满脸堆笑着走上前来。 “额……”韩忠有些意外的看了段云一眼，但还是把水杯交给了段云。 段云快步来到水房给杯子中添满热水后，返回到了工位。 “这两天跟我身后学会点东西没？”韩忠接过水杯后，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微笑。 “我学到了不少，多亏师傅教得好。”段云面带笑容的说道。 “你学到个屁！要是看两眼就能学到本事，咱们车间的徒工也不用熬三年那么长了。”韩忠闻言白了段云一眼，他显然不吃段云拍的马屁。 “哈哈哈。”段云闻言笑了两声，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根凤凰香烟，恭敬的递到了韩忠的面前，说道:“师傅抽烟。” “车间不能抽烟，到外边。”韩忠手一挥，示意段云和他离开车间。 两人走到厂房外的一个无人的空地上，段云掏出了火柴，给韩忠的香烟点燃。 “呼。”韩忠抽了一口，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说道:“居然是凤凰烟，你小子档次挺高啊，咱们厂长都很少抽这么好的香烟。” “呵呵，孝敬师傅您嘛，自然要用好烟了。”段云赔笑着说道。 “这烟确实不错，只是加了香精味道没那么醇了。”韩忠吐了口烟气，眉头一挑对段云说道:“说吧，你小子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就是想孝敬师傅您……” “少来这套！谁没事献殷勤？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有事赶紧说，我今天心情好。”韩忠弹了弹烟灰，看了段云一眼说道。 “还是师傅您厉害！”段云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递给韩忠说道:“师傅，我想让您帮我找人加工下这几个零件……” 第十六章 混个脸熟 “你这是……”韩忠接过段云递来的那张图纸后，在车间门口微弱的灯光下看了一眼，随即说道:“……难道你想改装咱们的车床！？” “韩师傅您可真厉害，这你都能看出来。”段云闻言一脸的惊讶。 段云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师傅韩忠居然能一眼就看出他画的这张图纸的内容，要知道，段云画这张图的时候，并没有圆规尺子之类的绘图工具，这充其量就是一张构思的草图，只是上面多了一些零件的规格尺寸而已。 由此可见，这老家伙不愧是退休返聘的高手，肚子里确实有不少东西的。 “……模数m=3mm，齿数z1=21，z2=66，压力角20°这不就是咱们车床主轴箱内下方的标准直齿齿轮么？”韩忠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又继续看了片刻，问道:“你这上面画的滑移齿轮我怎么没见过，好像不是咱们车床的型号吧？” “这个滑移齿轮其实是我要添加在变速箱的一个改装点。”段云用手指了一下图纸，继续说道:“我在原有操作台的基础上增加了同步带轮、同步带、l形电机座和小功率电机……l形电机座安装在工作台上，小功率电机通过螺母与电机座相连。小功率电机轴与分度盘旋转轴之间通过同步带轮和同步带实现连接和传动……” 段云一口气将自己的大致想法说了出来，而韩忠此时脸上则变得越发惊讶起来。 “你小子这技术是从哪儿看到的？”韩忠终于忍不住问道。 尽管韩忠对车床构造原理和操作都非常熟悉，但以他的头脑和经验还是有些无法完全理解段云改装机床的全部结构，但无论如何，能做出这样机械改进的人绝对是个高手！ “我在一个科技报刊上，就是那个《机械工人》月刊！”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段云可以露点本事，但不能表现的太妖孽，况且就算段云说是自己想到的技改方案，韩忠也肯定是不可能相信的，索性就搪塞了一句。 “《机械工人》我都订了好七八年了，没见上面有关于咱们这种车床改装的技术文章啊？”韩忠闻言更加的疑惑。 “反正我就是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具体忘了是那本书了。”段云不想和韩忠纠结这个问题，随即转移话题:“韩师傅，我想找人加工出这张图上的几个零件，可我跟那些老师傅们又不熟……” “段云，我可要和你把丑话说在前面，这设备改造可不是头脑一热就能干的事情，机器是国有重要资产，哪怕这是一台即将报废的老机器！如果不小心损坏了机器的话，轻者会被厂里处罚，重则那可是会被判刑的！”韩忠皱着眉头说道，他显然对段云的技改方案没什么信心，只听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要么这样好了，等早上接班的时候我跟车间王主任说一声……” “师傅，技改这事，要是等厂领导批准，那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师傅您放心，我这个技改方案是非常安全的，改装部分可以随时从车床上拆卸下来，就是不成功，顶多报废几个刀头和原料，随时可以恢复原样，要是厂里需要赔钱的话，我自掏腰包！” 段云前世就在国营工厂混过，深知这些国企领导的尿性。 当初他就曾经提出技改方案上报工厂领导，但最终都石沉大海，所以根本就不相信师傅的技改提议能够通过。 毕竟批准技改方案对任何一个厂领导而言，那都是要承担风险的，一但技改失败机器受损，第一责任人就是负责审批的领导，况且段云现在只是个徒工，连技术员都不是，试问哪个领导敢批准一个徒工提交的技改方案？ “你真的有把握么？”听到段云的这番话，韩忠犹豫起来。 说到底，他还是感觉段云这样一个小徒工搞技改有点太离谱了，毕竟他这个干了一辈子车工的老工人尚且都没有这份造诣和能耐。 “师傅，我大致算了一下，如果技改成功，咱们的工作效率起码要比现在提高个五六倍！”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厂子不是计件发奖金么，到时候咱们师徒二人平分奖金，那可不是小钱呢。”看書喇 段云知道，他技改这种事情，如果争取不到自己师傅韩忠的支持，这事就会变的非常困难，毕竟段云刚到这个厂子，没人脉没关系，甚至现在连亲自操作车床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想绕开韩忠做这件事，显然不现实。 而对于基层工人而言，现在这年头还谈什么理想和爱厂爱国做贡献都是扯淡，而且韩忠这种岁数的人早就活明白了，只有工资和奖金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所以段云也干脆提出奖金平分的诱饵，为的就是拉拢韩忠。 “你小子这是给我画饼呢？”韩忠闻言笑了笑，但很快皱起眉头说道:“我是担心万一……” “师傅您到时候可以在一旁帮我指点下，咱们一个组件一个组件的进行调试，只要谨慎点，出不了大篓子的。”段云极力打消师傅的疑虑。 “你兜里烟还有多少？”思索了片刻后，韩忠突然问道。 “这盒凤凰是孝敬师傅您的。”段云闻言，连忙从口袋中掏出了刚才拆包的那盒凤凰烟，满脸赔笑着塞到了韩忠的工装口袋中，又拍了拍自己的裤兜，说道:“师傅，我这儿还有一盒大前门……” “哈哈哈！”韩忠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片刻后拍了拍段云的肩膀说道:“厂里人都说你小子是个傻缺，我看你简直就是个人精！跟我来，我领你去认识几个厂里的老师傅。” “哎！”段云闻言眼前一亮，知道今天的事情成了。 扔掉书中的烟头，韩忠领着段云重新进入了车间。 老师傅出马果然不同凡响。 韩忠作为一个在厂子里工作几十年的老师傅，在这厂子上上下下还是比较受尊敬的。 老头的人缘不错，基本上厂子里稍微年龄大一点的工人没有和他不熟的。 韩忠先领着段云到了模具班。 车钳铆铸锻电模。 模具班组主要是用木头做出浇筑件的模型，红星齿轮厂模具班基本全是木模工。 这年头的模具工还是相当吃香的，但凡有厂里工人做家具，都会请模具工来帮忙的，由于工厂木模要求的精度高，所以有些模工师傅的手艺是很多老木匠都望尘莫及的。 当然了，即便是一个厂子的，找模工帮忙做家具也是要给钱的，只是价码要比一般的木工便宜些。 看到韩忠出现，模具班的班长井大江立刻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这是我徒弟段云，以后多照顾一下……”韩忠介绍道。 “井师傅好。”看到韩忠给自己使眼色，段云立刻心领神会的从裤兜中的掏出一根大前门，满脸赔笑着递了上去。 “你这徒弟挺懂事的……”接过香烟，井大江打量了段云一下。 “小井，今天我徒弟想做几个零件，劳烦你帮个忙。”韩忠微笑着对井大江说道。 “好说好说！”井大江低头看了一眼段云递来的香烟牌子后，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段云见状，立刻掏出火柴给井大江点上了烟，同时将他那份零件的图纸也递了过去。 “小张，按图纸把这几个件做出来，急用！”井大江转头就将那张图纸交给了手下的几个徒工。 几个年轻的徒工显然对井大江有几分敬畏，二话不说就拿出刻刀开工。 韩忠和井大江闲聊了两句后，离开了模工班，领着他又到了铸工车间。 模具还没做出来，韩忠领着段云来这里就是提前和熟人打个招呼，顺便让段云和这些车间的老师傅们混个脸熟，方便日后办事。 出了铸工车间，韩忠又领着段云到其他几个车间转了一圈。 口袋中那盒大前门最终只剩下了两根，但段云的内心却乐开了花。 借着师傅的面子，段云算是迈出了在厂子人情关系的第一步，这对段云日后的计划非常重要。 没有谁能做到万事不求人，就算段云有满肚子的学识也不可能一个人搞定所有事情。 天色渐亮，师徒两人返回到了工位。 “东西还得等两天才能做出来，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直接打着我的名头找那些大师傅就行了。”韩忠启动了车床，打算下班前再做几个工件出来。kΑnshu伍.ξa “今天多亏师傅了……”段云一脸感激的说道。 “我好歹是你师傅，帮你是天经地义的。”韩忠有些不以为然，接着说道:“不过你这车工技术得尽快掌握，我可能过段时间就要走了。” “嗯？”段云闻言一愣，随即问道:“师傅您这话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只要你能顶上，这班我就不上了。” “可是……” “我退休的钱够花，觉够睡，当初同意返聘，那也是给赵书记一个面子，为了能让他给我儿媳妇在大集体安排个工作。”韩忠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能把你培养出来，我这人情也就算是还完了……” 第十七章 顶岗 “师傅，您技术这么好，我这人笨，短时间内肯定学不会的。”段云闻言皱着眉头说道。 最初段云是想尽快出徒，然后进行自己下一步的车床技改计划。 但这晚过后，他改变了主意。 如果光是有技术，想在这个厂子搞出点花样来还是远远不够的，人脉和关系也同样重要。 段云在这工厂无亲无故，而如果找不到人帮忙的话，自己的计划将会举步维艰。 今晚若是没有韩忠出面，段云就算递烟上去，那些老师傅都未必瞧他一眼，这次肯帮忙，也是完全出于师傅韩忠的面子。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段云不受车间主任和其他领导待见，而如果韩忠在的话，至少能帮自己说话，有韩忠罩着，段云会省却很多的麻烦。 至于当初和车间主任以及书记承诺一个月掌握独立操作车床的技术，段云自然是有底气的，毕竟他前世就已经会操作车床了，虽然比不上技艺精湛的老工人，但水平却绝对要比一般刚进厂子的徒工强不少，完全可以达到独立操作机床的能力！ 尽管最终段云一个月时间必须出徒，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也足够段云借着师傅的名头做很多事情了，起码能和其他车间的几个老师傅说的上话了。 “你说你笨？”韩忠转头看了段云一眼，说道:“能独立看懂车床构造以及改装图纸，这份本事，就算厂里的绝大多数的八级老车工都做不到！” “那图纸和车床实际操作完全是两回事啊……我估计您这一手的技术，就够我学个好几年的……”段云赔笑着说道。 “和你明说了吧，你指望我不了我多长时间的。”韩忠显然看出了段云的心思，接着说道:“我早就和领导打好招呼了，下个星期要请假回老家一趟，搞不好，我就不会车间上班了……” “啥！？”段云闻言一愣。 现在已经是周三了，减去一个星期日，也就是说，韩忠最多也就还能在这厂子里呆上三天！这无疑让段云大失所望。 “你是我徒弟，走之前，我会跟老同事和领导打好招呼的，让他们平时能照顾就尽量照顾你一下。”韩忠说道。 “谢谢师傅！” 尽管韩忠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但他也明白，就算韩忠和那些老师傅打了招呼，但到时候也肯定会人走茶凉，段云到头来还是只能靠自己。 但无论如何，今天晚上韩忠能领着他和那些大师傅混了脸熟，也算是帮了他大忙了。 “还有不到两小时就下班了……”韩忠看了一眼腕上的上海手表，说道:“仔细看着我是如何操作的，以后的话，这个车床就归你使用了。” “嗯。”段云应了一声，随即站在了一旁，一脸认真的学习起来…… 到了下班时间，段云换好衣服，刚走出车间门口的时候，看到早班过来的人群时，顿时目光一怔。wΑp.kanshu伍.net 原来，在人群中，段云凭借前身的记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叫何晓丽的女工。 人群中的何晓丽长得挺白净的，五官带着几分清秀，身材高挑，瞅着还算顺眼。 不过在段云看来，这个何晓丽也就那样，对这样的女孩，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眼见何晓丽随着早班的人群越走越近，段云随即从另外一条小路离开了车间门口…… …… 回到家中后，吃过母亲留下的早饭，段云开始补觉。 一直到中午妹妹回来后，他这才睁开了眼睛。 “哥。”段芳看到哥哥已经坐了起来，随即将一书包的袖珍收音机倒在了他的床上。 “不少啊。”段云看到散落在床上的收音机，眼睛顿时一亮。 对于现在的段云而言，看到收音机就像是看到钞票一般，原本的困意顿时一扫而空。 “有些同学家的收音机太大了，带不到学校，他们就给我留了个地址，另外我一些同学家还有其他电器需要修理，如果周末周日有时间的话，哥你可以上门帮他们看看。”段芳说着，从口袋掏出一个折好的纸张递给了段云。 “这么多！”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家庭住址后，段云一脸的惊讶。 段云不知道的是，其实在红星齿轮厂厂区，很多职工家庭都面临维修难的窘境。 厂区搞电器维修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工厂的电工老师傅，不过这些人在单位主要以从事强电工作为主，弱电水平有限，简单一些的电器修理没问题，但稍微碰上一些复杂点的电器上，诸如黑白电视机，最新款的收音机录音机之类的，就束手无策了，只能找厂家的售后修理。 但带着电器进城修理非常麻烦，而且那些厂家的修理工如果不私下塞钱，根本就不给好好修，甚至电视机放在那里十天半个月都修不完，即便是这次修好了，回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又出了问题，绝对让人苦不堪言！ 所以这次很多学生的家长听说段云懂得无线电维修后，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邀请段云上门维修，反正都是修好才给钱，另外都在一个厂区住，相互联系起来也方便。 而这对段云而言，无疑是个非常好的宣传自己技术和口碑机会。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的名声出去，不需要传的太远，光是这一个厂区的家电维修，就足以让段云赚的盘满钵满！ “哥，你真的连电视机录音机都会修么？”段芳显然有些担心哥哥的技术不够高，做不了这么多的生意。 “你哥我技术高着呢，就算是轮船飞机放在我面前，我也照样能修！”段云嘿嘿笑着说道。 “真能吹牛！”段芳对哥哥做了个鬼脸，但随即露出了笑容。 无论如何，段云之前改装的那些收音机确实很成功，同学也都对哥哥的技术赞不绝口，这也多多少少让她这个当妹妹的跟着骄傲了一把。 “估计这些单子全部做完的话，咱们家就可以买自行车了。”段云大概的数了一下纸张上的家庭地址数量和维修电器的类别，思索了一下说道。 “买自行车！？”段芳闻言顿时一怔。 赶上红星齿轮厂这几年的效益好，大部分厂里的双职工都已经有了自行车，有的人家甚至一人一辆，而段云家到现在都一辆没有。 “以后咱们家一人一辆！”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哥，你现在是赚了点钱，但也不能乱花啊……”段芳闻言有些担忧，她毕竟是受过传统家庭教育，过过苦日子的女孩，生怕哥哥有钱后就大手大脚，这样的话，再多的家底也能败光！ “怎么叫乱花了？”段云有些不以为然，接着说道:“你们同学很多都有自行车了吧？难道你想看着咱妈天天上班走这么远的路？看你哥我到各家各户修电器跑断腿？知道什么叫时间就是金钱么？有这来回走路的时间，你哥我能多修多少户的电器？能多赚多少钱？你都上高三了，这笔账还算不明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段芳发现自己斗嘴已经不是哥哥的对手了，只听她瘪瘪小嘴说道:“咱家离学校这么近，我天天走着上学挺方便的，用不着自行车……” “行了，这事不用你操心了，你哥我自有安排。”段云对妹妹微微一笑，将那张写有地址的纸张重新折叠好后，塞到了自己的枕头下，打算周日的时候，去挨个上门拜访。 至于买自行车的事情，起码也要等到手头的维修生意全部做完拿到钱后，才能去买。 现在市面上永久自行车大概要一百五十块钱一辆，女士的凤凰自行车则也要将近两百块。 另外自行车在这个年代属于紧俏商品，是必须要凭票购买的。 一般来说，购买自行车用的工业券是国企按照工人入厂时间和级别每月排号发放的，比如红星齿轮厂，普通工人一个月一张工业券，十张才能够买一辆自行车。 但这其中有人已经有自行车了或者是家里暂时没钱买车的，会出售手中的工业券，一张六块到八块左右，也就是说，如果有钱的话，是完全可以多花一些钱直接购买的。 段云现在迫切的需要一辆自行车，有了自行车，他日后进城买电子元件以及给你上门维修就会方便很多。 和妹妹吃过午饭后，段云拿起今天妹妹送修的这些袖珍收音机，前往了自己的出租房中。 段云现在的改装技术是越来越熟练了，出租房中松香缭绕，到了晚饭时间，他已经改装好了妹妹昨天晚上和今天中午送来的二十多台袖珍收音机！ 这就意味着段云一个下午就足足赚了一百多块！ 但段云也知道，改装收音机的生意的不会持续太久，他以后还需要寻找更为赚钱的生意才行…… …… 晚上，而当段回家吃饭的时候，却发现母亲神色有些不太对。 三人坐在饭桌上，母亲高秀芝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脸上不时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看到这一幕，段云算是明白了，今天母亲十有八九是帮自己到何晓丽家谈亲事去了。 而且这件事百分之百没有谈成…… 第十八章 往事 有到了晚上上夜班的时间，段云准时来到了车间。 今天对段云而言，是非常关键的一天。 按照昨晚和那个几个师傅的约定，段云今天晚上有可能就可以拿到加工好的零件了。 韩忠来的比段云还早，已经出现在了工位上。 不过和以往不一样的是，韩忠并没有启动机器开始工作，而是蹲在机器旁边正在忙碌着什么。 “师傅。”段云走上前去和韩忠打了声招呼。 “来的正好，过来帮忙。”韩忠用手指了指他面前的铁皮盒子，对段云说道:“把零件都抹上黄油。” “额。”段云一眼就看出那铁皮盒子中放着的正是自己图纸上画的改装零件的成品，心头顿时一喜，随即蹲在韩忠面前惊喜的说道:“师傅，这么快就都做出来了？” “白班铸工车间的老徐和铣工小刘也帮忙赶工出来的，另外热处理陈师傅也帮忙了，回头有机会你得去谢谢人家。”韩忠仔细的给齿轮抹着黄油，头也不抬的说道。 “一定一定。”段云用手拍了拍自己裤兜里带着的两包香烟，笑着说道。 段云算是看出来了，香烟在厂里还算是‘硬通货’，以后师傅不在的话，只要‘弹药’充足，应该还是可以办很多事情的。看書喇 有钱自然人缘好，如果没有交情，有好处也照样能找到帮忙的人。 “小段，说句实话，你这个改装方案真的能提高加工效率么？”韩忠将一个上好油的滑移齿轮轻轻的放在另外一个空铁皮盒子里，抬头问了段云一句。 “师傅您昨晚不是看过我的那张改装图纸了么？”段云回道。 “没全看懂……”韩忠摇摇头，接着说道:“大致意思能明白，但这种技改有一点错误的话，搞不好就会前功尽弃的。” “没事的，失败是成功他妈！” “哎，反正我也是快要走的人了，最后在陪你们这些年轻人疯一把吧！”韩忠轻叹一声说道。 师徒二人的神情渐渐变的越来越专注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中间带班长只是过来看了一眼也没多问就走了，毕竟韩忠是厂子里的老师傅，上上下下对他都相当照顾，他就算晚上在车间里睡大觉，也是没人管的。 第十九章 打破记录 “真的太感谢师傅您了。”段云一脸感激的说道。 其实内心还是暗暗庆幸的，毕竟这年头一个干入厂不久的徒工搞技改确实是一件令人感觉疯狂的事情，但想不到自己能遇到一个肯陪着自己一起‘疯狂’的师傅，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或者说这韩忠就是段云重生后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这种话就不用说了，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咱们先去测试下改装的效果如何。”韩忠看了一眼手表说完， “嗯。”段云应了一声，两人重新回到了车间。kanδんu5.net 尽管段云这两天都在反复思考这次的技改方案，对于所有的细节都进行推敲，应该说还是有些自信的，但眼下真正要开始测试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紧张感觉。 “段云，你再检查一下线路上有没有什么安装错误的地方。”韩忠这个时候显然也有些担心，虽然说已经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但依旧保持着小心和谨慎。 其实在韩忠看来，这种技改基本上都是很难一次就成功的，据他了解，即便是一些专业的工程师捉刀搞这种技术改进，也都是边测试边改进的，反反复复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彻底完工，几乎绝少有能一次就成功的。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段云再次查看了一番改装的零件和线路后，对韩忠说道:“师傅，可以开机了，您先站远点。” “等等！”韩忠突然喊道。 “怎么了师傅？” “再给我根烟。”韩忠伸出手说道。。 韩忠平时几乎很少会在车间吸烟，但这次他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 段云二话不说，掏出香烟递给韩忠然后用火柴点上。 随后，段云准备妥当后，启动了车床。 “嗡！” 电源接通的瞬间，主轴开始快速旋转。 主轴旋转的同时，经过桥齿轮，带动旁边的光杆，光杆上的蜗杆传动蜗轮而连接蜗轮上的纵向凸轮，……利用限位开关以及电磁铁，放置在角铁上半成品柱头元件被迅速顶在主轴前方的弹簧卡头固定，接着纵向刀进给到了指定的位置。 改装的原理和动作听起来有些复杂，但其实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发生在一个呼吸的时间。 “刺！” 尖锐的金属切削声响起，暗蓝色的铁屑一圈圈滚落，一根粗车的柱头很快就切削完成。 “咔哒！” 拨杆推动横向车刀前行，加工好的柱头部分被切割下来，弹簧卡头松开，废料也跟着滚落在位于弹簧卡头下方的铁盒中。 看到这一幕，段云和韩忠的心头猛的一跳。 车床依旧在自动运行中，直到将送料架的上五根原料全部加工完后，师徒两人的神色才开始缓和了一些。 “取过来量下精度。”韩忠对段云安顿了一句，但随即有马上提醒道:“用铁夹取，小心烫手！” 段云闻言，从放置在卡头下方的铁壳子将加工完的成品全部取出，放在了旁边的工具箱上。 韩忠从箱子里取出游标卡，这种粗车品还用不着千分尺。 仔细挨个测量了一番后，韩忠吧嗒吧嗒吸了两口烟，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没问题，都是合格品！” “那咱们这次改装就算成功了吧？”段云笑着问道。 “质量应该问题不大了，还要再看看效率如何。”韩忠此时也是一脸的兴奋之色，看了一眼手表后说道:“现在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把所有的料都放在角铁架子上，我看看这一个小时到底能加工多少！” “嗯。”段云闻言，立刻走到工位的备料箱中，将里面是的毛坯料取出，轻轻的放在了给料的角铁架子上。 随后，机器再次启动，开始了新一轮的自动加工程序。 一个，两个，三个……切屑完成的柱头不断的从卡头连接处切下滚落，速度之快，让当了一辈子车工的韩忠也不禁有些咂舌。 通常来说，即便是粗加工一个卡头，也需要有经验的师傅反复用卡头装夹原料，调整同轴度，加工时不断修正进给率和背吃刀量，然后通过铁屑的颜色来判断切削力，切削温度是否在正常范围等等，费时费力。 而这次段云的自动化改进则将一切都提前设定好了，省却了很多人工操作时的繁琐步骤，这无疑极大的提高了车床的加工效率。 37，38，39…… 韩忠心中一直默念着成品的熟练的熟练，而当他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才刚刚过了不到三十分钟的时候，内心已经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三十分钟就加工了将近四十个零件，这绝对已经打破了工厂的最快纪录！ 要知道，以往韩忠用这台机床，最多的时候在八个小时的正常工作时间内加工了九十一个零件，当时可以说几乎是一刻都不停歇了。 至于平时，韩忠一天也就加工四五十个成品而已。 但现在，这台自动车床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几乎完成了他以往将近一天的工作量，效率之高，已经远远超出了韩忠的想象！ 但此时的段云则依旧对这次的自动改装感到有些不太满意。 在他看来，这台自动车床依旧还有不少能改进的地方，如果再次改动话，段云是自信可以将效率至少再提高一倍的！ 其实若不是因为这台前苏联车床太过老旧，主轴转速慢的话，段云甚至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师徒二人静静的观察着机器的运转。 时间过的飞快，车床始终运行正常，而距离交班的时间也越来越近，透过窗户，甚至可以看到外边前来上班的工人身影了。 132，133，134…… 韩忠盯着车床的双眼已经着魔了一般。 “嘶！” 感觉到手指一阵剧痛，韩忠甩飞了手中即将燃尽的烟屁，这才将目光从车床上收了回来。 “师傅，没事吧？”一旁的段云见状，连忙询问道。 “没事。”韩忠闻言摇摇头，随即转头拍了拍段云的肩膀，笑着说道:“段云啊，有了这台机器，今年咱们工厂的劳模代表，就非你莫属了……” 第二十章 劳模评选 “劳模？”段云闻言一愣，随即对韩忠问道:“评上咱们厂的劳模，能给多少奖金？” “去年工厂劳模一个人奖励二十块……”韩忠想了下，又说道:“另外还有一张奖状和一些奖品。” “才二十块！？”段云闻言顿时一脸的失望，但很快又问道:“那还给什么发什么奖品了？” “搪瓷脸盆，水杯，还有暖壶……” “……” 听到这里，段云顿时心凉了。 累死累活才这么点奖励，还真不如他多修几台收音机呢！ 至于工厂给的奖状荣誉啥的，段云更是嗤之以鼻，这不是五六十年代那种无产阶级荣誉感爆棚的年代，那年头的工人能听到领导的一句表扬就会相当的高兴，段云是个从后世重生过来的人，他对物质有着更直接的需求。 当初他想到要做技术改进，就是冲着车间的计件奖金，原本以为劳模这种高大上的荣誉能给他带来额外的惊喜，现在看来简直连鸡肋都不如！ “段云，你还年轻，如果能凭这个技改获得劳模荣誉的话，对你将来非常重要。”韩忠说道。 “是啊，确实挺重要的，要是发个脸盆水杯啥的我能用很多年呢。”段云脸上露出了一抹不以为然，接着调侃道:“要么干脆我淡泊名利算了，这劳模谁爱当我让给谁。” “嗯？难到你连工厂分房的机会都不要了？”韩忠有些意外的说道。 “什么？分房？”段云顿时愣了一下。 “是啊，咱们厂能评上劳模的工人年底可以优先分房的，这你不知道么？”韩忠问道。 “……” 这一刻段云心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要知道，段云一家三口到现在还住在十多平米的小房子中呢，地方狭小到想再多摆一张床都不可能，母亲和妹妹只能睡上下铺。 另外段云现在搞维修，家里根本没有能工作的地方，如果将来送修的电器越来越多，段云甚至没有足够的地方放这些东西，而如果长时间放在租来的库房里的话，一来容易受潮，二来也不安全，有被盗的危险。 总而言之，段云现在是迫切需要一套房子。 但这年头全国绝大多数地方还没有商品房这个概念，而国企单位分房，是段云目前唯一能获得房子的机会！ “咱们厂现在还有现房么？”段云问道。 段云入厂这半个多月来，还没听说厂里盖新房的事情。wΑp.kanshu伍.net “新房上个月就交工了，领导一直压着这事没外传，要不然跑关系的天天能烦死他们。”韩忠以一副‘内部人’的口吻对段云说道:“只不过新房距离咱们厂子稍微有点远，占用是市里给咱们厂大集体分的地皮，而且就三栋，对外说是宿舍楼，但其实是单元楼，采用了两室一厅，自带厨卫的户型设计。” “不错啊。”段云惊讶道。 虽然后世是两室一厅的单元楼属于小户型，但在八十年代，这样配置的住宅楼已经算是豪宅了！ 另外对段云最为重要的是这新房有独立的厨卫，而现在段云晚上上厕所都要黑灯瞎火的用楼道里的公厕，天气热气味实在熏人，天气冷这种蹲便屁屁又遭罪，这对段云而言，无疑是个折磨……kΑnshu伍.ξa “好是好，不过想分到房太难了。”韩忠摇头说道。 “那这评定劳模有什么标准么？”段云闻言眼前一亮，连声问道。 “劳模的评定标准主要是看一个人工作态度，干活多少，以及对工厂做出的贡献。”韩忠顿了顿，接着说道:“按理来说，你这样入厂不到一年的徒工是没资格被评选成劳模的，但凭你这个技改项目，每天的加工量绝对是全车间最多的，如果这段时间再多多表现一下，我感觉你还是很有机会的！” “多多表现一下？”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师傅您觉得我该如何表现？” “回去先写份入党申请书……” “写这玩意有用么？我这样的新工人没机会入党吧？”段云闻言有些不以为然。 “能不能入党是另外一码事，关键是你必须要有这个态度！”韩忠显然是想给段云指点迷津，只听他接着说道:“光干活领导看不见，啥都是白搭！你回头先写份入党申请书，然后在书记面前表现的干劲十足，他就会或多或少留意你，而如果这段时间你的活确实比其他人干的多，那么肯定会慢慢得到书记的重视，到以后你在从这技改项目上做点文章，让书记也能从这个项目沾光，到时候他肯定会照顾你的……” “额。”段云闻言顿时恍然。 韩忠无疑给段云提了个醒。 这二年的人情世故和后世差不多，越是在领导身边干活的人越容易提升。 工厂每年评定劳模，班组长车间主任一级，确实有提名的权利，但最终劳模的评定，厂长和书记才是拍板定夺的人。 段云现在在车间多干猛干，或许能够让车间主人给他一个提名，但名单报到厂长书记手中，凭他的资历和工龄，十有八九会被大领导直接否决，也就扮演个陪太子读书的角色而已。kanδんu5.net “明天就进入八月份了，每年咱们厂都会在国庆前评选出新一批的劳模人选，我估计工厂很快再有一个星期就会制定评选出今年的劳模人选，所以你现在要尽快行动了。”韩忠提醒道。 “我明白了。”段云闻言点点头，说道:“我回头就去写份入党申请书。” 师傅韩忠的这番话确实对段云帮助很大，有些东西必须要争取一下，分房对现在的段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比他现在的修理电器的生意还要重要！ 只要有了新房，段云一家的生活就会得到极大的改善，而且段云以后的生活工作条件都会有极大的改善，所以这绝对是段云现在最优先需要解决的事情！ “行了，你现在把工位收拾一下，马上就要下班了，这折腾了一晚上，回去早点休息吧。”韩忠看了一眼手表后，微笑着拍了下段云的肩膀说道。 “成！”段云应了一声，随即开始收拾地上的工具和零件。 考虑到白班的人会用这台机床加工其他零件，段云将车床上的一些外挂设备快速拆卸了下来，放入了工具箱中。 对段云而言，他现在在没有得到明确好处的情况下，是不会公开自己的这个技改项目的，他知道这次车床自动化改进是他日后可以利用的一张牌，轻易不能暴露，刚才和师傅一番对话后，他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 第二十一章 意外冲突 “师傅，咱们今晚技改的事情能不能先别和领导汇报。”段云收拾好工位后，走到韩忠的身前说道。 “就知道你小子心眼多。”韩忠闻言笑了笑，他显然已经看出了段云的心思，说道:“这次技改是你的成果，你说了算！” “谢谢师傅！”段云感激道。 “反正我也是要快走的人了，没啥可争的了……”韩忠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接着说道:“以后你在厂里混的如何，就看你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师傅您家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徒弟我随叫随到！”段云拍着胸脯说道。 “行了，别卖嘴皮子了，赶紧换衣服下班吧。”韩忠笑着说道。 “哎。”段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工位。 在水房打肥皂洗了洗满是油污的手脸，段云换完衣服后，拎着饭盒离开了车间。看書喇 而当他走到车间门口的时候，一个男子挡在了他的前面。 这名男子身材瘦高，穿着一件的白色的确良衬衣，衬衣口袋上还挂着一根钢笔，头发梳理的铮亮，带着一副银边眼睛，面皮相当白净。 “你这……”看到对方挡着自己去路，段云眉头一皱问道。 “你就是段云吧？”这眼镜男板着脸问道。 “嗯。”段云点点头，问道:“有事？” “咱们找个地方说话。”眼镜男说话间，就要拉着段云到厂房后面。 “有话在这儿说就行了。”段云一眼就看到眼镜男后面还有两个男子跟着，面色有些不善，随即心生警惕，一把甩开了眼镜男的手。 “你最好跟我走一趟，否则没你好果子吃。”眼镜男冷笑着说道。 “你有事说事，没事少说点狠话，咋呼谁呢？”段云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的说道。 前世的段云身体素质虽然一般，但面对打架这种事情还真没怂过，就算被人欺负身体差打不过，那也会硬刚到底。 况且他现在的身板可是六年大粪挑出来的，八块腹肌棱角分明，这也给了段云足够的底气！ “你……”和段云对视的瞬间，眼镜男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眼神中透出的硬气，随即一咬牙说道:“我就问你一句，你妈昨天到晓丽家提亲去了吧？” “晓丽……啊，好像有这么回事。”段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应道。 其实昨天段云晚上吃饭的时候看到母亲神色不对，就已经猜到她肯定是去何晓丽家提亲失败了。 不过段云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对这个女人是没有半点感觉的，也不想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敢做还不敢承认啊？”眼镜男冷笑着说道。 “我有啥不敢承认的？”段云闻言撇撇嘴，随即问道:“对了，你到底谁啊，晓丽她哥？” 段云之前从母亲那里听过何晓丽家里是兄妹五个，有两个哥哥的。 “你到了一车间都好几天了，居然连我都不认识？”眼镜男有些意外，只听他接着说道:“那你现在给我记住了，我是田丰，是何晓丽的对象，你以后最好给我离晓丽远点，不然的话，我tm让你……” “等等，你是说你是何晓丽的对象？”段云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没错！” “哈哈哈。”段云此时不经意的看到远处库房旁边站着的何晓丽的身影后，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很明显，那何晓丽和这姓田的应该是一腿的，估计今天也正是何晓丽怂恿这个田丰来找自己的。 但对于段云而言，他还巴不得早点和那何晓丽撇清关系，只是今天这田丰气势汹汹找自己谈判，这多少让段云感觉有些乌龙。 “你笑什么？”自称田丰的眼镜男看到段云领口露出的强健胸肌，脸上露出了警惕之色。 “啊……没事。”段云依旧面带笑容，上前拍了下眼镜男的肩膀，干咳了一声后说道:“那啥……我……祝你们两个相亲相爱，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珠联璧合，早生贵子！” “嗯？”田丰闻言顿时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段云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行了，我回家睡觉去了，拜拜！”段云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算你识相！”看到段云离开，田丰脸上闪过一抹得意，转头对离开的段云大声喊道:“以后叫你那死老娘离晓丽家远点！也不看看你家什么条件！爹死娘嫁的玩意……” 然而田丰话未说完，突然衣领被一把揪住。 第二十二章 息事宁人 “啊！” 远处的何晓丽看到说道这一幕后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叫，扭头躲到了库房后面。 而刚上班到车间的其他工人见状，也纷纷一脸惊讶的站在远处围观起来。 段云的几个大巴掌将田丰煽的头昏眼花，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根本没有半点的还手余地。 “住手！” 就在段云还想给这个田丰身上补上几脚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斥。看書溂 段云回头一看，发现喊话的正是师傅韩忠。 看到韩忠出现后，在场四人顿时全部停手，而田丰和两个帮手显然对韩忠也有几分惧怕，其中一人将刚刚拿起的半头砖悄悄从后面扔到了地上。 韩忠在这红星齿轮厂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建厂元老了，包括现在厂子里的很多技师和中层干部在当年都是要喊韩忠一声师傅的，而且他和书记当年都是关系非常好的师兄弟，有着不错的私交，所以即便是厂里的这些青年刺头，对韩忠也是带着几分敬畏的。 “师傅……”眼见靠山驾到，段云一脸‘委屈’的说道:“他们仨个刚才打我！” “你放屁！刚才明明是打我们三个！”旁边的田丰见状又气又怒。 “你是说我徒弟小段他平白无故一个人打你们三个人？”韩忠一眼就看明白了情况，随即板着脸对田丰问道。 “没错！” “谁吃饱了撑得会没事打人？还一次打三个？这理说的通么？”韩忠反问道。 “韩师傅，他就是动手打我们了，周围好多人都看见了，我劝你也不要袒护你徒弟，等会儿我就去报案！”田丰抹了一把鼻孔溢出的鲜血咬牙说道。 “那就去啊！”韩忠脸上闪过一抹不屑，接着说道:“打架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徒弟挨了处罚你也跑不了！况且你们三个是一伙的，这属于聚众斗殴，性质非常严重，是会被刑拘和开除厂籍的！到时候你自己想清楚！” “你！” 田丰闻言有些气结，但又无可奈何。 正如韩忠所说，红星齿轮厂处理工人打架事件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的，只要没打到骨断筋折住院的程度，那就索性各打五十大板，也不管谁占理不占理！ 所以一般工人打架吃了小亏的，也都轻易不会把事情往厂子里捅，自认倒霉就算了。 “师傅！”段云一把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那个被砸扁的饭盒，在韩忠面前晃了晃后，说道:“这就是他们打人的证据！等会儿我要给警察看！” 旁边的两个刺头见状，身子也顿时往后退了退。 这年头国企职工虽然是铁饭碗，但倘若犯事坐牢的话，所在单位是可以将其开除解除劳动合同的，所以即便是厂里最横的刺头，他也不敢轻易犯罪。 “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情就算了。”韩忠对段云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即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车间门口。 段云刚走出厂门口，韩忠就已经骑着他的大二八追了上来。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傻，前段时间刚刚闹完自杀，现在又跟人家动手打架，你还想不想在一车间呆了？”韩忠放慢骑车速度，板着脸对段云说道。 “我也不想啊。”段云闻言撇撇嘴，说道:“是那小子找我的。” “人家平白无故就会来找你麻烦？” “他是那个何晓丽的对象……”段云将刚才发生的以及之前母亲帮他提亲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韩忠说了一遍。 “这样啊……”韩忠闻言顿时恍然，又对段云问道:“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何晓丽啊？其实我感觉你小子比我之前听说的聪明多了，还会搞技改，将来肯定比一般人要有前途，另外厂里面好姑娘多得是，师傅我可以帮你……” “师傅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已经对那何晓丽没感觉了，这次提亲也是我妈自作主张。”段云连忙打断韩忠的话说道。 “其实这种事情不用把那个田丰打的这么狠的……” “师傅你当时是不在，我是真不想在厂子里惹事，可那戴眼镜的小子说话实在太脏了，还骂我妈！”段云脸上闪过一抹不忿，说道:“我这人脸皮厚，他就算骂我一万句我也不当回事，但他骂我家人我不能忍！” “呵呵。”韩忠闻言笑了笑，眼中透出几分赞许之色，片刻后对段云说道:“其实那个田丰就是咱们车间的技术员，是个技校生，去年八月刚进厂的。” “原来是咱们车间的技术员。”段云笑了笑，没想到那个田丰居然和他前世是同行，随即对韩忠说道:“刚才那货还诈唬我说厂长是他二舅。” “没错，咱们厂长确实是他二舅。”韩忠说道。 “……” “以后离他远点就行了，咱们厂长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为难你一个小徒工的，以后该上班上班，没事的。”韩忠安抚了段云一句，随即说道:“我走了，早点回家睡觉去吧。” 韩忠说完，猛蹬了一下自行车，离开了段云。 …… 回到家中，段云吃过早饭后，也没想太多，直接上床补觉了。 中午妹妹又带来了一书包的收音机，同时也带来了刚收来的一百多块的改装费。 段云现在的身家已经涨到了三百块。 重生不到一个星期就赚了三百块钱，这个赚钱的速度在这年头已经堪称惊人了。 不过这距离段云昨天给自己定下的第一个目标还有些差距。 段云想给自己和母亲妹妹都买一辆自行车，一辆车一百五左右，加上七八十块高价收工业券，三辆加起来，起码需要六七百块。 另外段云也需要自己手头留一些购买电子元件的钱。 而现在的情况是，妹妹那边改装小收音机的生意越来越少，估计再有个三五天，段云就只能零星的接到这种小收音机改装的生意了。 虽然依旧还能赚到不少钱，但却收入远不如最初，想要给家里买自行车的计划会拖延很长时间。 所以现在的段云必须尽快拓展新的维修项目。 “妹子，今天晚上我想去你们同学家上门维修，他们能在么？”段云问道。 尽管今天不是周日，但段云还是打算提前上门维修单子上的生意，毕竟刚才妹妹拿来的收音机段云约莫着最慢下午五点左右就能全部改装完，剩下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用这些时间多赚点钱。 第二十三章 上门服务 “去呗，晚上下班都在家，人家还巴不得你能早过去呢。”段芳随口回道。 “那就这么定了！”段云说着，从枕头下面取出了昨天妹妹给他的那份地址单。 …… 到了下午五点，段云改装完妹妹中午给他的二十多台收音机后，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出租屋。 锁上房门后，段云大步走向工厂的三生活区。 按照妹妹段芳给他的地址，段云来到了十五栋二楼的一个住户门口。 工厂早班是下午四点下班，这个时候正是很多人做饭吃晚饭的时间。 段云轻轻敲了下房门。wΑp.kanshu伍.net “谁啊？”里面传出了一个妇女的声音。 “阿姨，我是段芳的哥哥段云，你们家是不是有台收音机要修？”段云礼貌的问道。 “吱呀。” 段云话声一落，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了段云的面前。 “啊，你就是段芳的哥哥啊，进来吧。”上下打量了一番段云后，示意他进来。 这是一间大概二十多平米的并户，虽然听起来比段云家面积大不了多少，但却有独立的厨卫，相比段云家的筒子楼显然要方便了不少。 事实上，齿轮厂三生活区的算是整个厂区住宿条件最新最好的区域，房子都是三四年前新盖的，能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工厂的劳模技师中层干部之类的。 相对的，这些人也都算是厂子里工资收入最高的一波人。 环视了这中年妇女家一眼，房间中电风扇，立式收音机，缝纫机都擦拭的相当干净，而在床对面的老式衣箱上，还放着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 光看这家具布置，在这个年头就是妥妥的小康。 “小段，吃苹果！” 此时那中年妇女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走了进来，放在了过道旁的折叠饭桌上。 “谢谢阿姨！”段云闻言笑了笑，但没动那盘苹果，而是走向了放在墙边的那台半米高的老式收音机前，片刻后问道:“阿姨，你家这收音机有什么问题么？” “都半年多了，杂声很大，很多台都收不到了。”中年妇女走过来拍了怕那台收音机，说道:“早就想换新的了，可有点舍不得扔……” “其实这是好东西，现在的新收音机可没这么好的喇叭。”段云蹲下查看了一番机箱，抬头对中年妇女说道:“阿姨，我能打开看看么？” “随便。” “有干抹布么？” “我给你去拿。”中年妇女说道，转身走出了房间。 从身上取出带来的工具，段云很快就打开了这台收音机的后盖。 这是段云第一次上门维修，但过程出乎意外的简单。 这绝对是一台老掉牙的四管半导体收音机，盒盖还印着‘***万寿无疆’的字样。 当年能买起这种立式收音机的绝对不是一般人，而现在则完全沦为了鸡肋。 机箱内部的元件早已停产多年，市面上是根本不可能买到的。 拇指粗的二极管，拳头大的电容，放在后世绝对是电子发烧友的珍藏品。 不过尽管如此，由于机器机构简单，段云是完全可以用手头上的新品电子元件进行替换的。 从妇女手中接过抹布，段云轻轻将里面的电子元件擦拭了一番，然后打开万用表，挨个测试起里面的元件来。 很快段云就找出其中一个晶体管已经发黑，电阻数值大的惊人。 将随身带着的电烙铁插上电源，段云从口袋中取出一个二极管将原来的元件替代。 而为了保证收音的音质，段云又用一些零件进行了小改装。 做完这一切，段云打开收音机的开关，简单的调试了下频道后，里面立刻传出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沈小岑演唱的《请到天涯海角来》。 “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 海南岛上春风暖，好花叫你喜心怀 三月来了花正红，五月来了花正开……” 清亮的声音顿时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 “小段你技术可以啊。”正在厨房洗菜的女主人听到歌曲后立刻笑吟吟回到房间，片刻后对段云问道:“多少钱？” “三十……” “额……”中年妇女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我帮别人上门服务最少三十，但好歹阿姨您女儿和我妹妹是同学……”段云沉吟了一下，片刻后说道:“这样吧，我就收个成本价十五块就行了，刚才也换了好几个电容二极管……” 其实段云那几个元件的成本还不到一块，他是故意先开出个高价，然后再拦腰给了个‘成本价’，让这中年妇女感觉很赚，毕竟国人喜欢砍价，而段云也对此心知肚明。 “那谢谢你了哈，我这就给你拿钱！”果然，听段云这么一说，中年妇女顿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打开旁边的衣箱盖子，从里面掏钱。 “不用谢，阿姨您以后多帮我宣传宣传就行了。”此时段云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那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上，随即问道:“阿姨，你家这黑白电视多钱买的啊？” “牡丹牌的，是我家那口子去年到北京出差买的。”中年妇女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得意，说道:“花了小五百块吧……” “额，一看就是高级货。”段云闻言一脸‘羡慕’之色，从中年妇女手中接过钱后，又问道:“这能收几个台啊？” “中央一台和山西电视台。” “就两个台？”段云闻言有些意外。 这多少有些出乎段云的意料。 事实上，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国内电视用户很多还只能收到中央一台，而且一般白天没有只有晚上有。 七点《新闻联播》，八点钟的时候是《警钟》，然后是《电影》，然后是《为您服务》。 如果电视信号够好的话，还能收到两三个省台。 段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台黑白电视机，当他发现这台黑白电视用的还是自带的拉杆天线的时候，心思顿时一动，随即对那中年妇女说道:“阿姨，和您商量点事情呗？” “什么事？” “我想帮您做个特制的天线，能收到很多台……”看到那中年妇女面露难色，段云立刻补充道: “您放心，我这次是免费的，一分钱都不用您掏！” 第二十四章 鱼骨天线 段云显然已经想到了新的财路。 现如今电视机对大部分家庭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奢侈品，但随着收入的增加，电视机的用户显然会越来越多的。 一般来说，新买来的电视机一两年内还不容易出毛病，段云搞电视机修理能接的单肯定也不会多。 但由于这些电视机用的都还是自带的那种拉杆天线，所以接收信号的能力肯定不高，很多用户甚至只能接受到一个中央一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无奈。 而段云如果能做出一个接收灵敏度高的室外天线的话，无疑就可以解决这种问题，而天线生意绝对是个利润很高的生意。 事实上，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户外电视天线的普及率惊人，在很多城乡的居民区，都可以看到房顶如同竹林一般密布的电视天线，场面令人印象深刻。 另外在段云前世的童年记忆中，家里的黑白电视也有一根用角铁和铝丝做成的电视天线，而每当电视信号不好的时候，段云就会打开窗户，转动天线杆。 那个时候让段云记忆深刻的是，他们家的天线只有立在院坝靠厨房的中间位置信号才好，放在其它地方电视画面都不清晰。 另外大风天成了段云那个时候最害怕的日子，因为一起风，就要吹动天线，就又要重新找电视信号。 大风天过后段云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电视，和母亲两个人一人看电视画面，一人在院坝里转动天线找信号。 “行啊。”一听是不要钱，那中年妇女答应的很痛快，说道:“我和我家那口子这个月都是上早班，晚上都在家，你直接过来就行。” “谢谢阿姨！”段云闻言顿时面露喜色，连声道谢。看書喇 段云现在手头没有电视机，之所以肯给他家免费，就是想用他家的电视做个测试。 另外这一片的生活区都是厂子里最有钱的一拨人，这老娘们得了好处十有八九会四处炫耀的，这无疑是帮段云做了宣传，所以无论怎么样，段云都不会亏。 随后，段云收拾好带来的工具，打了声招呼后，离开个这户人家。 走在路上，段云心情还是相当激动的，倒不是因为刚刚赚到的那十五块钱。 做生意讲究个先入为主，如果段云电器修理的名声在厂区打出去的话，那么后来者想抢他的生意是很困难的。 安装天线的生意更是如此，如今厂区和整个大兴电视已经以后开始普及的趋势，如果段云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些名声来的话，那么绝对可以大赚一笔的！ 至于会有多少‘同行’冒出来竞争或者仿制他的天线，段云其实并不太担心。 身板再壮，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吃掉所有的蛋糕，而且凭借段云的电子技术，其他人注定只能成为衬托他技术的‘绿叶’。 在段云前世记忆中，在八、九十年代，人们用的天线大部分都是来自城乡的五金店，另外有些单位也有‘能人’会做电视天线。 但这些天线的技术含量都不高，都是仿制南方传过来的‘八木天线’而成的。 说完的八木天线，是由一个有源振子（一般用折合振子）、一个无源反射器和若干个无源引向器平行排列而成的端射式天线。 在二十世纪20年代，由rb东北大学的八木秀次和宇田太郞两人发明了这种天线，被称为“八木宇田天线”，简称“八木天线”。 这种天线的有很好的方向性，较偶极天线有高的增益。用它来测向、远距离通信效果特别好。如果再配上仰角和方位旋转控制装置，更可以随心所欲与包括空间飞行器在内的各个方向上的电台联络，这种感受从直立天线上是得不到的。 另外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南方非常风靡一种名叫‘鱼骨天线’的室外天线。 鱼骨天线是一种接收uhf波段电视信号的天线，由于其形状有点像鱼骨头，所以又被称为鱼骨天线，其实鱼骨天线就是高增益八木天线的俗称。 由于卫星电视和有线电视当时尚未普及，为了收到更多的电视频道，南方很多地方，尤其是广州珠三角一带，使用鱼骨天线可以接收到说道香港的‘翡翠’‘明珠’台，当时银屏上靓丽的服饰、新鲜的食物，批评港督的言论，自卖自夸的广告，恋人的肆意接吻……活生生的香港，被一下子拉到眼前。丰富多彩的节目使得人们纷纷在屋前屋后上空支起“鱼骨天线”。kΑnshu伍.ξa 曾经在1980年的时候，《羊城晚报》刊发《“香港电视”及其他》一文，将香港电视说成是“心灵的癌症”，主张拿掉“鱼骨天线”。 对香港电视的利弊、良莠，理论家们争论不休。彼时，粤地城乡“鱼骨天线”林立，为对付香港电视“入侵”，许多地方派出消防车高空作业，强制拆除“鱼骨天线”。 一直到1992年，香港两家无线电视台四个频道的节目纳入了刚建立不久的gd省和广州市电视网络，当地有线电视台以技术手段“过滤”政治上敏感的内容。从此，“鱼骨天线”才慢慢消失。 由此可见，这种天线是一个可以影响一个时代的优秀产品，但目前而言，在国内北方城市，还很难觅其踪影。 这对段云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商机！ 段云早年在大学干开始学电子课程的时候，曾经接触过这种天线，而且当时在讲师的指导下，段云和同学还对这种天线进行了一番优化改进，灵敏度得到了大幅的提高，放在如今这个年代，绝对是个‘黑科技’般的存在！ 唯一让段云有些担忧的是，当时他改进这种天线用的一些电子元件现如今市面上未必能买得到，如果买不到的话，那么段云就只能用现有的零件进行重新设计改进。 回到家中后，段云先和母亲妹妹一次吃了晚饭，然后找了板凳坐在自己床边，用一支铅笔在妹妹用完的作业本上勾勾画画起来…… 第二十五章 忠告 晚上，一如往常一样，段云拎着个饭盒去上夜班了。 刚到车间，段云就看到师傅已经换了一套新工作服，站在了工位前。 “赶紧过来。”韩忠对段云招了招手。 “师傅您今天来的挺早啊。”段云微笑着招呼道。 昨天的事情还是让段云很感激的，如果不是韩忠及时出面的话，他现在十有八九正在派出所接受‘教育’呢。 “今天你要学会上手机器了。”韩忠对段云说道。 “我现在就把架子和伺服电机安上。”段云说着，就要将昨天晚上拆下的改装零件重新安装上去。 “你没听清我说的话么？”韩忠一脸的严肃，说道:“今天手工操作，该掌握的技术必须要掌握！” “额。”段云闻言顿时恍然。 很明显，韩忠即将彻底退休，他是想让段云尽快掌握车工的技术。 “你把这个柱头先给我加工出来。”韩忠说话间，将一个毛坯料放在了段云面前。 “师傅，我还差得远呢……”段云显然是想藏拙。 就算他前世的车工技术算不上顶尖，但这才进入一车间几天就能独立加工零件，这确实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一个人优秀可以，但表现的太妖孽，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能独立改装车床，难道还不会操作车床么？”韩忠显然对段云有另外的看法。 “我说了那是我之前从杂志上看到的图纸……”段云挠挠头回道。 “我不管你这改装技术从哪看到的，今天晚上你必须给我学会这台车床的基本操作技术！”韩忠正色说道。 今晚的韩忠脸上看不到一丝的笑容，他显然是非常重视这件事的。 韩忠之前就曾经说过，他即将彻底退休，而段云，也算是他最后的‘关门弟子’了。 最开始韩忠刚接手段云这个徒弟的时候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早就听闻这小子性格愚钝，根本就不是个学技术的料，所以也就没打算认真教他。 但和段云一起呆了两天后，他突然发现段云这小子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般愚钝，而且比起他接触过的厂里的其他年轻人似乎还要聪明的多，这就让韩忠有了几分爱才之心。 另外韩忠也有自己的私心，他的小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工厂大集体上班，段云这小子聪明，将来万一能在工厂混出头的话，自己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的…… 所以虽然韩忠距离离开工厂也就一两天时间了，但他还是希望能教会段云最起码的简单操作技术。 “其实加工这种零件是最简单的……”韩忠说着，将刚拿出的那个毛坯料夹在了卡头上，接着说道:“干车工这种工作，养成好的工作习惯比技术要更重要，开车前一定要先检查车场各部位的情况……” “嗯。”段云在一旁边听边点头。 其实很好东西段云是早就知道了的，但他在韩忠面前，依旧要保持出一副谦虚稳重的样子。 出乎段云意料的是，韩忠并没有一味的教给段云操作车床的技术，而是重点讲了很多车工日常好习惯的养成。 由此可以看出，相比技术，韩忠更重视的是操作安全，显示出韩忠确实有很深的工作经验。 从十二点一直到早上七点快下班，韩忠一直都在手把手教着段云。 其实最基础的车工技术远没有一般人想象的那么难。 一般徒工只需要一到两个星期就能学会，加工一些简单的零件了，但若是想学到精通，加工一些复杂的零件，则至少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 韩忠用的这台车床平时只能用来粗车最简单的柱头，唯一的难度就在于一般人难以掌握这种老旧车床的‘吃刀量’，这才是一个老车工的核心技术。 由于车床和车床之间都存在着一定的一般车工一旦换机器，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精确掌握这台车床的吃刀量，但经验丰富的老技师，只需要加工几个零件，就能凭感觉吃准这台车床的误差。 而韩忠正是靠着对这台老式车床的熟悉以及拿捏吃刀量的精准，才最终被工厂返聘的。 韩忠讲的很细，他是真的毫无保留，而段云也是‘一点就通’，进步神速。 段云也看的出来，韩忠是想让段云先能独立上手操作这台机器，也只有这样，段云才能在一车间的技术岗站住脚。 “该你上手试试了。”感觉手把手教的差不多了，韩忠示意段云自己加工一个柱头看看。 段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始了独立操作。 加工这种柱头对段云而言没有什么难度，但他还是故意表现的有些‘笨拙’，来来回回磨蹭了半天，才将一个柱头加工了出来。 “师傅，您看看成么？”段云将加工好的柱头用夹子夹到了旁边工具柜的顶上。 韩忠用游标卡量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基本合格，不过速度太慢了，你这个速度比别人差远了。” “那还麻烦师傅您多教教我……” “干车工活，一个是靠悟性，另外就是要熟能生巧，你以后多干多琢磨，以你的脑瓜子肯定能追上他们。”韩忠将卡尺收起后，对段云说道:“明天是周六，我还能教你最后一个晚上，然后我就和车间主任说说，让你独立上岗，这台车床就归你操作了。” “师傅，这有点太快了，我还有些东西没学会呢……”段云面露难色的说道。 其实段云是想让这韩忠能多留在车间一段时间，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好的一个靠山，如果韩忠离开，将来一旦自己出了什么事情，连个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是段云必须要考虑的。kΑnshu伍.ξa “辞职报告我都交上去了，领导也批了，泼出去的水还能再收回来？”韩忠摇摇头，接着说道:“你以后就踏踏实实的上你的班干你的活就行了，领导那边我走的时候会帮你说好话让他们照顾你的，另外我有句话还想提醒你……” “您说。” “你这个车床技改确实不错，但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低调点，树大招风，平时用它多赚点奖金可以，但不能用的太猛，你一个干到车间的小徒工，赚的钱比老师傅高太多的话，是会惹来麻烦的……” 第二十六章 申请 “我知道了。”段云闻言点点头。 段云自然能听出来，师傅韩忠这番话绝对肺腑的忠告，是怕他年轻阅历浅，太过锋芒毕露会在厂子里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其实段云则有他自己的打算。 段云知道国企内条条框框比较多，人脉关系相当复杂，但赚不到好处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干的。 另外就算段云想把自己改装车床的事情隐瞒起来，但又能隐瞒多久？带班长，车间主任还有其他工人天天在这车间里晃悠，他们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段云的车床做过改造？所以在段云看来，师傅的这个让他闷声发小财的建议其实是没有任何可操作性的。 但表面上，段云还是要对韩忠表现的听话一些。 眼看快到了下班时间，段云开始收拾起了工位，韩忠则和段云交待了两句后，就自己离开了。 看得出，老头今天教了段云整整一个晚上，确实是年龄大了，体力和精力都不行了，所以自顾自先下班了回去休息了。 而段云则没有离开车间。 白班的工人已经陆续换上衣服走入了各自的工位，而段云则换好衣服后，一个人站在车间门口。 这期间，他看到了昨天和他打架的那个田丰。 让段云意外的是，田丰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当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一样，径直从旁边走入了车间。 到了八点二十左右，书记赵东升一如往日来走到一车间走动视察。 “赵书记！”段云看到赵东升走来，立刻满脸堆笑着迎了上去。 “小段？”赵东升有些意外的看了段云一眼，随即问道:“怎么了，最近在一车间技术学的如何了？” “赵书记，我找您有点事情……” “小段，以后有事情直接找你们带班长或者王主任就行。”赵东升眉头一皱，接着说道:“你刚来一车间，也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 很明显，赵东升对段云直接越级找自己解决问题有些不悦，但表面上还是表现的很和气的。 “赵书记，我这次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您谈，我们带班长和王主任他们没这个权利。”段云正色说道。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里谈不太方便。” “那好吧。”看出三言两语打发不了段云，赵东升随即说道:“要么你先到我主楼办公室门口等一会儿，我到车间转完就会回去。” “嗯。”段云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来到齿轮厂主办公楼后，段云摸出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段云才远远看到赵东升走了过来。 “来我办公室。”赵东升从口袋掏出了钥匙，领着段云走入主楼二楼。 进入办公室后，赵东升示意段云坐下，从旁边拿起暖瓶到了一杯开水，放在段云面前后，微笑着说道:“小段，喝点水。” “谢谢赵书记。” “说吧，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么？”赵东升和蔼的问道。 “赵书记……”段云此时站起了身子，从口袋中掏出一份折叠好的信纸，摊开后，轻轻的放在赵东升的面前说道:“这是我的入党申请书……”kanδんu5.net 这封入党申请书是段云昨天晚上花了两个小时时间反复修改写出来。 段云这显然也是听了师傅韩忠的建议才想到这件事的。 对段云而言，师傅即将离职，而自己若是想在这车间搞技改之类的事情，那就需要重新找到一个更大的靠山。 有些事情必须要主动寻找机会，哪怕机会渺茫。 最初段云对车间主任王强印象不错，但这人骨子里是个粗人，对段云也不太待见，所以段云就想到了书记赵东升。 不过一个入厂不到一个月的徒工想找书记当靠山，这怎么听其实都是非常扯淡的事情。 而段云之所以有底气找上赵东升，是因为他有能够改变整个齿轮厂产品质量和产值的技术。 如今这个年头的国企尽管问题很多，但技术大拿还是相当受领导重视的。 虽然说赵东升现在还不可能在短期之内就能发现他这个‘千里马’，但至少要先引起书记对自己的注意，只要能在这段时间引起赵东升的注意，那么段云的目的就算达到了。kΑnshu伍.ξa 至于入党这种事情，段云其实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但段云如果想搭上书记这条船，入党是必须要有的一个‘态度’。 “额……”看到段云递来的入党申请书，赵东升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但还是拿到手里仔细的看了起来。 “我一直觉得身为一个一线的工人，就应该多多为工厂为国家多做贡献！成为工人的先锋代表，是我人生的重要理想！”段云正色说道。 “看来你对咱们厂入党程序还是不了解啊。”赵东升轻轻摇摇头，接着说道:“第一，这份入党申请你应该交给你们车间的党支部书记，而不是先交给我，这中间必须要有推荐人才行。第二，正式提交申请入党书前你应该和你们车间党支部书申请，然后你要当一年的入党积极分子，定期参加车间组织相关学习，然后经过起码两年的考核后，才有机会成为正式的党员……” “是我着急了……” “不过你刚入厂不到一个月就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很好！”赵东升闻言用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眉头一挑说道:“不过我想说的是，考核一个人是否具备入党标准，不光是看他如何说的，更重要的是看他如何去做的，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这个我明白！”段云闻言点点头。 “我需要提醒你的是，想入党，那你在工作和生活中就要有非常高的要求才行……”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看看厂里的那些已经入党的劳模，哪一个不是加班加点工作，一个人的工作量比几个人都高的？入党不是儿戏，这是很严肃的事情！是需要讲付出，讲贡献的！” “这个我知道，我保证今后会为咱们厂子多做贡献的！”段云正色说道。 “光靠一张嘴做贡献可不成。”赵东升闻言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你现在还只是个徒工，还没有独立操作机床的能力，所以你现在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苦学技术，只有当你真正出徒独立走上岗位的时候，才有资格说出贡献两个字！” “书记，我感觉我现在已经能独立使用车床了，这两天韩忠师傅手把手教了我很多东西……” “能不能具备独立操作机床的资格不能凭你自己感觉来定的。”赵东升打断了段云的话，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明天我到你们车间，让王主任对你进行技术考核，如果合格的话，那么就可以让你正式上岗！” 第二十七章 防盗版技术 “谢谢书记！” “行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赵东升打算下逐客令。 “书记，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一下……”段云显然没有打算马上离开的意思。看書溂 “说。” “是这样，最近我和韩师傅一起研究了一下，想对我们现在的使用的那台老车床进行一点简单的技术改造……”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样的话，可以提高一些工作效率和质量。” 段云故意把他之前对车床的全面自动化改装说成了轻描淡写的小改装，同时还把韩忠也说了进来。 他明白，如果他直接把车床自动化改装这种事情和赵东升实话实说的话，那么赵东升肯定不会同意的，搞不好还会批评上段云一番。 毕竟车床是重要的企业资产，一旦因为赵东升同意改装而最终失败导致机器受损或者报废的话，哪怕这是一台即将报废的老机器，赵东升本人也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不光是赵东升，其他的任何领导包括厂子，也是不可能轻易做出这样的担保的。 但如果段云把他的车床自动化改装说成是小的技术改进的话，那么赵东升则多半不会在意，毕竟厂子的很多老工人为了工作上的便利，也会自己加工一些特殊的小工具，改装制作简易夹具之类的，这是非常普遍的事情，不值得一提。 “这是好事啊。”赵东升闻言笑了笑，他显然没有发现段云的这番话里有圈套，另外以他对韩忠人品个性的了解，也不相信他会纵容段云做出什么不靠谱的事情来，于是说道:“搞技术创新是好事，这个我完全支持你！但你以后要多学习掌握更多的理论和技术，技术你可以和你们车间技术人员和老师傅多多交流一下，切不可浪费材料蛮干。” “我以后一定会多学习的。”段云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即连连点头应道。 “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刚上完夜班也挺辛苦的。” “那我就不打扰书记您工作了。”段云说完，起身离开了赵东升的办公室。 看到段云离开，赵东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拿起桌上段云写的那份入党申请书，赵东升瞟了一眼旁边的纸篓似乎感觉有些不妥，随即旁边的抽屉放在了一堆稿子的最底下后，摇头自语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 段云离开办公楼后，心情顿感轻松。 他不指望书记能马上发现自己的价值，但关系这种事情是需要一点点培养的，尤其是一个普通工人想和领导套上关系，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下班回家，段云一如平时一样上午吃饭睡觉，吃过午饭后，拿着妹妹带来的收音机来到自己的出租屋中。 今天拿到的收音机比起前几天已经少了一些，只有十四台。 虽然依旧有七八十块的进账，但段云也知道，这门生意已经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 到了下午四点，都有收工后，拿出昨天晚上设计的天线图纸，再次进行了一番修改。 随后，段云离开出租屋，来到位于厂区的五金商店。 花了不到两块钱，段云就买到了铝管一根、馈线几米以及细铜丝和一盒小螺丝。 另外段云还买了一些用来制作天线的工具。 老虎钳，改锥，锉刀这都是必备的东西。 还有就是手钻。 原本段云想进城到百货商店购买，但担心一旦坏了还要进城去修，索性就直接买了厂区五金店里的。 这里卖的hhht电动工具厂出品的6a的单相串激手电钻，价格也不太贵，只需要五块五毛钱。 带着这些东西，段云重新返回到了出租屋中。 段云改装的这个天线结构并不复杂，外形上和风靡南方的八木天线差不多。 段云先用老虎钳剪好6根铜棒，在铝制的方管相应位置上做好打孔记号。 选用Φ3mm钻头，用台钻在方管的5个孔位上将方管打穿，使铜焊条刚好能插进横杆。 为便于调整、拆卸，可在振子的上方再钻一个孔，焊上一个螺母，旋紧螺杆，就可以将振子固定住。 然后段云又拿几个镀锌的铝片间前后两端的振子用螺丝固定住，整个天线顿时美观了很多。 段云做的这个八木天线并非只是简单的模仿，而是他前世时在实验室和讲师同学共同改进后的技术。 当时段云和同学对有源振子、反射器、引向器这些器件单元进行间距的调试和长度的更换，使天线的电磁参数达到理想状态。 这绝对算的上一个核心的技术参数。 这二年还没有专利这一说，国内的专利技术是在1984年通过，1985年才开始执行的，而段云这种天线一旦被仿制的话，他是根本无法利用法律追责的。 所以段云必须要有自己不容易被仿制的核心技术。 首先就是天线的外观设计，由于段云的这个改进版的八木天线经过反复的测试和调整，所以目前几个振子的距离以及反射角都是有严格距离和角度，位置稍微有变化，接收信号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这其中的学问，也只有段云心知肚明。 另外就是段云给这种天线设计的天线放大器。 所谓的天线放大器，其实就是用来增强接收的较弱电视信号信号，提高信息接收质量的电子组件。 如果说天线的外观容易被抄袭模仿的话，那么段云设计的天线放大器仿制起来则会有相当难度。 为了防止被‘盗版’，段云决定采用前世同行的一些做法，那就是使用双层的电路板。 这种方法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将电路板叠加成多层后，用埋孔的方法将真实的电路板用502一类的胶水粘住，这样的话，想复制电路板的人就无法准确判断真实电路板的布局，而如果想拆开多层电路板，就会严重损坏真实电路板。 还有就是在真实电路中安装一个短路的装置，一旦拆开就是造成自毁，这也同样是有效防止盗版的重要手段。 虽然加装这些反盗版的零件会提高段云制作天线的成本，但为了能保持这种高级天线生意的垄断，这么做显然是非常必要的！ 第二十八章 上岗考核 段云制作天线放大器还需要购买一些电路板和其他的电子元件，所以这个周日他打算再进城一趟，找那个李菜头询问一下他们厂是否有这些产品。 其实防盗版最好的办法就是始终要有新产品更新换代，所以段云这次打算推出的第一代天线并非是他最强的作品，只要能保证比市面上八木天线先进一代就足够了。 昨晚做好天线的骨架后，段云就直接离开出租屋，回家吃晚饭然后稍微睡会儿准备上夜班。 如今段云的生物钟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夜班生活，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睡梦中的段云就自动睁开了眼睛。 拎着装满饭菜的饭盒，段云轻轻推门离开了家。 今晚对段云而言有特别的意义。 因为今晚有可能是师傅韩忠最后一天上班了，而自己明天将会迎来技术考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他将脱离学徒期，正式独立操作机床。 当然了，即便段云能独立操作车床，按照厂子里的规定，他依然要领三年的徒工工资，其后才能正式转正。 说起自己和师傅韩忠的缘分，段云可以说是幸运的，也是倒霉的。 幸运的是，他这个师傅人品很好，对他也相当的不错，倒霉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在厂里有了一个靠山，这才没几天，这个山头就没了…… 但无论如何，韩忠确实帮了段云一个很大的忙，让他和厂里的很多老师傅混了个脸熟，以后求人办事起码能说得上话。 另外就是段云靠着师傅留下的老式车床，得以在一车间站住脚，不用再回之前的备料车间了。 “赶紧过来！”看到段云换好工装，早已等候在工位上的韩忠挥手对段云招呼道。 “师傅……” “今天晚上我给你下料，你多练练手。”韩总说着从工具箱取出了一个铁夹。 “师傅，有件事我想和您说下。” “什么事情？” “我今天找书记谈话了……”段云将今天找赵东升谈话提交入党申请以及明天白天进行上岗考试的事情和韩忠说了一遍。 “其实你也早就想通过考试，然后靠着这个改装的车床赚高奖金了吧？”韩忠听完段云的话后，笑着说道。 “师傅，只要你肯留下来，这台车床赚的奖金我一分都不要！”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拉倒吧，我可不沾你的光，另外你家庭的经济情况我也知道，我这种退休的就算天天啥也不干国家照样给钱，这你能比？”韩忠一脸不屑的说道。 “呵呵，师傅您这过的才是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生活。” “少拍马屁，赶紧干活！上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力集中，别没事嬉皮笑脸的不当回事！”韩忠白了段云一眼，随即走向库房取料。 段云见状，也连忙上前启动了车床。 车床响起了嗡鸣声，段云带上了防护眼镜，全神贯注开始了夜班工作。 这一晚上段云干的非常认真，到了早上七点的时候，已经加工出了五十多个柱头。 这个效率已经很不错了，虽然还不如韩忠那么熟练，但相比一般车工，加工这种东西的速度相差无几。 看到段云上手的速度很快，韩忠也是非常高兴的，在他看来，段云现在的水平通过车间考试应该问题不大。 剩下的时间，韩忠又教了段云一些加工复杂工件的相关理论计算的东西。 其实关于机加工理论性的东西，段云掌握的东西要远比韩忠多得多，但他依旧听的非常认真。 书本上的东西都是死的，真正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车工是需要有很高悟性的，一些小技巧和小经验甚至需要好几年的工作才能悟出来，另外对车床操作的感觉也是需要长期工作才能练就的本事。 就拿车床的吃刀量来说，车床和车床间的误差是不同的，年轻工人一旦换了车床工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摸透这台机器的细微误差，而对经验丰富的老工人而言，只需要试着加工几个零件，就已经以精确的掌握新床的吃刀量了。 韩忠对段云可谓是毫无保留，教给他了很多自己多年悟出的宝贵经验，至于段云能够理解多少，韩忠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到了早上八点换班的时间，段云和韩忠师徒二人没有离开，而是准备段云的正式上岗考试。 书记赵东升绝对是个说话靠谱的人，上班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一车间，而得知书记要对段云进行车工考核后，车间主任王强和三班带班长黄海涛也来到了工位。 而当段云看到技术员田丰也跟着车间主任来到工位后，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作为一车间的技术员，田丰自然也是要参于对新员工的考核的。 通常一车间的新员工上岗考核，除了要考核员工的实际操作技术外，还要进行一些安全和技术方面理论上的考核才能最终通过。 而车间技术员对员工考核是否合格是掌握着话语权的，倘若技术员想卡住你不让你上岗的话，哪怕你实际操作水平过关了，他也依然可以出一些难度极高的理论方面的试题来刁难你，导致你最终无法通过考核！ 站在段云身边的韩忠看到田丰后，也是眉头一皱，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对新工人做上岗考核，也是车间技术员的职能之一，这无可厚非！ 不过今天的田丰看起来面色如常，看向段云的目光也相当的平静，仿佛两人之前完全没有发生过打架的事情一般。 看到田丰的脸色越是平静，段云内心越发有不祥的预感，但车间主任和书记在场，他也不能说什么。 “人都到了吧。”书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王强田丰和黄海涛，随即微微一笑说道:“可以开始了。” “段云，你先车三个柱头让我们看看。”车间主任王强一脸正色对段云说道。 通常这种考试车什么样的部件都是随机的，通常会有点难度，但无奈的是这种老车床转速有些慢，精度也差，所以只能车一些简单的工件。 另外韩忠的辞职报告已经被批准了，所以考虑到要有人能接替韩忠继续让这台老爷车床散发余热，所以王强显然是有意放宽考核标准的，这也是一种无奈，尽管他本人对段云印象不佳…… 第二十九章 天真 “那我开始了。”段云闻言后，戴上护目眼镜，熟练的将车床启动。 如果之前段云在韩忠面前故意藏拙的话，那么到了现在则必须要露一手了。 搬动把手，调节转速，给刀的动作相当熟练娴熟，完全就是一副老工人的架势。 在场的几人看到段云的操作技术如此的熟练，也都是微微吃了一惊。 尤其是车间主任王强和带班长黄海涛，他们两个都是十多年的车工出身，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段云只是刚开始操作一会儿，两人就看出段云确实是有点车工水平的。 而一旁的韩忠看到这一幕也是又惊讶又高兴，他也是没想到段云只是训练了两天就进步如此神速，在他看来，就算是车间的一些学了两三年的徒工，也不过如此了。 但车工考核是否成功还要看加工出来的工件是否合格。 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段云就将三个柱头全部加工了出来。 “看这操作还有点熟练度。”书记见状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技术员田丰说道:“小田，你检查下这工件是否合格。” “嗯。”田丰闻言应了一声，随即拿起了游标卡尺，开始对工件进行测量。 看到田丰走到工件前，段云和韩忠顿时皱起了眉头。 然而让两人意外的是，田丰似乎并没有要卡住段云的意思，只是简单的量了下三个柱头后，微笑着对赵东升说道:“书记，三个工件精度达标，全都合格了。” “很好！”赵东升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你出几道题，考下段云的理论吧。”车间主任王强对田丰说道。 “这个我觉的没有必要了，理论这东西是死的，有时候不能反应一个工人的真实水平，他毕竟不是我这种专门搞技术的，不需要过多的理论知识，所以只要能熟练掌握车床的实际操作就足够了，很多理论的东西他会在工作中是能够边工作边体会的，完全不需要这种试卷般的考核。”田丰用手指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道。kΑnshu伍.ξa 段云和韩忠闻言，两人都不由的愣了一下，尤其是段云，他原本因为田丰会利用这个机会故意刁难自己，但没想到的是，这货居然还当着书记面帮自己说话，直接免了他的理论考试。 以至于此刻段云内心竟然开始有了几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量的内疚感来。 “嗯，我觉得小田说的对。”赵东升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老韩带出来的徒弟我信得过，既然技术水平能达到要求，那就让他从下周一开始，正式上岗，具体班次时间，你们车间自己安排吧。” “嗯。”主任王强闻言应道。 “韩师傅不愧是咱们厂的老技师，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就把一个徒工带出来，不简单啊。”此时赵东升笑吟吟的拍着韩忠的肩膀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韩忠闻言连连点头，接着说道:“其实我这个徒弟挺聪明也挺能干，手脚勤快，人也机灵，以后还希望书记和主任都多多照顾他……” 一旁的段云听到这话顿时心头一暖。 没有人有义务对自己好，前世段云见识过不少的人情冷暖，有的人你和他相处多年，关系依旧冷淡，而有的人则短时间就能和你称兄道弟，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缘字。 “只要他好好工作，厂子是不会亏待他的。”赵东升看了段云一眼，随即又对韩忠说道:“另外你离职的申请厂子已经批准了，等会儿我就通知财务科的人把你这个月工资结算了……” “谢谢书记。”韩忠一脸感激的说道。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厂子里多发挥几年余热的，但人一辈子不能只有工作，你也早就到了该安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赵东升感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原本呢，韩师傅你这样的工厂元老退休，我是打算让工会给你组织一个热热闹闹的送别仪式的，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这么闹腾的玩意……所以我看这样好了，这个礼拜天晚上，你来我家，咱们两个一起喝酒。” “书记……”韩忠此时情绪微微有些激动。 段云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佩服赵东升，几句话就把自己师傅感动的差点哭出声来，当真不愧是搞政工的书记。 “行了，跟我到办公室聊两句，好歹咱们当初都一起进厂的老哥们了。”赵东升笑着拍了拍韩忠的肩膀。 下一刻，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车间。 “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真留在我们车间了。”看到书记和韩忠离开后，主任王强有些意外的对段云说道。 “希望王主任多多照顾！”段云满脸堆笑着说道。 “你只要以后给我在车间安分干活，啥都少不了你的，另外注意生产安全，其他的我就不和你多说了，现在下班了，赶紧回家睡觉去吧。”王强安顿了一句后，就转身离开了。 很明显，就算段云考试合格成功上岗，王强对他依旧没什么好感。 “田技术员，那啥……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啊，我当时有些冲动了，希望你以后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段云顿了顿，对田丰说道:“希望咱们以后能成为朋友。” 段云内心还是很感谢田丰今天帮他说话的，原本他以为田丰刚才会借机报复自己。 身为一个爷们，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另外以后都是一个车间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把关系搞的太僵了不好。 “朋友？”田丰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到周围没人，眉头一挑对段云说道:“你说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当时你动手不是挺狠的么？挺牛逼的么？我跟你明说了吧，你顶不上岗，你师傅就没法走，现在你师傅走了，我倒想看看以后还有谁t 第三十章 时间就是金钱 段云并不怕那田丰日后会怎么对付自己，他毕竟前生的时候也当过工厂的技术员，如果故意刁难一些新入厂的工人还行，但对于段云本身就技术相当牛逼的人而言，根本不需要担心。 充其量这田丰会在背后和领导说自己的坏话，但车间领导原本就对段云印象不佳，但段云是正式工，只要不犯大的错误，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相比工厂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段云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刚刚开始起步的电器修理生意。 而今天是周日，段云没有接到换班的通知，也就是说，他今天和明天白天都不用上班，这对段云而言，正好可以去干前两天妹妹给他找的上门维修电器的生意。 …… 回到家中，段云补了一个上午的觉，中午醒了到水房抹了一把脸，顿时感觉精神一振。 吃过午饭后，段云拿着那份电器修理的地址单，带上万用表和电烙铁和其他一些维修用的元件工具，开始在整个厂区转悠。 至于修理价格，段云完全就是看人收钱，主要有这么几个因素。 基本上段云上门维修电器的时候，先看看这家家具和电器多不多，另外段云通过和主人闲聊，套问出他们的工作收入等情况，然后最终心里有了一个要价的基数。 如果这户人家家用电器齐全，有三转一响，段云就会要的高一些，如果是双职工，段云还会把这个价码再加一点，而碰上那种家境一般甚至有点困难的家庭，段云会少收一点。 至于那种生活特别困难的孤寡老人，段云也就收个一两块的成本价，如果没有换零件的话，索性就不要钱。 说到底，都是一个工厂上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段云有时候少赚一点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尽管如此，到了晚上七点段云回家吃饭的时候，口袋里已经多了一百四十多块！ 如果晚上段云能再把妹妹今天拿过来的收音机全部修理好的话，加上前几天自己赚到手的三百块，如今段云的身家已经达到了五百块！ 这笔钱已经相当于一个工厂普通职工整整一年的工资了。 整整一个下午，段云两条腿差点跑断了，整个厂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时候上门还扑了个空，光是走路的时间就浪费了不少。 时间就是金钱。 尤其是现在只有周末周日才能上门维修的情况下，如果能节省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多修一户就能多赚一份钱，所以这个时候，段云无比迫切的需要购买一辆自行车。 段云原本计划给母亲和妹妹也都一起买上自行车，但现在看来，他需要先给自己配备上一辆自行车，至于给母亲妹妹买自行车的计划，只能延后到自己赚到足够钱的时候。 现如今一辆永久28自行车需要160块，加上高价购买工业券，总的预算在240块左右。 除了自行车，段云现在还急需一块手表。wΑp.kanshu伍.net 段云在工厂的时候，车间墙上有挂钟，平时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时间。 而现在段云白天干维修生意的时候，只能看天色估计个大概的时间，基本上天一黑就回家吃饭，非常的不方便。 所以段云打算明天星期天的时候，把这两样东西都买齐了。 晚饭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段芳给母亲和段云盛了一碗米饭。 家里最近这段日子饭菜明显比以往丰盛了不少，段云上次做出来的肉片到现在还没有吃完，妹妹段芳很会精打细算，每次炒菜一盘子里只是加几块肉，剩下的肉用食盐腌了起来，这样就能多放一段时间。 “妈，和您商量点事情呗。”段云往嘴里拨了一口饭，抬头对母亲说道。 “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段云放下碗筷，正色说道:“我打算明天进城买一辆自行车。” “你要买自行车？”母亲高秀芝闻言一脸的惊讶。看書喇 这二年买自行车对普通家庭而言绝对是件大事。 要知道，很多人家都是孩子要结婚的时候，才会买这么贵的东西，毕竟这是‘三大件’之一。 虽然说齿轮厂这二年效益不错，基本上只要是正式职工，家家都有自行车，但这其中很多都是破旧的老车，还有一部分则是用次品零件组装起来的，所以现在买一辆新款的永久自行车在厂区还是非常惹眼的一件事，左邻右舍都会过来围观的。 高秀芝是个有老思想的人，那二年的人都攒钱成瘾，他也知道儿子现在赚了点钱，但她还是希望儿子能把这些钱存起来，关键时候再拿出来用。 “没错，我想好了，就买一辆永久的，这样我以后上班和平时到别人家上门维修电器也会省时方便很多。”段云直视着母亲说道。 “小云，买自行车这是大事，我知道你现在赚了点钱，可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你……” “妈，我买车子一分钱都不用从家里拿。”段云说着，从口袋掏出了准备好的八张大团结，放在母亲面后说道:“我最近赚了一些钱，这八十块您拿着，算是我给家里的生活费……” “用不了这么多，这钱实在太多了。”高秀芝看了一眼桌上的钱后，连连摇头。 要知道，段云没返城回来之前，高秀芝和段芳母女两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二十块左右，日子感觉还能够，而段云要一个月给她八十块当生活费，这是高秀芝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妈，这钱你必须拿上，回头给小芳也买点好衣服好吃的。”段云将钱硬塞在了母亲手中，说道:“我赚钱为了什么？就是想让咱们日子过的像回事，不然我赚钱有什么用？” “小云……”母亲神色有些触动。 “另外妈你想想，现在厂子里那个青工没自行车？咱们不说家里工厂远近，用得着用不着的事情，就说您儿子和其他有自行车的小伙子一起追同一个姑娘的话，您说那姑娘会看上谁？” 段云知道上次母亲给自己说亲的事情伤到了她的自尊，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激母亲一下。 “买！这自行车必须买！” 果然，高秀芝在听到段云这番话后，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第三十一章 工业券 “我就知道妈您是个明理的人！”段云闻言立刻对高秀芝竖起了大拇指。 “我给你拿个东西。”母亲这个时候站起了身子，走到她的床前，从下面拉出了皮箱。 “妈，我有钱，用不着花咱们家的积蓄。”段云见状连忙说道。 其实段云今天和母亲说买车的事情就只是想和她打个招呼，顺便拿出点钱让母亲和妹妹改善下生活而已，并不指望母亲给他买车的钱。 高秀芝没理会段云，打开箱子后，从衣服下面取出了户口本。 “你自己有钱妈就不给你出了，反正都给你们兄妹两个攒上了。”高秀芝说着，打开手中的户口本，从里面取出了夹在中间的一叠票证。 “这是……” “你不是买自行车么，这是家里攒下的工业券，应该够你用了。”母亲说着，将那一叠票证递给了段云。看書溂 “这么多？”段云看了一眼母亲递来的票证后，顿时愣了一下。 在整个买大件都要凭票的年代，工业券是非常珍贵的。 全国各地基本上都是按照工资数额发放的，不过各地和各地情况不同。 有的地方是十元工资给一张工业券，有的是二十元，而在大兴这里，四十块工资的给一张票。 高秀芝在缝纫社工资每月有二十多块，一个月也就0.5张，而下交给段云的足有三十多张的样子，显然是已经攒了很多年了。kΑnshu伍.ξa 这不由的让段云心头一暖的同时，也不由的暗暗佩服起母亲来。 虽然母亲思想保守，日常生活节俭到令人不解的程度，但关键时候是还真能拿出东西来给家里办大事！ “进城的时候都带上，省的到时候不够还得来回跑，剩下的拿回家就行。”母亲对段云安顿道。 “妈，我可能还需要买块手表，这天天上班还有去人家修电器，没个点真不行。”段云又说道。 “手表咱家倒是有一块……” “嗯？” “那是你爸他留下的最值钱的东西。”高秀芝轻叹了一声，随即再次将手伸进了皮箱。 片刻后，高秀芝将一个手绢包着的手表放在了段云的面前。 “这……”段云拿起了那块手表，仔细的看了一番。 这块手表保养的还算不错，是正经的上海机械手表，表盖略微有些发黄老化，但里面的指针表盘依旧清晰可见，拿在手里也有些分量。 “这块表十多年了，一直放在箱子里没动过。”高秀芝看着段云，淡淡的说道:“你看看还能用不，实在不行到城里修一下。” “妈，这好歹是爸留下的唯一东西，您还是自己留下吧……”段云有些不忍就这么拿走当年父亲遗留给母亲的唯一东西。 “说什么傻话呢，你是妈的儿子，你戴上妈高兴。”高秀芝白了段云一眼，说道:“行了饭菜都快凉了，赶紧吃饭吧。” “嗯。”段云应了一声，拿起碗筷，拼命的往嘴里拨拉了一口白饭…… …… 星期天的早上，段云起了个大早，洗漱吃过早饭后，带着钱和母亲给他的工业券，坐公交来到西门外的红旗广场。 到了百货大楼二层，段云一眼就看到在人群中穿着军大衣晃晃悠悠的李菜头。 “啪！”段云拍了下李菜头的肩膀，这货顿时浑身哆嗦了一下。 “是你啊。”李菜头转头一看，立刻就认出了段云，毕竟这年头能一次把他电子元件包圆的人可不多见。 “到外边说。”段云对李菜头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即走出售货大厅。 在大楼外一处无人的拐角处，李菜头掏出一根烟递给段云，满脸堆笑着说道:“兄弟，上次的东西这么快就用完了？” “没呢……”段云说话间，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写好的清单，对李菜头说道:“这是我要买的东西。” 清单是段云昨天就写好的，其中包括一些修理电器用的元件，以及制作天线放大电路的原料。 “……单面或双面覆铜电路基板，三氯化铁？”李菜头大致的看了段云列出的清单后，眉头一皱说道:“兄弟，覆铜电路基板我们厂有，不过这三氯化铁，你得去化工店去买。”李菜头面露难色的说道。 “行，这个我自己去买，剩下的这些东西你给我估个价。”段云抽了口烟对李菜头说道。 “你这也是老客户了，我也少赚点，这些东西一口价三十块！”李菜头眉头一挑说道。 “成！”段云这次答应的很痛快，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短时间内已经很难找到比李菜头这里更便宜的货源了，索性也就懒得再为块儿八毛和他搞价，于是又问道:“那你有现货么？” “没有，这我得回厂一趟现取……估计要到明天才能准备好，你再过来一趟吧。”李菜头面露难色的说道。 “那就明天上午咱们两个还在这儿碰头。”段云思索了下说道。 “行。”李菜头闻言点点头，说道:“兄弟，能不能先把钱付了，不然你明天要是不来的话，我不就瞎了么……” “那万一你不来我白跑一趟呢？”段云笑着说道。 “我李菜头不是那种人！”李菜头有些着急的说道。 “行了。”段云打断了他的话，从口袋掏出五块钱，递给他说道:“兄弟，你可是我第一个还没见到货就给钱的人，明天咱们两个准时在这里碰头，我要是看不到你的话，以后你最好就不要在这一片拉生意了。” “你放心，谁不来谁孙子！”李菜头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 随后，两人又简单的闲聊了两句后，李菜头走向公交站牌，准备回厂子取东西。 而段云则又走入了百货大楼，去买自行车。 把大团结和工业票往柜台上一放，段云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推着崭新的永久大二八走出了百货大楼。 骑着新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凉风习习，段云心情格外的清爽，这种感觉简直比他前世第一次坐上自己买的奇瑞qq时还要激动兴奋的多…… 第三十二章 兜风 骑着自行车回到厂区，段云先到到派出所给自己的新车领牌照。 生活在后世的人可能想不到，从七十年代开始，一直到九十年代，很多地方自行车上路都是需要有牌照才能上路，这样也能为自行车被盗寻找提供一定的便利。 这年头偷盗自行车绝对是重罪，赶上严打期间，甚至是有挨枪子的危险的！所以自行车偷盗案件并不如九十年代后那般猖獗。 齿轮厂的派出所就设在齿轮厂的传达室中，80年代前后，街道生活区一级的派出所基本上没有专门的办公地点，一般都是由当地工厂企业提供地方的。 段云缴纳了五块钱的手续费后，车子就被打上了钢印编号，然后一个写有车主段云名字，以及钢印编号车体颜色的小红本交到了段云的手中。 毕竟是新车，段云为了保险起见，到五金店中又买了锁链和锁头，给车子来了个双保险。 另外段云现在还租着小房，平时不用的时候就放到出租屋中，上班的时候车子都统一停在派出所驻守的传达室旁边的车棚中，这基本上就已经相当安全了。 星期天母亲和妹妹也都在家里，看到段云新买的自行车后，母女两人也都显得非常兴奋。 “妹子上车！哥带你在厂区兜一圈去！”看到妹妹段芳抚摸着自己的新车有些爱不释手，段云笑着说道。 “注意点安全，别把车子磕坏。”母亲高秀芝见状，连忙提醒了一句。 “妈你放心吧，我都十多年的老司机了，带小芳兜风小意思。”段云呵呵笑着，转头示意段芳上车。 “这孩子……”高秀芝闻言，知道段云信口胡侃，但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 段芳早就想坐坐新车了，毕竟这是家里的第一辆自行车，以前看到同学骑的时候只有羡慕，但现在则有机会学车了。 没有半点的犹豫，段芳甩着自己两根小辫子，一脸兴奋的坐在了后车架上。 “低头！”段云看到妹妹坐到后车架上后，提醒了一句，随即单脚蹬了几下，将腿从后面段芳头顶跨过，一屁股坐在了车座上。 “叮铃铃。”段云用手指拨动了两下把手旁边光闪闪的车铃，带着妹妹离开楼道口。 段云车子骑得有些快，迎着凉爽的清风，看着街道两边行人头投来的好奇而羡慕的目光，这让段云感觉心情格外畅快。 “哥你慢点……”坐在后面段芳显然有些不太适应段云骑车的速度，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段云的衣服，既兴奋又紧张的说道。 “放心吧，你哥骑车的技术杠杠的。”段云笑着说道。 “哥，你什么时候学的骑车啊？”段芳好奇的问了一句，毕竟之前家里还从来没买过自行车。 “你哥我以前下乡在生产大队的时候，老支书家有辆自行车，我就是骑着他家的车子放羊的……”段云随口搪塞了一句，随即又说道:“那自行车的车座是用老牛皮包的，太硬了，几天功夫就能把裤裆磨出一个洞来……” “噗！”段芳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哥，那你裤子破了自己缝么？” “不自己缝还能指望谁去？”段云撇撇嘴说道。 “下次衣服破了我帮你缝。” “嗯。”段云应了一声，心头微微一暖，毕竟家人才是最关心自己的，思索了一下后，段云说道:“妹子，等你以后放假了，哥教你骑车。”kanδんu5.net “真的！？”段芳闻言一喜。 “等你学会了，哥就给你买新车。”段云眉头一挑，接着说道:“这二八车你骑着太笨了，今天我在商场上看到女式凤凰车，就那种双梁的那种挺好的，回头就给你买那种！” “那种车子很贵吧？”段芳闻言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在学校见到有同学骑过，她爸是厂里的副总工，可比咱们家有钱呢，我要是骑那么好的车子有些不合适吧？” 段芳之前在学校确实见过有同学骑那种新款的女式凤凰车，但也就见过一辆而已，据说价格比永久还贵，即便在红星齿轮厂这种工资相对较高的单位，也是很少有人舍得买这种好车的。 “你哥我挣钱不偷不抢，买好车子骑有什么不合适的？”段云脸上闪过一抹不屑，说道:“等你放假学会骑车了，咱们立刻就去买，另外再给妈买一辆一模一样的！” 在段云看来，这个家就是自己现在的根基，而且也只有家人才会对自己真心诚意的好，况且之前段云收音机的生意妹妹段芳也确实帮了不少大忙，所以段云感觉自己对母亲和妹妹再怎么好，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谢谢哥！”段芳一脸的兴奋之色。 “一家人谢个屁啊……以后等哥赚大钱了，不光买车子，还要买电视机！”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到时候咱们家天天晚上就能看连续剧了。” “真的！？”段芳双眼闪过一抹惊喜。 她现在在学校经常能听到一些家里有钱的同学课间时候讨论一些电视剧剧情，什么《排球女将》《大西洋底来的人》等等，有些剧情让段芳听的也非常入迷，当年的那些资本主义国家的舶来电视剧对于那个娱乐生活匮乏的年代，绝对称得上是非常难得的精神盛宴。 “我现在手头钱还不够，等赚够了就买。”段云说道。 其实段云之所以这么快就决定要给家里买电视，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家里生活质量，让母亲和妹妹有个不错的消遣娱乐，另外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段云需要一台电视机来调试自己研制的天线性能，而这是段云未来一段时间的重要生财渠道。 “不过你哥我丑话说在前面啊……”段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段芳说道:“你要是因为看电视影响了学习成绩，惹咱妈生气的话，电视机就不给你看了！” “知道了……”段芳闻言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随后对着段云又吐了吐小舌头…… 第三十三章 第一件成品 中午一家三口吃过饭后，段云骑着自己的新车继续开始上门维修电器。 为了能建立起自己长期的客户源，段云自己手写了一沓子的‘名片’，上面留下自己姓名，所在车间和家庭地址。 电话在这个年代有钱也买不到，只有工厂里才有，想给自己家拉根电话线简直难入登天，段云这么做也是一种无奈。 有了这些名片，日后这些客户再找自己或者给自己介绍生意就会方便很多，毕竟都是一个工厂的，有了这张‘名片’，想找到段云非常方便。 原本段云打算模仿前世‘城市牛皮癣’那种办法，在所有小区的楼道门口电线杆上贴小广告，这样无疑能够吸引到更多的生意。 但段云最终思考了一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要知道这年头国家对投机倒把打击的很严，就算段云是修理电器，可一旦这买卖做的过大过火的话，肯定会引起当地一些部门的注意，搞不好也会成为经济犯罪打击的对象，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而段云这种留名片靠口碑宣传的方式，则完全就是一种工厂内部同事间的互帮互助，毕竟这二年工友相互帮忙收点辛苦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人会把这种事情上纲上线，风险自然也就小的多。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段云骑着新买的车子跑了将近二十户，腰包里又多了一百多块。 段云一天就挣了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都说这年头钱难赚，但现在在段云看来，有这种感叹的明显都是当年的那些工人阶层，对于很多商贩和他这种有特殊技术的人而言，赚钱的路子还是挺宽的。 晚上回家吃过饭后，没有其他的娱乐，段云则又一个人来到出租屋中。 刚到八月份的天气有些燥热，而出租屋中蚊蝇也很多，段云索性先把屋子周围的杂草都拔了个干净，然后回屋用废纸折了一把小扇子，用来驱赶蚊蝇和纳凉。 段云坐在凳子上仔细的修改着天线放大器的电路图，神情非常的专注。 搞技术的人喜欢钻一些牛角尖，段云显然也不例外。 其实他设计的这种电视天线放大器在这个年头已经算是非常先进的了，但段云依旧想做出更为前卫的设计。 段云清楚的记得，自己前世孩童时代，有一种名叫‘001’的电视天线很火，关于这种天线的广告打的很凶，甚至对其功能也宣传的神乎其神。 但无论如何，001天线在当时性能确实是值得称道的，销量也是非常的火爆，尤其是在那个电视机已经在全国开始大面积普及，甚至彩电也不再稀罕的时候，001天线的使用量是相当大的。 另外这种天线有个好处就是造型小巧，放在电视机顶上就能使用，相比那些架在房顶院子，调节信号费劲，碰到风雨天不能使用的户外天线，显然要方便不少，而且收视的信号还很好。 不过001这种天线属于有源天线，信号接收处理元件要远比现在八木天线的信号放大器要复杂的多，有些电子元件段云在大兴当地未必能买得到，所以他现在也只是出于一个初步的设计阶段，当前还是要想办法主推之前设计的改进型八木天线的。 段云甚至有将来自己办厂生产这种新式室内天线的打算，但现在段云也只能想想而已。 这年头想在城市办个私企简直和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倘若在乡下，倒是可以挂靠村支部大队搞个村办集体企业，但审批依旧非常困难，资金土地和人才都是巨大的挑战。 段云虽然有技术，但现在赚的这点钱距离办厂还差的太远，另外政府那边也没人脉关系，所以现在这段时间也只能暂时搞他的电器维修的生意。 段云反复修改着图纸，他尽可能的在提升性能的前提下，将天线放大器的电路图画的小一点，这样做出来的放大器电路板会节省成本而且小巧灵便。 一直画到很晚，感觉眼皮子打架的时候，段云这才离开出租房回家睡觉。 …… 第二天一早，段云就骑着自行车进城了。 虽然是周一，但由于车间没给他换班，所以段云白天依旧可以干自己的事情。 其实红星齿轮厂是位于城郊边缘的位置，距离大兴市中心算不上太远，步行要一个多小时，而有了自行车，不到二十分钟就过去了。 来到昨天和李菜头约定好的地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走的时候，李菜头还塞给了他抽剩下的半包大前门，显然已经是把他当成了重要的客户。 在商场转悠了一圈，段云又买了一些其他电器修理用的东西后，骑车回到了厂区。 将车子推进小房，段云将买来的覆铜板和其他东西放好，然后准备制作天线放大器的部分。 尽管在外行看来电路板非常的复杂，似乎只有工厂才能生产，但实际上，只要工具齐备，完全是可以自己diy的。 先把要做的线路画在白纸上，再用复写纸印在覆铜面上，用小排笔将油漆涂抹在要保留的线条和焊点上，凉干后放入塑料盘里，用温水化开三氯化铁倒进去浸没电路板轻摇，直到裸露的覆铜面被腐蚀掉。 接着用清水清洗浸泡后凉干，用橡胶水洗掉漆皮，用小电钻在焊孔处打孔，再用很细的砂纸把线路抛光，最后用松香酒精合剂把线路刷一遍，凉干后就做好了。 看着自己重生后做出的第一个电路板，段云心情还是挺激动的。 随后，段云又给这块电路板加装了一层‘反盗版’的装置，然后用剪刀将买来的白铁皮做出了一个简易的外壳，和天线的线路焊在一起后，这才算大功告成！ 仔细的看了一眼成品，段云内心涌起了一抹极大的成就感，这毕竟是他花了不少心思独立完成的作品。 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眼下才刚到中午饭点，而这个时段电视节目少。 段云打算回家先吃饭睡一觉，然后等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到上次三生活区那个中年妇女的家中，测试下自己刚刚作出来新款八木天线…… 第三十四章 安装天线 晚上六点半，段云带着他做出来的天线骑车来到三生活区。wΑp.kanshu伍.net 敲了两下房门，段云说明来意后，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而让段云意外的是，这次开门的却是一个长相俊俏，皮肤白净的女孩。 “你……就是小芳的哥哥吧？”这个女孩上下打量了段云一番后，问道。 “嗯。”段云点点头。 “进来吧。”这女孩微笑着示意段云进门，随即自我介绍道:“我是小芳的同学李芸，怎么称呼你？” “我叫段云，你叫我小段就行。”段云笑着说道。 “你是小芳的哥哥，比我大，我就叫你段哥吧。”李芸笑了笑，随即对着厨房喊道:“妈，来客人了，先别忙了！” “小段来了啊。”李芸母亲这才从厨房走了出来，两只湿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招呼道:“小段你先进家坐，我给你切点苹果……” “阿姨，你就别忙了，我就想看看给你家安装的这个天线效果如何。”段云说着，拿着天线走进了内屋。 此时房间窗前摆着一张折叠饭桌，上面放满了书本，显然应该是那李芸刚才正在写着作业。 “等下哈，有点乱，我马上收拾好。”李芸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不急。”段云闻言笑了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芸放在桌子上的书本，都是一些高中补习的教材，本子上的字迹看着挺娟秀的，写的也很整齐，感觉比他妹妹段云还要认真一些。 但很快，段云就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衣箱上放着的那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上。 这二年的电视还没有平面显示器，基本都是外凸的屏幕，屏幕旁边有两个控制旋钮，上面的旋钮是调台用的，下面的小旋钮则是用来调节屏幕色调的。 除此之外，最下面的则是一个调节音量的锥形旋钮，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至于电视天线，就是一根能伸缩隐藏在电视后面的拉杆天线。 思量了一番，段云从随身带着的工具包中取出了改锥和老虎钳，准备将天线接上去。 段云这次预留了将近六米长的馈线。 馈线是早期电视机与室外天线连接的信号线， 后世的电视天线馈线是同轴电缆，而这个年头的馈线外形扁平一般为双线，线体为绝缘塑料，外部没有屏蔽层，抗干扰能力极差，室外使用其性能还会受阴雨天气的影响。 但这已经是段云眼下能找到的最好天线材料了。 “小段，你可要小心点啊……”一旁的李芸母亲看到段云正在拆电视后的天线，面带忧虑的说道。 “妈，人家段哥技术可高呢，他帮我们很多班里的同学都改装过收音机，信号可好呢，修咱们家电视小菜一碟。”李芸冰雪聪明，当即就听出母亲是害怕段云把电视机给搞坏了，于是在旁边帮段云说道。 “阿姨您放心，就是换个天线而已，要是把电视搞坏了，我陪您个新的！”段云转头笑着说道。 “我就是怕你触电……”李芸母亲闻言，这才面色一松。 段云用改锥和钳子将馈线的两头连接到电视后面的天线端后，把馈线从衣箱后绕了下，然后拿着那个八木天线走到了窗口。 一般来说，这种天线应该直接放置在楼顶空旷处比较好，但眼下条件所限，段云也只能暂时将他安装在窗口的位置先测试一下。 “打开电视看看。”段云站在窗口，扭头对身后站着的李芸说道。 “嗯。”李芸应了一声，走到电视机前，接通电源后，看了段云一眼，随即扭动了电视开关。 “咔哒！”一声轻响后，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怎么样？”李芸母亲听到开电视的声音，立刻从厨房快步走了过来。 “沙沙沙……” 电视屏幕上一片雪花。 李芸又扭动了几个台，毫无例外全是雪花。 看到这一幕，李芸的母亲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看到一连换了几个台都没有信号后，沉着脸走开了。 “我再调一下。”段云见状也是眉头一皱，随即将探在窗外的天线缩了回来。 “咔咔。”正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房门推开，一个穿着中山装，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爸！”李芸看到这名男子面色一喜，转头招呼了一声。 “啊……这位是……”中年男子看到窗口站着的段云后，顿时疑惑的问道。 “爸，他叫段云，是我同学段芳的哥哥。”李芸用手指了下床边放着的那台立式收音机，说道:“之前咱们家的收音机就是他修的。” “额……”中年男子闻言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这是我爸李国胜，他是厂里的供销科主任，经常出差，你以后要是有什么要稍的东西，找我爸说一声就行。”李芸笑吟吟的对段云说道。 “叔叔您好。”段云闻言连忙礼貌的招呼了一声。 “你也是咱们厂子的？”李国胜是第一次看到段云，于是随口问道。 “我是一车间的车工，刚进厂不到一个月。”段云回道。 “这样啊，我说看着怎么这么面生呢。”李国胜笑了笑，用手指着段云拿着的天线，问道:“你这是……” “上次我修收音机的时候答应免费给你们家安装个天线，今天刚把东西做出来。”段云微笑着说道。 “额，电视天线？”李国胜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随即又看了一眼段云手中的天线后，说道:“你这个天线我好像到广东那边出差的时候见过，他们那边人好像叫鱼骨天线吧？” “李叔您可真是见多识广。”段云闻言心头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他也是没想到这李国胜居然能叫出这个天线的名称。 “我爸经常出差，去过好多地方呢。”李芸显然也有些自豪自己的父亲。 “我听说这东西看着简单，其实不太好做，是需要一些电子方面的技术的，在南方一般都是有专门五金店小作坊高手制作的，我还没听过咱们这里有人会做这种东西的……”李国胜看向段云的眼神有些半信半疑，他显然不太相信段云能有这种本事。 毕竟他当年中专毕业就到了这个齿轮厂，厂子里普通工人是啥文化水平他是知道的，莫说是他这种车床工，就算是厂子里的一些老电工，无线电这方面的水平也很一般，顶多能看懂一些简单的电路图而已，根本做不出电视天线这种东西。 第三十五章 小缺陷 “我也是从杂志的文章上看到过。”段云随口搪塞了一句。 “不过这种天线在咱们这个地方不太好用吧？”李国胜用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接着说道:“咱们厂刘总工就从南方带过来一个这种八木天线，我去他家看过，也还是只能收到两个台，就是省台的清晰度高了一点而已……” “我这种天线和南方那种不太一样，放大器部分我重新设计过。”段云回道。 “呵呵……”李国胜闻言笑了笑，但脸上则闪过一抹不以为然的神色。 此时段云已经开始重新检查起了手中的天线。 在段云看来，就算自己的天线没有预想中那么好用，但也绝对不可能比以前这台电视机上的拉杆天线的效果还差，而现在的情况是，李芸家的电视就连中央一台的信号都有些不清楚了。 而当段云打开包裹的着放大器电路板的白铁皮外壳的后，顿时明白了问题所在。 原来，此时电路板和馈线的两个焊锡点断开了一个，估计是段云锡焊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焊锡包裹铜线太少，而线头在运送的时候反复弯折另外和白铁皮的出线口有摩擦，最终导致铜线接头被折断。 这也让段云得到了一点经验，那就是为了放着线头和外壳出口处必须要加一层保护，防止磨损导致断开或者漏电。kanδんu5.net 段云掏出随身带着的电烙铁和焊锡松香，开始重新焊接接头部分。看書喇 焊接完成后，段云又用绝缘胶带将接头的部分仔细的包裹了两层，防止铜线再次被摩断。 做完这一切后，段云终于送了口气，站起了身子。 “小段，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李国胜对段云说道。 “不用了……”段云笑着摇摇头。 “没事的段哥，你帮我家安装电线，哪有白让你帮忙的道理，再说你和我爸妈都是一个厂子的，一起吃顿饭还算啥。”一旁的李芸说道。 “啊，那好吧。”段云闻言也没再矫情，随口应了下来。 “老婆，多热几个馒头，小段晚上在咱家吃饭。”李国胜对着厨房喊了一声。 拿起天线，段云再次走到了窗口。 “换个台试试。”段云将手探出窗外后，对李芸指挥道。 “咔！” 李芸刚转到中央一台的频道，画面先是闪了下，随即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这……这也太清楚了吧……” 看到此时中央一台的电视画面比往常清楚了很多，李国胜和李芸父女两人顿时吃了一惊，他们刚才其实压根就没觉得段云这种自制的天线会管用。 然而更令他们感到吃惊的还在后面。 “咔哒。”随着李芸的再次转动旋钮，电视画面上又出现了两个穿着大褂说相声的画面。 “姜昆，李文华！”李国胜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他最喜欢的相声演员，神色有些兴奋。 “这是……河南电视台？”一旁的李芸眼尖，立刻看到了左上角的台标，随即也一脸兴奋的说道:“咱们家这还是第一次收到河南台的节目呢。” “老婆，再炒个肉菜，多放点油！” 李国胜对着厨房又喊了一声，一脸期待的对女儿说道:“再换个台试试！” “咔哒！”随着一声轻响，电视画面变成了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台标则变成了省台山西台。 “山西台也变的这么清楚了！”李国胜神色变的越发惊喜起来。 “再换……” “咔哒！” 李芸不断了拨动着换台的旋钮，接连几个雪花的画面后，电视上又多出了两个省台的频道。 现在已经可以收到六个电视台了，其中有两个台虽然清晰度不高，但还勉强能看。 李胜国再次看向段云的眼神已经带着几分惊异了。 “爸，这个台正放《排球女将》呢，早就想看这个电视剧了。”李芸将旋钮拨回到演电视剧的频道后，就再也不往回拨了。 “去给爸下楼买瓶老白汾！” 李胜国说着，从口袋掏出了一张五块的钞票递给了女儿。 “爸，你少喝点酒，上次大夫不是说你血压有点高么？”李芸没有伸手接钱的意思。 “这不是家里有客人么？小段忙活半天了，喝点酒解乏。”李国胜一本正经的说道。 “少来！你就是找借口！”李芸一眼就看穿了父亲的心思，丝毫不给自己父亲一点面子。 “剩下的钱你可以买泡泡糖和华夫香糕，你不是最爱吃这东西么？”李国胜嘿嘿笑着说道。 “等着！” 李芸闻言小嘴勾起一抹笑意，从父亲手中接过钞票，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丫头……”李国胜撇撇嘴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又把电视调到了播放姜昆相声的河南台。 而段云看到电视画面清晰度差不多后，就直接用带来的手钻和角铁，在窗户边打孔装了个简易的架子，将天线固定在了上面。 其实段云安装这种天线的方式不对，但现在楼顶不能轻易上去，况且段云带来的线也不够长，所以只能暂时因地制宜，将天线安装在窗外。 “李叔，以后要是电视信号不清楚的话，你们就摇动下外边的天线，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把天线安装在房顶，我这第一次安装，手头材料工具都不全，只能先安在窗外了，起码调节起来方便……”段云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微笑着对李国胜说道。 “这就挺好了，总工家电视也才能收到两个台，你这天线都能收到6个台了，这技术太厉害了。”李胜国笑容满面的对段云称赞道。 李国胜是真心对段云有点佩服了，他之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厂子里居然还有这种电子技术的高手，这是他在厂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青年能人。 “小段，赶紧到厨房打肥皂洗洗手，马上吃饭了。”李芸母亲在看到家里的电视信号清晰了很多后，脸上更是笑成了一朵花，连声招呼道。 “哎。”段云应了一声后，把工具收拾好，随即走向了厨房。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芸也买酒回来了，嘴里还嚼着一个泡泡糖…… 第三十六章 家宴 “赶紧帮你妈端菜。”接过酒瓶后，李国胜对女儿指挥道。 “站住！”段云洗完手从过道经过的时候，李芸正好迎面走来，喊住了他。 “啥事？” “给你。”李芸说着，将手里攥着的东西塞到了段云的口袋中，然后和段云擦身而过。 “嗯？”段云见状愣了一下，随即摸向了口袋。 然而当段云看到掏出的东西后，顿时有些哑然失笑，原来这丫头居然给了自己两条泡泡糖！ “小段，过来坐！”李国胜笑吟吟的示意段云坐下，然后用手指把酒盅搓了搓，放到段云的面前。 “叔，我今天晚上还有夜班，真不能喝酒……”段云看到李国胜要给他倒酒，连忙说道。 “少喝点没事的！” “可是……” “就一盅！多了也没有！”李国胜眉头一挑说道。 “那好吧。”无奈之下，段云只得点了点头。 “爸，人家小段不喝酒是好习惯，你怎么老是想灌人家呢？”李芸洗手回来，看到父亲给段云倒酒，小嘴微撅说了一句。 “这话说的，什么叫灌酒？”李国胜白了女儿一眼，说道:“我这是在犒劳小段，人家忙活半天了，喝点酒不挺好的么？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就你懂！”此时李芸母亲也笑着说了丈夫一句。 看到这一幕，段云感觉挺温馨，但他也看得出来，别看李国胜在厂里是个当官的，但在家里的地位确实有些堪忧…… “来小段，咱们两个先走一个。”李国胜说着，对段云端起了酒盅。 随着一声轻响，两人轻啜了一口。 “今天真的太感谢小段了，忙活了大半天了，这天线真的太好了。”此时李芸母亲夹起一块肥嘟嘟的五花肉，放倒了段云的碗里。 “小段你这修理电器的技术可以啊，我家这台老收音机已经坏了好久了，找不到厂家修理，之前厂里电工也来过，他们说元件坏了买不到替换的，你是怎么修好的？”李国胜问道。 李国胜是对段云真的有点佩服，今天张罗着酒肉请段云吃饭，不光是因为段云免费给他家安装了天线，更为重要的是，在李国胜看来段云是个难得的而且日后还用得上的人才。 齿轮厂偌大个厂区就没有个手艺好靠谱的电器修理工，而李国胜收入高，日后家电添置肯定不会少，所以总会有再次用的到段云的地方。 不然的话，李国胜好歹也算是厂里一个科室的领导，由于常年出差到各地办事，背后求他办事稍东西的人很多，和厂子里其他领导关系也都非常好，所以一般的小工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我下乡在陕西的时候，有个无线电高手住一间房子，那小子带了很多书，那时候在村里也没啥娱乐，没事的时候也看了他不少的书，而且那小子也教了我不少东西，我现在的本事，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段云现在早就有了一套应对别人质疑自己的说辞，反正这种事情没人会闲的蛋疼刨根问底，就算有怀疑也不可能去调查。 另外对于段云而言，能和李国胜认识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如今改革开放已经进入了第三个年头，沿海一些城市在优厚政策的覆盖下，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那个年头胆子大一点人从南方口岸进一些港台的小商品到内地卖，也能赚的盘满钵满，也算是中国最早一批暴富的群体。 段云则不敢轻易冒这样的风险，毕竟投机倒把是重罪，自己一个不小心，有可能会付出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牢狱之灾，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况且段云有技术，他完全可以走从商暴富外的另外一条路，如今的电器修理就是他未来致富之路的一个起手布局。 至于他现在还在工厂混，原因也很简单，这年头没有商品房这种说法，81年的时候深圳北京才有了第一批商品房子，但那大多被侨眷买走，而他这种普通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房子，所以工厂的福利分房是段云最为现实的获得房子的途径。看書溂 另外段云来到红星齿轮厂也算是专业对口，工人在这个年头还是个挺受人羡慕的职业，在工厂里，段云除了靠技改来增加收入外，还可以一步步的积累社会人脉，这对于他日后政策放宽后承包或者独立办厂则是非常重要的资源。 除了这些比较远一点的计划，现如今段云也可以利用李国胜能频繁到外省出差的机会，让他帮忙带一些南方市场上的电器零件之类的东西，这对段云当前的电器维修生意是很重要的。 当然了，若是想让李国胜帮忙做这种事情，是必须要给他一定的好处的，毕竟只有共同利益的人才能走到一起。 “国内能人太多了，到处都是藏龙卧虎。”李国胜闻言感慨了一句。 “我觉得李科长您这样的就是大能人，走南闯北见识广，认识的人又多，咱们厂子现在效益这么好，很大一部分功劳都是李叔您业务跑的好，我们这些小工人也沾了不少的光呢。”段云说话间，对李国胜端起了酒盅。 “你再这么说我爸就飘到天上了！”李芸显然对段云这么赤裸裸的拍自己父亲的马屁有些不屑。 “哈哈哈！”李国胜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脸上泛起一抹红光，随即也拿起酒盅和段云碰了一下。 放下酒盅后，李国胜对段云说道:“小段啊，我看你的电子技术挺好，自学能力应该不错，是个人才……其实咱们厂子搞技术还是挺吃香的，我的建议是，你以后可以多看看书本，上个补习班什么的，来年可以参加高考，考大学有点困难，但只要能考上个中专啥的，将来回到厂里干个技术员那也是干部编制……” “谢谢李叔您的指点，我会考虑这件事情的。”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但现在我家里苦难，暂时只能先搞个电器修理，改善下家里的生活条件。”kΑnshu伍.ξa “嗯，男人养家这个很重要。”李国胜闻言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现在搞维修收入如何？” 第三十七章 高价 “比工资高点……”段云沉吟了一下说道。 段云自然是不会轻易对外人透露自己的收入的，毕竟他现在的收入招人妒忌。 “那也挺好的。”李国胜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记得我去年带着咱们厂的产品第一次参加广交会的时候，那可是真的开了眼了，南方尤其是靠近香港这一片城市，发展的太快了，那儿的人收入高，卖啥的都有，衣服也穿的新潮，比咱们这里繁华太多了……， 李国胜也算是个有点见识的人，经常到外地出差，而且喜欢看报看新闻，比起厂子里绝大多数的人对外边的世界了解要多一些。 “其实那地方的人赚钱也不容易，别看他们表面上活的光鲜，但那也是吃了不少苦的。”段云微笑着回道。 “是啊，咱们都只是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李国胜笑着说道。 “李叔说的没错，都不容易。” “哎，小段啊，你这天线做的挺好的，将来肯定能赚不少钱吧？”李芸母亲突然问道。 “我这还没开张呢。”段云闻言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给你们家安装的这个天线是我第一个做出来的成品，这手艺也是我从《无线电爱好者》杂志上看到然后进行了改进的，主要是我家没有电视，所以到阿姨您这里免费安装一台，顺便测试一下看看效果，咱们也算是互相帮助吧。” “那如果你以后卖的话，那要多少钱一个？”李芸目前显然对这种天线的价格更感兴趣。 “70块吧！”段云淡淡的说道。 “70！？” 段云话声一落，李家一家三口顿时惊讶的目瞪口呆。 在李家三口人看来，段云一个天线要价70块是在有些夸张，这几乎相当于齿轮厂普通职工两个月的工资了！ “这个是在是太贵了吧？”片刻后，李国胜皱着眉头对段云说道。 “好东西哪有便宜的。”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电视机自行车这么贵，不还是有人抢着买么？” “可是……” “我这不是乱定价的，也是有成本和其他方面考虑的。”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实话和叔您说吧，我这种天线的电子元件比一般的天线要多一些，很多元件成本价就很高，咱们大兴本地还生产不了这种东西，是我托朋友在外地买的，价格都不低，所以零件加起来成本就将近四十块，加上我加工用的电费耗材以及配套的天线架子安装等等，70块的定价我实际上赚不到多少……” 段云故意把成本说的很高，因为他知道一般人不懂行，况且他做了防盗版的步骤，别人看不到放大器电路板的情况，但实际上，这套天线的成本也就六七块钱。 “可这么高的价格在咱们厂区能买得起的不多吧？”李芸母亲问道。 “是啊，咱们厂能买得起电视的也不多啊。”段云闻言笑了笑，接着说道:“说起来买我的天线不亏，现在一台电视机最便宜也要四五百块，却只能收到一两个台，而用了我这个天线后，能收到五六给甚至更多的电视台，别人就算再多买几台电视也做不到啊，另外我天线的成本放在这儿，就算我想便宜那也不能赔本吧？” “呵呵，有道理。”李国胜闻言笑了笑。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卖这些天线啊？”李芸母亲又问道。 “我这天线才刚试验成功，还没开始宣传呢。”段云顿了顿，随即正色对李芸母亲说道:“阿姨，如果你能帮我宣传，拉些生意的话，我一台给您十块的辛苦费，您觉得如何？” 段云知道，李芸家所在的山生活区算是厂区最有钱的一片小区，这些家里的老娘们平时都喜欢聚在一起买菜打牌啥的，厂子里任何八卦新闻都可以从她们嘴里迅速传播出去，宣传效果和效率都很高。 另外这些女人相互攀比的心理也很强，别人家有的东西自己家也要有，否则的话，聊天都找不到什么值得炫耀的话题。kanδんu5.net 十块钱对李芸母亲应该是个不小的诱惑，多推销几个就比天天辛苦上班赚的多了，所以为了赚钱，她肯定会使劲全身解数当好这个推销员的。 所以段云这么做，效果肯定要比他在楼道电线杆上贴广告要好得多。 “十块！？”果然，李芸母亲闻言眼前顿时一亮。 “我搞维修生意讲的就是诚信，如果卖的多，我可以再分阿姨您一些。”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哈哈，其实小段你不用这么客气，你这次帮我家免费安装天线，我们帮你免费宣传一下也是应该的，谈钱就太见外了……”李国胜笑着说道。 只是李国胜话声刚落，他桌下的脚就被狠狠的踩了一下。 “一码归一码，我这次免费安装天线主要是用你们家电视测试下成品的性能，但阿姨帮忙宣传的辛苦费是必须要给的，这没的说！”段云笑着说道。 “还是人家小段会做生意。”李芸母亲此时的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起身说道:“我再给你们做个下酒菜去！” 说着，李芸母亲走向了厨房。 “你可真厉害，车间主任到我家我妈都没这么招待过。”李芸看了一眼段云，目光有些异样。 “来，小段，咱们两个再走一个！”李国胜再次端起酒盅说道。 “以后还希望李科长能多多关照。”段云满脸堆笑着说道。 “好说！” 下一刻，两人的酒盅狠狠的碰在了一起…… …… 一直到晚上九点，段云才酒足饭饱离开了李家。 虽然段云这个身体的年龄只有二十出头，但他的头脑学识阅历则是个三十多的中年人，所以刚才在饭桌上和李国胜聊的很投机，甚至段云的一些言语让李国胜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而对段云而言，这是他重生后在厂里第一个开始建立私交的干部，而且还是经常可以出差的人物，这对段云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但段云也知道，两人的私交只是刚刚开始，日后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稳固两人的这种交情。 在昏暗的路灯下段云骑着自行车思考了一些今后需要做的事情，心情相当的轻松愉悦。 回到家中后，段云躺在床上打算小睡一会儿，然后继续上他的夜班。 今天是师傅离开后，段云独立操作车床的第一个班次。 第三十八章 屁股决定脑袋 回家躺在床上小憩了两个多小时，段云之前的酒意已经全然消失。 前世的时候段云酒量不大，但现在这个身体则显然有着不俗的酒量。 原本刚才段云打算只喝一盅的，但到后来和李国胜是越谈越投机，一瓶酒被两人喝了个底朝天。 若是在前世，段云几乎百分之百就只能回家‘躺尸’了，但现在顶多休息一会儿去趟厕所，就已经醉意全无。 到水房洗了一把脸，顿时感觉清爽了很多，拎着饭盒骑着自行车，段云去车间上夜班。 换上工作服，段云看着空荡荡的工位，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无论如何，有师傅韩忠在的时候，很多事情不用他操心，但现在自己独立上岗后，陡然有了一些说不出来的压力。 想在这个车间站稳脚跟，得到领导的重视和好感，技术和工作量则是硬性标准。 虽然身为一个徒工，现在还没人把他放在眼里，但段云性格一直都是很要强的，前世无论在学校还是单位，就算做不到拔尖，那起码也要达到优秀的程度。 从工具箱取出护目眼镜带上后，段云启动车床，先加工一个柱头热热身。 而就在这个时候，带班长黄海涛走了过来。 今天是段云第一天正式上岗，身为带班长黄海涛肯定是要先重点观察一下的。 “黄班长……”段云转头看到黄海涛后，笑着招呼了一声。 “别看我，看工件！”黄海涛示意段云不要分神。 黄海涛其实并不在意段云一天能加工多少的工件，他最为重视的是生产安全。 国企虽然能混日子，多干少干都有钱拿，但对安全生产则抓的很严。 夜班很多青年员工喜欢白天四处浪，也不补觉，到了晚上上班的时候个个昏昏沉沉，精力严重不足。 而这个时候往往就是最容易发生事故的时候。 不过此时黄海涛看到段云显得很精神，加工零件的时候神情也很认真，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又一连看完段云加工了三个柱头后，黄海涛拿起游标卡检验了一番，全部合格后，这才又安顿了两句后就放心的离开了。 看到黄海涛离开，段云转身打开了工具箱的最下层，取出了改装零件和伺服电机，然后迅速安装起来。 在齿轮连接处重新上了点黄油，段云用抹布把手擦拭干净，然后又将待加工的毛坯件整齐的摆放倾斜的角铁加上，换装了弹簧卡头后，再次启动了车床。 “嗡！” 随着车床主轴快速转动的嗡鸣声响起，第一个毛配件滚到卡头下放后，联动装置迅速固定在了弹簧卡头上。 两台伺服电机同时启动，锋利的车刀精准的进到了制定的位置，冷却液第一时间覆盖了刀头部位。 “吱！” 蓝黑色的铁屑从工件滑落，露出雪亮的金属光泽。 只用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第一个工件就已经加工了出来。 而看到第二个工件顺利自动装入卡头后，段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进入自动化加工后，段云整个人就被从工位上解脱了出来。 他现在只需要过上一会给角铁架子上添加上毛坯料，然后更换磨损的刀头即可。 而这个时间段云也没完全闲下来，而是站在工具柜前，拿出纸和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在段云看来，他现在用的这台自动化装置其实还有一定的改装空间，但由于车床主轴先天性转速慢的短板注定了再次改装的效率不会有太大的提升，所以段云就开始对厂里的其他车床动了心思。 对于厂子里其他正在使用的车床，段云还是相当了解的。 前世段云在北方机车厂工作的时候，厂子里就有这种东北十八罗汉出产的车床，段云当初的车床技术，其实就是在这些车床上练出来的。 或许外行人对后世国内工厂依旧使用这种七八十年代的国产车床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现实是，即便是在段云当年在机车厂工作的那段时间，数字机床在国内企业的普及率依然不高，甚至还达不到欧美日发达国家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普及水平，很多高端数控机床甚至只能完全依赖进口，这是个听起来让人沮丧但却是真实的情况。 段云现在没能力也暂时没打算在这个年头搞什么国产数控车床，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但改装下国产普通车床，提高下加工效率，段云现在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事实上，段云在前世工厂的时候，就提出过对这种国产车床的改装计划，但最终则被全部否决。 其实现在段云想想自己当初确实有些幼稚，他改装车床的技术没有问题，不过却没有考虑当时工厂的现实情况。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领导和工人看待问题的眼光是不一样的。 正如他当初想在机车厂改装车床这件事，段云考虑的是如何提升车间的生产效率，改进生产工艺。 而领导考虑的则是车床完成自动化改装后，闲置出来的工人如何安排，尤其是那些和厂领导沾亲带故和工龄超长的高级技工，他们凭什么还能继续拿到厂子里的高工资，这些都是会让他们头疼的事情，所以索性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段云的技改计划束之高阁了……kΑnshu伍.ξa 所以这也给段云提了个醒，那就是想在这个厂子里做任何技术改造的事情，没有领导做靠山，或者时机不和事宜是玩不转的，这也正是之前段云想千方百计扯上书记这条线的主要原因。 另外在段云看来，他现在在车间搞这种技改还是很有机会成功的。 晚上和李国胜喝酒的时候，段云了解到了厂子目前的情况。 现如今红星齿轮厂接到的订单很多，工厂的两个拳头产品单体液压支柱和变速箱齿轮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程度，甚至有的单位托关系批条子短时间内还拿不到货。 另外一方面则是工厂从去年就开始就在职代会上承诺要在今明两年盖一批新房，用于缓解厂子职工的住房压力，但现在限于工厂产能有限，虽然应付计划内生产任务绰绰有余，但无力生产太多计划外产品，导致工厂自留资金不够，盖新房的事情自然也就变的遥遥无期…… 第三十九章 全力生产 如果段云能在这个时候完成车架自动化改装计划的话，那么无疑将会极大提高生产效率，之前工厂产能低，产品供不应求的情况会得到极大改善。。 最为重要的是这样的技改也能很大程度上减轻目前厂领导面临的生产任务压力，所以段云感觉自己在这个车间有做技改的内部和外部的环境。 但还需要自己一步步来，毕竟身为一个刚上岗的徒工，没有那个厂领导会接受他的技改方案的。 饭需要一口口的吃，路需要一步步的走。 至少现在，段云还是可以靠着这台改装的车床多赚点奖金的。 车间各班组对工人超额完成任务的奖金都有明细的指标，而段云所在的粗车组，也同样有非常细致的奖励规定。 目前段云加工的这种粗车柱头，在完成定额的情况下，每多加工一个奖励八分钱！ 不要小看这八分钱，一个熟练车工如果使出全力的话，除了完成每天四十个柱头的定额，还能再多做出四十个的额外产品。 四八三十二，也就是说是一天就能多赚三块二！一个月三十天那就是将近一百块的收入！ 加上保底工资的话，这种收入在这年头已经是非常高的了，足以吊打车间主任一级的领导！ 但实际上，很少有人会这么拼命干活，车工是个细活，对人的精力和体力都耗费极大，是不可能一直保持高强度的工作状态的。 而且工件合格率也是个大问题，没人能保证自己加工的工件能百分之百合格，一旦不合格返工，会浪费很多的时间。 再加上很多人都留着力气回家干私活，以及正常的节假日安排，所以从建厂到现在，还从未有人拿到过超过一百块的奖金！ 之前最高记录是一个叫马国庆的八级车工，也是连续五年的工厂劳模，他每个月加工的工件是最多的，但就是这样一个牛人，自从工厂实行奖金制度后，最多的一个月曾经拿到过五十一块的奖金，这已经是工厂记录了，一般车工顶多也勉强能完成工厂的定额而已，撑死了多赚六七块！ 但有了这台改装的车床，段云可以轻易打破这个记录。 “咣当！”又一个新柱头加工完成，掉在了位于下放的铁皮盒子中。 看到成品已经快堆满了铁盒，段云拿出游标卡开始进行是个检查。 一连检查了十多个，尺寸精度全部都在合格品范围内，段云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车床依旧运行中，但在这一刻，这台53年产的俄国机床在他眼中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台印钞机。 这一刻，段云放下的手中的纸和笔，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车床上。 “五块六毛八……五块七毛六……五块八毛四……” 每掉落铁盒中一个成品，段云的脑子中立刻更新了一个数字，他对数字方面是有特别的天赋的。 段云从来没想过自己盯着一台机器看这么时间，而且还让他如此的亢奋…… 从凌晨一点一直到五点，段云这期间更换了两次刀头。 而加工柱头的数量却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四十个！ 这个数量已经远远打破了工厂的记录！ 算下来段云可以将近三十块的奖金了！ 而且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起码还能再加工将近三百个柱头，总的算下来，那就可以赚到五十块的奖金！ 也就是说，段云一天光是奖金就已经相当于一个熟练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段云前段时间曾经一天最高赚到过一百五十块，但那样的生意不是天天有，其实从昨天开始，段云就已经把妹妹交给他的小收音机全部改装完成了，以后可能还会有零零星星的收音机改装活，但一天顶多还能赚二三十块的样子。 至于天线生意，段云才刚刚开始后做出第一件成品，而且由于价格贵，这方面的生意想张罗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所以现在段云在工厂赚高额的奖金，已经成了他的新财路。 一天五十，那一个月抛开星期天，那就是整整一千三四百块！ 这么高的奖金到时候肯定会在工厂引起轰动，对此段云也考虑过，但这顶多会引起一些人的红眼，不过段云不偷不抢，也没人能把他如何，而且这么多的奖金对段云诱惑实在太大，他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至于当初韩忠曾经告诫段云要低调，段云也并没有选择听从，因为他知道，纸包不住火，改装车床的事情领导迟早会知道，与其这样，还不如开足马力多赚一些钱！ 一直到了早上七点多，临近交班的时候，段云这次停下了机器，将改装的零件电机从车床上拆下后，放入工具箱的最下面一层，然后清理了一下工位后，将晚上加工出来的工件放入铁箱，然后用小推车推到车间后面的库房中。 库房中左边放着的是毛坯料，右边则是加工好的成品零件，放料的箱子出入库都要做简单的登记，装有加工好的成品箱会被库管贴上工位号，然后等白班的生产统计员和质检对工件进行计件和检查工件质量，最后定期将报表汇总上交给车间领导班组。 而当段云送完工件从仓库出来的时候，却一眼看见带班长黄海涛正站在自己的工位上反复查看着那台老车床。 “黄班长，还没换衣服下班呢？”段云走到黄海涛身后后，笑着招呼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黄海涛一指车床对段云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 “你跟我装什么犊子？”黄海涛眉头一皱，随即有些气呼呼的说道:“我问你这车床怎么回事，为什么外壳变形这里厉害？另外这后壳上安装的角铁架子是怎么回事！？” “啊，这是我对车床进行的一点技术改造，方便生产用的。”段云微笑着回道。 “改装车床！？”黄海涛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了，大声对段云喝斥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咱们厂总工都不敢轻易改动车床！你一个刚上岗一天的小徒工毛还没长齐呢就要飞啊！你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出了事情谁负责？你知不知道万一车床出了事故报废后果会有多严重！？到时候给你安个破坏国有资产罪的话，开除你那都是轻的，搞不好那是会坐牢的！！”kΑnshu伍.ξa 黄海涛脾气天生有些火爆，他显然也是想接着这件事情给段云一个下马威，方便他日后的管理。 “我搞车床改装是和赵书记打过招呼的，赵书记他也同意了。”段云显然没被这黄海涛给镇住，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第四十章 弹性管理 “书记？”黄海涛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书记同意你改装车床？你当你谁啊？一个连车床还没玩明白的徒工就要改车床，还把书记扯进来，你胆子挺大啊！” 黄海涛自然是不相信段云的话的。 管理是门学问，当领导的都是看人下菜单，手下工人什么家境，在厂里都有什么关系早就摸的清清楚楚。 段云现在在一车间是‘名人’，关于他的情况和家境众人皆知，倘若段云家里有一个父母兄弟还在这个厂子里上班的话，黄海涛也不可能对他说话这么横。 说白了就是柿子捡软的捏，先给段云一个下马威，让他对自己心生敬畏，以后管理起来的话，就会听话很多。 但段云显然不吃这套。 “我说黄班长，我耳朵又不背，你对我说话不用这么大声音。”段云眉头一挑，直视着黄海涛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我改装车床的事情，是书记许可的，你要是不信，你可以直接问书记啊！” 段云也清楚，人善被人欺，如果自己太老实，黄海涛这种人能把你当孙子一样吆来喝去的。 当工人就不能太老实，你稍微表现的刺头一些，领导有时候就不敢轻易的找你麻烦，而且平时对你还会比一般人客气很多，这种情况段云前世在机车厂工作的那三年里，见到的实在太多。看書喇 况且这是八十年代国企，厂长都没有权利轻易就开除一个职工，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带班长，所以段云根本就不怕他。 “你当我不敢当面问书记？”黄海涛没想到段云根本没有半点服软的意思，随即冷笑着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马上交班了，书记一会儿就会到咱们车间转悠，你跟我到门口等着！”黄海涛说完，径直走向了车间门口。 “嗯。”段云应了一声，随即也跟着黄海涛走到了车间门口。 此时已经快到早上八点，白班的工人陆续开始进入车间。 当车间主任王强到来的时候，黄海涛和他例行简单的交了个班，王强看了段云一眼，又和黄海涛寒暄两句后，就进入了车间。 “黄班长，抽烟！”段云从左边口袋掏出一盒大前门，抽出一根递到了黄海涛的面前。 段云对人情世故还是比较圆滑的，本意上并不想和这黄国涛关系搞的太僵，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是自己的直接领导。 “不抽！”黄海涛显然正在气头上，看到段云似乎有意服软，心中其实还是暗暗得意的。 “额。”段云闻言撇撇嘴，随即将香烟放在自己嘴里，掏出火柴点燃后惬意的抽了一口。 又过了几分钟，穿着白衬衣，带着金边眼镜的赵东升从办公楼那边走了过来。 “赵书记！” 眼见赵东升走到车间门口，黄海涛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而段云则原地不动，继续悠闲的抽着烟。 “啊，小黄啊，下班还没回家呢？”赵东升看到黄海涛后，笑吟吟的说道。 “书记，我找您问一件事情。”黄海涛转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远处的段云后，眉头一皱说道。 “什么事情？”赵东升见状，神色顿时变的严肃起来。 “是这样的，我们班上那个段云，就是那个上个星期才正式上岗的段云，他昨天晚上居然趁着我不注意，擅自改装车床！”黄海涛顿了顿，接着说道:“更可气的是，我今天早上问他的时候，他居然说找过您，改装车床这事是您批准的！” “嗯？”赵东升闻言一怔，随即连声问道:“那现在车床改装成什么样子了？弄坏了没有？” “坏到是没有坏，就是在外壳上加装了几根角铁……” “没坏就行！”赵东升闻言面色顿时一松，打断了黄海涛的话，说道:“小段之前确实到我办公室和我说过改装车床的事情，我觉得这是好事……” 赵东升显然不会想到段云能将整台车床进行改装，否则他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事实上在赵东升看来，段云这种文化水平和技术，顶多也就能做出些便利的小工具罢了，所以只要车床没坏，那么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担心。 “好事？”黄海涛顿时惊呆了，他没想到赵东升一个堂堂的大书记居然还真的允许一个小徒工蛮干。 “小黄，我知道你做事认真负责。”赵东升微笑着拍了拍黄海涛的肩膀，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在管理方面你还需要灵活一些，要学会因人制宜……” “书记，您的意思是……” “这个段云前段时间不是刚刚因为感情的事情闹过自杀么？这说明他不是个思想成熟的年轻人，而且还有些喜欢钻牛角尖走极端！”赵东升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对于这样的年轻员工，你不能给他施加太大的压力，平时没事多和他交流沟通，这样也可以及时发现段云这小子有什么不良的苗头，避免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个就辛苦你了。” “可是……” “段云这小子现在想搞个小技改啥的这是好事，说明他已经开始把思想注意力从那个女工身上转到工作上了，这样的话，他就不太可能因为感情方面的事情干出一些傻事了，你好好想想，倘若这段云还是整天想着和那何晓丽的事情，万一哪天又想不通搞出什么事情来，你身为带班长也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赵东升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所以只要这段云没有损坏车床，导致车床报废，你就不用管它太多……”看書溂 “这……好吧。”黄海涛欲言又止，只得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只要不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管理工作不是硬性的执行规则，也是需要讲究个人性化和弹性的。”赵东升抬手看了一眼表，说道:“咱们厂这些基层管理中，我可是一直都是很看好你的，再有两个月就要评选工厂劳模了，我到时候会在给你安排一个提名的，好好干！” 第四十一章 串门 “谢谢赵书记！”黄海涛闻言一喜，连声道谢。 “行了，你也上了一晚上班了，回家好好休息吧。”赵东升微笑着说道。 “嗯。” 赵东升拍了拍黄海涛的肩膀，转身走入了车间。 眼见黄海涛向着自己走来是面色变的平和了很多，段云就知道自己没事了，这货十有八九是被书记几句话给哄住了。 “行了，你下班吧。”果然，黄海涛对着段云一挥手，示意他离开。 “那我走了。” “等一下！” “黄班长还有什么事情？”段云问道。 “那啥……”黄海涛深吸了一口气，对段云说道:“把你那大前门给我拔一根……” …… 段云回道家中后，如往常一样补了一觉，中午吃过饭后，来到了自己的出租房中。 画电路图，制作放大器和天线骨架，段云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都出于一个忙碌的状态。 虽然段云现在的天线生意没有正式开张，但他依旧需要提前做出几个成品来当库存。 没有直接做广告宣传的选项，段云现在的电器修理生意还只能靠之前客户的口碑发酵来传递，所以前期的时候，段云注定生意会有些冷清。 不过这肯定只是暂时的，因为整个厂区根本就没有一个出名的修理家电的高手，段云目前的生意没有竞争对手，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摊子撑不起来。 而趁着这段时间，段云除了囤积备货，剩下的时间则开始研究更为先进的，类似后世风靡全国的那种001有源天线。 段云甚至有过自己独立创造一家专门生产小家电的厂子，专门生产电视天线，电风扇和录音机等技术含量不算高，但市场需求大的产品，不过现在无论是在金钱人脉还是政策方面，都缺失的太多，段云还需要一些时间的等待。 图纸画了一张有一张，段云甚至开始试着做出了一个原始的电路板，但困扰段云最大的问题就是，东西虽然能做出来，但最终还是需要有一台电视机来反复进行测试效果的。 虽然昨天晚上李国胜承诺想测试天线，可以随时到他家来，但段云感觉有些不妥，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肯定会惹人烦，况且李国胜在厂子里是科长，段云虽然送过他家一架天线，李家说起来还欠段云一份人情，但段云是不会轻易把这里重要的人情用在测试天线这种小事情上的。 所以段云必须也有给自己家里购买一台电视机。 只不够段云现在手头的钱并不算太富裕，前两天刚买了一辆自行车，又购买了很多电子元件和其他工具，段云现在只有不到四百块，考虑到还需要留一些本金，所以若是想买电视机，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wΑp.kanshu伍.net 从中午一直到傍晚时分，段云都独自一人在出租屋中忙碌着，组装天线累了就喝口水坐在桌前写写画画，脸上满是亢奋的神色…… …… 晚上七点多，李芸和母亲刚刚吃完饭，正在收拾桌子的时候，外边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正在把剩饭剩菜端进厨房的李芸母亲问了一句。 “李大姐在家么？”门外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啊，小徐啊。”李芸母亲闻言面色一喜，连忙把碗筷放入厨房水池，快步走到了门口。 开门的瞬间，两个中年妇女出现在了门口。 “快进来！”李芸母亲笑吟吟的示意两人进家。 “阿姨好。”正坐在擦拭饭桌的李芸看到有客人进来，连忙礼貌的招呼了一声。 “你家这闺女真是越长越俏了，比上次见个头好像又高了点。” “是啊，女大十八变，一看长相就知道随她妈了，将来肯定能嫁个好婆家。” 两个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李芸一眼，随即笑吟吟的夸赞道。 “我去洗苹果。”李芸起身走向了厨房。 “真是好孩子。”穿着一声格子上衣的高个妇女赞了李芸一句，随即转头对李芸母亲问道:“李姐，你家老头子呢？” “矿上那边来客户了，老李被他们硬拉去到招待所喝酒吃饭去了，要晚点才能回来。”李芸母亲一边说，一边搬出凳子，说道:“坐吧。” “李大姐，你白天说的那个天线就是那个吧？”矮个妇女看到窗外架着的八木天线后问道。 “就是那个。”李芸母亲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李姐你说有了这天线能收到六七个电视节目呢，真的假的啊？”高个妇女也看了一眼窗外架着的天线后问道。 “我打开电视让你们看看就知道了！”李芸母亲闻言，走到了衣箱上电视机前。 来的这一高一矮两个妇女，都是李芸母亲在单位的同事。 当初李芸母亲年轻的时候也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后来被刚中专毕业进入供销科当科员的李国胜一眼相中，天天找各种借口到李芸母亲车间软磨硬泡最终得手，到了两人结婚的时候，李芸母亲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随着李国胜在单位混的风生水起，老科长退休后，学历和关系都到位了的李国胜就顺理成章占据了科长的位置，而他老婆也从一线工人调入了后方，成为了劳保库房的库管。 李芸母亲这个工作基本就是个混日子的闲职，平时上班根本就多少事情做，基本上就靠着织毛衣和聊天打发时间。看書溂 和她一起工作的基本上都是厂领导的老婆或者亲戚，而这两个中年妇女也都是她的同事，平时彼此相处的都还不错，上班一起闲聊，下班还会一起买菜，不过倒是很少串门而已。 今天上班的时候，李芸就趁着和同事闲聊，狠吹了一波段云给她家安的新天线，说这种天线是用进口元件组装的，性能非常先进，能收到六七个频道，画面还非常的清晰。 而她的这两个同事则对此将信将疑，毕竟她们家也都刚买了电视不长时间，还没听说过厂区有谁家的电视能收到除了中央和山西两个频道以外的电视台，所以晚上吃过饭后，就过来串门了。 第四十二章 推销 “咔哒。”随着一声轻响，李芸母亲揭开电视机上面的防尘布后，扭动了开关的旋钮。 “沙沙沙！”电视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片雪花。 连着转动了两个台，依旧是雪花一片。 “有台么？”矮个女子见状，问了一句。 “这咋都是雪花呢……”高个女子也轻声说了一句。 李芸母亲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转头对厨房喊道:“小芸，快过来。” “等下。”李芸应了一声，随即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走了进来。 “赶紧帮妈调调天线。”李芸母亲对女儿说道。 “妈，后面还没连上天线呢。”李芸走到母亲旁边，伸手在电视机后将馈线接头连接起来后，说道:“段哥昨天说过，这天线不能一直连着，遇到暴雨雷电和不用的时候，就要把接头断开，不然有遭雷击连电的危险……” “妈记性差……”李芸母亲微微一笑。 “行了，妈你再换台试试。”李芸接好天线后，拍了拍小手上的土灰说道。 “咔哒！” 随着旋钮再次转动的轻响，电视上出现了中央一台画面。 这个时候正是国际新闻即将结束的时间，播放正是国阿根廷马岛之战，马尔维纳斯群岛的阿根廷驻军向英国军队投降，解说员正介绍事情的经过。 “还行吧，画面挺清楚的。” “挺好的，和总工家的差不多。” 李芸母亲的两个同事点头说道。 尽管话说的客气，但这两个中年妇女其实内心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虽然厂区有电视的人家不多，但室外天线算不上什么太稀罕的玩意，大兴这地方距离北京近，有几户人家都买的成品回来安装上了。kΑnshu伍.ξa 不过由于大兴这地方地处盆地，周围三面环山，由于电视信号的传输原理问题，所以即便安装了天线，也仅仅只能提高一些电视信号的清晰度而已。 这其中总工家的电视天线是最好的，是从广州那边买的，据说是从香港那边引进的，算是国内最好电视户外天线了，可即便如此，也依旧只能收到中央一和山西电视台两个台，只不过画面要比不接天线清晰很多而已。 李芸母亲说她家天线能收到好几个频道，而且清晰度都很高，在这两个女同事看来，显然是吹的有些过火了。 但接下来电视上出现的画面，却让这两人目瞪口呆。 “咔哒！” 李芸再次扭动旋钮，屏幕上出现了电影《地雷战》的画面，一个rb鬼子一脚踩在地雷上，瞬间驾鹤西去。 “这是什么台？”眼尖的矮个妇女看到屏幕左上角不是熟悉的央视和山西台的台标后，立刻对着李芸母亲问道。 “这是河南台。”李芸母亲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接着说道:“河南台天天转播完中央新闻后就开始放电影，其实也都是些老片子，《地道战》《小兵张嘎》《英雄儿女》啥的，也没啥看头……” “我就喜欢看这些老片子了。”高个女子盯着屏幕，说道:“这种老片子百看不厌。” “其实最近好多电视台都开始播放国外的译制片了，那个才是真正精彩呢。”李芸母亲笑吟吟的说着，转头对女儿使了个眼色。 “咔哒！” 轻响过后，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河北电视台《排球女将》的电视开场主题曲《燃烧！扣球》的片头，主演荒木由美子笑容甜美可人。 “这是……《排球女将》第十五集！？”矮个妇女情绪顿时变的激动起来，只听她接着说道:“山西台昨天才播放到十三集，一天才一集，这边怎么都开始放第十五集了？” “可能是人家河北台给老外的钱多吧，所以能多播一集。”李芸母亲说道。 “这电视台也是太可恨了，每天就播出一集，把人急的心里和猫爪似的！”矮个妇女语气带着几分小怨气，接着说道:“要是能一天全都播完就好了……” “做梦吧你就！电视台你家开的还有可能！”高个妇女笑着插了一句。 “咔哒咔哒！”李芸又接连换了几个台。 一般来说，很多省台除了新闻联播，也不是天天都有其他节目的，一般一周只有三四天才会有本台自制的节目，今天也赶得巧，各台转播完新闻联播后，也都播放了一些电影电视剧，相声杂技之类综艺节目，显得内容非常的丰富。 一连换了好几个频道都有节目后，两个串门的妇女神色顿时变的激动又惊讶起来。 “你家电视能收的台不少啊。” “画面太清楚了……” 两人忍不住赞道。 到了这一刻，李芸母亲的两个同事算是彻底信服了，但两人心里也都开始有了各自的小九九。 其实这两人家中也刚买电视机不久，但也就只能收到两个台而已。 可花了一样的钱能看到的节目却差了这么多，这是她两人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她们这样的女人相互都有攀比心，整天在单位闲着没事就相互比家里吃的什么喝的什么，新买了什么电器等等，总而言之，男人赚的钱越多，孩子成绩越好，家里吃穿电器用的越好，她们也就越感觉自己脸上有光，这种事情到了后世也同样如此。 其实这三个女人的家庭经济条件其实都差不多，男人都是在厂里有点本事的人，但李芸家的电视能多收到几个台，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就多多少少显得她们两家不如李芸家有钱的印象，而原本两人那种‘小康之家’的优越感也会因为一台电视削弱不少…… “还行吧。”李芸母亲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只听她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频道多了也不好，之前我家就能看个中央一台，现在可好，我家那口子喜欢看相声，我是想看电视剧，我女儿是非要看动画片！天天为了看个电视争来争去，我头大了，有时候真想把这个天线扔了……” “别啊，你要想扔的话，还不如送给我呢。”矮个妇女连忙接话道。 “你做梦呢！”高个妇女白了同伴一眼，随即对李芸母亲问道:“姐，那你家这种电视天线从哪儿买的啊？花了多少钱？” 看書溂 第四十三章 人比人 “这天线电子元件都是rb进口的，人家那东西先进，有些部件还得用外汇券才能买到。”李芸母亲双眼闪过一抹精光，接着说道:“要是按照整个天线原装进口的话，起码要一百几十块吧……” 李芸母亲推销的这番说辞其实是昨晚段云在饭桌上教给他的。 推销产品也是一门学问，段云需要借助李云母亲把他的天线在厂区打开售卖渠道，两人自然是需要提前对好宣传口径的。 随着改革开放中日经贸往来的不断增加，大量的rb电器设备进入国内市场，诸如东芝，松下，日立等公司的广告更是打的铺天盖地，也让刚刚对外敞开大门，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国人看到了资本主义的华丽外衣。 那个时代的rb产品在国人眼中口碑极好，无论是家用电器还是其他用品，都远比国产货要高上几个档次，以至于很多rb产品甚至被口碑神话，但总而言之，先进，精致，耐用几乎成为国人对rb产品一致的评价和印象。 另外崇洋媚外是当时很多国人的普遍心态，“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更是这种自卑心态的真实写照。 段云制作的天线虽然用的是他前世在大学时候研究的东西，技术远比现在的天线要先进的多，但如果段云说这种天线是国产元件自制的话，那无疑会降低不少产品的档次。 但如果给段云的这种天线加上‘日货’‘进口’‘高科技’的标签后，同样的东西，但在很多国人的眼中，则会上升好几个档次，价格自然也是要高上不少。 还有就是使用进口电器在这个年代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至于有人会还以段云这天线是否是进口的问题，一方面是这年头懂得电子技术的人不多，红星厂区更是少之又少，另外就是段云给这种天线做了反盗版的双层电路板，除非拆解报废，否则从外观是看不出元件是否进口的了。 最为重要的是当前国产天线在大兴也只能收到两个台，段云这种天线能收到六个频道，性能上大幅度碾压，在这年头很多人看来，也只有是进口货才说的通！kanδんu5.net “这么贵！？” 李芸母亲话声一落，两个同事顿时一脸的惊讶。 “好东西哪有便宜的，进口的东西就是这样，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嘛。”李芸母亲早就预料到自己同事会有这种反应，于是接着说道:“其实我家这个天线也不是rb原装的，只是用rb元件组装的，所以要便宜很多，就花了75块！” 李芸母亲趁机把段云给他的低价抬了抬…… “75块？那还行……” 两个女同事闻言这才面色一松。 虽然75块一个天线依旧在这个年头有些贵的离谱，但比刚才的一百二十块几乎腰斩了一半的价格，所以两人瞬间感觉也没有刚才那么难以接受了。 “其实当初我听到要这么多钱也有点接受不了，但买回来后感觉也挺值的，我家以前电视就能收到两个台，现在一下子能收到六个台了，这不就等于又多买了两个电视么？”李芸母亲故意偷换概念的说道。 “嗯，要这么说起来确实挺合算的。”矮个妇女闻言点头说道。看書喇 “说起来前段时间我见到总工老婆，那衣服穿的叫个艳啊，说话那叫个神气啊，跟我说他们家托人从南方买的天线有多好多好的，我去她家看了一眼，也就是图像清点，其实也没啥……”高个妇女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不忿。 “就是！”矮个妇女也跟着插话道:“总工老婆说话确实挺牛气的，我平时和她打招呼人家都爱答不理的……” “咱们这种家庭能和人总工家比？”李芸母亲撇撇嘴，接着说道:“人家电视都是十四寸松下牌子的，咱们几家也就能看个十二寸国产的……不过现在屏幕小是小了点，但节目多看着也挺舒坦的，人啊，有时候知足就好。“ “呵呵，还是李姐这话听着敞亮，人活着确实要学会知足。”高个妇女笑吟吟的回了句，片刻后又接着问道:“对了李姐，你家这天线在哪儿买的？” “我家这天线是我家那口子从矿务局那边带来的，咱们厂有个工人会安装，你要是想安装的话，我回头让我家老头和他朋友说说。”李芸母亲按照之见和段云对好的口风说道。 矿务局距离齿轮厂起码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想来也没人会去那里打听。 “那……能再便宜点么？”矮个妇女也忍不住问道。 “75的价格已经是最便宜了，这还是看在我家老头是供销科长，他们有事相求的份上这才给我们一个成本价的，就算在矿务局那边，想做这么一个天线没个八九十块人家都不卖的！”李芸母亲眉头一挑说道。 “那我的回去考虑下……”矮个妇女显然还有些犹豫，毕竟75块不是个小数目。 “我也得回家和我家那口子商量下。” “没事，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买这么贵的进口天线是大事，是该好好合计一下。”李芸母亲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你们想买的话就尽快给我个话，毕竟这是我家那口子托人办事，时间一长，人家那边就未必理这个茬了……” “嗯，等会儿我回去就和我男人商量下。”高个妇女说道。 “李姐，我能先在你家看完这集《排球女将》么？”矮个妇女盯着屏幕，满脸赔笑着说道。 “随便看！到我家了还客气啥劲啊！”李芸母亲满面红光，对旁边的女儿说道:“小芸，去给阿姨洗几个苹果……” …… 夜晚，段云骑着自行车，顶着昏暗的路灯去上夜班。 换上衣服到了工位，和昨天一样，他先手工加工了几个零件。 带班长黄海涛到他车床前看了看，顺便和他闲聊了两句。 早上和书记谈话后，黄海涛对段云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段云掏出一根大前门扔给他后，黄海涛安顿了一句注意安全就转身离开了。 对黄海涛而言，既然书记已经放话要‘善待’段云了，他自然也不会闲的蛋疼去刁难一个刚上岗的小徒工，有时间还不如坐在调度室喝茶看报纸，所以只要这小子没什么情绪失常的苗头，他也就懒得去管了…… 第四十四章 滚齿机 和昨天一样，段云最开始的时候先手工加工几个零件，到了一点左右，一些员工陆陆续续到锅炉房取饭盒吃夜宵的时候，段云则将伺服电机等零件从箱子里取出来，快速安装在了车床上。 全部安装好后，随着主轴启动的嗡鸣声响起，车床再次进入了自动加工阶段。 其实到了今天，改装车床对段云而言已经过了新鲜头了，站在车床边上数了一会儿成品后，就感觉有些无趣了。 段云本身并不是一个能闲的下来的人，前世的时候，他在机车厂上班的时候，放着办公室不坐，就喜欢在车间转来转去。 一直到凌晨四点，段云已经加工出三百多个柱头，眼见车间机器声渐渐少了起来，索性也暂时关上了机器，在车间四处转悠了起来。 走到厂房另一头的时候，段云的目光顿时被一台x5032立式铣床吸引了。 段云之所以对这台铣床吸引，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他前世机车厂上班的时候，车间中也有个和这台铣床一模一样的机器。 所以当段云看到这台铣床的时候，当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上前去，当段云先看看这台铣床加工出来的零件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干什么呢！？” “额。”段云闻言转头望去，发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这男子看起来和段云岁数相仿的样子，皮肤微微黝黑，烫头留着大鬓角，看向段云的眼神有些阴沉。 “啊，我就是过来看看。”段云连忙赔笑着说道。 “是你？”这烫头男子看清段云长相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没事干跑我工位干嘛？” “我就看看这台铣床。” “这破机器有什么好看的？”烫头男子瞪了段云一眼，接着喝斥道:“滚！！” “兄弟，我看几眼就走。”段云显然有些不想离开。 “谁t 他倒不是怕那个黑脸青年，只是感觉没必要和那种人发生什么冲突。 回到自己工位后，段云更换了一下车刀后，再次启动了车床。 一直到早上七点多快下班的时候，段云这一晚上总共加工了七百多个柱头，和昨天基本持平，算下来应该多赚了五十多块的奖金。 关上机器，收拾好工位，段云用小推车将工件的箱子推进仓库，然后换衣服下班了。 而段云离开不久，上早班的田丰就来到了车间。 作为一车间的技术员，田丰除了每天例行的将要加工的工件图纸发放到班组外，同时还需要兼顾每天工人生产出成品的质检。 第四十五章 意外发现 田丰刚换好工装坐在办公室中，库房统计员就将一张表格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按照工厂的规定，库管统计好工人每人生产放入库房的成品数量后，再由技术员兼质检的田丰进行质检抽查，合格签字后，再交给车间主任过目，最终计入当月的个人工作量的汇总中。 通常田丰对于这种抽查只是简单走走程序而已，毕竟产品经过专职质检员检查后，基本上就很难再挑出不合格品了，所以以往田丰都只是简单瞅一眼，然后在报表消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转头交给主任王强即可。 从口袋掏出钢笔，田丰正打算直接签字的时候，却发现个这张报表中有一个工位的生产数量非常的夸张。 图表中清楚的显示，这个班组其他工位相同组件的加工成品数量都在三十到五十左右，而这个工位标号后的成品数量一栏显示的居然是732个！ 田丰以为是自己看花了，于是摘下眼镜揉了揉眼，但再次看向这一栏的数字时，上面依旧显示的是732个！kanδんu5.net “老陆！”田丰抬头喊了一声，却发现送表格的库房统计员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这是搞什么！？”田丰心头有些气愤。 田丰承担着二次审核每日工人生产的成品质检以及数量核实的责任，如果成品数量和工人实际生产量严重不符的话，他也是会被领导问责的，虽然责任不会大，但扣罚一定的奖金是肯定没跑的。 而在田丰看来，同班组各工位一天生产的成品数量一般差距不大，徒工和熟练技师的产量最大也就一两倍的样子，然而眼下这个标着十三号的工位居然一天就生产了七百多个成品，足足是其他人的十几倍，这显然是不符常理的。 也幸亏田丰是多看了一眼没有直接签字，否则的话，报表一但签完字交到主任王强那里，自己搞不好就要受处罚了。 拿起那张报表，田丰气呼呼离开办公室，径直走向了库房。 而此时库房门口，刚才送报表的那个姓陆的库管正在和白班的库管交班中，似乎在安顿着什么。 “老陆，你这报表单有问题，差点坑了我你知道么！？”由于心怀气愤，田丰也顾不上给这姓陆的老库管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喊了一句。 “你说话注意点！我报表单上有什么问题？”尽管知道这田丰是厂长的亲戚，但身为一个老库管，当着这么多人面被田丰喝斥，老陆明显有些下不来台。 “来来，你自己看看。”田丰将那张表单递到了老陆面前，用手指了指，说道:“你看看这个十三号工位上的数额，一个晚上就加工了732个柱头！这tm孙猴子变的么！？这要是我没检查出来，这个月奖金就泡汤了，这钱你补给我啊！？” “嗯。”老陆闻言愣了一下，但随即说道:“我刚才数过了，没错啊……” “还嘴硬呢？你用脑子想想这可能么？这个十三号工位一晚上的工作量比其他工位半个月的工作量都高！咱们厂劳模干的都没这么狠！”田丰平时在厂子说话很少照顾别人的面子，毕竟是厂长是他二舅，一般基层职工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反正我肯定是数过了，不行你进去再数一遍。”老陆板着脸说道。 “不见棺材不掉泪！”田丰瞪了老陆一眼，随即大步走入了库房。 库房右边堆放的就是昨晚夜班加工出来的成品，每个工位生产的成品都放置在各自的铁盒中，方便质检和统计。 而当田丰走到标有十三号工位的铁盒前，顿时愣住了。 原来此时盒子中确实堆放着小山一般多的柱头，而且从光亮没有丝毫氧化的痕迹，显然应该就是昨天晚上刚刚加工出来的。 “既然田大技术员你不相信，那就自己数数吧。”跟在后面的老陆冷哼了一声说道。 其实看到盒子中柱头堆积的高度，田丰就知道自己错了。 但碍于面子，他还是故作负责的数了一遍。 “田大技术员，我报表上的数字有问题么？”看到田丰第二遍数完后，嘴角勾起，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我只是对工作负责而已！”田丰说完，板着脸转身离开了仓库。看書喇 但走在车间的过道，田丰越想越不对劲，他突然想起十三号工位之前应该是韩忠用的车床，而现在则被到段云顶上，而段云这个小徒工显然是不可能一个晚上加工这么多成品的！ 而且这数量实在太过惊人，如果按照现在车间的奖金制度进行奖励的话，那段云昨天一个晚上就能赚五十多块的奖金，比他这个技术员一个月的工资都高，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带着满心的震惊和疑惑，田丰来到了段云所在的工位。 只是第一眼，田丰就看出这个车床有些不对劲。 车床进给箱有变形，显然是经过简单改装过的，另外在车床外侧，还装着一个角铁架，这绝对不是机器上原本就有的工件！ 私自改装车床意味着什么田丰绝对是心知肚明的。 即便是他这种吃技术饭的人，如果想对车床进行改装的话，那也必须要先做出一套完整的方案图纸，然后上交到总工那里，经过厂领导批准之后，才可以进行改装实验。 而段云这种刚刚正式上岗才两天的徒工显然是没有任何权利对车床进行改装的，一旦发生这种事情，就算没有发生损坏车床的事故，也肯定会受到领导的处分的！ 在田丰看来，段云应该是没有改装车床的这个本事的，但他师傅韩忠则是个有几十年工作经验的老技师，对车床构造这方面，甚至比他这个技术员摸得还要透。 联想起刚才报表上的生产数字，田丰似乎有些恍然了…… 下一刻，如同一个渴望立功的警察在犯罪现场收集证据一般，神色亢奋的田丰开始查看这台车床的改装情况。 田丰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当初段云打他的那一幕已经成了他的人生之耻，这个仇他肯定是要报的，而眼下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当他打开车床旁边的工具箱的时候，从箱子最下边的地方又找到一些齿轮工件以及两台伺服电机。 正当田丰准备将这些东西当做罪证上报给车间主任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发现工具柜最里面还放着一个本子。 出于好奇，田丰将这个本子取出来翻看了两下。 但翻到后面的时候，一张写满标注的机械草图顿时吸引了田丰的目光。 田丰几乎一眼就认出这应该就是这个车床改装的图纸！ 看着这张图纸，田丰思索了一下，片刻后，突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下一刻，田丰将那张改装的草图从本子上撕下，折好后放入了口袋。 紧接着，他将那些之前原本想当做‘罪证’上报给车间主任的改装齿轮工件和伺服电机，连同那个本子，迅速重新塞回到了工具箱中，然后拍怕手，一脸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第四十六章 新用户 段云下班回到家中补了一觉后，下午继续拿着之前妹妹给他的地址，骑着自行车上门维修电器。 这两天段云对上门维修老电器已经有了心得，很多老式收音机电风扇啥的，段云基本上一听故障介绍，就已经知道可能是那些部件有问题了，维修起来也是得心应手，非常的效率。 忙活了一下午，段云的口袋就又多了七八十块钱，这钱赚的当真是非常的轻松。 到了下午六点，段云回家吃晚饭，只是刚进门，就被妹妹段芳挡在了门口。 “啥事？”段云愣了一下问道。 “哥，李芸下午跟我说，晚上让你去他家一趟。”段芳说道。 “那我总得吃饭吧？” “李芸说今晚她家请你吃饭，你带张嘴过去就行了。”段芳伸手整了整哥哥的衣领，说道:“要么换件干净衣服过去吧，李芸这两天当我面可把你很夸了一顿，说你有头脑，懂技术，会做生意，还跟我说她爸妈都挺喜欢你的……” “哈哈哈，你哥我啥时候成香饽饽了。”段云闻言笑了起来。 虽然妹妹段芳的这番话让外人听起来似乎是那个李芸对自己有点意思，但段云绝对没有半点自作多情的意思。 以前世段云中年人的眼光看，李芸只是个十六七的小女孩而已。 而且自从段云从第一次见到这个李芸起，就感觉这女孩心眼很多，性格上似乎也比同龄人要早熟一些，除了爱吃的零食的习惯像个孩子外，其他方面完全就是个‘人精’。 今晚李家请段云吃饭，估计是李芸母亲帮他的天线生意拉到客户了。 “那行，你和咱妈两个人吃吧，我走了。”段云说道。 “晚上早点回来。” “知道了。”段云说完，转身离开了。 骑着自行车到了三生活区，段云把车子锁好放在了楼下，快步上了楼。 敲了敲门喊了一声，房门随即被打开。 “啊，小段啊，赶紧进来！” 和上次迎接段云的时候相比，此时李芸母亲脸上笑容明显浓了很多。 “段哥进来坐。”此时正在床边写作业的李芸看到段云后，也离开将床上凌乱的书本快速整理了一下，然后笑吟吟的拿起桌上的暖瓶给段云倒水。 “小段，你李叔叔马上就快回来了，你先坐着，我先去炒菜去。”李芸母亲说着，拿起挂在门户的围裙，往身上一系，就要进厨房。 “阿姨，别忙活了，我不饿。”段云喊住了李芸母亲，说道:“您今天叫我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先吃了饭再说吧。” “我真不饿。”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现在都已经六点多，再晚的话，我到别人家干活就不方便了……” “啊……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和你明说了吧。”李芸母亲从裤兜口袋掏出十来张大团结，对段云说道:“昨天晚上我请几个单位同事来我家串门了，她们也都看过你安装的那个天线了，说挺好的，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就把钱交到我这里了，说也想安这种天线，这是两户人家一百四十块钱，地址在纸条上。” 李芸母亲说着，将手中的钱和纸条交给了段云。 “那行，我马上去。”段云闻言点点头，随即从这些钱中抽出了两张大团结，递到李芸母亲面前说道:“阿姨，真的谢谢你帮忙。” “哎，小段你客气个啥劲啊，都这么惯了……”李芸母亲假迷日鬼的谦让了两下，最终段云硬是塞到她手中后，这才‘半推半就’的把钱收下了，脸上已然笑开了花。 其实李芸母亲是按一个天线75块收的钱，刚才已经截留了五块，眼下段云又按照约定给了她二十块钱。 只需要在单位卖卖嘴皮子一次就赚到三十块，在李芸母亲看来，这钱赚的也太过容易，这也越发的让她对段云另眼相看。 “时间不早了，人家钱都给了，我这就得过去给人家把天线安上，太晚了就都睡觉休息了。”段云将剩下的一百二十块装入口袋，看了一眼手表后说道。 “哎，吃了饭再走呗？”kΑnshu伍.ξa “呵呵，以后我可能要经常到阿姨家呢，机会多得是。”段云说完，转身走出了门口。 “那路上小心点啊。” “段哥路上慢点。”李芸这个时候也走到门口喊了一声。 “这孩子……”看到段云离开，李芸母亲眉开眼笑的将那两张大团结拿出来重新叠好后放入口袋，接着说道:“还真是懂事，给这么多钱。” “人家还不是看着爸的面子才分你这么多。”李芸闻言撇撇小嘴，接着说道:“段哥这人你别看他长的老实，脑子聪明着呢，别看现在只是个小工人，将来搞不好比老爸他还要厉害！“kanδんu5.net “你这丫头，有你这样踩着家人夸外人的么？你爸现在好歹也是个科长级别的领导了，难道那小子将来还能当厂长不成？”李芸母亲闻言，白了女儿一眼。 “这事还真说不准。”李芸甩着自己的小辫子，转身回屋了…… …… 段云从出租屋中取出天线后，将车子蹬的飞快，按照李芸母亲给的地址上门安装天线。 前两天已经提前做好了成品，所以段云只需要带上电钻角铁螺丝之类的安装工具就可以。 整个过程进行的相当顺利，只用了一个半小时，段云就已经全部安装完毕了。 摸着口袋中刚赚到的一百二十块钱，段云心情相当的畅快。 但相比赚到的这些钱，今晚的两个天线新用户的反应则更让段云高兴。 尤其是当段云看到那两家人收看到新电视频道后的惊喜和兴奋时候，内心也是满满的成就感。 在段云看来，任何科技的进步就应该是能给人带来快乐和满足的.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此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段云肚子有点饿，但现在回家吃饭显然已经过点了，所以他打算到街上找个地方凑合一顿。 第四十七章 抢饼 这年头街面上基本看不到什么饭馆，有的话也是国营的。 当时能在国营饭店里面工作，那是十分令人羡慕的一份职业。在当时国营饭店里面的服务员都很牛气的，当然了服务态度也就很一般了。 在那时国营饭店的食品质量绝对是有保障的，掺假、以次充好、缺斤少两等坑害顾客的现象基本上没有。 不过到国营饭店吃饭，除了钱之外，还需要交粮票，另外这个点国营饭店早就下班了，所以段云现在是没法去饭馆吃饭的。 但好在厂门口街道上经常会有一些推着车子卖食物的小贩，段云倒是可以去他们那里买点吃的。 这些推着破旧自行车卖东西的都是厂区周边村子里的农民，用家里存的一些粗粮，做成玉米饼子拿出来卖，都是当天现做的，价格也非常的便宜。 玉米饼是放在自制的木箱里的，用被子盖上保温，段云要了两个饼子，外加一小包咸菜，才花了五分钱。 两个玉米饼中间加上点咸菜就是一个‘简易版’的汉堡，也够段云凑合一顿了。wΑp.kanshu伍.net “呼！” 正当段云交了钱，伸手去接饼子的时候，突然从旁边胡同口飞快的跑来一个矮瘦的身影，一把从卖货老农的手中抢过饼子，然后拼命的向着周围灯光昏暗的角落跑去！ “站住！”卖饼的老农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抄着大兴当地方言吼道:“你个枪崩候给老子站住！” “咔！”一脚将车后支架打正，卖饼老头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就追了过去。 大兴当地农村民风说实话还是有些彪悍的，段云一把没拉住，无奈之下，也骑着自行车追了上去。 若是以往的话，段云遇到这种事情绝对避而远之，但他今天看到老头为了挣点钱天天站在街边到夜里很晚，当真有些不容易，心里有点同情，所以也骑车跟了上去。 那个黑影奔跑的速度极快，老头追出几十米后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而段云幸好骑着一辆自行车，否则估计他也很难追上。 前方的黑影一连跑出了几百米，突然转弯冲进了旁边一个没有路灯的胡同。 段云骑车跟到胡同口，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追下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随后又传来了一声痛呼。 接着昏暗的月光，段云发现这里是个死胡同，正前方是一户平房的正门，而那个矮个小子则似乎被旁边平房门外的石阶绊倒，躺在地上痛呼起来，显然摔的不轻。 看到地上已经受伤的矮个青年，又看了一眼后面那个气喘吁吁追来的卖饼的老头，段云心思突然一动。 “闭嘴，忍着点！”段云对着胡同口那受伤的矮个青年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随后将自行车调转车头，向着追来的老头骑去。 “那个小个泡哪儿去了？”麦饼老头看到段云后，气喘吁吁的问道。看書溂 “刚才从那个胡同翻墙跑了。”段云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算了，别追了，刚才那饼子钱算我的。” “哎，这不行这不行，那饼子是从我手里被抢走的……”老头闻言脑袋摇的如果拨浪鼓一般，虽然民风彪悍，但这些农民也都是讲道理的人。 “行了，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看到老头似乎还拿着石头想去追，段云连忙说道:“大爷，你那饼子我全要了，过来帮我包上吧。” “你要包圆？”老头闻言愣了一下。 “不卖我就走了啊。”段云说着，就要蹬着车子离开。 “哎，别走，额卖！”老头连忙喊住了段云。 随后，段云跟着老头重新返回到厂门口，花了五毛钱，段云把剩下的饼子全包圆了。 拎着整包的玉米饼，段云又重新回到了那个胡同口。 “谢了！”此时那个矮个青年一瘸一拐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半块玉面饼子，看到段云后，道了一声谢。 “你是咱们厂子弟？”段云打量了一番这矮个青年后，皱着眉头问道。 “嗯。” “那你为什么干这种事情？” “饿……” “没工作么？”段云又问道。 “你哪儿这么多问题？”矮个青年有些不耐，转身就要离开。 “我这里还有二十个玉米饼，如果你肯回答我的问题，这些饼都是你的。”段云拎起那包饼子，在矮个面前晃了晃。 “你……” 矮个青年看了一眼段云大手里拎着的一大包饼子，又看了一眼段云骑着的崭新大二八，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讶，随即说道:“我说……” 原来，这个矮个青年名叫曹东，比段云还小两岁，之前也是个在南方下乡的知青。 曹东在家中是个独子，母亲当年生下他后大出血而死，父亲则是是厂里的一个临时工，由于家里穷，也一直没有再娶过。 去年年初的时候，曹东得知父亲病重，就连夜扒火车，从南方村子里跑了回来，但也只照顾了不到半个月，父亲就重病而死。 由于户口还在南方农村，曹东成了‘黑户’，找不到工作，平时只能靠夜里翻墙到工厂偷铁卖废品站而生，光景过的饥一顿饱一顿的。 而这段时间工厂加强了夜班保卫执勤的人手，还在工厂围墙上添加了锋利的铁丝网，这无疑等于断了曹东唯一的财路。 这半个月来，曹东过的日子完全可以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只能晚上趁着夜色跑到附近村子农田中偷一些水萝卜西红柿来吃，为此还挨过几次打。 段云听到这里也是略有所思。 其实这年头像曹东这样的青年很多，进不了厂子，当不了工人，成了当地的二流子和小混混，这其中很多人本质上并不坏，只是有时候属于一种出于生计的无奈而已。 “这样吧……”听完曹东的讲述，段云眉头一挑，对他说道:“如果我给你找个工作你干不干？” “什么工作？”曹东闻言顿时心生警惕。 “反正肯定不是违法的事情，另外我就是老板。”段云看出了曹东的心思。 “你是老板？”曹东顿时愣住了。 “如果你肯跟我干活，我保证你一个挣得钱比厂子那些工人高，而且如果干的好的话，我还会给你奖金！” “成！我跟你干，你给钱就行！”曹东很干脆的应道。 其实对曹东而言，他眼下也没有其他的选项了。 “明天下午一点，你就在这个地方等我。”段云对曹东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那包玉米饼扔给他，说道:“行了，赶紧回家吧！” 第四十八章 下馆子 晚上，段云如同往常一样去上夜班。 先手工加工了一个小时后，看到带班长不在，他有继续打算将组件安装好，进行自动化加工。 不过段云刚刚打开工具柜，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原来，他前两天收拾工位的时候，伺服电机一直都是放在最底层最里面的，而现在却放在了前面。 很明显，他的工具箱应该是被人动过的。 段云迅速检查了一下箱子里的其他东西后，发现没有工件丢失后，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段云并不担心其他会发现自己柜子里的这些东西，因为车间几乎所有人的工具柜里都或多或少有些‘私货’，但只要没带出的工厂，那就不算违反工厂规定，所以段云估计也许只是其他工友看到箱子门没关，出于好奇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而已。 松了一口气的段云将工件迅速组装在车床上，开始了今天的自动加工。 站在一边盯着机器有些无聊，段云再次从箱子里取出了他的那个画图的本子，今晚准备设计出一个自动滚齿机的改装草图。 只是当段云将本子翻到中间的时候，却发现其中有两页纸张被扯掉了。 段云清楚的记得，这两页纸张上是他之前画的关于这台车床改装的草图，上面还标注了他各种所需元件的尺寸和三维效果图。 这顿时引起了段云的警觉。 在段云看来，这两页纸很有可能是个对机械懂行的人扯走的，因为这个本子里，除了这两页具体的标示图，其他纸张上画的都是一些计算公式以及没有任何数据的零件草图，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而在一车间，基本上任何一个熟练的车工包括技术员都是可以看懂这种机械图纸的，所以段云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什么人偷走了这两页草图。 但很快，段云的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弧度。 原因很简单，这两页图纸是段云最开始设计出的改装原图，但当时段云考虑的并不充分，有些部件设计的不合理，另外还有一些部件的具体大小参数等并不精确，没有考虑到机器这几十年来的磨损程度，而真正的改装图纸是记忆在自己脑子中的，那两张图纸其实毫无用处！ 而且如果拿那两张图纸进行车床改装的话，是有可能造成一些严重的机械故障甚至对原车床破坏的事故的！ 还有就是段云之前就已经留了一手，他并没有把所有的改装工件都放在工具箱中，其中有三个链接轴承的关键小齿轮件是放在工具箱底下距离地面只有两指头宽的地面上的，一般人是很难注意到的。 段云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改装车床的事情被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也早早就留了一手，避免自己的心血给别人做了嫁衣。 另外段云本质上来说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他也知道现在这年头没有专利这一说，倘若厂子不给他足够的好处的话，那么他只需要藏起这三个关键的零件，车床就不可能实现自动化生产。 这和之前段云给自己天线上安装反盗版装置是如出一辙的做法。 拿起笔，段云再次开始构思起了滚齿机的图纸…… …… 到了早上接班的时候，段云和昨天一样，将加工出来的七百多柱头放入到了库房，换上衣服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刚刚早班接班的田丰换上衣服后，也没到车间转悠，而是直接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资料柜，田丰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画了一半的图纸，摊平放在了办公桌上。 起身将办公室房门反锁，田丰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折叠好的纸张。 这赫然正是从段云工具柜里放着的本子上撕下的那两页草图。 拿起圆规和角尺，田丰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对照着段云的那两张草图，仔细的将剩下的草图完善…… …… 下午十二点半，段云吃过午饭后，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昨晚和那个抢玉米饼的曹东约定好的地点。 “来的挺早啊。”看到曹东早早的等在了那里，段云微笑着招呼道。wΑp.kanshu伍.net “你昨天说会给我找工作，算数么？”曹东显然段云还没有什么信任感，只是他现在确实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 “要是不算数的话，我今天也就不过来了。”段云撇撇嘴说道。看書喇 “到底什么工作？” “你放心，绝对不是违法的。”段云拿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后说道:“而且绝对要比咱们厂一般工人赚的多！” “不违法就行。”曹东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我有个两个条件。” “说吧。” “第一，你的先给我预付一些工资！第二，我还没吃午饭呢……”曹东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对啊，昨天我给你的饼子呢？”段云眉头一皱问道。 “早上就吃完了……” “你昨晚到今天早上把饼子就全吃完了？”段云闻言一愣，随即说道:“那可是整整二十多个玉米饼！” “吃完了。” “好吧。”段云算是看出来了，估计这曹东在昨晚遇到自己之前，肯定是饿了好长时间了，于是说道:“那走吧，我领你吃午饭。” “嗯。”曹东闻言点点头，跟在了段云的后面。 走到厂区的街道上，曹东的眼睛立刻直勾勾的看向了街道边上卖煮玉米和饼子的摊位上，而段云则领着径直走向了厂区唯一的一家国营饭馆。 “哥，这地方贵，到路边凑合一顿得了。”曹东见段云要进饭店，连忙小声说道。 对于后世的人而言，到饭馆吃饭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但在八十年代初，肉类、粮油、鸡蛋等都是限量供应的，人们称去饭店美其曰“下馆子”，能够下一次馆子那是一份很有面子值得吹两天的事情，普通老百姓可舍不得下次馆子，只有逢年过节或有“重大”事情才会请别人“下馆子”沾点光。 “你这人倒是厚道，居然想要为我省钱。”段云闻言笑着拍了拍曹东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请你吃顿饭是吃不穷我的。” 第四十九章 助手 领着曹东进入饭店后，段云发现此时饭店中看不到一个吃饭的人，只有一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妇女坐在窗边的凳子上织着毛衣。 若是放在后世饭店大中午一个客人都没有的话，老板肯定早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但眼下，饭店里却没一个人上前招呼自己的。 “同志，请问有菜单么？”段云看了一眼那个织毛衣的服务员后，问了一句。 “菜单就在墙上呢，你眼神不好啊？”那个中年女服务语气带着几分不耐，随即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就剩下馄饨了。”看書喇 “好吧，馄饨也行。”段云闻言撇撇嘴，接着说道:“那先给我上两碗混沌。” “过来交钱领票。”女服务员对段云指了指端饭的窗口说道。 “嗯。”段云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今天段云从家里取了点粮票，交完钱后，和曹东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不一会，两碗馄饨就被端了上来。 看到碗里泛着油花的鲜肉馄饨，曹东的双眼顿时有些泛光。 “别客气，吃吧。”段云已经吃过了晚饭，所以这两碗馄饨都是给曹东买的。 “嗯。”曹东也没客气，端起饭碗就猛吃了起来。 “咳咳！”似乎是由于吃的太急的缘故，曹东第一口就被呛了一下。 后世的人恐怕很难想象一个人肚子里长期缺乏油水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曹东他甚至都已经想不起自己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此刻曹东吃饭的样子完全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一大碗鲜肉馄饨，不到一分钟就已经底朝天了。 “你慢点，没人和你抢。”段云在一旁提醒道。 “嗯。”曹东应了一声，端起另外一碗馄饨大吃起来。 风卷残云间，曹东已经是两碗馄饨下肚，但依旧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段云。 “等着。”段云见状，起身又要了三碗鲜肉混沌。 既然请人吃饭那肯定是要吃饱的，而且段云看这曹东实在有些可怜。 长期营养不良，曹东整个人瘦的几乎就是皮包骨，脸上颧骨突出，面色焦黄。 至于身上穿的衣服，则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到处都是缝缝补补的补丁，洗的有些发白。 很快，曹东三碗混沌下肚后，再次直勾勾的看向了段云。 无奈之下，段云又要了三碗馄饨…… 眼见曹东身材瘦小，却有着如此大的饭量，就连饭馆的服务员都看得目瞪口呆。 但好在五碗鲜肉馄饨下肚，曹东终于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哥，让我干什么活你说吧！” 填饱了肚皮的曹东对段云心生感激，也没再提预付工资的事情。 “上车，我领你去个地方。”段云打开车锁后，示意曹东坐在后面。 随后，段云带着曹东来到自己所在的出租房中。 “哥，你是……修理电器的？”跟着段云走进出租屋，看到里面木桌上放着的电烙铁和万用表后，曹东惊讶的问道。 曹东也知道厂区里有几个专门修电器的，但水平都很一般，也没有专门的铺面，但无疑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赚钱手艺。 “你以前上过高中么？”段云转头对曹东问道。 “没，我初二就不上了……”曹东轻声说道。 其实学生时代的曹东学习还算是中等偏上的，但家里实在太穷，哪怕是九年义务教育学费全免，为了分担家庭压力，曹东也就早早的出来靠着拾废铁贴补家用。 那个年代和曹东一样捡拾废铁的人不少，通常就是带着一块巴掌大磁铁，然后到工厂堆放炼钢废渣的垃圾场收集废角料，一个月下来也就能赚个七八块左右。 “实话和你说吧，现在我这维修电器的生意只是兼职，平时还要到厂子里上班，所以有时候一个人忙不过来。”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了，我也不会亏待你，你跟着我干，没个月月底我给你发工资，一月给你……35块吧，你看能接受么？” “行！我干！”曹东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要知道，如今在红星齿轮厂上班，徒工一个月也就28块钱，转正上岗后，第一年的工资才到35块，而段云给他这个刚刚开始工作的新手35块，确实已经大大超出曹东的预料了。 而且曹东家里就他一个人，35块对他这种没有任何负担的单身汉而言，已经足够他过上比较‘富足’的生活了。 “这是我预付你的五块钱，粮票我手头也没多少，你自己去黑市换吧。”段云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五块钱，递给了曹东，接着笑着说道:“回头我再给你买套工作服和鞋子，好歹你也是跟我混的，穿成这样我丢不起人。” 段云并不担心这个曹东会拿了钱后溜掉，毕竟他现在无依无靠，除非傻到无药可救，否则是不会放开自己这条‘金大腿’的。 “谢谢哥！” 这一刻的曹东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有了工作，还领到预付工资，还有新工作服，这对曹东而言，简直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等下你在旁边看着，尽量学，不懂就问。”段云说着，从小房角落中打开了一个袋子，将里面放着的铝管和角铁倒在了地上。 段云是打算让曹东帮自己组装和安装天线的。 目前段云的天线生意只是在厂区刚刚打开点门路，限于自己上班时间有限，所以还没有多少时间一边组装一边进行宣传。 其实除了齿轮厂，大兴周边还有很多的工矿企业，尤其是矿务局那边，那里的电视机的普及率要比大兴这里高很多，另外普通工人的收入也同样要高出大兴一筹。 而曹东平时可以在这出租屋中干活，没事干的时候去周边厂矿推销天线，这无疑会为段云提供很大的帮助。 至于教曹东组装天线，段云丝毫不担心这小子将来会自立门户抢了自己的生意。 因为最为核心的技术是天线放大器的部分，这东西段云还是会自己去做的，不会全盘都教给曹东的。 第五十章 良心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段云都在手把手教给曹东组装八木天线的技巧。 曹东学的确实很卖力，也相当的勤快，这让段云非常满意。 在段云看来，一个有用的助手，要么够聪明，能说会道，要么手脚勤快，干活有眼力劲，否则的话，就不能长期留在身边了。 曹东显然不笨，段云只是示范了一次，他就已经基本掌握做天线支架的要点了，组装到第三个的时候，已经和段云亲自动手做出的天线没有任何区别了。 其实这种天线支架部分难度并不高，重点在于一些微妙的尺寸间距数值，出于一种防范，段云虽然告诉了制作这种天线架子的各种尺寸数据，但并没有和他深讲其中的奥妙之处。 一个下午的时间，曹东整整做出了六个天线架子，做工质量方面也让段云非常的满意。 晚上，段云接到妹妹的告知后，又去了李芸家一趟。 李芸母亲上次拿到段云给她的好处费后，对他天线的宣传更加卖力起来，在加上她那两个也已经装上新天线的女同事在一旁赞不绝口的夸耀，所以到了下午上班的时候，又有两户人家找到李芸母亲，想要安装天线。 现在段云也算是和李芸一家混熟了，进屋闲聊了两句，拿到一百二十块钱后，段云领着曹东开始上门安装。 这是个教给曹东独立安装天线的好机会。 其实这种活同样没什么难度，只需要在用户窗外选择一个信号最好的地方，然后简单的用电钻在墙壁上打孔安装角铁支架就可以了。 到第一户人家安装的时候，段云示范了一遍，而到了第二家的时候，曹东就自告奋勇，独立完成了安装。 不过给第二户人家安装天线的时候，中间出了点小插曲。 这户人家的窗户正好位于房子拐角的地方，天线从窗户外探出后，信号始终不好。 遇到这种情况，通常的做法是只能将天线架在房顶，但由于房顶入口的铁门被锁着，拿钥匙的人上二班没回来，无奈之下，段云打算明天再来安装。 而就在这个时候，曹东突然把天线绑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顺着窗户旁边的排水槽三两下上了房顶！ 这一幕让当真让段云看的心惊肉跳，但好在曹东最终有惊无险的在楼顶装好了天线，调试成功后，又用拳头卡住排水槽，如同猴子一般从房顶爬了下来！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两人这才干完了活，离开了用户的家。 段云今天还是感觉相当满意的，一天下来，曹东已经基本上学会了这套安装天线的技术，而从以后开始，他就可以在段云上班或者补觉的时候，独自上门安装了。 “哥，今天真痛快！”曹东一脸兴奋的对段云说道。看書喇 “兴奋什么？累的你一身臭汗这就叫痛快？”段云闻言转头对曹东说道。 “反正我就是心里高兴！”曹东仰着头说道。 “你高兴？”段云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刚才我都差点被你给吓死了！你招呼都不打，直接一个人爬上了房顶，万一要是出点意外摔下来的话，这辈子你后悔都来不及！” 段云刚才当真是被曹东爬房顶举动给惹怒了，但碍于当时用户在场，还一个劲夸两人干活利索，所以当时段云也就没训斥曹东。 但段云知道，如果将来曹东再这么不顾安全蛮干的话，一旦出了事情，很可能会悔恨终身的！ “哥，真的没事。”听到段云的训斥，曹东的脸上闪过一抹不以为然，只听他接着说道:“哥，我小时候就爬过那房子掏过鸟窝，去年到工厂偷铁的时候，三米高的围墙一个助跑就上去了，小菜一碟而已……” “你给我闭嘴！”段云闻言脸上怒色更重了几分，只见他板着脸大声说道:“我现在把丑话给你说到前面，爬房可以，但必须要有安全措施，回头我给你买个安全绳，上房必须给我系上，一旦再发生今天这样徒手爬房的事情，你趁早滚蛋，我这儿不要你！” 段云这话说的有点狠，但他也知道，这曹东虽然人挺机灵也挺勤快，但还是太年轻，骨子里有股‘虎’劲。 如果今天的事情段云轻描淡写就让他过去的话，将来很有可能真的会出事，毕竟那种老房子不算结实，一旦曹东抓空或者房顶边沿砖石碎裂的话，后果不堪想象。 在段云看来，干活和做生意都要一个稳字，只有这样才不会阴沟里翻船。 “哥，你别生气，我错了。”看到段云一脸的怒气，曹东顿时也有点慌神，连忙说道:“这事以后不会发生了，我保证！” “嗯。”眼见曹东认错，段云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片刻后转头对曹东问道:“饿了吧。” “还行……”曹东舔了舔嘴唇。 “这个点饭店也下班了，我家还有点剩饭剩菜，不嫌弃的话，到我家吃吧。”段云微笑着对曹东说着。 “哥，我看咱们晚上这顿凑合凑合就行了，中午那顿吃的我现在肚子还憋呢，刚才干活的时候胃里翻腾了半天……”曹东撇撇嘴说道。 “哈哈哈，该！你中午吃饭那德行简直就是饿死鬼托生！把人家服务员都吓坏了。”段云哈哈笑了起来，随后说道:“要么这样，我再给你买几个饼子吧？” “还是我买吧，我咋也要请哥吃一顿。”曹东闻言连声说道。 “你不怕昨天那老头认出来你来？”段云用手一指远处几个推着车子卖饼子的小贩说道。 “挨打我也认了，昨天是我不对，我当时真的快饿晕了……”曹东说着，从口袋掏出了段云中午给他预付的那五块钱，说道:“哥，遇到你我算是遇到贵人了，大恩不言谢，不过今天晚饭我是必须要请的，起码你也让我心里能舒坦一点吧？” “呵呵，那就你请吧。”段云呵呵笑着说道。 段云看得出来，曹东这番话说的还是挺诚挚的，几年的穷苦潦倒还没有让他变的穷凶极恶不知感恩，最起码他也算是个好人，段云之前对他的最后些许疑虑也顿时烟消云散…… 第五十一章 理性消费 接下来的两天，段云的日子过的风平浪静，班长黄海涛基本上除了刚接班的时间到他工位上看一眼，其他时间则忙着去其他车间找人干私活。 厂子的风气就是如此，反正就那么点死工资，工作就是应付，只要不出安全问题，不混的太过分的话，夜班的管理其实非常的松懈。 事实上，段云也是刚刚看出来，一车间上夜班的除了几个老师傅是正常倒班，其他多数都是车架的一些徒工和刺头，车间领导管理起来费劲，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长期安排这些人上夜班，干多少活也没人在意，只要不闹事就行。 段云经常看到同班组的几个年轻同事上班时精神不振，顶多干两三个小时就从工位消失的无影无踪，要么跑到别的车间找人干私活，要么就是找没人的地方偷偷睡觉去了，直到快接班的时候，才重新出现在工位上。 段云试图和同组的年轻同事建立私交成为朋友，但让段云意外的是，同组的这些员工似乎对段云很不待见，段云主动上前问候，这些人也顶多应付两句，但很快就把他当成了空气晾在一边。 但段云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之前他因为何晓丽的事情服毒自杀在一车间是人尽皆知，所以在大部分一车间的人看来，段云是个又傻又危险的人，所以也都尽可能的和段云保持距离，避免再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这是人之常情，段云对此也无可奈何，他注定在短期内，在车间是不会交到什么朋友的。 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虽然夜班班组人人对段云避而远之，但同时也让段云的工位成为了夜班的一个‘禁区’，没有人过来，也就没有同事发现段云改装车床的秘密。 段云知道改装车床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被车间所有人知道，但无论如何，他加工出来的成品越来越多，而这些最终都会变成奖金。 到今天为止，段云五天时间已经加工了3800多个柱头，抛去自己每天四十个的定额，段云光是这五天就应该拿到将近三百块的奖金！ 这个奖金数额绝对是个爆炸的数字。 要知道，如今的工厂行政工资级别20多级，工人工资级别8级，以现在红星齿轮厂为例，八级工基本上可以吊打很多厂子的中层领导，加上奖金最多时能上一百多块，而厂长书记工资最高，一个月也只能到一百五六十块的样子。 段云明知道自己的奖金会在厂里引起轰动，但也不管那么多了，毕竟工厂有工厂的规矩，定下奖惩制度必须要执行，否则的话会失信于工人，对日后的生产和管理都会有严重的影响。 如同往常一样，段云将加工好后的成品放入库房后，准备下班回家补觉。 刚走出车间门口，段云一眼就看到了李芸的母亲。 李芸母亲刚上早班就到了一车间门口，是专门来找段云的。 “小段，你过来。”李芸母亲笑吟吟的对段云挥了挥手。 “阿姨，有什么事情么？”段云也笑容满面的快步迎了过来。 “昨晚你叔供销科的几个同事来家做客了，他们也想安装电视天线……”李芸母亲说着，将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纸包递给段云，笑吟吟的说道:“钱和地址都在里面呢，有空的话，你就上门去看看。” “行啊。”段云接过纸包后，直接揣到了口袋中。 “你这孩子，也不数数么？”李芸母亲说道。 “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阿姨您么？”段云闻言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生意这么好，全凭阿姨您帮忙呢，等以后生意做大了，一定要给您送个大红包！” “咯咯。”李芸母亲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对段云说道:“你这孩子嘴甜又会来事，难怪你叔他总是夸你小子是个人才，将来能成气候！” “阿姨您和叔叔太看的起我了，我这也就赚点小钱混口饭吃而已。”段云笑着说道。 “行了，不扯没用的了，回头记得把这事办了，平时中午晚上他们家里应该都有人，你直接过去就行了。”李芸母亲安顿道。 “成！” “那我走了。”李芸母亲说完，转身离开了一车间门口。 段云这个时候才从口袋掏出那个纸包，数了一下李芸母亲送来的钱。 一百八十块，三个天线的价格。 在段云看来，自己做的八木天线在李芸母亲的宣传下，已经有了口碑发酵的苗头。 说实话，这么快就能一天接到三部天线的生意，是大大出乎段云最初的意料的。 要知道，如今工厂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四十块，七十块的价格几乎相当于他们两个月的工资。 用两个月的工资购买一个天线，在后世人看来简直就是一件扯淡的事情，但在当前，其实还是有一定市场的。 如果光看厂子普通职工的工资的话，如此高价格买一个天线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厂子里隐形的有钱家庭还是不少的。 厂里的双职工，八级的老技师，中高层领导，这些家庭的收入在当下这个年代都算是高的，一个月下来能有一百多两百多的家庭收入并不算稀罕的事情，而且能买的起电视的家庭经济条件肯定也是不错的。 另外就是改革开放后，国内普通人的人心相比六七十年代也浮躁了不少，为了攀比和面子，拿出积攒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钱买贵重商品也是常有的事情。 就如同后世有的人卖肾也要买苹果手机一样，这年头喇叭裤，蛤蟆镜，凤凰大二八等紧俏货同样是炫富神器，电视机最好进口的，手表则最为流行梅花牌子的，有很多有自行车的人不一定买得起一块梅花手表，如果拥有那绝对是要天天把他给露出来的，恨不得把衣服上的半个袖子也给剪掉！看書喇 所以有很多消费品，从来就不是给理性的人准备的…… 段云的天线虽然定价很高，但实用性很强，和别家同样的电视，却能多收到好几个清晰的频道，这足以让其他有电视的家庭感到极大的心里不平衡。 另外段云的天线声称用的是进口电子元件，用户说出去也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再加上李芸母亲卖力的宣传和对这天线的吹捧，最终上钩的人自然就会越来越多…… 第五十二章 分工 现在安装天线的活越来越多，另外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有人找到段云请他上门维修电器了。 虽然活多了，段云却并没有感到多大的压力，因为曹东的加入，让他轻松了不少。 如今段云和曹东已经有了明确的分工，段云配了一把出租屋的钥匙给曹东，曹东每天起的很早，在路边摊吃过早饭后就会到出租屋中组装天线架子的部分，而且已经能独立上门进行天线安装。 而段云上午补觉，中午吃过饭后也会到出租屋，当有电器修理生意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上门服务，毕竟曹东是没有电器维修技术的，只能段云亲自出马。 没有生意的时候，则会呆在出租屋继续制作天线的放大器，不断的囤积货物，和曹东在分工上已然有了一些默契。 生意不是天天都有，曹东是个闲不住的人，手头的活干完后，将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这也让段云有了良好的工作环境，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另外为了解决晚上吃饭的问题，妹妹段芳给哥哥和曹东多预备了两份饭，平时为了保温放在饭盒中用旧棉袄包好送到哥哥所在的出租屋，彻底解决了段云和曹东吃晚饭的问题。 “哥！” 看到段云骑着自行车来到出租屋外，正在端着一盆水给清扫完的地面洒水的曹东立刻招呼了一声。 “来的挺早啊。”段云将车子打在门口，笑着拍了拍曹东的肩膀，说道:“进屋，和你谈个事。” “哎。”曹东应了一声，跟着段云进入了出租屋中。 “今天有三户要安装天线的，地址都写着呢，最好今天都给他装完。”段云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之前李芸母亲交给他的纸条，接着说道:“另外干活的时候注意点安全。” “知道了哥，家伙我都带上。”曹东闻言，从角落拿起一条盘好的安全绳在段云面前晃了晃。 “嗯，很好。”段云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转移到角落中那些组装好的天线架子上，说道:“昨晚我走后，你又组装了多少天线？” “现在咱们库存总共还有五十三个天线架子，不过铝管和角铁都快用光了，需要马上再买点……” “不用了，这些库存已经够咱们用上一段时间了，再买材料也快没地方放了。”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还有个活想交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哥你让我干啥活直说就行了，不用这么客气。” “呵呵。”段云闻言笑了笑，接着说道:“其实这样的，我想让你拿着咱们的天线，到矿务局或者其他工厂厂区宣传下咱们的产品……” “哥，让我去外边宣传咱们的天线没问题，这玩意确实是好东西，不过我怕我卖不出去……”曹东面露难色的说道。 曹东现在也是知道段云这天线是一个卖七十多块钱的，坦白说他感觉这个价格有些高的离谱，倘若不是李芸母亲拉来的那些关系户，这种价格的天线能不能卖的出去还是个未知数。 “有些事情你没下功夫做过，就别说自己不行。”段云眉头一挑，接着说道:“我实话和你说话吧，之前李家帮我卖天线是70块一个，我给的是成本价六十，他们能赚十块，但如果你肯主动去别的厂区推销的话，一套天线我只收50块，这已经差不多是我的成本价了，至于你能赚多少，全看你的本事，卖六十你就赚十块，卖七十你就能赚二十！” 其实段云早就有打算去其他工矿企业厂区宣传自己的天线，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只是碍于他在单位的工作，除了周日和节假日，他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到别处宣传。 而如今段云的天线生意还远未到供不应求的地步，平时能交给曹东去做的活不多，剩下的时间与其让他闲着，还不如让他代替自己到其他工矿厂区四处转转，看看能否为自己的天线找到新用户买家。 而且段云骨子里也不喜欢那种如同国企工厂挣死工资大锅饭的管理模式，只要自己能赚到大头的利润，分出一部分的利润调动曹东的积极性是完全可行的。 “行！我干！”曹东闻言双眼顿时一亮。 曹东其实也是个脑子还算灵光的人，尽管段云这种天线价格不菲，但确实是个好产品，之前和段云一起到别人家安装，没有一户不夸这种天线神奇的。 另外段云给他的利润空间还是不小的，尤其是在矿务局，那里普通职工的收入比起红星齿轮厂而言，绝对是只高不低，如果推销手段得当，一个月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卖出四五套，赚的钱就比在厂子里上班的普通工人都要多了！ “不过我话要说明白，无论你在外边接到了多少天线的生意，我这边的活是必须要优先干完的，这个厂区就是咱们立足的根据地，人家把钱交给我后就想马上享受咱们的产品，而且咱们电器修理也主要赚咱们厂区这些用户的钱，名声口碑这玩意很重要，你要能分清主次……”段云正色说道。 “我明白了，我保证不耽误段哥你这边的事情！”曹东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行了，以后组装安装完天线，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安排就可以了。”段云很满意曹东的态度，起身说道:“那你自己忙吧，我先回去补觉去了。” 段云说完，转身离开了出租屋。 …… 就在段云上午回家睡觉的时候，上早班的车间主任王强在厂房工位转了一圈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王强拿起桌上放着的《参考日报》看了起来。看書溂 这种报纸在这年头是不公开发行订阅的，而身为党员又是车间主任的王强则有资格看这种“内部参考”性的内部报纸。 王强本人其实政治嗅觉不强，看报纸有时候只是作为一种放松的消遣而已。 不过今天报纸上的一条新闻则引起了他的注意。 新闻的标题是‘国务院发布《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 而新闻对于这个新出台的条例也列出了具体的奖励细则: 奖励等级-年节约或创造价值-奖金额-荣誉奖 1.100万元以上2500－4000元奖状 2.50－100万元1500－2500元奖状 3.10－50万元500－1500元奖状 4.1－10万元300－500元表扬 5.1万元以下300元以下表扬 看到这里，王强不禁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如今在齿轮厂搞技术改进，别说是想获得一二三等奖励，就算想达到创造价值一万块以上的四等奖励，也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第五十三章 王强的怒火 “王主任，你出来一下。”正在这个时候，办公室房门被推开，一个两鬓花白，穿着工装的老者探出个头，示意王强出来。 “啥事老谢？”王强看到来人是检修班的班长谢元祥后，立刻放下报纸走了出去。 “你跟我过来看看。”谢元祥说着，领着王强走向了车间。 此时一车间早班的工人都在各自忙碌着，穿过一条过道后，两人来到了一个车工工位前。 而这个工位正是段云工位。 “怎么回事？”看到谢元祥的面色严峻，王强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刚才我过来想用这台车床加工个销子，结果发现车床似乎被人为破坏过……”谢元祥用手指了指主机箱和进给箱的外壳，说道:“你看看这里，明显是被人用砂轮机切开过的，外边还补了一块，我上个月例行检修的时候，清楚的记得这台车床还是一切正常的。” 原来，早上上班的谢元祥想做个维修替换的销子，看到其他工位都有人忙碌，而唯独段云工位的这台‘老爷车’处于闲置状态，于是就拿着一块铁胚准备自己加工。 但只是看了这车床一眼，谢元祥就看出这台机器被人改装过，除了外边多出的角铁架子以及多出的几条电源线，外壳也变动很大，这不禁让身为维修班长的谢元祥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未经厂领导许可，擅自改装车床绝对不是小事，所以谢元祥第一时间找到车间主任进行汇报，撇清责任。 “那现在车床能用么？”王强的脸上也透出了几分焦虑和怒色。 “使用还是没问题的，我刚才试过，但噪声好像比以前要大点，可能是因为外壳改动后铁皮的震动比较大。”谢元祥正色说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王强闻言面色稍微一松，随即转头对车间门口工位的一个青工喊道:“小刘，你过来一下！” “哎！”那个青工应了一声，关上车床后，快步跑了过来。 “小刘，你认识三班长黄海涛和那个刚来咱们车间的段云的家么？”王强问道。 “不知道。” “跟我到办公室查下他们两家的通讯录地址，回头你骑车子马上把这两人给我叫到车间来！”王强一挥手，领着这名青工大步走向了自己办公室…… …… 与此同时，段云家中。 段云把事情交待给曹东后，回家吃过早饭正打算躺床上睡觉的时候，外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段云皱着眉头大声问道。 “段云，是段云家么？”外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等等！” 段云闻言，连忙把刚脱了一半的裤子又拉了回去，穿上拖鞋后，打开了房门。 “黄班长？” 当段云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中，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班长黄海涛后，有些惊讶的说道。 “赶紧穿上衣服，王主任让咱们两个马上去趟车间。”黄海涛皱着眉头说道。 “马上！” 段云说完，穿上衣服后，锁上家门，跟着黄海涛和那个青工迅速离开了楼道。 三人骑车在回厂的路上，黄海涛和段云的脸色都有些紧张。 毫无疑问，王强突然派人把已经下夜班的两人叫回到车间，肯定是车间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其实段云此时隐隐感觉到王强叫自己过去，多半是因为自己改装车床的事情。 他这几天每天都加工七百多个成品，这个数量是其他人的十几倍，身为车间主任的王强是肯定会发现，毕竟每天车间工人的工作量报表都是要交到他那里的。 只是段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车间最终到底会如何处理还是个未知数。 但无论如何，段云是绝对不会白忙活改装这件事的，该给的奖金他是必须要拿到的！ 十多分钟后，当段云和黄海涛走入车间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王强和另外几个车间的老师傅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工位旁边。 而段云和黄海涛出现后，正在工作的早班员工此时也纷纷看向了两人，其中也包括那个赵晓丽，很多人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好奇和幸灾乐祸。 “你们两个赶紧过来！”看到黄海涛和段云后，王强板着脸对两人大声喊道。 “王主任，啥事啊？”黄海涛看到王强的脸色不对，立刻满脸赔笑着迎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王强用手一指车床，对段云和黄海涛说道:“为什么破坏车床？到底谁干的！？” “是我！”段云闻言立刻走到王强的面前，说道:“我对这台车床做了个改进……” “你好大的胆子！！”王强火冒三丈，一声怒喝，半个车间的工人都看了过来。 “还有你！”王强转头看向黄海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我xx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把这个小子给我盯好了，结果这倒好，破坏车床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都没发现，我之前安排你的事情你都当放屁了！？”看書喇 “王主任，不是……” “不是什么！？”王强瞪着牛眼，说道:“我明告诉你，段云破坏车床这件事，他受处分，你也跑不了！都是连带责任！厂规里写的清清楚楚！” “那个……其实段云改装车床的事情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那你知道这件事还不向我反映，让他这么蛮干！？” “可我已经向赵书记报告这件事了，而且赵书记他也同意了……”黄海涛一脸委屈的说道。 “赵……书记同意了！？” 黄海涛话声一落，王强和他身边的谢元祥顿时愣了一下。 “这事赵书记确实是知道的。”段云说道。 “不信你可以去问赵书记么。”黄海涛也跟着插了一句。 “行，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我这就把赵书记叫过来！”王强显然不相信两人的话，在他看来，赵书记这人做事最为谨慎，他肯定是不会允许一个愣头青徒工做这种事情的，于是转头对身后站着谢元祥说道:“谢师傅，麻烦您去叫下赵书记，让他来看看这里的情况。” “成！”谢元祥说完，转身离开了车间。 第五十四章 伯乐 办公室中，刚刚在各个车间转了一圈的书记赵东升正提着一个铝制长嘴壶，给摆在窗前文竹和蟹爪莲浇水。 身后响起了敲门声，赵东升喊了一声进来，房门随即被推开。 “赵书记……”谢元祥恭敬的招呼道。 “额，是老谢啊。”赵东升转头看了一眼谢元祥后，放下手中的长嘴壶，笑吟吟的说道:“什么事情？” “赵书记，王主任想让您去我们一车间一趟。”kanδんu5.net “我早上不是刚去过么，到底什么事情？”赵东升问道。 “刚才一车间出事了，有人擅自改装车床……” “什么！？”赵东升闻言一愣，随即皱着眉头问道:“谁干的？” “就是那个前段时间刚上岗的段云！”谢元祥说道。 “啊……”赵东升闻言顿时面色一松，说道:“你是说小段啊，没事！他做几个工件也是为了工作方便，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他那不是做小工件，是把整个车床都给破坏改装了，外壳好几处严重变形，噪声也比以前大了不少！”谢元祥显然是想让赵东升重视这件事。 “什么！？”赵东升脸色顿时一变，问道:“把整个车床都改装破坏了！？” 赵东升万万没想到段云居然会玩的这么大，一台车床现在起码也要几万块，段云这么做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工厂的一般违规事件，一旦被造成损失，甚至有可能涉及刑事犯罪的！ “是啊，现在王主任正在车间训斥那个段云和带班长小黄呢，让我叫您过去看看。” “带我过去！”赵东升一挥手，两人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 与此同时，王强在工位前两只牛眼狠狠的瞪着段云，而段云则将眼睛转到了一边，一脸轻松的样子。 “书记来了！” 正当王强打算再训斥段云和黄海涛一顿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工人喊了一声。 下一刻，三人同时看向了车间门口。 此时的赵东升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走到段云工位后，对王强问道:“这车床还能用么？” “用倒是能用，不过这外壳破坏成这个样子，迟早会引起故障导致报废。”跟在赵东升身后的谢元祥插话道。 “赵书记，我之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黄班长一定要盯好小段！就怕他出什么幺蛾子，结果……”王强看到赵东升脸色不对，随即甩锅给了黄海涛。 “段云，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吧。”尽管窝了一肚子火，但赵东升面对段云的时候，依旧能保持出几分平静，这种城府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wΑp.kanshu伍.net “赵书记，我想问一下，如果我能将车床的生产效率提高十倍，那么算不算是为厂里做了贡献？”段云没有直接回答赵东升的话，而是故意反问了一句。 “将生产效率提高十倍？” 段云话声一落，赵东升顿时一怔，而站在他身后的王强和谢元祥脸上顿时闪过了一抹不屑。 至于躲在段云后面的黄海涛更是差点笑出了声。 “如果你真的能将车床加工速度提高十倍，那当然算是为工厂做出了贡献！”片刻后，赵东升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又补充了一句道:“但前提是必须保证质量，而且不能对车床造成大的破坏！” “那我想让书记您看看我现场演示下我改装后的自动化车床性能，可以么？”段云问道。 赵东升闻言犹豫了一下，但随即眉头一挑对段云说道:“行，你演示下我看看。” “好的！”段云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转身打开工具箱就开始组装工件。 “老谢，帮我看着他点，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让他停手。”赵东升扭头小声对谢元祥说道。 “嗯。”谢元祥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也紧紧地盯在了段云的身上。 但很快，谢元祥就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呆了。 打开工具箱，段云从里面拿出了两台伺服电机，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齿轮，另外还有整整一个盒子的螺丝和其他小零件。 看到这些零件，站在旁边的王强黄海涛也是目瞪口呆，段云这个车床改装的复杂程度，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但碍于书记赵东升已经放话允许段云改装，所以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而赵东升则眼神有些凝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组装这些工件对段云而言已经是轻车熟路，只用了十多分钟，全部工件就已经组装完成。 眼见段云要启动电源开关，旁边几人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嗡！” 电源接通的瞬间，主轴开始快速旋转。 主轴旋转的同时，经过桥齿轮，带动旁边的光杆，光杆上的蜗杆传动蜗轮而连接蜗轮上的纵向凸轮，……利用限位开关以及电磁铁，放置在角铁上半成品柱头元件被迅速顶在主轴前方的弹簧卡头是固定，接着纵向刀进给到了指定的位置。 改装的原理和动作听起来有些复杂，但其实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发生在一个呼吸的时间。 “刺！” 尖锐的金属切削声响起，暗蓝色的铁屑一圈圈滚落，一根粗车的柱头很快就切削完成。 “咔哒！” 拨杆推动横向车刀前行，加工好的柱头部分被切割下来，弹簧卡头松开，废料也跟着滚落在位于弹簧卡头下方的铁盒中。 成品掉落铁盒的瞬间，在场的几人纷纷眼皮一跳。 而接下来的一幕，则更让赵东升王强等人感到了吃惊。 一个，两个，三个……切屑完成的柱头不断的从卡头连接处切下滚落，速度之快，让当了十多年车工的王强也不禁有些咂舌。 至于其他几人也都常年在这个车间工作，自然也能看出段云这台改装车床的生产速度有些快的离谱。 看到书记给自己使眼色，黄海涛立刻从箱子里取出游标卡，将加工完的成品仔细测量一番后，对赵东升点了点头。 眼见段云这台自动车床快速的产出成品，旁边工位的一些老师傅也纷纷关上了自己的车床，走过来围观了起来。 “我的天啊……” 整整半个小时，当班长黄海涛看到这台自动车床已经连续加工出了将近四十个成品后，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书记之前一直都鼓励我大胆搞技术革新，而且还建议我多学习专业书籍上的知识和老师傅的技术，给予了我这个小徒工很大的支持和帮助，所以我一直觉得赵书记就是我的贵人和伯乐！”段云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又接着说道:“要是没有书记的帮助，我肯定是一事无成的……” 段云这番话虽然是对车间主任王强说的，但实际上是说给书记赵东升以及围观的众人听的。 段云是打定了主意要抱住书记这个靠山的。 果然，听到段云这番话，赵东升转头看了段云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之前小段曾经到我办公室找我谈过心，我能看出他是个非常有头脑而且很有想法的好工人。”赵东升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对于任何对工厂集体有贡献的行为，工厂都会鼓励和支持的，段云今天就是个好榜样！当然了，以后大家有任何成熟的技改的想法都可以找我谈，如果成功，工厂都会给予一定奖励的！” “书记说的太好了，大家鼓掌！”王强眼见书记赵东升说完话有些冷场，连忙满脸堆笑着带头拍起了巴掌。 一时间，热烈的掌声响起。 “段云，你把机器关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赵东升笑吟吟的拍了下段云的肩膀后，背着手离开了车间…… 第五十五章 摸底 段云关上车床后，跟着赵书记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中。 “坐！”赵东升微笑着示意段云坐下，然后转身就要给他倒水。 “我来！”段云在书记面前自然不能这么托大，连忙一个箭步上前从赵东升的手中接过了水壶。 人和人交往，有时候必须要注意细节，毕竟很多自己不以为然的事情，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不能容忍的。 “小段啊，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个改装技术，难怪你当初硬是要转岗到一车间呢。”赵东升坐在办公椅上，笑吟吟的说道。 “我这技术不算啥，要是没有书记您这样的伯乐给机会，我也不可能搞出这样的技改的。”段云将水杯涮了一下后倒满，神色恭敬的放在了赵东升的面前。 “我算什么伯乐，你也用不着往我头上扣高帽子。”赵东升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问道:“不过小段啊，我想知道你是从哪儿学到的机床改装技术？我看过你的个人档案，貌似只有初中文凭，之前在南方下乡了六年吧？” “书记您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初中毕业就到南方下乡改造去了，不过我本人还是很喜欢学习的。”段云一屁股坐在书记对面的沙发上，微笑着说道:“过去我家出身不好，父亲去世影响也很大，我没有继续上高中其实也正是因为环境和条件都不允许……” “你父亲也是咱们厂子的？” “嗯。”段云点点头，接着说道:“我爸他以前是咱们中学的数学老师，后来被被人拉倒街上……心脏病发作……” 段云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抹‘黯然’。 “原来如此！”赵东升闻言点了点头，看向段云的目光多了欣赏。 龙生龙，虎生虎，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遗传这种东西不能说的太绝对，但总的来说，父母是知识分子，儿女也基本不会差多少，就算考不上一流大学，至少大部分脑瓜子还是很好使的。 “在乡下那几年，除了干农活，其他时间我就喜欢看书学习，另外大队里还有一个喜欢研究电子机械的高手，我从他身上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自从到了一车间后，师傅韩忠对我非常的好，要是没有韩师傅的用心指导，我技术也不可能进步的这么快……” 重生来到这个年代后，段云早就把自己学习技术的谎言编的很圆了，除非有人会去调查当初段云前身呆过的农村，否则的话，是不可能找到什么逻辑上的错误的，但在这个厂子显然没人会这么蛋疼的去对他这样一个小徒工追根刨底的。 “那你的意思是，这次改装车床，是韩师傅指导你做的？”赵东升背靠在椅子上，直视着段云说道。 “我这个车床改进的方法是从一本71年的旧杂志上看到的，其实六几年的时候，国内一家工厂的技师就提出过这种车床的改换方案，只是没有大规模推广而已。”段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另外韩师傅对我的帮助确实很大，现在这个车床改装，有些地方就是他指导我做出来的，目前这种改装方式，比之前那本杂志上的要有所优化，效率也高了不少。” “韩师傅确实是个人才，他在厂里这几十年确实做过不少的贡献，严格说起来也算是这个工厂建厂之初的元老。”赵东升点点头，语气有些感慨的说道:“只可惜黄昏终有落幕时，当初我同意他返聘就是想让他能再为厂子发挥下余热，但我实在没想到，他最后用自己的余热挖掘出了你这么一匹千里马……” “书记您说我是千里马这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段云连忙谦虚的说道。 “呵呵，这么评价你不算过。”赵东升笑了笑，说道:“你刚来，厂子里的情况可能了解的不多，最初咱们红星刚建厂的时候，是sl援建的项目之一，工厂的很多设备，技术和专家，也都是sl带来的，是他们为咱们的厂子打下了基石，后来sl专家离开后，凭借他们之前培养的技术人员，维持生存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到了动乱年代，技术方面的人才就有些青黄不接了，别看厂子里现在技术岗位的编制不少，但老一茬子的技术员包括总工在内，技术底子的积累还停留在十几年前，创新能力已经跟不上时代了，至于新入厂中专技校出身的年轻技术员，也就是能看懂图纸的水平，他们可没你这种能改装车床的本事……” 能明显看出，赵东升显然对工厂的技术人才有些不太满意。 另外段云也能听出来，赵东升对自己说这些事情，多半是想试着重用一下自己，毕竟段云改装的车床能将生产效率提高十几倍，如果在工厂大规模推广的话，是完全可以解决目前生产任务重，产品供不应求的困难局面的。 “书记，这么说吧，其实当初我决定改装车床这件事，除了自己对机械方面的个人爱好，同时也是想靠着这改装的机器多挣点奖金的。”既然赵东升有意想利用自己的能力，段云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讨价还价的机会的，只听他接着说道:“另外还有就是，我家现在住房问题非常严峻，一家三口现在还只能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房子里，冬冷夏热，我这还天天上夜班……真的很难受。”kanδんu5.net 对段云而言，一个月几百上千块的工资其实他并不是太看在眼里，最关键的是，段云想靠着这改装机床的技术，让家里能住上新房，毕竟如今段云就算靠维修赚钱再多，也是买不到商品房，只能靠工厂分房的这个福利！ 但段云也知道，厂子里目前分房的名额非常紧张，光是凭着他改装的这台老车床就想分到房子，可能性不大，但他现在至少也要把这个当成分房条件说出来，起码让赵东升心里有个数。 第五十六章 夜大 “哈哈哈！”果不其然，赵东升听到分房两个字后，哈哈笑了起来。 片刻后，赵东升收敛笑容，正色对段云说道:“小段，你知道咱们厂子现在分房问题有多紧张么？” “这个……确实可能有些紧张吧。”段云轻咬了一下嘴唇说道。 “咱们厂子将近三千职工，到今天为止，符合分房条件提出申请的职工总共有六百百三十人！”赵东升顿了顿，对段云问道:“你知道咱们今年有多少套福利房源么？”看書喇 “不知道。” “只有不到八十套！而且其中二十一套要到明年年初的时候才能交付！”赵东升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微微有些激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后，接着说道:“你只是个刚入厂的新工人，对咱们厂的情况不太了解很正常，但不当家是不知道柴米贵的，我知道你家现在住房条件确实困难，但还有很多家庭要比你家困难的多，甚至有一家三代七八口人挤在一间房子的情况，这你知道么？” 赵东升之所以情绪有些激动，也是有原因的。 当书记的这些年，尤其是今年开始，想走后门托关系让赵东升留个分房名额的人几乎要踏破他家的门坎，甚至还有人找到他老婆给赵东升吹‘耳边风’，这些都已经让他有些烦不胜烦。 但房子就这么多，无论是他还是厂长，制定分房名额的时候，都要反复开会研究定夺，同时他这个当书记的还要给下面的职工做很多的思想工作，力求稳住大部分职工的情绪，其中的工作难度，也只有赵东升自己明白。 如今段云虽然改装车床有功，但凭这点功劳就想分房，显然是不能服众的，况且比起那些在厂子里工作十几年甚至三四十年的老工人劳模以及技师而言，怎么数都是轮不到段云的！ 除非段云在厂里做出了巨大贡献，有能让厂里职工都闭嘴的功劳，加上厂长和书记的拍板定夺，这样的话，段云一家才有可能住上新房！ “我明白了。”段云闻言点点头，尽管他早就知道自己想今年住上新房希望不大，但赵东升给他透出的这个底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不过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赵东升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对段云说道:“如果你以后确实给工厂做出巨大贡献的话，经过厂委会讨论通过的话，一样是可以获得分房指标的！” “嗯。”段云闻言微笑着应了一声。wΑp.kanshu伍.net 其实段云知道书记这多半是给他‘画大饼’，但有这句话总比没有的好，而且段云的手中也是有一些‘大牌’没出呢。 在段云看来，除了自己已经改装完成的那台老车床，车间里其他的几十台国产车床同样可以进行技术改进，另外段云还能将车间的立式铣床改装成滚齿机，这同样都能大幅提高工厂的生产效率。 但段云现在还不能一口气把手里的这些底牌全都扔出去，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和耐心将手中的这些牌转换成足够的个人利益。 “段云，你回头有时间好好琢磨一下，看能不能把车间里的其他车床也改进一下，咱们厂子目前的生产任务很重，除了你现在干的柱头，还有很多产品生产需要提速。”赵东升正色说道。 赵东升这么说，其实就是已经给了段云可以在工厂自由技改的权利。 “行啊，那我回头研究一下，先画出个图纸出来，到时候让书记您过目。”段云应道。 “很好。”赵东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如果你真的能改装成功的话，那就是大功一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付出得不到回报的。” “那谢谢书记了。” “应该的。”赵东升微微一笑，片刻后又对段云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kΑnshu伍.ξa “你……现在当初上初中的书还在么？”赵东升问道。 “嗯，我得回去找找，不过我妹妹段芳现在正上高中，他的书本应该还在。”段云沉吟了一下说道。 “那很好！”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建议你最好去报考夜大，这对你将来很重要，招生办那边我有认识人，严格来说夜大是必须高中学历的，但如果你能通过专业的考试，也是可以上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行啊，我报名！”段云毫不犹豫的应道。 所谓的夜大是改革开放初期的叫法，主要指夜晚或周末上课，它是成人教育的一种形式，需要参加成人高考，学习形式为业余。 夜大通常指的就是考生在利用业余时间以及晚上下班后，到指定地点进行上夜课，考虑到部分考生平时可能有加班或特殊情况，所以也会安排上课时间在周六和周日。这样的话就给在职人员带来了不小的便利，既不耽误工作，也不会影响到学习。 按照教育政策严格来讲的话，考生必须要具有高中、职高、中专或同等学力才能够报考，但是在实际招生过程中，由于部分偏远地区的院校招生计划怕无法完成，所以也是允许初中学历报考的。但是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年龄满足十八周岁可以不出示高中毕业证书，但是未满十八周岁的考生，必须要具有高中文凭。 段云现在白天修理电器，晚上上夜班，不可能脱产上学，所以夜大也是个获取文凭的好办法。 另外赵东升建议他报考夜校，多半是有了将来想重用他的想法，毕竟工厂中无论当领导还是走上技术岗位，都是有硬性的文凭标准的，否则最多也就是个八级的技师而已。 “那好，这事我回头帮你找人给你争取个报考资格，你自己回去也准备一下，今年考不上明年还可以继续，但如果你想在这个厂子有所发展的话，文凭非常重要。” 赵东升本身对段云今年能否考上夜大并不抱半点希望，但凡事都是要有个开头的，况且得知段云父亲以前是一名中学教师后，他感觉段云应该是有点潜力的。 “谢谢赵书记，我会努力的。”段云一脸诚挚的感谢道。 “行了，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吧，我看你的眼圈都黑了。”赵东升对段云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段云见状，起身离开了赵东升的办公室。 由于工件还没有拆卸收拾好，段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返回到了车间。 只是刚进入车间，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向了段云。 而主任王强更是满面笑容的应了上来，对他的改装车床技术一顿猛夸，还让两个徒工帮段云一起拆卸伺服电机。 仿佛是一瞬间，车间所有人都对段云热情了不少。 因为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书记赵东升当众为段云改装车床的事情站台说话，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都明白，段云现在十有八九已经被赵东升收为他的‘嫡系’了…… 第五十七章 代理商 对段云而言，能得到书记赵东升的支持，帮助会相当的大。kΑnshu伍.ξa 毕竟段云有他自己的‘野心’。 他脑子里有远超这个时代的技术，但没有资金人脉，终究也会一事无成。 段云一直梦想着自己能独立建个厂子，只是在如今这个年头无异于痴人说梦。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先在这齿轮厂呆着，尽可能借助书记这个靠山能转岗到技术或者领导岗位，在厂里地位越高，接触的厂子以及社会的精英就越多，无论是熟练工人还是销售高手，对段云日后自立门户的布局都非常重要，甚至还有机会和当地部门的一些领导拉上关系，有了这些关系人脉后，等待将来国家政策开始宽松的时候，段云再做其他的‘大事’就会轻松容易很多。 只不过这些事情还需要一步步来，一口是吃不成个胖子的。 在工厂里一番折腾，又和书记在办公室谈论了半天后，段云再次骑车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只是段云刚把车子停在出租屋门口，就看到曹东此时正蹲在门口发呆。 “段哥！”看到段云后，曹东这才站起了身子迎了过来。 “你的脸怎么回事？”离近后，段云这才发现曹东左侧的脸颊似乎有淤青，而且神色也有些沮丧。 “没事……” “说！”段云顿时拉下了脸。 “哥，我……我对不起你。”曹东憋了憋嘴，接着说道:“你昨天给我的天线被弄坏了……” “嗯？”段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清楚！”| “是这样的……”曹东一咬牙，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和段云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原来，早上段云提出天线推销的事情后，曹东就带着一副天线坐公交前往了矿务局。 之前曹东从来就没有推销商品的经验，所以干脆就找那种新盖的楼房居民区，看起来像是有钱人的住户挨家挨户敲门推销起来。 一连询问了两栋楼的住户，曹东都一无所获，要么是家里没人，要么就是家里没有电视，偶尔有几户人家有电视，可一听曹东天线报价65块一套，就直接婉言谢绝了，根本不给曹东演示天线效果的机会！ 另外将近70块的价格也实在高的离谱，几乎相当于大部分工薪家庭一两个的工资收入，所以曹东主动上门推销的难度可想而知。 至于曹东脸上的伤痕，则是因为他不走运敲开了一个刚下夜班正在睡觉的男子的家，这男子脾气比较火爆，得知曹东不是本矿的人后，当即说他是骗子对他大打出手，也幸亏曹东跑得快，只是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但带去的那套天线则在逃跑过程，掉在地上摔的有些变形。 “要么我领你去咱们厂医院看看吧。”段云并不在乎破损的那套天线，而已将目光再次集中在了曹东脸上的淤青上。 “哥我没事，用不着去医院。”曹东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说道:“我以前在村里偷菜的时候，被老农打的比这严重多了，最多也就在床上躺上几天就没事情了，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个事的……只是把段哥你给我的那套天线……” “扯淡！天线还能比人命更重要？”段云瞪了曹东一眼，但随后有些自责的说道:“其实这事怪我，当初我把推销天线这事想的简单了，想的不周全。” 段云前世见惯了上门推销这种商业模式，所以之前让曹东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想来，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看書喇 其实这年头大兴市还没有上门推销这种商业模式，毕竟是计划经济，卖方市场，很多紧俏商品都是限量供应，而曹东上门推销天线，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骗子的感觉，曹东最终推销失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段云思索了一番后，很快就有了主意。 “哥，还是我这推销水平不够，我这几天多试几家，说不定……” “说不定就又被人揍一顿？”段云白了曹东一眼，说道:“其实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推销的办法。” “什么办法？”曹东闻言眼前一亮。 虽然只是跟着段云干了几天活，但如今曹东对段云是真心佩服。 除了那看起来有些高深复杂的电子修理技术，段云的处事经验和头脑也让他自叹不如。 不说别的，光是能把这天线70块一套卖出去，这份本事就不是他曹东能做到的，所以他现在对段云也是有点小崇拜，对他说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第五十八章 包装 段云知道，现在这种全凭自己独立制作，宣传推销产品的方式始终是有瓶颈的，而且由于平时他要在工厂上班，没有太多的时间用在推销上面，所以分摊利润，撒网式的铺设自己的销售渠道无疑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虽然现在有了曹东，这小子还算听话能干，当光凭他一个人一张嘴，能做的事情是非常有限的，只有让他去帮自己不断的发展销售下线，摊子铺开了，生意越来越多，占据利润和技术最上层的段云才会有丰厚的收入。 而且段云教给曹东的这个办法还解决了如今这个年代通讯不便利的严重问题。 “……如果有人到那个放电视的地方询问天线想要购买的话，你让那边的人把他家庭地址留下，隔三差五去这些厂区转一圈，收到钱和地址单立马安装，也用不着天天来回跑。”段云对曹东安顿道。 “哥，还是你厉害。”曹东闻言眼前一亮，对段云竖起了大拇指，但思索了一下后又问道:“对了段哥，我担心如果给这些放电视的公家单位免费用天线的话，那人们都去看公家的电视了，还有私人买咱们的东西么？” “那我问你，夏天的时候这些人可以在外边看电视，那碰上天气不好或者冬天的时候，他们还能看到么？另外能收到的电视台多了，这个想看电影，那个想看电视剧，你说能有自己买个天线在家里看舒坦么？” “也是啊……”曹东点点头。 “其实有些事情你多琢磨琢磨就能想到，你脑瓜子又不差。”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做生意这东西就讲究个灵活变通，甭管黑猫白猫，有办法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段云引用了一位伟人的名言。 “成，回头我就按你这个办法来！”此时曹东的双眼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段云的这番话无疑让曹东有些开窍了，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个赚钱而且是赚大钱的好机会！ “对了，你这来回到其他厂区跑做公交也不太方便，我天天上夜班，上午要补觉，车子就留给你用好了。”段云说着，将手中的车钥匙扔给曹东，说道:“你会骑自行车吧？” “会！”从段云手中接过车钥匙后，曹东感激的说道。 “还有就是……”段云上下打量了一眼曹东身上穿的衣服，眉头微皱说道:“你这衣服……” “我昨晚刚洗过的！” “我不是说你衣服脏，而是感觉你穿这身衣服太没档次了……” “档次？”曹东愣了一下。 “知不知道什么叫人靠衣装马靠鞍？做大生意你得先学会包装自己！”段云伸手轻轻拉了拉曹东有些褶皱的衣领。 “包装……段哥这这话啥意思，我有点笨。”曹东显然没听明白段云这句话的意思。 “这么说吧，我给你打个比方，假如同时有两个姑娘向你推销一盒子一模一样的饼干，一个穿着漂漂亮亮的的时髦裙子，另外一个穿的破破烂烂，像旧社会杨白劳的女儿，那你会买谁的东西？”段云问道。 “那……那肯定是买杨白劳女儿的啊，那么可怜……”曹东撇撇嘴说道。kΑnshu伍.ξa “艹！” 段云闻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又说道:“换个比喻！假如有两个男的向你推销同一种饼干，一个穿的是最好面料的中山装，另外一个穿的像个叫花子，那你买谁的饼干？” “肯定不能买叫花子的饼干啊……啊，我明白段哥你的意思了。”曹东这个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 “记住了，咱们卖的可是70块钱的高级天线，包装自己的同时也能提升你货物的档次，这是心理学，你得让用户感觉这笔钱花的值！”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妈是缝纫社的，晚上她回家我就让我妈给你做一套专门的工作服，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回头衣服做好后我给你带过来。’ “谢谢段哥！”曹东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现在没钱，要么段哥你先从我工资里扣吧……” “你这话说的有点傻，你见过哪个工厂发工作服还要钱的？”段云笑了笑，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上午时间你自己安排吧，自行车我留给你了，小心点别整坏，我这可是新车。” “知道了。” “行了，我先回去睡觉了。”段云说完，转身离开了…… …… 晚上的天气相当凉爽，补完觉的段云一个人在出租屋中制作天线放大器，而曹东则拿着段云交给他的单子，去上门安装天线了。 现在段云和曹东的干劲都很足，对赚钱的渴望可以让人忽略身体的疲惫。 原本段云之前做了四十多个天线已经足够用一段时间了，但考虑到从明天开始，曹东要去其他工矿企业厂区推广他的天线，需要一些‘赠品’，所以段云打算利用晚上的时间多做出几个天线放大器出来。 如果以后安装天线的生意越来越多的话，曹东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段云还需要雇佣更多的人手。 不过现在生意还没那么多，而且靠谱的人不太好找，所以现在他和曹东两人还能维持。 这两天段云又赚了二百多块钱，加上原来剩下的五百多块，个人资产已经到了八百多块。 另外母亲那里还有一些上次买自行车剩下的工业券，段云已经可以为家里添置一台黑白电视机了。 有了这台电视机，段云就可以测试自己天线的性能进行改进了，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可以让母亲和妹妹晚上有点娱乐生活。 八百块对于这会儿的人而言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几乎相当于一户双职工一年的工资，但对段云而言，则算不什么大钱。 这点钱大事办不了，留在手中买材料又有些富裕，所以段云打算这个星期天的时候就把电视机买回来，先改善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在段云看来，如果他接下来的计划成功，那么他将会很快成为这个时代令人羡慕的‘万元户’！ 第五十九章 工作服 晚上段云夜班来到车间后，班长黄海涛第一时间笑吟吟了迎了上来。 早上发生的事情，让黄海涛对段云已经开始另眼相看了，不光是因为段云这一手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车床改装技术，更为重要的是，现在段云是书记的‘人’，黄海涛自然是需要对他重点照顾的。 段云不再需要在做任何的伪装，到了工位就开始直接组装车床工件，黄海涛还叫了两个人帮忙，开工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个多小时。 车床自动加工开始后，腾出手的段云开始在车间四处转悠起来，车间中有几台白班工人闲置出来的机床，只需要和带班长打声招呼，他就可以拆开任何闲置的车床外壳进行测量和绘图。 段云的想法很多，在他看来，一车间提升产能的空间很大，只需要对一些机床进行简单的改装，生产效率就能得到大幅的提升。 不过这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最终如何改进，段云还需要根据目前车间生产产品的种类规格做出相应的改进， 段云现在只是测量下各类型车床的零件尺寸以及其他的参数，然后在思考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改进方式。 而就在段云四处测量机床尺寸的时候，他的那台自动加工车床则成了夜班工人围观的对象。 目前段云这台改装的老机床只能用来粗车柱头这样的简单零件，而夜班组加上段云也就三个人负责专门粗车这种柱头，所以还不至于威胁到太多人的饭碗引起妒忌。 况且段云现在是书记‘罩’着的人，也没有老工人敢去欺负他。 出于维持良好同事关系的必要，段云加工到八百个工件后，临到下班还差一两个小时的时候，就将这台自动车床交给同组的其他两个负责粗车柱头的同事使用，让他们一天也能多赚个两三块钱，也算是相互帮助了。 而作为回报，这两个师傅则帮段云安装拆卸自动车床的工件，帮段云盯着车床车刀，下班后还会帮段云将成品搬到库房，打扫工位，而段云只需要到点换衣服走人就可以了。 第六十章 厂长归来 “咱们大兴有东芝的分公司么？万一人家怀疑怎么办？”曹东问道。 “谁会闲的蛋疼查你一个安装工？”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另外你以后一定要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训练有素的日企安装工，说话要礼貌，要多鞠躬，面带笑容，那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只要能把钱赚到口袋，就算把他们当成大爷供上也没啥丢人的！” “我知道了。”曹东点头说道。 “至于到时候应该说什么话能让客户满意，这个你自己琢磨去，我也就不多说了。”段云又上下打量了曹东一眼后说道:“另外你平时也多捯饬捯饬自己，天天必须到澡堂洗澡，头发理的短一点显得精神，给客户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你记住了，他们可是花了七十块买的你的天线！” “明白了！”曹东若有所悟的回道。 “那行，你慢慢忙吧，记得用砂纸把天线架子打磨的光亮点，咱们这好歹也是‘进口’天线！”段云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哥！”眼见段云要离开，曹东连忙喊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段云问道。 “哥，我是觉的如果以后生意多了的话，这么两个人恐怕……” “你担心咱们两个忙不过来？”段云顿时明白了曹东的意思。 “嗯。” “忙不过来我会找人的，这个不用你操心了。”段云沉吟了一下说道。 其实段云也早就想多找几个人干天线安装的活了，眼下摊子还没彻底铺开，他和曹东还勉强能应付，但随着网点逐渐向其他工矿厂区扩散，段云还要上班，光靠曹东一个人的话，显然是忙不过来的。 只是现在听话靠谱的人不太好找，段云只能先暂时维持。 “那段哥慢走。”曹东闻言说道。 “车钥匙给你。”段云将自行车的车钥匙扔给曹东后，转身离开了出租屋。 …… 晚上到了车间，段云和往常一样，换上工装，让同组的两个师傅组装好车床工件后，在厂子里转悠起来。 凌晨四点，车间的机床声小了很多，画图画的有些眼花的段云将本子卷好揣在裤兜里，径直走出了车间。 第六十一章 拳脚相加 “你……”爆炸头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对段云说道:“在咱们厂，你是以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 与此同时，似乎是看到段云和这爆炸头对在一起，靠着门口这排的几个青工纷纷关上了车床，目光集中了过来。 “那是我以前不在……”段云看出今天的冲突似乎无法避免，索性身子往前顶了顶，直视着爆炸头说道:“我要是早进厂的话，你肯定早就会听到这句话了。” 加上上次和田丰发发生的冲突，段云半个月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这种事情了，这让他也很无奈，尽管他不想和任何发生冲突。 但今天如果段云服软的话，人善被人欺，这种工厂欺凌的现象肯定还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磊哥，啥情况？” “怎么了磊哥？” 几个青工看到爆炸头和段云剑拔弩张的样子，纷纷快步围了过来，其中几人手中还拿着扳手，袖子也撸了起来。 “都闪一边去！”眼见自己的几个兄弟要上来帮手，爆炸头一挥手，示意其他人走开。 “我不想和你打架。”段云眉头一皱说道。 “刚才嘴不是挺硬的么？现在怎么变软蛋了？”爆炸头脸上闪过一抹不屑，一把将身上的工装脱掉，露出了二股筋背心下那强壮的胸肌，对段云说道:“晚了……” “去你xx的！！”眼见这事没法躲避，段云索性猛的挥出一拳。 “碰！噗！” 段云一拳打在了爆炸头的脖子上，而爆炸头明显也是个老油条，一脚揣在了段云的小肚子上。 两人中招后同时后退了两步，随即又都猛的冲向了对方。 爆炸头个头足足比段云高出半个头，身高臂长，而段云挑粪六年练出的身板也是相当结实，两个沙包大的拳头丝毫不逊色对手。 两人打的都非常凶猛，但在场众人谁都没想到段云居然如此的悍猛，鼻梁上挨了一拳孜孜流血，却依旧贴着爆炸头将拳头抡的呼呼作响！ 旁边有几个青工原本想趁机上去打‘太平拳’，但眼见段云拳头凶狠，也都不由的纷纷后撤了几步，生怕殃及池鱼。 “碰！”瞅准一个机会，段云忍着左肩挨了一拳，抡圆了胳膊来了个大摆拳，沙包大的拳头硬生生的命中了爆炸头的脸颊，发出了一声闷响！ 强烈的剧痛的让爆炸头眼前一黑，段云一鼓作气又是两拳打在了他的脸上，随着众人一阵惊呼，爆炸头仰头摔倒在地上。看書喇 “咔！” 爆炸头倒地的瞬间，段云迅速上前，一把扭住他的左臂，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背脊，将其脸朝下压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说吧，咱们两个是要公了还是私了？”段云用袖子擦拭了下鼻孔溢出的鲜血，舔着嘴唇对爆炸头问道。 所谓的公了就是打架这事交给工厂处理，一般来说，厂子对这种事情都是各打五十大板，谁都没好果子吃，但由于段云现在已经占据了上风，反正也会受处分，所以他完全可以现在就将爆炸头的胳膊扭脱臼或者打伤。 至于私了就简单多了，一方服个软，保证这事过去，就算完事了，但打赢了一方可以提要求。 “私了……”手臂被段云扭的剧痛难耐的爆炸头拍了拍地面说道。 “你要是豁得出去，我也豁得出去。”段云闻言嘴角勾起，送开爆炸头的手臂后，眉头一挑说道。wΑp.kanshu伍.net “有点本事……”爆炸头从地上站起后，看向段云的眼神有些意外。 “都干什么呢！？”正在这个时候，班长黄海涛突然快速跑了过来，对围观众人喊道:“都回工位去，看什么热闹！？” 其实黄海涛一早就隔着调度室的窗户看到段云和爆炸头打架了。 但那爆炸头名叫高磊，是厂子里一霸，一车间的很多本厂子弟很多都是他当成上技校时的同学，平时这伙人在厂区也偶尔做点小生意，偶尔会聚众打架，基本是没人敢惹的主儿。 就算是带班长黄海涛，平时也不敢管高磊，平时高磊上夜班不干活睡觉啥的，也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尽量不去招惹他。 所以刚才看到两人打架后，黄海涛只是故意不露面，眼见这个时候双方都已经罢手了，这才冲过来吼两嗓子，显示一下自己身为带班长的存在感。 “你没事吧？”黄海涛首先一脸关切的对高磊询问道。 高磊也没搭理他，转身一挥手，和其他青工走开了。 “段云你怎么样了？”黄海涛这次转头对段云询问道。 其实说实话是，刚才段云的表现确实让黄海涛吃了一惊。 就高磊那种块头，当初在技校的时候就打架打出了名，从来就没吃过亏。 而段云看起来个头不高，面相也老实，却没想到他打起架来如此的生猛，最后还占了上风，差点把黄海涛都给看傻了。 “我没事。”虽然鼻孔依旧有血流出，但段云心里是当真痛快。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估计没这么容易了解，对方肯定还会再找到他的。 但惹了事就不能怕事，该来的事情都会来，所以一想到这里，他反而有些坦然了。 “哎，我说你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他，那小子是厂里的最大的刺头，厂长书记都要给他一点面子的。”黄海涛将段云拉倒一边，从口袋掏出一团卫生纸塞给他说道:“擦擦血，这两天我给你放个假，先不要来上班了，回头那给到医院找人开个病假的证明给我就行了。” 黄海涛显然是担心段云和这高磊还会继续打架，索性建议他这两天先在家里呆着。 其实也不是黄海涛有多善良，而是段云现在是赵书记的嫡系，万一他真的再被高磊一伙打伤了的话，书记那边他不好交代。 “那我休息几天回来他们就不找我事了？”段云脸上闪过一抹不以为然，用卫生纸擦赶紧鼻孔的血迹后，说道:“我知道黄班长你这是为了我好，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解决的。” “哎，你小子也是个倔头！”黄海涛闻言眉头一皱，片刻后说道:“现在也都快五点了，今天你早点下班吧，我算你全勤，工位等会儿我让别人给你收拾好。” “谢了。”段云闻言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 第六十二章 不打不相识 回到家中楼道后，段云先到水房到把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然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已来到了出租屋中。 之所以没有直接回去休息，是因为他不想让母亲和妹妹看到自己脸上的淤青，另外还需要把自行车留给曹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段云知道他和那高磊的事情没完，但日子还得照样过。 到了早上快八点的时候，段云这才把车钥匙给了曹东，估摸着母亲和妹妹都已经上班上学后，这才回家补觉。 下午如往常一样，暂时没有维修电器生意的段云在出租屋中制作电路板。 这两天晚上曹东都会骑着自行车到其他厂区推销安装试用天线，要很晚才能回来，所以今天晚上段云准备回家吃晚饭。 往脸上的淤青处抹了一把土灰，段云锁上了出租屋的房门，径直走向家门口。 然而当段云刚刚走到十五栋的时候，却一眼就看到自己家的楼道口站着几个正在抽烟的小青年。 段云心头顿生警觉，于是转身就要从另外一侧的小路上离开。 “叮铃铃！” 随着一阵清脆的车铃响声，两个同车间的青工骑着自行车挡住了段云的去路。 段云一眼就认出，这两人都是一个班组的同事，只是之前和段云没说过话，和那爆炸头高磊是一伙的。 “段云同志，你这是想去哪儿啊？”正当段云向后退了两步，打算抠出一块铺地的半头砖的时候，从旁边胡同口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爆炸头，蛤蟆镜，喇叭裤，脚下蹬着‘三接头’皮鞋擦的锃亮。 来人正是高磊！ “天都快黑了，你带着墨镜能看到路么？”段云无法避开，索性嘴角勾起，语气略带讥讽的说道:“还是说你改行当算命的了？” 到了这个地步，段云也只能再干一架了。 愤怒会让人失去冷静，打架的时候会露出更多的破绽，段云是故意激他的。 “懂得什么叫时髦么？”让段云意外的是，高磊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伸手摘下墨镜，露出了有些发黑的左眼圈。 第六十三章 酒肉朋友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啊？”段云闻言笑着说道。 “这厂子就没我不知道的事情。”高磊脸上闪过一抹傲气，接着说道:“我兄弟多，几个车间都有一起上过技校的哥们，平时打牌聊天的时候说起来的……” “可以的。”段云闻言点了点头。 “别废话，咱们两个先走一个！” 高磊说着，对段云举起了酒杯，下一刻，两人的酒杯清脆的碰在了一起。 段云原本想意思意思喝一口就完事了，但没想到高磊喝酒太过实在，居然一口给闷了，无奈之下，段云也只得将杯中的酒喝干了。 “够意思！”看到段云也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高磊高兴的赞了一句。 “咳！”酒浆如同火线一般从喉咙划过，段云忍不住干咳了一声，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瓶，才发现这居然是48度的二锅头。 “说起来你小子也算是个有点本事的人了。”高磊夹了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说道:“这才刚来车间不到半个月，都成书记的亲信了，照你这么混下去，将来搞不好是能混到车间主任这个位置的……”kanδんu5.net “其实书记他只是爱才，我和他不是亲信关系……”段云撇撇嘴说道。 “少扯淡！你当我是瞎子？前几天就听说你小子私自改装车床被王主任发现了，结果赵书记来了当着众人面还表扬了你，你真当自己是孙猴子呢，有点法力就敢大闹天宫了？跟你说，上面没人，你看那姓王的会不会往死整你！还有咱们班长老黄，这货就是个马屁精，要是你没书记这层关系，他能对你这么好？天天上班还让其他人帮你装车床，上班跟放羊似的也不管你，不是有书记的关系他凭什么尿你啊？”高磊一脸不屑的说道。 “呵呵，可能吧。”段云闻言笑了笑。 其实还是不能低估厂子里其他同事的眼力，尤其是那些在厂子里呆了一些年头的老油条，厂子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们敏锐的嗅觉。 “哎，说起来我有点不明白啊，我听说你也就是个初中文化，后来还下乡了好几年，从哪儿学到的这改装车床的技术啊？” “我以前下乡的时候遇到几个牛逼的机械高手……”段云将编好的说辞又和高磊重复了一遍，末了补充了一句:“……韩忠师傅也指点了我不少。” “额。”高磊闻言点点头，说道:“老韩这人还行……” “只能说我运气好，刚来一车间就能碰上贵人。”段云说着，也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 “我看你小子这个月奖金能赚不少，库房那边说，你这个月的加工量已经突破五千个柱头了，算下来四五百到手了，你这他么的厂长都没你赚的多。”高磊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和段云倒满了酒。 “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把你那台铣床改装成自动化的滚齿机……”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其实段云早就想改装出一台自动滚齿机了，只是他之前和其他人不熟，也没法随意拆卸别人的机床进行测试，只能是先画出一张图纸后交到书记那里等待回复。 “快拉倒吧！我警告你，少打我那台铣床的主意啊！”高磊顿时瞪圆了眼珠子，说道:“我那台铣床可是个宝贝，三天两头出故障，维修班的还老是修不好，不然我哪来的借口天天不干活？”kΑnshu伍.ξa “哈哈哈。”段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多赚点钱……” “别逗了，主任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只是不敢轻易招惹我罢了，但你要是真把那台铣床改成自动的了，我保证第二天这铣床就给别人做嫁衣了，赚点死工资没问题，但他们是不会让我这种工厂反面典型赚大钱的！”高磊一脸不屑的说道。 “有道理。”段云闻言点点头。 “其实在厂子里当工人赚不了几个钱，想发财还得选别的辄。”高磊轻嘬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要不是做点小生意，就那点徒工的工资，估计我自己都养不活！” “做生意？”段云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你做什么生意？” “我晚上在二生活区那边卖熟肉，你难道没看到过我？”高磊问道。 “没……” 段云之前确实偶尔晚上安装电线的时候从二生活区那里经过，似乎印象中那里确实有几个晚上出摊的，只是段云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人而已。 “咱们厂这一片，想吃香肠熟肉基本都是到我哪儿买的，我卖的熟肉都是从咱们大兴肉联厂找熟人进的货，保证价格公道，粉面子加的少。”高磊顿了顿，接着说道:“之前有几个买用米猪肉做香肠的都被我们哥几个打跑了，摊子也给他掀了，做生意得讲究个良心，老子挣钱但不干那缺德事！” “讲究！”段云闻言端起了酒杯，说道:“这杯我敬你。” “干！” 高磊见状，和段云碰了下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不过我你这在厂区卖熟肉没人管么？”段云问道。 “我就晚上也出会儿摊，只要你不是白天买，在咱们厂区没人管你。”高磊扯下一个鸡腿咬了一口，说道:“其实我这生意也不是太好做，能天天吃得起熟肉的就那几头，一个月能赚个百八十块钱，请兄弟们喝个小酒吃顿饭，一个月也就剩不下几个子儿了……” “那这哥几个也都是跟着你卖熟肉的？”段云此时将目光转移到同桌的其他几个青年的身上。 “他们没这进货的渠道，做个屁的生意。”高磊吐出一块鸡骨头，说道:“我大叔在肉联厂上班，靠着这关系才能进到货，只不过都是朋友，我有钱了就一起吃吃喝喝呗。” “这样啊……”段云闻言沉吟了一下，片刻后对高磊说道:“其实我现在也做了点小生意，眼下正缺帮手呢，不知道哥几个愿不愿意来我这里赚点外快？” 第六十四章 高薪 段云如今的天线生意虽然已经开始铺开了摊子，但人手却严重不足。 曹东虽然能干，但他一个人除了在本厂安装天线，还要负责其他工矿企业厂区的生意，来回要跑很远的路，将来要是生意多了，根本就忙不过来。 眼下这高磊一伙人都和自己一样是上夜班的青工，下班后也都是游手好闲，没什么事情可做，如果这些人能入伙的话，无疑将会缓解段云生意发展太快，人手不足的窘境。 至于对这些人管理，段云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和筛选，留下听话和能干的，至于人品不行的，反正也没什么用工合同这一说，直接让这种人滚蛋就行。 “你也做生意呢？” 段云话声一落，不光是高磊，同桌的那几个青工也都愣了一下。 其实这年头人们对练摊做小生意的人还都抱着一种鄙夷的心态，做这种事情的人也都是社会上的一些无业青年和服刑归来的劳改犯，国企的职工面对这种小商贩的时候，心态上有明显的优越感。 另外就算你能豁出脸皮去做这种小生意，同样要冒一定的风险，国家一直都在打击投机倒把，被公安抓住搞不好就要吃牢饭，还有就是如今这年头治安堪忧，如果你不是本厂或者当地人，就会经常被敲诈和威胁，如果没钱‘上贡’，挨打和被掀摊子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高磊一伙本身就是地头蛇，有兄弟有关系，所以这小生意能做的起来。 而段云只是刚入厂的青工，他想一个人在这厂区摆摊做生意，显然在高磊一伙人看来，不是那么靠谱。 “其实我就是上门修理电器。”段云微笑着说道。 “额。”高磊一伙闻言，这才顿时恍然。 修理电器算是一门手艺，厂区之前也有几个老电工是专修各种小家电的。 “除了修理电器，我现在还搞制作电视天线和安装，前段时间在矿务局，农机厂和化工厂厂区设了几个销售点，但我这个摊子就我和另外一个帮手，有些忙不过来，所以如果哥几个愿意到我这里帮忙的话，我是非常欢迎的。”段云正色说道。 “那你一天能给多少钱？”坐在斜对面的一个留着分头的青年问道。 “我这里不是论天给的，而是计件给钱，你安装一个天线，我就给你一份安装费，干的越多，给的就越多，另外有些厂区比较远，我还会另有补偿的。”段云说道。 “那到外厂安装一个天线要多钱。”高磊也来了兴趣，嘴角勾起说道:“能比上班挣得多么？五毛……还是一块？” “安装一个天线最少三块！”段云伸出三个指头正色说道。 “三块！？” 段云话声一落，酒桌上的高磊一伙顿时惊呆了。 要知道，他们几个都是刚入厂一两年的徒工，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多块，平均下来一天一块钱，而段云居然开出安装一个天线三块钱的价格，这已经相当于他们三天的工资了！ “哥们，你这是说真的？”最先回过神的高磊从口袋掏出了香烟，递给了段云一根。wΑp.kanshu伍.net “这有啥可骗人的，当天干活当天结账，谁骗人谁是孙子！”段云接过香烟后眉头一挑说道。 “擦！”旁边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衣的青年掏出火柴给段云点上了烟，问道:“兄弟，你那摊子什么时候要人呢？” “有些话我需要说在前面，第一，到我这儿干活，还需要先进行一些培训，培训合格后才能正式开始工作，第二，我这边的生意才刚刚做起来，不能保证天天都有活，但我保证以后接到的安装活会越来越多！最后一条就是，绝对不能得罪客户，如果有服务态度不好或者和客户发生冲突的，那我这庙小容不下大佛！”段云抽了一口烟，接着说道:“只要干得好，就能赚得多，我肯定不会让几个吃亏的，大家都是一个车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感觉帮做不到我说的这几条，那就不用过来了，省的倒时候都闹心。” 段云这是已经和这些人摊牌了，有些话他必须要提前说明白。 “我白天补觉晚上出摊……”高磊眉头微皱说道。 “全凭自愿，你熟肉生意这么好，肯定用不着到我这里赚这三瓜俩枣了。”段云笑着说道。 其实段云内心是巴不得高磊不来。 毕竟一山容不得二虎，高磊要真的来了，段云还真不太好管理，毕竟他这种是当惯了老大的人，段云未必能镇得住他。kanδんu5.net “我想去试试。”刚才给自己点烟的那个中分头满脸堆笑着对段云。 “算我一个！”段云对面一个面相黑瘦的青年也跟着说道。 而除了这两人外，其他人都有些犹豫。 说到底，高磊一伙对跟着段云是否真能赚到钱心里没谱，而且他们也不愿意受别人管制，所以尽管段云开出了高价，其他几人依旧没有下定决心，而是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 “还有谁愿意跟我干？”段云微笑着问道。 其实有这两个人加入的话，已经够缓解段云目前的困难了，毕竟现在摊子还不大，加上段云自己四个人已经足够前期周转了。 另外段云也明白，只要这两人赚的钱越来越多，高磊这伙人迟早都会来投靠他的。 “让我们哥几个回头考虑一下吧，要是你实在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不要钱的。”高磊说道。 “兄弟这话说的敞亮！但帮我干活，钱是必须要给的！”段云嘿嘿一笑，又给自己倒满酒后，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这杯酒是我敬哥几个的，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能帮我绝对帮，咱们不玩虚的！” “都拿起酒杯走一个！”高磊给同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说道:“以后小段就是咱们自己人了，大家多担待着点！” 高磊话声一落，桌上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子，几个酒杯狠狠的碰在了一起…… 第六十五章 职工夜校 晚上，段云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去上班。 看到段云和高磊有说有笑的一起走进车间，站在门口的带班长黄海涛简直目瞪口呆。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两人昨天还大打出手，今天看起来居然还亲如兄弟一般。 这不由的让黄海提内心对段云越发的有些服气了，他似乎也能理解为何赵书记会对这小子青睐有加了。 刚来一车间几天就能成功上岗独立操作车床，接下来又成功的完成了自动车床的改装，有技术，脑瓜子灵活，眼下居然还能这么快就能和厂里的头号刺头高磊搞在一块，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眼见段云和高磊关系和好，黄海涛也不由了松了一口气，毕竟段云是赵书记的嫡系，如果真的被高磊一伙打伤不能上班的话，那他这个带班长还真不太好交代。 “段云，你过来下，和你说件事。”看到段云换好工装出来，黄海涛对他招了招手。 “啥事？”段云闻言快步走了过来。 “明天早上下班后直接到书记办公室一趟，他有事要和你说。”黄海涛说道。 “行啊。”段云闻言点点头，随即对黄海涛问道:“黄班长还有什么事情么？”kΑnshu伍.ξa “没了。”黄海涛拍怕段云的肩膀，说道:“车床我叫人帮你装好了，你忙吧。” “谢了啊。”段云对黄海涛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段云明白黄海涛对自己好完全是因为书记的面子，他也是不敢得罪自己这个书记眼里的‘红人’。 另外段云也知道，赵书记之所以对自己这般照顾，显然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是有‘价值’的，而自己则需要尽快的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机床改装方案。 凭借前世的记忆，段云现在已经有了一套改装其他车床的方案，相关的各种草图也都画满了半个本子。 段云原本想先做出一台滚齿机来，但上次和书记谈话，他显然希望段云能先稳妥起见，先对车间的其他车床进行一番改进。 尽管同样都是车床，但改装新车床的难度要比自己那台老车床高不少，需要的组件也更多，另外考虑到安全性的问题，段云还额外添加了一些多重联动保护装置。 加工效率还在其次，最为重要的是人和设备的安全，所以段云必须对改装方案有全部而细致的考虑才行。 不过今天晚上段云打算提前做出几个改装的工件出来。 摸了摸裤兜里的两盒凤凰香烟，段哥刚才在和高磊他们喝酒的时候都没舍得散烟，为的就是今晚的事情。 有了上次师傅韩忠的帮忙，已经混了个脸熟的其他车间的几个老师傅在段云‘二十响’的攻势下，纷纷表示愿意帮忙，段云的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 一直到早上下班后，段云这才满心兴奋的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工厂的主办公楼。 没过多久，段云就看到穿着白衬衣，带着金边眼镜的赵东升走了过来。 “到我办公室说。”赵东升微微一笑，示意段云跟着他来。 两人进入赵东升办公室后，段云立刻拿起暖壶涮了涮被子，给书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小段啊，你这脸是怎么回事？”看到段云的腮帮子似乎有淤青，赵东升眉头一皱问道。看書喇 “别提了书记，昨天早上下夜班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前轱辘碰上了一块石头摔倒了，脸正好磕在了树上。”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人有时候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 “哈哈。”赵东升闻言笑了笑，说道:“以后多小心点，安全第一！” “嗯。”段云应了一声，随即问道:“书记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最近你的技改计划进行的如何了？”赵东升直视着段云问道。 “我已经画出草图了，只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进行改进。”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主要是出于设备和人员的安全保护，我需要多加入一些安全保险的部件……” “你这个思路很对，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赵东升显然非常满意段云的作法，只听他接着说道:“搞技术工作，不能太急功近利，一定要稳字当头，这样才能走的更远。” “多谢书记您的教导。”段云微笑着说道。 “其实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两件事想通知你的。”赵东升说话间，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两张表格，对段云说道:“上次你提交入党申请书后，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你在思想觉悟和工作态度方面都是非常上进的，所以我昨天找你们车间党支部主任谈了一下，他将作为你的入党申请人，作为入党积极分子，你每周都要到车间党支部参加学习，态度一定要认真！” “感谢赵书记您对我的信任！”段云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另外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起的那个报考夜大的事情，你的报考资格已经办下来了。”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已经和咱们厂职工夜校的刘主任打过招呼了，你今天晚上七点半就可以到那里报道，领上书本后就可以听课了.” “这太好了！”段云满脸喜色的说道。 “我可要提醒你，学习可是件苦差事，尤其是你只有初中文化，还有工作在身的时候。”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正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想在这厂子有更大的发展，不付出那是不行的。” “我会好好学习的。” “你用不着用嘴和我保证，我想看到的是行动，另外学习虽然重要，你现在的工作也同样不能松懈，我对你可是有不小的期望的……”赵东升语气带着几分意味的说道。 “书记您放心，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能完成新车床的改装任务。”段云正色说道。 段云自然明白，赵东升给他如此多的‘优待’自然是有目的的，段云这边也需要尽快的证明自己的‘价值’。 第六十六章 培养员工 “一个星期就能完成？”赵东升闻言多少有些意外。 “今天是周五，我估计下个周五我就能改装出一台自动车床出来。”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很好！”赵东升顿时双眼一亮，说道:“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找你们车间王主任，我会和他打好招呼的。” “那太好了。” “把这两份表格填一下。”赵东升用手拍了拍桌上的复印件，说道:“填完后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晚上记得早点到职工夜校找刘主任报道。” “嗯。”段云应了一声，走到赵东升办公桌前填起了表格…… …… 回家补了一觉后，下午一点，段云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而在出租屋的门口，两个昨天说好要来的新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留着中分头的名叫崔林，另外一个身材黑瘦的名叫雷云生，外号‘雷子’，都是和段云一个班组的同事。 今天没有上门维修电器的生意，段云索性开始对两个昨天新加入的同事进行安装天线的培训。 其实安装天线本身没什么难度，段云主要还是教给了他们一些上门安装服务的注意事项和技巧。 说话是一门技术，段云给两个新人灌输的就是让他们如何把顾客真正当成‘上帝’，毕竟这两人之前都是跟着高磊这样的刺头混在一起的，想让他们学会‘斯文’不容易，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转变他们的心态和作风，绝对不能在客户面前表现出任何的‘痞气’。 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段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矿务局那边的生意已经开张，一个用户给了钱后，要他们今天晚上就去上门安装。kΑnshu伍.ξa 这对段云而言，绝对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正好也可以接着这个机会带着两个新手实习下安装天线的工作。 考虑到夏天晚上七点后就没有公交车了，所以段云领着另外两人骑着各自的自行车，赶往了矿务局，至于没有自行车的曹东，段云则安排他在出租屋一个人组装天线架子，继续补充库存。 矿区距离红星齿轮厂有点远，骑自行车也需要一个多小时候，到了五点半的时候，三人才到了矿务局的厂区。 按照纸条上留下的地址，段云带着崔林和雷子很快就找到了这户人家。 安装天线的过程没有来之前想象的那么容易。看書溂 这家用户住的不是楼房，而是住在一片老旧的pf区中，周围环境有些杂乱。 段云给电视连接上天线后，院子里信号不佳，无奈之下，段云决定把天线安装在房顶上。 由于没有梯子，段云想要上房顶的话，只能顺着堆积窗户旁边的煤堆上爬上去，然后还要避免踩坏房顶的瓦片。 足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晚上快六点半的时候，段云才将天线成功安装在房顶调试成功，当头下来的时候，身上的蓝色工作服早已变成了黑灰色。 在用户家院子的自来水龙头前简单的抹了一把脸后，段云猛然想起晚上要去职工夜校报道，于是安顿了崔林和雷子两句，给他们留下了三块钱的饭钱后，自己蹬着自行车快速向着厂区返回。 今天晚上是段云第一次到夜校报道，所以他并不想迟到。 夜大是需要入学考试的，要参加10月的全国统一的成人高考，通过后毕业是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 八十年代全国各地都有很多的成人高考补习班，大部分国企单位也都设立了专门的职工夜校，为在职职工补习高中的课程。 夜大高升专需要考3门课，语文数学英语。专升本每个专业有3门科目，政治英语是每个专业必考的，剩下的1门是专业课程，按专业不同而定。 夜大通常都是在周六日或者是夜间上课，具体的就看考生自己的时间如何分配。考试形式也和统招生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夜大作为高等教育的一种学习方式，非常受社会在职人员的喜爱，而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不仅丰富的业余生活，也让更多的人通过夜大完成了大学的所有课程，顺利毕业，拿到属于自己的大学毕业证。 对段云而言，这是他获取学历最为容易的方法，而且这个年代的夜大学历含金量还不错，国企在这个年代还都是非常认可这种学历的，虽然没法和全日制的大学比，但一般用来当提干，升职的敲门转已经足够用了。 职工夜校就在齿轮厂工人俱乐部左边的一间专门的教室中，段云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带着书本的职工往里面走了。 能来这里上职工夜校的无疑都是齿轮厂的精英，毕竟这年头有高中文化程度的职工不多，除此之外，一些中专大专学历的技术岗位的职工也想通过成人高考，完成专升本的学历。 相比一般的工人，这些到职工夜校上课的青年个个都打扮的非常时髦，男的腰板都挺的笔直，基本一水穿的全都是蓝灰色的中山装，脚下的皮鞋纤尘不染，上衣口袋插着英雄牌的钢笔，发型也梳理的油光锃亮，好像抹了猪油后精心梳理的，估计苍蝇落上去都会闪了腰。 至于一些女学员则同样打扮的光鲜亮丽，画格子条纹的长裙，脚下蹬着各种时尚的凉鞋，其中还有几个烫着当下流行的‘波浪卷’，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海鸥洗头膏的气味。 从这些学员的眼神中，段云明显能看出他们眼神中透出的骄傲和优越。 而相比这些趾高气昂的工厂精英，此时的段云则显得有些狼狈。 一路狂蹬自行车让段云有些体力透支，简直累成狗，满是煤灰的衣服隐隐散发出了一股子汗臭，脸上脖子上依旧沾着煤灰，头发也蓬乱不堪，站在这群‘精英’中间，简直就像个千里逃荒过来的叫花子…… 第六十七章 青年精英 “请问刘主任在么？”段云找到夜校负责人办公室后，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问道。 “啊，我就是，进来吧。”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刘主任您好！”段云推门进入后，对着里面办公桌后坐着的男子笑着招呼了一声。 这名男子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服，两鬓略微有些斑白，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显的非常的斯文。 “你是……”看到段云后，那个刘主任顿时愣了一下。 “我叫段云，是赵书记介绍过来的。”段云笑着说道。 “啊，原来你就是小段啊。”刘主任闻言顿时露出了笑容，从椅子上站起后，原本想和段云握握手，结果看到他一身的煤灰，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随即说道:“你先坐，我给你取教材。” “麻烦了。” “前两天赵书记找过我，说一车间有个名叫段云的青年非常上进，头脑也很好，看来赵书记很看好你啊……”刘主任笑吟吟的说道。 “赵书记一直都很关心我们这些青工的工作生活，我一直都挺感动的。” “赵书记能推荐你，说明他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刘主任点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我听赵书记说你只有初中文凭，而且中间还在南方下乡了六年？” “嗯，是的。” “那你就要多在学习上下下功夫了，你这个起点还是有点低的……”刘主任眉头微皱，接着说道:“咱们职工夜校最低的入学标准也是高中文化，还有很多都是中专大专文凭的学员，虽然说咱们这里只是厂办的职工夜校，但课程方面安排的还是非常紧的，你这种初中文凭想要跟上当前的课程还是非常困难的……” “刘主任您放心，我会努力跟上学校的课程的。”段云正色说道。 “你有这个决心很好。”刘主任虽然对段云能否跟得上目前的学习进度严重质疑，但毕竟是书记推荐的人，所以还算客气，只见他从打开办公桌旁的柜子，从里面取出几本新书递给段云，说道:“这是高中课本，另外还有咱们夜校自己印制的补习材料，回头你自己包上书皮，妥善保存好。” “谢谢刘主任！” 段云接过课本后，道了声谢。 “段云同志，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刘主任脸色变的微微有些严肃，只听他接着说道:“咱们厂想报名参加职工夜校的人很多，但名额却很有限，为了避免一些学生滥竽充数，占着名额却不努力学习，所以我们这里也是专门制定了一个淘汰的制度，原则上每周都会进行一次简单的考试，如果成绩优秀，我们这里会有小奖励送出，但如果三周的成绩都不合格的话，那我们就只能进行劝退了……” “明白！”段云点点头。 在段云看来，这刘主任显然不太看好自己，但毕竟是书记介绍来的人，所以说话还是相当含蓄的，提前给段云划定了一条红线，倘若段云真的不合格被开除，他到书记那里也有的说。 “那好。”刘主任看了一眼手表，对段云说道:“马上到开课时间了，你跟我来。” “好的。” 随后，段云跟着刘主任来到了位于俱乐部二楼的夜大教室中。 “小王，这是新来的学员，你安排一下。”刘主任推开教师门，对站在讲台上准备开课的老教师交待道。 “好的刘主任。”这名老教师闻言应了一声，随即对段云说道:“这位新同学，你自己找个位置去做吧。” 职工夜校的老师基本上都是返聘的厂办中学的退休教师，教学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wΑp.kanshu伍.net 只不过和中学不同的是，这里的老师通常都是讲完课就走人，也基本不给学生开小灶，学习全凭自觉，课堂秩序也是相当的宽松，也不点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迟到早退也没人管，毕竟都是成人，没必要强调太多的东西。 “好的老师。”段云对那代课老师笑了笑，随即向着下面看了一眼。 段云发现最后排有个空位，于是径直走了过去。看書喇 而当段云坐下来的时候，教室中几乎所有的人都齐齐的看向了他，眼神中透着几分鄙夷和怪异，其中又几个人还发出了哄笑声。 毫无疑问，段云的衣着打扮坐在这些‘精英’的中间，确实显得是在太过另类，这就如同在有钱人的派对中突然闯进了一个叫花子一般突兀和刺眼。 不过段云也没有办法，平时他也是个爱干净的人，但今天情况特殊，要是回家换完衣服洗澡再过来的话，那肯定就迟到了，段云不想第一天上课就迟到。 “大家都准备一下，马上就要开课了……”讲台的老教师用手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语气平和的说道。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正当台上老师要开始讲课的时候，教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段云看到这女子的时候，顿时怔了一下。 只见这女青年穿着一席花格长裙，脚下蹬着一双白色的皮凉鞋，身材修长而高挑，看上去足有一米七五的样子。 另外这个女学员长相也相当的靓丽，皮肤白皙，一头长发束成马尾，简单而清爽，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和后世那种靠化妆品和整容加工出来的美女不同，眼前的这个女学员有种非常干净的气质，也算是段云重生后，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女人了。 “啊，小程啊，进来吧。”老教师看到这名女学员后，示意她自己找座位。 此时的教室中也就只剩下段云旁边有个空位，这女学员随即将课本放在课桌上后，坐了下来。 尽管隔着一个过道，但段云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清妍，这是我昨天整理出来的最近五年成人高考的数学试题精选，你拿回去抄一下吧。”此时坐在前排的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带着眼镜长相有几分斯文的男子微笑着将一个本子转头递给了这个女子。 第六十八章 程清妍 “清妍？” 段云听到这两个字感觉有些耳熟。 但他很快就想起，昨天晚上和那高磊喝酒的时候，高磊曾经和他说起过，田丰甩了何晓丽开始追求一个名叫程清妍的厂花，眼下看来，应该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女学员。 “谢谢宋班长。”程清妍接过那个笔记本后，微笑着道了声谢。 “哎，我说老宋，有学习资料为啥不给我也看看啊。” “是啊，是啊，宋班长你总是给小程准备学习资料，啥时候也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差等生啊？” 坐在那个斯文男子周围的其他几个男女职工纷纷用调侃的语气问道。 很明显，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被称作老宋的男子是在刻意讨好程清妍。 段云看到这一幕也是嘴角勾起，感觉有些似曾相识，这似乎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 当时段云大学所在的电子工程机械系是出了名的阳盛阴衰，整个系有一百七十名学生，却只有三个女生。 而其中最漂亮的女生就是自己的女友罗艳君，当时追求她的人很多，明知道她有段云这个男友还想试图挖墙脚，为此段云没少和人动手。 不过和大学时代环境不一样的是，当时大学同学都是同龄人，而在这职工大学中，很多人的岁数已经不小了，三四十岁上职工夜校的也比比皆是。 那时候能上职工的夜校的工人们都如饥似渴地学文化、学技术，因为在我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赶快把“四人帮”耽误的时间抢回来……为了职称，为了提干，当然，爱情也是很多人在职工夜校里拼命学习的强大动力。 “小程和你们不一样，她是上个月才来这个职工夜校学习的，功课不如你们这些补习了一两年的基础扎实，她以前是中专生，想要顺利通过高考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我身为咱们班的班长，自然要对这样的同学优先照顾……”斯文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哎，那程班长，这不是又新来了一个学员么？”坐在程班长斜对面的矮个男子用手指了指段云，笑嘻嘻的说道:“既然你这么关心新同学，那你身为班长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矮个男子话声一落，包括程清妍在内的后排众人纷纷将目光再次集中到了段云的身上。 只是当程清妍看到段云浑身煤灰污秽，嘴角似乎还有一些肿胀和淤青的时候，柳眉顿时微微皱起。 “谁说我不打招呼的？”斯文男子这才转头看向了段云，微笑着说道:“这位同学你好，我是咱们这个班的班长宋国忠，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叫段云！”段云礼貌的应了一声。 “段云……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宋国忠思索了一下，随即猛的问道:“你是不是一车间的，刚入厂不久！？” “嗯。”段云点点头。 “额……” 段云话声一落，周围众人也都纷纷露出了恍然之色。 下一刻，宋国忠原本伸出的手也缩了回去，其他人则默不作声，将目光转到了一边。 段云见状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他在一车间门口自杀的事情在全厂已经是人尽皆知，自然是不会有人愿意和段云这种人认识的，所以他们有这样的反应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以后一起努力哈。”宋国忠随口对段云搪塞了一句后，又微笑着转头对程清妍说道:“小程，我前天写了一首诗，是专门歌颂专门齿轮厂工人的，名字叫做《我愿做时代齿轮的润滑油》，打算投稿给咱们厂的宣传部，另外我还想组织一个文学社，你也可以来参加，以后大家可以一起谈古论今，吟诗作对，抒发咱们新时代青年的梦想和胸怀……” “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正在这个时候，门口有快速跑来一个青年，对着讲台上的老师说道。 段云循声看向门口后，顿时愣了一下。 原来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而正是田丰！ “进来吧，马上要开课了。”台上的老教师说道。 “谢谢老师！”田丰礼貌的谢了一句后，快速走向后排。 田丰一眼就看到坐在后排位置的程清妍，笑着挥了挥手后，就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同学，这是我的座位……”田丰用手扶了扶眼镜，当他看清坐在程清妍旁边的是段云的时候，顿时愣了一下:“是你……” “什么你的座位？”段云眉头一皱问道。 “段云，我以前上课一直都是坐在这里的，桌上还写着我的名字呢，大家都可以作证。”尽管田丰上次被段云打了一顿后开始对他避而远之，但眼下程清妍在场，田丰显然不想就这么让步，于是又板着脸说道:“你是新来的，应该去隔壁教室自己去搬一套课桌过来……” “是啊，平时这个位置一直都是田丰同志坐的，小段你……”宋国忠这个时候也对段云劝到。 “扯淡！” 倘若换做别人的话，段云多半就会答应让出座位，但他对田丰则有些不对付，于是说道:“桌上写你名字就是你的座位？我要是在故宫城墙上写下我的名字，那难道天安门城楼子就成我家的了？” “噗！”段云话声一落，周围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你！”田丰气的顿时有些语塞。kanδんu5.net “段云，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宋国忠显然还想帮田丰说话。 无论如何，田丰是厂长的外甥，这件事厂子里的老职工基本都是知道的。 “滚！”段云看向田丰的眼神透出了几分阴沉。 田丰和段云对视的瞬间，身子不由微微打了个冷战，毕竟他之前已经领教过段云这挑了六年大粪的身板是何等的威猛了。 “我不和你这种粗人计较！”田丰故作大气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去旁边教室走去。 等田丰搬来座椅重新坐下后，台上的老教师终于开课了。 段云这个时候也翻开课本看了一番。 他很快就发现，如今这个年头的数学教程相比起后世而言，简单的有些让他不敢相信，估摸不用怎么认真学，凭着记忆中的那点老底子，就足够他应付两个月后的成人高考了。 但课还是要上的，哪怕是坐坐样子，也必须要来，毕竟他是赵书记介绍来的，段云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让赵书记对他有什么误会。 只是看着手中这种‘小儿科’的书本是在提不起他的兴趣，加上下午骑车几个小时到矿务局安装天线让段云感觉相当的疲惫，最后他竟然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而旁边坐着的程清妍看到在课桌上酣睡的段云后，柳眉微微皱起，清澈的双瞳中闪过了一抹鄙夷和厌恶…… 第六十九章 厂委会议 段云晚上一如往常一样上班，但这次不等带班长黄海涛开口，崔林和雷子两个人就主动上前帮段云安装车床。 自从今天下午一起去矿区安装天线后，段云和这两人的关系就已经从以前的同事变成了现在的老板和手下职员的关系。 穷是一种原罪。 崔林和雷子的家境都不好，两人都是本厂的子弟，但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很多，只靠父母的那点工资顶多混个温饱，衣服都是几个兄弟姐妹来回替换着穿，父母两边的老人还要赡养，所以当真比段云家的经济条件还要差一些，毕竟段云家只有兄妹两人。 当初两人决定投奔段云的时候，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赚到钱，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的，索性也就当是找点事情做。 不过昨晚当两人跟着段云到矿区干活，亲眼看到客户对段云的这种天线赞不绝口的时候，对崔林和雷子内心也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尽管段云现在的摊子还没彻底铺开，生意也很有限，但谁做生意也都是万事开头难，另外段云的天线在本厂区也已经卖出了不少，这也让两人越发的看好段云未来的发展。 除此之外，安装天线这种活说实在的根本就没啥技术含量，只是来回到各个厂区跑腿比较麻烦，可安装一个天线就能挣到三块钱的安装费，这已经相当于他们平时三天的工资了，怎么算都是高的惊人的报酬，所以到了这一刻，两人已经开始打算长期跟着段云混了。 “段哥，你旁边指挥就行，不用你动手。” “今晚我帮你看着机器。” 崔林和雷子对段云满是讨好之色。 当从段云这里赚钱要比工厂多的时候，孰轻孰重两人自然拎的清清楚楚，反正平时两人就算少干点活混日子，基本工资还是会一分不少的。 “注意点安全。”段云安顿了几句后，就哼着小曲到其他车间四处晃悠了。 昨天夜班的时候段云找到其他车间的几个老师傅做工件，段云估摸着今天就应该做的差不多了。 一口气又散出了大半包的凤凰香烟，段云回到车间的时候，手里多了小半袋子的各种工件齿轮毛坯。 但这些工件还不能马上用，他还需要用铣床精加工一下后，再到热处理车间处理一下。 段云将口袋里剩下的小半包香烟全都扔给了高磊后，高磊二话不说，将夜班打算加工的工料盒踢到了一边，打开段云带来的那袋子齿轮，非常利索的启动了机器。 这期间带班长黄海涛也来过高磊的工位一趟，仿佛全然没有看到他干私活一般，只是和段云亲热的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到了早上临近下班的时候，段云已经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估计明天晚上夜班，段云就可以对改装新车床进行初步的一些测试了。 早上八点，段云换上衣服正打算离开车间的时候，却看到车间门口走了好几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书记赵东升，此时他正笑吟吟和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子边走边说着什么。 段云看到那个高大男子的时候目光顿时怔了一下，但很快凭借自己前身的记忆，段云认出此人正是红星齿轮厂的厂长秦刚！ 另外跟在秦厂长旁边的另外一人则是厂里的总工程师程常林。 和一向待人和善，脸上经常带着笑容的的书记不同的是，厂长秦刚面相带着几分不怒自威，平时也几乎不苟言笑，厂子里的人对他都有几分敬畏，远不如书记这般好说话和平易近人。 段云看到这些领导在车间转悠，索性绕道从另一侧的车间大门离开了。 下班骑车回到出租屋后，段云把自行车交给曹东后，自己回家补觉去了。 利益分配合理对一个团队保持凝聚力和士气而言，是最为重要的。 现如今有了崔林和雷子加入后，段云缺人手的事情暂时得到了缓解，但分钱方面段云还是拎的清清楚楚。 光会干活赚不到多少钱，私有制的模式下，工人是吃不到肉的，也就能喝点肉汤。 段云始终是拿着利润的大头，曹东能说会道铺销售点赚中间利润，卖出一个天线少能赚十多块钱，李芸母亲光靠厂区的这些熟人，也能赚到不少，至于崔林和雷子，到外厂厂区上门安装一个天线能赚三块钱，虽然远远比不上段云和曹东，但也比他们在工厂的工资高的多。 所以在段云看来，他目前的这个薪酬分配方式至少在短期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将来如果摊子大了生意多了，人手越来越多，段云可以再做一些调整。 …… 就在段云补觉的时候，到各个车间巡视回来的秦厂长立刻就间厂里的领导以及各科室的主管召集起来，到会议室开会。 偌大的会议室长桌很快就坐满了三四十号人。 来的都是红星齿轮厂的中高层领导以及技术销售等骨干成员。 但这些参加会议的人坐的位置却似乎有些微妙。 厂长和书记坐在长桌的最中间的位置。 靠着厂长秦刚这边坐的，是厂里的总工程师程常林，再往旁边是各车间主任和技术科的人，李芸的父亲也坐在最靠里的位置上。 而在书记赵东升旁边坐着的，则是工会主席，各车间党支部书记，以及厂子里的几个技师劳模代表。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但看到人都到齐后，厂长秦刚对旁边的总工程常林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拿起麦克风说道: “各位，现在会议开始……首先，大家先为秦厂长这次到部里成功拿下关于咱们厂子产品价格双轨制的批示文件鼓掌！” 程常林话声一落，现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包括书记赵东升在内，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看書喇 “下面有请秦厂长为大家讲两句！” 程常林说完，就将手中的麦克风恭敬的放在了厂长秦刚的面前。 第七十章 价格双轨制 “各位……” 接过麦克风的厂长秦刚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这次部里同意咱们红星齿轮厂实行价格双轨制的意义非常重大，这对于我厂增长创收，提升工人生产积极性有很大的帮助……” 所谓的价格双轨制是指同种商品国家统一定价和市场调节价并存的价格管理制度，因同时实行计划调节和市场调节两种运行机制而形成。 生产资料作为商品进入市场后，属于计划调拨或计划统一分配的，由国家统一定价，继续实行指令性计划价格，而把计划内生产的允许自销的一定比例及超产部分的生产资料价格放开，实行市场调节价格。 价格双轨制是八十年代中国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过渡中的一种特殊的价格管理制度。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物资分配体制以行政区划为界，以行政指令为手段，通过层层申请、层层分配，并在此基础上有组织有限制地订货，价格完全由国家有关部门控制，结果是企业被管死，产品“多年一贯制”，物资和资金周转缓慢，各种浪费严重。 从1981年开始，国家允许在完成计划的前提下企业自销部分产品，其价格由市场决定。这样就产生了国家指令性计划的产品按国家规定价格统一调拨，企业自行销售的产品的价格根据市场所决定的双轨制。 就红星齿轮厂而言，这次通过价格双轨制后，厂子里主打的变速箱齿轮以及液压支柱，在完成计划内生产指标后，超额完成的产品则在定价上不会被有关部门卡脖子，实现产品利润的最大化！看書溂 尤其是在大兴这样的‘煤都’，厂里生产液压支柱和变速箱齿轮本来就是非常抢手的产品，价格上去后，再提高产能，那么红星齿轮厂的年利润将会轻松突破历史记录！ 工厂有了大量盈余意味着各种工资奖金福利都会提升，而且还意味着可以盖更多的家属楼，困扰红星齿轮厂多年的分房问题也将会迎刃而解！ “……现在对咱们厂而言，提高生产效率是就是咱们厂日后的工作重点，如果咱们自己不争气的话，那就白白浪费了上面给自己的这个好政策！”秦刚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知道大家对提高咱们厂产能有什么好的意见，都可以在今天的会上畅所欲言……” “我来说两句吧。”和秦刚对视了一眼，赵东升接过了麦克风说道:“想要提高工厂产能，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应该在引进一些设备和人员，扩大生产规模，不过关于工厂设备厂房扩建的问题，秦厂长之前也曾经和部里的领导谈过，只是由于提出工厂扩建的兄弟单位很多，上级需要考虑的问题也很多，以至于相关的批文一直都没有通过……所以目前工厂面临两大主要任务，一是挖潜、革新、改造。上级短时间内无法通过我们厂子扩建的申请，那我们就要立足本厂，发掘现有设备的潜力，通过一系列的技术改造，进一步提高我们的产品产量和质量，并将生产重心向热销的产品方向转移；另外就是挖掘咱们厂职工的智慧和创造力，将‘坚持以人为本’的企业宗旨，让所有职工能能为工厂献计献策……” 赵东升的口才显然要比秦刚强的多，他开会从来都不用带发言稿，可以滔滔不绝的演讲好几个小时不中断。 “书记，我想问您一句。”看到赵东升喝水的间隙，总工程常林适时的打断了他的发言，问道:“关于您刚才说的挖掘现有设备的潜力，充分发挥工人的指挥和创造力方面，有什么具体的措施么？” “是啊老赵，咱们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要找到短期内能提高产能切实可行的方案，光是说这些口号意义不大吧……”秦刚这个时候也跟着说了一句。 通常秦刚是不会轻易在赵东升发言的时候插话的，但自从这次他到部里成功拿到这份价格双轨制的批文后，在厂子里的话语权提高了不少，很多之前在厂长书记中间当墙头草的中层干部越发的靠向秦刚，原本平衡的双负责制明显开始向他那边倾斜。 “前段时间我在《参考消息》上看到了一条新闻，是国务院关于《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的具体实施方案，最高年节约或者创造价值超过一百万的，可以奖励2500元到4000元的奖金，最低一档的创造一万元以下价值的，也有300元的奖励，我觉得这个奖励力度很高，足以调动普通员工参与技改的积极性，咱们应该在厂里马上推行这个政策……”赵东升闻言，依旧面色平静的说道。 工厂总工和大部分技术员都是秦刚这边的人，赵东升提出这个方案，显然是其目的的。 “赵书记你这个想法不错，但真正实施的话，恐怕效果不大。”看到秦刚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程常林再次插话道:“咱们厂技师和有经验的老工人不少，但是受限于他们的文化程度和学历的限制，其实能做出的技改非常有限，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的，所以我觉得当前解决咱们工厂产能问题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集中目前全厂的技术骨干和优秀技师，由秦厂长牵头组织，成立一个技改小组，在全厂范围内进行一个阶段性的设备和生产工艺的技改计划，这才是最为合理有效的方案。” 工会以及工厂大部分劳模和技师几乎都是党员和入党先进分子，程常林要将这些人纳入到秦厂长的技改小组，同样是有其深意的。 “我认为程总工说的对，咱们厂普通职工在技改方面确实能力有限，咱们都有分工，在技术方面程总工和其他技术员是在其位谋其事，专业对口……当然了，工厂的很多优秀技师和生产骨干的建议也对技改有推动和促进的效果，所以我感觉让普通职工搞技改这件事不靠谱，我这次组织成立技改小组，其实是……”秦刚也正色说道。kanδんu5.net “谁说普通工人搞技改不靠谱？”赵东升这个时候眉头一皱，接着说道:“前段时间一车间就有个新工人，通过对他使用的老旧车床进行改进，生产效率提升十几倍！所以说永远不要忽视普通工人的创新能力！” 第七十一章 赵东升的怒火 “还有这种事情？”厂长秦刚闻言顿时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老赵，你说的这个工人是谁啊？” “一车间的段云！”赵东升回道、 “一车间的段云？”厂长秦刚这个时候转过了头，看向一车间的主任王强。 “啊……是有这么回事！”王强见状连连点头，接着说道:“那个段云刚来我们一车间时间不长，改装车床这件事确实是真的，而且改装后的车床加工效率也确实比之前翻了将近二十倍……” “额。” 王强话声一落，现场众人顿时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很多人听来，这件事似乎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在座的这些工厂的中高层干部中，很多都是工人出身，一步步的干起来的，所以对于技改这种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在他们看来，莫说是一个徒工搞技改，就算是工厂里的一些工作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工人老技师，包括厂子里的技术员，都是不敢也没有技术做这种机床改装的事情的。 所以当听到王强说有个刚来的徒工居然改装机床成功，而且还将生产效率提高了二十倍，这在一些人看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一般！ 此时的厂长秦刚也是眉头微皱，他没有想到赵东升居然还有这一手，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那么他想集中全厂技术员和各车间技师劳模组建技改小组的事情就会被赵东升合理的否定，毕竟赵东升‘发动全体职工的智慧和力量’更有现实的说服力。看書溂 “老赵……就算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也属于特殊事例，不能代表其他工人也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我觉得成立专门的技术组还是很有必要的……”秦刚沉吟了一下说道。 “你不能忽视咱们车间普通工人的智慧。”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咱们厂子基层工人中也有卧虎藏龙的人才，我再说一句，在座的都是咱们厂里的骨干力量，当初哪个不是从基层干起？哪个不是一步步走向今天的领导岗位的！？忽视基层职工就是脱离群众！所以我认为这次工厂搞技改，不能只把技改人员都圈定在专职的技术员和技师的范围内，应该将国务院的这个《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立刻在全厂推广，动员全体职工的力量和智慧，英雄不问出处！对任何做出贡献的职工都要给予合理的奖励，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推动技改的实施！” 赵东升这番话说的中气十足，有理有据，而且还亮出了国务院新条例这个‘尚方宝剑’，以至于他话声一落，厂长秦刚立刻就哑火了。 台下的众人此时也都是默不作声，但所有人都已经看出，秦刚这次面对赵东升又输了一阵，技改小组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推行不下去了。kanδんu5.net “改装车床？”片刻后，总工程常林最先打破了沉默，随即对赵东升问道:“书记，你说的是不是一车间的那个五十年代刚建厂时用的sl老车床？” “没错，小段他用的就是这台车床。”赵东升用钢笔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道:“一个新上岗的徒工可以将一台用了三十年的老车床改装成如此高效的自动车床，这本身就证明了证明厂基层员工卧虎藏龙，也是有能力对咱们厂子技改工作做出巨大贡献的！“ “赵书记，改装那台老车床的事情我确实是知道的，但据我了解，这台车床的改装方案并非是那个段云搞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程常林闻言后，语气平静的说道 “嗯？” 程常林话声一落，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赵东升也面色一沉，看向了程常林。 “程总工，你是说这台车床不是那个名叫段云的徒工改装的？”秦刚精神一振，对程常林问道。 “确实如此。”程常林点点头，接着说道:“事实上，真正对这个车床进行改装是一车间的技术员田丰同志，他前段时间就已经将车床改装的图纸交到我这里了，而且他还和当时使用这台车床的咱们厂的老车工韩忠师傅相互合作，完成了对改装车床的初步测试工作……” “什么？” 听到这里，赵东升顿时面色一变，随即说道:“我怎么没听韩忠说起过这件事？” 韩忠从厂子退休后，赵东升曾经邀请他到家中吃了一顿饭，但这中间韩忠并没有提起过车床改装的事情。 韩忠当初只是想让自己徒弟闷声赚钱，所以当时对赵东升隐瞒了这件事。 而现如今韩忠已经回到了东北老家，在这个没有私人电话手机的年代，这件事显然无从查起了。 “如果赵书记不相信的话，怎么可以找韩师傅问一下应该就什么都清楚了。”程常林眉头一挑说道。 “韩忠办完退休手续后没几天就坐车回东北老家了……”赵东升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韩忠不在，那咱们就只能把小田和那个段云叫过来询问一下了。”秦刚看出赵东升面色带着几分惊疑，于是嘴角微微勾起，转头对坐在他这边的一车间主任王强说道:“小王，麻烦你跑一趟，去车间把田丰和段云叫过来。” “好的。”王强闻言应了一声，但马上又说道:“对了秦厂长，段云他早上刚下夜班……” “那也要到他家马上给我叫过来！”赵东升脸上闪过一抹愠怒的说道。 很明显，赵东升是感觉他被骗了，这事他肯定是要问个水落石出的。 “行，我这就去找他们两个。”王强也是第一次见到赵东升如此大的怒气，于是应了一声后，转身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王强离开后，整个会议室中的气氛顿时变的凝重起来，赵东升脸色铁青，而秦刚的双眼则闪过了一抹得意之色。 “秦厂长，您这次到部里不是还带回一些上面的精神文件么？还是给我们大家传达一下吧。”眼前会场气氛凝重，程常林随即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对秦刚说道。 第七十二章 当事人 “我来讲两句吧……” 话筒再次放到了厂长秦刚的面前。 接下来，秦刚拿出了一份准备好的文件，开始宣读这次他到部里带回来的上级领导的文件指示。 而此时会议室中的气氛变的有些微妙起来。 通常来说，在这种大面的场合厂子秦刚都不是书记赵东升的对手，两人一块开会的时候，往往是书记占据大部分的发言时间，但今天总工程常林则充当了一次强力助攻，让秦刚重新成为了厂代会的主角。 而当秦刚手中的文件读了一半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王强领着田丰进入到了会议室中。 “厂长书记，田丰来了。”王强气喘吁吁的说道，他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只听他接着说道:“另外我已经让人骑车去段云家了，估计一会儿就过来了。” “嗯。”秦刚满意的点点头，示意王强坐回来，随即又对旁边的程长林使了个眼色。 田丰是秦刚的外甥，公众场合两人几乎不打招呼，身为厂长有时候必须要避嫌。 “小田，你坐下。”此时程常林笑吟吟的示意田丰坐在对面的空位上。 “厂长书记，总工好，找我有什么事情么？”看到厂领导都在，田丰脸上带着讨好之色说道。 “小田，上个月你给了我一份车床自动化改装的图纸，我现在想问你一下，这种图纸是你画的么？”程常林直视着田丰，一脸正色的问道。kanδんu5.net “没错，那幅图纸当然是我画的！”田丰很干脆的说道。 “没有别人帮你么？”程常林又问道。 “当初我设计出这张改装图纸的时候，韩忠师傅提了点建议，主要是保护操作员安全方面的，就是多加了个挡板而已。”田丰正色说道。 “韩忠师傅的那台sl车床当真是你改装的？”此时赵东升也一脸严肃的问道。 “当然是我改装的！”田丰底气十足。 他一早就知道韩忠已经退休回东北老家养老去了，所有的方方面面都已经想到了，将图纸早早交给总工程常林，让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底气。 田丰话声一落，现场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乎所有看向书记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玩味之色。 “我需要看看田丰给你的那张图纸！”片刻后，赵东升突然说道。 “我这就把田丰的那张图纸拿过来。”程常林说着，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秦刚看到程常林离开，又看了赵东升一眼后，内心暗自腹诽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几分钟后，程常林再次走入会议室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折叠好的图纸。 “这份图纸我看过了，田丰同志的这个改装设计图画的非常精细，技术可行性也很高，虽然没有经过我的认可就提前对车床进行了改装，但无论如何，这种转变技术思路，勇于革新的精神都是值得鼓励的！”程常林一脸赞赏的说道。 “你确定这份图纸没有问题？”赵东升皱着眉头问道。 “当时田丰上交这份图纸的时候，科室中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他们都可以作证，图纸确实是田丰同志递交上来的。”程常林说话间，将图纸在桌面上摊开，接着说道:“如果对这份技术图纸有任何技术方面的质疑，在座的各位，尤其是各科室的技术员，都可以过来看看，如果这张图改装车床的图纸有任何设计上的问题，都可以当面指出来！”kΑnshu伍.ξa “都过去看看吧。”秦刚眼见程常林说完，没人上前看图纸，随即转头对技术科的几个技术员说道。 听到秦刚话后，科室的那几个技术骨干立刻走到那张图纸面前，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个改装……太巧妙了！” “田技术员真是个人才啊……” “厉害，居然能想到这种方案……” 几个科员装模作样的查看着那张图纸，嘴里却不断的对田丰称赞有加。 谁都知道田丰是秦厂长的外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傻到真的会去认真看那张图纸。 到了这一刻，赵东升面无表情的背靠在了椅子上，双手负于胸前，彻底一言不发。 “赵书记，正所谓术业有专工，说到底，技改这种事情，还是专职搞技术的人最靠谱吧……”眼见自己占据了上风，秦刚转头微微一笑对赵东升说道。 “呼！” 正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房门猛的被推开，头发有些蓬乱的段云出现在了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这些眼神中，有的鄙夷，有的惊讶，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书记，您找我有事？”段云没有理会其他的人目光，直接对赵东升问道。 “小段，你之前和我说，那台车床是你自己改装的，是真的么？”赵东升一脸严肃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段云干脆的回了一句，接着说道:“我当时改装这台车床的时候，韩忠师傅也帮了一些忙……”看書喇 “哗……” 段云话声一落，会议室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声，段云的话和刚才田丰说的简直如出一辙。 “段云，话不能乱说，那可是要负责任的。”程常林皱着眉头对段云说道。 “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段云似乎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但还是理直气壮回道。 “段云，你太不像话了！”此时坐在中间的秦刚猛的拍了下桌子，板着脸说道:“你用的那台车床明明就是田丰和韩忠师傅一起改装完成的，图纸都由小田交到总工这里了，你还敢说那是你设计改装的车床！？” “图纸？”段云闻言一愣，但当他看到总工程常林面前放着的机械图纸后，顿时反应了过来。 上个星期的时候，段云就发现自己画在本子上的改装车床草图少了几页，而且工具箱里的零件也被人动过了，当时他就怀疑有人有人盗走了自己的设计方案。 而现在田丰也在场，厂长说这张设计图是田丰画的，到了这个时候，段云自然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七十三章 强力反击 “段云同志，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明明是田丰同志改装的车床，你偏要说是自己的成果，还当面欺骗了赵书记，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害臊么？”程常林语气带着几分讥讽的说道。 “我有什么害臊的？这车床本来就是我改装的！”听到程常林当着众人面这样贬损自己，段云心头也是顿时无名火起，索性说道:“之前我和这田丰有些过节，上个星期的时候，我放在工具箱里画着改装草图的本子被人撕掉了好几页，箱子里的工件也被人动过，十有八九就是他偷走的！” 虽然段云并不想得罪这些厂里的领导，但他也知道，今天这件事不说清楚的话，自己日后在厂里的日子绝对麻烦不断！ “闭嘴！”段云话声一落，秦刚猛的站起了身子，指着段云说道:“我警告你说话注意点，任何事情都要讲证据，不是随便就由得你给别人身上泼脏水的！” “段云同志，既然你说田丰盗用了你的设计草图，那证据呢？”程常林眼见秦刚大发雷霆，连忙劝他坐下后，对段云问道。 “我那张草图中，有一个改装件在变速箱位置，规格是模数=3，齿数z1=21，z2=66，压力角20°，你看看这张图上是否有这个零件！”段云闻言，沉吟了一下后说道。kΑnshu伍.ξa “额。”程常林闻言一怔，随即和其他几个在场的技术员看向了那张图纸。 很快，在场的那几个技术员看过图纸后，都纷纷用怪异的眼光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田丰。看書溂 看到没人否定自己说的那个零件不存在，段云算是彻底验证了田丰果然抄袭了自己的草图。 “段云他测量过我改装工件的参数！” 眼见程常林看向自己的脸色有些严峻，田丰猛的站起身子大声说道。 “段云，那台车床一直都是你使用的，知道其中一个工件的参数证明不了什么？”程常林跟着说道。 “这个证明不了是吧？”段云冷笑了一下，接着又对田丰说道:“那我问下田大技术员，你保证这张图纸和现在车床改装的工件都是一致的么？” “当然是一致的，这份图纸程总工也看过的，他认为这份图纸完全可行。”田丰也嘴角勾起说道。 “可行个屁！”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你怎么骂人……”田丰怒道。 “骂你都是轻的！”段云手指着田丰，大声呵斥道:“你偷走我的那份草图实际是不完整的，缺少进给箱的联动装置和齿轮工件，另外还有几个工件我后来是经过改进的，照着你这份图纸改装，车床根本无法实现联动反应！如果各位不相信的话，咱们拿着这份图纸现在就去车间对照一下，看看田丰的图纸方案是否真的可行！” “额……”田丰闻言顿时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段云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如果到车间对照机器进行检查的话，那么他抄袭段云改装方案的事情无疑就坐实了！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明眼人也都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碍于厂长秦刚的面子，都纷纷保持沉默。 “身为一个吃技术饭的人，工作不严谨是最为致命的！”段云显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只见他手指着田丰呵斥道:“我且先不说你抄袭我图纸的事情，假如你真的用这份漏洞百出的图纸做车床改装，是非常容易出事故的，一旦发生火灾，床体损坏甚至导致报废的话，你知道咱们厂子的损失有多大么？这都是国家的财产，你破坏国有资产就是严重犯罪！就是严重阻碍国有企业的正常生产，就是拖咱们国家快速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后腿！”kanδんu5.net 段云给田丰扣帽子是绝对不嫌大的，他也看出来了，反正今天自己已经得罪了领导，当老实人没用了，索性先过过嘴瘾。 “段云，你有事说事，别整的上纲上线！”程常林有些实在听不下去了，尤其是段云那句‘吃技术饭的人工作不严谨最为致命’，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打他的脸，毕竟田丰这张图纸他也是看过的，而且刚才还当着众人的面夸奖过田丰。 第七十四章 定心丸 厂长秦刚的中途离开，意味着他想牵头成立全厂技改小组的事情彻底泡汤。 至于田丰抄袭段云图纸的事情，虽然已经被段云实锤，但无论是书记还是其他人，对这件事却都闭口不谈了，显然是想给厂长秦刚留了面子。 但无论如何，田丰的名声经过这次会议后，已经开始臭了，而此消彼长的是，段云这次则再次在厂子里名声大噪，尽管到现在依旧有人对段云是否具有改装车床的技术能力抱有质疑，但这次成功改装sl老车床，大幅提高生产效率的功劳则毫无疑问的记在了段云的身上！ 会议的后半段，书记赵东升将之前在《参考消息》上看到的国务院发布的《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下达到了全厂的各个车间，同时也第一时间对段云进行了表扬，并承诺会严格按照《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上的规定，给予段云一定的奖励。 赵东升这么做显然是对段云的‘论功行赏’，不光是因为技术方面，更为重要的是刚才段云充当了一回书记的‘马前卒’，硬生生的将厂子秦刚‘拱’出了会议室，剩下的总工程常林等厂长身边的相士则根本招架不住赵东升这个老江湖，以至于秦刚想成立技改小组的决定瞬间就被他否决，而当赵东升将《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下达之后，则意味着大局已定，秦刚这边在这方面已经彻底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会议又开了整个一个多小时才最终结束，参加会议的其他人纷纷离开后，段云则被赵东升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书记，喝水。”进入赵东升办公室后，段云依旧是满脸讨好之色的帮书记倒水。 段云明白，就算今天他立下了大功，但绝对不能在书记面前表现出半点的傲气出来，毕竟在他翅膀没有彻底变硬之前，赵东升依旧是他在厂子里最大的靠山。 “今天你表现的非常好！”从段云手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后，赵东升红光满面的说道:“能在那么多领导面前表现的丝毫不怯场，这一点非常难得。” “书记，其实我这也是没办法。”段云撇撇嘴，接着说道:“那个田丰实在太恶心了，抄袭我的图纸还反咬了我一口，我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他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啊？真要是默认了，我在这厂子里还能混么？” “哈哈哈，你做得对！”赵东升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人只要走的正，就不怕什么歪门邪道。” “不过书记，我感觉今天厂长好像对我……”段云眉头一皱说道。 段云自然能看出自己今天已经入了厂长的眼了，自己将来在厂里可能会有麻烦，所以他必须要把这件事和书记说明白。 但有一点段云还是比较放心的，那就是如今这个年代的国企是铁饭碗，和后世那种得罪老板动辄会被穿小鞋和开除不同，只要段云在厂子里不犯大的错误，至少工作还是能保住的。 “呵呵，厂长那边你不用担心。”赵东升笑了笑，接着说道:“虽然咱们厂长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他一般都是对事不对人的，只要你以后好好工作，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额。”段云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段云自然能听出赵东升只是想安抚自己一下，但段云绝对不认为今天会场发生这样的事情，厂长秦刚能真的善罢甘休。 “……如果你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麻烦，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有我在，你完全可以安心做好你的工作。”似乎是看出了段云的忧虑，赵东升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谢书记！”段云闻言，脸上这才又露出了笑容。 “应该的……”赵东升顿了顿，接着说道:“段云，你上次和我说的新车床改装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挺顺利的，按上次我说的那样，下周五之前肯定就可以进行测试了。”段云说道。 其实如果段云稍微加把劲的话，下周一其实就可以完成新车床的改装了，但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段云知道，有些工作并不是越快越好，尤其是今天会议上赵东升刚刚给各个车间下达了《合理化建议和技术改进奖励条例》，任何新规则下达后都是要有个落实到位的缓冲期的，而且上次他改装sl车床的奖励还没有下来，段云必须要给书记留下一些平息厂里各种舆论和反对意见的时间，只有这样，段云获得的奖励才会名正言顺，而且会缓解一些人对自己的眼红和妒忌。 反正目前段云已经找熟人做好了大部分的车床改装的工件，而书记那边一旦完成了对厂子里其他骨干的思想工作和各种利益平衡后，自然会‘提醒’自己，所以段云没有必要立功心切，将自己技改计划的步子迈的太快。 “很好。”赵东升闻言点点头，接着说道:“不过这件事先不急，你这段时间可以先对这次的技改进行一些优化和改进，可以进行一些小的测试，但先不要锋芒过盛……” “行！”段云眉头一挑，接着说道:“那我回头就先优化下图纸的设计，多做一些安全方面的改进，什么时候进行改装实测，全听书记安排！”看書喇 “这就对了。”赵东升显然很满意段云的回答，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对了，你这周去职工夜校上课了么？” “去过了，书本教材也都领到了。” “段云，你一定要珍惜这次夜校的学习机会，这可是关系到你未来的前途啊。”赵东升语重心长的说道。 “书记您放心，我会努力学习的。” “你只有初中文化，跟其他夜校的学员相比起点差的有点大……”赵东升眉头微皱，接着说道:“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始今年的成人高考了，你现在又要工作又要学习，今年想考上恐怕会非常困难，但这没关系，咱们厂子的那些夜校学员能考上的也没几个，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努力，争取明年能够高考过关……”看書溂 赵东升这么说显然是对段云今天参加成人高考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而是打算对他进行长期的培养，力求明年能有所突破。 第七十五章 私人工作室 赵东升虽然看出段云是个人才，但还是不太敢重用他。 尤其是技术方面的事情，就算段云的水平明显比一般技术员高出一大截，但碰上保守一些的领导，他宁可用那些庸才，也不敢轻易的使用段云这种学历低的高手。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国有企业体制的问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大学生在技术方面出了错误，领导尚且可以那他的学历当做免罪金牌，可如果段云这样的普通工人高技改出了篓子，作为支持他的领导，这个锅是没法甩的。 倘若段云现在是大学学历的话，那么赵东升在很多工厂技术方面就可以极大的减轻总工这些人的掣肘，在工厂中有更多的底牌和话语权，这才是赵东升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也是他全力培养段云的原因。 “今年的成人高考应该差不多吧……”段云一脸轻松的说道。 段云其实还真没把成人高考的事情当回事，从他第一眼看到夜校给他发的教材后，就看出现如今的这种高考难度和后世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凭段云的那些底子，应付这种考试简直不在话下。 “年轻人不要自视太高，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赵东升闻言眉头微皱，提醒了段云一句后，接着说道:“对了，你这也上了快一个月的夜班了，如果你想换回白班的话……” “书记，我现在的生物钟已经完全适合夜班生活了，用不着换！而且上夜班的时候我头脑更清醒，更适合思考一些技改方面的问题。”段云闻言连声说道。 如果说最初段云上夜班的时候确实影响了他的睡眠的话，那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另外现如今段云在三班组混的风生水起，有人帮忙干活，有人给他打水，带班长更是把满车间晃悠的他当成了空气一般，要多自由有多自由。 而一车间白班则管理的要严格的多，车间主任王强转悠的比狗都勤快，而且明显是厂长那边的人，段云上白班肯定没好果子吃。 况且现在段云白天需要组装天线和上门修理电器，那时正好是他补觉完精力最为充沛的时候，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夜班绝对是段云的不二选择！ “那行，想上夜班你就继续上吧。”赵东升闻言也是心头一松，其实他主要是想试探下段云，看他会不会依旧被那名叫何晓丽的女工所烦扰，现在看来段云应该多半是不会再做自杀这种傻事了，于是微笑着对段云说道:“那你回去休息吧，今天也耽误你睡觉了。” “那书记我走了哈。”段云对赵东升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 到了下午，段云依旧如往常一样到出租屋这边忙活。 新来的崔林和雷子也和段云一样补完觉后，早早就到了出租屋，帮着组装天线支架。 而这个时曹东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门口，将车子放好后，满脸笑容的来到了段云的面前。kΑnshu伍.ξa “哥，又来生意了！”曹东说着，将一张递纸条交给了段云。 “3528厂区？”段云看了一眼地址条后，顿时眼前一亮，兴奋的说道:“太好了！” 所谓的‘3528’其实是当年wg时期军用地图上的一个标注点，对应的地点就是大兴化工厂，而时到今日，大兴当地人依旧称大兴化工厂叫做‘3528’。 段云之所以感到高兴，原因是因为大兴化工厂的效益很一般，收入比红星齿轮厂都差一截，工人福利和矿务局相比，更是差得多，所以当初段云让曹东在化工厂厂区设立销售点的时候，其实是打算放长线钓鱼的，短期内就没想着能赚到钱。 但现如今3528的生意居然开张了，这说明再穷的厂区，还是有一些潜力富裕用户能消耗的起段云这种‘进口高档天线’的！ “看来3528这地方也是有有钱的人啊。”曹东说道。 “怎么着，晚上你过去还是让小曹和雷子过去？”段云微笑着对曹东问道。 “让这两位兄弟过去吧，我赚的已经够多了。”曹东看了一眼正在门口组装的天线的两人后说道。 之前只有他和段云两个人的时候，曹东当然不会放弃这个能赚安装活的机会，但现在他靠着到大兴各个厂区铺点赚差价，已经赚到不少钱了。 段云优先安排他干活挣钱，自然是对他的一种照顾，对此曹东心知肚明，也很感激，但有好处他不能连肉带汤一起吃，总是要给新来的两个兄弟一些钱赚的。 “那行，我看你以后安装人手够的时候，就专门到各个厂区跑业务好了。”段云也很满意曹东这种懂事的做法。 “行！”曹东很痛快的点了点头。 随后，段云又将这个单子已经三块钱的安装费交到了崔林和雷子的手里，说道:“今天3528有活，我看这次你们两个一起去好了，钱一人一半。” “好的！” “谢谢哥！” 两人闻言顿时一喜，笑着从段云手中接过了钱。 和两人交待了几句后，段云有去忙别的了。kanδんu5.net 出租屋中堆放的天线杂货越来越多，已经都快没有曹东雷子他们在室内干活的地方了。 所以段云这次打算将这出租屋旁边的两个小房也租下来。 找到房东，谈好价格后，双方很快就达成了租赁协议。 而刚接到安装活的崔林和雷子的干劲十足，用了一个下午时间，就当刚刚租来的出租屋里里外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其中一间房被段云划分成为了库房，里面用来放置天线架子成品以及三人的自行车。 另外一间则成了组装天线干活的地方，里面加了一个电线和灯泡，这样曹东他们晚上也可以在里面干活了，段云已经和户主商量好了，电费全部由段云来出。 至于最后一件稍大一点的平房则成为了段云的私人工作室，段云打算今晚夜班的时候让木模车间的师傅帮自己坐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这样的话，段云晚上就可以在这里制作电路板和绘制机床图纸了，这间房子的钥匙只有段云一个人有，他并不准备和别人分享自己的这个独立的空间…… 第七十六章 小康之家 就在段云布置自己的小工作室的时候，工厂机关楼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和三班倒的工人不一样，机关是正点上下班的。 骑着崭新的凤凰二八，车把上挂着黑色的文件包，程常林今天的情绪有些沮丧。 作为厂里的总工，虽然权利上比不上厂长书记，但也算是个重要的角色，平时在厂里任谁见到，都会对他点头哈腰打招呼，而且他和厂长私交很好，就算是书记赵东升，平时也要给他几分面子的。看書溂 但今天上午的会议则让他颜面尽失，程常林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栽在一个入厂只有一个月的青工手中，让他和秦厂长一起组织成立工厂技术组的计划彻底泡汤，而且还被扣上了工作不严谨的帽子。 虽然科室和厂里其他人表面上依旧对他恭恭敬敬，但程常林却总感觉这次会议后，所有人看向他的眼光中都多了一丝讥讽和幸灾乐祸。 或许只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但无论如何，今天参加会议的都是全厂各车间的中层干部和工人代表，他和秦刚被段云在会议中破局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全厂，而且还被扣上了技术工作不严谨的帽子，这对于一向珍惜自己名声羽翼的秦刚而言，无疑对他的声望有不小的影响！ 但程常林若是想报复段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段云刚入厂一个月，还找不到收拾他的由头，况且这小子明显和书记赵东升是穿一条裤子的，有赵东升罩着他，程常林对段云更是无可奈何。 心头的这股气一直憋到了下班，推门进家后，程常林把手里的文件包往床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掏出香烟点燃后，猛的抽了一口。 相比工厂其他工人干部家庭，程常林的家境无疑非常优越的，自己57年毕业的大学生，动乱年代被当做臭老九曾经有过一段苦日子，而改革开放获得平反后，命运发生了直转急上的变化，现如今是技术七级总工程师级别的工资待遇，加上奖金一个月能有二百多块，老婆当年也是工厂的厂花，现在是齿轮厂文艺表演队的队长和宣传部的总干事，行政工资十八级，两人一个月的工资奖金加起来有三百多块，放眼全厂也算是顶尖的富裕家庭了，房子是六十平米的独门独户，而且也是全厂最早购买进口电视的家庭。 “爸，你今天怎么了？” 此时也刚刚和母亲一起下班开门进家的程清妍看到正坐在客厅中抽着香烟，面色阴沉的父亲后，惊讶的问道。 程清妍是程常林的独女，现在也在工厂技术科当绘图员，虽然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程清妍是靠着她当官父亲的关系才安排到机关上班的，但实际上程清妍是初中专生，初中毕业直接考上的中专，学习了四年才被进厂工作的，也是算凭本事和学历获得的干部编制。 “老程，你不舒服么？”看到程常林神色不对，妻子杨秀芳也一脸关切的问道。 “没啥事，我饿了，你做点饭吧。”程常林弹了弹烟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那我现在就去炒菜。”杨秀芳说着，脱下外套挂上围裙后，对女儿使了个眼色，母女两人随即离开了客厅。 看到母亲走进厨房，程清妍则进入了自己的卧室中，将从工厂图书馆借来的工具书放在自己写字台上，感觉到屋里光线有点暗，又按下了台灯的电源。 家境优越，又是独女，所以程清妍有厂里同龄人羡慕的属于自己的房间，除了椅子写字台和单人床外，房间中还有一个木质的书柜，里面放着的，除了她当初上学时的各种课本资料书外，还有很多都是机械方面的书籍，其中几本还是英文版的。 似乎是继承了父亲工科生的基因，程清妍对如今这个年头青年人中兴起各种流行文化基本没什么兴趣，而对机械设计方面的东西却非常的感兴趣。 很小的时候，程清妍就喜欢看父亲用的那些印着各种图纸和设备照片的资料书，尽管她那个时候不可能看懂，但当年的那些书籍无疑对她有一定的启蒙意义。 后来学习成绩优异的程清妍初中毕业考上了中专，并选择了她从小就很感兴趣的工程机械系的专业。 其实最初的时候，程清妍是想考重点高中和父亲一样上大学的，以她当时在学校的成绩也算是拔尖的，但家里则更希望他能报考中专。 之所以程清妍的父母会建议女儿上中专，也是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 其一就是中专生在如今这个年头依旧是非常‘吃香’的，毕业就有单位接收，而且是国家编制内的正式干部身份！转正定级（定干）后，副科、正科、副处。。。是可逐级提拔的！ 另外八十年代，中专毕业几年后，是可以直接考研的，这里说的不是直接“读研”，而是有能力去参与竞争，去参加“考试”，那时的中专生水平可见一斑，所以存在着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硕士博士研究生的简历里学历写的学校，实际是中专。 从这点上来说，这年头上中专虽然没有大学生那种天之骄子的光环，但从考试难度，毕业后的就业待遇上，并没有相差太多，而且中专毕业依旧是可以继续进修的。 其二就是“工龄”制度，这也是尖子生们更青睐中专的原因之一。 要知道，在当时这个年头，每多一年工龄，每个月工资都是多一些的，跟工资晋级也会挂钩，退休的待遇也不一样！这都是很现实的原因。 更何况如今程清妍的父亲是红星齿轮厂的总工，很多方面都能照顾的到，所以综合这几方面考虑，程清妍最终还是选择报考了中专。 即便是中专，也是分好几个等级的，最牛逼的中专学校是中央部属中专，名称如:铁道、民航等，只需要看名字，就知道这些中专毕业后都是可以进入国企中最顶尖的央企的，前途简直一片光明。 但想进入这顶尖中专难度极高，一个地级市地区才一两个招生指标，放到后世简直要超过清华北大的录取率，程清妍虽然也是尖子生，但绝对没有这种实力。 但她考入的省属中专也同样是实力的证明，今年毕业进入红星齿轮厂后，直接进入了技术科成为了一名绘图员，技术工资十四级，这已经相当于实习大学生的待遇了…… 第七十七章 疑惑 翻看着刚从图书馆借阅的资料，程清妍很快就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作为刚刚进入技术科的新人，程清妍对工作和技术还是有自己的一些野心的。 如今机关科室中普遍存在人浮于事，吃大锅饭混日子的事情，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新入厂的程清妍。 早在她上中专的时候，就经常带着一些技术方面的书找父亲请教交流，父女两人也会聊到一些红星齿轮厂里的设备技术方面的事情，所以程清妍尽管是刚入厂不到一年，但却对工厂的各种技术设备情况已经了然于心。 只是这两年父亲似乎已经没多少心思放在高技术上了，程常林现在更热衷各种社会上的应酬和在厂子里抓权争钱，父女两人关于技术方面的探讨也变的很少了，几乎一个月下来也谈不了几句。 而在程清妍看来，红星齿轮厂目前生产的农机齿轮属于一种非常落后的产品，几乎十多年来没有多少工艺上的提升，加工精度低，只有六级到七级左右，相比国外进口齿轮五级以上的加工精度，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除了齿轮加工精度，红星齿轮厂生产的齿轮表面硬度方面的工艺处理同样落后。 现如今红星齿轮厂对齿轮的硬度加工，主要还是依靠传统的热处理来完成，而这种热处理工艺参数还依旧是当年sl建厂时留下的，用来加工农机方面的变速箱齿轮问题不大，但工件的耐磨性、抗疲劳和耐腐蚀性等方面依旧存在很多的问题。kΑnshu伍.ξa 而现在程清妍最近重点研究的强力喷丸技术，则是她以前在中专时，从学校图书馆找到的相关资料上看到的。 所谓的强力喷丸就是一种表面强化工艺，即使用丸粒轰击工件表面并植入残余压应力，提升工件疲劳强度的冷加工工艺。广泛用于提高零件机械强度以及耐磨性、抗疲劳和耐腐蚀性等。 喷丸处理的优点是设备简单、成本低廉，不受工件形状和位置限制，操作方便。 虽然目前国内也有从国外引进这种齿轮的强力喷丸设备，但在这个外汇宝贵的年头，这种设备都是优先用于军工，红星齿轮厂这种‘后娘养的’单位自然无法得到的。 而程清妍就是试图通过借鉴国外资料，设计出一个简单的喷丸设备，对齿轮厂的产品质量带来一定程度的提升，至少可以延长齿轮的使用年限。 “小妍，吃饭吧。”正当程清妍对照着资料，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额。”程清妍应了一声后，这才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起身走到厨房帮母亲端饭。 红烧茄子，炖带鱼，家常豆腐，看到饭桌上冒着热气的丰盛晚饭，程清妍顿时感觉食指大开，拿起筷子就要去夹烧茄子。 “洗手！”母亲在旁边了白了她一眼。 程清妍吐了下小舌头，转身走向了厨房。 “老程，赶紧过来吃饭。”杨秀芳从放在地上的蒸锅里盛了一碗米饭，放在桌子上说道:“你今天这是咋了？这一脸恼的，跟谁置气呢？” “没事！”程常林将手头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起身坐在了饭桌上。 “我爸肯定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和厂领导闹意见了呗。”此时程清妍洗完手后也坐到了饭桌上，撇撇小嘴说道:“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这倔脾气，他认定的事情，别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哼……”程常林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要真是和厂子书记吵架，我也就认了，可他xx的我让个刚进厂上班一个来月的小青工给批评了，还当着全厂领导和干部的面……” “啥！？” 常青林话声一落，程清妍母女两人顿时愣住了。 “爸，不可能吧？哪个工人胆子这么大，还敢批评你啊？”片刻后，程清妍一脸惊讶的说道。 “老常，到底是咋回事啊？”杨秀芳也皱着眉头问道。 “是这样的……”程常林叹了口气，将今天上午工厂开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边，末了加了一句道:“我还真没想到那个赵东升居然会有这一手，自己当炮台，拿一个徒工当炮弹，把我和秦厂长打的是七零八落啊……” “人家老赵当书记都几十年了，厂子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最擅长弄权，秦刚之前走了几任厂长，谁能搞得过书记？人家还不是位置坐的稳稳的，我早就说过你不要招惹他你偏不听，你说你个搞技术的偏要参和到厂长书记中间，那能有好果子吃么？”杨秀芳摇头说道。kanδんu5.net “你懂什么？要是没秦刚，我现在能当上这个总工么？你那个宣传总干事不也是秦厂长拍板定下来的么？做人要有良心！”程常林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赵东升一直都和我不对路，他早就想安排个更听话的人顶替我了，这几年技术科新分过来的技校生中专生，几乎都被他发展成了入党积极分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反正这赵东升就是个隐患，不削弱他的话，我迟早也会被他架空！” 说这番话的时候，程常林情绪微微有些激动，这种话在单位他是不能说的，也就只能回了家发泄发泄。 “爸你放心，女儿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程清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片刻后又问道:“对了爸，你说的那个段云也是技术员么？” “就是一车间的一个小徒工，前段时间还闹过一回自杀的那个傻小子！”程常林说道。 “是他！？”程清妍闻言顿时一脸讶色。 “也不知道这小子从哪儿抄到的车床技改方案，还成了书记眼中的红人，田丰这小子也是个蠢货，居然还被段云那傻小子下了套，今天的事情整的我和厂长挺被动的，我这张老脸也都快丢光了！”程常林有些恼怒的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程清妍一脸恍然道。 “明白什么了？”程常林转头对女儿问道。 “我前天晚上见到过那个段云了，他也到咱们厂职工夜校学习了，听人说他只有初中学历，我当时还奇怪呢，按理来说咱们厂职工夜宵报名门坎最少也要技校毕业……看来应该是书记给他安排的。”程清妍说道。 “天大的笑话！一个初中生也想考夜大，简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真以为有书记罩着就能上大学提干一步登天了！”程常林脸上闪过一抹不屑，他骨子里就带着几分知识分子的那种清高和自傲，从来就没把普通低学历的工人放在眼里，片刻后正色对程清妍说道: “小妍，以后离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远点！” “嗯。”程清妍随口应了一声，但清澈的双瞳则闪过了一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