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舞力穿到九零年代混寝》 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景逍,我们合全族之力,冒险送你回到过去,你要牢记你的使命和责任,潮汐族的生存,就此系于你一人之身……” 族长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渐不可闻。 景逍只觉得身体一轻,又一沉,然后,吵破天际般的杂乱声音一瞬间灌进她的耳朵,像是被从真空中投放进战场。 她睁开眼睛,刺目的日光晃得她眼前一片白茫茫。 “景逍小心!” 有人在身后突然暴喝。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嘭!” 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天上疾飞下来,砸中景逍的头,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倒是换了一处安静的所在。 一间有透明玻璃窗的屋子,到处还是白茫茫,白色的墙,白色的床,连头顶的灯都是白色的。 “景逍,你醒啦?”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过来。 景逍望过去,一个小姑娘从门口朝她冲过来,焦急地去摸她的头。 “你怎么样了?头疼不疼?晕不晕?想不想吐?校医说你要是有恶心的感觉,就要去医院好好查一查,有可能是脑震荡……” 景逍微微偏头躲过她的手,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潮水般涌入她脑海。 她现在是岚海市第一高中的高一学生,面前这个关心她的小姑娘是她的好朋友,叫邱伊一。 原身的名字与她一样,都叫景逍。 她不动声色地翻动手掌,运了运体内的舞力,还好,都在,体质也与她之前的相类,族长还真是有本事,帮她找到这样合适的身体,只是不知原身去了哪里。 邱伊一丝毫没有介意景逍的闪避,继续伸手去撩开她的头发,看她的额头。 一边小心翼翼地摸,一边沮丧地叹气。 “唉,本来你这脸上能看的地方就不多,现在倒好,最后一点光滑的阵地,也沦陷了。” 说着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面折叠的小镜子,一脸不忍地递给景逍。 景逍被她说得好奇,接过来打开,举在脸前面照。 嚯! 确实惨不忍睹。 这姑娘和自己长得居然一个模样,只是脸上布满痘痘,红的白的,密密麻麻,看了让人密恐发作。 景逍心知这是潮汐体质的关系,原身不会运用,也没能吃药物疏导,日积月累才会外显成这么严重的程度,估计衣服遮盖住的皮肤也好不到哪里去。 仔细看了看,确实像邱伊一说的那样,就额头那一点点地方不长痘,勉强算是光滑,现在也被砸成了青紫色。 哦,她想起来了,她刚穿过来的时候,是在排球场上。 景逍本人倒是从来没有打过排球,也不知道这是项什么运动,但是原身的记忆里是有的,她是校排球队的一员,刚入高一被选了进去,这才没练习多少次,就被砸晕在球网前。 衰倒是衰,但是这么一砸,倒是让她的魂魄与身体完全融合,景逍动了动胳膊腿,扎实得很。 她把镜子还给唠唠叨叨的邱伊一,这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笑眼清澈又甜美,也不知道怎么会跟闷得锯嘴葫芦似的原身成为好朋友的。 见景逍要从病床上下来,邱伊一像对待重病患者一样,轻手轻脚地去扶她。 忧心忡忡地劝她:“你再多躺一会吧,或者我送你回家?校医说你不舒服可以直接回家,她给你开假条。” 回家? 景逍顿了顿,这倒是个问题,她在原身的记忆里没找到关于家的信息。 之前她也是看到了邱伊一,才想起所有在学校里的情况。 看来是需要熟悉的人或环境来触动,那有点麻烦,得让老师联系家人来接她才行,也不知道原身有什么样的父母家人。 景逍犹豫着要不要重新躺下来,装成十分严重的样子。 “校医老师在吗?” 一个高个子的男学生探进头来。 景逍和邱伊一扭头去看,就对上一张英俊得不像话的脸。 邱伊一紧张地站起来,拘谨又兴奋地喊了一声:“黄、黄禹学长。” 这个叫黄禹的学长看到她俩,皱起眉,走到病床前,低头问正坐在床沿的景逍。 “景逍?你怎么了?” “哦哦,”邱伊一忙忙慌慌地替景逍答道:“景逍她被排球砸晕了,刚醒过来,我正要送她回家。学长来得正好,你们住在一起,麻烦学长送她一下吧!” 景逍听了,眼睛瞪得溜圆。 我们住在一起?我和这个超级大帅哥? 她不禁搓了搓手,嘿嘿,这可怎么好意思? 原来过去的时代民风和审美都是这么奇特的吗? 衣服也是,景逍拽了拽自己身上肥大的校服裤子,她们从七岁开始,就不允许女性穿这种两腿分开的裤子了,这个时代倒是自由奔放得很。 黄禹听了邱伊一的话,很淡定地点头,对邱伊一道:“那麻烦你去高班跟我班里的同学说一声。” 又对景逍说:“我自行车在车棚,你跟我下去吧,我载你回去。” 三人从校医室出来,分作两头行动。景逍跟在黄禹的身后,在楼里左拐右转地去到了学校后门的车棚。 看着这一排排的两轮车,景逍十分新奇。 她那时代没有这种车子,至少她是没有见过。 黄禹长腿一跨,骑坐在车上,发现景逍立在一边迟迟不动,他向身后一甩头,“上车!” 景逍反应过来,这后面的网格镂空金属板,是可以坐人的。她身手一向好,腰一扭就跳坐了上去。 两人一骑一坐,从后门出了校园。 黄禹大长腿,好像没怎么用力,就将车子蹬得飞快。 景逍却在心里撇嘴,这年代看来很落后,出行都要人力车,虽然这车子倒是很便利,但后面也只能坐一个人,估计也运不了多少东西,力气小的还不一定踩得动,遇到刮风下雨…… 正一肚子嫌弃,“嘀嘀——”一辆四轮小轿车从她身边驶过。 “叭叭叭——”一辆大公交车屁股喷着黑烟开过去了。 大概是刚刚有个红灯,此时变成绿灯,两人身边的车就多了起来,景逍这才知道,这年代没她想的那么落后,机动车还是有且挺多的。 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骑行十分钟就到了,是一片红色砖楼,都是独幢二层,离马路不远,而且并没有像学校一样,用砖墙和铁栏杆围起来。 黄禹在其中一幢门前停住,景逍机灵地跳下车,原身关于家的记忆也倏地浮现出来。 原身是烈士的女儿。 六年前,父亲出任务时牺牲了,她妈领了抚恤金,把其中三分之一的钱和她这个读小学的孩子扔给了公婆,自己带着剩下的钱走了,再也没回来。 原身跟着爷爷奶奶过了几年,老人相继病故,唯一的叔叔把她接了过去。 但是叔叔家也不宽裕,叔叔婶婶都是农民,靠着种地养老人和自家的两个孩子,本来还指望着部队的大哥帮衬,没想到大哥不在了,还扔了个侄女给他们。 好容易养到初三毕业,叔婶想要送她去镇上的小饭店打工。 原身却一直记得小时候爸妈说过,让她好好学习,考高中,上大学,死活也不肯去端菜洗盘子。 叔婶没办法,也怕邻里传出去说他们苛待烈士子女,只好带着她去岚海市找她父亲的老单位。 也是原身运气不错,当年跟她父亲关系最好的战友徐向恰好负责单位的后勤保障,见了原身,感念曾经深厚的战友情谊,将她留了下来。 军区大院离市区比较远,尤其是考上岚海一高中的孩子,学校与部队在城市两个方向,根本没办法每日通勤。 于是由单位牵头,在离一高中不远的方租了一幢二层红砖楼,考入一高中的孩子们平时就住在这里,人数也不多,每届就两三个,女生住二楼,男生住一楼,还有一个带小学生的军属阿姨涂芳在这里做饭打扫。 徐向带原身去了一高中,给校长看了她的中考成绩,又现场考了主要科目。成绩一般,但也能够到一中的最低录取线,加上她烈士子女的身份,就将她留下来,分在高一三班读书。同时也住进了红砖楼里。 黄禹自然也是部队子弟,所以才会说他们住在一起。 景逍恢复了这部分的记忆,有点为自己原来的猜想汗颜。 哈哈,嘿嘿嘿……原来是一起住在高中生的男女混合寝室楼里,幸好没在黄禹面前说出什么挑逗暧昧的话来…… 两人正要开门进去,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上周刚被雇过来的帮厨女孩子,艾嘉嘉。 艾嘉嘉看到景逍,惊喜道:“景逍,我正要去学校找你。” 黄禹说:“那我就不进去了,景逍你自己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就让涂姨带你去医院。” 一边说着话,一边潇洒转身,踩着自行车回学校了。 艾嘉嘉问:“你怎么了?病了?” 景逍道:“中了个‘头’彩。你找我干什么?” “哦,大院刚刚来电话,徐向叔叔让你今天回去一趟,说有要紧事。” 电话景逍倒是知道,她自己那个时代,人人都有手机,可以随时联系想要找的人,但是这个时代,她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还没有这么灵便的通讯工具,只有装在房子里的座机,要连一根很长的电话线到墙上,想要联络谁,还得让接电话的人去喊、去找。 “涂姨说刚好今天大院有班车到市区,你一会可以直接搭班车回去。”艾嘉嘉补充。 景逍点头表示明白了,也没再进门,转身去马路边等班车。 大院的班车每周会来市区一两趟,有事要办或有东西要采买的,就会搭班车往返。 住在红砖楼里的这些高中生,有时也会坐班车回家,开军车的士兵都认得他们,只要站在路边摆手,就会停下来开车门让他们上车。 到了大院,已经是傍晚,日头坠在西天,像个咸鸭蛋黄。 景逍摸摸自己一天没进食的肚子,蹲在食堂门口等徐向。 徐向是知道班车回院里的时间的,很快就出现在景逍面前。 “逍逍,”他喊,“怎么蹲着?饿了吧,进来一边吃一边说。” 景逍站起来叫了一声徐叔叔,发现徐向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个子还没饭桌高。 “你儿子?”她开玩笑。 原身大概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徐向狐疑地对她看了又看,才道:“不是。” “是你弟弟,亲弟弟。”徐向说。 景逍瞬时被定住。 “弟弟?”她怪叫,“我爹可死了六年了嘿!这豆芽菜是我弟弟?” “我不是弟弟,”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小葫芦。”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景逍带着小葫芦回到红砖楼,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大家都在自己房间里学习,楼上楼下静悄悄,没人发现多了一个小不点,除了景逍的室友张露琳。 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一间是高三的张露琳和高一的景逍,另一间是高二的胡晓和宋梓姗,第三间是阿姨涂芳带着三年级的女儿朱易,以及最近刚来的与景逍同龄的打工妹艾嘉嘉。 “你这是想干嘛?”张露琳双臂环胸,满面不悦。 “我爸妈当初答应我自己住一间,我才肯考一中的,两年都好好的,硬塞了一个你进来。好吧,看在你不爱说话没什么动静的份上,我就忍了,但你可不能得寸进尺,带个奶娃娃进来算怎么回事?” “我已经不喝奶了。”小葫芦说。 张露琳翻了个白眼,“接话还挺利索,他这个年龄,肯定是个吵死人的话唠!” “我不是话唠,我是小葫芦。”小葫芦说。 张露琳冲着景逍挑眉又摊手,意思是:你这弟弟怕不是个傻子吧? 景逍也觉得这孩子有点怪怪的,但她带都带回来了,总不能因为张露琳不同意,就扔到大街上去。 “我保证他不吵你。”她说。 张露琳撇嘴,“你怎么保证?你是把他绑起来啊,还是用抹布堵他的嘴?我虽然不想让他住进来,倒还没恶毒到虐待儿童!” 景逍伸出一只手,在小葫芦面前晃了晃,一股潮汐力使出,从小葫芦的头顶顺到脚底,小葫芦舒服得眯起眼睛,伸手搂住景逍的小腿,含糊着喃喃道:“姐姐……” “啪!”景逍在小葫芦眼前打了个响指,小葫芦半眯的眼睛立刻闭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倒在那里睡着了。 张露琳吓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她结巴道,“你对、对他做了什么?” “看,不吵了。”景逍说。 “你……”张露琳深吸口气,给自己壮胆,抖着嗓子问她:“你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 景逍抬起手,张露琳吓得“啊”一声,捂住自己的脸。 景逍笑道:“你干什么?我这就是简单的催眠,他本来也累了困了。” 张露琳半信半疑地张开五指,露出眼睛从指缝间看她。 “真的?” 景逍点头。 “啊呀,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这个?我都只在外国电影里听到过!”张露琳大叫一声扑过去,要去搂景逍。 景逍急忙推开她,弯腰把小葫芦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床上。 张露琳作业也不写了,跟在景逍身后东问西问。 “所以,这个小葫芦是你妈妈跑了之后,跟别人生的?才四岁?那你妈妈怎么自己不养他?她连你都不养,还好意思把这么小的孩子丢给你养?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妈妈?” “她病死了。”景逍说。 “呃……”张露琳顿了顿,抱怨道:“那不是还有他爸爸吗?怎么也轮不到你。” 其实也不是硬塞给她来养的,她妈妈根本不知道她在大院,只是快病死了,实在无人可托付,当年毕竟当过军嫂,知道这大院是可靠的地方,干脆塞了封遗书在孩子身上,把他扔在了大院。 但是徐向肯管她,是因为她是死去的战友的女儿,而且已经大了,除了吃喝,花不了多少钱。学费没多少,部队负责了,连日常穿的衣服和日用品,也是从部队发放的物资里匀出来的。 小葫芦跟景逍的爸爸毫无血缘关系,但是却是景逍同母的弟弟,徐向是想问问她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小葫芦父亲那边的亲人,她看徐向忙得脚跟碰脚尖,根本没办法管孩子,就先把孩子给带回来了。 “你打算怎么养?”张露琳问,又伸手摸摸小葫芦的屁股下面,“他会不会尿床?” 怎么养?景逍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这么丁点,也吃不了多少。”她说。 张露琳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以为养孩子光喂饱了就行?” “那还怎么养?” “你自己怎么长大的?” 我自己?景逍回忆了一下,就是吃喝拉撒呗,哦,还有练功,虽然她也不怎么太用功。 “我明天让他去学习。”景逍说。 张露琳傻眼了,这室友在说什么? “哒、哒、哒……” 有人用小石子敲玻璃,又轻又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这里可是二楼,景逍纳闷地看向窗子,一张怪笑的少年脸隔着玻璃冲她们挤眉弄眼。 是高三的万启琛,住在一楼,和黄禹一个房间。 他和黄禹的父母都是部队上的大领导,怕他贪玩不好好学习,他妈妈特意嘱咐了涂芳,晚上十点正就把楼门从里面锁上,一楼的窗子也都安装了封闭的防盗网,让这些孩子晚上安心学习,不许私自出入。 可惜这家伙身手比猿猴还好,一楼的门窗走不通,就爬上来敲二楼的窗户。 涂阿姨肯定会告状,胡晓也是个爱八卦打小报告的,原身刚住进来不懂,偶尔给开了一次窗,就被他赖上了。 景逍走过去,拉开窗栓,向外一推,差点把万启琛给推下去。 万启琛机灵地一缩,然后便抓着窗框,敏捷地跳了进来,回手谨慎地把窗户又关上。 “你这丫头,杀人要偿命的知不知道!”他冲着景逍呲牙。 张露琳冲他翻白眼,“谁让你好好的门不走,要跳楼。” 万启琛像看奇景似的看张露琳,“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了?不装聋哑人了?” 张露琳自己住的时候,从来不理会敲窗子的万启琛。 “哎?”万启琛看到床上睡着的小葫芦,“这是谁家孩子?” 转身冲着张露琳坏笑,“你这可玩得有点大了哦,偷偷生了……” 张露琳手指摊开怼在他的脸上,“闭嘴吧你,这是景逍的弟弟。” 万启琛把张露琳的手拨开,好奇地问景逍:“你弟弟?你爸不是走了好多年了?” “人家还有妈呢好不好?”张露琳不屑。 “你妈来看你了?”万启琛又问。 “你怎么这么多话?”张露琳嫌弃,转头又对景逍道:“你怎么不说话?” 景逍耸耸肩,张露琳不等她开口,就一股脑地把情况说了。 万启琛盯着小葫芦看了一阵,说:“我同桌有个妹妹,好像也是四岁,读的幼儿园就在一中后面,要不你明天带过去看看?放在这里,涂姨那么多事要做,也不可能帮你带孩子吧?” 景逍点头,“是个办法。” 张露琳点头,“别说,你还有点用处。” 万启琛很得意,又说:“我同桌他姑还是他姨来着,好像就是幼儿园的园长,我明天让他帮你打招呼,咱们走个后门。” 景逍突然想到一点,“要钱吗?” “什么钱?”万启琛茫然,“走后门的钱吗?不用,我的面子足够了。” 张露琳在他头上拍了一掌,“傻不叽叽的,是问读幼儿园要不要钱,当然要了,学费可不便宜,比咱们读高中还贵,你妈真就只留封信,一点钱都没给留啊?” 万启琛叹口气,“学费我的面子就不管用了。” 景逍也叹口气,“那算了,让他自学吧。” 第二天,景逍让楼下与她同班的伍泽帮她请个假,她带着小葫芦去了新华书店。 工作日,书店里的人很少,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专门陈列育儿成长类的书架。 清早起床时她问过小葫芦,他已经能识将近两千个字,读一些基础书籍足够了。 看看左右无人,景逍让小葫芦在她面前站好,告诉他要认真地看着姐姐不能走神。 运出体内的潮汐力,两只手臂在胸前交叠缠绕,左上右下、左前右后,景逍手指翻飞,给小葫芦跳了一支梳理神识的潮汐舞。 小葫芦很听话,看得很认真。 一舞结束,景逍开始从书架上往下搬书。 《育儿百科》、《锻炼孩子做家务》、《平稳度过儿童敏感期》、《父母教养指南》、《好孩子要做的一百件事》、《培养孩子的独立能力》、《父母必读》…… 一直摞到比小葫芦还高,景逍觉得这些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经过她的潮汐力梳理,小葫芦的大脑将在十二小时内高速全力运作,包括未经人类自然开发的那一部分,他不只很快就能把这些书看完,还能记住不忘。 一日学霸即将炼成。 安置好小葫芦,景逍自己也找了一处社会学、历史学的专柜去看书,她要认真了解一下这个穿来的世界。 一大一小各自用功到天黑,书店要关门了,才牵着手走出来。 “姐姐,”小葫芦说,“书里说有一个地方叫图书馆,可以把书带回家里读,还不用花钱,咱们下次去那里吧。” 景逍点头,“这主意不错。” 想想今天自己看的那些书,原来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知道潮汐力,也没有人会舞力。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是自己那个世界的过去还是未来,或者是一个根本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像宇宙浩瀚有无数不能互知的星球一样。 她有点茫然,但又很快释然。 反正她本来也没觉得自己有改变未来、改变族运的能力,只是族长坚持认为她可以而已。 既然来错了时代,来错了地方,那就算喽,使命和责任什么的,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小葫芦,”景逍忽然想起幼儿园,问:“你今天有没有学到赚钱的知识?” 小葫芦说:“我看到有一本书叫《大富翁》,就摆在书店门口的台子上,明天咱们来看不?” 《大富翁》? 听这名字就很有钱的样子。 景逍高兴地冲小葫芦竖起一个大拇指。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景逍带着小葫芦回去红砖楼宿舍,大家在学校上晚自习还没有放学。 小葫芦吃了晚饭,自己去洗漱干净,还手洗了自己的内裤和袜子,把涂芳和艾嘉嘉看得啧啧称奇,不明白这才一天,一个四岁的娃怎么像是变成大人了一样。 “看看人家!”涂芳教训女儿朱易,“还没桌子高呢,比你这小学生都能干。” 朱易凉凉地回怼道:“人家没妈!” 涂芳气得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赶她回房间写作业。 岚海一高中的晚自习统一在六点半到九点半,四点半到六点半有两个小时的晚餐时间,住得近的可以回家吃饭休息,也可以自己带饭或家人送饭到学校,大部分高三生都会留在学校里,一边自习一边吃晚饭,节省时间。 黄禹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小葫芦睡着了,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张露琳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像以前一样化身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景逍把高一的所有课本翻看了一遍,都记得差不多了,又把开学以来的习题册和卷子快速看了一遍。 自从她开始动用体内的潮汐力后,身体便开始变化,慢慢向最佳状态调整。她去洗了一个澡,出来的时候,被隔壁房间的胡晓看到。 “我靠!”正在梳头发的胡晓梳子和下巴一齐掉在地上,“我靠我靠!景逍你怎么回事?” 景逍莫名其妙地看她。 胡晓整个人凑过来,直接上手去摸她的脸,“你的脸!你脸怎么弄的?你痘痘哪里去了?” “消掉了。”景逍毫不在意地说。 “怎么消掉的?”胡晓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全消了?昨天早上我还看你满脸都是呢!你这是换了张脸吧?” 景逍想了想,从手里拎的洗浴篮里掏出一块用过的香皂。 “就是这个,美容香皂,我才用过两次,五十块,要不要?” 胡晓刚伸手接过来,闻言像被烫到一样甩回了篮子里。 “五十?你开什么玩笑?”胡晓撇嘴,“你怕不是被人骗了吧?哪有这么贵的香皂?” 景逍抬起手,摩挲着自己的脸,无辜道:“应该没骗我吧……” 胡晓看她白嫩嫩的手在同样白嫩嫩的脸上揉搓,终究忍不住心动,犹豫着又伸手把那块香皂掏了出来,举在眼前细看,又放在鼻子下面闻。 “这,这不就是大院里发的香皂嘛?”她狐疑道。 “不是。”景逍斩钉截铁。 “五十……”胡晓开始犹豫,“太贵了,我一个月的零花钱,不能全搭给一块香皂。” 景逍劝她:“你先用,明天早上觉得有效果,再给我钱。不好用就还给我好了,没什么损失。” 胡晓听了,觉得有道理,点头同意。 想想又不太放心,问她:“你在哪里买的?” “邱伊一推荐给我的。”景逍毫不迟疑地报出好友的名字。 邱伊一虽然是高一新生,但是胡晓爱美又八卦,全校漂亮女生和帅气男生就没有她不认识的,想到邱伊一小甜妹的样子,确实可能向景逍推荐美容产品。 胡晓高兴了,拿着香皂就进浴室去试验。 景逍早在香皂里注入了潮汐力,用来洗脸洗澡保健作用不大,但改善肤质却是绰绰有余。 次日一早,胡晓刚一起床,容光焕发地冲进景逍的房间,塞了五十元给她。 张露琳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问:“什么情况?” “爱心捐款。”景逍心安理得将钱塞进小葫芦的衣服口袋里。 好了,小葫芦的幼儿园学费有了。吃过早饭,她带着小葫芦去一中后面的幼儿园。 万启琛陪她们一起过去,报上他同桌的名字,园长还真的是他同桌的姑姑,见小葫芦乖巧可爱,同意先收进来,没有户口本,请徐向以部队的名义开个证明函补过来即可。 填写资料的时候,遇到难题了。 小葫芦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姓什么也搞不清楚。 景逍拿笔对着表格认真思索,“小葫芦,芦小葫,要不你就叫卢小虎吧!” “好听!有气势!”万启琛夸赞。 小葫芦却不太愿意,“姐姐姓景,我也要姓景,不要姓卢。” 景逍无所谓,欣然答应,大笔一挥写下姓名:景小虎。 小葫芦就这样顺利入园了。 幼儿园的前门正对着一中的后门,非常方便景逍早晚接送,景逍极为满意。 回学校的路上,她拍着万启琛的肩,夸道:“不错,有能力有能量!有什么需要我报答的尽管开口!” 万启琛对她神秘地一笑。 “还真有?”景逍惊道,“我就是客气客气!” “你帮我私下打听打听艾嘉嘉有什么喜好。” “干嘛?” “啧!还能干嘛?” “哦!哦……” “嘘——看破不说破啊同学!” 到了班级,邱伊一也被景逍的脸惊到了。 “我的天哪你这脸,昨天是去做美容了吗?你昨天请了一天假,我还以为你真的脑震荡了,想着今天放学去看你。” “附近有剪头发的吗?中午陪我去把头发剪了。”景逍没理会好友的疑问,扯了扯自己又长又浓密的头发。 邱伊一思路被带跑,没再追问她的皮肤,也跟着上手去拉她的头发,不赞同道:“长头发挺好看的,干嘛要剪?你要剪成什么样?” 景逍前后左右看看,班里同学的发型都乱糟糟,前桌没在位置上,桌堂里塞了一张卷成筒的明星海报,海报有点长,一半露在外面。 景逍胳膊一伸,把海报抽了出来,打开看了一眼,满意道:“就这个了!” 学校侧门对着一条小商街,什么店铺都有,两人找了一间看着窗明几净的理发店进去。 理发师看着景逍偷拿出来的海报,又看看景逍,说:“同学,郭富城是个男的。” “我也是男的。”景逍粗着嗓子开玩笑。 邱伊一坐在旁边劝:“景逍你别闹了,咱们学校好多男生剪郭富城这个发型,你要是也剪成这样,穿着校服,都分不出来是男生还是女生。” “你也剪了吧,头发太长伤气血。”景逍说。 “我才不剪郭富城。”邱伊一摇手。 “剪这个。”景逍指着理发店墙上的一张海报,清纯女孩眼瞳黑亮,甜美又忧伤,和邱伊一长得有点像,旁边写着“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邱伊一看着也心动了。 半小时后,穿校服的“孟庭苇”挽着穿校服的“郭富城”走出理发店。 四点半,学生们有回家吃饭的,有去侧门小商街买饭的,高一二班排球队的石蕾路过三班喊景逍去训练,愣是没认出景逍来,以为她不在,自己去操场了。 景逍跟着人流走到学校门口,就见邱伊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件亮黄色的衬衫和牛仔裤,站在马路边。 “你干什么去?”她走过去问她。 邱伊一吓了一跳,见是景逍,慌乱地反问她:“你怎么没去训练?” “训练什么?” “排球啊!” “没意思,不去。你穿成这样要去哪?”景逍继续追问。 邱伊一扭捏了一阵,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韩哲约我去溜旱冰。” 旱冰?景逍想了想,隐约知道那是个什么运动。 “你俩在谈恋爱?”她问。 邱伊一脸腾地红了,拍了她一下,嗔道:“说什么呢!没有!就是同学!你可别乱想!” 正说着,韩哲到了,看到景逍也在,都是一个班的,便客气道:“一起去玩呗?” “好啊。”景逍爽快地答应。 邱伊一和韩哲都没想到她会这么没眼色,但话已出口,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三个人向街对面的旱冰场走去。 这里是一个大型的室内游乐广场,旱冰场占地最大,其他的还有台球、保龄球、游戏机,因为光线昏暗,反衬得这些设备花花绿绿很亮眼。 广场里人很多,有学生也有成年人,男多女少,男人们嘴里叼着烟,烟尘扩散在空气中,在棚顶旋转的五彩灯球照映下,十分迷幻,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韩哲买了三张门票,带着她俩去换鞋。 景逍想去看看其他的设施,便让他们先进去,韩哲觉得她很识趣,高兴地带着邱伊一走了。 景逍逛了一圈,摸清了台球、保龄球、游戏机的规则,回到旱冰场换鞋进去,发现情形有点不对头。 邱伊一的样子显然是不太会溜,小心翼翼向前挪着步。 韩哲看起来比她熟练一些,在她旁边总想伸手去扶,却又不好意思,看起来扎手扎脚的。 几个穿着花衬衫的男青年,踩着轮子溜得飞快,不时地故意路过邱伊一身边挨挨蹭蹭,口里轻浮地吹着口哨,明显是想要占女孩子的便宜。 邱伊一有点害怕,却又想学溜旱冰,怯生生地被几个小流氓慢慢挤到场中间去。 景逍站起来试了试脚感,随意地从入口滑进去,韩哲已经被两个男的连推带搡地弄到角落里,剩下的几个花衬衫夸张地叫着笑着,起哄调笑,以邱伊一为圆心转圈圈。 韩哲不过是个高一的学生,被人强行拖到角落早就怂了,他既不敢和那两个男人对抗,也不敢跑,就那样站在一角巴巴地看着邱伊一。 旱冰场里的工作人员和其他人显然是见惯了,不敢管或是不想管。 景逍脚下一蹬,朝着邱伊一冲了过去,冲到近前,搂住邱伊一的腰,原地转了几圈,让邱伊一适应她的速度。 邱伊一开始吓了一跳,看到是好朋友来了,又惊又喜。 几个小流氓见小美女来了个看不出男女的援手,又想用对付韩哲的招数对付景逍,两个男的滑得越来越近,就要动手来拉她。 景逍把邱伊一推得转了个身,背对自己,她双手掐紧邱伊一的腰,推着她向前滑。 “膝盖略弯一点,”景逍指导她,“两脚分开一点,对,不用动,我推着你走,你自己不要用力。” 邱伊一被景逍推得飞快,眨眼就离得小流氓们远了,沿着场边滑了半圈,邱伊一适应了,高兴地喊着:“景逍你太厉害了!哇!好快好快!” “现在抬脚,像走路一样,左、右、左、右……对,保持频率和力度,继续!” 有景逍帮忙,邱伊一很快就掌握到技巧,再加上景逍一直在后面扶着她的腰,几个花衬衫再次围过来时,她已经不害怕了,溜得很稳。 “玩过贪吃蛇吗?”景逍忽然问她。 “玩过。” “咱们玩个真人版的。” 景逍推着邱伊一滑向离她们最近的花衬衫,她俩速度非常快,在花衬衫哈哈大笑,展开双臂以为她们会撞到他怀里时,景逍带着邱伊一轻巧地转了个身,绕到了花衬衫的身后。 “伸手,推他!”景逍在邱伊一耳边低喊。 邱伊一接到指令,立即双臂平举向前推,花衬衫顿时像个僵尸一样,被她们推着向前疾冲。 邱伊一觉得有趣,咯咯地笑起来。 景逍就这样推着她和花衬衫,绕向另一个花衬衫的身后,不过几分钟,就把这些花衬衫串成了一串。 花衬衫们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觉得后背突然来了一股冲力,推得他们完全停不下来,想干脆坐下来也不能,身体僵硬,像一辆刹车坏掉的跑车,身不由己地向前冲冲冲。 “啊——来人啊救命啊!” “要死了!快停下!d你们想办法停下来啊要死啦——” “哥快转弯!快快快!” “撞了!要t撞了!啊——” 头车花衬衫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裤子,每次快要冲到场边,他身后的花衬衫们就会发出杀猪般的惨烈嚎叫。为了不撞到围栏,他拼了命地在高速中不停转向、转向,真的像一条贪吃蛇,弯来绕去地在场中飞速游弋。 所有工作人员和其他来玩的人早已退避到场外,惊得目瞪口呆。 玩台球、保龄球、游戏机的人也逐渐靠拢在旱冰场边看热闹。 只有邱伊一开心溜得要飞起,咯咯地笑声夹杂在花衬衫们的惨叫中,非常诡异。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景逍停下来时,花衬衫们瘫倒在地,只有出气没进气。 她揽着邱伊一的腰滑出场,换回自己的鞋,商量着吃点东西再回学校去。 “同学!”有人在后面追上来,“同学,麻烦等一下!” 景逍回头看,是旱冰场的老板,刚刚张罗让人把花衬衫们抬出去来着。 “这位同学,”他对着景逍说,“刚刚看你滑得是真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里做个兼职,挣点零花钱?” 挣钱当然有兴趣,景逍装作为难的样子:“我要上课,只有四点半到六点半有空。” “够了,够了!”老板说,“周一到周五,每天这个时候,你只要在场里帮我维持下秩序,当然,有技巧地、和平地维持,如果有不会想学的,你随便带一带,我一个月给你三十,怎么样?” 这些小流氓困扰老板很久了,赶走吧,他们也没干什么违法的事,人家买票,不能不让进;不管吧,正经客人都被他们吓走了,还经常有女孩子的家长闹到这里来,光这个月就被举报好几次,工商税务派出所,轮着班地来查他。 “五十。”景逍说。 “五十太多了同学,你每天才做两个小时。” “那算了。” “……” “好吧好吧,五十就五十!明天就开始!” 景逍答应下来,带着邱伊一向外走。 “三十其实也不少了,”邱伊一低声说,“你还能免费玩呢。” “三十不够小葫芦的学费……糟了!”景逍站住,突然想起来,忘了去接小葫芦了! 幼儿园最晚五点要接走,景逍出校门就是要去接小葫芦的,看到邱伊一打扮成那样不放心,想着跟过来瞧瞧,没想到这么一瞧,就把小葫芦给瞧忘了。 邱伊一还不知道小葫芦是谁,跟在景逍后面呼哧呼哧跑到一中后面的幼儿园,才知道她在这里还有个弟弟,但是小葫芦已经不在幼儿园里了,老师等得太久,着急下班,送他去一中找姐姐去了。 两人又返回学校,才发现小葫芦在操场上跟着排球队玩排球。 他虽然读了不少成长书籍,懂得比普通小孩子多,但毕竟身体才四岁,胳膊伸直了和排球直径差不多,根本没办法垫球,便在场外小跑着拍球。 拍得脸蛋红扑扑,一头一脸都是汗。 “景逍!”排球教练武何喊她,“你怎么不来训练?” “带孩子嘛,我要带孩子!”景逍说着,拽起小葫芦的手就走。 “喂!”教练继续喊。 景逍也不理,装没听见,走得快如风,一转眼就绕过教学楼不见了。 “搞什么?”武何抱怨,“明明是我给带的孩子……” 景逍索性不上晚自习了,带着小葫芦回宿舍吃晚饭。 坐在饭桌上,看着大口吃饭的幼儿园小朋友,景逍有点发愁。 她四点半到六点半去打零工,就没办法接小葫芦回来吃晚饭,虽然路程也不远,但让四岁的孩子自己走回家,除了她和小葫芦,全世界都没人会同意吧。 可旱冰场那个环境,也不适合把小葫芦带过去。 艾嘉嘉听了,主动说:“我每天给高三学生送饭,顺便帮你接回来吧。” 景逍觉得不合适,在高中宿舍楼养个小孩子已经够影响大家了,这种长期的工作,还是不要拜托给别人。 高二今天有活动,不上晚自习,住另一间的胡晓和宋梓姗也坐在饭桌旁慢悠悠地吃饭聊天。 听到景逍说她找了一份兼职,宋梓姗特别感兴趣。 “只要溜旱冰溜得好就可以吗?那我练一练也能去做兼职吗?”她问。 宋梓姗家在农村,她大伯是大院里的军官,因为她读书成绩好,她父母硬是厚着脸皮把她塞到大伯家,以便在城市里读书。 她大伯倒是不反对,难得自家孩子争气,能帮就帮一把,只是大伯娘不太愿意,所以除了学费伙食费,也不会另给她多少钱,她父母却以为自家大哥会全权管了这孩子,也不给她钱,所以她的穷困程度比景逍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听到景逍说可以打工挣钱,她也蠢蠢欲动。 胡晓嗤笑道:“你想什么呢?练一练就能让老板雇你,那钱也太好挣了。” 宋梓姗涨红了脸,说:“那我也可以干别的,又不是只有旱冰场能招兼职。” “干什么?你还会啥?”胡晓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别的不说,就眼前的,做家务你能比得过涂姨?做饭你有艾嘉嘉做得好吃?你吃过她切的土豆丝吧,根根一般粗细,煮的手擀面,从来都是软硬适中。能挣来钱的本事,都不是你随便练一练就行的,招工的老板又不傻!” 涂姨没在,艾嘉嘉正在准备明天的早餐,闻言举起和面的手道:“美女,我可没惹你。” 宋梓姗气得把碗往桌上一顿,饭也不吃了,转身上楼去。 艾嘉嘉摇头劝胡晓:“她又没说啥,你惹她干嘛?” 胡晓翻了个白眼,“我就是见不惯她那个样子,仗着自己成绩好,清高得不行。要么就好好读书考名牌大学争口气,要么就干脆出去打工挣钱养家糊口,天天摆个林黛玉的谱,其实是个晴雯的命!” 小葫芦刚把饭吃完,插嘴道:“我知道林黛玉和晴雯,是《红楼梦》里的,露琳姐姐书架上就有。” 胡晓“噗呲“一笑,夸他道:“小葫芦你不得了啊,懂得可真多。” 然后又撇嘴,“我说错了,她还不如晴雯呢,晴雯好歹有门手艺,能给宝玉补雀金裘。” 景逍看够了热闹,拉着小葫芦上楼学习去了。 她也得继续修炼,虽然这个世界没发现有人会舞力,也不用完成族长交给她的任务了,但是胡晓有句话说得对,能挣来钱的本事,可不是随便练练就行,她也不能麻痹大意。 一直到第二天去学校上课,景逍也没想出特别合适的接小葫芦的办法。 她望着窗外发呆,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像昨天那样,让幼儿园的老师送来给武何教练,她有空给小葫芦改善一下筋骨,说不定武何以为他是个排球天才,主动要帮她带孩子呢。 忽然右后方有人用力踹了她的椅子一脚,以她的身手倒不会被踹倒,但是毫无防备地遇袭也让她心情极度不爽。 景逍偏头向右后方向看去,斜对桌,一个粗壮的男孩子,双眼圆睁瞪视着她。 景逍挑挑眉:有何指教? 男同学粗声粗气地命令她:“你坐矮一点,她看不见了!”用下巴指向他自己的同桌,也是景逍的后桌。 景逍道:“她瞎么?” 男同学一愣,旋即怒道:“你太高挡住她了!” 景逍说:“她哑巴?” 男同学又是几秒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她不好意思说!” 景逍慢悠悠地说:“那你是听到她的脑电波了?” 景逍自己的同桌已经笑瘫在书桌上,离得近的同学也都向这边看过来。 讲台上的老师听到动静,也停下来,问:“怎么回事?谁在说话?” 景逍举手:“老师,我后桌说你站得不够高,她看不见你。” 这是位个子不高的男老师,听了景逍的话,立时脸阴得要渗出水来。 后桌的女生吓得急忙站起来,满脸通红辩解道:“我没有,我没说。” 景逍转过身去看她,“咦?”她说,“原来你会说话。” 帮人出头的男同学气得又伸脚去踹景逍的椅子,景逍知机地跳起来,椅子“咣当”一声歪倒在地上,吓了全班一跳,连男同学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 景逍站在横倒的椅子旁,凉凉地问:“你俩什么关系?英雄救美有点感人哪!” 全班都听到了,哄堂大笑。 女生又气又臊,捂着脸就向门外冲。 老师拦住她,又伸手指了男同学和景逍:“你们三个跟我去办公室,其他同学先自习。” 男同学死死瞪了景逍一眼,听话地往外走。 景逍抬起一只脚,说:“老师,我脚被砸伤了,先去校医室。您批评完他们俩,再让他们来找我道歉,我不急。伊一!”她冲坐在不远处的邱伊一招手,“扶我一把,哎呦,伤得不清,这位同学怕是吃大力丸长大的吧!前天砸头,今天砸脚,我这是得罪了锤子神仙了……” 班里同学想笑又不敢大声,一个个堵着嘴,忍得辛苦。 邱伊一入戏很快,架着景逍一蹦一跳地从教室后门走了。 老师也没办法,只好先带上那两个回办公室了。 两人一直走出教学楼,邱伊一再忍不住,搂着楼前的树狂笑不止。 “景逍,”她说,“那个潘城欺负你好久,你今天终于不忍他啦?真解气!” 景逍耸耸肩,问邱伊一今天能不能帮她接一次小葫芦回红砖楼。 “可以呀!你安心去旱冰场挣钱吧,我正想去你住的地方认认门呢。” 反正半节课也不用上了,景逍索性带邱伊一去了一趟幼儿园,给幼儿园的老师和小葫芦认认脸。 回来之后,发现班主任来过,给那一男一女两个同学调了座位,不再坐在景逍后面,两人也离得很远。 早恋这个杀器还是很好用的嘛,景逍心想。 四点半,二班排球队的石蕾又过来喊景逍去训练,景逍嘴里答应着,趁石蕾不注意,小跑着出了学校,去到旱冰场。 没想到,迎面而来一个坏消息。 “不好意思,同学,”旱冰场老板抱歉地说,“财务说你还未成年,雇你不合法。”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赚钱的门路没了,景逍也没有多沮丧,本就是无意撞上的,不属于她也正常。 她马上又赶去幼儿园,想着如果邱伊一动作慢,能来得及自己接小葫芦。 可惜她到的时候邱伊一已经带着小葫芦离开了。 景逍站在幼儿园院子里,发现有十几个小孩子在屋檐下坐成一排,有大有小,小凳子旁边都放着一个鼓囊囊的小包。 “这些孩子不回家?”她问旁边看护的老师。 老师也背着自己的包站在檐下,听她问起,叹气道:“都是家长下班时间晚,来不及五点来接的。我们也不能放着不管,每天轮一个人陪孩子等。” “要等多久?” “以前还好,最晚的六点之前也能赶过来了,后来家长们发现老师会留下来陪,就放心了,来得越来越晚,迟的也越来越多,有时候老师没办法,直接把剩下的孩子带回自己家了。” 门卫大爷也凑过来唠嗑:“不容易啊,也不给加班费。老师们自家也有孩子要管呢,哪能起早贪□□他们看着?” 老师摇头,“有些也是家长真没办法,下班晚,家里又没有老人。” 景逍琢磨了一下,主动道:“老师,我会跳舞,就在前面一中读书,我爸是烈士,我这人肯定可靠。你能不能问问你们园长,我每天五点半来帮你们带这些孩子上跳舞课,一直到孩子家长来接,每个孩子每次五毛钱,按次付费就行。” “哎,”门卫大爷说,“这主意不错,你们都能正点下班,孩子还能学点东西,一举两得。” 老师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点心动,却又犹豫,“要收费,有些家长可能会不愿意。毕竟我们这么久,都免费陪孩子等着的。” 景逍道:“那这样,我今天先带这些孩子跳跳舞,孩子们如果自己喜欢,家长应该也容易接受。您回头问问园长,如果可以,我明天带身份证、学生证和烈属证过来给园长验。” 老师也想看看她怎么跳,这个时代会唱歌跳舞的老师并不太多,幼儿园里还是以带孩子们做游戏、唱儿歌和简单运动居多,她点头道:“那就试试。” 孩子们既然已经在外面了,景逍便直接带他们到院子里。 大一点的孩子还好,听话地站着不动等安排,小的几个以为要做游戏,有的自顾自胡乱跑起来,有的不开心,吮着手指头哭叽叽。 景逍也不在意,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像是穿了一条短裙。 她准备教孩子们跳潮汐族儿童学的第一支舞。 这支舞动作非常简单,但却是最贴合潮汐力对人体的作用,跳过舞后,孩子们会觉得身体非常舒服,神智也格外清明,舞后的两个时辰最适合学习新知识,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是景逍她们潮汐族人的必修舞。 当然,潮汐族人会运用潮汐力,这里的人不会,效果会弱很多,但是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要放点音乐吗?”老师问景逍。 景逍摇头,站在院子正中央,半仰头朝向月亮即将升起的方向。 “日——月——星——替——春——秋——代——序——” 她用一种极缓慢却极悠扬的声音清唱起来。 站在旁边的老师和门卫大爷都觉得脑中一震,似乎远方有古寺钟声响起,音波一圈圈扩散,涤荡这世间的一切杂音。 几个乱跑的孩子都停了下来,朝景逍的方向张望,哭啼的孩子脸上也变换了沉静的神色,所有人都专注地看向摆出奇怪造型的景逍。 这一句词唱完,十几个孩子居然自动排列为整齐的两排,开始跟随着景逍做舞蹈动作。 孩子的模仿能力是最强的,景逍这些动作看似简单,真正能摆对摆到位却是并不容易,好在只有几个动作,景逍反复地唱跳,孩子们反复地跟跳。 舞蹈并不剧烈,重复了十几遍后,孩子们越跳越整齐,竟然还能跟着景逍一起哼唱起来,十几人的歌声叠加在一起,脆嫩的童声和着景逍的吟唱,虽然没有伴奏,却古朴悠扬,无与伦比地纯洁动听。 老师和门卫大爷都看呆了,来接孩子的家长也痴痴立在大门口,不忍打断这从未见过的美妙舞蹈。 每个来接孩子的家长,都向老师问询。老师还没与园长汇报,不敢擅自作主,只好含含糊糊应对过去,临走时却对景逍说:“你放心,我一定用尽全力说服园长,你明天带证件过来吧!” 园长第二天一早就被十几个家长围住,都在打听前一晚孩子学跳舞的事情。 据家长们反映,昨晚孩子回家后,前所未有地灵动可爱,讲什么都能记住,思路敏捷清晰,饭吃得好,觉也睡得香,只是想不起来那支舞是怎么跳的,都说还想去跳。 园长前一晚已经听值班老师给她讲过了,本来她是完全不同意的,被这些家长热络地咨询,又觉得好像不是不可行。 当然,一天五毛钱的费用,也为家长们所接受。 于是景逍同学在丢掉兼职工作的第二天,又为自己找了一份更赚钱更省力的兼职。 几个高三生都不回红砖楼宿舍吃晚饭,她计划向黄禹借自行车,四点半先接小葫芦送回宿舍,小葫芦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吃饭、洗漱、学习、睡觉,完全不必她操心。 送回小葫芦吃过晚饭后,她再返回来带幼儿园晚走的孩子们跳舞,一个小时往返足够。 预计做满一周,手里的钱就够买一辆二手自行车,别说,这个最开始被她嫌弃的两轮人力车,她现在倒觉得很方便很不错。 据那晚值班的老师说,一般六点半到七点之间所有孩子都会被接走,偶尔有一两个特别晚的,也不会超过七点半。 这样景逍就要晚一点才能去上晚自习,她打算冒充徐向叔叔给班主任打电话,申请迟一点上晚自习,变男声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一切就绪,非常完美。 只是如此一来,她是彻底退出排球队了,她本来也没打算仰着脑袋傻呵呵地混在一堆人里打一个充气的球,但武何教练一直不死心,有空就来班里找她谈,令她不堪其扰。 原身打球有那么优秀吗? 记忆里似乎也没有。 真是头疼。 晚自习邱伊一换到景逍旁边来,还帮她带了一份晚饭。 景逍一边吃,一边听她滔滔不绝地表述羡慕嫉妒之情。 “你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黄禹学长?”邱伊一双眼冒着粉红泡泡,“跟他一起吃早饭、午饭,你好幸福啊——他晚上不回去吃,我今天都没看到他,他可太帅了,比林志颖还帅,简直是尖叫帅——”她摇着景逍的胳膊,摇得景逍勺子里的饭都掉下来了。 “你交门票钱给我,”景逍说,“我每天带你去欣赏他吃午饭。” “真的?”邱伊一高兴得跳起来尖叫,“真的吗景逍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梆梆梆!”班主任站在教室后门用力敲门板,“邱伊一你怎么回事?大家都在安静自习,你鬼吼鬼叫什么?还有,谁让你乱窜座位的?给我回去!” 邱伊一无奈,只能对着景逍各种做表情比手势,恋恋不舍地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晚自习结束,回宿舍的路上,景逍路过一家袜子店还没关门,进去给自己和小葫芦挑了几双,出来的时候,潮水一样的学生们已经散去不见了,街上空荡荡,夜风吹过,卷起丝丝凉意。 景逍走在路上,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些黑色人影。 仔细看,是四五十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大概六七人一排,不太规整的八排,因为路上几乎没有人和车,他们霸占着大半的马路,大跨步向前走,橙黄色的路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半明半灭,有种重型坦克般的压迫感。 潮汐族出某些任务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不会穿他们这么夸张的黑风衣。 景逍好奇心起,跟在他们身后,想看他们去哪里,要做什么。 大概走了四五百米,黑风衣们转了一个弯,进了一条还算宽的辅路。 忽然叫喊声四起,他们和迎面而来的一帮人厮杀混战起来,那帮人倒并没有统一着装,两方的人都不知道从身上什么地方掏出砍刀和粗木棒,狠厉挥舞砍打,每个人都毫不手软。 景逍敏感地闻到空气中有了血腥的味道,撞击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这打斗,也忒原始粗暴了点吧…… 景逍觉得无趣,转身就要离开,她转得太急,跟在她身后的人毫无防备,被景逍撞进怀里。 景逍仰面一看,居然是黄禹。 黄禹像是极度怕被人发现,食指抵在景逍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另一只手拉起敞开的校服外套,将景逍拢在里面,就这么半搂着她,安静而迅速地退到主干道。 打斗的声音远了,黄禹才松了一口气,把景逍从怀里放开。 “你怎么……” 话没说完,黑暗里突然出现一根木棒,劈头就向黄禹头上砸下来。 恶徒在黄禹身后,黄禹自己没发现,听到风声已经来不及反应。 景逍却用余光看到,跃起一脚,从黄禹腰侧踢出,行凶的人被踹跌出去好几米。 木棒“叮叮咣咣”滚在地上,听那声音就知道十分沉重,真被敲中了头,估计不死也成了傻子。 景逍一时情急,在黄禹面前暴露了身手,黄禹却顾不上这些,拽起景逍的胳膊一路狂奔,一直奔到一条两边灯火通明满是夜宵小店的街才停住。 想想还是不放心,干脆挑了一家食客多的店,闯了进去。 明亮的灯光、烟味、烧烤味、人声扑面而来,给了黄禹回归正常环境的安全感,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指着旁边的凳子让景逍坐。 “请你吃点肉串,压压惊。”他说。 景逍晚上本就没吃饱,此时闻到肉香肚子条件反射地咕咕叫,黄禹说请客,她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刚救了他的命。 大马金刀地坐下,拿起简单的菜单看了一眼。 “这一页吧。”她认真地点菜。 黄禹愣了一下,忍不住笑,按她的要求找服务员点了一桌子烤串,两人吃起来。 “你怎么不回宿舍,去那里干什么?”黄禹问景逍。 “没见过,跟过去看看。”景逍咬着串含糊地说。 黄禹把头凑过去,低声说:“以后见到,能躲多远躲多远,这些人,杀人都不用偿命的。” 景逍点点头,问他:“你怎么没骑自行车?” “扎了,去修了。”黄禹后怕,“幸好没骑,不然都没人发现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景逍心说,我一个人本来不危险,因为你来了才变得危险的。 “你四点半不回去吃饭,那个时间自行车借我骑几天吧。”景逍说。 “可以,”黄禹一口答应,“你去干嘛?你不是排球队的?那个时间不用训练?” “找了份小时工,挣钱。”景逍随意地说。 黄禹想了想,说:“你们排球队正准备参加全省高中联赛,前三名都有奖金拿,第一名据说是巨款。” 景逍眼睛一亮。 她喜欢巨款。 没想到打那个白气球还能挣钱,怪她见识短浅。 黄禹看她那样子,明显啥也不知道,继续解释道:“我同桌是体育生,也在排球队,是她说的。她倒是对奖金没兴趣,她是要争保送大学的体育生名额。你明天可以去问问教练。” 景逍点头,说:“自行车我不借了。” “怎么了?” “去挣巨款!” 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景逍早自习前去二班问了石蕾,果然省联赛前三名是有奖金的,但是只有上场的队员才有,不是所有排球队员都有份。 看来不止要去训练,还得表现突出。 涉及到大学名额的保送,教练从人性化的角度考虑,会尽量挑高三的队员,其次高二,最后才轮到高一。一共六人上场,加上候补也不会超过十二个人,竞争激烈呀。 景逍陷入纠结,她想去打比赛拿钱,只要她在场,千方百计也会让岚海一中得个第一名,拿到巨款大家分钱。 但是她又要去教小朋友跳舞,这是个长期工作,钱来得稳定又轻松,绝不能放弃。 思来想去,只能硬顶着武何教练的压力,每天参加一个小时的训练,四点半到五点半,最后那半个小时赖过去,偷偷跑路。 小葫芦就不送回宿舍了,跟着自己在幼儿园学跳舞,两人毕竟是一个妈,小葫芦的体质非常适合练潮汐舞,她打算先给这孩子打个基础,后面看他的品性和资质,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培养。 下午训练要穿短款运动服,景逍跟着石蕾去更衣室换衣服,被砸那天她因为被老师留堂,来不及换,才穿着校服去打排球,结果就拖了这几天。 就这,还是看在奖金的份上才来的。 更衣室很小,几个女生在里面挤进挤出,匆忙换衣。 “喂!”一个女生凶巴巴地走过来,冲着景逍嚷,“你是不是偷了我的钱?” 这女生叫周玥,高二,因为球打得不错,在队里自视甚高,最爱对高一的学妹们颐指气使,对高三的学姐也常常阴阳怪气。 景逍没理她。 她又不叫“喂”。 周玥见景逍像看不见听不见她一样,怒火中烧,上前用力推了景逍一把,骂道:“问你话呢,你聋了?” 景逍最讨厌别人对她动手动脚,体内潮汐力一个反弹,周玥像推到弹簧上一样,被弹力冲得向后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空间本来就不大,女孩子们也不能装作看不见,纷纷围过来问怎么了。 周玥索性就坐在地上,伸手指着景逍喊道:“你是女土匪吗?偷人钱,现在还打人!” 高三的陈倩茹走到景逍身边,低头对周玥道:“周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景逍没偷你的钱,也没打你,反倒是你,上来就骂她,还推她,到底谁才是女土匪?” 陈倩茹是队长,球打得最好,平时说话又很温和,没有跟谁特别好,但也没对谁特别差,队员们都很服她,轻易不得罪她。 周玥抱怨道:“队长你为什么向着她说话?” 陈倩茹说:“我没向着谁,我说的是事实,唐英兰,”她叫周玥在队里的好朋友,“你拽她起来,快点出去训练了。” 周玥没等唐英兰来扶,自己站了起来,叉着腰强横道:“她明明就偷了我的钱,我丢了二十块,那是我攒了要买林志颖磁带的钱,队长你让她还给我!” 景逍突然开口道:“钱在你内裤的夹层里。” 周玥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更生气了,“景逍你说的什么屁话!” 景逍一本正经道:“你说钱被我偷了,我说钱在你内裤里,怎么大家同样说话,你说的就是真话,我说的就是屁话?” 周玥一直欺负原身,从没想到景逍会这么伶牙俐齿对付她,一时想不到如何反驳,梗着脖子叫道:“就是屁话!你把钱还我!” 景逍凉凉道:“你脱了内裤给大家看,到底谁在说屁话。” 陈倩茹拍拍景逍的肩,劝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周玥你没有证据,别冤枉景逍,她几天没来了,怎么可能拿你的钱,你自己回头好好找一找。” 周玥气道:“就是她被球砸的那天丢的,她那天来得最晚,不是她还有谁?当场不就遭报应了吗?还有,我班有人看到她去溜旱冰,她穷得袜子都买不起,脚上全是洞,哪来的钱买门票?肯定是用我的钱!就是她!” 围观的队员们听了,觉得周玥说的过分,七嘴八舌指责她。 “哪有这么乱猜的,景逍那天根本没来换衣服。” “钱丢了告诉老师吧,不能说人家没钱就会偷拿你的钱!” “溜旱冰跟偷钱有什么关系,这也太牵强了……” 周玥听大家都向着景逍说话,气得哇哇大叫。 她们这么一耽搁,武教练不耐烦了,站在女更衣室门外喊:“都干什么呢?还不去训练?!” 陈倩茹领头答应了一声,张罗着让大家赶紧出去。 周玥站在更衣室最里面,还在吵嚷着让景逍还钱,忽然两腿一凉,运动短裤的系绳断成好几截,直直掉落到脚脖。 她刚要伸手去提,屁股一凉,内裤的松紧绳也断了,内裤也掉了下来。 周玥窘得要死,手忙脚乱地把内外裤都拎上来,却只能一直抓着,否则就光屁股了。 正在考虑怎么办,短袖忽然裂成前后两片,飘飘忽忽落到地上。 她忙腾出一只手去捡,刚一弯腰,文胸后面的勾扣崩开,马上也要跟着滑落。 周玥一时顾此失彼,左手在小腹处揪着短裤,右手捂在胸口摁住文胸,整个人弓成一只被剥了一半皮的水煮大虾。 偏偏大家都已经出去了,只有她一个人留在最后,虽然没人看到她这狼狈样子,但也没人来帮忙解救她。 她拼着没人看见,摘下手腕上的钥匙去开衣柜,打算换回校服,谁知刚把钥匙插进去,就听“咔”一声,钥匙断在锁芯里面了。 啊——怎么这么倒霉啊——真是要疯了! 景逍施了个小手段让周玥崩溃,但她自己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武教练让陈倩茹带着队员体训,她才知道原来每天一个半小时的训练,前面一个小时都是体能训练,后面半个小时才是练球。 那她岂不是天天练体能?这可不行啊。 “教练,”她凑到武何身边,“我体能很好,不用练,我可以直接练球。” 武教练一瞪眼:“你说好就好?你是教练我是教练?快去跑步!别偷懒!还有,你这剪的什么发型,让人分不出是男排还是女排!” 原身被选入排球队,是因为她初中期间一直在学校打排球,基础不错,但跟其他队员比,水平只是一般,并没有特别优秀。 武教练自然不知道景逍身体里换了一个有异能的人,对待队员们一视同仁。 景逍却不愿意浪费时间,她五点半是一定要去幼儿园教跳舞的,必须尽早把教练搞定。 “这样,”她说,“咱们说了都不算,你给我做体能测试吧!” “嘿,你还来劲了!” 景逍坚持道:“教练你今天给我做体能测试,如果我没问题,今后我就不用体能训练,纯练球。” “今天通过,明天不一定通过,我总不能天天给你做测试。”武教练不同意。 “而且,体能要想保持,必须天天练。难道你考了一次一百分,就不用再上课写作业了?” 景逍磨了半天,教练都不同意,催着她去跑步。 她翻来覆去想着这个问题,索性换个思路,道:“那换一下,我只参加体能训练,不练球。” 武教练被她的话气乐了,“你不练球,这是跑我这里来增强体质来了?” 景逍昨晚决定回来训练后,好好回忆了一下排球技巧,她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而且她身具潮汐力,动手脚改变空气流速进而改变排球走向,别人绝不会发现。 可以说,她上场,只会赢,不会输。 “发球、垫球、传球、扣球……教练您随便考,我保证百分百指哪打哪!”景逍夸下真实的海口。 武教练被她磨得没了脾气,带她进入排球场地。 先是发球。武教练在对面各种偏角划圈,景逍准确无误地发球到圈内,接连十个。 武教练有点惊到了,上周景逍还不是这个水平,差得远呢。 接着考景逍一传,武教练在对面发球,同时大声喊号位,景逍一个人跑全场,不仅要接到球,还要垫到教练喊的号位上。 十个球,无一失误。 武教练神情有点凝重,继续考察了二传和扣球。 “怎么样?”景逍脸不红气不喘,平静地问教练,“这水平可以不体训或者不练球吧?” 教练看着她,想着她刚刚的表现,默默出神。 景逍趁热打铁,道:“反正我每天只训练一个小时,体训或练球都无所谓,您看着安排吧!” 武教练把景逍带到操场边的台阶处坐下,指着不远处练短跑的几个学生问她:“景逍,你知道排球和田径比赛的区别在哪里吗?” 没等景逍回答,他继续说:“你的弹跳力、反应速度非常出色,比我预想的好太多。但是你要知道,排球是一项团体运动项目,你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发球、垫球、传球、扣球,规则也不允许。你个人技术再好,也需要与其他队员严密配合。如果你的技术太好,甚至会因为与其他队员不匹配而影响成绩。” “我们每天的训练,不只是单纯地体能和练球,更多的是要磨练你们之间的默契程度,这不是你指哪打哪的水平能够取代的。” “所以,”景逍道:“我不能只练体能或只练球?” “不能。” 得,没谈拢! 景逍认命地去跟着其他队员做体能训练,快到五点半的时候,她趁着没人留意,还是跑了。 开玩笑,挣钱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好么! 五点半,景逍准时到达幼儿园大门口,昨天的那位值班老师特意留下来等她。 “景逍,”老师已经知道她的姓名,“今天已经跟所有家长介绍过这个学跳舞的项目了,昨天那些小朋友都留下来要继续学,其他的孩子就听凭家长自愿,收费标准已经说过了,都能够接受。” 景逍早知道会是这样,点头感谢这位老师,带着十几个小孩子加上小葫芦进了教室。 昨天是临时尝试,今天正式开始就不方便继续在室外了,光线暗不说,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还是要进去室内。 园长特意将一楼最靠近门口的大教室安排给景逍,教室有一面是落地玻璃窗,方便家长来接的时候知道孩子在哪里。景逍最后离开的时候,只需要跟门卫大爷打个招呼,大爷会进来关窗锁门。 舞蹈与前一晚一样,舒缓而简单,带着令人神识净化的韵律。 十几个小孩子像长着翅膀的天使,嫩白的小手跟着景逍摆动,舞姿简洁而纯粹。 景逍一个转身的动作,余光瞄到玻璃窗外站着一个熟人。 黄禹。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外面手舞足蹈,隔着玻璃跟景逍学跳同一支舞。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景逍一直不能确定自己身处什么时代,或者说,什么世界。 景逍来的地方,也是地球,也是七大洲四大洋,语言、时间计算方式、食物甚至地名,都与现在这个九十年代差异不大。 科技水平要高很多,但也保有一些更古老的习俗。 这个九十年代的样子,熟悉又陌生,并不在她们的历史记载里面。 而最大的差别,是这里没有潮汐族,也没有潮汐族赖以生存和骄傲的舞力,这里的舞,就是纯粹的舞,只是一种表演形式,看着美看着愉悦是这里舞蹈最大的作用。 在景逍的世界里,潮汐族曾是最有权势和地位的存在,因为只有潮汐族的人,才会使用天地间无所不在的潮汐力,并通过世代相传的舞,将这些无形的力化为有形,小可隔空取物,大可拔山填海。 潮汐力并非巫术,而是科学。 它来自宇宙中所有星体对地球的牵引力。 越遥远的星球,引起的潮汐力越微弱,对地球影响最大的只有日月,其中,离地球最近的月亮是地球潮汐力最强大的制造者,能量几乎是太阳的两倍。 景逍她们所运用的潮汐力,准确来说,应该称为月潮汐力。 月潮汐力亿万年来作用在地球所有的生物和非生物上,小到细胞,大到山川,无不是月潮汐作用下的产物,符合月潮汐力的秩序与韵律。 所有的生命始发于海洋,海洋里的每一滴水都蕴含着月潮汐之力,地球上所有的生物,从远古诞生那一刻起,就镌刻着潮汐力的基因,无一可免,万物之灵的人类,也不例外。 上到智慧人类,下到海洋蠕虫,即便是生殖排卵都需贴合月潮汐规律,若想直观感受月潮汐的力量,可以前往钱塘江边观潮,那是世界上最大、最危险的涌潮,是月潮汐力最著名的外化展现,海水涨退潮亦是如此。 不知从哪朝哪代起,这些存在于天地间无色无形的力,为拥有特殊体质的人所掌握,他们通过修炼,逐渐总结出一些肢体动作,演变为舞。以舞的形式运用体内蕴藏的潮汐力,则被称为舞力。 再后来,潮汐族越来越强大,能人备出,谱写了与舞力相配合的辞与调,歌舞齐作,能将潮汐力发挥出人类难以想像堪比天斧神工的作用,那曾是属于潮汐族的盛世,歌与舞,代代相传。 但是潮汐族在传承上有一项弱点,与其他族不同,潮汐族并不是血脉相承,而是将具有潮汐力体质的婴孩收进族里,培养为一代代族人。 没有血脉的天然情感束缚,潮汐族逐渐出现分支,越分越多,越分越乱,不仅削弱了本族的力量,而且陆续为不同立场的权势所用,在权力斗争中,不断自相残杀。 本族即便历史久远、根基雄厚,也终于在权力倾轧中被奸人利用,全族面临灭族之灾。 景逍并不是族内舞力最强的,相反,她天性懒散,处事随性,不爱守族内规矩,常常被族中长辈教育训斥。 但她的天赋却是族里最高的,她的师兄从小勤学苦练,舞力远超于她,但是月属阴,男属阳,男性在月潮汐体质方面,天然要弱于女性,这也是族长在最后关头坚持选择送景逍去改变族运的重要原因。 景逍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承担如此大任的能力,尤其来到的还是一个完全没有舞力者的地方。 这里交通和通讯都不方便,国与国间的交流远比不上她的世界,连网络搭建也是刚刚起步,景逍想要了解岚海市以外的情况,只能靠在她的世界早已绝迹的报纸。 据说还有电视,但是不能自己选择和搜索节目,只能电视台播什么就看什么。宿舍楼里没有电视,家长们怕耽误孩子们学习,不肯安装。 所以景逍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无从下手。 那就只能先活下去,顺便就近培养几个小孩子备用,万一有一天发现自己判断失误,遇上敌对势力,也不至于孤军奋战。 潮汐族都是自小培养,少有成人才开始修炼,因此看到黄禹有模有样地学跳潮汐舞,她一时错愕,停了下来。 黄禹见她发现了自己,友善地朝她摆摆手。 陆续有家长来接孩子,大人们都对孩子念念不忘的跳舞感到好奇,景逍不好扔下孩子们,便仓促回摆几下手,去跟家长做交接。 等孩子们都被接走了,她将收到的钱放进校服口袋,带着小葫芦走出来,才发现黄禹还没有离开。 “这就是你找的小时工?不错啊!”黄禹说,抬手比划了几个舞蹈动作。 “你不用上晚自习?”已经过了六点半了。 “高三比较自由。” 也是,景逍想,这是个学霸,长得又帅,老师面前一定很好说话。 不论什么时候,能力都是硬道理啊,硬气的道理。 黄禹把自行车钥匙给了景逍,让她载着小葫芦回宿舍楼吃晚饭,再骑回来上晚自习。 景逍中午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给班主任打过电话,模拟徐向叔叔的声音,向老师说明景逍因特殊原因,晚自习会适当迟到一些时间。 小卖部的老板满脸诡异地盯着她打完电话,看她顶着郭富城的发型,努力回忆她刚进来说要打电话时,声音到底是男是女。 班主任虽然电话里没说什么,其实心里很不高兴,见景逍进教室已经快七点半了,板着脸在走廊教育她一晚上,让她自己的困难自己克服,不要影响到其他认真学习的同学们。 景逍频频点头应是,态度良好。 第二天仍是七点半才回教室。 班主任怒了,次日课堂上突然把她喊起来训斥。 “你刚刚在干什么?” 班主任叫李齐,教高一三班和四班的英语,是位中年男老师。 景逍被问得莫名其妙,“在听课。”她站起来老实答道。 “听课?”李齐阴沉着脸,声音提高了四五度,“看着窗外听课吗?两眼望天听课吗?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还满嘴谎话!” “我没看外面,也没撒谎。” 景逍已经意识到这位李老师是心情不好,在故意找她的茬。 “还嘴硬?”李齐将手中的粉笔狠狠掰断,用力摔在地上,“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好,那你说说,我都讲了什么?” 景逍眨眨眼。 然后从李齐进教室以后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像录音重播一样全部复述一遍,语音语调都模仿得一模一样,一直说到“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好,那你说说,我都讲了什么?” 然后停了下来,满眼期待地望向李齐。 全班同学都把头埋进书桌下捂嘴狂笑,只有班主任一个人脸黑成了锅底。 “把你给能耐的……”李齐咬牙切齿。 “不要仗着记性好就狂妄,只是会记有什么用?死记硬背,永远是最无效的学习方法!老师在课堂上教你们的,是学习方法,是思考方式,你这样死脑筋背诵,不会灵活运用,考试永远不会得高分!” “会得高分!”景逍认真反驳。 她不想再忍了,她发现这位老师极度情绪化,根本没有想要讲道理的意思。 “高分?”李齐嗤笑,“就你?期中考试考了全班第……”他一时想不起来景逍考了多少名,但肯定不是前面三分之一,他印象中景逍的成绩一直很靠后。 “第三十八!”那个踹她椅子被调座位的男同学潘城幸灾乐祸地喊道。 “三十八!”李齐接过话,继续挖苦景逍,“全班五十个人,请问你是考了多高的分才能排到三十八名?” 景逍毫不在意,淡淡地说:“人要学会往前看,这位老师,我下次会考高分。” “下次?”李齐语气夸张,“得,也别下次了,你这就跟我去办公室考试,这次就是你的下次。其他同学自习。景逍出来!” 邱伊一担心地望着景逍,景逍无所谓地拿起自己的笔,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 李齐觉得这个学生太目无尊长,以前看着又老实又安静,以为是个自卑的农村孩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刺头,他非要杀杀她的狂妄不可。 李齐从隔壁桌高二英语老师那里借了一套卷子,摔在自己桌子上。 “来,做吧,下节课我给你请假,我看看你这个‘下次’到底能得多高的分!”李齐指着自己的椅子让景逍坐下来做卷子。 景逍这几天晚上已经借了张露琳的课本,把高二高三的内容全都过了一遍。 这里的教材难度,远不如她那个时代,尤其是英语,几乎全是词汇和语法题,听力也非常简单,口语、应用、文学赏析、军事科技、小论文全都不考,对她来说,真的就是小菜一碟。 只见景逍拿起笔,随意地在卷子勾勾写写,十分钟后,她抬头道:“答完了,下节不用请假。” 李齐目瞪口呆,喝斥道:“你乱写什么呢?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个学生,老师不能考察你学习程度了是不是?你可以偷懒,可以笨,可以学不会,但你学习态度必须端正!你还是烈士子女是吧?你对得起你为国牺牲的父亲吗?” 景逍把卷子拿起来,一把塞进李齐怀里。 “对过答案再发脾气,对不起为国牺牲烈士的,不一定是我。” 两人正僵持,高二英语老师忙上来打圆场。 “我看看,老李,别发火,小心血压,孩子嘛,慢慢教,我来帮你看,你坐一会。” 说着把卷子拿过去,瞄一眼,就愣住了。 他刚批完这套卷子,答案烂熟于心,一眼看过去,前面的选择题全部正确。 他忙回到自己位置坐下来,拿笔从第一题开始批,不到一分钟,他呆呆地抬头看李齐。 “李老师,”他木木地说,“全对,满分。” “什么?”李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望向同事。 同事点点头,把卷子举起来朝他摇了摇,上面全是红色的对号。 李齐不淡定了,这怎么可能? 景逍的英语成绩绝对没有这么好的,但是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做的卷子,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 但是同事也不可能骗他。 李齐咬咬牙,对景逍说:“你跟我来。” 带着景逍到隔壁理化组,问数学、物理、化学老师各要了一套卷子,随便找了张空桌子让景逍坐下。 “把这些做了,下节课我帮你请假。” 景逍也不抗拒,听话地坐下来答题。 她就是想震慑一下这位不理性的英语老师,如果一次性把全科老师都震慑到就更好了,她也可以像黄禹那样在学校里享受自由了。 要不要剪一个黄禹那样的发型呢?好像也蛮帅的,不比郭富城差。 她一边想着,一边把三套卷子全部做完。 数理化不像英语,英语大部分是选择题,写字不多,这三科却是要计算和写步骤的,所以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没有英语那么夸张,但还是在下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时答完了。 因为她写得太快,数学答到四分之一时,数学老师就凑过来站在她身后看。 然后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也围了过来。 接着全年级的数理化老师都凑了过来,隔壁的高二英语老师早就赶过来瞧热闹。 所以根本不用批卷子,李齐看这些同事的表情就知道:景逍全做对了,全部满分。 景逍在铃声中站起身,只拎着她自己的那支笔,淡淡道:“我回去上课了,我说过,不用请假。” 踩着轻快的步子扬长而去。 留下挤作一堆的老师们面面相觑,像是一大捆没有种开的树苗,看着繁密热闹,却静默无声没有活力。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从这一天开始,各科老师再也没有管过景逍上晚自习的时间。 这件事不知从哪个爱八卦的老师嘴里传了出来,震动了全年级,三班的同学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每天像看怪物一样看景逍,之前爱欺负她的、嘲笑她的、看不起她的,都自觉地收敛起来。 邱伊一也扯着景逍追问,得知确有其事后,惊叹连连。 只有武教练,对景逍只参加前面一个小时的训练极为不满,每天快到五点半就盯着景逍,但是没有一次能够盯得住,景逍仍旧五点半准备去挣钱。 全省高中排球联赛只剩下一个月的准备时间,非常紧张,武教练特意找了校主任说项,允许排球队员们每天多练习半个小时,四点半到六点半,六点半之后留出十五分钟吃晚饭,再回教室上晚自习。 这样一来,景逍缺席的训练时间反倒是更久了。 这日难得家长们来得都早,六点就全部把孩子接走了。 黄禹自告奋勇去送小葫芦,景逍跑回排球场参加最后半小时的训练。 武教练看到她,很想骂她,但是训练时间紧张,他又不愿占用其他人的时间,只好对着她瞪了又瞪。 但景逍很争气,教练安排她一传,她每一个球都接得稳当,传得到位。 武教练看她的样子像是有点得意,心中更气,又安排她去二传,景逍同样把每次进攻组织得清清爽爽,队长陈倩茹是主攻手,景逍传给她的每一个球都恰到好处,让她扣得舒服又过瘾,不禁连连夸赞景逍,换位时更是展开双臂拥抱她。 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周玥在场上看着,心情极度不爽。 她非常讨厌景逍,同时也非常妒嫉陈倩茹。 陈倩茹本来就是体育生,进岚海一中就是体育加分进来的,平时文化课都只上一半,花很多时间在训练上,现在高三了,更是准备在省联赛大展身手,以出色表现获得保送大学的资格。 目前看来,很有希望。 武教练也很重视她,所有资源都在向她倾斜。 周玥才高二,与陈倩茹不存在竞争,但她就是看不惯陈倩茹用那么多时间训练,她觉得陈倩茹球打得好完全是时间堆出来的,天赋根本不如她,但是她们这些队员却在武教练的偏心下,沦为陈倩茹的陪练。 她球打得好,长得也不错,田径队的几个学长都对她有好感,她平时在队里霸道惯了,除了陈倩茹其他人都不敢跟她争。 景逍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甘心受她欺负,但景逍体训后总是失踪,完全不参加练球,她也不再把景逍放在眼里。 只有陈倩茹,是个软刀子,看似温和有礼,对队员不偏不倚,实则牢牢霸占主攻手的位置,任谁也不能动摇。 周玥也是主攻手,但是有陈倩茹在,她总是被压制着,偶尔抢了陈倩茹的风头,也会被武教练批评教育,她很不服气。 如今再看这两个最讨厌的人,一拍一合打得亲密无间,她更是怒从心头起。 看准陈倩茹起跳的时机,她装作跑动中收不住步子,一头撞向陈倩茹。 陈倩茹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撞她,在半空中毫无防备地摔了下来,右脚当即扭成可怕的角度,右肘到右掌更是一片擦伤。 所有队员立时惊叫起来,全都奔向倒在地上的陈倩茹。 武教练也跑了过去,一看陈倩茹的脚就知道要糟,这明显伤到骨头了,这样的伤,肯定是不能参加一个月后的联赛了,太可惜了! 周玥一副慌乱害怕的样子,跟着大家一起蹲在陈倩茹身边,掉着眼泪道:“对不起,队长,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用力过猛没收住……” 没人顾得上听她在说什么,都乱哄哄地围着陈倩茹,问队长怎么样了。 陈倩茹痛得要命,眼泪就在眼眶里滚,话都说不出来,咬紧牙忍着。 武教练道:“先送她去校医室,小心不要碰到她的脚,我去申请车,这个伤恐怕要去医院。” 说完就朝教学楼里跑去。 剩下的队员七手八脚搀的搀、拽的拽、扶的扶,想把陈倩茹弄起来,又怕碰到她的脚,这么一群人,愣时没能拉起陈倩茹。 周玥还在嘤嘤嘤,大家平时就对她心有微词,现在更是烦得要命,没有一个人理她,只有她的小跟班唐英兰在旁边搂着她安慰:“别哭了,你也不是故意的,球场上哪有个准呢?碰伤摔伤都很正常,你不要再自责了……” 景逍和陈倩茹没什么交情,但是上次在更衣室陈倩茹作为队长,在态度上明显偏袒她,刚刚两人球打得也非常默契,再加上这个坏心眼的戏精周玥一直在旁边嗡嗡嗡,她实在不耐烦。 于是上前把众人拨开,背向陈倩茹蹲在她身前,左手挽陈倩茹的左臂,右手环住陈倩茹右大腿外侧,一个使力就将她背在自己身上。 然后轻松站起来,迈步向校医室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远处闻听动静要跑过来支援的田径队也愣在半途中,两大群人就这样目送着景逍背着陈倩茹,步履矫健地逐渐远去。 校医老师正准备下班,看到她俩像连体人一样走进来,吓了一跳,忙让景逍把陈倩茹放在诊床上。 校医还以为景逍是男同学,待她把陈倩茹放下,抬起头,才发现竟然是个比陈倩茹还矮一点的女生。 “哦哟,”校医忙中感叹,“你这个女同学力气不小啊!” 然后帮陈倩茹检查右脚踝,判断应是骨折了,又处理了陈倩茹右臂和手掌的擦伤。 听到校医说骨折,陈倩茹忍了一路的泪终于劈里啪啦掉了下来,骨折意味着至少要养三个月到半年,伤好后也不一定能马上参加训练。 她努力了两年半,只为这一个保送机会,就此全部付诸东流。 陈倩茹越哭越伤心,校医还以为她是因为疼得受不了,告诉景逍:“同学你安抚安抚她,我去帮她申请车,送她去医院拍片子。” 景逍本来送完了陈倩茹就要走的,但是看她哭得这么厉害,校医又说要出去,总不能把重伤员一个人丢在这里,太不人性,她便坐在陈倩茹身边。 哭得这么凄惨,不知道怎么安慰,要不给她治好了吧。 景逍伸出手,按向陈倩茹的右脚踝。 还没运力,武教练闯进来,喊道:“车来了,走吧!去医院!” 发现这里只有陈倩茹和景逍,愣了一下,“就你们俩?” “校医老师说去申请车了。”景逍乖乖答道。 “你怎么上来的?”教练问眼泪止也止不住的陈倩茹。 校医室在三楼,教练没想到陈倩茹这么快被送过来,手臂上的伤明显都处理过了。 陈倩茹完好的左手臂一伸,指着景逍哽咽着道:“景、景逍背我上来的。” 武教练不太相信地看向景逍,他知道这孩子体能好,但是毕竟是个女孩子呀,个子还没陈倩茹高。 景逍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过去,再次把陈倩茹背在了身上。 武教练眼见为实,这也不是多问话的时候,于是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景逍一起去医院,回头我给你们班主任说。” 景逍就这样第一次坐上了九十年代的四轮小轿车。 体会是……真心不怎么舒服。 到了医院看夜门诊,这个时间只有值班的医生,给陈倩茹拍了片子,确诊是骨折,当场打了石膏,裹得白白厚厚胖胖的,像穿了一只笨重的大靴子。 景逍她们作为潮汐族人,很少生病,即便伤到,也会自己医治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骨折打石膏,非常新奇,忍不住上手摸来摸去。 陈倩茹受到巨大打击,完全不想说话,虽然不再哭了,整个人却蔫得像棵脱水的白菜,呆呆地萎在诊疗椅上动也不动。 “小茹——小茹——”一阵呼天抢地的声音传来。 景逍抬头向门口看,一个长发披肩的中年女性哭喊着扑到陈倩茹的身上。 长得很像,一见便知是母女。 母女俩想的都是不能参加联赛,失去保送资格,抱头痛哭。 武教练自然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垮着一张脸,也像是要哭的样子,疲惫地靠在门边等着。 只有景逍,她不知道这次受伤对陈倩茹的严重性,见她明明在球场上很坚强,现在却哭了一场又一场,像是甩干桶里的湿衣服,总是哗哗地流眼泪,忍不住问道:“队长,真那么疼吗?” 陈妈妈毕竟是成年人,听到旁边小女孩的声音在问,急忙收住眼泪,转头对武教练说:“教练,辛苦你了,我带了车过来,你们早点回家休息吧。” 武教练满面愧疚,向她道歉:“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孩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实在对不起。” 陈妈妈摇头:“球场上难免冲撞,小茹打了这么久的球,我们都知道的,不怪你。” 说完要扶陈倩茹起来,却发现她的脚不能落地,另一只脚也站不太稳的样子。 陈妈妈忙喊司机过来帮忙,司机是个男青年,对着陈倩茹扶不好扶、抱不好抱的,也很是尴尬。 景逍本就在旁边,见状只好又走到陈倩茹身前,熟门熟路地把她背起来。 陈倩茹忙说:“妈,这是我的队友景逍,我受伤后,是她背我去的校医室,也是她背我来医院的。” 陈妈妈感动得眼睛闪泪花,“好孩子,多谢你,阿姨真是多谢你了!” 陈倩茹转头对武教练说:“教练,您先回去吧,我妈稍后会送景逍回家,保证她安全,您放心吧。” 陈妈妈马上又一迭连声地答应和许诺。 于是景逍在同一天又坐上了九十年代的第二辆四轮小轿车。 比学校里的车舒服一些,但舒服得也很有限。 车子开到陈倩茹家门前,她家住的独幢别墅,看着就很豪华气派,与陈倩茹在学校里的低调平和完全不搭。 来都来了,景逍没等陈妈妈开口,主动下车背起陈倩茹,一路将她送到二楼的卧室,放在床上。 陈妈妈在路上就知道她俩还没有吃晚饭,坚持让景逍在家里吃过了再开车送她回去。 景逍也无所谓,就呆在陈倩茹床边陪着她。 陈倩茹的床对面是一个陈列架,上面全是陈倩茹从小到大得的体育奖牌。 对着这些奖牌,陈倩茹想起自己的前程,又开始掉眼泪。 景逍感到头疼,忍不住说:“你别哭了,我帮你止疼。” 陈倩茹以为景逍的意思是拿止痛药给她,抽着鼻子道:“我也不想哭,但我忍不住。我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关键的时候骨折,联赛参加不了,大学也没戏了。周玥她是故意的,她一直看我不顺眼,也怪我自己没防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景逍奇道:“联赛还有一个月,怎么会参加不了?” 陈倩茹道:“骨折至少要养三个月,刚刚医生说了,半年后我才能正常参加训练,那时候都快高考了,保送名额早就定了,还有我什么事?” “要养这么久?”景逍确实不知道,她来到这里还没碰到过生病的人,她自己满脸的痘也不过是一夜就没了。 景逍坐到陈倩茹床边,又伸手去摸她脚上的胖石膏,想起周玥那张装模作样的脸,便运起舞力,一只手在陈倩茹脚踝上方翻转了几下。 人体的每个细胞都是依照月潮汐的秩序生成,随着长大和生病,这种秩序会逐渐变化和错乱,舞力者只需要将潮汐力运入伤病处,将细胞归序,便会恢复原始状态,伤病也就痊愈了。 陈倩茹裹着厚石膏,还不知道脚踝的骨头已经接好,只是感觉疼痛消失了。 “我的脚好像不疼了。”她忽然说。 景逍忽悠她:“会不会是医生误诊?其实没那么严重?” 陈倩茹明知道不太可能,还是忍不住心有期待。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后发现石膏有些松,她的脚可以在里面动来动去,却没有疼痛感。 “妈!妈!”她惊喜若狂,一只脚跳着打开房门大声喊,“去医院!快带我去医院!” 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下午四点半,陈倩茹英姿飒爽地准时出现在排球场上,一众人惊掉了下巴。 武教练看着她脚穿排球鞋走路毫无异样,也纳闷地凑上前去问她:“你这什么情况?” 陈倩茹笑道:“我刚从医院过来,脚已经好了。” 武教练不太相信,昨天眼见着肿成馒头,就算没骨折也不至于一夜就好到这样的程度。 “医生怎么说?能训练吗?”他问。 陈倩茹做了几个热身动作,轻盈矫健,“没问题,医生也奇怪呢,说像没伤过一样,要不是胳膊和手掌的伤还在,我还以为昨天受伤是做了个噩梦,呵呵。” 全队只有周玥一个人不高兴,但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堆起假笑,装作欣喜万分的样子欢呼道:“太好了队长!我昨天自责担心得一晚没睡!就怕你因为我的不小心不能打联赛!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唐英兰凑趣道:“没事就好,你看你昨天吓得,哭成那样,空担心一场。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队长不会怪你的!” 陈倩茹冷哼一声,没理会她俩。 武教练喊大家开始体能训练,队员们都恢复到正常,绕着操场跑步。 陈倩茹慢下几步,跑在景逍的身边,调整到与景逍一致的频率后,她小声说:“景逍,你的嘴是不是开过光?” 景逍偏头看她,什么意思?开光不是要拿东西到寺庙里给和尚们作法?她们那里也有寺庙,但是因为潮汐族的存在,香火并没有很旺盛。 陈倩茹又道:“你昨晚不是说医生可能误诊?你这嘴也太灵了,太准了,你不知道,早上我妈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都傻眼了,给我好一通查,能上的设备全上了。后来说昨晚值班的医生肯定是片子拿混了,我脚根本就没骨折,连扭伤都没有,就是你说的误诊!简直神了!” “昨天白哭了。”景逍道。 陈倩茹有点不好意思,“那不是看着很严重,我以为联赛肯定没戏了嘛!我从来都不那么哭的。对了,我妈说要请你吃饭。” “吃什么饭?” “昨天幸亏你背我上上下下的,要不是你,说不定我挪来挪去,没伤也伤了。我妈说必须请你吃顿好的。你爱吃什么?告诉我,我让我妈订个高档餐厅!周日吧,周日放假,时间宽裕,行不行?” “别聊天!好好跑!”武教练冲着她们喊。 陈倩茹连忙说:“就这么定了啊,你记得告诉我喜欢吃什么!” 说着,快跑几步,赶到队伍的最前面去。 喜欢吃什么……景逍认真地想。 自己的世界里,潮汐族人尽量吃一些阴寒之地的食物,增强对月潮汐之力的吸收。到了这边,就一直跟着大家吃艾嘉嘉做的饭,没的挑。 但是艾嘉嘉厨艺真不错,这才来了几天,涂姨已经彻底放弃主厨地位,一日三餐全都交给艾嘉嘉。 想到艾嘉嘉做的饭菜,景逍肚子咕咕叫起来,本来现在也该是晚饭时间,为了排球队的训练,硬生生拖晚两个小时进餐,真是太不人道了。 想什么来什么,景逍路过教学楼的后门口,就看到艾嘉嘉拎着一个大布兜站在那里,等高三的学生下来取晚餐。 她瞄了眼武教练,没在看她,“嗖”地窜出队伍,一路小跑到艾嘉嘉面前。 “今天什么菜?”景逍问,眼睛都在流口水。 “红烧肉和番茄炒蛋。”艾嘉嘉说,语带抱歉,“只带了高三的,没多带。” 景逍摆手道:“不是我,万启琛的呢?他有事,让我帮他把饭盒带上去。” 艾嘉嘉从布兜里掏出来一盒递给她。 “景逍,我之前说我喜欢紫色,你是不是告诉万启琛了?”她问。 “怎么了?”景逍装无辜。 “他送我一只紫色的毛绒鸭子。”艾嘉嘉道。 景逍眨眨眼:“他是觉得丑,不想要,才给你的吗?” 艾嘉嘉狐疑地瞥她一眼,“算了,你快把饭拿上去吧,凉了不好吃。” 景逍欢快地捧着饭盒跑进楼里,随便找了个能坐的地方,把万启琛的晚餐吃光了。 晚上回到宿舍里,小葫芦已经睡着了,张露琳坐在书桌前继续刷题,景逍把窗户开了一道缝,坐在窗边闭眼修炼,一室静谧。 其实最适合修炼的地方是月下的海边,月光的直射和海水涨退都会给月潮汐力加成。 岚海市倒是有海,只是离红砖楼比较远,每夜往返不太可能,等将来买了自行车倒是可以考虑,到时候她也得像万启琛一样爬窗户了。 还得想个敷衍张露琳的理由,一个房间里睡着,每晚都爬进爬出不会不知道。 也可以去楼顶直接沐浴月光,但是同样的道理,爬上爬下迟早会被人发现生疑。 算了,反正她现在也不需要战斗,不急在一时半刻,不如就每晚坐在窗边慢慢修炼。 一只手插进窗缝,把窗户扳开,万启琛从窗外跳了进来。 “景逍!”他嚷,“你干嘛偷我的晚饭吃?还骗艾嘉嘉?” 景逍睁开一只眼看他,一本正经道:“你需要减肥,最近胖得爬窗户都比以前动静大。” 万启琛摸了摸肚子,又去摸脸。 “我胖了吗?”他问张露琳。 张露琳不悦道:“你们说话去外面,照顾一下睡觉的小朋友和拼命的高三生。” 万启琛嘴欠道:“我也是高三生,楼里三个高三生,就你一个人拼命。” 张露琳把手中笔一摔,转身对着万启琛道:“我如果考不上好大学,我爸妈就会逼着我嫁给你,你说我要不要拼命?” 万启琛打了一个哆嗦,“好可怕,”他说,“你快拼吧,我和景逍出去说,不耽误你终身大事。” 不等景逍同意,拽着她出了房间。 两人坐在通往楼下的楼梯上说话。 “我想约艾嘉嘉看电影。”万启琛说。 “跟她说呀,跟我说有什么用。”景逍打了个呵欠。 “我感觉她会拒绝我,上次送她礼物,好像也不太喜欢的样子。”万启琛小声说。 “紫色的毛绒鸭子?” “你怎么知道?” “艾嘉嘉说的。” “那她喜欢吗?” “好像对你的审美不太认同。” 万启琛有点沮丧,“我也觉得有点怪,但她不是喜欢紫色嘛,而且摸着还是很软很暖和的。” “很软很暖和,你可以送棉被。”景逍说。 “别转移话题,”万启琛说,“你约她去看电影,到时候就说你突然有事,把票给我。” 景逍斜着眼睛睨他,这么老土的招式是谁教他的? “什么电影?”她懒洋洋地问。 “这个杀手不太冷。”万启琛说。 “这个杀手很软很暖和。”景逍挖苦他。 “你差不多行了啊!”万启琛瞪着她,“外国电影,我同学说很好看的。” “那你买三张票,我也要看。” “买四张,”有个童稚的声音插进来,“我也要看。” 两人回头,见是三年级的小女生朱易,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蹲在他们身后偷听。 万启琛挥手轰她走,“什么呀你就也要看!这都几点了,小学生快上床去睡觉!” 朱易撇嘴道:“我知道,你要景逍姐姐帮你约嘉嘉姐姐看电影,你想和嘉嘉姐姐谈恋爱!可嘉嘉姐姐不理你!” 万启琛吓得忙伸手捂住八卦小学生的嘴,“别瞎说!”他低声喝道,“明天哥给你买巧克力吃,快去睡觉!不许乱说啊!” 连哄带吓把朱易送回房间,万启琛拽住正要回房间继续修炼的景逍。 “走走走,陪我去厨房。” “你不会吧?”景逍哀嚎,“就吃你一顿晚饭,你怎么没完了,我又不会做饭……” “陪我帮艾嘉嘉干活去!她在准备明天的早饭,好辛苦。” “你自己去……” “我一个人去太明显!” 大哥,你已经很明显了好吧?现在整个楼里怕是只有小葫芦不知道你喜欢艾嘉嘉! 艾嘉嘉在和面,明天早上要蒸萝卜丝包子给大家吃。 很大一只不锈钢盆里,面团白得发亮,衬得艾嘉嘉的两只手愈加纤细,却修长有力,一下一下地摁揉着,因为富有韵律而格外好看。 景逍觉得自己又饿了。 万启琛兴高采烈地提出帮艾嘉嘉洗萝卜,她也没拒绝,拿了萝卜和洗菜盆给他。 景逍靠在门边,一手托着腮,侧过头看万启琛。 这小子长得不错,虽然皮肤有点黑,但是浓眉大眼,很有英气。父母是军中高官,成绩据说也不赖,除了话多一点、贪玩一点、爱混一点、恋爱脑一点……倒是没有大毛病。 艾嘉嘉呢,景逍扭头去看她,小姑娘白白净净,看侧影就很赏心悦目。她是农村出身,家里极度重男轻女,读完初三就不肯供她了,哥哥和弟弟都在学校读书,只逼着她出来打工挣钱,每个月的工资只留一点点,大部分都被要求寄回家里。 这样的两个人,单看样貌倒是很般配。 但是考虑到家庭情况……万启琛的情路堪忧啊…… 那边万启琛已经把萝卜都洗干净,又拿起菜刀开始切。 咄咄咄咄……架式很惊人,切出来的萝卜比手指还粗,且大大小小,完全没有均匀可言。 景逍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捏起一根萝卜条在嘴里“嘎嘣嘎嘣”咬着,嘲笑他道:“这萝卜让你给切的,用手掰都比这好看。” 万启琛也知道自己切的不行,瞄了眼艾嘉嘉,嘴硬道:“你行你来,你切的保不准还不如我呢!” 艾嘉嘉笑道:“不用你们,快回去看书学习吧,一会我自己切。” 万启琛当然不愿意走,冲着景逍挤眉弄眼,也不知道是想说个啥。 景逍瞥了眼艾嘉嘉盆里的面,她虽然不会做饭,也知道这些面用来包包子,要切很多萝卜丝,艾嘉嘉一个人做,肯定要做到后半夜了。 她正好也想借机练练自己对刀的掌控力。 于是接过万启琛手里的菜刀,拿起一根萝卜咔嚓咔嚓切了起来。 又薄又细,非常满意,景逍想了想,按压萝卜的左手暗暗运起潮汐力进去,再切,更加顺畅。 第二天,所有人吃了萝卜丝包子后,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神清气爽,劲头十足。 每天都要抱怨腰酸腿疼的涂芳,一整天都没有想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连带着对过早叛逆的女儿朱易都心平气和起来。 景逍回来吃中饭的时候,看着大家熠熠生辉的眼睛,才反应过来,昨晚潮汐力运多了,这萝卜丝劲太大,室友们吃得上头了。 希望今晚他们不会兴奋一夜睡不着觉。 她暗自啧舌。 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岚海一中是没有星期六的,只有星期日师生们才能休息一天。 陈倩茹的父母选在周日的中午,在红砖楼附近的一家高档饭店请景逍吃饭,听说她还有一个一起住的弟弟,便让她把弟弟也带过来。 景逍在原来的世界里,三天两头在外面吃饭。那里餐饮业极为发达,大小餐馆林立,不仅路边有很多小型饭店,商场里也遍布大型连锁餐厅,环境优雅,菜品上佳,全国各地的特色菜、世界各国的招牌菜,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到。 甚至在后来战乱纷起时,仍能随时通过智能手机点餐送到家里。 可是这边的九十年代却完全不一样。 她最近才发现,这里的人轻易不会出去吃饭,饭店也少得可怜,菜品更不用说,北方没有南方菜,南方没有北方菜,水果肉菜都很贫乏,长途运输成本极高。 这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到外面吃饭。 陈妈妈把菜单递给景逍。陈爸爸笑容可掬:“景逍爱吃什么,随便点,不用给叔叔省钱,小茹能交到你这样品质的好朋友,是她的福气,若不是你,她这么多年的辛苦全白费了,事关前程,我们全家人都感谢你。” 景逍听着这话有点不太对,没人知道陈倩茹的脚伤是她治好的,甚至都不会朝这个方向去想,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背着陈倩茹跑个腿,纯粹的力气活,怎么这话说得像是她立了多大的功劳似的。 她看向陈倩茹,陈倩茹笑眯眯地逗着小葫芦说话,神态没有任何反常。 景逍懒得去猜,对着菜单不客气地点了自己一直怀念的清炒虾仁、扬州狮子头。 陈家三口全程都笑脸以对,还给两个女孩子尝了一小杯啤酒,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临走时,陈妈妈不停地邀请景逍常来家里作客。 景逍不知道的是,陈爸爸祖上做生意起家,且还经营得颇具规模,最是相信风水命数。 陈倩茹的脚伤成那个鬼样子,肿胀得把石膏撑得满满当当,陈妈妈都是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完全恢复。 就算是医院误诊,没有骨折,那也是非常严重的扭伤,不可能次日就达到恢复训练的程度,简直匪夷所思。 陈爸爸回来了解详情后,夫妻两人都觉得此事虽好,却实在蹊跷,陈爸爸去找了自己相熟的大师,为女儿测算。 大师还真有点本事,说陈家的女儿本来命中犯小人,会顷刻间毁她前程,但是身边有贵人相助,不仅能轻松度过关卡,更会助她前路畅通。 让陈家爸爸多留意女儿身边的人,为自家结一场善缘。 两口子仔细盘问陈倩茹受伤经过,一致觉得这个贵人很有可能是景逍。 又反复问了景逍的行为、说的话,心中基本确定,这个叫景逍的女同学,很可能命格不一般。 这种事情,看破不能说破,既然是贵人,当然要盛情以待,而且要长长久久保持紧密联系。 陈倩茹高三,很快就要毕业了,正是要趁着这最后的半年多,增进景逍与陈家的感情。 景逍却不知道陈家夫妻的想法,吃好了饭,与他们道别,骑着问黄禹借来的自行车,载上小葫芦去海边。 她要给小葫芦做一些体质测试,身边没有辅助工具,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丢进海水里感受潮汐涨落。 一直在海边折腾到后半夜,确定小葫芦的体质确实很适合修炼舞力,才带着昏昏欲睡的小葫芦回宿舍。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邱伊一月事来了,向老师请假不上体育课,引诱景逍陪她去逛街。 景逍自然也对体育课没兴趣,有样学样地请了假,两人悄悄溜出校门,去了离学校最近的商业街。 下午三点半,正是商业街最热闹的时候,街两边店铺林立,以品牌服装店、特产店、时尚用品店、快餐店为主,每家店都在店门口立个高音喇叭,放着最热门的流行歌曲,邱伊一拽着景逍左看右看,不时跟着音乐哼哼唱唱,手舞足蹈,单纯又快乐。 路过一家门口有小广场的店,店主沿着广场边停放几排五颜六色的自行车,一辆挨一辆,挤得十分整齐醒目。 景逍喊过正在试戴头花的邱伊一,去看那些自行车。 “你想买自行车?你会骑吗?”邱伊一问。 “我骑过黄禹的。”景逍说。 邱伊一闻言撅起嘴,“你还说带我去跟黄禹学长吃中午饭呢!” 景逍拍她的头,安抚道:“等我买了自行车,每天载你去见心上人。” 邱伊一笑成一朵花,嘴硬道:“什么心上人,我就是喜欢看帅哥,纯欣赏懂不懂?” 景逍低头看这些自行车款式,男款的大,是横梁,横梁上面可以侧着身子坐人,女款的小一些,是斜梁,只能后座上坐人。 她想买横梁的,小葫芦还太小,坐后面不放心,得坐横梁才行。 有店员站在附近发传单,发现景逍很认真地在比对款式,跑过来道:“同学,看中哪一款了?可以试骑的,不买也没关系。” 说着,把景逍正在看的那一辆从车队里拽了出来。 邱伊一道:“这辆太大了吧?”指着前排带粉色小筐的坤车,“那个好看,景逍你试那个粉色的。” 景逍却对这种强烈女性色彩敬谢不敏,对店员道了谢,跨上已经拽出来的那辆车,脚下一个用力,就骑到广场上。 广场为了防止汽车开进来,周围摆了一圈石墩子,每两个墩子之间大概一米多距离,景逍蹬得用力,一下子就冲到了石墩子跟前,她马上调整方向,从两个墩子间穿过去,手腕一甩扭转车头,又从下一个墩隙间穿了回来。 她觉得有点意思,于是就蹬着自行车在这些墩子间绕起桩来,一眨眼间就绕了一整圈,等她发现异样停下来,自行车后轮着地,前轮搭在一个墩子上半立着,只见店员和邱伊一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下巴快要掉到水泥地上。 广场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聚拢过来很多观众,“劈里啪啦”地冲着她鼓掌,俨然变成了一场景逍的车技表演秀。 景逍有点得意,隔空朝着邱伊一吹了记口哨,继续这样绕桩绕回到店员面前。 店员双眼放光,激动道:“同学,你这技术真是绝,二八的大车,能绕这么密的桩!” “我再骑几圈可以吗?”景逍问。 她刚刚绕桩,速度就得慢下来,骑得并不爽快。 店员狂点头,“当然当然,随意随意!” 景逍学着小流氓的样子,伸手在邱伊一下巴轻佻地勾了一下,右脚一蹬,在广场转起圈子来。转了几大圈,又在中央转8字,转了几圈8字,又转小圆圈,感觉稳定了,她松开手,两臂朝上举了起来。 广场外立刻响起围观者的掌声和尖叫声,景逍索性向上一跳,整个人稳稳站立在车座上面,车子因着惯性继续向前画着小圆圈,掌声叫好声口哨声霎时响彻天际,引得两边店铺的顾客和店员们都奔出来观看。 转圈到最后,自行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景逍跳下来,重新坐回车座,两手一个用力,把前轮提了起来,只剩后轮沾地,她两腿使力左右扭动,人车一体,整个像一个灵活的机器人,一扭一扭蹦回到了店员面前。 店长早已经闻声出来看情况了,她这一番表演,引得很多年轻人和有孩子的家长围拢过来,纷纷打听她是干什么的,怎么做到的,又围过去向店长和店员问询自行车的性能。 “牛啊你,”邱伊一兴奋地跳上前去搂住她,“景逍你像个杂技演员!” “帅不帅?”景逍问。 “帅!”邱伊一大叫。 景逍推着自行车去还给店员。 店长笑得合不拢嘴,问她:“同学买这辆吗?可以给你打个折!” 景逍说:“攒够钱过来买,折扣给我留着啊!” 店长想了想,拉着她进去店里,指着一辆有点旧的同款自行车,道:“同学,这辆车一直放在外面给人试骑,看着不够新,但是性能都跟新车一样,你要是不嫌弃,就送给你,当作谢谢你帮我们招来这么多顾客。” 景逍忙说:“不嫌弃,非常不嫌弃。” 于是一场表演秀挣了一辆二八大车,景逍不花一分钱,正式跻身有车一族。 驮上邱伊一,两人“驾”着车继续在商业街上来回兜。 邱伊一对景逍的本事叹为观止。 她坐在后座,敲着景逍的后背,感叹道:“景逍你可真是有赚钱的运气,上次去滑个旱冰,马上就有人请你做兼职,这次骑个自行车,人家就白送给你一辆,这是什么命?这就是张嘴就有馅饼掉进来的命呀……” 景逍向后翘起左腿踢了她一脚,道:“我这是卖艺挣钱,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确实,她听说自行车可以试骑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被她“技艺”震惊到的旱冰场老板,她寻思着不妨再试一试,特意高调地骑上去卖弄了一通,果然还真让她赚到辆车。 这时代的人可真不错呀,钱来得也容易,虽然都是些小钱…… 景逍心中感慨。 “反正是赚到了!”邱伊一道,“咱们兜风去,你别回去训练了,反正就是跑来跑去,跳来蹦去的,没意思。你今天赚了笔大的,得请客,咱们去吃炸小串。” 景逍不满道:“人家自行车店的老板都知道我穷,白送了我一辆车,你居然好意思开口让我请客?下去下去,我不载无情人!” 邱伊一咯咯笑,故意道:“小气鬼,那我下去喽?真下去喽?” 景逍说:“去吧,明天中午记得别来找我。” 邱伊一马上反应过来,景逍之前说有了自行车,可以载她回红砖楼吃午饭,立时喜气洋洋道:“走走走,我请你吃小串去!” 两人嘻嘻哈哈在商业街兜了两圈,又找了个路边摊吃炸小串。 正吃得满嘴油汪汪,黄禹骑着自行车停在她们身后。 “景逍!”他喊。 景逍和邱伊一转身看见他,惊讶不已。 黄禹抬起左手腕,递到景逍眼皮下面,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不去幼儿园了?” 景逍吓了一跳,她没有手表,以为时间还早,没想到她俩逛吃逛吃时间过得这么快,眼见着就五点半了。 她忙把剩下的小串一股脑塞进黄禹手里,一边跳上自行车蹬起来就跑,一边叮嘱他:“你帮我带邱伊一回学校,我先走一步!” “你慢点——” “你慢点!” 黄禹和邱伊一齐声在她身后喊道。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景逍送走最后一位来接孩子的家长,黄禹走上来,递了一张一元纸币给她。 她毫不客气地塞进校服口袋里,道:“外部人员,学费加倍。” 黄禹今天又在玻璃窗外全程跟着学跳舞,这是他来跳的第三次了,却是第一次给她钱。 “那我明天开始可以进去学了?”黄禹问。 景逍不太能理解,“你喜欢跳舞吗?怎么不找个正式教跳舞的地方?我这就是哄小孩子的,相当于托管费。” “我每天总要活动活动身体,”黄禹说,“又不想太累,这个程度刚刚好,又离得近。” “随便你,费用日结哈!” 黄禹比了个“ok”的手势,算是正式“拜师学艺”。 他第一次意外发现景逍在教小孩子跳舞时,闲着无聊跟跳了几遍,当晚学习感觉神清气爽,记忆力和思考力都比以往敏捷。 以为是适当运动的原因,第二天黄禹去打了篮球,却完全没有前一日的清爽感觉。 第三天他琢磨了一整日,又跑去幼儿园跟跳了一次,舒爽清明感再度来袭。 接连试了几项运动,激烈的舒缓的都试了,没有一种能达到跟着景逍跳舞带来的奇异作用。 今天他终于能够确认,景逍的这支简单舞蹈是有神奇功效的,至少对他而言是有的。 “你教的这舞有名字吗?”黄禹问。 “聪明舞。”景逍随口答道。 这只是潮汐族用来给幼童启蒙的舞,还不到配拥有名字的程度,但是这里的家长们听着倒是很受用,付钱的是金主,他们高兴就好。 这支舞对已经成年的人效用有限,所以景逍还真没有对黄禹来学跳舞的目的产生什么疑虑。 载着小葫芦回宿舍吃晚饭,匆忙吃完骑回学校上晚自习,再怎么抓紧时间,也超过七点了。 班主任李齐自从之前整治她不成,没再因为晚自习的问题难为她,但也对她没有好脸色,还以“不影响其他同学自习”为由,把她的座位调到最后一排紧邻后门的位置。 景逍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些知识她都懂,不用再学,每天在角落里打打坐练练功反倒是方便,如果能靠近窗边就更美好了。 “同学!” 这天中午,一个男生从后门探出半张脸喊景逍。 景逍刚回宿舍吃好午饭回来,坐在座位上闭眼养神,听到耳边有动静,睁眼看他,不认识,又重新闭上眼睛。 “同学同学,”那个男生锲而不舍地继续骚扰她,“帮个忙呗!” 景逍嫌烦,半开眼皮问道:“干嘛?” 男生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给她,说:“能不能下午上课前,帮我把这封信念给我女朋友听?” 景逍挑了挑眉,“谁?” 男生指着靠近窗边第三排的空椅子道:“就是谢昀。” 景逍道:“她不识字?” 男生不好意思道:“那当然不是,就是她一直觉得没有安全感,总怕我变心,我就想当众告白,给她一个惊喜。内容不多,麻烦你呗!” “你们这里……告白不自己上吗?”景逍不解。 “那不是怕被李老师抓现形嘛,你们班主任多厉害,我要是在你们班里告白,他撞见,就是人证物证齐全。我倒是不怕,但他肯定不会放过谢昀的。你念就不一样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万一李老师过来,你就说在地上捡的,再说,你班同学肯定会帮你放风。” 道理是有那么一点子道理。 但是景逍还是不太愿意,她对助人为乐兴趣不大。 而且她的嗓音自带潮汐力,这情书一旦由她的口念出来,真是不得了,这女生这辈子怕都忘不掉了,谁知道这男生以后会不会变心。 景逍闭上眼,面无表情道:“找别人。” 男生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放在景逍书桌上,“买几瓶汽水润润嗓子吧同学!” 景逍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把信和纸币收起来。 “使命必达。”她说。 男生冲她抱了个拳,兴高采烈地跑了。 距离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还有二十分钟,班里同学回来的差不多了。 景逍揣着那张纸走上讲台,朗声道:“谢昀同学,有人托我读一封信给你听,他希望你能感到惊喜。” “哇哦——” 全班欢呼鼓掌口哨声一片,少男少女们,还有什么比大庭广众听别人读情书更劲爆有趣的? 谢昀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站在上面的景逍,神情有羞涩又有不安。 “亲爱的——昀——”景逍抖了抖鸡皮疙瘩,“我杜小川何其有幸,能够得到你的一颗芳心。还记得那一天,我们牵着手走在……这文采不怎么样啊!字也丑。”景逍忍不住吐槽。 还好信不长,肉麻的话倒是不少,她控制着潮汐力不顺着嗓音外泄,很认真地完成了这个叫杜小川的有情人的嘱托。 再看教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寂静一片,所有同学都尴尬而不失八卦地看着她,只有谢昀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胳膊里呜呜地哭。 “这……是太感动了?”景逍疑惑地问。 邱伊一几步冲上讲台,把她拽出了教室。 “景逍你干嘛呀?那个杜小川根本不是谢昀的男朋友,他就是个小混混,一直纠缠谢昀,谢昀都烦死他了,你怎么还帮他念情书?还在全班同学面前。” 这个情况景逍倒是始料未及。 “竖子敢骗我!我去把他揍成相片挂起来。”景逍怒道。 邱伊一摇头叹气,“打死他也没用,谢昀肯定丢脸得想死,你……唉,你帮人家念情书之前,倒是问问清楚呀,这可怎么办?太让人难堪了……” 我那不是……一时贪图外快嘛…… 景逍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尤其这个叫谢昀的女生,看情形脸皮比她要薄得不少。 直到她俩回到教室,才知道这谢昀的脸皮,何止比景逍薄,简直是薄到凹进去了。谢昀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景逍和邱伊一进来时,她已经爬到窗台上,手扒着窗框哭着要跳楼。 几个女同学焦急地围着她使力拉扯,想把她拽下来。 景逍急忙跑过去,她的劲道自然不是那些普通女生能比的,跳起来一只手臂环住谢昀的腰,就把她抱了下来。 谢昀没她力气大,坐回椅子继续伏在桌上哭,景逍凑到她耳边说:“给我五分钟,我帮你让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 谢昀没反应,继续哭。 景逍重新走到讲台上,对着班里同学们道:“我要向谢昀同学道歉,之前念的那封信,内容不实,纯属歹人捏造,我给大家跳支舞,希望大家就此忘记,不要误会谢昀。” 说完,两手疾缩,身形一甩,空荡的两只袖管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 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吸引过去,专注地盯着讲台上的景逍,连沉浸在哭泣中的谢昀也抬起头看她。 景逍跳的这一支舞,与她那晚在张露琳面前给小葫芦催眠异曲同工,都是在人的神识层面进行影响。 只是这次比催眠更复杂一点,她运出体内潮汐之力,两脚在木板台子上密密匝匝地踏着,听在所有人耳中,似有万马奔腾而来,又似瀑布凌空飞泻而下,尘与水在他们的脑海中蒸腾缥缈,气势磅礴。 好像只过了几秒钟,又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久,踏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慢,所有人眼中的迷惘渐渐散去,显露清明,景逍的双手从袖管里伸出来,在空中挽着复杂而繁密的手花。 最后,手势渐慢,脚下停驻,景逍整个人沉静地立在讲台正中,不言,也不动。 “铃……” 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响起,整个教室的人像是忽然从一场梦中醒过来,本来鸦雀无声的空间里,瞬间喧哗四起,学生们叫的叫,笑的笑,像是这二十分钟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景逍向谢昀望去,她正侧过脸与同桌说话,面上尽是腼腆的笑意。 邱伊一喊道:“景逍你干嘛站在上面?小心老李……” 话没说完,景逍已经从前门出去,绕到后门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唉!心好累。 景逍闭上眼继续打坐,那个死杜小川,害老娘损失这么多潮汐力,今晚非得揪着他去海边浸海水泄愤。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虽然除了景逍没人记得,但还是严重影响了她的心情。 下午的训练也没精打采的。 省联赛没剩下多少时间,大家都被武教练训得像打了鸡血,只有景逍一副浑不在意的惫懒模样,训练也只参加一半,教练已经腾不出时间在她身上费唇舌,每天五点半见到她偷跑也不再管她。 而周玥上次害陈倩茹不成,其实还没有死心。 有些人就是这样,做了坏事没受到惩罚,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反而会在心里一直惦记再做一次、两次、三次…… 排球队员们绕着操场跑步,景逍很快就发现周玥的不对劲。 普通人看不出来,她却对空气中的潮汐力变化非常敏感,周玥跑在陈倩茹后面,中间隔着高一二班的石蕾,周玥的身体一直在向前倾,明明是跑步,胸膛和双臂却比下肢更加使力,明显就是准备要向前扑的架势。 她如果扑倒石蕾再撞倒陈倩茹,很有可能受伤最重的是陈倩茹。 真是贼心不死! 非逼着不喜欢管闲事的人出手,实在令人厌烦! 景逍快跑几步来到石蕾身边,周玥果然如她所料,脚下装作绊到的样子,向前面的石蕾扑去。 石蕾毫无所觉,仍在按自己的节奏向前跑,景逍早已悄无声息贴过来,左臂环住她的腰,脚下使力向外一跃,抱着石蕾跳到旁边,同时右掌发力,将周玥倒下时撞击地面的右手腕周围潮汐力卸去。 “啊——”一声凄惨的尖叫响起。 周玥扑倒在地上,右手与右小臂以手腕为角,成了六十度。 跑在后面的队员都围拢过来,跑在前面的陈倩茹听到声音也停下来,转身看着痛得冷汗滚滚的周玥,回忆着她之前与自己跑步的距离,没有上前。 石蕾突然被景逍这样一抱一跳,吓得不轻,现在看见周玥摔伤的惨状,意识到她本来会扑倒在自己身上,抚着胸口一阵后怕。 唐英兰大呼小叫着,把疼哭的周玥架了起来,武教练已经向这边跑过来,简单帮她查看一番,带着周玥去校医室,周玥没有伤到脚,走路不受影响,只有唐英兰一个人跟在她身边一起去了。 陈倩茹拍了拍手,喊道:“大家继续跑,注意保持距离。” 陈家父母怕女儿不知轻重,曾把大师说过的话和两人私下的分析告诉给她,她感激地望了一眼与石蕾站在一处的景逍,景逍的手臂早已从石蕾腰上缩了回来,但两人仍然贴近得不合常理。 景逍发现了陈倩茹眼神中的意味深长,不禁眉心一跳。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岚海市两面海一面山,剩下一面与内陆相通。 两面海风景全然不同,一面朝南,绿波细砂,无论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喜欢去戏水观景,常常到深夜仍有人在沙滩流连。 另一面朝东,则完全相反,全是嶙峋的礁石,黑黝黝地高低错落,海浪也比另一处狂野不羁,在岩石上猛力撞击拍打,连溅起的碎浪都看起来惊心动魄。 景逍教完孩子们跳舞之后,没有回去上晚自习,她下午问过邱伊一,那个不长眼的杜小川在高二六班,她把他喊出教室堵嘴捆了,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把小葫芦提坐在横梁上,骑车前往东海滩。 秋意渐深,海边的风又凉又猛。 景逍提着杜小川来到通往海水的栈桥顶端,拔出塞在他嘴里的破抹布,杜小川张开嘴要骂,却被猛烈的海风灌了满嘴,撑得他两腮变形,直翻白眼。 景逍毫不留情,找了处礁石稀疏处,轻巧地扔他进了海里。 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小葫芦说:“跳下去,把他弄上来。” 小葫芦低头看着黑沉沉的海水,被风卷着“啪啪”拍打栈桥下的木桩,杜小川像块石像一样已经沉下去看不见踪影。 “怎么弄?”他问。 “随便你怎么弄,不淹死他就行。”景逍说。 景逍早已将小葫芦体内细胞的潮汐力全部归序,上次来海边的时候,小葫芦已经学会在海水中顺应海水潮汐,躺在海面上浮而不沉,这一次,她要小葫芦学会顺应海水潮汐力的同时,运力自如。 小葫芦把外衣外裤脱掉,“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一整晚,他都在不停地将杜小川顶上来,再吃力地推到岸边。景逍在杜小川腹部击两拳,挤出他喝到肚子里的水,然后再扔他回海里,小葫芦再下水去顶他。 天快亮时,小葫芦已经学会用很少的力将杜小川推浮在海面上,逆潮而回。 杜小川被折腾得口吐白沫,双眼发直,神智不清,景逍顺路把他丢在医院门口,带着小葫芦回宿舍洗漱吃早饭。 送小葫芦去幼儿园的时候,园长站在门口等她。 “景逍同学,”园长微笑着向她打招呼,“方便吗?我们聊聊?” 景逍以为要聊小葫芦的事情,让小葫芦先进去教室,她跟着园长去了办公室。 园长给她倒了杯水,客气道:“最近辛苦了,高中读书时间很紧张,你又要来幼儿园带孩子们跳舞,又要回学校上晚自习,很累吧?” “还可以。”景逍说,心道您不知道我每天还要去排球队训练一个小时。 “是这样的,”园长说,“最近晚接的孩子越来越多,快要超过二十个了,这是我们幼儿园的失职,没意识到有这么多孩子家里接送有困难,而且家长们都有给孩子们学才艺的需求。” “一些老师也向我反映,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喜欢跳舞唱歌画画,想额外进行专项学习。所以我们领导班子认真研究过,也向上级请示了,今天开始要在园内开设才艺晚托班,时间就是每天的五点半到七点,学唱歌、跳舞、绘画,园内的老师就可以担任教学工作。” “所以,景逍同学这边……我们可能就要停止合作了。” 景逍点点头,她大致能猜想到,每天只一两个小时的工作就有接近十元的收入,很多园内的老师知道后都会眼红,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可能会便宜她这么一个毫无关系背景的高中生?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 园长这么说,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景逍表示接受,礼貌地向园长告辞离开。 这样也好,全省高中排球联赛在际,她如果再像之前那样只参加体能训练,不参加练球,武教练一定不会选她去参赛,奖金自然也与她无关,那她这段时间就白挨训了,她本就在愁怎么协调时间。 幼儿园这边,想必用不了两天园长就会发现,家长们需要的,并不是园长和老师们以为的唱歌跳舞才艺,只不过那时候后悔也晚了,晚托班正式开起来,就不可能说取消就取消,即便人少、赔钱,也得硬着头皮开下去。 但那已经与她无关了。 不用教孩子们跳舞,景逍四点半就去把小葫芦接了出来,带到操场上跟着一起做体能训练。 排球队的队员们看到他小小的个头,像模像样地跟着她们,侧身跑、急停急转跑、蛙跳都做得标准又卖力,脸不红气不喘,都好奇得不得了。 尤其是石蕾,平素就最喜欢小孩子,更是紧跟在小葫芦身边,陪着他一起做动作,担心累到他,还故意速度放慢,步子缩小。 武何教练看着也很感兴趣,特意带小葫芦到校医室查了各项身体指标,都比他想的要好上很多,是个极佳的体育苗子,他欢欢喜喜地把小葫芦带回操场,带着他一起训练,连平时见了就想骂的景逍都变顺眼了不少。 景逍回来参加全程训练,队里有一个人感觉不爽,就是唐英兰。 唐英兰的排球水平非常一般,要不是有周玥帮着护着,早就被其他队员虐到主动退出。她当然不想退出,她本来文化课成绩就很差,只有排球队队员的身份,能显示她与其他差生有那么一些不同,如果退出排球队,那她的读书生涯,就真的一片灰暗没有色彩了。 因为周玥的手腕严重骨折,已经确定不能参加省联赛,名额就空出来一个。景逍一直不练球,根本不可能入选参赛,但她现在忽然回来练全程,水平和实力又明摆着让人没话说,唐英兰偷偷奢望的参赛名额就真的没指望了。 唐英兰思来想去,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她得提前想办法阻止。 有了前一日周玥的意外,武教练让队员们分成两组拉开距离在操场上跑圈,唐英兰远远地看着景逍被一个高个子男生叫走。 叫走景逍的是黄禹,他下来取晚餐,在教学楼后门口看到小葫芦在这里跟着训练,知道有什么情况发生了,便等着景逍路过,把她叫出来问情况。 知道是教跳舞的兼职丢了之后,黄禹道:“晚上回去后你教我跳吧,我付你十个人的学费。” 景逍斜着眼睛睨他:“扶贫啊?” 黄禹想了想,“再叫上我们隔壁房间高一的伍泽和高二的葛翰睿,我帮你去说服他俩,万启琛总是晚归,赶上了就带上他,赶不上就算了。还有你们二楼的胡晓,我也有信心让她来一起学。” “不需要,”景逍说,指着远处吹哨的武何教练,“我马上就有巨款了。” 说完就要走。 黄禹一个跨步挡在她眼前,与她对视,认真道:“不是你需要,是我需要,他们需要。” 景逍眯起眼,学霸帅哥话里有话啊,这是什么意思? 黄禹回视她,眼神坚毅,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景逍:看起来这个聪明头是知道什么了…… 黄禹:我不知道why,但是我知道whaillhappen…… 景逍盯着他,几秒后,点头笑了,踮起脚拍拍他的肩,“好,就这么说定了,售课代表。” 说完不再看他,快步跑向操场,汇入队员们的跑步队伍。 唐英兰早在黄禹喊景逍的时候,就慢跑几拍落到了队员隋雪阳的身边。 认识隋雪阳的,没有人不知道她从入学开始就狂热地单恋黄禹。 隋雪阳高二,比黄禹小一届,进入岚海一中的第一天,就对黄禹惊为天人,继而展开热烈且持续的追求。 黄禹的追求者多不胜数,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每次都会礼貌而疏离地拒绝,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模样。 隋雪阳却将不屈不挠的体育精神在追求黄禹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写情书、送零食,在黄禹可能出现的任何角落守候,放学尾随黄禹回家寻机搭话。但是她并不是一个人,像她这样为黄禹痴狂的少女不少,黄禹正是为了甩开这些不断在路上制造偶遇的女同学们,才买了自行车往返骑行。 唐英兰在景逍跑向黄禹的时候,手肘一拐,撞在隋雪阳的手臂上,下巴向教学楼后门处拱了拱,示意隋雪阳看过去。 隋雪阳自然一眼就看到明朗修长的黄禹,正要兴奋地加速跑过去,就见到景逍站在了黄禹身前,两人亲昵地说着话,居然还暧昧地对视很久,景逍竟敢用脏兮兮的手去拍她男神的肩膀…… 该死……隋雪阳咬牙。 等她加速跑过去时,黄禹已经拿着饭盒离开了,隋雪阳气得眼冒金星,步也不跑了,教练的喊话也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臭不要脸的景逍!贱到垃圾堆里的景逍!不男不女的德行,也敢肖想黄禹!也敢胆大包天来摘我的桃子?! 景逍哪里知道几句话的工夫就被人记恨上了,等她停下来压腿,准备进行下一项急转跑时,一个排球“嗖”地从天而降,像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天一样,正对着她的额头砸了下来。 那次是景逍刚穿到这具身体里,没反应过来,这一次以她的身手,怎么可能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被砸,头微微一偏,排球在她耳边擦着空气射过去了。 但这还没完,第二只、第三只……一只接一只的排球像机关枪里的子弹一样,冲着她猛力地砸射。 队员和教练都迅速地朝隋雪阳跑,一边在喊: “隋雪阳你干什么?” “你发什么疯?” “隋雪阳你给我停下来!” 景逍从第二只球开始,伸出拳头,一拳一只,将所有砸过来的排球依次顶回隋雪阳身边的排球筐里,嘴里喊着:“小葫芦过来练球!” 隋雪阳刚开始热血上头,随手从筐里往外掏球砸向景逍,一只又一只,掏也不掏不完,砸了一阵才意识到景逍在做什么,她心中更气,只觉得刚刚发泄出去的怒意全都被塞了回来,整个人都要炸了,冲上去要去推景逍。 几个队员已经赶过来,忙拦住她,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了。 “景逍你要不要脸?”隋雪阳见一时无法靠近景逍,只得张嘴大骂起来,“周玥说你又穷又脏又臭,说你偷别人东西,我还不相信,我真是小看了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乡下人!不知道哪个鼠洞里窜出来的贱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也敢去招惹黄禹,也敢对他拍拍打打……我呸!你给我哪里滚来的滚回哪里去!” 隋雪阳追求黄禹一年多,也知道学校里喜欢黄禹的女生众多,但她却从来没见过黄禹对哪一个女生另眼相看,更没看过任何女生与黄禹有肢体接触。 景逍在黄禹肩上拍的那两下,彻底捅穿了隋雪阳的肺管子,激得她瞬间炸裂,口不择言,不管不顾。 队员们都是女生,被她的口吐芬芳惊呆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扯着她不让她动手。 景逍倒是不惊不怒,慢悠悠地踱步到隋雪阳的面前。 笑嘻嘻地问她:“你喜欢黄禹呀?那你知道我和黄禹是什么关系?” 这么多人的劝阻都不及景逍一句话好用,隋雪阳立时闭了嘴。 鼓了鼓腮,咬牙恨恨道:“什么关系?” 景逍双手合掌,侧头贴在脸颊作睡觉状,一脸讨打的色迷迷。 “同居关系。”她说。 小葫芦抱着比他头大了好几圈的排球靠过来,稚嫩的童声跟着道:“对,同居关系。” “啊——你骗人——啊——你不要脸——啊——” 隋雪阳气到极致,仰天长啸,嘶吼着去推挡在她身前的手臂,拼力要冲过去打人。 景逍云淡风轻地冲着她摊了摊手,小葫芦也有样学样,扔开排球摊了摊小手。 一副“我吃了你的唐僧肉,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欠揍模样。 隋雪阳两眼一翻,倒在操场上。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隋雪阳向下倒的时候,景逍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的手腕索性也弄折了,但是心里盘算了队里的人数,去掉已经断手的周玥,如果打副主攻的隋雪阳也不能参赛,那队伍真就不太好看,比赛时她暗里操作也增加了难度。 算了,气气她得了。 隋雪阳只是一时头晕眼花,很快就清醒过来,坐在地上冷静。 教练和队员们知道她没有受伤,也嫌她刚刚发疯说话太难听,没什么人去劝慰她,见她恢复如常,武教练喊队员们继续训练。 景逍背着手练习蛙跳,陈倩茹挨着她一起跳,低声道:“这个隋雪阳,简直疯魔,那么多单恋黄禹的,属她最神经病,黄禹那样的家庭出身不能随便惹事,否则跟他关系好的哥们,早就帮忙收拾隋雪阳了。” 景逍疑惑地看向陈倩茹。 陈倩茹笑道:“我和黄禹是同桌,我知道你和他都是部队大院的子弟,住在红砖楼。” 景逍恍然大悟,想起黄禹告诉她省联赛前三名有奖金,信息来源是他的排球队同桌,当时她光顾着关心第一名的巨款,没有放在心上,原来那个同桌就是陈倩茹。 陈倩茹道:“你刚刚那么一说,今晚就会传遍全校,到时候不只是隋雪阳,不知道多少女生要记恨你。” “黄禹是唐僧肉吧,这么多人惦记?” 景逍印象中,黄禹就是个比较乐于助人的帅哥,学习好,在老师那里很吃得开。 咦?这么一想,这家伙确实优点还挺多,连邱伊一也是看到黄禹就激动得说话打结巴。 陈倩茹总结道:“学霸、帅,打篮球时更是超级帅,脾气温和教养好,家庭条件也没得比,360度无死角。” “你呢?也喜欢他?” “哪有人不喜欢他?不过我有自知之名,我全部精力都用来练球都嫌不够,实在没有时间精力像隋雪阳她们那样追着黄禹跑。” “通透。”景逍冲她翘大拇指。 陈倩茹道:“我是想提醒你,你以后就是个箭靶子,黄禹的追求者们不一定怎么给你暗里使坏呢,像隋雪阳这样打明牌都算好的,你小心提防些。” 景逍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 “来者不惧!”她说。 结束训练后,景逍在男生更衣室门口等小葫芦,小葫芦的衣服裤子湿透了,自己进去里面换了一套干爽的。 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堆东西,鼓囊囊的。 “这什么?”景逍挑眉。 小葫芦对着姐姐神秘一笑,悄声道:“好东西,咱们去找那个骂你的疯女人。” 景逍心领神会,也不多问,两人沿着走廊向前跑,很快就看到背着训练包向前走的隋雪阳。 周围很多赶着回校上晚自习的学生,高一到高三年级的男男女女们,还有当值的老师,也夹在学生中间稳步前行。 景逍和小葫芦脚下迅疾无声,在人潮中也并不起眼。 快要接近隋雪阳时,小葫芦猛地向前一扑,把隋雪阳的背包拽了下来。 他现在的力气比成人还大,轻易便在掉落中将这个训练包撕裂。 隋雪阳吓得叫了一声,停下来低头看时,她的包已经摊在地上,敞开着一个大口子,里面的东西散得到处都是,最醒目的却是两盒方方正正的录像带。 录像带像本厚厚的书,又黑又硬,看起来棱角分明,上下两面都贴着花花绿绿的彩纸,一个印着四个大字“我为卿狂”,几个丰满白皙的港女只着白色文胸站在一处,最前面的一个居然连文胸也无。 另一个印着“□□羔羊”,两个艳丽美女相拥在一起,一个身着黑色风衣,另一个却全无所着,巧妙遮掩关键部位,手中拿着一把冰冷的□□,香艳无比。 “哟嗬!——” “哇哦!——” 惊叹声口哨声四起,走廊瞬间变成了一锅开水。 少年男女们眼神最是毒辣,一眼便定位到这一地物件中最精彩的两样。 所有人都挪不动步,围起来瞧热闹,没人敢去捡,但也没人愿意离开。 小葫芦清脆童稚的声音响起:“这位姐姐,你的东西掉了!” 他站在隋雪阳身后,举起小短胳膊,刚好能扯到隋雪阳的衣襟。 这下子,所有认识不认识隋雪阳的,都知道地上这两个花花绿绿扎眼睛的玩艺儿是谁的东西了。 大家的眼神又陆续从地上的录像带封面,转到身着校服的隋雪阳身上。 有认识隋雪阳的高二男生,胆子大的,在人群中喊道:“隋雪阳!哪里搞来的好东西?给咱们分享一下呗!” “是啊是啊,见者有份!” “牛逼啊隋雪阳,路子是你够野!” …… 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隋雪阳气得一把推开小葫芦,红着脸大声嚷道:“这不是我的东西!这谁扔过来害我的?赶紧拿走!” 马上有不同方向的男同学声音传来。 “我的我的!” “别急别急,我这就拿走!” “别抢啊!这是我丢的,快点还给我!” 就有脸皮厚的男生们笑嘻嘻过去捡。 “都给我散了!”一声暴喝响起,学生们闻声望过去,都吓得噤了声。 是岚海一中的教导主任,平素就无比阴沉的脸,此刻被威怒拉得又黑又长。 “高二的隋雪阳是吧?”教导主任背着手走到近前,伸脚在隋雪阳的包前虚踢了一下,严厉道:“带上你的东西,跟我去办公室!” “主任……”隋雪阳壮着胆子要解释。 主任并不惯她脾气,大声喝斥道:“还不快点?谁跟她是一个班的?去叫她的班主任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隋雪阳红着眼圈,恨恨地把地上的东西拢在破口的训练包里,就那么散抱着,跟在教导主任身后走了。 聚拢在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们扫兴地“哎”了一声,也各自散去。 景逍载着小葫芦回宿舍吃饭,路上问他:“你哪里弄来的?” 小葫芦得意地说:“男更衣室里,他们藏在一堆臭衣服里,被我看到偷出来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反正是少儿不宜呗!画上的人都不穿衣服的。” “少儿不宜,你连少儿都算不上,你是幼儿。” “差不多吧,幼儿也不宜,你们不也不让看么,看那个老师气得,脸比启琛哥哥的皮鞋底还要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到红砖楼。 吃饭的时候,艾嘉嘉和朱易也在,小葫芦忍不住问道:“嘉嘉姐姐,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像是书那么大,比一般的书厚,黑黑的盒子装起来的,上面还印了彩色的纸。” 他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和形状。 艾嘉嘉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道:“你说的是录像带吧?” “录像带是什么?”小葫芦问。 景逍也很好奇,她的世界里没有这种东西,看那封皮,大致能猜出来是少儿不宜的内容,但却不知道那东西怎么看。 朱易插嘴道:“我知道,就是电影院里放的电影,如果想在家里看,就可以买一个录像机,把录像机和电视机连起来,然后去租电影的录像带,塞进录像机里,就能在电视机上看电影了。” 这一番解释,又是录像机又是电视机,又是电影又是录像带,小葫芦完全没听明白,于是和朱易我问你答地讨论起来。 景逍倒是听懂了,但也更好奇了。 她的世界里也有电影,但都是数字化的格式,除了去电影院看以外,随时可以在网络上看,族里就有很大的一个视听室,直接选择影片播放,并不需要这种又厚又笨重的录像带。 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电影是什么样的。 两大两小热火朝天地议论着,黄禹和万启琛走了进来。 艾嘉嘉“咦”了一声,她今天明明给两人都送过晚餐了,怎么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黄禹还没说话,万启琛抢先道:“景逍你厉害了,一战成名啊,猛士!”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景逍,景逍耸耸肩,果然被陈倩茹说中了。 两个男生在餐桌前坐下,黄禹道:“我都听说了,回击相当给力!” 景逍嘴里含着饭,模糊着客气道:“发挥一般,下次努力。” 万启琛饶有兴趣地向景逍方向探头,满脸好奇,“你从哪里搞来的录像带?没想到你们女生这么有门路!这届新生,啧啧,不一般。” 小葫芦放下筷子,举起手高声发言:“是我搞来的,田径队的,我偷来扔到她训练包里!” 黄禹和万启琛瞪大眼,“了不得啊小葫芦,”他俩夸赞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娃娃不能小看。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扮小猪吃大老虎!你不应该叫景小虎,应该叫景大虎!” 景逍道:“录像带很难搞到吗?那些围观的都快要上手去抢了。” 万启琛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录像带不难搞,你们今天出手的这种品质相当难搞,我猜它们今晚会在主任那里被‘享用’。” 说完冲着黄禹邪气地笑,眼神一挑,寻求认同。 黄禹斜了他一眼,“小孩子在呢,乱说什么。” 转头对景逍道:“我俩听说这事,就回来看看你。陈倩茹说那个隋雪阳认识小葫芦,如果明天主任和你们班主任找你了解情况,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路过就行了,谁也拿你没办法。” “我本来也不知道,”景逍点头道,“我都不认识那是个什么东西。” 心念一转,瞄着两个男生道:“你们回都回来了,别去自习了,带我见识一下那个……” 一时想不起来,伸手指向朱易,朱易马上机灵道:“录像机,用像相机放电影!” “对,”景逍点头,“咱们今晚搞个录像机放电影呗,乐呵乐呵!” 除了打扫完卫生进来听到的涂芳,全体赞同。 最后只有朱易哭哭咧咧地被她妈揪回房间写作业,小葫芦累了一天,自己洗漱看书,早睡早起去了,其他四人一拍即合。 万启琛自告奋勇去借录像机和电视机,推着涂姨买菜的三轮车出门找朋友寻货源。 黄禹和景逍骑上自行车,去音像店挑电影租录像带。 艾嘉嘉负责布置黄禹和万启琛住的那个房间,摆放桌椅接线板,又炒了花生、玉米酥豆,用鸡蛋和面炸了小麻花等零食,给委屈的朱易也送了一盘去。 黄禹很少看电影,景逍更是对这个时代的明星一无所知,两人进了音像店,看着满墙密密麻麻的录像带,不知从何挑起。 最后还是店老板帮忙选了几个最近畅销的,两人付了押金,把一摞子录像带塞进包里带回来。 四个人关门关窗关灯,开始一盘接一盘地看。 张露琳放学回来发现四人在影音畅享,悄无声息溜进来找椅子坐了,跟着一起享受happy时光。 景逍这一晚,记住了美艳李嘉欣在暗夜街头飘散飞扬的长发,还有梳着超长辫子打一手好拳舞一手好棍的黄飞鸿。 知道了这个世界有一个她没听过的词。 武侠。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五个人坐在椅子上看录像带,一直看到凌晨四点,腰也木了,腿也麻了,都觉得撑不太住,便各自回去睡觉。 只有艾嘉嘉要准备早饭,索性不睡了,直接去厨房忙活。 早饭时大家又聚在餐桌旁,景逍借机详细地向众人询问“武侠”之意,听说音像店里就可以租借武侠书籍,上面写得详尽之至,于是自告奋勇晚上去还录像带,顺便租几本武侠书回来研究。 按他们所说,此“武”非彼“舞”,但听万启琛和朱易形容,武力也可以运力伤人,可以做常人不能的翻空攀登跳跃,甚至能够隔空取物,听起来与潮汐族的舞力很相似。 景逍惦记着这件事,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 音像店就在学校附近的一条街巷里,店面不小,里面全是整齐的实木架子,分类陈列着电影电视剧的录像带、音乐磁带、小说、漫画。 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瘦得像是吸烟过度一阵风便能吹倒似的,皮肤黑黄,眼睛也因为长期熬夜总是眯着,准备随时倒下来一睡不醒的样子。 景逍把前一日租借的录像带归还,收回抵押金,店主递了一个破旧的本子给她,让她签字。 “有……写武力的书吗?”景逍一边签字一边问店主。 店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武侠小说?” 景逍想想,点点头。 店主指着自己身后最近的一排架子,那架子大概一米五宽,从地面一直通到天花板,分了八排横格,密密地挤满了书,景逍站的位置稍微探头就能看到每本书书脊上印的书名。 “这么多?”景逍瞠目。 店主得意道:“这还是近期比较受欢迎的,往后面去,背面的那个架子上也全是武侠小说。你自己挑。” 景逍犹豫着看向书架,眼神从最上一排扫到最下一排,书的名字五花八门,只是这样看着,根本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内容。 想到昨晚也是店主为她和黄禹推荐影片,她索性又去找店主。 “能帮忙推荐两本吗?这实在太多,挑不出来。” 店主问她:“喜欢哪种风格的?古龙?金庸?梁羽生?” 景逍皱眉道:“他们……谁的武力最高?” 店主又被她问怔住了,“武力?” 景逍回忆着昨晚看的黄飞鸿的招式,抬手比划了两下,“就是……武力。” 店主哈哈大笑,“同学,那叫武功,不叫武力,你这是从来没看过武侠小说呀。” 景逍不明白怎么就叫武功了,但也无所谓,武功就武功吧,她点头道:“对,武功,你说的那几个人,谁最厉害?” 店主这下子笑得直不起腰,“同学,我说的那几个人,是作者,作家,是写书的人,他们可不会武功,哪有谁最厉害的?” 这店主本来就极瘦,脸上没有什么肉,这样一笑,眼角和两腮全堆起褶皱,简直像突然老了十几岁,但是却比他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精神。 景逍等他这样笑得歇下来了,才又道:“他们不会武功?那他们怎么写的?” 店主感觉说不清楚了,转身从架子上抽下一套《萍踪侠影录》,递给景逍。 “这个你拿去看,包你们女生也爱看,看完了就明白了,再来租别的。” 景逍接到手里,翻了翻,发现里面没有图谱,也没有辞诀,好像与她之前的想像不大相同。 她谢过店主,想了想,自己又进到里面去挑选。 景逍是下了晚自习过来的,来的时候店里人不多,都是与她差不多的学生来借书还书的,漫画的那一区域还有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就靠在那里低头翻看,书包都堆在脚下。 店主时不时地提醒他们差不多该走了,太晚了,家长会找来的。 景逍意识到居然可以在店里翻看,便索性将架子上书名看着靠谱一点的抽出来,打开简单翻阅内容,却发现里面都是写出来的故事,有男有女,有打有杀,有爱恨情仇,根本不是介绍或教授武功的。 她就这样一本本翻着,店里人越来越少,越来越静,最后只能听到店主“哗啦哗啦”整理录像带的声音。 “咣当!”有人用力推门而入,木门猛烈撞击在砖墙上发出巨响,又被弹了回去,“嘭”地自动关上。 店主叫起来:“哎,你轻……” “别动!”来人低喊道,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反射着冷光的刀。 景逍也被这突来的声音惊到,转头去看,进来的人头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也被口罩遮着,完全看不见他长得什么模样。 这人穿着黑色工装,整个人黑乎乎的,像一个突然从地上鼓出来的影子,手里却持着一把刀,银白色的刀刃露在外面,在音像店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寒光,刀尖正对着店主。 店主立时变了脸色,总是半眯的眼睛睁得老大,在瘦削的脸上格外醒目,他双手缓慢地向上举,一边虚弱地说道:“兄弟……我这是音像店,没有值钱的东西……” 抢匪举着刀,向店主挥了挥,示意他走到一边。 然后他把店主位置上的抽屉全部拉开,把被店主整理得极为整齐的钱,胡乱抓起来,一把一把地塞进带来的挎包里。 虽然书和录像带租金没多少,都是零钱,但是那些已经借出去的,抵押金都在这里,所以这个抽屉里的现金,还真是不少。 店主也不敢说话,微不可察地往店里面退。 抢匪把抽屉里钱一扫而光,觉得不满足,转头冲着店主喝道:“还有呢?放哪了?” 店主苦着脸道:“没有了,就那些,这屋子你看,全是架子,架子上全是书和磁带录像带,一眼看到头了,哪有放钱的地方呢是不是?” 抢匪闻言,四下张望,确实没看到有别的抽屉或柜子。 他的眼睛扫到漫画区,那里还有一个初中男孩缩在地上,抱着头,打从他闯进来起,就没敢发出任何声响。 男孩的脚边是一个大书包,看着质地很不错。 抢匪几步窜了过去,去捡地上的书包。 男孩却突然想不开,松开抱着头的双手,紧抓着自己的书包不让抢匪拿。 店主急得不行,喊道:“你这孩子,你那书本有什么值钱的?赶紧松手,给他!” 男孩像是犯了青春叛逆期的倔强,梗着脖子就是不肯松手。 抢匪却从男孩的领口看到了一根红绳,他也不管那书包了,手臂一伸,就去掏男孩脖子上挂的红绳,男孩没想到,见他手过来慌忙一躲,却没躲开,被抢匪从衣领里掏出一个黄金坠子。 男孩忙也松开书包,回手去护自己的黄金坠子。 抢匪右手拿刀,架在男孩脖颈处,左手死命地拽那根红绳,看着不粗的红绳,却坚韧得很,眼看着男孩被勒得透不过气,却也不肯松开自己护坠子的手。 店主扑了过去,一边喊着:“你个傻孩子,你要钱不要命啊,什么东西值当你让人用刀逼着还舍不得!快给他快给他!”一边帮着伸手去摘男孩脖子上的红绳。 抢匪见他扑过来,手中的刀一个转向,就顶到了店主手上,刀刃锋利,霎时就把店主的右手背划出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景逍一直躲在那个武侠小说的架子后面,与漫画区在两个方向,抢匪完全没有看到她。 本打算就这样装活体雕塑,等这抢匪抢完了跑路,她再离开。 现在见这店主为了护那个来租漫画的孩子,一只手血淋淋地搭在男孩脖子上,还在帮他摘红绳给抢匪,瘦得皮包骨头的手,不知怎么能流出那么多的血,蹭在男孩的校服上,看着扎眼睛。 景逍叹了口气,怎么来还个录像带租个书,还能遇上这种事情,真是让人想低调都不行。 她伸出右腿,右脚一勾,把靠在书架一侧的一根拖把勾了过来,握在手上。 回忆着昨晚看过的《黄飞鸿之男儿当自强》里黄飞鸿的动作,景逍几个跨步来到劫匪近旁,手中拖把棍一扫一挑,就将抢匪手中的刀挑到空中摔了出去。 抢匪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第四个人,松开扯红绳的手,一个急转身,就对上了举着个破拖把的景逍。 景逍虽然发型是郭富城,但一张脸却是标致的女孩模样,尤其在灯光下,半明半暗,更是显得莹白如玉,唇红明眸,楚楚……纤弱。 抢匪被她挑脱了刀,看到她这个样子,全没将她当回事,双手握拳,就向她疾冲过去。 景逍迅速闪身,手握拖把棍在地上随意一划,抢匪小腿莫名其妙地绊了上去,脚下打个趔趄,就向前倒扑。 扑得很巧,左额头撞在摆书的台子角上,顿时头破血流,整个人软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店主和那男孩僵在那里,两眼傻呆呆地望着景逍,目瞪口呆。 景逍扔下拖把,指着躺倒在地的抢匪问店主:“怎么处理?绑上?” 店主忙不迭地点头,去墙角翻出一捆晾衣服的绳子,三个人合作,把抢匪的手脚都捆起来。 捆完了,店主顾不上处理右手的伤,拽过抢匪的挎包,把自己的钱又都掏了回来,塞回抽屉里,拿出一个铜锁头锁上。 景逍抬脚准备要走。 店主忙喊道:“等,等等,”他抓起桌上的座机话筒,一边摁号码,一边对两人说:“你俩先别走,派出所离得不远,我这就报警,你俩给我做个见证再走,帮帮忙。” 景逍有点不太愿意,很晚了,涂姨估计已经锁门了。 但那边报警电话已经接通,店主三言两语把情况说了,马上就听见警笛声响了起来,果真是不远。 男孩拖着书包站在店主旁边,两人已经放松下来,看着地上捆得粽子似的抢匪,又一齐看向景逍。 男孩哑着嗓子道:“姐姐,你刚刚怎么把他的刀弄掉的?” 这也正是店主想问的,他也盯着景逍,双眼放光。 景逍垂着眼睛想了想,学着黄飞鸿的招牌动作,两腿半蹲,两臂抡圆,两手摊开,摆了一招白鹤亮翅。 “武功。” 她说。 武功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肯定没毛病。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你书包里有什么宝贝?不要命地往回抢?” “同学借给我的书。” “什么破书能有命……女同学是吧?是不是?” “……” “还有你那个金坠子,初中生戴这个干嘛?招贼,以后别戴了,再有下次,记得舍财保命!” “我妈说要是丢了,她就要我的命。” “你妈还让你别看漫画书,好好学习呢,你怎么不听?” “我不看漫画了,你挣谁的钱去?” “嘿,你可别说这话,来我店里闹事的家长够多了,估计今天这事一出,你以后是甭想来了,希望别传出去,拜托你俩嘴都紧一点啊别坏我生意……” 景逍和店主、初中男孩都被要求去做笔录,抢匪被警察弄醒,塞进警车的铁栏杆后面,一起去了八百米外的派出所,几乎是踩两脚油门就到了。 没想到进来容易出去难,景逍和男孩都是未成年人,被要求联系家长来接,景逍没家长,好说歹说警员都不肯放她自己离开,没办法,只好把在体育馆库房里看过的教练家的电话号码报出来,然后百无聊赖地听着店主与男孩闲磕牙,坐等武何过来骂她。 武何住得不远,接到电话很快过来,听说景逍用拖把打晕了抢匪,满脸说不出来的表情,拿一双怒眼瞪着景逍,转头又满面笑容地与值班警员寒暄,代表景逍家长签了字,带着景逍离开派出所。 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派出所的大院子里灯火通明,出了院门,街上路灯昏黄,静悄悄的望不见一个人。 “你说你,这么晚不回家,去音像店鬼混什么?你一个女生,还敢去打拿着刀的凶徒,你是女侠吗?你问谁借来的胆子?你要是精力没处使,不如去操场练球,每天训练也没见你这么上心。你为什么一个人去那里?大晚上的要干嘛?”武何一边走一边数落景逍。 “帮人还录像带。”景逍本来不想多言,架不住武教练问个不停,只好开口解释。 武何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她:“昨天隋雪阳那两盒带子,就是你弄来的吧?” “当然不是。” “不是才怪!”武何可不信她,“我告诉你啊,联赛马上就开始了,队里能上场的人本来就紧张,你这几天给我消停点,别惹事,也别惹队友!” “教练您快回家吧,这么晚了家里人该担心了,今天辛苦您,大恩不言谢,我先走了!” 景逍受不了他这么唠叨,脚底抹油就要溜。 “站住!”武何喊住她,在她身边转了个圈,叹了口气。 “景逍,”他说,“你还记得你那天被球砸晕的事吗?” 景逍疑惑地望着武教练,不知道为啥突然提起这码事。 武教练犹豫半晌,说:“那个球砸到你头上,弹飞出去,当时谁也没留意,你知道后来在哪里找到的?” 景逍暗道一声不妙,脸上却还装着乖鹌鹑的无辜无知模样。 “操场院墙外,隔着一条马路的住宅楼,把人家七楼的玻璃窗砸碎了,人家拿着排球找到学校来要说法。” “怎么可能?”景逍讪笑,坚定道:“肯定不是同一个球,哪有能弹那么远的?” 心道怪不得那天之后天天缠着我去训练,这是把我认定为怪力少女了,亏他没被吓到。 武教练也不与她分辩,继续道:“你这段时间练球,弹跳、方向、反应速度都非常不错,只是对力度掌控和团队配合不够熟练,联赛没几天了,你明天开始重点练习控力和打配合,你不是不愿意参加体能训练吗?两个小时全部用来练球,练好了就选你去参赛。” 景逍来排球队训练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参赛拿奖金,教练都这么说了,她笑嘻嘻地全部应下来。 武何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一路送她到红砖楼下才打道回府。 景逍站在黑暗里,仰脸望着自己二楼的玻璃窗,看来只能学万启琛那样爬上去了,就是不知道张露琳会不会帮她开窗户,那个无情的刷题机器人。 这么一点高度对景逍来说自然是毫无难度,但是以防万一,她也不能一个翻身就跳上去,看起来夜深人静万籁寂静,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睡不着,趴在窗前看夜景。 伸手在几处着力点摸了摸,景逍扒着砖缝脚往上蹬踩,整个人刚趴上去,就见楼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黄禹走了出来,双臂环胸看着她,一张俊脸一半在黑暗里,一半在灯光下,看起来像挂在墙上的艺术人像画。 景逍又惊又喜,双手一松就掉了下来,三步并两步走到黄禹身边,悄声说:“你怎么出来了?涂姨今天没锁门?” 黄禹道:“我有钥匙。” 景逍呆了呆,想到那个天天爬窗子的万启琛,忍不住又问道:“你是一直都有钥匙?” 黄禹点头,“一直都有。”一脸理所当然。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又道:“启琛不知道我有钥匙。” 景逍在心中为辛苦爬墙的万启琛掬一把同情泪,这人缘是有多差,二楼涂姨和室友黄禹都有钥匙,却没一个人给他开过一次门。 “你去哪了?”黄禹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还录像带。”景逍不欲多说。 黄禹盯着她瞧,明显不信,景逍只好又道:“遇到排球队的武教练,谈了一会心。” 应该……算是……谈心吧…… 黄禹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进去吧,太晚了,早点休息。” 景逍也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回来,谢过他的开锁之恩,上楼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的球队训练,武教练把全体队员带到学校的活动室,用活动室里的电视机给大家播放往届的排球比赛,同时讲解一些得分失分要点。 前两天万启琛借来的电视机已经让景逍惊讶不已,因为那个电视机看着屏幕不大,整体却像自行车店门口广场的石墩子,笨重得吓人,以为学校里的总会更好更高级一点,今日一见,也相差不远,一群人围着,更显得这电视机小得可怜,令景逍万分怀念自己时代那宽广如墙薄如画的显示屏。 排球比赛看下来,只是让景逍更懂得比赛规则,更引起她兴趣的是中场休息时候的啦啦队舞蹈。 一群青春洋溢的活力少女们,穿着清凉,在场地中央变换着队形动作,跳着轻盈曼妙的舞。 “这是什么?”她低声问身边的陈倩茹。 “啦啦队。”陈倩茹低声回道,瞄了眼还在讲解的武教练,讲得激情四射,并没有在注意她俩。 啦啦队……景逍在嘴里嚼了嚼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熟。 “她们为什么要在场上跳舞?”她又问。 “为了给比赛的选手加油。”陈倩茹耐心给她解释,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幼稚问题而显露诧异。 加油?景逍回忆着啦啦队跳舞的那些动作,与她们潮汐舞的任何一支舞都不同,潮汐族在出任务和战斗的时候,如果需要的能量太大,也是需要一些族人在后方跳舞助力的,这个啦啦队看起来好像也是同样的作用。 陈倩茹看景逍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继续解释道:“就是给自己这边的选手鼓舞士气,精神上给她们助威、喝彩,大概就是这个作用。” 景逍听着,又皱起眉,感觉这个啦啦队对比赛本身没什么实际作用,只是单纯地跳舞,与潮汐舞完全没有关系,如果连比赛中的舞蹈都没有舞力参与其中,看来这个时代是真的没有舞力存在,没有人懂得使用潮汐力了。 景逍有些失落,连后面陈倩茹和武教练又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样显赫的潮汐族,竟然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留在一个潮汐族全然不存在的时代,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身怀绝世异能,她是这个时代无法理解的一个孤行者。 景逍低落的情绪只维持到第二天中午,邱伊一拉着她去学校侧门的小商街,请她吃冰淇淋。 冰淇淋景逍不是没吃过,但却第一次见拿着饭盒来买冰淇淋的,老板很自然地从邱伊一手中接过五块钱纸币和不锈钢饭盒,把饭盒接在冰淇淋机的出口下,另一手扳动上方的黑色把手,奶白色的冰淇淋就那样缓缓流淌下来。 老板微微移动饭盒,冰淇淋像折叠面条一样,一层一层铺满饭盒,浓稠又丝滑,一直铺到冒出饭盒边缘。 邱伊一问老板要了两根木勺子,捧着冰淇淋饭盒和景逍一起坐在操场一侧的水泥台阶上,一人一根勺子,大口地挖着吃,奶香浓郁的冰淇淋入口即化,从舌尖一路滋润到胃里,又甜美又舒爽。 秋意已凉,但中午的大太阳晒在身上还是暖暖的,景逍一边吃甜甜凉凉的冰淇淋,一边望着学校围墙下栽种的那一圈树,绿叶子已经很少,红的黄的在枝头摇来荡去,不时掉几片下来,在风中打着卷忽上忽下,倒似活了一样,衬着楼里楼外学生们的喧哗笑闹声,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活力。 景逍的心情莫名地又好了起来。 “怎么想起来吃这个?”她问邱伊一,“买这么多,都不用吃午饭了。” 邱伊一白了她一眼,嘟着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喜欢吃蛋糕,只喜欢吃这个,今天请你冰淇淋吃到饱,够意思吧?” 景逍这才想起来,邱伊一跟原身说过自己的生日,但她来了之后,没有那么细致地去考究原身的记忆,也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她扭头看这个来到这里后第一眼见到的好朋友,邱伊一正低头挖冰淇淋,乌黑的后脑勺对着她,浓密的短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白皙的后颈露出来,弯成一个纯真可爱的弧度。 真是一个单纯又甜美的好姑娘,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映着朝阳,又清澈又明亮。 景逍的心中忽然起了一道前所未有的波澜。 她们潮汐族一直唯舞力至上,像她这样懒懒散散不求上进的人,不只长辈们面前不讨喜,同辈也少有人与她亲密结交,潮汐族的很多任务都有危险性,景逍不太守规矩又不愿卖力修炼,很大可能在任务中会拖族人的后腿。 除了师兄,很少有人愿意带着她出去,而师兄更多也是遵从族长的指示和安排。 邱伊一对她,却是真心实意地好,不在乎她长得漂不漂亮,性格讨不讨喜,成绩优不优秀,家境富不富裕,就只是认真地实诚地与她做好朋友。 “伊一,”景逍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我送你一个生日礼物。” “是什么?”邱伊一问,眼睛笑得弯起来,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忘记。 “手指舞。”景逍说。 然后将两只手举在眼前,十指动作,邱伊一顿感一阵眼花缭乱。 “什么啊这是,”邱伊一摇头拒绝,“像在练九阴白骨爪,我不要。” “不行,我送,你就必须收,这天底下还没人敢拒收我的礼物。” 邱伊一被她的话笑得东倒西歪,“你这是哪个言情小说里学来的男主霸道宣言?” 景逍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连下午上课铃声响了,都不让邱伊一回去上课。 邱伊一没办法,只好伸出十指,跟着景逍慢慢学,一直到下午四点半,景逍要去排球队训练了,邱伊一才算学出点模样,至少动作全部能做正确,只差熟练度了。 “你每天晚上学习之前,自己给自己跳一遍,记得别给其他人看到。” 景逍叮嘱她,站起来拍拍坐僵了的屁股,准备去换衣服训练。 “像是能招来什么鬼仙……”邱伊一嘴里嫌弃地嘀咕,手却按景逍教的在比划。 “管智慧的是什么鬼仙?”景逍问。 “文殊菩萨?”邱伊一也不知道,顺嘴说。 景逍打了个响指,“好,就是她。”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全省高中排球联赛在省城举办,从岚海市过去,乘坐大巴大概需要四个小时,这还是天气与路况都非常理想的情况下,因此,武教练和所有参赛队员要提前两天前往省城,以便得到充足的休息,并适应陌生的比赛场地。 景逍在被武教练“特训”了好一阵子后,终于被选入参赛队,没办法,景逍虽然与所有队员的磨合不够理想,但是她的跳飘球实在是无敌大招,武教练曾安排所有队员在对场轮番承接,包括他自己,景逍发出的全无旋转的跳飘球,无人能够托起,一招杀四方。 经过武教练的同意,景逍把小葫芦也一起带了去,石蕾特别高兴,一路陪着小葫芦,照顾得妥帖周到,景逍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弟弟跟着。 只有隋雪阳,大概是上次录像带事件后,被武教练狠狠批过,没有再来找景逍的麻烦,但是看景逍随队去比赛还带着个小毛头,极度不爽,三不不时地说几句酸言酸语。 不过景逍想着很快就有奖金拿了,脑中只有哗啦啦数钞票的声音,随便隋雪阳说什么,全当她是蚊子哼哼。 比赛安排在省体育馆,大巴直接开到省体育馆旁边的体育宾馆,全体队员都将住在这里。 这是景逍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出岚海市,她一路都透过车玻璃窗向外张望,希望能看到一些与自己世界有点联系的景色或建筑,然而出了岚海市区,就全是大片大片的树林和农田,秋收已过,收割后的农田遍地枯黄,看起来像是巨型的方格本平铺在地上。 这个时代城市建设刚刚起步,城市之间都是农村和荒野。即便是到了省城,也并没有比岚海市繁华多少,只是高层的楼房略多一点,景逍没有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收回心思,琢磨着这一趟行程的主要任务。 高中排球联赛,帮陈倩茹拿到保送名额,陈倩茹请她吃大餐,晚上送她时路过邻居家,听到里面有吼叫声,陈倩茹解释这家有个怪异的孩子。 她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必须让岚海一中拿到第一名,难得今年有个大冠名商肯为高中的运动赛事掏钱,冠军能得到五千元巨款;另一个就是在比赛中突出陈倩茹的表现,让她得到省城甚至京城大学派来选体育苗子的老师的重视,获得大学的保送名额。 武教练帮队员们分析过省内各高中的排球队状况,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比较强的是省大附中和开城高中,这两所高中历年来的比赛中一直轮流夺冠,岚海一中进前三名有希望,夺冠的可能性却并不大。 他私下里非常看好景逍,他觉得景逍很可能是一匹黑马,如果发挥得好,今年的排名有望飞跃。只是这个念头只能憋着不说,若是让景逍知道了,怕是要嚣张得摇起尾巴来。 这一点武教练倒是小瞧了景逍,她不会为此翘尾巴,她完全是志在必得。 果然有了景逍在,岚海一中队一路杀进四强,在半决赛上与实力最强的省大附中对阵。 省大附中的排球队全部是体育生,从初中各校的排球队中选录而成,高中期间全天候进行专业训练,文化课占用的时间几乎忽略不计,队员们无论身高、体格、气势,在高中生中都极为突出。 武教练曾带着队员们去观摩过省大附中的比赛,陈倩茹全程看得极为认真,没想到越是认真研究,越是生了胆怯之心,轮到她们与省大附中对决,陈倩茹突然紧张不安起来,武教练看出来,温言安抚她,却并不太奏效。 景逍把陈倩茹叫出来,带她去了室外灯光球场。 她让陈倩茹站在四号位,她去对场用粉笔画了两个位置,然后回到陈倩茹身边。 “学姐,”景逍说,“明天你主攻,我二传,我向你保证,每一个球都会传到你扣球最适合的位置,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负责扣杀,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轮番扣在我画的那两个位置,无论对方怎么换位,只扣那两个位置,能做到吗?” 陈倩茹不明白,“这样不行的,景逍……” “行,你听我的,就一定行。” 景逍打断她的疑虑,语气坚定,“你不要管我的走位,也不要管其他人,你放心,无论谁托球,我保证我会传球到你。我们先试一下。石蕾!” 她喊着跟过来的石蕾,“你来一传,除了你自己位置,其他号位随意托,不要管我在哪里。” 石蕾懵懵懂懂地点头应了,拿起排球开始托球。 几个球过后,石蕾首先感受到诡异,无论她将球托在哪个位置,景逍都可以迅速接球托举给陈倩茹,有时候是景逍跑得极快,可是有时候,分明她托球的方向不在景逍最后接球的位置。 陈倩茹在最初的茫然过后,迅速找回了状态,果然景逍每一个球都传得准确而迅速,没有一个失误球,她便依照景逍的要求,轮番将球扣杀在景逍画好的位置。 再练了几轮,陈倩茹通过球落过去的速度、弧度、风声,明显能判断出自己扣杀的力度越来越大,势越来越猛,角度越来越刁钻,连石蕾都忍不住高呼:“队长好球!” 三人就这样练了一个小时。 第二天在赛场上,对阵省大附中,陈倩茹已经不像昨日那样慌乱。 景逍上场前,又特意跑过来给她洗脑。 “从现在开始,武教练教你的一切,你统统忘掉,只记昨天我画的那两个位置,用你昨天练习的惯性扣杀就可以了,不要管球最终落在哪里,你只按自己的方向扣球。” 陈倩茹咬着下唇不语,景逍坚定地与她对视,陈倩茹最终点头同意。 半决赛上,岚海一中的球队出现神奇一幕:所有的球都被二传托举给主攻陈倩茹,副攻成了摆设,一度场上只有景逍和陈倩茹两人在动,单只这两个人,便将对方六名队员杀得片甲不留。如果轮到景逍发球,那么几乎只景逍一个人动就可以了。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发球也就罢了,是景逍自己的技术高超,但为什么对场所有的球都攻向景逍,景逍接到的所有球都能传到陈倩茹手里,哪怕她与副攻的位置更合适,这几率也太高了,简直像球里装了磁石,另一极被握在景逍手心里。 石蕾昨天便隐约感觉到什么,此时体会更加明显,忍不住凑近景逍,悄声道:“景逍你差不多一点,别太过了。” 景逍杀心正盛,被石蕾这样一提醒,才发现玩得有点离谱,连武教练都用一种想在她身上穿个洞的眼神在看她。 于是场上变成三个人在动,石蕾、景逍、陈倩茹。 一场打下来,景逍脸不红气不喘,石蕾与平时训练状态相差不大,陈倩茹满头大汗,其他三个队员……除了换位路都没走几步好么…… 不管怎么样,在没有犯规的前提下,岚海一中战胜省大附中杀入总决赛。 队员们与教练欢呼雀跃,冠军暂不敢说,亚军已经是稳拿在手了。 有了这样一场胜利,陈倩茹状态迅速升至最佳,总决赛对战开城高中,几乎没用景逍怎么出手,就打赢了对方,夺得冠军。 也因为景逍没怎么出手,这场总决赛看起来比半决赛正常多了,其他队员亦发挥得酣畅淋漓,石蕾和武教练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景逍望着共同捧着奖杯的武教练和陈倩茹,心中甚慰:全都看见我多么卖力了,论功行赏,奖金必须能多分我一点,学姐第一我第二。 她仔细打听过往年的奖励情况,按比例,她大概能分到三百块,相当不错,这险冒得值了! 陈倩茹成功签约省大,不必参加高考,春节后就可以提前来省大排球队训练适应。 全队人都为她高兴欢呼,武教练特意带着大家去省城最大的商业步行街买特产,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坐上返程大巴,回到岚海一中报告喜讯。 更高兴的是陈倩茹的父母,陈倩茹已经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家,告诉爸妈得到保送名额的好消息,得知又是景逍全力相助,陈家爸妈千叮咛万嘱咐,让女儿带景逍回家里吃晚饭表达感谢。 景逍把小葫芦送回宿舍,才又骑车回去学校,今天大家都不用训练,四点半,景逍跟着陈倩茹回家吃晚饭。 陈家准备得空前丰盛,陈妈妈还特意学做了景逍喜欢吃的清炒虾仁,陈倩茹欢欢喜喜地汇报了比赛的情况和签约的步骤,对景逍相助的奇异之处没有提及太多,但一家三口亲密无间,陈家爸妈很容易便在女儿的讲述中听出景逍的厉害,款待愈加盛情。 吃得太撑,陈倩茹和景逍打算步行回去晚自习,反正今天为学校立了大功劳,陈倩茹又已经大事抵定,晚自习迟点也没关系,景逍更是从不在意时间问题。 与热情的陈爸陈妈挥手作别,两人从别墅小楼中出来,沿着甬路向外走去。 这一片是富人区,全部都是独幢别墅,隔壁的那一幢比陈倩茹家的还要高大,景逍路过那家门口,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野兽在吼叫,既像发怒,又像痛吟。 景逍不禁站立原地,竖起耳朵听了听,这附近的力场,有点不同寻常。 陈倩茹忙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她继续向前走。 “这家养了什么?”景逍问,“叫声很奇怪。” 陈倩茹低声道:“不是动物,是人。” 景逍吓了一跳,“人为什么这么叫?病了?” 陈倩茹点头,“应该是精神类的疾病,这家的大儿子从小就病着,在这儿已经住了很多年,邻居们慢慢都知道一点,但是从没见他家的大儿子出来过,所以也不太担心,只是夜里有时候会听见他的叫声,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可惜他家超级有钱,都没能……” “倩茹姐!”有人在黑暗里喊陈倩茹,打断了她的话。 陈倩茹马上噤声,景逍和她一起朝声音望过去,是这家邻居的二楼,有个男孩伏靠在小阳台上,向下望着她们俩。 “蔚然,晚上好!”陈倩茹摇手打招呼,又用极低的声音告诉景逍,“这家的二儿子,正常的初中生。” 景逍抬头细看。 咦? 这不是那个在音像店里舍命不舍书、舍命不舍财的小男孩?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下晚自习回到红砖楼宿舍,艾嘉嘉炸了一大盆糖花生分给大家吃,说是庆祝景逍排球比赛夺冠,高中生们嘻嘻哈哈地恭喜她。 景逍抓了一把花生塞进嘴里,含糊着道:“声明啊,奖金是要给小葫芦交学费的,可不请你们的客!” “知道啦,小气鬼!”万启琛撇嘴,“黄禹说你要教我们跳睡前舞,这比赛也结束了,该开始了吧?你这日程安排得满当当,赶上国际名师了。” “不是睡前,”黄禹纠正,“是学前,跳完精神好,学习有效率。” “收费,不白教。”景逍强调。 “钻钱眼里了,”胡晓挖苦她,“你是会芭蕾啊,还是会国标?也好意思说收费。话说回来,你是哪里学的跳舞?光看外表,倒是像会跳霹雳舞的样子。” “霹雳舞我会跳,咱俩可以切磋切磋。”高二的葛翰睿双臂平展,从左到右做了两道波浪,架势十足。他从小喜欢音乐,迫于父母压力苦学文化课考进岚海一中,成绩却怎么也上不去,反倒是唱歌跳舞,随便听听看看就能学会。 “我就不学了,”宋梓姗小声说,“我作业写不完。” “学呗,”胡晓最讨厌宋梓姗明明没有钱,还装腔作势不承认的样子,故意道:“黄禹不是说了,跳完学习有效率,那点作业算什么?” 景逍道:“自愿,胡晓同学你也自愿,绝不勉强。芭蕾国标霹雳舞我不会,我会的你要想学那就得收费。” 胡晓翻了个白眼,“收就收,我差这点钱么,我就是要每天看黄禹跳舞,我花的是门票钱。” 景逍眼睛一亮,“门票?我怎么没想到……” 黄禹凉凉道:“每晚十点锁门,顶楼露台集合,想学的直接上去,学费按次收费,每次一元。” 说完,售课代表转身回房间了。 十点锁门,内不出,外不进,宿舍专场舞蹈培训。 不能用黄禹赚外快,景逍有点遗憾,不过这个跳舞课本来就是黄禹替她攒的,她也不能太过分。 刚拿了奖,排球训练大家都有点松劲,景逍要不是惦记着奖金还没分到手,都不想再过来参加训练了。 放眼望去,整个训练场最认真的就只有小葫芦和运动狂人罗心韵,罗心歆高一,与陈倩茹一样是体育生选拔入校,从小就喜欢打排球,这次比赛也是主力选手之一,没有意外的话,未来也要走陈倩茹那样的保送上大学之路。 除了这一大一小,其他的人就松松垮垮了,连武何教练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陈倩茹挨着景逍,问她:“你怎么认识云蔚然的?” “不认识,那是谁?” “就是我家邻居,昨晚见到咱俩的那个初中男生,今天早上他一直缠着我问你的情况,好像认识你。” 景逍不想再有人提起录像带的事,便随口道:“他被人抢书包,我帮他抢回来了。” “怪不得,”陈倩茹也没多想,“他还问我你是不是武术队的。” “武术队?”景逍仔细在脑子里搜寻这是个什么队。 陈倩茹已道:“我跟他说咱们学校没有,体校才有,大概你帮他抢书包身手利落,他以为你会武术。” 想想,又扼腕道:“我可能说错话了,他不会因为我这么说,就不肯考岚海一中,去考体校吧?他爸妈知道要恨死我。” 景逍问:“武术,就是武功?黄飞鸿那种?” 陈倩茹随口道:“差不多吧,很多小男孩武打电影武侠小说看多了,就想去学功夫,没偷偷离家出走去少林寺当和尚算是不错的。” 景逍隐约知道少林寺,是一处寺庙,寺里的和尚会武功,能打架,都是男的,没有女人。 陈倩茹继续说她家邻居,“云蔚然是他家二儿子,因为大儿子从小生病,估计一辈子都需要人照顾,他父母就生了云蔚然。他爸本来是个领导,为了生二胎,辞职去经商,生意做得飞起,超级有钱人,反正我家跟他家比完全不够看。” “蔚然这孩子从小倒是很乖巧省心,这几年大概是青春期,开始叛逆,跟他父母吵架,还好他父母生了三胎,是个女儿,都已经读幼儿园了,就算云蔚然以后掰不回来,小女儿总能顶上,唉,这一家子,这么多年忙忙活活,全是为了生病的大儿子。也不知道这大儿子是命好还是命不好。” 景逍道:“从小有父母关爱,以后有弟妹照拂,算是命好吧。” 没有血脉关联是潮汐族走向没落的原因之一,景逍与很多族人一样,认为血脉情感才是最牢固的依靠,因此明知道这个时代不适合高中生养孩子,还是坚持把小葫芦带在身边照料。 她在原来的世界不知父母,来到这个时代也是孤儿,只有小葫芦,虽然与她同母异父,却是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她想要感受血脉相连,想知道小葫芦是不是真的与别人不一样。 陈倩茹听她这样说,也想起她父母俱亡,感觉自己提到了不该说的话题,便闭口不再谈那家有钱的邻居。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岚海一中迎来期末考试季。 考第一也没钱拿,景逍就不太上心,随便考考,成绩在班级里排到第五名。 最令人惊讶的是邱伊一,原本一直是三十名以外的成绩,这次期末考试一跃而至第三名,甚至排在了景逍的前面。 果然是个乖小孩,景逍很满意,看来每天晚上都跳了手指舞才学习,比宿舍里那几个花钱跳舞都不尽心的强多了。 当然黄禹除外,黄禹跟跳得很认真,他的体质也有点奇怪,好似潮汐舞对他的作用比普通人强烈。 他本身就是学霸,成绩上看并不明显,但黄禹的样貌有了旁人无法觉察的细微变化,只景逍看得出来,黄禹身边的力场,分明是开始修炼舞力的征兆。 景逍还没想好要不要针对黄禹测试一下,黄禹毕竟不是小葫芦,随便就能扔进海里折腾,况且现在已经入冬,寒冬入海对普通人实在不适合。 邱伊一考得这么好,景逍决定敲她一顿好吃的。 大课间,一直走后门的人,难得从前门进教室,邱伊一却没在位置上。 “景逍,”邱伊一的同桌见她过来,主动说:“邱伊一被老李叫去办公室了,好像在训她。” “因为什么?”景逍挑眉,邱伊一考得这么好,不表扬也就罢了,有什么好训的? “好像说她期末考试作弊。”邱伊一同桌压低声音说。 景逍怒上心头。 这个李齐,课不好好上,学不认真教,每天只顾着照应那几个关系户,其他学生说训就训、说骂就骂、说体罚就体罚,教书没什么本事,溜须拍马、搞事情、耍脾气倒是样样精通。 平时没少听到周围同学暗恨抱怨,上次李齐整治景逍反被打脸之后,没再惹过景逍,景逍也不想主动惹事,对李齐在班里的各种骚操作全当没看见,可是搞到邱伊一头上,就是不行。 邱伊一怎么作弊了?虽然因为学会手指舞的原因,学习效率突飞猛进,但那也是学到她自己的脑子里了,又不是从别人脑袋里挖过来的分数。 景逍转身就要去办公室,却见李齐阴沉着脸走进班级,后面跟着垂着头的邱伊一。 李齐走上讲台,对着班级里的学生们道:“这次期末考试,发生一起极其恶劣的事件,邱伊一通过作弊取得不符合自身水平的成绩,她的这次期末总成绩作废,全校通报批评,她本人要做深刻检讨。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 “我之前反复强调过,学习的问题,必须诚实、踏实,可以笨,可以学不会,但绝对不能投机取巧,作弊是道德品质问题,是远比考试成绩差严重得多的错误,我不允许我们班里出现这样的投机分子,你们才高一,学习的路还长,一次成绩代表不了什么,一次作弊,难道次次作弊吗?高考也要作弊吗?整个人生都通过作弊来欺骗他人吗?这与诈骗犯罪有什么区别?” “邱伊一,你从现在开始,给我站在楼梯口,大声喊‘我是骗子!我考试作弊!’,喊到今天放学,让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听听、看看,考试作弊的后果多么丢脸!我看以后还有谁敢犯!” 邱伊一始终垂着头站在门口,听到李齐这样说,忍不住哭了出来。 景逍走过去轻抚她的肩,抬头问李齐:“李老师,邱伊一怎么作弊了?你根据什么判断她作弊的?” 李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跟你没关系,邱伊一,现在去楼梯口!” 景逍拉着邱伊一的手,不让她动,坚持问道:“跟我有关系,跟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关系,你不说清楚,以后随便谁都能任凭你一句话,就变成考试作弊的骗子吗?为了避免站在楼梯口喊话丢脸,我们所有人都不敢考出好成绩吗?” 李齐双臂环在胸前,傲慢道:“你也说考出好成绩了,她那好成绩是考出来的吗?我让她在办公室里当着我的面做卷子,她什么都不会做,期末考试成绩不是作弊来的,是怎么来的?” 李齐这番话一说,班级里响起阵阵窃窃私语声,本来所有同学都认为李齐过分,邱伊一可怜,但听李齐这话里的意思,邱伊一的期末考试确实有问题。 景逍却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曾被李齐这样针对过,她甚至怀疑李齐今天这样对待邱伊一,就是因为她们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李齐搞不了她,发现她是个硬刺头,就去搞乖巧软弱的邱伊一,这老师真是太没品了。 “她在办公室做的是什么卷?”景逍问,“是下学期的还是高二的?” 李齐脸色一变,恼羞成怒道:“景逍,我说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想展现你的同学情,就陪着邱伊一一起去站楼梯口。” 景逍却不接他的话,坚持继续问道:“难不成是高考试卷?” 班里同学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都在暗骂李齐作为任课老师,做这么离谱的事情。 李齐全当没听见景逍的问话,大声喝斥道:“邱伊一!你去不去?你还想不想在一中读书了?你想让我把你家长叫来,押着你过去吗?” 邱伊一大声哭出来,就要挣脱景逍的手往走廊方向走。 景逍手腕一转,把她推进教室里,自己则几个大步走到李齐身边,伸手拉扯他的衬衫。 “李老师——”她嘴上喊着,手中用力,“呲啦”一声,就将李齐的衬衫袖子拉了下来。 李齐的整条左手臂袒露出来,上臂数条深红色的狰狞疤痕,长长地交错在皮肤上,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猜测着这疤痕是刀砍还是鞭子抽的,是谁造成的。 景逍也装出一副震惊模样,嘴里叫着“天哪”,一边伸手拉扯衬衫下摆,将整件衬衫分成两片扯了下来。 “我靠!” “我操!” “我滴个妈妈……” 惊诧声此起彼伏响起,都被李齐身上的痕迹惊掉了下巴。 只见他不只左臂,右臂以及前胸露在背心外的皮肤上,都布满了这种伤痕,在教室灯光和阳光的照射下惊心动魄。 这是哪位刀口舔血的□□大哥“改邪归正”,带着一身“勋章”来当教书匠了吗? 所有人都啧啧咂舌,暗自揣测。 李齐被景逍扯坏了衬衫,上身一凉,本能地伸手去抓掉落的布片,看到、听到教室里同学们的反应,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 “啊——” 他一声惨叫,像被无数虫子爬到身上一样,伸手去抹蹭这些痕迹,整个人在讲台上又跳又叫。 景逍拉着邱伊一从后门进去,扯了把空椅子过来,两人坐在座位上,安静地欣赏这一幕与众不同的“唱跳”。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李齐身上的这些疤痕,自然是景逍弄的,只是通过潮汐力给皮肤细胞改了序,并不是真受伤,所以李齐完全没有感觉,但是这些创疤即便是去医院用专业设备检查,也会被诊断为旧刀伤和鞭伤、棍棒伤。 三班闹出这么大动静,隔壁班的老师学生们都闻风而来瞧热闹,李齐身上的痕迹遮掩不住,很快被叫到校长室问话。 他解释不了这些疤造成的原因,这个时候又正是□□、青少年□□盛行,初高中男生们迷恋打打杀杀,李齐这一身旧伤被这么多人看到,难免会给学生和家长极端的联想,影响非常不好。 校长没办法交待,暂停了李齐的工作,给高一三班换了一位女性英语老师并班主任,这一风波算是暂时平定下来。 依照岚海一中的惯例,期末考试后还要继续上一段时间的课,春节前一周才开始放寒假,但是毕竟已经完成了本学期的考试任务,无论师生,大家心理上都放松很多,每天继续顶着寒风披星戴月地上下学,期待着马上到来的新年。 排球队下午四点半的训练因为天气原因,转入到室内体育馆,景逍天天旁敲侧击打听奖金的情况,没想到,陈倩茹带来一个坏消息:五千元奖金全部被校教导主任划归学校,一分也不分发给队员学生们。 虽然这样的高额奖金没有先例,但是这样对出力的队员一毛不拔,同样没有先例。 景逍当然绝不能同意,其他队员敢怒不敢言,她可不怕。 “教练,”她直接找到武何,“我们辛苦打比赛,奖金去哪了?” 武何也很郁闷,但学校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安抚道:“我们是为校争荣誉,打这种比赛又不是为了奖金,别计较这点得失。” “我就是为了奖金。”景逍直言。 “你这孩子……这是学校的决定。”武何也索性直言。 “如果不给奖金,比赛前就应该说清楚,怎么能看到钱多了,才起贪婪之心?” 武何板起脸,喝斥道:“景逍,你这说的什么话?谁起贪婪之心了?” “难道不是?没人想到我们能拿冠军吧?我们偏偏拿到了,是我们自己努力得来的,他们抢也就抢了,怎么能全部塞进自己口袋?吃相未免太难看。” 景逍越说越大声,一些队员都停下动作,朝这边看过来。 奖金的事情确实处理得不够体面,武教练知道队员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有怨言,偏偏他做不了这笔钱的主,他也在教导主任面前争取过了,却被主任批评,说他私欲过重,工作中取得一点成绩就想着捞实惠,满足个人利益。 他自己也气得够呛。 但是作为老师,还得安抚同样心中不平的学生。 武何把景逍带到角落里,劝她道:“我是学校领工资的老师,你们是学生,咱们是一中的排球队,占用着学校的资源学习、训练、打比赛,为学校争得荣誉和奖金,这也是应该的。反过来想,你们也从中得到了锻炼,强健体魄、增强素质、培训团队凝聚力和互助意识……这不都是通过训练和比赛带来的收获么,钱并不是我们打排球的目的。” 景逍道:“就我们占用学校资源了吗?以前每一年参加比赛的排球队,都是另外付费训练的?” 武何张了张嘴,没说话。 景逍对武教练说的那些收获没兴趣,她不管别人为了什么,她就是为了这笔奖金,不该是她的,她不会强要,但是该属于她的,别人也不能强占,尤其不能毫不讲理耍无赖一样地强占。 武教练想着这次比赛,谁都不能否认景逍为夺冠做出了最大贡献,排球队史无前例地在省级比赛夺冠,却被收走全部奖金,哪怕发一块香皂一条毛巾意思一下呢,也没有,比往届不夺冠还不如,别说队员们,他也难咽这口气。 但是不咽又能怎么样?主任把话说得那样难听,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武教练思来想去,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递给景逍,道:“这次比赛,你确实功不可没,这二百块你拿着,算是对你的奖励,你不要声张,别告诉其他队员。这件事情已经定了,下次我会尽全力帮大家争取。” “我是强盗吗?”景逍把武教练的手推开,竖起眉毛,“我那一份,我会自己讨回来!你记得别赖账。” 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武教练冲着她的背影喊:“你去哪?你自己不想训练,别带走小葫芦!” 景逍走向小葫芦的脚步拐了一个弯,走出训练场地,离开了体育馆。 这件事让她心中堵得慌,她也知道不是武教练的错,武教练也没想到学校会出尔反尔。 而且其他队员大概真的跟她不一样,她们有真心喜欢排球的,有享受比赛荣誉的,有终极目标是高三取得保送资格的,只有她忙活这么久,单只为了这笔奖金,原以为小葫芦半年的学费就此一次搞定,没想到结果竟是从万启琛嘴里听到的那句话: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她景逍可不是做无用功的人。 景逍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着,思来想去,还真得当一回强盗,不过是劫富济贫的强盗,让那些贪财的人知道,有些钱是会烫嘴巴的,吞到口里也咽不下去,还是要吐出来。 她顺着台阶上到四楼,来到高班门口,朝里面张望。 黄禹正在吃晚饭,余光看到教室门口的景逍,一对上眼神,就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的,他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什么情况?”他问。 “找你打听点事情。” “什么事?” “中午吃饭时,胡晓跟你在说学校报送优秀教师,具体是怎么回事?优秀教师怎么评?”景逍问。 “你想打听哪个老师?”黄禹直截了当。 “教导主任,胡晓说他年年以权谋私,给自己报优秀教师赚奖金,他权力这么大?说报谁就能报谁吗?” “每年年底各学校都会向教委报几个老师的名字,作为当年度的优秀教师,教委给予不同档的奖金奖励。一般都是报毕业班的老师,按当年所带班或所教科目的高考成绩排序,也没什么太大的争议。主任总会给自己报在最后一档上,奖金最低,其他人应得尽得,得的不跟他计较,没得的不敢计较,校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胡晓说因为你字写得好,主任让你帮忙填的表?” 胡晓果真是宇宙第一八卦女王,岚海一中这个学校里好像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对,我上午填好给主任看过,交到校长室去了,估计明天就会送去教委。” “走,帮我改一下。”景逍道。 黄禹眼睛闪了闪,“怎么改?改成什么?” 景逍低声道:“把主任的名字改成武何,钱是不是就归武何了?” 黄禹联想到景逍这几日一直在打听排球冠军奖金的事,灵光一闪,恍悟道:“你们的奖金是不是被主任给匿下了?” 景逍举了一个大拇指给他,夸赞道:“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黄禹一摊手,“大聪明也没用,校长下班了,表格锁在校长室里。” 景逍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你有办法?”黄禹挑眉。 “去看看再说。”景逍含糊道。 黄禹回教室拿了一叠纸,捧在手里,看起来像是要上交的表格资料,景逍跟在他旁边,两人光明正大地一路去到校长室门口。 果然门紧锁着,景逍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根黑漆色小发卡,用手掰直了,将尖端插进锁孔。 开锁的本事倒是与她的潮汐力无关,她们在族中出任务的时候,常会遇到一些需要手动解决的关卡,手指的灵活度常人少有能及,开这种最简易的锁只是她们的基本能力。 试探扭动了几下,手指感受到轻微的弹动,伸手一扭,门开了,两人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黄禹顺手将门重新带上。 “你这个本事,可别让万启琛知道。”黄禹轻声说,两只黑眼瞳亮闪闪,满是好奇与兴奋。 “他学了也没用,”景逍道,“涂姨在门里挂锁头,门外想打开,只能用刀砍。” 确实,黄禹点点头,但是万启琛那个性子,如果看到,不管能不能用到,肯定缠着景逍要学。 连他都有点心痒痒,他决定稍后问问景逍。 景逍已经开始在办公桌上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装表格的大信封,已经封口,封面注明是本年度岚海第一高级中学优秀教师呈报表。 景逍在身上摸出一把锋利的裁纸刀,在信封接口处轻轻一划,信封张开大口,她伸手将里面表格抽了出来。 黄禹叹道:“你这是带了十八般兵器在身上。” 景逍也叹道:“世道艰险,多备无患。” 黄禹侧头看着她光滑白皙的脸,没看出一点世道艰险的影子。 说话间,景逍已经把教导主任的那一张表挑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黄禹为难道:“没有空白表格,这么多字,直接涂改太明显,肯定会给退回来。” 景逍右手食指摇了摇,示意“没有问题”,然后用裁纸刀在纸面的字迹上轻轻划动,很快,黄禹之前写上去的钢笔字就被她刮去薄薄一层,只剩下洁白底色。 这运刀的水准,可比那天帮艾嘉嘉切萝卜丝难多了。 她看了看优秀事迹一栏,基本都是些套话,无所谓放在谁身上,索性也不改了,只把报送教师的个人信息刮去,让黄禹按武何的情况填写上去。 全部写完,天已经黑下来,两人也不便开灯,对着窗外透进来的灯光检查一遍,没有错漏,便与其他表格叠在一起,重新放进信封里,景逍找出胶水,将信封接口粘好,放回原处。 “能行吧?钱能给武何吧?”景逍不放心地问。 “大概率可以,我填表的时候看过评选说明,说是奖金教委直拨。”黄禹道。 两人又悄无声息地将门锁好离开,黄禹回教室自习,景逍去接小葫芦回宿舍吃晚饭。 放假前一天,岚海一中开完教师表彰大会,武教练把景逍叫到空荡荡的体育馆,从兜里掏出三百元递给她。 景逍问也不问,欣然接过,揣进校服口袋里。 武何一脸五味杂陈,“我一看这金额,就猜是你动的手脚。你真是要上天了。” 景逍道:“小意思,你又没吃亏。” 武何呲牙,“主任估计想杀了我。” 景逍耸肩,“木已成舟。” 武何低声问她:“这么多年第一次优秀教师给体育老师。你怎么弄的?” “很容易,收买填表的人。”景逍一脸云淡风轻。 收买的价格很便宜,教他用一根铁丝开锁而已。 拍拍口袋里的钱,景逍向武教练道:“谢啦!教练假期快乐!新年快乐!” 揣着小葫芦半年的学费,扬长而去。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次日就要开始放假,当天晚上红砖楼里大聚餐,要把不能长期存放的食物统统做了菜肴吃掉,节后回来再重新采购新鲜食材。 每年大家都各自回家过春节,父母值班的就回部队大院,今年有了景逍和小葫芦,两人无家可回,就留下来看房子,艾嘉嘉则回乡下过年,涂芳也会带着朱易回老家。 艾嘉嘉一大早就开始为这顿饭做准备,切丝、切片、切块,煎炒烹炸,没有晚自习,学生们五点多就全员回来整理行李,万启琛偷偷扛了两箱啤酒进来,让艾嘉嘉帮他打掩护,趁涂芳没留意,藏在餐厅角落里。 盘盘碟碟摆了满桌,丰盛得像是年夜饭,涂芳买了当晚的火车票,跟朱易匆匆吃完,就拎着大包小包去赶火车。 她前脚刚走,万启琛和葛翰睿就欢呼着把啤酒箱拖出来,把绿色大玻璃瓶一个个摆上桌,除了小葫芦,每人一瓶,只有高一的景逍和伍泽不明所以,其他人都露出会意的笑容。 胡晓道:“葛翰睿你去年喝醉,踩在桌子上又唱又跳,差点把邻居吵过来,今年你还敢喝?” 葛翰睿一边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啤酒,一边不在意道:“一回生两回熟,酒量就是要靠练,你放心,我练过了,今年绝对不会醉。” 胡晓撇嘴,“说不会喝醉的,酒量都不怎么样。” 艾嘉嘉给大家递杯子,听了胡晓的话,道:“唱歌跳舞没问题,可别踩桌子,这么多盘子碗,快过年了,碎了不吉利。” 万启琛听艾嘉嘉这样说,伸手去抢葛翰睿的酒瓶子,“算了,你别喝了,我差点忘了,你有前科,别给嘉嘉找活干。” 葛翰睿忙抱住瓶子抢回来,抗议道:“我都说我练过了,没问题,还不许人改过自新了?你们别盯着我,伍泽,你们看他,他那模样一看就没喝过酒,今年他是危险分子,你们重点关注吧。” 胡晓笑道:“伍叔叔酒量超好的,这个靠遗传,光看模样有什么用?” 万启琛道:“胡晓同学,请问这世上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你简直是上帝之眼,盯着岚海市每一扇窗户。” 胡晓歪着头看黄禹,“有啊,我就不知道黄禹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所有人的头都扭向黄禹。 黄禹面不改色,把手中倒过酒的瓶子放稳,淡然道:“我也不知道,上帝之眼如果知道了,记得告诉我。” 张露琳“噗嗤”笑出来,道:“我虽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但我知道他不喜欢什么样的。” 万启琛和葛翰睿听了哈哈大笑,宋梓姗也安静地跟着笑,伍泽、景逍、小葫芦和艾嘉嘉一脸莫名,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胡晓讪讪道:“露琳姐你干嘛呀?我已经放弃了,纯属八卦好吧?你们难道不想知道?” 万启琛举起杯子道:“来来来,我们先干一杯,大家一年辛苦了,嘉嘉也辛苦了,干杯干杯!” “干杯干杯!” 所有人举起杯子互相碰着,小葫芦喝汽水,也跟着一起碰杯,嘻嘻哈哈快活得很。 宋梓姗只喝了一杯,就带着早睡的小葫芦上楼洗漱睡觉了。 张露琳喝完了一整瓶,说要刷卷子,很快也离桌上楼去。 伍泽听张露琳说要刷卷子,书呆子的弦绷了起来,也要回房间去学习,被万启琛和葛翰睿硬生生摁在椅子上,不让他离开。 “你别跟她学,”葛翰睿劝道:“她高三,下学期要考保送名额,所以才那么拼,弟弟你才高一,大把的时间在后面呢,不要急于一时。” 万启琛也道:“伍泽你放松一点,你看你,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一点青春活力都没有,快变成一个小老头了。今天一个字也不许看不许写,就坐在这里喝酒。你看景逍,你俩一个班,她忙七忙八的,也没耽误考前五,你信哥哥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景逍听到有人点她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见万启琛正伸手指向她,便顺手将面前的空酒瓶塞进他手里,万启琛瞪她一眼,从桌下拎起一瓶新的,用开瓶器撬开瓶盖,递还给她。 “别喝醉了!”顺嘴叮嘱她。 景逍接过来,点点头,冲着艾嘉嘉道:“嘉嘉,你这丸子炸得太好吃了!” 艾嘉嘉正要说“好吃你就多吃点”,就见景逍突然端起这盘丸子,还有另一盘炸茄盒,站起来,转身去了厨房。 “你干嘛?”葛翰睿问她。 “冻起来,我和小葫芦留着慢慢吃。”景逍把两道油炸菜连盘子一起放进冰柜。 艾嘉嘉跟过去,拿了两个干净的塑料袋帮她套在菜上,低声道:“我明天早上帮你俩炸点鱼和排骨。” “还有饺子。”景逍不客气道。 艾嘉嘉伸手从冰柜底层翻了一包出来,“给你们准备好了。” 景逍给她一个大拇指:“仗义!” 两人回到桌前继续吃菜喝酒。 景逍很喜欢啤酒的味道,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也有各种口味的啤酒,但是也许是水污染的原因,喝起来没有这个时代的啤酒味道清澈纯净。 艾嘉嘉忙了几个月,涂姨不在,她终于能安心坐在桌前慢慢吃喝,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把几个男生的吵闹叫嚷当背景音乐,喝得不亦乐乎。 等到发现氛围不对时,已经是夜里十点。 伍泽和葛翰睿两个人搂在一起呜呜大哭,万启琛和黄禹在旁边嘻嘻笑看着,高兴得很。 “这是怎么了?”艾嘉嘉问。 “醉了。”黄禹道。 景逍感兴趣地凑过去,坐在伍泽对面,看他已经把长年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不知甩到哪里去了,瘦长的胳膊搭在葛翰睿脖颈上,哭得伤心。 “你不唱歌跳舞吗?”景逍故意问葛翰睿,艾嘉嘉急忙拍了她一下,示意不要提醒他。 伍泽听见了,哭道:“睿哥,你至少还会唱歌跳舞,我除了学习,什么也不会,不对,学习我也不会,禹哥轻轻松松就能考年级第一名,景逍打排球还带孩子,都比我成绩好,我爸妈说我是假努力,我同学朋友说我是书呆子,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也没办法,我除了学习,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葛翰睿哭道:“会唱歌跳舞有什么用?不让我唱,也不让我跳,就让我学习、做题、学习、做题……我三分钟能学唱一首歌,三天背不下来一篇古文,为什么让我这么累!为什么让我这么累!为什么不让我唱歌跳舞!” 艾嘉嘉站在他们身后,眼露同情,劝葛翰睿道:“你唱吧,跳吧,你要不要到桌子上去?我帮你把盘子挪开吧?” 万启琛忙道:“不行不行,让他到院子里去。” 艾嘉嘉道:“会吵到邻居的,这么晚了。” “那就回他自己房间。” “他不是喝醉了嘛……”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场地问题,葛翰睿却还在抱着伍泽哭,一点要起来唱歌跳舞的意思都没有。 黄禹把面前的糖醋鱼和炸虾片挪到景逍手边,从桌子下面拎了两瓶啤酒打开,分给景逍一瓶,两人吃着喝着看热闹。 喝醉的那两个很快就哭到眼睛睁不开,万启琛和黄禹一人架了一个,送回房间去睡觉,然后和景逍一起帮着艾嘉嘉收拾碗筷。 四个人动作很快,不到十二点就洗刷干净,第二天早上,其他几人看着干净得发亮的厨房,都以为前一晚的聚餐是幻觉。 红砖楼里只剩下景逍和小葫芦,她便每晚带着小葫芦去楼顶的露台去修炼。 景逍曾经还担心爬墙去楼顶会被别人发现,直到黄禹喊大家去露台学跳舞,她才知道有楼梯通往楼顶,平时锁着门,钥匙同样是在涂姨和黄禹手里各一把。 黄禹走之前,她把钥匙要了过来。 修炼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除夕夜,期间陈倩茹来给她和小葫芦送过年货,还邀请她们姐弟去她家里吃年夜饭,被她拒绝了。 艾嘉嘉留下的菜以及陈倩茹送过来的,足够她和小葫芦吃,大餐她不会做,简单的吃食还是没问题的,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除夕天还没黑,城里的鞭炮便响得震天,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道,还有小孩子们欢快奔跑叫嚷的声音。 小葫芦非常兴奋,跑到大街上四处看人家放炮仗,他个子小,身手灵活,听到哪里有动静就像个小炮弹一样窜过去,景逍也不管他,只叫他天黑了自己回来吃饭。 听到门响的时候,景逍以为是小葫芦回来了,喊他洗手准备吃饭,没听到回应,扭头一看,居然是黄禹。 黄禹两只手各拎着一大包东西,一路走进来,放在厨房的台案上。 “你怎么过来了?”景逍惊讶地问。 “我爸妈值班,家里就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想着你俩也人少,过来凑个人头。” 景逍走过来,看他打开袋子往外掏东西,有花生、瓜子、开心果、腰果,还有红艳艳的腊肠、各种切片的熟食,洗干净的水果,最后还拎出几瓶啤酒来。 “这么多,”景逍叹道:“可以吃到开学了。” “可惜带不了电视机,我骑自行车过来的。” 景逍听了,也觉得可惜,道:“早知道我带小葫芦过去,电视机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电视机。” 黄禹呆了呆,后悔道:“忘了。” “算了,”景逍一挥手,“可以让小葫芦表演节目给咱俩看。” 黄禹哈哈笑了起来,两个人七手八脚开始摆盘、摆碗筷、摆酒杯。 门口传来声音,黄禹喊:“小葫芦去洗手,吃饭了!” “是我。”一道女声传来。 景逍黄禹扭头去看,都大感意外,站在门口的竟是早已归家过年的艾嘉嘉。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艾嘉嘉的样子很有些狼狈,头发蓬乱,额头上还微微渗着汗,像是走了很久的路。她离开时提着两个大包,此时手中却只有一个小布包,甚至装不进两件换洗衣裳,不似远道而归,竟像是去街边随意逛了回来。 景逍正要开口问,小葫芦奔了进来,口中嚷道:“姐姐我回来了!咦?嘉嘉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啊!黄禹哥哥也在!太好了!今天可热闹了!” 他这样呼呼号号一顿叫嚷,把景逍从吃惊中打醒过来,心意一转,改口道:“嘉嘉、小葫芦快去洗手,咱们马上开饭。” 于是本来只有一大一小两人的清冷年夜饭,变成了四个人。 有艾嘉嘉在,自然不愁没有好菜,她洗了手脸,快手快脚地炒了两个热菜,加上原来的冷拼、坚果、热过的油炸菜、水果、小零食,居然也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菜喝酒,互相恭祝新年快乐。 艾嘉嘉看起来很疲惫,帮大家煮了饺子,吃了几个之后,就说先去睡了,始终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提前回来,景逍黄禹小葫芦也没有问。 小葫芦吃得肚子圆滚滚,也自去洗漱睡觉,留下景逍和黄禹在楼下守岁。 两个人也没有电视可看,索性穿上厚棉衣,出门去看邻居家放烟花。 红砖楼的位置本就靠近大街,不用走远,坐在门口的院子里就能看到远处的漫天烟火,一团一团花团锦簇,绽开便是巨大一朵,升空、绽放、从天而降,你方绽罢我登场,把个漆黑的夜空照得通明透亮,噼噼啪啪,络绎不绝,听在耳朵里像一首热闹欢喜的交响曲。 景逍原来的世界里,因为空气严重污染,已经不允许私自燃放烟花爆竹,只有社会大型活动时,经过提前申请,才能在指定地点指定时间燃放,因此她几乎只在网上看过烟花视频,此时身处实景地,闻着新鲜的火药味道,混和着午夜清冷的空气,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真实感,好像她身处一部电影里,一切都是假的,编排的,都是为着她能够有一场短暂却奇异的经历。 “武教练拿到钱了吧?”黄禹问道,“那天晚上聚餐人多,我没来得及问你。” 景逍点头,“不多不少,三百整。” 黄禹高兴地笑起来,双眼闪亮,“想到可能会成功,真的成功了,还是有种惊喜感。” 景逍无所谓道:“不成功,就再想别的招数,总能成功一次。” 黄禹好奇道:“还有什么招数?” 景逍摇头,“不知道,见招拆招呗,也不能到处拴绊马索。” “能再叫上我吗?”黄禹道。 “嗯?什么?”景逍没听明白。 “下次给人拴绊马索,也叫上我。”黄禹重复道。 景逍侧头看他,意外道:“你喜欢玩这个?” “喜欢,”黄禹点头,“以前没玩过,感觉真不赖。” “你有点……”景逍盯着他看,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他。 “表里不一?”黄禹替她说出来。 景逍笑了下,“倒也不是,好吧,算作你的新年愿望。” 黄禹也笑,“要靠你来实现的新年愿望。” 四面八方烟花同时绽放,璀璨的花瓣盛开在夜空,两人闻声仰望,头顶是绚烂的不夜天,光芒盖过冬夜繁星。 很多时候,人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想要什么,想走向哪里。 有一天,或者一个时刻,恍然明白了命运走向,那其实是自己向未来许下的一个愿望。 寒假很快结束,高中生没有享受悠长假期的权力,红砖楼的室友们纷纷回转,一切都恢复如常。 没有奖金吊着,景逍不愿意再花时间去排球队训练,她琢磨着还得去哪找一份兼职,要给小葫芦赚学费和生活费。 武教练经过奖金的事情,明白景逍是真的为钱打球,他知道景逍和小葫芦的处境,也不强求她,反而主动揽下去幼儿园接小葫芦的活计,并且要求小葫芦每天跟在队里训练。 看来是想培养一个儿童选手了。 景逍征求小葫芦的同意后,便由得他们,小葫芦跟在武教练身边训练,再加上对孩子特别上心关照的石蕾,景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三八妇女节,学校给女老师们放了半天假,红砖楼的高中生们也决定给涂芳和艾嘉嘉放半天假,不让她们做晚饭,大家各自出去解决。 景逍应教练的邀请,带着小葫芦去教练家吃晚饭。其实受邀请的是小葫芦,景逍才是借光跟去的那一个。 武教练的爱人身体不好,一直没有上班,有时候会给武教练送饭到学校来。有一次见到了运动小达人小葫芦,婚后三年要孩子而不得的她,对这个小豆丁喜欢得不得了,从那天开始,不只会帮小葫芦带水果零食,还几番让武教练带小葫芦回家里吃饭。 景逍自然乐得不用自己花钱买饭,骑车载上小葫芦就跟去了教练家。 教练家离学校不远,五六分钟就到了,是一片灰砖墙的四层住宅楼,楼间距很宽敞,修筑了很多水泥花坛,春寒料峭,花坛里没有花草,光秃秃的黑泥巴仰面朝天,看起来更添几分寒冷。 教练家在二楼,两大一小刚到楼下,就看到教练爱人从阳台探出头来招呼。 “我爱人姓秦。”武何道。 “秦阿姨好!”景逍和小葫芦仰头问候。 秦阿姨准备得很丰盛,红烧排骨、糖醋鱼、白灼大虾、番茄炒蛋、冬瓜肉圆,四菜一汤,还炸了一盘春卷给小葫芦做点心。 武教练刚吃了几口,就被邻居叫走,邻居买了一个柜子组装不明白,喊他去帮忙。 小葫芦吃得快,吃完了就在客厅里转悠,饶有兴趣地看武教练摆在架子上的奖杯、奖牌,大呼小叫地念奖杯和奖牌上面的字。 景逍被他吵得频频扭头去瞪他。 秦阿姨笑道:“这些都是你们教练年轻时得的,平时家里也没什么人过来,我就都摆在外面。” 小葫芦童声童气道:“教练现在也不老。” 秦阿姨被他逗得哈哈笑,开心道:“跟小葫芦比,当然老啦!” 景逍看这一架子的荣誉,着实不少,也跟着赞叹道:“武教练当年很拼啊,得了这么多奖,厉害!” 脑袋转了360度看这套房子,心里嘀咕一句:奖金应该也不少吧? 秦阿姨却有点伤感,道:“其实他当年已经一路打进国家队了,可惜最重要的一场比赛,听到我出意外住院的消息,他心里着急,比赛中受了伤,再也没法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后来就慢慢退下来,回岚海一中当了体育老师。” 景逍想起自己族里那些出任务受伤的族人,基本也是这样留在族里当□□,教一教新进的族人,与养老差不多,有的意气消沉,有的立志教出最厉害的弟子。 果然,秦阿姨接着说:“其实一中已经是岚海最好的学校了,但是你们教练其实更想去体校,他自己没能呆在国家队,就希望能教出打进国家队的学生,一中毕竟是岚海最好的高中,学生们都是要以考大学为目标,能全心全力打球的孩子,几乎没有。” 景逍这才明白过来,秦阿姨这是在向自己解释武教练坚持要带小葫芦训练的原因,这是要把小葫芦当童子军,一路培训他打球进国家队。 但是小葫芦是要跟着她修炼舞力的,现在他还小,打打球就当强健体魄了,等他舞力修炼起来,能自如运用体内和空气中的潮汐力,他肯定不会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呆在球场里打排球。 两人正说着话,武教练回来了,丢了一包棒棒糖在小葫芦怀里。 一边洗脸擦汗,一边向秦阿姨和景逍解释道:“邻居送的,感谢我帮他家装柜子,这家人动手能力真不行,其实就是几块木板,他们愣是分不清上下左右。” 小葫芦欢呼着拆开,拿了棒棒糖要分给大家,几人都说不要,他才挑了一根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含着。 景逍有点为难。 邻居怎么会不知道武何家里没孩子,根本不可能会送棒棒糖给他,这包糖要么是武何主动问邻居要的,要么是他出去买的,总之是心里惦记着小葫芦。 唉,又要她出手吗? 怎么一个一个都有心愿?这样下去,她快要变成邱伊一说的圣诞老人了。 景逍思考了两天,决定暂时回队里训练,反正目前也没什么赚钱的渠道,五月底有全国中学排球联赛,先帮武教练打过去再说。 重新回来训练,武教练也没说什么,仍旧如从前一般一视同仁。 不开心的,自然是刚归队不久的周玥。 周玥毕竟年轻底子好,很快就养好了骨折的手腕,匆匆回来争抢全国联赛的名额。 陈倩茹保送大学名额已经拿到,在队里训练的时候不再事事争先,反倒花很多时间精力辅导辅助队员,身为队长的声望比从前更盛。 周玥害陈倩茹不成,自己受伤没能参赛,失去难得的一次冠军荣誉,陈倩茹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她每每想起都心中不忿。 于是她开始小动作不断。 陈倩茹打开柜门换训练服,发现胸口被人剪了两个大洞,根本没办法穿。 喝水的杯子里被人放进去一块肥皂,幸好她眼尖发现,否则喝一肚子泡泡进去,大概率要闹肚子。 训练包被人在包底划开、放在更衣间的鞋里被人扔图钉、负责器械收尾工作时排球被扎、灯绳被拉断、门锁被偷走…… 陈倩茹知道是周玥动的手脚,只是她很快就要离开学校,全国联赛又所剩时间不多,她不想闹起来给武教练添堵,便默不作声,一再容忍。 景逍却在旁边看着心烦。 更衣室就这么一点大,就算陈倩茹不说,大家也都有所察觉,偏偏始作俑者分毫不知收敛,变本加厉搞事情。 终于有一天,周玥假装不小心,向陈倩茹的鞋子上泼剩牛奶,波及到旁边的景逍。 景逍看着裤腿上突然溅上来的白色液体,一点不惯周玥脾气,直接上前去给她一个腿绊,周玥没想到景逍动作这么快,瞬息跌倒在地上,都没用得着景逍运用舞力,手腕再度扭伤。 送走哇哇大哭的周玥,武教练阴沉着脸把景逍叫到室外排球场。 天气还冷着,队员们都在室内体育馆训练,室外空旷无人,只有武教练和景逍面对面站在球网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别说你不是故意的!”武教练严厉训斥道。 景逍捏捏自己的手腕,不以为意道:“我就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她那个手腕,伤了又伤,很可能这辈子都不能打排球了!” 景逍听了此话,正色道:“不能打就不要打,你认为打球比人品更重要吗?” 武教练强压怒气,道:“你才多大?她才多大?你根据什么来评判别人的人品?” “凭实力,”景逍对着武教练举了一下拳头,“她敢不自量力挑衅,就得承担后果。” “后果不是你说了算的。” “实力强的说了算。” “总有实力比你强的,难道你也要去承担别人给你的后果?” “没有。” “什么?” “没有实力比我强的,”景逍耐心道,“她的错误就在于,她没有认清这一点。” 武教练泄出一口气,叹道:“你最大问题就是傲慢。景逍,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可能你练过武功或者什么我不知道的,但是人活在世上,不能只自己强大就可以了,你需要适应群体,需要同伴,需要团队,需要学会与不同的人相处,互帮互助。不能因为个人能力强,就随心所欲。就算是孙悟空,不是也要忍受唐僧的紧箍咒吗?” 景逍听他提到唐僧,想起了曾被她比作唐僧肉的黄禹。 她道:“也许唐僧更喜欢打妖精呢?” 武何瞪着她,内心只觉无语又无力。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和武教练谈过之后,景逍也没有了训练的心情,秦阿姨最近天天过来给武教练和小葫芦送晚饭,不用她管,她索性提前骑车回红砖楼吃饭。 在楼门口锁车的时候,就发现楼门四敞大开,像是有什么外人过来了。 景逍走进去,门厅里站着一个中年女人,身着军装,乌黑长发盘在脑后,一丝不乱,面色白润,保养得宜,却端着一张脸孔,不怒而威的样子。 看这衣着便是部队大院过来的,大约是哪位高中生的家长,景逍反正不认识,也没有打招呼的想法,从女人身边经过。 女人却闻声看向她,眼神上下打量,看到她一身岚海一中的校服,神情略微放松下来。 胡晓和宋梓姗从里面走出来,显然刚吃完饭要回学校上晚自习。 两人见到门厅的女人都是一愣,胡晓热络地喊道:“沈阿姨,您过来啦?” 宋梓姗也跟着向那女人微笑致意。 沈媛表情比之前更松弛,淡笑道:“晓晓吃完饭了?快回去上课吧,我带了进口巧克力过来,回头让启琛分给你们吃。” 胡晓笑嘻嘻地应了,和宋梓姗一起摆手再见,两人出了楼门。 涂芳也听到声音走出来,看到沈媛热情地招呼道:“沈姐过来啦?吃饭了吗?饭菜都有,一起吃点吧!启琛在学校吃,他知道您今天过来吗?” 寒暄着把她迎到餐厅去。 景逍去厨房洗了手,径自盛好饭和菜,刚吃完饭进来送碗筷的葛翰睿向外探了个头,又缩回来,凑近景逍低声道:“是琛哥的妈妈,院里出了名的灭绝师太,不知道琛哥又惹什么祸了,把他妈妈给招过来了。” 景逍假期恶补了一些武侠小说,已经能够明白灭绝师太是什么意思了,她也跟着压低声音道:“万启琛不是在学校吃晚饭吗?他惹祸他妈不去学校,来这边干什么?” 葛翰睿迷惑地摇头,猜测道:“可能是先来问问涂姨琛哥最近的状况?” 景逍待要说话,外面传来沈媛冷冷的声音:“你就是艾嘉嘉?”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灭绝师太是为了什么过来的。 葛翰睿向景逍摊开手,迅速道:“快,你车钥匙借我,我去给琛哥报信!” 景逍犹豫着把钥匙掏出来,葛翰睿已是一把抢过,人也箭一样射了出去。 果然早恋是大杀器啊……景逍内心感慨。 不过万启琛和艾嘉嘉不算早恋,分明是万启琛单恋,艾嘉嘉看样子一点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景逍耸耸肩,端着饭菜去餐厅,无视站在一侧的沈媛、涂芳和艾嘉嘉,在她平时惯常坐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开始吃晚饭。 沈媛瞥了景逍一眼,见她低头吃饭不言不语,便也没提出让她回避,转头对涂芳说:“小涂,给这个艾嘉嘉结算一下工资,今天开始不用她在这里做了。” 涂芳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艾嘉嘉真的非常非常能干,做菜的味道也是没得说,自从她来到红砖楼,涂芳完全不用管三餐的事情,舒服得不得了。 沈媛见涂芳不积极回应自己,面露不快,指责道:“小涂,领导们相信你,才把你放在这里,想着你勤快踏实,也能帮院里看管孩子们。可是你看,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都没有汇报,启琛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涂芳被她训得有些惊慌,讷讷道:“沈姐,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这还不严重?”沈媛声音倏忽变得尖厉,刺得人耳膜难受。 景逍抬眼看她一眼,又看向艾嘉嘉,艾嘉嘉老实地站在一边,既没有委屈,也没有害怕。 沈媛冷着脸,继续道:“不用为她说话了,小涂,你孩子还小,不能明白这种事的严重性,启琛可以贪玩,可以偷懒,但是绝不能早恋,更不能找这样的女孩子恋爱。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不能在冲刺阶段把心思放在这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上。” “这位阿姨,”艾嘉嘉终于开口,“我虽然不想把您说的难听话套在自己身上,但是听起来,您好像在误会我和您儿子的关系。” 沈媛微扬起下颌,傲慢道:“你不用解释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转头对涂芳道:“小涂,今天就让她离开,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徐向那边我会去说明情况。” “这……好,好吧……”涂芳为难地答应了。 万启琛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一口气冲到沈媛面前,怒气冲冲喊道:“妈你干什么?” 沈媛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不用你管,回学校去晚自习。” 万启琛恼道:“你做事能不能先查问清楚?我跟她根本就没有关系!人家做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赶人家走?” “凭什么?”沈媛在儿子进来后,反倒变得从容淡定,面色看不出怒容。 “凭应该在学校里安安心心学习的你,这么快就冲到我面前发脾气!” “你冤枉人家,我凭什么不能发脾气?” “你说跟她没有关系,而我是你妈,你为了一个没有关系的女孩冲自己的亲妈发脾气,还好意思说我冤枉她?” “你!你简直不讲道理!” “我有道理,但不是对你讲的,你应该庆幸今天来的是我,不是你爸。” 沈媛再度向涂芳叮嘱:“记得我的话,今天让她走,孩子们快高考了,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把人全换掉。”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涂芳立马点头答应。 “妈!妈——你不能这样——” 万启琛怒极狂吼着,音量要掀翻屋顶,但也并没有什么用,沈媛完全不理会他,优雅地转身出去,坐上不知何时停在门口的军车,从容离开了。 “涂姨,”万启琛转头向涂芳恳求,“我妈误会了,你不要赶嘉嘉走,这件事跟她完全没有关系。” 涂芳道:“不是我要赶她走,刚刚你妈妈那个态度,你也看到了,我怕嘉嘉今晚不走,走的就是我和朱易了。” 万启琛咬牙跺脚,冲了出去。 景逍顿感不妙,扔下手中的筷子也冲了出去。 果然,万启琛骑着她的自行车狂飙进夜色里。 她冲着万启琛的背影挥了挥拳头,算了,摊上个灭绝师太妈妈也是够可怜的,不与他计较了。 转身回去餐厅继续吃饭,一边对坐在餐椅上发呆的艾嘉嘉道:“怎么办?我看他那样子就是个银样蜡枪头,说服不了他妈妈的。” 艾嘉嘉叹道:“也怪我,应该第一时间跟他说清楚。” 景逍道:“怎么不怪自己长得太漂亮?” 艾嘉嘉睨她一眼,苦笑道:“这个时候了,就别逗我了。” 涂芳也坐在桌边发愁,道:“你们不了解当妈的,就算不是,也要坚决杜绝嘉嘉出现在启琛面前,嘉嘉是走定了。” “不能晚两天吗?”艾嘉嘉问,“这么晚了,我也没处可去。” 涂芳垮着脸道:“你刚刚不是也听到了?启琛妈妈军职很高,在单位里就是说一不二的。” 艾嘉嘉低下头,被这个突来的袭击打击得郁闷至极。 楼里的人这么多,难免有一两个嘴巴不严的,给沈媛知道了,涂芳和朱易也要受连累。 景逍建议道:“问万启琛要钱,去住旅店,他惹的祸,总得给点补偿。” 涂芳赶紧摇手,“她一个单身女孩子,可不敢自己去住旅店。” 景逍挑眉,哦,忘了,她自己是艺高人胆大,别的女孩子可不行。 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都没有什么可靠的住处给艾嘉嘉,最后还是景逍提议,她偷偷带艾嘉嘉去住排球队的更衣室,陈倩茹有钥匙,她可以要过来,长椅拼一拼,睡一晚是没问题的,至于明天,明天就再说明天的事吧。 两人掐算好时间,在排球队结束训练后找到陈倩茹,简单说明了情况,陈倩茹却道:“哎呀,睡什么更衣室啊,那么冷怎么睡人?先住我家吧,正好我妈妈这几天不舒服,想找人帮忙做饭,嘉嘉来帮几天忙吧!” 景逍和艾嘉嘉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总归是比偷偷睡学校更衣室好得多。 陈倩茹如今时间充分自由,索性晚自习也不上了,直接带着艾嘉嘉回家去。 景逍去找武教练接小葫芦,武教练看到她,还是忍不住生气,板着脸把她叫到一边说话。 “我今天去接小葫芦,幼儿园的园长说要找你去给她们的晚托班上跳舞课,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跳舞?她说你之前在那边教过一阵子,是不是就因为这才总在训练的时候偷跑?” “你是想问我跳舞的事,还是教课的事,还是训练偷跑的事?” 武教练气得想抡拳头捶她。 “总之让我传话给你,你自己有时间去问吧。”说完自顾走了,一眼都不想再看她。 景逍想了想,大约园长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终于反应过来了,家长们是想让孩子学她的“聪明舞”,而不是园长和幼儿园老师们以为的艺术特长。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想去幼儿园挣这个外快了,受制于人,没有保障。 包括排球比赛奖金的事,她也觉得赚钱赚得憋闷。 想到刚刚被赶出来的艾嘉嘉,景逍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先去高三问黄禹借了自行车,骑车把小葫芦送回红砖楼,然后并没有回学校上晚自习,而是直接骑去了陈倩茹家。 陈倩茹开门见是景逍,吃了一惊,以为又发生什么变故。 景逍让她把艾嘉嘉唤出来,三个人站在陈倩茹家的别墅院子里说话。 “嘉嘉,”景逍道,“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在学校附近办一个晚托班,专门接那些父母来不及接的幼儿园、小学生过来吃饭、学习,你要不要做?” 艾嘉嘉欢喜道:“太好了,我要做,别的不敢说,给小朋友做饭我绝对没有问题,而且保证味美价廉。” “那我们就在一中附近租一套房子,你平时就住在那里,幼儿园的孩子我负责接,那幼儿园后面有一所小学,如果后面有家长愿意送孩子过来,你负责接小学生。做晚饭也由你来负责。” 艾嘉嘉安静地听着,全部赞同地点头。 陈倩茹插嘴道:“不用租,我家在那边有一套三房,本来打算我保送不成,最后一学期住过去冲刺高考的,现在也用不上了,正好给你们用,算我入股吧!” 这也太巧了吧…… 景逍和艾嘉嘉怀疑地看向陈倩茹。 陈倩茹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我有钥匙,随时可以过去看,房子不小,包你们满意,而且离一中和幼儿园都特别近。” 好了,这下子齐全了,顺利得超乎想像,本金都省却了一大笔。 “最后一个问题,”景逍继续道:“我们三个都是未成年人,应该是不能办正式机构的,但是如果不正式,家长们肯定不会放心,所以我们要推一个大人出来当名义上的负责人。” 艾嘉嘉眨眨眼,她在岚海市人生地不熟,找不出这样的一个人。 陈倩茹犹豫道:“我妈妈?但我妈妈身体不好,做不了什么,真的只能担个名头。” 景逍摇头,“不用,我想到一个人选,是武教练的爱人,秦阿姨。” “啊!”陈倩茹惊喜地叫起来,“秦阿姨可以的,她没有工作,听说以前也做过幼教老师,又特别喜欢小朋友,她肯定是最佳人选。” 景逍道:“秦阿姨我负责去说,幼儿园那边有一些孩子家长认识我,应该可以直接带过来,我负责教孩子们跳舞,如果有需要辅导作业的小学生……” 陈倩茹举手叫道:“我可以!” 景逍笑道:“好,那最好了,等你去省城读大学,幼儿园的舞蹈可以交给小葫芦,我去负责辅导作业。” 完美! 三人击掌欢呼。 成群结队去赚钱喽!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说服秦阿姨很容易,没想到的是,武教练比秦阿姨更积极。 因为这几年秦阿姨在家里休养,又一直未能怀孕,武教练很担心她一个人越呆越憋闷,影响身心健康,能够有点事情做,且还是照料秦阿姨最喜欢的小朋友,可以说,解了武教练的一块心病。 虽然生景逍的气,但是景逍的能力那是没的说,听说是几人合作,景逍也能从中学会与人协作,互相迁就帮助,这也是武教练希望看到的。 秦阿姨动作很快,从陈倩茹手里拿到钥匙便开始布置场地。 三房两厅大家都去看过了,虽然是一楼,却非常宽敞明亮,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给孩子们活动。 最小的房间给艾嘉嘉居住,另两间房,大的给幼儿园小朋友跳舞做游戏,放了一圈小凳子,墙上挂了卡通画;小一点的给小学生写作业,放置了一些书桌椅子,前面架了一块黑板,方便必要时给孩子们讲题。 大客厅放餐桌餐椅,给孩子们吃晚饭,小厅紧挨着门口,定做了一些格子柜,给孩子们放书包和杂物。 工商注册太麻烦,时间也久,武何找了自己一个做培训机构的朋友,暂时挂靠在那里,算是一个分支,做了牌子挂起来,就可以正式营业了。等后面规模做大,再单独注册也不迟。 第一批生源就达到了二十个,景逍在幼儿园放学后站在门口,之前与她学过舞的孩子家长见到她,不用招呼,就主动上前来问询,知道景逍自己办了一个晚托教舞机构,还能负责孩子的晚餐,都高兴得很,要了地址去看过,更是满意。 有的家长还有认识的朋友孩子在后面小学,也一并介绍过来。 不过三日,晚托班就红红火火地开起来了。 黄禹听说了,自然也跟过来,恢复了跟幼儿园小朋友一起学跳舞。 这件事他一直心中奇怪,他跟着景逍跳舞,效果非常明显,耳聪目明,像是整个人的状态被重启了一般,但是其他几人,万启琛、伍泽、葛翰睿、胡晓,虽然也有感觉,但却远远没有达到他这种程度。景逍也有所察觉,在春节过后,便停了在红砖楼顶露台的教舞。 艾嘉嘉离开后,涂芳匆忙对付了几天,另雇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来帮忙,但是饭菜味道却远远不如从前,高中生们有苦无处撒,都把怒气发在万启琛身上。 晚托班开起来之后,黄禹、葛翰睿和张露琳不愿吃宿舍的饭菜,便去交费跟着小孩子们吃晚饭,大家都瞒着万启琛,也默认不让八卦王后胡晓知道,宋梓姗被室友连累,也对此毫不知情。 岚海一中的后门正对着幼儿园,中间隔着一条马路,路两边种着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灌木,年月久了,树干很粗,灌木很密,一些高中男生会躲在这边偷偷吸烟,女孩子们也常聚在附近聊天吃零食。 吃剩下的东西扔在路边,时间久了,便会引来一些流浪猫过来。 因为在马路斜对面,而且幼儿园的小孩子们都由家长来接,基本不存在安全问题,便也没有人去驱赶这些野猫。有喜欢猫的女生,甚至会拿纸箱过来,放在灌木丛下,给流浪猫遮风挡雨。 石蕾就经常会在训练后,把吃剩的饭菜装在纸盒里,放在流浪猫常来的树下。 这一日,她再一次过来时,却发现三个女孩子正对着两只小猫猛踩。 “喂!”石蕾气得大嚷,“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女生转过身来,看石蕾只有一个人,不屑道:“关你屁事?走开!” 继续对着小猫踩踩踩。 石蕾冲过去,一把将她们推开,怒道:“猫怎么惹你们了?为什么要这样踩它们?” 一个女生被推得一个踉跄,不悦道:“猫是你妈还是你爹?我们踩我们的,跟你有个屁关系?你给我滚开!” 石蕾见两只小猫已经被踩踏得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嘴里发出的叫声微不可闻,心疼得蹲下去就要抱它们起来。 三个女生见状,迅速围上去,抬脚就踹向石蕾。 口中骂道:“你这么喜欢给猫当孙子,你就替你的猫祖宗挨揍吧!” “d,哪里跑来的贱货,敢管老娘的事,活得不耐烦了!” “去死吧,去死吧,你t有种就别叫,今天就揍得你们一家三口谁也认不出!” 污言秽语加拳打脚踢,一脚接一脚狠狠踹在石蕾的身上。 石蕾虽然平时练球,比一般女生力量大,但架不住被三个人围攻,她又急着护地上的两只伤猫,一时被打得伏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三人正打得兴起,突然都感觉眉心一凉,一股钻心的痛从两眉间的额心蔓延开来。 “啊!” “天哪!” “啊——” 三人陆续发出痛呼,纷纷伸手捂向自己的额头,紧接着便发现有鲜血从眉心流到手掌,顺着手腕流下来。 “怎么回事?” “是谁?” “谁打的我?好痛!流血了——” 三人嚎叫着四处张望,有人握着一把小石子从一棵树后走出来。 笑嘻嘻道:“最近看了一本书,叫《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面有个李寻欢使一手小李飞刀真是很帅,我先用石头子练练准头,嗯,果然很帅。” 石蕾抬头,颤着嗓子喊来人:“景逍!” 景逍摆了个帅气的姿势,道:“美人儿别怕,我来救你了。” 她自从剪了郭富城的发型后,没再舍得花钱去理发,如今头发已经长及耳根,看起来就是一个瘦弱的乖乖女。 三个女生没亲眼看到景逍出手,虽然额间剧痛,却没真的认为是眼前这个女生打的,一边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边继续叫骂道:“nlgb的,哪里来的小婊子,贱b借你的狗胆,也敢管老娘的闲事,你和这个贱货一块吃屎去吧……唔!” 一颗石子飞过来,直撞入骂人者的口中,敲掉她半颗门牙。 她痛叫一声,“噗”地吐出来,掉在地上,才发现是自己的牙,手捂到嘴巴上去,鲜血流得满手满脸。 另两个女生看到这血呼啦的模样,骂人话顿时咽在嘴里,吓得嘴也不敢张。 但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景逍的姿势还来不及收回,景逍“嗖嗖”弹出两颗石子,两个女生痛叫连连,捂着自己的手腕,原地跳脚着嚷痛。 石蕾已经抱着小猫站起来,身上被踩得到处都是鞋印。 景逍看了皱眉,冲着三个女生道:“行了,吵死了!你们把我朋友的校服踩这么脏,去买一套新的来赔给她!” 三个女生站着不敢动,你看我,我看你,眼泪流出来,与鲜血混在一起,狼狈又可怖。 “听到没有?”景逍提高音量。 “听到了!听到了!”三个人忙不迭地点头应着。 景逍又道:“我俩就在这里等着,马上去买一套送过来。要是敢逃跑不回来,岚海一中的书你们也别想读了,就你们三个现在这鬼样子,我随随便便就能把你们找出来!” “好!好的!马上回来!”三人捂嘴的捂嘴,抱手腕的抱手腕,就那么胡乱地朝学校后门冲去,一眨眼就消失了。 石蕾问景逍:“真要在这等她们啊?” “当然,”景逍道:“你这脏兮兮的一身,看着闹眼睛。” 石蕾点点头,弯腰把怀里的两只小猫放在树下。 “死了?”景逍问。 “死了,”石蕾情绪有些低落,“我挖一个坑把它们埋了。” 景逍看了看树下,土地好似很紧实的样子,建议道:“等她们来了,让她们挖。” 石蕾不置可否,靠在树干上,对景逍道:“谢谢你。” 景逍撇撇嘴,“体能训练加点量吧,三个‘老娘’都打不过。” 石蕾斜她一眼,“干嘛学她们说话。” 景逍笑了,感慨道:“打人挺有意思的,比打球有意思。” 石蕾叹道:“我也觉得打球没意思,好累。” 景逍道:“没意思你进球队图什么?” 石蕾沉默了一阵,道:“我爸妈都是搞体育的,但我压根没遗传到他们的运动细胞,进球队也很勉强,还是武教练看在我爸妈的面子上,同意我进的。我既不喜欢训练,也不喜欢排球,像队长那样拿大学的保送名额,我这水平根本没希望。但是我文化课成绩也不太行,考本科也没什么希望。总之就是,没希望。” 景逍无所谓道:“考本科没希望,那就不考本科呗。” 石蕾用后背撞了几下树干,道:“我其实初中毕业的时候想考幼师,但是我爸妈死活不同意,说我的成绩能进岚海一中,还是要拼一下本科的。我喜欢小孩子,你看小葫芦,多可爱呀,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就好了,可惜我爸妈不给生。” 看看景逍,疑惑道:“你家是怎么能生二胎的?少数民族?农村户口?听说农村人如果头胎生女儿,就让生二胎的。” “我妈跟别人生的。”景逍直言,没怎么将之当回事,反正又不是她自己的妈,再说,就算是她自己的世界,她也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有没有生二胎三胎都是未知。 石蕾脸上立时流露出“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的尴尬神色。 两人正聊着,三个女生跌跌撞撞地从学校后门跑出来,其中那个手腕没伤的抱着一套衣服,很守承诺地奔到她们面前,将新校服递给石蕾。 石蕾也没客气,接过来,把衣服抖开,身上的脱下来,换上新的,看了看裤子,打算稍晚回学校的更衣室去换。 景逍冲着树下的两只死猫抬了抬下巴,对三个女生命令道:“敢杀就得敢埋,给你们一个种恶因结善果的机会,刨个坑把它们埋了吧!” 三个女生不停地点头答应,生怕应得晚了,再挨几个石子。 “走吧,跟我来。”景逍拽着石蕾离开。 “去哪?”石蕾见她往校外走,不像要回学校的样子。 “给你机会报答我的救命大恩。” 景逍带着石蕾去了晚托班,石蕾一进门,就对着格子柜里的一排排小书包惊呼“好可爱”,待看到一屋子的小朋友,更是乐得好似鱼儿入了水。 艾嘉嘉正在帮孩子们打饭,一个一个小托盘分装着饭、菜、汤、点心,突然看到景逍带了个女生进来,那女生还欢天喜地在房子里乱逛,跟小豆丁们热烈地打招呼。 “这谁呀?”她从厨房探出头来问景逍。 景逍笑眯眯道:“免费劳力,热心公益志愿者。”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北方的春天来得晚,三月份天还冷着,黑得也早,但由于潮汐舞在月下的效果更好,景逍便在院子里装了照明灯,吃过晚饭后,带着幼儿园和小学的孩子们在院子里开始跳舞。 陈倩茹和石蕾回去排球队参加训练,景逍的情况武教练知道,也没勉强她日日参加,因此只有黄禹站在孩子们后面跟跳,他身姿挺拔,本就比一般的男生要高,这样一看,倒像是一株参天大树带着树下的小草们随风飘摇。 艾嘉嘉收拾好厨房,看着有趣,也凑过来跟跳,全当饭后运动。 跳完舞,陈倩茹结束训练后赶过来,与秦阿姨和艾嘉嘉带着孩子们做游戏,景逍和黄禹返回学校上晚自习。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 “其实动作我全部能记住,”黄禹说,“我试过自己跳,但是效果完全不一样,这好像跟太极拳、五禽戏之类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景逍暗道,她跳的时候,周边潮汐力全部会随着她的舞动变化,小孩子接收能力强,再配合舞蹈动作,相当于为体内细胞的潮汐力归序,如果体质特殊,每跳一次都会宛若新生。 但是像黄禹这样几乎已经成年的人,能够这么明确地感受到潮汐力带来的影响,还真的不多见。 景逍扭头瞄着他,觉得他一定有什么特殊情况是自己不知道的。 她琢磨了一番,拉着黄禹去操场领操台上。 月色正好,领操台的位置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高度也合适,景逍让黄禹面向月光,半仰头,眼微闭,两臂前伸,手掌向下搭在她的手掌上。 默默运起潮汐之力,从左手心出,入黄禹的右手心,在他胸腹处循环,再从黄禹左手心出,入景逍的右手心。 “有什么感觉?”景逍问他。 “说不上来,”黄禹思考着,犹豫道:“好像手心有点凉,像什么从手掌钻进去又钻出来。” “能分辨出哪只手进哪只手出吗?” 黄禹闭上眼睛回忆,道:“好像是右手进去,左手出来。” “身体其他部位呢?有没有哪里觉得凉?” “嗯……胸口,胸口有点凉,像水流过去。” 景逍把黄禹的两只手翻过来细看,掌心纹路清晰,十指修长。 她运出体内的潮汐力在黄禹的手背上轻弹了一下,眼见着手背上的毫毛竖了起来。 有点意思啊……对潮汐力感受这么敏锐,成年的普通人中,极为少见。 “喂!你俩在干什么?哪个班的?” 有人在不远处朝着景逍和黄禹喊,随着喊叫声,手电筒的光亮也扫了过来,照在景逍和黄禹的脸上,两人被晃得闭了闭眼。 光照过来,黄禹才发现和景逍的姿势有点不太合适,急忙把手臂放下来,拉着景逍从领操台上跳下来。 刚跳下,喊叫的人也赶到了,是教导主任,一张脸在月色和手电光辉映下,半明半暗,愈发阴沉沉的。 “黄禹?”主任认出他来,“怎么是你?大晚上不在班里上自习,跑这里跟女生搂搂抱抱,你不考大学了?” “还有你!”主任把手电灯光照向景逍,“几年级哪个班的?小姑娘瘦瘦弱弱的,胆子不小,早恋,还挑全校都能看到的地方约会!怎么?当学校老师和领导瞎了?” 黄禹插话道:“主任,你误会了。” “怎么误会了?都搂在一起了,还有什么误会的?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我告诉你,黄禹,不要以为你学习好、年级第一名,就得意忘形,我在一中这么多年,多少学生在高三最后一年因为早恋成绩一落千丈的!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也不会长久,反倒因此毁了一辈子,值得吗?” 黄禹再度插话:“我俩没有早恋,她教我学跳舞,我有个动作不会,在向她请教。” “哈?”主任笑得尖酸,“你?跳舞?骗鬼呢吧!” “你们也别在这里狡辩,跟我回办公室,我找你们班主任谈!” 完全自说自话,听不见他人言。 景逍和黄禹无奈地对望一眼,也没怎么害怕,跟着教导主任直接去了高三年级组,黄禹班主任的办公室。 大概在主任看来,黄禹是马上面临高考的优等生,他的问题更严重迫切一些。 主任在办公室与黄禹的班主任说详情,留两个人在走廊里罚站。 景逍一直在想黄禹的体质问题,始终没说话,此刻见周围无人,又想抓黄禹的手掌细看。 好巧不巧,有两个女生各抱着一摞卷子从隔壁高二年级组办公室走出来,看到景逍和黄禹肩并肩站在走廊窗边,都停住脚步望过来。 其中一个居然是隋雪阳,黄禹的狂热追求者。 隋雪阳看到黄禹,正心中高兴,余光一扫,发现他身边紧挨着一个女生,竟是她最讨厌的景逍,两人靠近得不同寻常,她不禁妒火中烧,将手中卷子“啪”地丢在同伴的怀里,几步冲到景逍面前。 “你,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她憋着气问。 景逍看她那斗鸡样子,有点想笑,故意逗她道:“罚站,我俩早恋,被主任撞破了。” “什么?”隋雪阳脑中“嗡”地一声炸开。 全校的女生都喜欢黄禹,也都知道黄禹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生。 黄禹的早恋只存在于岚海一中女生的梦想中,怎么可能会在现实中发生?这绝不可能! 这个景逍,上次气她,说是与黄禹是同居关系,后来她打听到,两人都是部队大院的子弟,住在部队为高中子弟租的宿舍,自己是被景逍玩文字游戏给耍了。 可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早恋被抓? 她不可置信地将目光移向淡定站在一旁的黄禹。 黄禹一摊手,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无奈却不在意的笑,“运气不好。”他说,然后身形微晃,轻轻拱了下景逍的肩,很亲昵的样子。 隋雪阳眼前一黑,简直要晕厥过去,即便是在梦里,她也没有得到过黄禹如此亲密的举动。 “你俩进来!”主任突然把虚掩的门打开,冲着黄禹和景逍喊。 两人冲着隋雪阳嘻嘻一笑,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严。 谁也没想到,黄禹和景逍被叫进去后,没有被审问,竟是听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吵架的。 黄禹的班任认为黄禹不会早恋,而且就算早恋了,也不会影响他的成绩,相反,也许会对成绩有所帮助。 因为黄禹的各科几乎都能达到满分水准,只有语文,或者说,只有作文,写得过于中规中矩,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始终觉得黄禹的文章缺乏更真更深的情感。 “如果恋爱了,作文水平会有质的提升。”班主任道,“可惜我现在没有看到。” 教导主任被黄禹班主任这套说辞气得肝疼,两个人你争我辩吵个不休,黄禹和景逍只觉得无奈又可笑,趁着两位老师没精神留意他们,偷偷开门溜走了。 两人各回各班,消消停停上晚自习。 大概八点左右,有人将高一三班的后门推开一道缝,喊坐在门口的景逍。 景逍扭头看,一个男生,黑黑壮壮的,不认识。 “你是景逍吧?” 景逍点头。 “武教练让你去一趟体育馆。”男生道。 “现在?” “应该是吧,”男生不太确定,“就让我来传个话。” 景逍学邱伊一的样子伸手比了一个ok,示意收到。 心里琢磨着不知道是要谈周玥的事,小葫芦的事,或是训练的事,还是晚托班的事。 不知不觉间,她和武何教练的生活有了越来越多的交织。 体育馆的门敞开着,里面黑黑的没有开灯,黑暗使馆内显得更加空旷。景逍立在门口向内看,库房里的灯是亮着的,在体育馆的最里侧角落,大概武教练在里面整理器械。 她走去库房门口,喊着武教练,没有人应,走进去再喊,突然“啪”一声,库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然后便是锁门的声音、脚步匆忙远离的声音、体育馆大门锁门的声音。 景逍感到好笑。 不用猜,肯定是隋雪阳了,这个家伙报复人从来不隔夜。 这次倒是学乖了,没有大庭广众发神经。 景逍站在库房里四下张望,库房不大,四面都是高高的货架,只在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个透气扇,却没有一扇窗。 推了推门,锁头在外面,她就算会撬也够不到。 一时也想不到不破坏门就能出去的办法,但是快要放晚自习了,艾嘉嘉发现她没去接小葫芦,估计会来学校找她,或者往红砖楼打电话,用不了两个小时,就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想到这里,景逍也不着急了,索性拖出一个体操垫在地上,躺下来睡一觉。 刚闭上眼不到一刻钟,门口传来说话声。 “你真的会吗?” “会。” “我靠,你真的会啊!牛b!” 外面的人说完这句话,只听门锁“咔”地轻响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然后门也打开来。 两个高个子男生站在门口,与躺在垫子上的景逍对视。 “靠!”万启琛叫起来,“我还担心你闷死在里面,你居然在睡觉?” 另一个人是黄禹,冲着景逍挥了挥手中的一根铁丝:“出师了!” 景逍从垫子上跳起来,惊讶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万启琛解释道:“我和黄禹在楼后门那里聊天,看到你往这个方向来了,后来看到那个什么阳从外面回楼里,黄禹就说,坏了,你可能被那个女人给害了。” 景逍道:“没想到她进步这么大,动作挺快。” “走吧,”黄禹说,“呆久了又要把主任招过来了,他今天脾气不太顺。” 三个人关了库房的灯,重新把锁头挂上,往外走。 景逍鼻子很灵,闻到万启琛身上的味道,问道:“你不是在后门聊天,是去抽烟了吧?” 万启琛极为得意,“你得感谢我出来抽烟,不然你要在那个破垫子上睡到明天了。” 黄禹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今天干了件正事。” 转头又对景逍道:“怎么办?有什么想法?” 景逍想想,道:“你放学等我,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万启琛好奇道:“你俩说什么呢?放学去哪?” “带唐僧去打妖怪!” 景逍冲着黄禹摇了摇手中的车钥匙,表示先去接送小葫芦。 黄禹扯着抻脖子问究竟的万启琛回楼里继续上自习。 晚托班所在的小区叫作云景苑,骑车过去只要几分钟,景逍接了小葫芦,把他送回红砖楼,小葫芦自己洗漱睡觉不用旁人操心。景逍看看时间,把自行车留在楼下,步行回去学校等黄禹。 九点半,学校晚自习铃响,高中生们潮水一样从各楼层涌出来,吵杂声四起,死气沉沉的教学楼瞬间活了过来。 黄禹也没骑自行车,去学校门口与景逍汇合,后面跟着条大尾巴。 万启琛一脸无赖,“黄禹不告诉我你们去哪,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今晚就跟着你们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隋雪阳家距离学校步行二十分钟,与红砖楼的方向相反。 当初为了追黄禹,隋雪阳不惜绕远路,天天放学跟在黄禹身后寻机搭讪,要不是黄禹买了自行车放学就走谁也不理,以她的执着,说不定现在还在给黄禹当护卫军。 就是没想到黄禹也有跟着隋雪阳的一天。 景逍、黄禹和甩不掉的万启琛远远缀在隋雪阳身后,越走路上人越少。天气冷,路两旁的店也都早早关门打烊,路灯照在柏油路面上,黑得发亮,静得发慌。 三人刚开始还随意说说话,走到后来,空气里实在太安静,即便离得远,声波也难免会传到隋雪阳的耳朵里,引起她的注意,他们便都不再言语。 眼见着隋雪阳右转进入一个小区,景逍举手给另两人示意,三人悄无声息地跑了起来,很快也进了小区,随着速度的增快,离隋雪阳越来越近。 这个时代小区没有保安,有私家车的人家凤毛麟角,将近十点的冷夜里几乎没有人在外面闲逛,亮灯的人家都屈指可数,三人跑进空旷的小区,如入无人之境。 按照景逍在路上的提前安排,万启琛跑进去后,沿着主路向前,在第一个向左转的路口站定,黄禹则站定在右边,景逍守在小区门口主路正中央,三人呈三角形状,没有树木与建筑遮挡,互相能够彼此望见。 景逍伸出左脚,以右脚为圆心围着自己画了一个圈,作为潮汐舞的起势,然后开始抬高双臂,缓缓舞动,运出舞力改变空气中的潮汐力场,沿着手掌的方向一直向前,追在浑然不觉的隋雪阳身后,直至力场将其笼罩其中。 看到景逍动作,黄禹和万启琛也跟着模仿,动作很慢很简单,也很有力度,似有风声随之而动。 万启琛最初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在空无一人的黑夜里像做操一样跳舞很莫名其妙,但在看到黄禹很认真地跟随景逍后,想着反正天色昏暗,黑乎乎的没人看见,便也仔细模仿景逍的舞姿,跟着舞动双臂。 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景逍停下来,朝两人招了招手,黄禹和万启琛本就一直盯着她,便也跟着停了下来,从路口跑了回来。 万启琛耐不住性子,低声问道:“怎么样?我跳的还行吧?” 其实景逍一个人就能够完成,只是想让跟来的两人也出出力,不教他们白看热闹。没想到黄禹跳潮汐舞的效果相当不错,几乎可以轻微改动周身的力场,但万启琛却只是摆个架势而已,没什么效用。 于是景逍敷衍道:“不错不错。” 然后指向隋雪阳回家的方向,示意两人看过去。 过了这么久,按理说隋雪阳应该已经走得看不见了,但事实上并没有,她背着书包的背影始终在三人的视线内,眼见着她往前迈步走着,却好似走在一架跑步机上,只有速度,没有距离。 景逍向周围张望,附近有一栋二层小楼,挂着“小区活动中心”的牌子,门上吊着一只大锁头,透过玻璃门窗看进去,里面黑洞洞,显然空无一人。 他们走过去,黄禹掏出铁丝,熟练地插进锁孔,三两下把锁打开。 万启琛忍了又忍,终还是压低声音赞叹道:“你这到底哪里学来的本事?全国人民都不会想到你黄禹居然能会干这个!” 推开门,景逍打头引着两人沿着台阶上二楼,万启琛还在磨黄禹,让他教自己开锁的技术。 黄禹不理他,心道,果然,就知道这家伙好这一口,幸好是自己,对他硬得起心肠,若是他知道真正会开锁的是景逍,景逍可不知要废多少唇舌甩脱他。 二楼有一条长走廊,一排玻璃窗正对着隋雪阳回家的方向,景逍打开窗,三个人趴在窗口,凑在一处向外望。 隋雪阳还在向前走,在她自己的眼中,已经走了很远,但是在楼上的三人看来,她几乎就是在原地踏步。 万启琛认真地看隋雪阳走路,看了一阵,问景逍:“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神奇了吧?” 景逍斜睨他,“害怕吗?我是巫女。” 万启琛抖了抖,撇嘴道:“别用在我身上啊!我可不想像个傻子。”啧啧几声,又叹道:“真是神奇。” 黄禹道:“她想让景逍回不了家,咱们也让她回不去。” 万启琛饶有兴趣地看着,感叹道:“果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个时候隋雪阳已经发现了异常,进小区后走了这么久,几乎快有十分钟,怎么可能一直没走到家门口? 她停下来,朝四周望。 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自家的小区,楼栋也是她每天会经过的楼栋,月亮当空照着,小区里的路灯也亮着,虽然没有人,但周遭看起来是宁静而安全的。 她仰头看向右前方的楼,四楼有一户人家的灯光特别白特别亮,与她每晚回来路过时见到的一模一样,竖起耳朵,似乎还能听到某户人家音量过大的电视声。 隋雪阳安下心,继续往前走。 走了五分钟,她意识到真的不对了。 前面那栋楼就在眼前,可是她走啊走,怎么也走不到近前。 她有些害怕,拳头握起来给自己壮了壮胆,转身朝右拐去,准备从右侧的楼那边绕过去,不再走平时惯常的路径。 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她怎么走,都走不到右侧那栋楼前,脚下的水泥地面坚实平整,面前也没有任何阻挡,可是就是怎么也不能有实质上的前进。 黄禹在二楼看着,内心亦感觉震惊。 他没想到景逍的能力,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偶然跟着景逍跳舞,有着前所未有的身体感受,他猜想景逍是不是学过什么特异的武功,毕竟那次在街上遇到群殴,景逍曾出手救了自己。 看过那么多武侠小说、电影、电视剧,少年们多少会对江湖奇能异士心怀畅想。 他自己是受益者,景逍愿意让他跟着学,就已经很难得了,也不便问询太多。 后来在校长室里开锁、用刀,也是普通人通过学习和练习能够达到的程度,他那时便觉得景逍是一个特别有趣的人,他守着父母师长的规矩活了十几年,步步慎重,事事严谨,直至遇到景逍,才发现自己内心是如此向往有趣的人生。 所以在那个自认为恰当的时候,他主动向景逍提出,请她在“玩”的时候带上自己。 景逍答应了,也遵守承诺,今晚带上他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景逍的“玩”法,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扭头去看万启琛,万启琛全神贯注,双眼牢牢看向在原地打转的隋雪阳,一副又想笑又想问的纠结模样。 黄禹将头凑近景逍,轻声道:“我小时候家里养过一条小狗,有一天晚上,院子门没有关好,小狗跑出去了。我们全家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后来,我妈去了一个邻居家,请邻居帮忙。我看着那个邻居,用笔在一张白纸上画呀画,画了很多我看不懂的线条,然后告诉我妈,狗在我家的东南方向,让我们去找,说还活着。” “我妈带着我往东南方向走啊走,居然真的找到了,狗被一个人家门口堆放的树枝卡住了脖子,若是我们当时没找到,那天晚上估计就会冻死了。” 景逍感兴趣地问:“只是用笔在纸上画就能找到丢的东西吗?” 听起来很神奇,舞力也能找东西,但是并不会像黄禹说的这么轻松,有机会要请黄禹介绍,拜访一下那位奇特的邻居。 黄禹用手指了一下隋雪阳,问她:“那个人是能找到东西,你这个,算是让她找不到路,是一个原理吗?” 景逍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是,应该完全不一样。” “我这个,”她在脑海里寻觅最近看过的书籍,有没有贴合这个时代的词汇,“你们的话可以称之为‘鬼打墙’,嗯,差不多。” 万启琛“啊”了一声,大脑袋凑过来神秘道:“‘鬼打墙’我知道,我看过这一类的电影,恐怖片,但是今天看现场,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说话的时候,隋雪阳已经尝试了不同方向,结果却都是一样,怎么走、跑,都没有用,始终在原地停滞不前。 她手腕上戴着手表,时间分明过去了很久,她却像是被罩在一个巨大的透明壳子里,被隔离在回不去家的时空,这更令她崩溃。 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诡异处境令她恐惧到极致,她将书包甩在一旁,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喊着:“妈妈救命!爸爸救命——我要回家——” 她这么一喊叫,万启琛惊跳起来,“哎呀,她这么大声,会把人招过来吧?” 黄禹向上望了望,摇头,“好像不会,你看她前面的楼,离得那么近,一点动静都没有,亮灯的窗户还是那几家。” 景逍关上窗,不再看隋雪阳,惋惜道:“真没意思,还以为她多厉害,结果就坚持了这么一小会。走吧,咱们也回去,天怪冷的。” 万启琛指着窗外哭个不停的隋雪阳,“她怎么办?” 景逍摆手,“咱们离开就恢复正常了,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发现。” 她打了个呵欠,领头向楼下走,嘴里抱怨:“干嘛总要惹我,我也是有仇必报的好嘛,报个仇也是很累的,又冷又困……” 三个人把锁原样锁好,出了小区的大门往红砖楼宿舍方向走。 万启琛像伺候皇帝的小太监一样,躬着身子跟在景逍身边谄媚:“景逍大神,你简直是个神仙,能不能教我点厉害的法术?当然今天这个有点吓人,不适合,有没有能让我大展神威,让别人高看我的?” 黄禹一语道破他的小算盘:“你是打算用来对付你妈吧?” 万启琛苦着脸,抱怨道:“她简直是个女大王,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活到今天的。我再也受不了她,景逍大神,你帮帮我,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只能离家出走了。” “哦,”景逍不为所动,“那你离家出走吧。” “你?你怎么这么心狠?”万启琛哀嚎。 景逍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被你害得无家可归的艾嘉嘉了?” 万启琛闻言,脑袋垂下来,整个人像被霜打的蔫茄子,一直到回宿舍,黄禹敲葛翰睿的窗子递钥匙帮他们开门,万启琛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第二节下课的大课间,黄禹突然来高一三班找景逍,两人站在后门说话。 “陈倩茹刚告诉我,”黄禹声音低沉,“隋雪阳家昨晚有盗贼闯进去,她父母和姐姐都被害了,只有她因为回去得太晚,躲过一劫。”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隋雪阳一夜之间成为孤儿,再也没有回排球队参加训练。 胡晓在吃午饭的时候,详细与大家分享了她听到的事件始末,感慨隋雪阳不知算是命苦还是算命大。 “她那晚不知道为什么,晚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家,听说她要是像平时一样放学就回去,她们家就被灭门了……唉,虽然我也挺讨厌她的,但是想想真是可怜,估计要去孤儿院或是被亲戚收养了,说不定很快就要转学。” 涂芳在胡晓一开始说的时候,就把朱易赶走了,不让她听这种血腥惨案,待胡晓说完,她立即对餐桌上的学生们严肃警告。 “今天开始你们下晚自习结伴回来,尤其是女生,不许一个人走。我十点准时锁门锁窗,二楼我会找人来做防盗窗。启琛,你不许再爬窗户了,每天必须按时回来!” 万启琛一副心不焉的样子,手中筷子拨拉着盘子里的菜,半天也不见吃一口。 涂芳见他不言语,提高音量叫他:“启琛!听到没有?” 万启琛抬起头,见大家都望着他,放下筷子,问道:“你们谁知道艾嘉嘉去了哪里?” 没人回答他,都把头扭回来各自吃饭。 万启琛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见谁也不搭他的茬,开始点名:“胡晓,你肯定知道。” 胡晓道:“我是真不知道。但是呢,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你找她干嘛?还嫌害她不够吗?你先搞定自己家里再说吧!” 万启琛道:“外面这么乱,她在岚海除了我们谁也不认识,单身女孩子太危险。” 张露琳抱怨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她还留在这里天天给我们做饭吃呢,我们也不至于吃这么难吃的菜。” 新来的帮厨姑娘过来收朱易吃完的碗筷,听到她的话,露出尴尬的神色。 景逍难得多嘴,对万启琛道:“你别找她了,她又不喜欢你,一厢情愿没结果的。” 万启琛眼睛一亮,站起来换到景逍旁边,低声道:“你那么厉害,帮我找找呗。” 胡晓凉凉道:“你是不是听不懂话?第一,人家嘉嘉根本对你没意思;第二,你爸妈绝对不会同意你找个农村姑娘谈恋爱的!而且是初中毕业就不再念书的。你自家什么条件不知道吗?白痴少爷恋爱脑!零智商!” 埋头吃饭的宋梓姗听了,把头埋得更低了。 张露琳点头同意,“嗯,话糙理不糙。” 胡晓得意道:“话也不糙,我这已经很委婉、温和了,他要是这个样子回家,保证能听到更难听的,沈阿姨可不惯他脾气。” 这次连一直不说话的黄禹、葛翰睿、伍泽都跟着点头。 沈媛的厉害,院里家喻户晓。 万启琛气死了,站起来拍桌子道:“你们!没一个有情有义的!都把自己当教导主任了是吧?好,都不找,我去找!” 说完踢开椅子跑回房间,几分钟后,背着一个大包出来,看也不看餐厅的众人,就往大门外走。 涂芳吓坏了,急忙撵上去阻拦:“你这是干什么?你背的什么东西?要去哪?” 万启琛力气大,一把甩开涂芳拉扯他的手,几个大跨步出了门,涂芳追出去,却没有追上,忙又返回来,去给沈媛打电话。 吃饭的几人面面相觑,胡晓有些不安:“我刚刚说的太过分了吗?” 张露琳撇嘴道:“嘉嘉都走了多久了,才想起来发作,莫名其妙。” 黄禹和景逍不约而同想起万启琛之前说过要离家出走,对视一眼,也有些担心。 没想到,万启琛这一走,竟真的没有再回来,沈媛夫妻俩发动所有人脉去找儿子,这个时代路上没有监控,人们没有手机,交通没有联网,万启琛身上有钱也有身份证,竟是就此失去联络,找他不到。 排球队失去了周玥,又失去隋雪阳,武教练很是头痛,全国联赛的日子不远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培养新队员,只能多花时间精力提升现有队员。 他找了两个朋友,临时去晚托班帮忙,把景逍和陈倩茹叫回来参加训练。 景逍每日除了抽出四十分钟去教孩子们跳舞,其他时间都回来队里训练,全国联赛实力强的队伍不只一两家,她就算身具异能也不敢掉以轻心,晚托班的收入足够她给小葫芦交学费,钱不再是她要解决的头等大事,帮武教练实现心愿就被她提上日程。 据她观察,目前队里最有希望被选入国家队的,就是罗心韵。 罗心韵才高一,但因为本身就是体育生入校,所以技术不比高二高三的队员差,之前为了给需要保送名额的陈倩茹让路,也没想过会在省联赛上取得名次,武教练并没有花太多精力在罗心韵身上。如今陈倩茹的大学已经定下来,很快就会离开,后续的主力补充就显得更加重要。 与其他人不同,罗心韵是真心喜欢打排球,是队里排行第一名的运动狂人。虽然她也以争取保送上大学为长远目标,但毕竟刚上高一,时间还有两年半,足够她通过强训提升实力,之前岚海一中从未打进全国赛,如今有了机会,罗心韵是有可能提前被选入国家队,不走保送入学的道路的。 武教练自然比景逍更清楚这一点,训练的资源开始向罗心韵身上倾斜。 另一个武教练相对重视的队员,是唐英兰。 唐英兰技术一般,但她其实是一直跟在周玥身边混,没有全部投入地进行训练,她本身文化成绩不好,学习和排球左右摇摆、心思不定,她基础打得不错,如果全力放在排球训练上,也是有希望晋升主力的。 偏偏这个唐英兰心思太重,之前因为周玥的原因,得罪了陈倩茹和景逍,别的队员对她也不怎么待见。周玥因伤退出训练后,唐英兰低调了很多,但是仍三天两头在景逍身边说酸话,搞小动作,在武教练不在的时候,对其他队员明讥暗讽教练对陈倩茹和景逍的偏心不公。 景逍原来不怎么过来训练,也懒得搭理她,现在回来了,可不想惯她这毛病。 应对“不咬人膈应人”的唐英兰,景逍也不用费脑子,就用对场发球来修理她。 景逍最拿手的就是跳飘发球,速度快、过网低、力道大,再加上不规则的飘晃,几乎没有一传能够接得起来。 武教练知道她的厉害,平时也不用她练发球,但为了增强其他队员的接球能力,也常会安排景逍在对场发球,队员在网对面练习一传。 轮到唐英兰在对场,景逍毫不手软,一个一个跳飘球发过去,统统砸在唐英兰的嘴巴上。 偏偏以唐英兰的技术,不用说接球,躲都躲不开,无论换到哪个位置,景逍都指哪打哪,照砸不误,一场下来,全队都明白景逍在做什么,唐英兰的嘴又红又肿,哭着下场不肯再练。 武何开始没留意,等到他发现了,已经来不及阻止,队员们都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独自蹲在场外哭泣的唐英兰,没有人去劝慰,但也没人再敢接景逍的球。 “景逍!”武教练喝道:“你给我过来!” 景逍毫不在意地扔下球,甩甩手,慢吞吞走到武何面前,一副浑不吝的样子。 武何刚要发火,余光发现队员们都原地不动看热闹,气得冲陈倩茹摆摆手,示意她领着训练,自己带着景逍走去体育馆门外。 “我的话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是吧?”武教练训她,“这些日子我看你带着一帮孩子玩得欢,以为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有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老毛病,你砸她干嘛?你是不是想把所有人都搞走,让我变成光杆司令?” “蚊子在耳边嗡嗡,我还不能拍拍巴掌赶一赶了?”景逍不服气。 “你那巴掌快给人拍死了!” “死不了,我有分寸。” 武教练气得说不出话,喘几下平息,耐心劝道:“你就不能像罗心韵那样,只训练,不惹事吗?” 景逍也道:“您能别只盯着我,也管管某些队员的道德品质吗?” “怎么就道德品质了?不就是嘴欠话多吗?小女生没长大,算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你就这么容不下?非要动手?” “敢情你知道啊?”景逍耐心已失,索性道,“你是教练,你想办法管住她的嘴,否则,我不动手,也有别人动手,我手下留情,别人可就不一定这么好脾气了。” “你……”这丫头,还威胁上了,武教练有点泄气。 想了想,道:“算了,我让陈倩茹跟你谈,你们女生的问题,女生解决。” 景逍摊手,“早该这样。” 转身就走,嚣张地朝身后的武教练摆了摆手臂,走进体育馆的大门,继续训练去了。 六点,陈倩茹奉武教练的命,提前喊景逍离开,两人一起去晚托班吃晚饭,路上与她谈唐英兰的事情。 “我也劝过教练了,”陈倩茹说,“唐英兰确实太惹人烦,队里很多人有意见,你今天收拾她,估计会老实一阵子。” 景逍随意道:“我又不是她妈,只要别来惹我,管她那么多!” 陈倩茹低头走了一会,犹豫道:“景逍,你记得我提过的我家邻居吗?” “嗯?” “就是那个大儿子生病,晚上会怪叫的那一家。” “哦,”景逍想起来,“二儿子读初中那个是吧?” “对对,”见景逍想起来,陈倩茹很高兴,继续道:“我那次不是骨折了,然后一夜就好了嘛。” 景逍淡淡道:“不是误诊嘛。” 陈倩茹有点尴尬,坦白道:“其实我爸后来有找人帮我算过,说我身边有贵人帮忙,才会,才会那样。我爸妈说贵人就是你。” 景逍点点头,怪不得陈家爸妈请她吃饭的时候,话说得那么客气,对她那么热情周到,原来源头在这里,果然这世上聪明人更多,不过…… “算是什么意思?怎么算?” 陈倩茹道:“我也不知道,我父母做生意的,比较迷信,我家从祖辈开始就会逢大事找高人测算,基本都会很准,所以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每一代都比较顺。” 景逍想起黄禹的邻居帮他家找小狗,问道:“是用笔在纸上画吗?” 陈倩茹愣了愣,摇头道:“好像不是,应该挺复杂的,我爸每年还要送好多钱给他。” 原来这世界这时代有这种特异的人和事,景逍默默记在心里,打算有时间去详细了解一番。 她想活得自由自在,并没有全力遮掩自己的能力,总有被越来越多人知道、怀疑的一天,既然大家能够接受那种高人,想来也能接受自己这种高人,了解一下,以后遇到麻烦也方便解释。 陈倩茹说到这里,发现自己跑题了,忙又给拉回来。 “我家那个邻居,生意做得比我们家大得多,也与那位高人有往来。前段时间我妈和邻居阿姨聊天,说漏了嘴,提起我骨折的那件事,邻居不知道从高人那里听到过什么,就想请我们介绍你给她家认识。” 景逍不明白,“认识我干什么?” 陈倩茹小心翼翼道:“你……能帮那孩子……治病吗?” 景逍斜眼瞥了陈倩茹一眼,陈倩茹马上声明:“我都说他们胡说八道了,我妈也不同意告诉你,但是我爸,”声音越来越小,似是感觉惭愧,“可能和邻居叔叔有合作项目,非让我来问问你……” “但是你放心,”声音重新大起来,“我爸已经骂过我妈了,我也对她发了火,她发誓绝不会再对外人提,只此一次,你要是介意,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过。” 景逍听说陈家每年送高人很多钱,心中不免一动,但她个性懒散,欲望也不多,晚托班解决了小葫芦的学费问题,甚至还有富余,她便对挣钱失去兴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那个所谓的高人,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这么多年都没能帮陈家的邻居治好病,想来是件棘手的难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如今练练功、养养孩子、教教跳舞、吃吃艾嘉嘉做的美味饭菜,已经很满足了,没必要去管陌生人的闲事。 她心里琢磨,一直不说话,陈倩茹便知道她不想管,想着反正自己对景逍提过了,也算完成爸爸交待的任务,不禁松了口气。 景逍虽然没有对陈倩茹承认、承诺什么,当晚却不自觉地想起曾经听过的怪异嘶吼声,还有那家附近与别处不同的力场。 等红砖楼里的人都睡着了,她将一楼的门锁撬开,独自去了陈倩茹的邻居家。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时已过午夜,整个城市都好似睡着了,景逍骑着自行车,无声地在柏油路上移动,像是行在一个巨大的梦境中。 陈倩茹家的别墅所在是岚海市有名的高档小区,整个小区倚着一座小矮山而建,总共也只有二十几幢,可以说,聚集了岚海最有钱的人家。 每幢别墅的格局都不相同,幢与幢间距离适宜,充分保障了业主的私密性,每家的庭院都是开放式,开发商依据每一幢房子的风格设计了绿植,高低错落,即便是在这仍有冷意的三月底,过半的植物只剩枝桠,还未萌新芽,却还是有着风雅别致的格调。 这样的小区是有保安看守大门,二十四小时值勤的,景逍将自行车远远停在路边,悄悄找了一处相对低矮的围墙翻了进去,按记忆里的路径,找到了陈倩茹的邻居家。 这家比陈倩茹家的别墅更高大,屋顶尖尖,有阁楼和露台,景逍走近去看,还有半地下的院落,联想一下陈倩茹家的房子格局,向下应该还有地下一层甚至二层。 那模糊不清的喊叫声,就是从地下隐隐传到上面来。 小区里的路灯非常昏暗,大约是设计者为了配合区内植被景观,不只安置了非常少的路灯,而且灯光也比常规黯淡得多。 但是此时月正当空,亮得好似专挑这一家照明,虽然已经过了午夜,房子里仍有晕黄的灯光透出,还有极为微弱的走动声传出来,主人分明还没有休息,景逍便没有靠得太近。 景逍隐在黑暗里,闭眼感受了这一区域的潮汐力,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空气中的力场比其他地方要弱,弱得不明显,要仔细感受才能发现。 她静静等待着,希望房里的人早点入睡,她才能近距离查探。 却没想到,别墅里的灯不只没有熄灭,竟又次第亮起了几处,里面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很快,一楼客厅的灯被点亮,有人从里面打开入户门,□□声从房子里面流了出来,像是痛得忍不住,强自压抑着闷哼。 门开得更大,两个人以极慢的速度走出来,一个人很高却很瘦,在这么冷的夜里穿着一件连帽薄t恤,帽子罩在头上,看不清面容,□□声就是从这人的口中不断发出。 另一人是位中年女性,身材纤弱,却用全身撑着身边人高瘦的身躯,两人慢慢挪到距门口十米左右处,那里摆放着一整套户外休闲木桌椅,高的那人迟缓着在木椅上坐下来,矮的女人帮他将帽子掀开,低声询问他是否舒适。 月光投在两个人的身上,将面容照得纤毫分明,高瘦的是个男性少年,年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面庞白得惊人,脸颊却似高烧一般显出鲜明的红潮,他双眼紧闭,微微喘息,之前的□□声已经低不可闻。 景逍的目力极好,一眼就将这男孩子的形容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一惊。 这男孩子,分明是日潮汐的体质,而且竟似被体内的日潮汐力折磨得不轻。 因为月亮离地球更近的缘故,地球上的月潮汐力要远盛于太阳引起的日潮汐力,因此,景逍所在的潮汐族,也全部都是月潮汐体质。 但其实很多年前,族里是有日潮汐修炼者的,拥有日潮汐体质的人虽然不多,却都天生天分极高,幼童时期不需修炼便能够使体内潮汐力充盈,与周身环境的日潮汐力相呼应。 然而因之而来的危害也大,如果及时有人引导,便可以通过修习舞力,学会驾驭体内的日潮汐力,与景逍这样的月潮汐修炼者能力类同。但若遇不到教导的人,便会因日潮汐力在体内日日灼烧,耗尽全身津液而亡。 眼前这个男孩子,没有人帮他输导体内的日潮汐力,居然能活到这个年纪,实在是个奇迹。 怪不得陈倩茹说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他这样的体质,白日里只能将身体藏在黑暗阴冷处,最好是沉睡度过,夜里有月潮汐的中和,会相对舒服一点,所以这个孩子才在这个时间出来晒月亮,□□也能忍得住,但其实那痛楚也非常人所能及。 景逍暗暗为他掬一把同情泪,也佩服他能活到今日,估计家人为了他也是想尽了办法。 这根本不是病,想来这里的医生所能做的,只是通过药物和物理方式帮他降温,治标不治本。 看他形销骨立,瘦成这般模样,也不知还能熬多久。 景逍就这样在暗处看着这个少年,一直到月亮西移,月光越来越弱,月影渐渐透明,东方的天幕也慢慢有了颜色,男孩子再度□□起来,那中年女性从房子里奔出,重新将他扶进去,景逍才如来时一般,安静地离开。 她对他致以极大的同情,可是,她不能帮他。 下午训练的时候,景逍特别留意陈倩茹的神色,这姑娘与往日一般无二,真如她自己所说,当作什么都没有说过。 景逍心中五味杂陈,体能训练心不在焉。 “姐姐!”一道童声突然在馆内响起,景逍还未应答,石蕾已经抢先嚷道:“小葫芦!你怎么过来啦?” 自从开设了晚托班,景逍便没有再让小葫芦过来排球场训练,小葫芦未来是要接她的班教孩子们跳舞的,自然要从一开始就呆在那里培养感情,建立威信。 武教练则因为全国联赛的压力太大,挪不出多余的精力去训练小葫芦,也没强制要求孩子过来跟着他训练。 小葫芦突然从晚托班跑到学校的体育馆来找她,不晓得那边出了什么事。 “姐姐,你快点去云景苑看看,有人过来欺负嘉嘉姐姐啦!”小葫芦一边跑向景逍,一边喊着。 景逍闻言,向武教练打了个招呼,拽着小葫芦的手,去晚托班看究竟。 来人居然是万启琛母亲沈媛。 她今天倒是没有穿军装,头发依然一丝不苟地盘着,一件剪裁简洁颜色淡雅的薄呢风衣,一双黑得发亮的矮靴,站在客厅中央,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景逍到的时候,她正对着艾嘉嘉发难。 “你到底说不说?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极其恶劣,后果很严重?” 秦阿姨劝阻道:“这位女同志,我们这里小孩子多,麻烦您有什么事情出去说吧!” 沈媛傲慢道:“你也说了,这里这么多小孩子,你们招一个品质有问题的人带孩子,是极度不负责任的!” 艾嘉嘉手里拿着做饭的汤勺,一脸忍无可忍:“要我说多少次?我跟你的儿子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不让我在那里做,我当天就走了,再也没见过万启琛,你还要我怎么样?” 沈媛不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农村女孩子?好不容易能遇上启琛这样家境好、长得好、学历高的,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缠住不放。你以前做了什么,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诱拐他离家出走,我可以报警把你抓起来的,我家启琛还是未成年人。” “那就去报警吧!”景逍道,给秦阿姨一个眼神,示意她带孩子们去院子里玩,这里交给她。 “你是谁?”沈媛听到景逍说话,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她,恍然认出她是徐向作主留下来的那个女孩子,冷漠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重新转回去对艾嘉嘉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离开的,是不是把我们院里的孩子们都当枪使呢?你走到哪里,就把他们勾到哪里,小小年纪,手段倒是了得!” 景逍实在不耐烦再听她说话,索性从门后操起扫帚,对着沈媛举了起来。 “你赶紧走,这里没人认识你,你这属于私闯民宅。要么你去报警,要么我们报警,你自己选!” 沈媛看她这个样子,不可思议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好赖不分。” 景逍打开门,冲着外面的勤务兵喊道:“你快点把这个大妈带走!再不走我打人了!” 勤务兵吓了一跳,不知道屋子里面发生了什么,急忙冲了进来。 沈媛是极爱面子的,见勤务兵进来,不好再继续发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强压下胸口的怒气,丢下一句“不识好歹”,带着勤务兵离开了。 艾嘉嘉长出一口气,抱怨道:“怎么惹上这么一个灾星!” 景逍把扫帚扔回门后,嘱咐她道:“再来不许她进门,拿大扫帚赶出去!” 不过她们还是低估了沈媛,第二天,工商、税务、卫生、消防都派人上门来,说是有人举报这里的晚托机构不合规,勒令她们关门歇业待查。 人都来了,也进门查了,还待什么查?这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秦阿姨和艾嘉嘉立刻猜到是沈媛动的手脚,气得要命却也无可奈何,怎么向这些部门的来人解释、求恳都没有用,被人在门上贴了一道又道封条,看着触目惊心。 由于这些人是白天过来,倒是并没有惊吓到小朋友,秦阿姨去学校找武何和景逍,把事情经过说了,不知道晚上要怎么办,孩子还接不接,接了带去哪里,要不要给所有孩子的家长一一打电话说明。 景逍没想到沈媛会给她们搞出这么大麻烦,暗道自己经验不足,提议道:“我去把封条揭了,等晚上家长们接孩子的时候跟他们解释清楚,事情解决前暂时不能晚托了,回头我再给贴上。” 武何比她们两个懂这其中的利害,立刻反对道:“不能揭,被发现了性质就不一样了,不行就先接到我们家,地方小了点,临时对付一天吧。” 秦阿姨说:“家长晚上要来接的,换地方,还是要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不然过来看到封条,不见孩子,吓也吓死了。” 三人是在武何的办公室里商量,景逍索性指着桌上的电话机道:“看来怎么都要打电话了,秦阿姨您现在就打电话通知家长吧,如果家长今天能自己接最好,有难度的就暂时带回你家,把地址留给家长。” 武何和秦阿姨一时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办法,便就坐下来开始打电话。 斟酌了一段妥当的说辞,秦阿姨按家长们登记的紧急联络表开始通知。 第一个电话打了很久,对方在电话里把情况问得非常详细,秦阿姨诚恳地一一回复,景逍和武何坐在旁边听着,不禁犯愁,这要是每一个家长都是这样的态度,秦阿姨今晚估计要说不出话来了。 生意真是不好做。 终于秦阿姨客气地说“再见”,放下了电话。 武何忙递了一杯水过去,给老婆润喉咙。 秦阿姨却没伸手接,呆呆地说:“事情好像解决了。” 景逍和武何都是一愣,问道:“怎么了?” 秦阿姨道:“刚刚那位家长,是个孩子妈妈。她说这件事她来摆平,晚一点就会有人来揭封条,通知一切恢复,让我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用担心。” 武何和景逍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会不会是吹牛?”景逍问武何。 武何瞪她一眼,道:“估计是个有能量的家长,孩子叫什么?” 秦阿姨忙低头看表格,“叫云季然,是个小女孩,幼儿园小班。不知道父母是做什么的。” 景逍叹道:“这要是真成了,可欠了大人情了,我们怕不是要给她家孩子收费打折,或者免费了。” 武何敲她一记,道:“你懂什么?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关系,这一关过了,难保以后不会遇到什么事,这点小钱不要心疼。再说,人家未必会像你这么小家子气。” 秦阿姨问道:“那其他孩子的电话,还打不打?” 武何有点犹豫,“早知道刚刚电话开免提好了,我们也没听到那家长是怎么说的。” 景逍当机立断道:“不打了,秦阿姨你回去等着,要是没人来揭封条,咱们就把孩子接你们家去,然后再打电话通知,也来得及。” 武何两口子都觉得有道理。 景逍不再管这件事,冲着两人摆摆手,回去教室继续上课。 不过这个叫云季然的孩子……景逍在心里掂了掂,感觉名字有点耳熟,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被沈媛引来的查封事件,就这样突然而来,又突然结束了。 那位云季然小朋友的家长确实是能量足够,当晚,秦阿姨和艾嘉嘉代表晚托班全体成员,对来接孩子的云季然妈妈致以真挚的感谢,其他的孩子家长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天曾发生过什么。 事情虽然平息了,景逍却一想到沈媛就恼火。 这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只要万启琛没有被找回来,沈媛就不会消停,她认准了艾嘉嘉勾引并藏起了她儿子,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真是一个固执又傲慢的人。 偏偏她又拥有着景逍和艾嘉嘉不能比拟的人脉和权力。 景逍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晚间有一个幼儿园的小男生跟艾嘉嘉说,他明天过生日,想在晚餐的时候举行一个和所有小朋友“碰杯干杯”的“仪式”,艾嘉嘉觉得这小家伙很有趣,满口答允。 大家便商量着在晚托班挂一些气球彩带,艾嘉嘉再烤一个蛋糕——陈倩茹这套房子厨房装备齐全,什么都有,她最近在用烤箱学做蛋糕,成品虽然朴实,但胜在味道不错——给小男生庆祝生日,想来其他的小朋友也会特别开心,谁不喜欢唱歌跳舞吃蛋糕过生日呢? 次日中午,景逍和陈倩茹、石蕾、邱伊一过来晚托班布置房间。 刚进门,便发现有外人在,空荡荡的大客厅里,两位中年男女正坐在餐椅上,与艾嘉嘉说话。 听到她们进来的动静,艾嘉嘉站了起来,局促地向四人介绍:“这是我爸妈,他们过来看看我。” 四人正要礼貌地喊人打招呼,艾嘉嘉的妈妈却已大声开口抢话:“不是来看看,我们是来接嘉嘉回家去的。” 艾爸双臂环胸在旁边靠坐着,脸色黝黑,眼皮耸搭着,不太高兴的样子,默不作声。 几个女孩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景逍望向艾嘉嘉,“发生什么事?” 艾嘉嘉面露苦笑,满脸一言难尽。 艾妈妈伸手推了女儿一把,不让她说话,自己抢话道:“家里给嘉嘉订了亲,这就接她回去准备准备,这里的工,咱们不打了,你们找别人吧!” 说着站了起来,扯起艾嘉嘉的胳膊就往最大的房间去,“你住哪个屋子?妈帮你收拾收拾,咱们走了就不回来了,可不能落下什么东西。” 艾嘉嘉猛一用力,甩开她妈妈手手,整个人变得有些焦躁,“妈你不要闹了,我不会回去的,我会每个月按时寄钱给你们,你们没有别的事,就走吧。” “啪”地一声巨响,吓了屋内女孩子们一跳。 是艾爸,手掌重重击在实木饭桌上,两眼凶狠瞪着,冲艾嘉嘉发脾气,“反了你了!今天必须跟我们回去!小姑娘家家,不老老实实干活挣钱,跑到大城市来惹祸!你不要脸,我们全家还要脸!” 艾妈急忙冲着丈夫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艾嘉嘉和景逍却听出这话里的不对。 “我惹什么祸了?” “她惹什么祸?” 两人异口同声向艾爸发问。 艾爸“哼”了一声,不耐烦地冲着老婆挥了挥手,却不回答她们的疑问。 艾妈忙脸上堆笑道:“别听你爸的,他是心疼你在外面做工辛苦,现在给你定了亲,自然要回家去,不然村里人要讲闲话的。” “她才多大呀就定亲?”邱伊一睁大眼,天真地问道:“还不到法定婚龄吧?” “哎呀,”艾妈忙冲邱伊一谄笑,“咱们农村人不讲究这个,摆个酒就是结亲了,你们城里的娃书读得多,讲究也多,咱们可比不了,嘉嘉这个年纪刚刚好,再晚两年,就不好找婆家了。” 艾嘉嘉不满道:“之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明明说现在时代不同,女人晚也不丢人,让我出来多做几年工,给哥和弟弟攒学费。” 艾妈眼神闪烁,支吾道:“那不是家里穷,没办法嘛,现在你哥和弟的学费都有着落了,不用辛苦你做工了,早点嫁人生孩子,你也早点享福嘛!” 景逍冷冷道:“是谁让你们过来的?你们收了谁的钱?” 众人听了都大吃一惊,不明白景逍怎么突然这么问,只有艾嘉嘉是当事人,反应最快,厉声问她妈妈:“是不是万启琛的妈妈找你们了?” 她来岚海市之后,第一份工就是在红砖楼,被赶出来之后,就直接来了这边晚托班,她每天大半时间都在厨房和菜场,认识的外人屈指可数,得罪的人更是只有那么一个。 艾妈怔了一瞬,脸上各种不自然,努力掩饰道:“什么万啊千的,我们可不认识……” “你们收了沈媛的钱。”景逍肯定道。 艾嘉嘉气得满脸胀红,恼道:“你们!你们干嘛要拿别人的钱?” 艾爸又沉不住气了,怒喝道:“你还好意思问?你谁不好惹,去惹部队里的大官!人家一个指头压下来,就没你喘气的份!你还有胆子去勾引人家的儿子!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出身!这还是人家通情达理,不告你,还肯给我们补偿费。因为你,我和你妈臊得都没脸出去见人!” “嘉嘉呀,”艾妈苦口婆心,“你也别害怕,人家态度挺好,就只有一个要求,把你带回去嫁人,我和你爸想着,这也挺好,她给钱,加上嫁你收的彩礼,你哥和你弟需要的费用就全出来了,咱们多少年都不用费心了。我和你爸连夜托吴媒婆在小杨村帮你找了门亲事,离家不远,你别怪我们定得急,这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艾嘉嘉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委屈又气恼,冲着父母喊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跟她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莫名其妙就把脏水往我头上倒,你们,你们不仅不相信我,还帮人家接,你们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你冲谁嚷嚷呢?”艾爸怒道:“你自己在外面惹事,连累我和你妈来帮你擦屁股,你还倒打一耙冲我们发脾气!我看你是在外面呆久了,把心都呆野了!你去哪,挣多少钱,我都是你老子!你都得听我的!这件事我说了算,马上收拾东西跟我们回家嫁人!” 艾妈也道:“你就别跟我们犟了,我们彩礼钱都收了,你是肯定要嫁的。你不为别人想,也为你哥和你弟想,你哥学习好,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你弟是你一手带大,一直跟你最好,兄弟俩以后都不会亏待你,有他们两兄弟给你撑腰,你嫁去什么人家都不用担心,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出路?不比你在外面给人打工挨累受气强?” 陈倩茹、石蕾、邱伊一都是城市里长大的独生女,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好像这两个人是外星来客,在说她们听不懂的语言。 艾嘉嘉终于忍不住,泪水滚滚而落。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人家的爸妈都盼着女儿好,怕女儿辛苦受累受委屈,你们却把我当成赔钱货,从小我连多吃口饭都要被你们骂,要不是我早早就接手厨房的活,帮家里做三顿饭,在灶上能吃个一口半口,我可能都饿死了,都活不到现在!” “后来我大了,你们又舍不得钱让我读书,我小学初中都读得战战兢兢,每天都怕你们不让我读,拼命地给家里干活。好不容易熬到初中毕业,你们果然不让我继续读,让我出来打工,让我供哥和弟读书娶老婆,我每个月的钱都寄给你们了,我连袜子都只有一双,每天晚上洗,早上穿,路都不敢多走,怕磨破了要费针线缝……可是你们怎么还是不满足,要卖我去换钱!我为什么会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宁愿没有……” 艾妈连忙过去扯她,不让她说,嘴里还埋怨道:“你这孩子,你哭什么?哪个女娃在家里不做点家务,怎么就你那么委屈?爹妈把你生下来养大,你挣点钱给家里填补不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还哭哭啼啼闹起来了?还说什么卖你,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艾爸明显没有艾妈的好脾气,“呯”地一声站起来,腿一拐把椅子踹去一边,喝骂道:“别跟她废话了!不给你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说着,几个跨步过来揪住艾嘉嘉的衣领,使力向外拉扯。 “不用收拾了!不要了!赶紧走!好商好量你不听,非得闹得丢人现眼!败家丧气的玩艺!当初生下来就不应该留着你!还不快点?” 最后一句冲着艾妈吼,立着眼睛,一派怒不可遏。 艾妈吓了一跳,赶紧配合着在艾嘉嘉身后推她,两个人全然不顾艾嘉嘉的哭喊挣脱,也当屋里其他几个女孩子不存在,就要这样蛮横地把艾嘉嘉拖走。 景逍的位置本就靠近门口,横跨一步挡在他们面前。 “你们先放开她,跟我谈谈。” 艾爸两口子见是个比自家女儿看着还年纪瘦弱的女孩子,完全没理会,还是自顾地撕扯着艾嘉嘉向外走。 景逍强忍心中不耐,上前用手指随意一拨,艾爸的手就从艾嘉嘉的衣领上脱离开,景逍再伸手一拽,就把艾嘉嘉拉到自己身后。 “我说,我要跟你们谈一谈。” 景逍再次严肃说道。 艾嘉嘉抽噎着,扯了扯景逍身上的校服,示意她不用帮忙,没有用的。 艾爸和艾妈则惊异于景逍的动作,他们俩甚至都不知道刚刚女儿是怎么从自己被扯脱过去的。 景逍指着教小朋友跳舞的那间最大房间,“去里面谈吧,”说完给了女孩们一记安抚的眼光,领先走了进去,等艾爸艾妈跟进去,才关上了门。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门再次打开,艾爸艾妈神情茫然地走出来,像是从没见过屋子里这些人一样,路过艾嘉嘉的身边,也似不认识自家的女儿,不仅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坚持要带艾嘉嘉走,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提起放在门口的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行了,咱们先走吧,嘉嘉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四点半下课再过来布置。” 被艾家两父母闹了一场,午休时间过了大半,景逍出来后没有多作解释,引着同样茫然一头雾水的陈倩茹、石蕾、邱伊一回学校上课。 陈倩茹全家对景逍的本事有过多番揣测,石蕾在省排球联赛上见识过景逍的特异不同,邱伊一从景逍那里学过一套神奇的手指操直接成绩飞起,三人各自心内猜想,却不约而同地没有向景逍问起。 晚上过来吃饭的时候,黄禹从秦阿姨那里听说艾嘉嘉父母收了沈媛的钱,被指使来强迫艾嘉嘉回村里嫁人,却在与景逍谈过后,改变心意,离开了,晚托班又迈过一个沟坎。 他心觉有异,吃好饭,跟着景逍跳过舞后,与景逍一起返回学校途中,向她询问详情。 经历过那一晚对黄禹体质的检测后,黄禹在景逍心中开始变得与众人不同,他是仅次于小葫芦的适宜修习舞力的体质,而且是一个有思想有行动力的即将成年的人,景逍作为潮汐族孤身一人在这里,难免对黄禹产生类似族内师兄弟般的信任之情。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将自己所作所为据实以告。 “我给他俩跳了一支舞,他俩从此会忘了自己有艾嘉嘉这个女儿,再也不会来欺负她、强迫她,嘉嘉自由了。” 景逍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黄禹听了景逍的话,久久沉默,没有说话。 景逍从来做事情我行我素,全凭自己心情,不考虑别人的意见想法,今天不知为什么,却在黄禹的沉默中感觉到一丝异样,她想了想,问道:“不妥?” 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一中的后门处,黄禹并没有拐进去,而是沿着行道树越过校门继续向前走,景逍也没提醒他,跟着他一路向前。 “我有一个秘密,”黄禹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好似在自言自语,“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甚至自己也总是刻意地去忘记。可是有些事,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景逍嘴巴动了动,想说我并没有想听别人的秘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再说。我自己就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即便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也不能把我的说给你听。 她还在心里掂量着措辞,黄禹已经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母,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是被他们收养的,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景逍侧过头去看他,这个秘密倒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黄禹的家庭是部队大院里的模范之家,优秀的父母有个更优秀的儿子,没有一双眼睛不对他家投以羡慕的目光,没有一户人家不在茶余饭后说一句“你看看人家老黄家……” “从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开始,我就对我的父母心怀感恩之心,他们待我太好,胜过很多普通人家的亲生父母。我便下决心,做什么事都要努力做到最好,学习成绩要最好,身体健康要最好,性格脾气要最好,友善孝顺要最好,甚至样貌,呵,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意念太强烈了,也……” “他们其实并没有对我要求苛刻,我只是心里发虚,我不知道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真实存在,作为一个家庭的后代的存在。” “但是就算他们对我这么好,我仍是会忍不住去想我的亲生父母。并不是想要找到他们,认回他们,只是会在心底里猜测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抛弃,是有什么难处,还是他们已经不在了。我甚至都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他们,却控制不了自己去想关于他们的一切。” “我想,是因为血脉,好像溯源是生物的本能,人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擅自篡改艾嘉嘉父母的记忆,让他们把艾嘉嘉忘掉?” “艾嘉嘉的父母重男轻女,贪财,对她不好。艾嘉嘉对父母会有怨恨,会心中不平,会痛苦,恨不得没有这样的父母,或是换成别人家的父母,但是如果父母把她忘掉,当作从来没有这个女儿,从她的角度来看,那和抛弃她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的记忆还在,并不会因为父母不再记得她,过去经历的痛苦就会消失。反倒是这种复杂的情感没有可寄托的地方,她可能也会像我这样,感到空虚,感觉生存得没有根底。” 景逍自己从记事起就在族里,穿到这边来,也是个父死母亡的孤儿,连养父母都没有,所以虽然理性上认为血脉情感可靠,也因此把小葫芦养在身边,她自己却没有对父母情感的真实体会,也揣想不出别人对父母亲缘的想法。 但黄禹是生活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他说了这么多,在景逍听来结论只有一个,让艾嘉嘉父母忘了她,只是暂时为她解了困境,却并不是一个长远的好办法。 “如果恢复了记忆,他们大概还是会再找上门来。”景逍叹气。 “能恢复?” “当然,”景逍道,“只是这样一切又回到原点,他们是嘉嘉的父母,他们强行带走嘉嘉,谁也管不了。说到底,全怪万启琛,放了火惹了祸,拍拍屁股就走了,嘉嘉明明没招惹他,却因为他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黄禹想了想,认同道:“你说的对,根源在启琛那里,这件事我负责解决,嘉嘉父母那边先这样,等我这边有进展了,我告诉你,你再找机会让他们恢复记忆。” 景逍点头同意,两人向后转,慢慢返回学校,景逍去训练,黄禹回班里自习。 夜里,红砖楼里的人都睡了,景逍悄悄下楼开锁,去了陈倩茹的邻居家。 她最近时常会在午夜后跑过来看一眼那个日潮汐体质的少年。 这个少年会让景逍回忆起她前面十几年里在族里的生活。 月潮汐体质的孩子,也会因为体内太过阴寒而得各种各样的病,轻重不一。 轻的就像景逍的原身,满脸满身发痘,男孩会稍好一点,女孩会月经不调,畏冷喜光,精神萎靡得厉害,不管怎么运动也不会出一滴汗;重一些的会在年幼时恶疾缠身,活不长久,即便长大了也会残疾,得严重的心理疾病。 她身边目前发现的,只有两个人是月潮汐体质。 一个是小葫芦,因为是她的亲弟弟,她已经出手帮他疏导,并且开始教他一些入门的舞力功法,小葫芦毕竟年幼,及时遇到她,身体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另一个就是黄禹,这是景逍不太明白的,黄禹分明是月潮汐体质,且没有接触过舞力,他不会也没有人帮他疏导过体内的月潮汐力,但他却可以平安无恙地长到十七岁,除非吃过族里的药调理,不然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潮汐族,又怎么会有潮汐族的特制药? 看那个日潮汐体质的少年就知道了,从小长到大,不敢见一丝阳光,不知受什么人的指点,每晚出来接受月潮汐的中和,人不人鬼不鬼活到今日,家人一定用尽了心思去治疗照顾他。 景逍隐在阴影里,看那个投胎在有钱人家却经受磨难的少年。 今夜是阴天,乌云遮住月光。这样的天气对这个少年是有利的,月潮汐力并不会被云层遮挡,但是月亮反射的日光却会被阴云过滤,日潮汐体质的人会更舒服一些。 显然这个少年也知道这一点,神情比以往几次见到的,舒缓了很多。 少年的妈妈在他身侧立了盏落地灯,灯光在灯罩的拢束下,投在少年手里的一本书上,少年的脸却因为这光线而更加晦暗不明。 妈妈安置好儿子便离开了,留下儿子一个人在冷夜里安静地阅读。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那少年除了翻动书页,连坐姿都没有变过,景逍打算回去了,房子的门却突然打开,一个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男孩景逍认识,就是她在音像店里救过的那个初中生,也是这家的二儿子。 男孩在哥哥身边坐下,似乎感觉有些冷,瑟缩了一下,朝哥哥方向又挪得近了些,整个右臂贴在衣着单薄的哥哥身上汲取热量。 “睡——吧——”哥哥嘴唇微动,发出几不闻的声音。 “云熙然,”男孩低声道,“我去年看了一本书,里面介绍了一种武功叫《九阳神功》,是修炼内力的,我仔细研究了一年,觉得是最适合你的功夫。如果你能够修炼,肯定可以治好你的病。但是你这身体不能出远门,我打算替你去学,天亮我就走了,你不要声张,如果爸妈找我,你就告诉他们别担心,我学会了自然就回来了。你……你好好保重,一定坚持到我回来,别死了。” “胡——闹——”哥哥艰难地微声斥责。 男孩整个人靠在哥哥身上,“你身上真暖和,你应该去北极生活,那里夜晚特别长,有半年那么长,没有让你不舒服的太阳,也没有人,只有冰雪和动物,你就可以一直呆在外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能——去——”哥哥还在尽力地劝着。 男孩伸臂搂了哥哥一下,站了起来,低声嘱咐他:“如果我一直没回来,你就让爸妈送你去北极,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去,要办出国手续还是申请什么之类的,让他们帮你想办法,记住了!” 然后也不再看哥哥,转头几步跑回别墅里,没了声息。 哥哥发出一声重重的喘息,没再说话,对着书发了一阵呆,才重新伸出手指翻动下一页。 男孩说的话景逍全听在耳里,觉得很有趣,看来这个初中生并没有像陈倩茹说的那样,叛逆到未来不可倚靠的程度。 景逍又再望了那个少年一眼,无声离开。 潮汐族曾有过日潮汐体质的族人,修炼方法与月潮汐者并无不同,但是在百年前,却叛逃出族,另立门户,从此日月潮汐的修行者成为对立的两族。 只因日月潮汐力是可以中和的,两种不同体质的异性男女,如果彼此交合,便会同时功力尽失,以往修习的舞力一夜归零。 最初有不想拥有潮汐体质的人,用此法来使自己变为普通人,族里长者们发现后,并没有怪罪禁止,遵从族人的个人意愿。但是不久,这一情况为更多人熟知后,便有心思诡谲者,使计破坏,陆续有族人被强迫失功。 族长给予严厉惩罚,却并没有改变这种恶劣情况,越来越多的族人为奸邪所害,族里开始教授所有族人辨识他人体质的方法,并严格禁止日月潮汐体质的族人接触往来。 日潮汐体质的人毕竟是少数,时日久了,便都觉族里不公,抗议未果,索性叛出潮汐族,自成一派。 这一派被日潮汐者自称为承炎族,与潮汐族争抢资源地位,并日益壮大。 后来,潮汐族渐渐分裂,实力大不如前,最终被当权者利用,在承炎族的攻击下,全族面临灭族之祸,族中长老在危难中,举全族之力,将景逍送走,以期改变族运。 怎么改变? 便是从根源上杜绝日潮汐者的修行与壮大。 所以对这个可怜的少年,景逍不能帮他,虽然在这一个时空,根本没有潮汐一族。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四月底,岚海市被春意笼罩,整个城市的绿植都从冬眠中苏醒生发,岚海一中也因为校园里树木花坛萌发的嫩黄新芽,而显得柔软可爱,连高考倒计时的高三学子们都感觉清新空气终于能抵达胸肺了。 黄禹几经辗转,通过万启琛平日里往来紧密的朋友,在一处郊外的木工作坊里找到了万启琛。 沈媛之前虽然撒出网去,但她毕竟对自家儿子的交友情况了解不详,而且作坊主雇用未成年人也没敢做正规登记,这才能让万启琛在这里藏了这么许久。 黄禹把艾嘉嘉因万启琛单方面胡闹而陷入困境的事情说了,万启琛对自己母亲的作为火冒三丈,他还以为自己的离家出走是给父母的一个警告,没想到给艾嘉嘉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当即收拾行李,跟着黄禹回了部队大院。 万启琛在家里闹了整整一周,家里爆发的争吵与摔东西的声音,响彻大院上空,最后院领导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找万启琛的爸爸去谈,让他们夫妻教育孩子注意方式方法,在院里的行为注意影响。 最终万启琛的父母妥协,答应不再找艾嘉嘉的麻烦,并将之前通过艾嘉嘉父母制造的问题解决。 但是任凭沈媛如何哭喊求恳,万启琛都不肯回校复学,不再打算考大学,只等十八岁一到,便要揣着身份证出去找工作。 沈媛夫妻俩办法用尽都不能动摇万启琛的决心,最后求到黄禹的头上。 黄禹回了一趟部队大院,与万启琛深谈后,万启琛答应可以由父母安排参军。 沈媛闻言喜极而泣,儿子去当兵,至少以后还有考军校的机会,如果以后好好经营母子父子关系,也许万启琛能被他们说服,同意重新去军校读大学,不至于就此断送前途。 趁着五一放假,黄禹陪景逍去了一趟艾嘉嘉的老家,找机会将艾父艾母的记忆恢复,一切都回到混乱发生之前,只有万启琛,从此消失在红砖楼的混合宿舍,黄禹变成了单独一间。 之前他离家出走久久不归,大家都觉得他随时会回来,这一次真的走了,除了涂芳以外,都难免失落。涂芳虽然也挺喜欢爱笑爱闹的万启琛,但是更怕他惹出麻烦连累自己丢了工作,这下子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 五一之后,天气更暖和了,艾嘉嘉给小朋友们新增了一些新式菜肴,还每日给大家烤饭后甜点,各种小饼干、小蛋卷、小点心……香味飘得满楼人都流口水。孩子们口口相传,居然为晚托班带来一波“贪图美食”的生源,陈倩茹家的房子基本达到饱和,没有场地再接收新学员。 大家商议着先保持目前的规模,因为人手一共就这些,还都是高中生,如果规模盲目扩大,难免有照料不到的地方,反而坏了口碑,影响长远发展。 景逍每日结束排球训练后,会来晚托班接小葫芦,这日刚好遇到了云季然的妈妈来接女儿,这位帮了晚托班大忙的家长,大家难免会另眼相待,秦阿姨直接指了给景逍看,问她要不要去打招呼。 云季然的妈妈看打扮便是富贵人家,长发烫成大波浪披在肩头,一身驼色长风衣衬得整个人气质高贵典雅,说话也是温言细语,极有涵养。 景逍看到她的脸,却是一愣,怪不得她第一次听到云季然的名字时感到耳熟,这不正是陈倩茹家的邻居,那个日潮汐体质少年和那个叛逆初中男孩的妈妈吗? 看来在她们晚托班里学跳舞的云季然,就是那个家里的三胎女儿。 景逍心情复杂,没想到自己与这一家子居然如此有缘分,大哥二弟三妹都轮着遇见。 她走上前去,与云妈妈打招呼,云妈妈并不知道眼前的高中女生就是高人让她们去结识的贵人,只礼貌地回应,说些客气的话,便让女儿与老师们说再见,准备带孩子回家去。 景逍在云季然身前蹲下来,尽量语气亲切地对小女孩说:“季然,喜欢老师教的舞吗?” 云季然乖乖地点头。 云妈妈在旁边笑道:“这孩子从小就调皮,脾气也急,我和她爸爸几乎以为她是多动症,自从跟着景老师跳舞,每晚回去后都很乖,学什么也特别快,她爸爸开玩笑说,这不是学跳舞,是学变魔术,简直是大变活人回家去。” 是的,这孩子其实跟她大哥的体质相类,只不过她是女孩子,天生体质偏阴,所以不会像她大哥那样表现出非常强烈的症状,好在幼年时遇到了景逍,能够每日通过学跳舞进行疏导,不然再长大些,日潮汐力加剧,不只不能照顾哥哥,她自己也会成为家里的第二个病人。 景逍站起来,微笑道:“这套舞蹈其实是有一点功法在里面的,每日在傍晚或夜晚的时候跳,会平心降燥,有疗愈五脏火气的功效,如果是学生,则会提升专注力,学习起来事半功倍。” 云妈妈听了,若有所思,叹道:“没想到武功真有这样的作用,前些日子我家儿子逃学跑出去,说要去学什么神功,我把他抓回来关了好几天,还骂他胡言乱语,看武侠小说看魔怔了。” “武功、神功我倒是不了解,我这一套舞倒是可以试试看。” 景逍说着,伸手抚着云季然乌黑的发顶,低头对她道:“季然回去也可以教哥哥跳舞,如果他们学会了,季然也是小老师了。” 云季然听着很开心,露出纯真又明媚的笑容,转而又鼓起小脸沮丧道:“可是我回家就会忘记,我爸爸让我跳给他看,我没有一次能跳成的,跟着景老师,我跳得可好了,回家给爸爸妈妈和哥哥们跳,我一个动作都不记得,他们都笑话我。” 这当然是景逍动的手脚,这套舞动作简单,全靠她撑起的潮汐力场发挥作用。如果孩子们学会了记住了,回去自己跳或教给别人,全然没有效果,岂不是砸她的招牌。 黄禹能记住,是因为景逍最初没把他当回事,以为他这个年龄不会受舞力影响,只是觉得好玩才跟着跳,所以把他漏在外面成了特例。 但是云家不一样,云熙然和云季然本身就是日潮汐体质,不需要额外赋予力场,如果云蔚然跟着哥哥和妹妹一起跳,他也同样会有醒神明目的作用。 “这个简单,老师单独教你几个小窍门,好不好?” 景逍望向云妈妈,“耽误几分钟可以吗?” 云妈妈听出景逍的意思,是让女儿回家教蔚然,可以提升蔚然的学习效率,她当然求之不得,她甚至心里想,要不要让熙然也试一试,不是说可以疗愈五脏火气吗?还有人比熙然五脏火气更旺吗?只是熙然连走路都要人扶,哪里有气力像季然一样蹦蹦跳跳呢? 见景逍还在等她,云妈妈急忙点头,表示不介意,景逍可以随意。 其他两个房间都有孩子没走,景逍牵着云季然的小手,将她带进艾嘉嘉住的房间,把门关好,然后给云季然跳了一支加深记忆力的手指舞,就是她曾经教邱伊一的那一支,确定云季然接收到舞力之后,她再将每日里教小朋友们跳的潮汐族入门舞教跳了一遍,然后重又拉着云季然的手走出来,交还给她妈妈。 云妈妈道了谢,告了别,抱起云季然离开了。 景逍看着这对母女的背影,怅然失神。 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这支舞并不能治疗云熙然,但是他的身体受日潮汐力的损伤实在太严重了,稍微有一点舞力调整,效果便会很明显。 也许云家父母很快就会找上自己,也许不会。 唉,暂时顺心而为吧,欠人情的滋味和看人受折磨的滋味,都不怎么好受,不做善心人,也并不等于就必须做狠心人。 秦阿姨帮小葫芦穿戴整齐,送到始终站在门口发呆的景逍身边。 其实小葫芦现在除了年龄和身高,跟大人也差不多,景逍带他读了超多的书,懂的道理、会做的事比景逍都多,只是秦阿姨特别喜欢他,总是把他当一个小乖宝宝对待,小葫芦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 景逍拉过小葫芦,向秦阿姨道别,准备离开。 看到秦阿姨的面色,她心中一突,伸出手去握秦阿姨的手腕,潮汐力顺着两人交握处涌入,循环回来,她心里有了数。 “秦阿姨,”她说,“您的脸色看着不太好,应该是最近太辛苦了,明天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 秦阿姨却笑道:“辛苦什么呀,我这辈子最喜欢孩子,最近你们教练还说我,像打了鸡血,脸色都比以前红润了,没事,光线不好照的,你不用担心,我好着呢。” “有时候太累了反倒不觉得……” “哎呀,你这孩子,好好学习,别操心这么多事,你放心,阿姨身体棒棒的,等你们月底打完全国联赛,阿姨做一大桌子菜请你们吃饭!快走吧,太晚了,你还要上晚自习呢,别磨蹭。小葫芦,快带你姐姐走,明天见喽!” 景逍见秦阿姨听不进自己的劝,只好暗叹口气,希望她病情发展不要太快,等到全国联赛结束,自己再旁敲侧击让武教练带他老婆去医院检查才行。 全国高中排球联赛就在五月底,从四月开始,景逍就在帮罗心韵慢慢地调整体质,一点点将她的身体细胞归序,罗心韵虽然不知道,却明显感觉自己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好。 武教练也在惊异罗心韵的进步,这名队员基础好,实力强,最近更是渐入佳境,爆发力、反应力、速度、耐力都越来越好,按他为罗心韵私下里测的各项数据,完全可以选入国家队。 这一认知令武教练空前兴奋。 自从离开国家队,他的人生目标就转变为将学生培养进国家队,之前他看好小葫芦,认为他是百年难遇的运动奇才,但小葫芦实在年龄太小,等他成长起来要好多年,中间充满太多变数。 眼前却有了一个罗心韵,有极大的几率能在全国联赛中被选入国家队,而且罗心韵本人也对排球充满热情,全力投入在每日的训练中,状态越来越好,这无法不令武教练兴奋。 “教练,明天开始,让罗心韵跟着我练跳飘发球吧!”景逍建议道。 其实论实力,景逍远在所有队员之上,只不过这孩子个性太强,完全不可控,对进国家队也没有丝毫兴趣,只喜欢赚钱和偷懒,武教练对此很是无奈。 见她主动提出来将自己最擅长的技术教给罗心韵,武教练自然求之不得。 罗心韵开始跟着景逍练跳飘球,她最近状态奇佳,已经超越队长陈倩茹成为队里最好的主攻手,如果发球能达到景逍跳飘球的水平,说句不谦虚的话,省内基本无敌。 五月底,全国高中排球联赛即将开始,地点定在苏州,武何带着选出来的参赛队员乘坐火车南下。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九十年代的绿皮火车时速很慢,停的站也多,与景逍所在年代的交通效率相比差距太远。 队员们多,经费也有限,武何给所有人买的都是硬座车票,从岚海市一路坐到苏州,接近四十个小时。 一些孩子都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家长们给带了很多不容易坏的食物,面包、馒头、茶叶蛋、苹果等等,还有人带了铝制空饭盒可以泡袋装方便面,陈倩茹家甚至给队里带了几只烧鸡、卷饼、一大包粗粗细细的腊肠。 刚开始,队员们都非常兴奋,看风景、聊天、在前后车厢闲逛,看看这,捅捅那,尤其是从来没有坐过火车的,连火车里的厕所都觉得新奇。 三十多个小时,即便是这些运动健将们,也要时不时地起来走动、活血、松松腰,但是火车开到后面,越来越多无座的乘客上车,挤在通道上,大包小裹,将车厢堵得水泄不通,大家没办法活动,只能成群凑起来打扑克牌,困了就两两头碰头眯一觉,熬到苏州下车时,大部分队员的脚已经因为坐得太久,经络不通畅,水肿起来。 不管怎么样,终于到了目的地,还好都是高中生,个子也都不矮,穿的又是岚海一中的运动校服,远远望着就非常醒目,不会走丢。武何带着一众队员背包的背包,拎兜的拎兜,吵吵嚷嚷地下了火车,出了验票口,就看到有人举着一个大木板牌子,上面用粉笔写着:接岚海一中球队。 是主办方派来接各地来参赛队伍的工作人员,这个年代没有手机,只有bp机,用起来也不是那么方便,偶尔有商务人士举着砖头一样的大哥大,也是信号不好,要转着圈喊着通话,因此这样在出站口举牌子的人比比皆是,又简单又高效。 入住的酒店是江南园林式院落,这些北方来的孩子们只在课本和电视上才见过,都大感新奇,树也不认识花也没见过,走几步就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有带了相机过来的,已迫不及待要掏出来拍照,两天一夜火车造成的疲惫被忘在脑后。 可惜武何不给大家游玩观赏的时间,喝令大家拿了房门钥匙各自回房洗漱,然后换运动服去训练场训练,并熟悉场地。 大家唉声叹气,只得认命地回房放行李洗澡去。 之前的省级联赛,岚海一中能得到冠军实属侥幸,全是景逍为了得奖金不管不顾地大展神威,这才拿到了第一名,有了参加全国联赛的资格。 不只武教练,几个主力队员都心知肚明。 这一次全国联赛,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来自全国各省的最强战队汇聚在此,更有专门的体育特色高中参赛,像岚海一中这样的队伍就不太够看了。 因此,虽然武教练给大家做动员会时,激情飞扬,满怀斗志,但是他的主要目的,其实是罗心韵被选入国家队,几位主力队员在一些省级大学的体育学院里留个好印象,成为大学入选的种子选手,那么这一趟大家就不是白折腾。 如果能拿到不那么靠后的名次,那就算是意外收获了。 景逍那里,他得提前给她提个醒,警告她不要乱来,不要为所欲为,这么多国家级专业人士在,不能让她乱动手脚,给队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大家平平安安来,开开心心走,就算功成。 其实景逍也没打算在这次联赛中动手脚,又没有奖金可拿,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武教练的心愿,她才不会陪着这一帮人折腾几个月呢,况且她的手脚已经动在前面了,罗心韵如今的超级状态就是她的杰作,当然也与罗心韵自己拼命训练、心无旁骛不无关系。 能够离开岚海,到这个时代的其他城市走走看看,也是她的目的之一。终究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她只能在省内范围确定没有舞力修习者,更远的地方是什么情况,只能通过电视和报刊了解,电视她少有机会能看到,报刊也信息有限,能够亲眼看亲身感受,对她来说才更踏实。 全国联赛一共为时十天,之前在省级赛中已经经过筛选,此次参赛的都是各省和直辖市最厉害的球队,个个杀气腾腾,但由于队员们都是女高中生,大多时间也都在学校里训练,单纯没经过社会历练,私下里遇见了,也不过是彼此打量掂量,球场上才拿出凶猛斗士的一面。 “罗心韵,外面有人找!” 罗心韵正在洗脸,拽了条毛巾把水擦干,走出房间。 隔壁的陈倩茹听到动静,从门内探出头来张望,然后又转回房间内,对正在卫生间里洗衣服的景逍道:“好像是国家队的人,来找罗心韵了。之前武教练给咱们指过,一男一女,好像就是那两个人。” “这么快就来谈了?” “是啊,这才刚打了第一轮,不过罗心韵这几场表现确实突出,弹跳和反应速度惊人,我看后面国家体院的人都过来看比赛了,估计就是来看罗心韵的。” “你连国家体院的人都认识?” “嗯,我妈当初没想好我走哪条路,给我多方打探来着,我见过国家体院的队服,人我倒是不认识的,看来这一次罗心韵很有戏,武教练肯定高兴死了。” “他高兴就好,最好高兴得失去理智,放咱们出去逛逛苏州城,好好观赏一下祖国大好河山。”景逍感慨道。 武何为了省经费,把行程定得特别紧,也怕女孩子多容易出事,完全不允许大家出去游玩闲逛,大家私下讨论,都觉得她们这一趟苏州行只怕是体育馆十日游了。 “我也想出去逛,”陈倩茹倒在床上哀叹,“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人都要坐废了,结果什么都不给逛、不让买,再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去,我的老天,简直是人间酷刑!” 接下来的比赛,岚海一中的球队发挥得非常不错,最终拿下全国第十名的好成绩,武教练当场喜极而泣,队员们也都激动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对获得冠亚季前三的球队来讲,第十名简直不值一提,可是对岚海一中这样连省内拿第一都要靠侥幸的球队,此次算是在全国排球界挂了名,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巨大荣耀。 然而更大的惊喜在后面,全部赛事结束后,国家队来选人的两位教练找到了武何和罗心韵,征询罗心韵的意见,是否愿意去一趟北京,进行专业测评后,备选国家队,如果能够成功选入,武教练可以作为罗心韵的过渡教练,办理借调手续,在国家队陪罗心韵进行为期两年的训练。 前者,武何之前在心中有过无数遍期望,可是后者真是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年轻的时候,因为体恤爱人,错失了进入国家队的机会,在人生的中程,居然还有作为教练回归的机会,虽然只有短暂的两年,而且是借了学生的光,但仍是实现了他的人生终极梦想。 武何陪着罗心韵给罗心韵的父母打电话,告知了这个好消息,罗父罗母也欣喜若狂。 罗心韵从小体育就好,排球也一直在练,小学、初中也曾去省体队参选,却都没有被选入,只好以体育生的身份考入岚海一中,想着凭此特长进个不错的大学也是一条成才之路,却没想到,高一还没有读完,竟然有机会进入国家队,真是应了那句“东边不亮西边亮”,两人自是忙不迭地同意,对武何教练一千一万句的感激。 武何也给老婆打了电话,把事情讲了,毕竟若是罗心韵最终入选,他要去北京工作两年,对家庭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自然要征求爱人的同意。 秦阿姨听了,也激动地哭起来,曾经无数个夜里,她悔恨自己拖了武何的后腿,如果不是她出了意外,武何肯定会在国家队燃烧青春,征战国际赛事,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能够圆两人曾经的梦想,怎么能不高兴呢。 武何和罗心韵给了国家队教练回复,商定了去北京的日期,等大家分别回去后,国家队方面会出面给岚海一中正式发函,武何便可带着罗心韵去北京做测评。 岚海一中的队员们个个喜气洋洋,如过大年一般,只可惜武教练并没有像景逍期望的那样,高兴得失去理智,终究是没有同意大家出去闲逛,但也没有太过分,报了一个苏州一日游的旅行团,带着大家乘坐巴士,将苏州著名的景点拙政园、留园、狮子林、寒山寺逛了一个遍,一直走到深夜才回到酒店。 这样像急行军般的旅游行程,竟也令队员们满足不已,家里给了零花钱的,更是不顾景点物价高,大包小包地把兜里的钱花了个精光,才兴尽而归。 第二日天一亮,武何一个门一个门敲过去,把精疲力竭的队员们喊起来收拾行李,踏上回家的路。 景逍早就看出武何不会放心她们自己出门,在比赛的后面几日,都会在夜里偷偷溜出去,沿着太湖寻找舞力修行者的痕迹。 有月色的夜里,水边是最好的修炼地点,但凡有与她一样会舞力的,就不会放过这绝佳之处。 可惜景逍连着找了几个晚上,都没有什么收获,连有潮汐力体质的人都没有遇见半个,倒是在湖边救了一对差点被人抢劫的年轻情侣、一个喝多了酒一头栽进太湖的醉汉,还有一个在湖边树林里锻炼犯心脏病却无人发现的老人。 景逍觉得自己越来越心软了,她可从来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尤其是陌生人的闲事。 她素来是有恩报恩,有仇寻仇,没有恩仇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来沾。 连自己世界里的族人都不喜欢她的疏离性格,怎么跑来这个时代倒变成热心市民景女士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可不是她要过的自由轻松的人生。 一定是因为这里是离岚海市千里之外的苏州,一个人也不认识,而且自己不日就要离开,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不怕有麻烦。 一定是因为最近武侠小说看得有点多,被里面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论调洗脑了,她可从来没想过去当个傻叽叽的侠女。 一定是武何管得太严,把她给憋坏了。 一定是十几日没吃到艾嘉嘉的饭菜,苏州的菜品太甜不合胃口,影响她的心情。 一定是……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景逍就这样带着深刻反省的心情,一路回到了岚海。 见到秦阿姨的第一眼,她就意识到不对,秦阿姨本就瘦弱,这才十几天未见,居然瘦成了皮包骨,眼眶突起,面色暗沉,伸出的手背上青筋历历,虽然笑得开心却分明强打精神,整个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景逍你们终于回来啦!”艾嘉嘉特别高兴。这段时间景逍、陈倩茹、石蕾都不在,秦阿姨的状态又不好,要不是黄禹和邱伊一常来帮忙,她都觉得撑不下去了。 她把景逍拉进自己的房间里,悄声道:“秦阿姨让我跟你们说她在减肥,我虽然答应她了,但是思来想去,都觉得心里不踏实,她瘦得太快太厉害了。” 景逍点头,“她应该是生病了。” “我也劝她去医院看一下,刚开始她说你们都不在,人手紧没时间,后来我硬是逼着她去了一趟,回来说没什么,就是有点贫血,可是我见过贫血的人,不会像她瘦得这么快。” “知道了,我让武教练带她再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景逍安抚她。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秦阿姨的表现更明显了,吃得又少又慢,动作透着有气无力,武教练时不时担忧地看向她,连即将要去北京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秦阿姨也知道大家在担心她,笑着说:“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学我这样减肥啊,减得太猛了,都贫血了,可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景逍私下里嘱咐武教练,一定要陪秦阿姨去医院重新检查。 三天后,武何没有出现在排球队训练场上,由学校另一位体育老师代班,队长陈倩茹询问,被告之武教练家里有事,请假一周。 从苏州回来后,景逍便正式退出排球队,没有再参加每日的训练,她四点半接了孩子们去晚托班,发现秦阿姨没有来,正要往武教练家打电话,黄禹赶了过来。 陈倩茹把武教练请假的事告诉了黄禹,拜托黄禹过来晚托班问问情况,武教练从来没有请过这么久的假,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队员们都很担心。 景逍猜测这两口子可能去了医院,确诊了病情。 秦阿姨没来,艾嘉嘉一个人忙不过来,武教练家虽然不远,景逍也抽不开身过去,往武教练家打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黄禹留下来帮忙辅导小学生作业,三人一直忙到小朋友们都被家长接走。 “我去武教练家一趟。”景逍说。 “我也去。” “我也去。” 黄禹和艾嘉嘉同时说。 艾嘉嘉转了转眼睛,看着满室的乱糟糟,道:“你俩去吧,我留下来收拾,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一声。” “我们回学校前再过来一趟,如果太晚了,就给你打电话。”黄禹说。 六月已是初夏,白日的时间变长,傍晚七点天刚黑下来,武教练家门窗紧闭,透过玻璃窗望上去,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灯光。 “会不会在医院?”黄禹分析。 景逍摇摇头,领先进了单元门,上楼,停在武教练家门口隔着木质门板探出潮汐力场。 里面是有人的。 景逍抬手敲门,没有人应,她索性“啪啪啪”地用力拍,拍了四五分钟,里面的人终于耐不住,过来给她和黄禹开了门。 随着门缝由小变大,武教练憔悴的脸露了出来,只一天没见,这个健壮的体育老师好似老了十岁,鬓角的黑发都黯淡得发灰。 “你们怎么来了?”声音嘶哑干涩,听起来像是劳作一整天没有喝一滴水。 “来看看秦阿姨。”景逍说。 “景逍来啦?”秦阿姨从里面走出来,向两人打招呼,“黄禹也来啦?快进来坐!” 武教练本来都摆出一副要将景逍和黄禹拒之门外的架势,听老婆这样说,两条胳膊垂下来,也没再理会两人,转身自顾进去了。 “你们教练今天累了,你们别管他,我给你们倒水喝。” “您别忙了,”黄禹急忙阻止,“听说武教练请了一周的假,大家都不放心,我们过来看看情况,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哎呀,”秦阿姨笑起来,语气故作轻松,“今天陪我去了一趟医院,我不是贫血嘛,他就很担心,其实根本用不着请假,我这能走能动的,又不是卧病在床,他在家也是傻呆着没事,我今晚劝劝他,明天就回学校上班。” “你闭嘴!” 武教练的怒吼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秦阿姨吓得一哆嗦,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白了几分,她缓缓神,强笑道:“你干什么?孩子们在呢,别乱发脾气。” “我乱发脾气?”武教练从房里冲出来,“你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还怪我发脾气?”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秦阿姨笑着接话,一边给武教练使眼色。 “你不要再笑了!”武教练一拳头砸在墙上,声嘶力竭地吼,他的眼里已经看不到景逍和黄禹,全是爱人的强颜欢笑。 “你患了胃癌!胃癌晚期!你还笑什么?你还笑得出来?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忌什么?你还要为别人着想到什么时候?!” 黄禹脸色一变,没想到秦阿姨的病居然这么严重,怪不得瘦得如此快,连饭也吃不下。 武教练怒极恨极,一拳拳砸在自家墙上,发泄心中难抑的情绪。 “你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去医院看病?为什么检查出来不在电话里告诉我?比赛算什么?国家队算什么?我就算是坐飞机也要第一时间赶回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景逍上前扯了武教练一把,将他拽得离墙远些,冷声道:“秦阿姨才是生病的那个人,你不好好照顾她安慰她,像个疯子似的闹什么?” 黄禹也忙过来抓下武教练挥舞的手臂,劝道:“武教练你冷静一点,你这样不但帮不了秦阿姨,反而会让她更难受。” 秦阿姨此时再也笑不出来,虚弱地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为什么?”她哽咽道,“我也想问为什么!当初就是因为我出了意外,让你被迫放弃了前途。现在,多么难得的机会,我们这些年来想都不敢想的机会,就这么来到你眼前,就这么送给你,可是又是我,又是我在这个时候出事,我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就是你命里的衰星!我这辈子就是来毁你的!” 武教练甩开黄禹箍着他的手,冲过去拥住与自己同样痛苦的爱人。 “那些跟你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从来没觉得你影响我的前途,现在过的日子,就是我最想过的日子,我不想去什么国家队,也不在乎有没有所谓的难得的机会!” 武何把爱人捂在脸上的手拉下来,哑着嗓子对她道:“我们去大医院治,去省城、去北京治,一定能治好的,一定能遇到好医生帮你治好,你还这么年轻,你不可能突然得这种病的!也,也可能是误诊呢?说不定根本就不是胃癌?不是晚期?我们多换几家医院!我们去治!啊?好不好?你听话,我们去治!” 秦阿姨痛苦得说不出话来,闭着眼睛摇头,泪流满面。 景逍此刻是真的感觉后悔,她完全没想到秦阿姨的病会发展得这么快,而且看两人的情形,病到这种程度,这个时代是很难治愈的,这也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应该在去苏州之前,就悄悄帮秦阿姨把病治好。 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再用陈倩茹骨折误诊那样的借口来治病,是很难瞒过有心人的。 她在回程的火车上刚刚下好决心,不再轻易出手管别人的事。 秦阿姨算别人吗?好像算,又好像不算。 但是不管怎么样,哪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会给自己惹来很多麻烦,她也决不会放任秦阿姨重病死去。 秦阿姨不只是武教练的爱人,还是她的合伙人,还对无亲无故的小葫芦付出那么真挚的关爱与照顾,她不能袖手旁观。 景逍扭头看向黄禹,黄禹正面露不忍地望着相拥而泣的夫妻俩,这个时候普通人都帮不上什么忙,就算说一些宽慰鼓励的话,也只会更显苍白无力。 “黄禹,”景逍突然开口,“麻烦你帮我送小葫芦回宿舍,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嘉嘉,就说秦阿姨不舒服,教练想陪她养几天病。” 黄禹回望她,眼中有疑惑,但却没有说什么,点点头,没有惊扰相拥的两人,先行离开了。 景逍走过去,低声道:“武教练,你知道我是练过一些舞……功夫的,你如果信任我,我可以试试帮秦阿姨治病。” 武何转过头看她,满脸茫然,像是不知道她刚刚说了什么。 秦阿姨却先一步反应过来。 她每天负责与晚托班的家长们打交道,从家长们的口中,多少了解一些孩子们与景逍学舞的功效,虽然都是体现在情绪调节与学习能力上,但她知道后也暗自称奇,出于涵养,才没有去景逍面前细细打听。 如今景逍说了这样的话,虽然她心底里并不相信,总归是解了她目前的困境,她最担心的就是丈夫会为了她放弃陪罗心韵去国家队,如果能给丈夫一个治好病的期望,哪怕只是拖一拖,她也有信心说服丈夫按原计划去北京。 “信任信任!”秦阿姨抢先说,“你们教练早就说过你有大本事,跟普通的队员不一样,咱们认识这么久,对你肯定是百分百的信任,你说能治,肯定能!” “武何,”她摇了摇仍木呆呆看着她的丈夫,“我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景逍学跳舞,你知道我们托班的那些孩子们吧,他们天天跟着景逍跳,不止头脑好,身体也都棒得不得了,这么多孩子这么久就没听过一声咳嗽!” 说着,冲景逍眨眨眼,示意景逍也顺着她的意思夸大一下自己的本领。 景逍听了,倒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让秦阿姨每日跟着她跳舞,她慢慢给秦阿姨治好病,不在这风头浪尖上引人注意,等大家渐渐淡化这件事,秦阿姨悄悄好起来,也没那么令人侧目。 景逍离开后,秦阿姨和武教练谈了整整一夜,磨破了嘴皮,终于让武教练答应先带罗心韵去北京做测评,秦阿姨也承诺这个期间,一边跟景逍跳“健身”舞,一边去医院里积极治疗,等武教练从北京回来,如果她的病没有起色,两人就一起去北京找名医治。 有景逍这个潮汐族异能者在,怎么可能会让秦阿姨的病没有起色呢? 半个月后,武教练带着罗心韵从北京回来,带来测评通过、罗心韵正式被选入国家队的好消息,秦阿姨也将病情减轻的诊断书拿给武教练看。武教练不相信,认为爱人在骗自己,目的是想让他放心借调去北京。 别说武教练,连秦阿姨本人也不相信自己的晚期胃癌这么快就能得到控制,甚至有好转的倾向,两人与医院的主治医生长谈,主治医生也直呼这是极为少见的医学奇迹。 武教练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看景逍的眼神却更加耐人寻味。 七月,武何带着满腔不舍,踏上去北京的列车。 张露琳考取了北京外国语大学的保送名额,提前结束高中学习生涯。 陈倩茹提前去省城大学报道,正式参加省大排球队的暑期特训。 黄禹从容步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战场。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长达两个月的漫长暑假开始了。 岚海的暑期对于学生们来说是非常舒服的,地处北方沿海,因为海风的缘故,暑热没有那么强烈,水果蔬菜却在这个季节里最为丰富,是贪吃的孩子们享乐的时光。 岚海城市不大,九十年代的旅游业还没有特别发达,城市里并不喧嚣,公路平坦宽阔,车辆行人不多,暑假里常能见到中学生们成群,骑着自行车唱着歌,在路上呼啸而过,让看到的人感叹青春的美好欢畅。 但是对于晚托班来说,寒暑假大家就进入歇业状态了,很多家长白日上班,不可能全天看护孩子,就会拜托家里老人照顾,或索性送到老家去度过孩子们的悠长假期。 景逍她们的晚托班只剩下住在附近的几个小学生,家长希望孩子们过来吃晚饭,做功课,因为有高中生可以辅导。幼儿园的孩子们就全部不再过来了,约好等开学再继续。 幸好房子是陈倩茹自家的,不需要付租金,艾嘉嘉做了一些酱菜,烤了各式小糕点,每天中午在小区附近的农贸市场售卖,她长得漂亮,做的食物干净味美颜值高,两个月的收入居然可以与暑假前的持平。 武何走后,景逍没有了顾及,直接出手给秦阿姨的身体细胞归序,将胃癌彻底治愈。只是秦阿姨这段时间因为生病瘦了太多,整个人的状态也很虚弱憔悴,只能慢慢将养回来。但毕竟没有了性命之忧。 放暑假后涂芳带着朱易回老家,高中生们都回家里居住生活,红砖楼便先锁了起来,景逍和小葫芦暂时搬来云景苑跟艾嘉嘉作伴。 七月底的一天,艾嘉嘉去农贸市场摆摊售卖酱菜和点心,景逍带着小葫芦在房间里修炼,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景逍去接起来,是秦阿姨。 “景逍,”秦阿姨的声音有些忐忑,听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我今天来医院检查,医生说有人想要见我,我也不认识,他们把我带进……” 话说到一半,电话听筒被另外的人接手过去,一道陌生的男性声音传过来。 “是景同学吗?”声音很沉稳,“你好,我们是x军x部的,关于秦同志的病情,有一些情况想向你详细了解一下,请问是否方便来医院?或者我们过去你那里谈,都可以。” 景逍心中暗叹,该来的终还是来了,还以为能撑到高中毕业,是自己太过于乐观。 小葫芦现在还不能独立修炼,自己未成年,也不方便离开岚海,只希望能够再拖一拖。 “好啊,你们过来吧,”景逍道,“秦阿姨知道我的位置。” “多谢你,稍后见。”对方非常有礼貌,挂断了电话。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有敲门声响起,景逍嘱咐小葫芦自己在房间里好好修炼,不要出来看热闹,独自出去开门。 一脸惶恐不安的秦阿姨,身后站着一位着军装的中年男人,两人一前一后立在门口望着她。 “景逍,他说你同意我带他回来找你。”秦阿姨低声说。 景逍点点头,将两人让进屋子里来。 安抚地拍了拍秦阿姨的胳膊,让她去艾嘉嘉的房间休息,景逍引着中年军人去了平时给小学生写作业的房间。 “景同学,”来人开门见山,“秦同志的晚期胃癌已经奇迹般地痊愈,我们向医生全程了解了她的治疗情况,医院明显在治疗技术和药物方面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我们通过与秦同志的交谈询问,发现她在你这里学过一些所谓的功夫,我们想详细了解一下。” 景逍故作茫然道:“功夫?是说我教孩子们跳的那种健身舞蹈吗?” 中年军人皱了皱眉,疑惑道:“教小孩子的?” 景逍点头,“我们这里是一个晚托班,一些家长下班比较晚,来不及接幼儿园和读小学的孩子,我们就负责接孩子们过来,给他们做晚饭吃,小学生就辅导他们做作业,幼儿园的孩子太小,就带着他们做做游戏、跳跳舞、画画唱歌什么的。” “除了这个健身舞蹈,秦同志还有向你学过什么吗?” “没有了,我也不会别的。” “那方便给我展示一下,是什么样的健身舞吗?” “当然,是很简单的。” 景逍满口应承,然后就口里随意哼哼着,将“聪明舞”给中年军人跳了一遍。 中年军人非常认真,双眼盯着景逍,将所有的动作看得一瞬都不错过。 舞蹈很短,景逍每次都是反复又反复,这一次是给外人展示,便没有必要重复,很快就收了动作,停下来示意已经结束。 中年军人垂着双眼,陷入沉思。 就在景逍以为他会就此放弃,道别离开的时候,中年军人开口道:“我们了解到,你们这个晚托班有一个合伙人,是个刚刚保送进省大的女学生,叫陈倩茹。她也跟着你跳舞吗?” “那倒没有,她帮我们辅导小学生做功课,基本没有跟跳过健身舞。”景逍认真解释,“她已经去省城参加省大的训练了,现在没有在岚海。” “她是排球运动员,曾经在训练时骨折过,但却一夜之间就恢复好了。”中年军人语带深意地对景逍说。 “哦,你说那次,”景逍不太在意地道,“听说是医生误诊,她第二天就回来训练了。” 心中暗想,反正不管你说什么问什么,我都是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谁也拿我没有办法。 中年军人眯起眼睛看着景逍,一字一句道:“景同学,我们知道你的情况,你是烈士子女,父亲为国捐躯,母亲也不在了,你一个未成年女孩子带着弟弟,生活很艰难。” “我们有一位战友,长年在海外为祖国工作,最近才经过百般周折回到国内,但是却患上了晚期胃癌,与秦同志之前患的病症一模一样,巧合的是,也是同一位主治医生。” “秦同志奇迹般地痊愈后,我们大为惊讶,却也非常羡慕,我们的这位战友,一生都奉献给祖国,没有家人爱人子女,如今却身患绝症,时日无多,这令我们都极度痛心。” “如果他能跟着景同学跳你所说的那支‘聪明舞’,不知是否可以达到与秦同志一样的效果?” 景逍安静地听着,冲着中年军人傻傻地眨眨眼,道:“什么效果?” “治病的效果。” 景逍嘴巴张大成“o”字形,惊异道:“这怎么可能?这是小孩子跳着玩的。” 中年军人冷冷地看着她,看了好久,最后道:“以你父亲的贡献,我可以出面为你和你的弟弟在岚海市中心申请一套住房,免除你们姐弟的学费,如果有需要,两年后你可以直接就读省城大学,你弟弟随时可以进岚海市最好的第一小学读书。” “真的吗?”景逍大喜,“太好了,多谢叔叔!麻烦您了!” “我说的是,我可以出面申请,”中年军人强调,“是有条件的。”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淡声道:“具体要做什么,我相信景同学的心里是清楚的,这是我的联系电话,”说着,他把一张写着号码和名字的字条放在景逍身边的桌子上,“如果想通了,随时联络我。” 中年军人离去后,秦阿姨从房间里走出来,问景逍:“我是不是惹祸了?” 景逍摇头。 秦阿姨沮丧道:“我打算趁着没开学,去北京看你们教练,怕他担心我的病情,才去医院重新做了一次全身检查。我没想到会有军方的人关注到我的病情,他是要为难你吗?” 景逍笑道:“他也有病人想学跳健身舞,我给他跳了一遍,他好像失去兴趣了。没事,不用理他,秦阿姨早点回家去休息吧,晚上有我和嘉嘉,黄禹说他也会过来,人手足够了。” 秦阿姨听了,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也做不了什么,便听景逍的话,回去了。 晚上,黄禹早早地过来,给景逍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黄禹收到录取通知书,考入省城医科大学,且是本硕博连读。 其实以黄禹的成绩,清华北大手到擒来,他想学医,完全可以考北京医科大学,或是军医大学,毕竟父母是部队系统,当一名军医,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但他想在省城读大学,离岚海市近一点,对他来说,跟着景逍寻求一些外人难以知道、难以理解的人生乐趣,重要性远胜于读名牌大学。 而黄禹的父母一直对自家儿子充分信任,对他的任何选择也都保持最大程度的尊重和理解,黄禹没有选择清北,而是留在省城读书,两口子甚至心里感到喜悦,因为舍不得儿子离他们太远,省城到岚海这点距离对他们来说,刚刚好。 景逍对这些大学只有一个概念而已,她当然知道清华北大是最好的,但她出身潮汐族,本身就很高,在哪里读书学习、以后找什么工作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所以听到黄禹考上了大学,她便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但是黄禹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关于景逍和小葫芦的坏消息。 万启琛虽然听劝,去参军,但他在临近高考的时候决然放弃,这一点还是深深刺痛了沈媛,儿子在的时候,为了他不反悔,沈媛哄着他依着他。 万启琛走后,万众瞩目的高考来临,沈媛痛哭了几晚,终是咽不下这口气。 沈媛一番打听,发现景逍与艾嘉嘉是合作的关系,艾嘉嘉之所以在突然离开红砖楼之后,有处容身,有办法办起一个晚托班赚钱养活自己,都是来自于景逍的帮助与支持。 沈媛一怒之下,拼着与徐向闹翻,让部队里取消对景逍学费、食宿费用等的支持,并不再允许她和小葫芦继续住在部队租的红砖楼。 也就是,继艾嘉嘉被赶走之后,景逍和小葫芦也将被从红砖楼赶出去!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景逍穿过来的时候,原身已经住在红砖楼里,已在岚海一中读书了,也就是说,这本就是原身自己享有的,是部队和徐向对原身父亲的战友情谊所致。 所以景逍从未觉得被施舍,或是占了谁的便宜,日子过得理直气壮。 只是后来把小葫芦带进来,确实不合规矩。但她现在的身份是高中生,没有条件带着小葫芦出去单独住,在没有人反对的情况下,一起住在红砖楼里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沈媛出手报复,她又不可能将小葫芦送走,只能另觅住处,幸好这段时间晚托班赚了一点钱,多了没有,学费加上伙食费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这件事应该还有余地争取,需要我帮忙吗?”黄禹问。 他父母职位不比沈媛低,他也考虑过请父母出面压下沈媛的闹腾。 但是这样一来,事情就会闹到更高层面,以沈媛超级爱面子的个性,绝不会就此罢手,到最后,很可能就变成了长辈们在部队里比大小,一旦演变到那种局面,不会有一个赢家。 况且,就算他想有什么动作,也要提前询问景逍的意见,他可不是万启琛,往柴堆里扔把火,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景逍琢磨了一下,红砖楼那里张露琳、黄禹、万启琛都毕业离开,马上会有新人进来,自己和小葫芦的状况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也要花时间精力去适应新室友,与其这样,不如就索性顺势搬出来。 只是目前看来,最方便的就是暂时过来跟艾嘉嘉住。 房子是陈倩茹的,打个招呼就可以,然而景逍知道,自己一旦住进来,就不能真的只是跟陈倩茹打个招呼而已了。 叹了口气,景逍对黄禹道:“我先带小葫芦搬过来吧,一会跟嘉嘉商量一下,把她的床改成上下铺,你帮我打听一下木工店,找师傅过来做。” “启琛之前做的那家木工作坊就可以,我当时记了电话号码,我来打电话问一下。还好是暑假,在院子里晾一晾,很快就没味道了。” 景逍去厨房跟艾嘉嘉说了一声,然后去给陈倩茹打电话。 陈倩茹去省城后,家里给她买了一个bp机,小小的,带在身上很方便,校园里有很多插卡式公用电话,所以现在找陈倩茹反倒比之前更便捷。 景逍给陈倩茹的bp机留言,不到十分钟,陈倩茹的电话打过来。 景逍把她要带着小葫芦住进来的事说了,陈倩茹笑道:“这么点小事哪用专门打电话给我说,你搬进来更好,我还一直担心嘉嘉一个人住那里害怕,又是一楼,现在你俩过来陪她,我和她都能松口气。” “那我找人过来改床,改好了就搬过来。” “没问题,我这边训练到八月中旬,结束了我就回岚海,以后找你更方便了。” “你让阿姨约一下你们家的邻居,找个方便的时候我过去见他们。” 陈倩茹静了几秒,小心道:“景逍,不用这样的,我已经……” “没关系,”景逍打断她,“我有我的安排,你不用担心。” 陈倩茹缓缓吐出梗在胸口的气,答应道:“好,我告诉我妈妈,景逍,我替我爸谢谢你。” “我等阿姨消息。” 挂上电话,陆续有小学生们被送过来,景逍和黄禹分别带着去做功课,一直到艾嘉嘉宣布开晚饭,两人才闲下来。 “我给木工作坊打过电话了,”黄禹告诉景逍,“明天师傅会带木板过来,直接在院子里打床。” 景逍右胳膊划了半个圆甩到他面前,翘了个大拇指给他:“速度!” “开学后,我让葛翰睿每天过来给学生辅导作业,他打算艺考,需要空间练唱歌跳舞,这边孩子们走了,空间正好够,他过来打工就当付租金了。” 景逍左手大拇指也递了过去,给黄禹点赞。 黄禹和陈倩茹都毕业了,晚托班这边难免有点人手不足,葛翰睿这样的自己人,自然多多益善。 接下来,就等着去见云熙然的父母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想还陈倩茹借房子住的人情,景逍仔细想过了,沈媛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被她盯上,就只能一波接一波地接招。她们都是普通的高中生,秦阿姨没有任何人脉关系,艾嘉嘉就更不用说了,要想顶得住沈媛,必须得借助强大的外力。 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云熙然的父母。 上次晚托班的危机,就是云家妈妈瞬间化解,足以证明云家夫妻的能量。 之前景逍暗示她可以让家里的另两个男孩子跟着云季然学跳舞,没想到老二云蔚然死活不肯,觉得太傻太无聊,老大云熙然身体实在不好,白天躺在地下室里是动都不能动的,等他能起身,已是半夜,最小的云季然早已入睡。 因此,景逍暗里动的一点帮忙的小心思,竟是在云家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云蔚然仍是那个看起来叛逆的中二少年,云熙然也仍是那个存在等于没存在的病秧子。 云家一直没有动静,令景逍微觉意外,此时正好借着还陈倩茹家的人情,正式与云家父母结识,以便在日后帮忙对付沈媛。 况且,来日方长,解决了沈媛,说不得还会遇上赵媛、钱媛、孙媛…… 有个能量高的援军在身边,总归是有好处的。 其实还有一个可以解决燃眉之急的,就是那个通过秦阿姨的医生找上门的中年军人。 这么短的时间把自己、秦阿姨、陈倩茹查得如此清楚,一定不会是寻常之辈,至少对付沈媛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这时机实在太巧,他前脚说可以为自己和小葫芦提供住房、读书费用,后脚沈媛就切断了部队对自己的供给,景逍很难不认为,这其实就是中年军人在后面操纵,只不过是打着沈媛的名义。 所以这条路要暂时放一放,等她想清楚,云家倒是被景逍观察了这么久,心里更踏实一些。 陈倩茹家里接到女儿的电话,欣喜若狂,当即把好消息告诉给邻居。 云家生意做得大,人脉广,已经不是陈家所能够到的级别,除了比邻而居,唯一能与云家搭得上的机会,就是景逍这个高人口中的贵人了。 只是景逍之前不松口,陈母为了自家女儿,坚决不允许陈父向云家透露景逍的身份情况,现在景逍同意了,两家马上商议,当晚就邀请景逍过来见面。 景逍拒绝了陈母亲自开车过来接她的提议,自己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云家。 云家她来过很多次,只不过每次都是午夜里躲在暗处探看云熙然的情况,这是她第一次登门入室,进到云家别墅内。 鉴于云熙然的情况,不能随意见外人,即便是邻居也不方便见面,所以为景逍和云家人相互做了介绍之后,陈家父母便很有分寸地告辞回家,留下景逍与云家父母细谈。 云母第一眼看到景逍,便认出了是晚托班教小女儿跳舞的高中女生。 此时回忆起她与自己说过的几句话,分明是暗示两个儿子可以通过小女儿学的舞蹈改善自身状况,心中不禁深深暗悔,当时怎么会没有重视,竟差一点就此错过良机。 “景……”云母犹豫着应该怎么称呼她。 “景逍,叫我名字就可以。” “景逍,”云母从善如流,“你之前就提过,季然跟你学的舞蹈,是可以平心降燥,但是我家大儿子病得实在重,只有午夜里才能清醒很短的时间,小女儿很难撑到那个时间,也是我不好,没有重视你的话,所以,熙然都没有试过。这是一种治病的方式吗?” 景逍道:“先带我去看看他的情况吧。” 云父云母面露为难,“他午夜之前都只能在绝对黑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昏睡,现在才八点多,他还醒不过来。” “没关系,我看一下。” 夫妻俩互望了一眼,站起身,带着景逍穿过一楼客厅,打开一扇位于一面墙正中的隐形门,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水泥台阶。 云父伸手从墙上的搁板架上拿了一支手电,打开,一束光照向黑暗,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个接一个地顺着台阶向地下室走去。 与景逍设想的一样,这幢房子下面有两层地下室,而且层高远超过普通房间,所以云熙然所处的位置在地下很深。他们应该做了一些特别的设计布置,越向下走,越潮湿阴暗,只是这样慢慢走慢慢呼吸,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湿度极大。 一直走了八排台阶七个转角,三人停在一扇紧锁的门前,门里有微弱的声音传来,能听得出里面有人在。 这里非常暗,门与墙都人为地刷成了黑色,若是云父关掉手中的手电筒,必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如墨。 云父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却没有拧动,先对景逍开口说道:“我要关上手电光了,熙然不能见光。” “没关系,不用关。”景逍说道。 云父犹豫了,他这是第一次见景逍,虽然听了高人的话,也从妻子口中了解到邻居家的女儿为景逍所救,甚至家里曾经淘气得如患多动症的女儿,都在与景逍学跳舞后,改变非常大,变得温和、乖巧又聪明伶俐。 但是熙然的病,是他心中多年隐痛,甚至可以说,他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连同违反政策多生了两个孩子,全部都是为了这个大儿子。 他不敢冒一点危险。 云母见丈夫犹豫,提醒他说:“凌医生来也是开手电光的。” “可是凌医生都是午夜后过来,现在还不到九点。” 景逍听着这夫妻俩站在潮湿的地下聊起天来了,索性伸出胳膊越过云父,拧动钥匙开了门锁。 云父本就在纠结,见她自己动手,便也没再阻拦,任她将门拉开。 果然,门一开,微弱的灯光透进去,门里便传来大声的□□声,极痛苦难耐。 云父云母听着心疼,也跟着大声喊:“熙然!熙然别怕,是爸爸妈妈来了!” 一边喊着,一边大跨步冲了进去。 景逍慢悠悠地跟在两人身后,发现这里是一间极大的地下室,空间非常开阔,几乎没有分隔,布置得虽然简单,却应有尽有,靠里侧有一张很大的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瘦得如一条枯柴,正是她曾在月下见过多次的云熙然。 云熙然虽然发出大声的痛吟,人却完全没有醒来,苍白瘦削的脸上满是痛苦神色,豆大的汗珠从毛孔一颗颗渗出。 云父手中的手电灯光一点也不敢对着生病的儿子,只远远放着,余光笼罩在床上与床边的三人身上,看着有着怪诞的诡异感。 景逍走上前,伸右手去握云熙然垂在床边的右手。 一股月潮汐力从景逍的手心涌出,顺着云熙然右手的经脉进入他的体内。 与那次对黄禹做体质测试不同,云熙然已是非常明显的日潮汐体质,景逍的月潮汐力进入他的体内,自会与他体内的日潮汐力中和,不会再从他的身体其他部位流出。 所以,其实治疗云熙然,对景逍的消耗是非常大的,她是在用自己体内的月潮汐力去抵消云熙然体内的日潮汐力,慢慢将他体内的日潮汐力能量降低,对他的身体伤害才会减少,要这样一直减少到云熙然可以自己起身,行动自如,景逍才能教他跳潮汐舞,他才能够学会运用舞力为自己疏导体内的日潮汐力,甚至学会像景逍一样将空气中的潮汐力为自己所用。 这种消耗对景逍来说,就像游泳池里有一个进水管,一个出水管,进水管是她日复一日的修炼,细水长流,而她给云熙然的出水管,却是奔涌而出,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一夜间耗尽,那么云熙然立时便会恢复如常人,她也潮汐力耗尽,成为普通人。 但两人体质天生,她可以再慢慢修炼,恢复功力,云熙然也会在日照下慢慢吸取日潮汐力,重新变回生病时的样子。所以那种全力以赴的治疗,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可是若真的起到治疗效果,她就必须要像教小葫芦一样,教云熙然修炼的功法,让他可以自力更生,这又是身为潮汐族人,绝不可对承炎族人所做的。 唉,景逍在心内叹息。 真是千难万难。 随着她体内的月潮汐力慢慢进入,云熙然脸上的痛苦之色渐缓、渐平静,口中也不再发出声音。 云父云母惊喜地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云母甚至流下了眼泪。 这么多年了,从熙然两岁时发病开始,他们寻遍了名医名药,孩子从来未能平静地睡过一觉。后来认识了凌医生,给熙然用了药,入睡后仍是痛吟出声。他们听从凌医生的建议,买下这幢别墅,造了这样的地下室,让熙然可以白日里关在这里睡觉,晚上出来借助月光清醒一小会,但他仍是一直忍痛的,他们身为父母,全都知道。 熙然越来越大,越来越懂事,可是他越懂事,他们就越心疼,他呼痛、不呼痛,他们都为他心疼心焦。 “爸、妈,你们来了,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么……” 云熙然忽然睁开双眼,望向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分明。 云父云母扑到床边,颤抖着声音应着,泪水模糊双眼,越想看,越看不清。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云季然第一次在傍晚九点见到了自己的大哥。 从她有记忆开始,爸妈和二哥就不停地在她耳边念叨大哥,说大哥有多么好、多么帅、多么喜欢小季然,只是大哥的身体特别不好,每天都要睡觉养病,只有午夜里才能清醒一会。但是这个时间,通常季然已经熟睡不醒。 她也曾让爸妈半夜叫她起来陪大哥说话,但是爸妈都怕影响她的身体健康,答应等她读了小学之后,就会每个月夜里叫她起床一次,为此,她每日都在期待自己早日上学。 爸妈和二哥有时候会给大哥拍照或录像,连接到客厅的大电视里给自己看。 小季然自己也会经常让妈妈帮她录视频,有对着镜头跟大哥聊天的,有展示新学的歌舞的,还有院子里的风景、天空的风筝、路过的小狗和雨天里的树叶,她让妈妈在大哥醒来后,放给大哥看。 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到她读小学,她就能见到大哥了,而且居然不是半夜,是晚上九点,还没有到她和二哥入睡的时间。 不知道二哥开不开心,她自己是开心得不得了,比幼儿园老师带她们出去春游还要开心一百倍。 云父扶着大儿子坐到院子里的木椅上,云母听从景逍的话,去楼上房间把小女儿季然叫了下来。 “景老师!您来我家啦!”看到一个月不见的景逍出现在自己家里,云季然兴奋地向她打招呼。 景逍在小姑娘身前蹲下来,微笑道:“季然还记得‘聪明舞’的动作吗?” “记得!记得!” “那你去教给你大哥好不好?大哥的身体虚弱,只能坐着学,你跳得慢一点,也要监督大哥的动作做得对不对,任务能完成吗?” “能!”小姑娘信心满满,声音清脆又坚定。 “好,去吧,小心一点,外面黑,不要跌倒。” 云季然听话地小跑出去,站在大哥云熙然面前,腼腆地跟大哥聊了几句,便开始教大哥跳舞。 云熙然被景逍嘱咐过,虽然觉得莫名,但还是很高兴能见到自己的小妹,顺着季然的意,跟着她做舞蹈动作,胳膊明显无力,却也努力在跟。 景逍见一大一小进入状态,便转身与云父云母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他这种情况,治起来会很慢,时间很久,你们有耐心吗?” 云母一听景逍说能治,眼泪“唰”地又流了下来,哽咽道:“我们从他两岁开始,治到现在,别的不敢说,耐心绝对是有的,只是,你真的能治好他吗?” 云父也心急道:“时间久没关系,能治到什么程度?” 景逍想了想,道:“我很难承诺什么,他能熬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我从今天开始帮他调理,如果没有意外,他未来可以与常人一样生活,甚至学习、工作,但也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和意愿,凡事没有绝对。” 其实有一个捷径,便是找一个与云熙然相反的月潮汐体质女孩子,与云熙然过夫妻生活,两相中和,对彼此的健康都有好处。 但是目前景逍所知的月潮汐体质的人,只有她自己、小葫芦和黄禹,对方有财有势,总不能让他们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以后如果能够遇到适龄的月潮汐女孩,严重程度与云熙然相当,再根据两边的情况,适当提出建议也不迟。 况且以云熙然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有女孩子合适,他也做不了什么,归根结底,还是要景逍帮他先做调理输导,景逍的月潮汐力是注定要损失一部分了。 云父云母听了,却大喜过望,他们原来最大的期望便是大儿子能活过他们,在他们百年后,有弟妹的帮助,尽量活得久一点,从来不敢奢求熙然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学习和工作,那真是做梦都不敢想过的。 云父激动得站起来,云母更是哭出声来。 “我有一些要求,需要你们配合。”景逍又道。 “当然当然!”云父满口答应,“你说,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云母也呜咽着说:“是的,只要对他的病有帮助,我们什么都答应。有个高人,让我们给熙然改名字,我们这几天也着手在改,你有什么只管提,多难多不容易,我们都会尽全力。” 景逍对高人要求改名字不置可否,只是道:“我看你们家楼顶有一个露台建成了玻璃花房,这几天方便的话,就把玻璃拆掉,露台什么都不要放,我每晚会过来,在那里给他治疗。” 两夫妻拼命点头答应。 “确实午夜后的效果会好一些,你们还是按之前的习惯,午夜后扶他去露台,我帮他治一段时间,直到他九点钟可以自己醒来,自己走到露台的程度,再换你们的女儿教他跳舞,这个舞可以帮他学会自己输导体内的……呃……病,每晚多跳一些时间是有好处的,那时候我就不会天天过来,隔段时间来给他做调整。状态好到可以白天出门的时候,我再根据他的情况做进一步治疗。” “好好好……”云父也忍不住泪水纵横,听景逍这样说,他就好像看到儿子可以重新走在阳光下的那一日,心中情绪翻涌,再也压抑不住。 景逍站了起来,“那我明日午夜再过来。” 三人走到院子里,云熙然还在跟着云季然跳舞,虽然坐在木椅子上,但两只手臂却跟着妹妹认真做动作。 景逍走到他身后,伸手摁在他的后颈处,一股月潮汐力涌入,云熙然只觉得一直炽热炙痛的身体忽然冷却下来,这种舒服的清凉感觉令他想伸展身体,一个冲动,从木椅上站起,在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独自稳稳地站着。 云母惊喜地发出一声不明呼叫,冲到儿子面前,展开双臂想拥抱他,却又不敢,就那样伸着胳膊呆站着,心中无限喜悦。 小季然见父母从房子里出来了,跑到爸爸身边,叽叽喳喳地向爸爸汇报自己的教学成果,云父却也听不进去可爱女儿的声音,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大儿子,激动不已。 景逍没再管他们一家人,自顾骑上自行车,回到了红砖楼。 她今晚要帮自己和小葫芦收拾行李,明天一早搬去晚托班所在的云景苑,然后再不回来了。 从这天开始,景逍每日午夜过来,在云家楼顶的露台上,帮云熙然做体内潮汐力的输导。 楼顶月光更充足,她尽量将周身力场中的月潮汐力导给云熙然,减少自己体内的损失,这样一来,效果就会很慢。 足足花了景逍一个月的时间,岚海一中马上就要开学,黄禹收拾行李准备去省城医科大学报到,张露琳早已去了京城,陈倩茹回来了又走,云熙然终于能够在晚上九点自然醒来,自己一路爬楼梯到顶楼露台,跟着妹妹学跳“聪明舞”。 景逍在跟着看了两天后,告知云家父母,云熙然要每晚自己跳到十二点,中途累了可以休息,二十点之后在露台或院子里晒月亮都可以,就像之前的作息一样,没问题。 云父云母早已在儿子这一个月的变化中感激涕零,现在无论景逍说什么,都一一听从。 一直到九月底,景逍再来云家时,云熙然不只可以在八点起来,甚至能够独立坐在桌边跟家人一起吃饭,还帮父母端了一次水杯。 云家全家人都为他的这一进步惊喜到呆傻,以小季然牵头,四口人为他热烈地鼓掌,以此庆祝云熙然病情的巨大好转。 这种治疗速度,对景逍来说是慢,但是对云家人来说,已经是快到不敢想像了。 当晚,景逍离开的时候,云母送她到院子里。 “景逍。”云母面露为难,有种话在嘴边却开不了口的神情显露出来。 景逍不动声色,如果为难就不要说,如果想要说,再为难也阻止不了。 云母满面纠结,终于还是开了口。 “实在对不起,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之前给熙然治病的医生,姓凌,是很多年前从国外回来,为了熙然才留在国内,一直在岚海这么个小城市帮助我们。说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也不为过,当然,现在你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凌医生为熙然治了很多年的病,可以说,如果不是他,熙然活不到今天。最近两个月,在你的帮助下,熙然好转了太多,凌医生一直在向我们询问,但是我们猜测你可能不愿意为外人所知,就一直遮掩着不肯告诉他。”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又是受他大恩,总这样对他,难免令人寒心,我们自己良心上也非常不安。昨天凌医生又提起这件事,他说,他也不是一定要强人所难,只是他在岚海有一些病人,都是青少年男女的燥郁症,目前除了药物控制,其他方法的治疗效果并不是特别好。” “虽然那些孩子的病因与病症与熙然完全不一样,但是如果你对熙然的治疗方法对那些孩子也同样有效,不知你是否愿意给点建议出来帮帮他们,现在每家都只有一个孩子,真的不忍心看到养得这么大的孩子,因为这种病症毁了一家人。” 景逍听了,心中倒是一动。 九月开学后,晚托班的经营恢复正常,但是空间受限,孩子们的数量已经饱和,不可能再招人进来扩大规模,自然收入也就锁死在这个状态。 如今云母提到的这些青少年,倒是可以成为她的另一批客户。 景逍道:“这个容易,让那些孩子们每晚九点三刻来晚托班,我下了晚自习后,回来教他们跳舞,跳到十点半就可以,只不过,他们年龄大一些,对我来说有些费气力,收费要比幼儿园的孩子们贵,如果家长可以接受,就送过来吧。” 给少男少女们梳理情绪对景逍来说是举手之劳,每晚跳一次,二十四个小时都能保证头脑清明、心平气和,其实很多情绪问题也是生理问题,很多孩子生理上的不适直接导致心理上的燥郁,日积月累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出来。 景逍帮他们调整得身心舒畅,自然不会抑郁狂躁,孩子们自己舒服,家长也满意。这个钱如果不赚到手,景逍自己都要良心不安了。 云母大喜,没想到困扰了她们夫妻这么久的难题,景逍几句话就解决了。 早知道应该早一点提起,景逍真是一个又有大本领、又有大气度的善良姑娘。 第二日,便陆续有初高中的孩子们在九点半被送过来。 刚来的时候,都是被家长扭着劝着的,没有一个情愿的,甚至还有进来就拍桌子摔椅子满口脏话不断的。 景逍也不恼,带着他们到院子里,如她第一次在幼儿园教舞蹈一样,歌声一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不由自主地被拉过去,只几分钟后,大家排列整齐,跟着景逍跳起了舞蹈。 当晚,这些孩子们就给了家长激动到哭泣的惊喜。 到了十一国庆节,送过来的少年少女,一个院子已经装不下了。 因为有很多他们、她们的好朋友和同学的家长,也从孩子朋友的变化中,嗅到与众不同的气息,几番打探下来,就找到了这里。 不管是什么原理,什么方法,只要孩子心情舒畅,不在家里闹,好好学习好好与人相处,家长们就什么都愿意尝试,什么钱都舍得花。 十月中旬的一个周末,云母主动联系景逍,邀她去市中心最繁华的一家商场。 景逍刚好也要给自己和小葫芦买点冬衣,便欣然前往。 云母带着景逍从商场一楼坐电梯,直达顶楼,来到一家装修一新、面积占了商场半层的健身会馆门前。 明亮的玻璃门敞开着,露出前台射灯照耀下空白着的背景墙。 “景逍,”云母轻拍她的胳膊,“这是送给你的健身会馆,以后每晚你可以在这里教跳舞,里面有一半空间是可以收放的玻璃顶棚,每个晴朗的夜晚都盈满月光。”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云家到底不是普通人家,一出手就是这样大的手笔,岚海市中心地段最好商场顶楼,占了半层位置的健身馆,装修得漂漂亮亮,白白送给景逍。 景逍站在会馆的玻璃门前,心中千回百转。 这是一个注定不会赚钱的健身馆,这个年代,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所谓的健身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只有一些在工作上有特殊要求的人,才会对健身有需求,但也更多会选择室外不收费用的跑步、打球等项目。 即便是一些想瘦身、塑身的成年女性、女大学生,也大多会选择在便宜的体育馆内跳健身操、国标舞,少有会在收取会费的健身馆内消耗体能。 云家送给景逍这样一个超越了时代需求和阶层需求的健身馆,究其根本,还是为了她能够在这里给云熙然更好的治疗。 云父云母是聪明人,景逍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仍从她提出楼顶露台治疗而不是在院子里,察觉到高度对治疗效果的作用,他们甚至都没有向景逍询问求证,便直接送了个健身会馆给她,既解决了她云景苑小院子空间局促的问题,让她能够进一步扩大规模增加收入,同时也给云熙然准备了一处更好的治疗场地。 云家送得诚心,景逍便也顺势接受了。 她帮云熙然治疗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与云家走得更亲近,联系更紧密,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客气了。 景逍给会馆起了名字,叫“潮汐舞社”,目前的主营仍是每晚在这里领青少年男女们跳舞,为孩子们输导情绪。一些健身器械摆在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的位置,门口也挂了宣传画和展架,白日里有健身需求的人可以办会员来此健身,当然,可以预见,这部分的客源极少,全部随缘而已。 云家安排了几个员工,负责经营管理和服务,云母帮景逍出面与班主任沟通,允许景逍每日四点半放学,不再参加学校里的晚自习,以景逍的成绩,老师很爽快地同意了。 景逍把晚托班的幼儿园领舞工作正式交给了小葫芦,辅导小学生作业则由葛翰睿和石蕾负责,邱伊一偶尔也会过来帮忙。自从武教练去了北京,石蕾便退出了排球队,景逍将教过邱伊一的手指舞同样教给了石蕾,石蕾的成绩迅速提升,家里也就对她不再打排球没有了意见。 石蕾本就特别喜欢小孩子,现在简直成了晚托班的全职员工,不只带着孩子们做游戏,给学生辅导功课,还忙里偷闲帮艾嘉嘉准备餐后点心,打扫卫生,有了她在,秦阿姨都闲了下来,可以安安心心养身体。 景逍不用上晚自习,每天傍晚五点半、七点、八点半、十点安排四场舞蹈教学,全部结束后,临近午夜,云父会开车将云熙然送过来,景逍在会馆里对他一对一治疗。 云熙然第一天离开家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时,云父云母都激动得眼中泛泪,天知道,这十几年来,他们多么怕儿子永生都只能呆在那个深入地下的黑房间里。 景逍就此忙了起来,每晚四场舞都是潮汐族的入门舞,对她来说虽然不累,却很乏味,她这个时候无比想念黄禹,小葫芦已经在晚托班派上用场了,若是黄禹在,怎么也能每晚帮她顶两场舞。 至于云熙然,等到他体力恢复到能够领别人跳舞,那还不知猴年马月。 不管怎样,赚钱总归是使人快乐的,景逍的快乐值随着口袋里的钞票日益增加,迅速飙升。 十月底的一个周末上午,秋风渐凉,三个月前曾通过秦阿姨找到景逍的那个中年军人再次上门。 中年军人比上次来时瘦了一大圈,不知道的还以为病的是他本人,他首先向景逍道歉。 “对不起,景同学,”他语气真诚,“上次是我无礼,生病的人是我父亲最亲密的战友,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我关心则乱,忍不住向你提出过分的要求,我父亲听说后,狠狠批评了我,怪我不该为自己的臆想打扰别人,我为我的不当举动向你致歉。” 景逍没说话,冷眼看着他,三个月前没答应他,三个月后又再上门,总不会只是为了道个歉。 果然,中年军人又继续说道:“叔叔的病发展得很快,医生说就这几天的事情了,他没有亲人,战友也大多亡故,一生为国奉献,却没能享受几天平安幸福,我实在为他心痛。昨天,我陪他闲聊,提起了我找过你的事,他听了之后,问起你的情况,然后说想见你一面。” “我们对你没有别的任何要求,只是想请你看在老人临终将逝的份上,去医院见他一面,作为回报,我可以将沈媛调离岚海,请景同学考虑一下。” 景逍本来听得没什么兴致,直到他说可以把沈媛调走,不禁眼中一亮。 早就知道这中年军人把她查个底朝天,此时听他如此说,倒也不意外。但沈媛这个级别,他居然能说调就调,足见这个人在系统里的地位很高,就算不结识,也不能轻易得罪。 如果只是见一见老人,并不强求她治病的话,倒是能够接受的。 景逍坐上了中年军人的军车,向海边的方向一路开,最后来到一处外表看起来像是疗养院,其实内里是部队高级领导专属医院的海边院落。 老人确实已经燃到了生命尽头,骨瘦如柴,躺在床上盖着薄被,看起来却像没有厚度。 这么瘦弱,与云熙然差不多,但云熙然毕竟是少年,皮肤和头发还有着生命的光泽,而这个胃癌晚期、濒临死亡的老人,连呼吸起伏都已经不易察觉。 中年军人将景逍带进病房里,轻手轻脚把老人扶得半坐起来,礼貌地冲着景逍点点头,自己先离开了,只留景逍和垂危的老人在里面。 老人虽然极度虚弱,说话声音极低,但景逍还是能够听得分明。 “小景,你……来啦……” 景逍走近一点,拖了一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来,免得老人费力仰头去看她。 “你……长这么大了……跟你父亲……不太……像……” 老人说几个字喘一喘,一句话说得既慢且支离破碎。 景逍皱了皱眉,轻声问道:“您认识我父亲?” “认……识……在国外……相处过……他……是……战友……” 景逍点点头,没说什么,已经是死去多年的人了,而且还是原身的父亲,自己脑子里的那点童年印象,也是模糊不清的,老人提起这些,对她来说,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但这位老人却执意在临死前找景逍费力地叙旧。 “你父……亲……不容……易……是个……勇敢果……断的……人……” 就在景逍以为他要展开一段忆苦思甜时,老人的眼睛突然瞪大,声音也比之前更清晰:“他……没死……没死……他现在……” 床边的仪器随着他音量地放大“嘀嘀嘀”响了起来。 病房门马上被人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和护士们一拥而入,中年军人推着一个坐轮椅的老人,跟在最后面,焦急地看着医生们检查抢救。 整个房间里堆满了人,瞬间由寂静转变为沸腾。 景逍冲着窗外长叹了口气,在众人的忙乱中缓缓伸出手,握住病床上老人细得皮包骨头的胳膊,一股潮汐力输了进去。 这瘦老头是不是故意的?景逍忍不住心中嘀咕。我该不会是被他们骗了吧? 终究还是无奈地把马上踏入阎王殿的老人,先给留了下来。 中年军人看到了景逍的动作,神情激动起来,望向景逍的眼神疑惑而又期待,嘴巴抖了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景逍迅速站起身走出去,路过中年军人身边时,低声道:“接回家里再来找我。” 然后也没等他反应,自己下楼离开了。 景逍没有耐心等医生们发现老人平安无事,等中年军人和他父亲各种关切询问,然后怕是要天黑了才能想起来送她回去。 她在院子里找了一辆自行车,掏出随身的小发卡将锁打开,就这样骑着回到了云景苑。 刚进小区,迎头遇到了骑着自行车从里面出来的黄禹。 景逍停下来打招呼:“你怎么回来了?” “周末回家拿冬衣,过来看看你,你这是去哪了?” “去学雷锋,一言难尽。” “这谁的车?” “偷的。” 黄禹挑眉,低头看她车座下挂着的被撬开的锁,黑色发卡还插在上面,不禁展颜大笑,“你不是开了全岚海市最大的健身馆?都当老板了,还去偷车,怪不得人家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去参观一下?” “健身馆?” “当然。” 黄禹表情跃跃,“其实我就是回来看健身馆的,顺便拿冬衣!” 景逍也笑,学万启琛的骚包模样,一只眼睛冲着黄禹挤了挤,头帅气一摆,“走!” 车头一转,两人蹬上自行车,向市中心骑去。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路上没有多少行人,车也不多,两人并排骑着,嘻嘻哈哈聊着天。 黄禹随便说了几件大学里的趣事,但其实在他看来,自从跟着景逍混,再没有别的事可称得上有趣。 景逍简单说了一下健身馆里跳舞课的安排,让他偶尔回来的时候,抽空帮她代课。 说着说着,话题一转,景逍问黄禹:“你想找你爸爸吗?” 黄禹扭头看她,面露茫然。 “就是你亲生父母。” “哦,”黄禹神态语气俱平静,“没细想过,你有办法找到?” “不一定,要看具体情况。如果能找到,找到后你要怎么办?” “我可能会问问他们不养我的原因,然后就当从没见过他们。”黄禹想了想,“好像有点难,我其实只是对原因好奇,如果能只知道他们丢掉我或送掉我的经过,却不跟他们见面,那是最理想。” “见了之后,就很难无视了。”景逍道。 “是的,毕竟血脉相连。” “就算没有养过我一天?” “就算没有养过我一天。” “好烦。” “烦。” “算了,先不想了,这么麻烦。” “忘了最好。” “我帮你?” “哈哈,你帮忙的话,那可是真忘了,你容我花点时间准备……” “准备好了告诉我……” ……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中年军人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就来接景逍去他家里。 “医院的阻力太大,说是刚抢救过来,不能搬动,我们好说歹说,也不允许我们办理出院手续,偏偏我又不是亲属,只能今天早上叫了几个人,趁护士不注意,把人偷出来。” 中年军人的家在市区的一处部队家属院内,两米多高的砖墙围着,远远望去,朴实低调。院内一半是五层红砖楼,一半是三层独幢别墅楼,中年军人的父亲级别高,住在靠里侧的一处独幢,司机将军车停在门口,景逍跟着中年军人一起下车,进到房子里。 三层别墅看着和云家的差不多大,里面的装修布置却是大相径庭。 景逍一走进去,还以为到了哪位部队领导的办公室,家具极少,且简洁冷硬,连天花板上的灯,都是最便宜的钨丝灯管和灯泡。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身穿军装坐在轮椅上,双目湛湛盯着景逍,上下审视打量。 景逍认出,是昨天在医院见过的,中年军人推着的那一位,看情形,就是中年军人口中的父亲,那位胃癌病人的亲密战友。 “小姑娘,”老人声音洪亮,“我儿子说的能给大杨治病的高人,就是你?” 景逍看了中年军人一眼,意思是,你都说了些啥,自己解释,我可没说过什么。 中年军人忙上前恭敬道:“爸,您别把小姑娘吓到了。” 老人杀气腾腾地瞪了他一眼,道:“不是你先找上门去吓唬人家的吗?” 转头又继续对景逍道:“他几个月前来跟我说,有个小女娃跳舞可以治病。我骂了他一顿,这不是胡闹嘛,道听途说了些乱七八糟的,就信以为真,闯上门,以自己那么点权势压人,乱搞!” “爸!”中年军人满脸无奈。 “你闭嘴!”老人喝道。 “病人在哪里?”景逍毫不为他威势所惧,淡淡问道。 “在楼上,”中年军人忙应道,“我带你上去。” 老人像没听到两人说话一样,继续粗着嗓子道:“瘦瘦弱弱的,风一吹就倒,哪有长成这样的高人?我们老家也有这个仙那个道的,我活了这么多年,大江南北打了个遍,什么没见过?都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混子!” “爸!杨叔已经这样了!”中年军人乞求地望着自己父亲,怕他再这样说下去,景逍一怒下之甩手走了,他白折腾不要紧,杨叔却可能错过一次生机。 儿子的音量也不比老子弱,老人哽了一下,脸上神情缓和下来,抬手在轮椅扶手上拍了拍,叹道:“罢了,你说的对,大杨就剩下一口气了,神也好,鬼也罢,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吧……” 甩甩手,不再看他们,示意儿子带景逍上楼去。 景逍跟着中年军人来到楼上,上面的布置与楼下相差不大,除了墙上挂了很多相框,里面排满了大大小小的军装合影,其余都简陋得堪比单身男人宿舍。 中年军人推开一扇木门,老人口的大杨、昨日景逍见过的濒死病人,安静地躺在一张行军床上,双眼紧阖,嘴唇紧闭,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息。 “杨叔!杨叔?”中年军人急行几步,来到床边低声唤着。 杨老先生眼皮动了动,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近前的两人,又面无表情地闭上眼。 中年军人看向景逍,示意她有所动作。 景逍坐在床边,拽起杨老先生干瘪的手腕,将潮汐力缓缓输送进去,先将病人最严重的胃癌病灶细胞进行归序,却暂时没有管他体内转移的癌细胞。 杨老先生已经痛了很多日子,全靠身为军人的意志才没有哼哼唧唧地喊痛,景逍这一番操作,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他五脏的剧痛却立时缓解,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他“腾”地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床沿仍握着他手腕的景逍。 连中年军人也看出来了,惊喜地凑上去,轻声问道:“杨叔,您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景逍松开手,站了起来。 中年军人忙又问景逍:“景同学,怎么样?能治吗?治到什么程度?拖了这么久,还能像秦同志那样痊愈吗?” “能治,”景逍道,“至于治到什么程度,就要看杨老先生的配合程度了。” “配合,”中年军人忙替杨叔承诺,“我们全力配合。” “好,”景逍望向仍盯着她的杨老先生,“那就先把昨天的话说完吧。” 中年军人闻言,也跟着看向躺在床上的杨叔。 杨老先生却开始装傻,“什么话?我昨天没说什么话。” 他很久没有说话这么利索了,气息也稳,中年军人喜上眉梢,几个大跨步走到门口,冲着楼下竖着耳朵听动静的父亲喊:“爸,爸快上来看杨叔!” “怎么了?怎么了?是要死了还是要活了?”老人焦急的大嗓门从楼下传上来,“你这孩子,一把年纪怎么话都不会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倒是先说清楚啊!小张小张!快抬我上去!动作快点!” 景逍没理会那父子俩,对着不认账的杨老先生冷笑。 “怎么?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就失忆了?” 杨老先生闭上眼睛,不理会景逍了。 “你昨天说我父亲没死,他现在哪里?” 杨老先生不睁眼,也不说话,紧闭嘴巴装尸体。 景逍明白了,这位老先生昨天以为自己马上要咽气了,便想在死前告诉她一些话,但是如今发现自己没死,又活过来了,便后悔了,不肯再继续把话说明白。 楼下的老人被勤务兵抬上来,看见老战友这一动不动的样子,冲着儿子大喝道:“这不还是早上的死样子?你像被狗咬了似的喊我上来看什么?” 中年军人探头一看,也愣了,问景逍:“景同学,这,这是怎么样了?” 景逍道:“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结果出来后,你们商量好了,再决定要不要找我。” “老先生,”她对着床上的人道:“其实他是死是活、在哪里,我也没那么想要知道,但是在我这里,做事情不能是这么个做法,你话已经出了口,想要咽回去,得问问我同不同意。病症在你身上,痛苦还是舒服你自己最清楚,接下来,你想活,我可以帮你,想生不如死,我同样也能做得到。” “另外,”她转向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我看你这位亲密老战友,身体可没有他嗓门硬朗,这轮椅搬上搬下的,也不方便,戎马一生,晚景辛苦,能帮的你也要帮一帮人家,是不是?” 轮椅老人双目圆睁瞪着她,“你这个小女娃,说的什么鬼话?” 他身后的中年军人却眼中迸发异样神采,“景同学,我爸这腿……”就要抢上前来询问。 景逍摆摆手,“送我回去吧,还是那句话,你们商量好,再来找我。” 中年军人虽面露犹豫,此时却不敢再得罪景逍,亲自开车将她送回云景苑。 景逍下车前,中年军人道:“我曾说过给你和你弟弟申请一套市区的房子,帮你和你弟弟办入学,并免除学费,这个承诺还有效。如果你能治好我父亲的腿,有什么其他条件,你尽管提。” “杨老先生看起来不太想治,你父亲对我也并不相信,你们去过医院确认之后,再商量吧。” 中年军人无奈,只得应了,向景逍告辞离去。 黄禹周六回岚海,周日晚上就要乘火车回省城。 大家商量周日下午在晚托班吃顿火锅,给他送行,也顺便小聚一下。 艾嘉嘉一大早就开始准备食材,景逍回来时已经近中午,秦阿姨在帮忙,小葫芦在洗衣服,晚一点黄禹、葛翰睿、邱伊一、石蕾都会过来。 十月底的天气,秋高气爽,吃火锅正合适。 艾嘉嘉买了新鲜的牛肉和羊肉,细细地片成薄片,一层层铺在盘子里,红艳艳的非常诱人,此外还有岚海最丰富的海产,蟹、虾、蛤蜊、鱿鱼等,艾嘉嘉一大早就去海产市场买回来养着,秦阿姨洗了两盆生菜和菠菜,翠绿加油绿,颜色十分喜人。 因为黄禹要赶火车,吃火锅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两点,大家都是早餐吃得饱饱的,午饭没有再吃,准备两点直接开动。 没有万启琛牵头买啤酒,秦阿姨给大家准备了橙味汽水,黄禹和葛翰睿过来的时候拎了西瓜和桔子,邱伊一也带了自家做的蒸糕。 石蕾却一直没有过来。 小葫芦往石蕾家里打电话询问,说是她不到中午就出门了,跟家里人说约了同学吃火锅,可是人却一直没有到云景苑来。 大家等到两点三刻,石蕾还是没到,艾嘉嘉便提议先吃,她会给石蕾留一部分食材,等她晚点过来了,再涮着吃新鲜的。 几人一直吃到接近四点,小葫芦吃得太撑,秦阿姨带他去楼下散步消食。两人刚出去不久,石蕾才匆匆赶到。 “你这是怎么了?去哪里了?”邱伊一抢先问,“你家人说你很早就出门了。” 艾嘉嘉递了一瓶汽水给石蕾,“先喝点水,别着急,给你留肉和菜了,我去端过来。” 石蕾接过来喝了两口,在小葫芦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下,脸色阴郁,半天没说话。 “出什么事了?”景逍问。 石蕾叹口气,“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呀,”邱伊一急道,“哪有什么不该说的,你真是要急死我们。” 石蕾抬眼看了景逍一眼,又看了黄禹一眼,然后道:“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排球队的同学,她们正要一起去医院看隋雪阳,我就跟着去了。” 隋雪阳? 大家可有一阵子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葛翰睿和邱伊一也将目光投向黄禹,黄禹耸耸肩,表示这人跟自己可没有关系。 “她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后来在学校都没见过她,我还以为她转学了。”邱伊一嘀咕道。 这里只有葛翰睿是与隋雪阳一届,他解释道:“没有转学,听说家里亲戚都不想收养,她本来也快成年了,就一直自己住在原来的家里,她父母留下来的积蓄也够她读书生活了,只是整个人变了很多,不爱说话,很多活动也不参加,像个隐形人。” “她为什么在医院?”景逍问。 隋雪阳的人缘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景逍可不觉得她生了病,排球队的队员们会组团去探望她,石蕾竟也会扔下她们跟着去。 石蕾叹气,低声道:“她被人……□□了……” “什么?!” “天哪!” “什么?!” 邱伊一、艾嘉嘉、葛翰睿同时惊叫道。 “她一个人住在家里,应该是被人盯上了,知道她家没有大人,只有她一个女学生,是被人闯进去……在家里……” “她没喊叫吗?”黄禹皱眉道,“她家住在楼里,现在天气也不算冷,还有人家开窗的,如果喊叫,肯定会有人听到的。” 石蕾摇摇头,“说是被人敲晕了,我跟着她们过去看的时候,她头上缠着很多白纱布,脸上也缠着,如果她们不说,我都认不出她是隋雪阳,非常、非常惨。” 几个人听了,都不说话了。 艾嘉嘉小声问:“犯人抓到了吗?” “没有,”石蕾沮丧道,“听说那个犯人还在她家里洗了澡,把留下来的痕迹都洗掉擦掉了,警察还在找,据说破案的难度很大。隋雪阳当时伤得挺重,一直躺在家里,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这是前几天发生的事了,是她班主任发现她几天没去学校,打电话家里也没人接,联系她亲戚,才发现的。” 虽然隋雪阳人品不怎么样,之前也跟黄禹和景逍闹过龃龉,但是在经历全家人被劫匪杀害后,竟还遭遇这样的横祸,实在是很难不令人为她唏嘘难过。 “还有,”石蕾继续道,“她的亲戚都不肯来医院照顾她,今天我们去,就只有她一个远房的表姨在,但见了我们,也说马上就要走,说是,说是……” 石蕾吞吞吐吐起来。 “说是那个犯人有、有艾滋病,隋雪阳被、被传染上了……” “她在医院里,一直在闹自杀。”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景逍当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或者说是原身的小时候。 从原身有记忆起,她们一家三口就住在岚海的部队大院里。 那时候,大院里只有一栋高楼,是部队的办公大楼,大院正门口和楼门口都有士兵持枪守卫着,无关人员不允许靠近。 所有军人和家属都住在一排排的平房里,红砖房、绿门窗,整齐得像搭起来的巨型积木。单身的军官住在最前面的两排宿舍,成家的住在后面有院子有厨房的平房里,户与户之间,有院子篱笆隔着,院子里可以种菜、种花,还可以养小鸡。 景逍家和黄禹家是邻居,黄禹比她大两岁,景逍一岁多刚会走,就天天扒在两家的篱笆上,小脸凑近缝隙,口齿不清地喊:“锅锅、锅锅……你来……” 黄禹那时候身体不太好,家里常常飘出中药的味道,偶尔被父母放出来,也只是乖乖坐在院子中间的小板凳上,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景逍,不回应,也不过去陪她玩,像一个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大娃娃。 再后来,黄禹身体养好了,去了部队院里的幼儿园,景逍也嚷着要跟去,但她的身体反倒是不好了,常常飘出中药味的换成了景逍家。 景逍的妈妈不上班,每天在家里做家务,照顾孩子,所以景逍后来身体一日日好起来,却没有像黄禹一样去幼儿园,就在家里一直玩到可以去读小学。 黄禹读了两年幼儿园,就被父母送到临市给爷爷奶奶照顾,双军人很难将这么小的孩子带在身边,要不是他身体不好,可能更小的时候就会被送过去。 景逍的乐趣由等黄禹从幼儿园放学,变成了等着爸爸下班,每当傍晚大院上空响起嘹亮的军号声,她就开始扳手指数数,最开始时数得乱七八糟,从一到十也要数很久,还常常忘了自己数到哪里,等她能一个不错地数到五百时,爸爸就会出现在院子门口。 “逍逍,帮爸爸开门!” 爸爸每次都会故意把双手藏在身后,让景逍像只小狗一样跑过去给他打开院门,那院门才到他胸口,却比景逍高出一大截,每天帮爸爸拉开“又高又重”的院门,是景逍最有成就感的事。 年幼的景逍总是一边拉开门,一边高喊:“妈妈,爸爸回来啦,吃饭啦!” 爸爸总会哈哈笑着抱起她,调侃道:“你到底是欢迎爸爸,还是欢迎吃饭?你这个大馋猫!” 后来,她上了学,读了一年级,每天坐着部队里的班车去学校。 是了,那时候车里还有张露琳、万启琛、胡晓,葛翰睿和伍泽的父母还没有调过来,没读过幼儿园的景逍谁也不认识,怯生生地坐在最前面,一路都紧盯着车门,很怕司机会把她忘在车里面。 她还没有把这几个每天一起坐车上下学的伙伴认全,爸爸就再次接到任务,离开了岚海市。 两个月后,爸爸通过部队里的人给妈妈传话回来,让妈妈带着她去爸爸的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一段时间,可是谁都没想到,原以为的一段时间,竟变成了九年。 景逍转学过去,读到三年级,就传来爸爸在外地牺牲的消息。 她还没来得整理好伤痛的心情,妈妈也离开了。 再然后,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景逍,每天都在努力将抛弃自己的父母遗忘,将童年的生活遗忘,一直到爷奶也去世,在叔婶家寄人篱下,最后兜兜转转,再次回到岚海,回到部队大院,一切好像划了一个圆,她回到原点。 但这个原点是潮汐族景逍的,是原身的终点,不知道原身去了哪里,是自愿还是被迫离开,她对这些刻意模糊的成长记忆,是否真的全无留恋。 景逍从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冷静了很久,她有点不太能分得清,这些记忆属于她还是属于原身,在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境片段中,景逍努力回忆着多年前看到过的一张面孔。 在爸爸接到任务之前的一个傍晚,她背着书包在部队办公楼门口下班车,几名军官恰好从楼里走出来。爸爸走在最后面,低着头,没有看到放学回来的女儿,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似乎就是刚刚被景逍治疗癌症的杨老先生。 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身患重症,没有瘦得脱了形,脸孔也没有如此苍老,一顶威严的军帽下,是上位者的沉稳与坚毅。 景逍回忆着杨先生的神情样貌,心想,如果他的心境与当年没有变化,他绝不会为了治病向自己妥协,然而,如果他的心境真的与当年一样,他即便将死,亦不会对自己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 所以,景逍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现在就把纠结留给他们吧! 接下来的几天,中年军人没有找上门来,想来确如景逍所料,在医院检查过后,发现胃部病灶一夕痊愈,惊喜后却陷入了极致的纠结,景逍也不急,该来的总会来。 石蕾却在那一天之后,变得忙碌而消沉。 连着两天没有在晚托班出现,艾嘉嘉心觉有异,在景逍回来吃午饭时,告诉了景逍。 景逍和石蕾如今都不在排球队,每日四点半后,景逍直接去健身馆教跳舞,石蕾则会来晚托班帮忙带小朋友,两人又不是同一班的学生,如果不是艾嘉嘉刻意提起,景逍真不会发现石蕾的变化。 吃好午饭,景逍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间抓紧修炼,而是直接回学校,守在高二二班的门口,等着吃完午饭回来的石蕾。 石蕾看到堵在门口的景逍,愣了一下,然后面带愧疚地笑道:“不好意思,这两天有点别的事情忙,没有过去云景苑,嘉嘉和秦阿姨忙坏了吧?” 景逍冲着楼梯拐角扬了扬下巴,石蕾会意地跟着她来到楼角隐蔽处。 “我今天下午可能不太行,嗯,明天,要不明天我……”石蕾边走边说。 “你不用感到抱歉,”景逍打断她,“你本来就是义务帮忙,来是你自愿,不来也很正常。” 石蕾没想到景逍会这么说,脸上神色变了又变。 “大家只是担心你。”景逍接着说,石蕾收起有些受伤的神情,再度变得不好意思。 “我应该提前跟嘉嘉说一声。”石蕾道。 景逍摇摇头,“你这两天是不是去医院了?” 单刀直入,石蕾有些手足无措,嘴巴动了动,想摇头,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头承认。 “她……她太可怜了,遇到这种事,一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 “这世上可怜的人很多。” “我知道,没看见的,我管不了,但是我看见了,就是认识的人身边的人,她天天想自杀想死,我没办法当作不知道。” “没看见的,你管不了,看见的,你难道管得了?她想死,你拦得住吗?” “医生说,有人跟她说说话,陪陪她,会好一点。” 景逍叹口气,“那她好一点了吗?” 石蕾摇头,沮丧道:“还是那样,也不说话,得护士一直看着,要么躺着不吃不喝,要么找机会跳楼,说自己早晚也会死,还不如给个痛快。昨天她不知从哪里搞到一把刀,躲在厕所里要割腕,幸好及时被发现。” “医生护士们都在讨论,要不要送她去精神科看管起来,但是她没有家人,所有亲戚都不肯再过来,连个能商量签字的人都没有。” 景逍其实是想劝石蕾不要管隋雪阳,并不是因为她花时间精力在隋雪阳身上,就会没时间去晚托班帮忙,而是因为,隋雪阳是一个深渊,石蕾帮她照顾她,不只不会有效果,还会把石蕾自己拖进去。 这才几天,石蕾的消沉与沮丧就已经显露在脸上。 艾滋病并不会马上就死,如果隋雪阳一直这样要死要活地折腾着,石蕾就会像把晚托班当作自己的责任一样,把隋雪阳的生命也背负在自己的身上,无论隋雪阳后面是好是坏,石蕾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松快乐地生活。 景逍身边的朋友们,邱伊一是单纯天真得可爱,石蕾却是善良宽仁得让人无奈。 这两种人,景逍原来在潮汐族的时候,都没遇到过,很难靠经验来把握她们的想法和处事。 大意了,景逍想,应该在石蕾知道这件事的当天就及时把她阻拦住,相处这么久了,应该猜到她这心软的性子,不可能在去了一次医院后就放任不管的。 管了几天,现在靠劝是劝不服的了,只能自己出手了。 景逍想了想,问道:“她是因为被传染上了这个病,才想死的吗?” “还有那个犯人对她做的事。” 石蕾磨牙,怎么这世上竟有奸恶如此之徒,隋雪阳失去家人已经够凄惨,这恶人居然连孤女都不放过,闯进人家里施暴! 那个犯人……管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景逍略过不算。 “病治好了,她就不会寻死觅活了吧?”景逍状似随意地问。 “可能……吧……”石蕾也不太确定,但这个病总归是悬在隋雪阳头上的一把剑,不,已经不是悬在头上,是已经刺入心脏,血尽而亡是尽早的事。 她忽地想起重病而又奇迹般痊愈的秦阿姨,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 “景逍……你……你真的能……她能……”石蕾嗑嗑巴巴,她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与景逍相处久了之后,她有一种感觉,无论什么事,只要景逍想,就会有神奇的发展方向。 “今天去不去你随意,”景逍道,“明天你过去一趟,说服医生重新给她做检查,如果结果出来,她好了,你就不要再管她了,她家亲戚不是因为这个病才不肯来的吗?病没了该来就得来了,对吧?” 石蕾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是重新做检查,还是她以后不管了,或者是亲戚因为什么才不管隋雪阳的…… 景逍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也做了决定,安抚地拍拍石蕾的肩膀,回去自己班级准备下午的课。 四点半下课后,景逍仍按自己的日程安排,先骑车去市中心的健身馆,教了四节舞蹈课。 之前艾嘉嘉还会在四点半前来学校给她送盒饭,让她带过去舞蹈课间的时候吃晚饭,后来发现来学跳舞的孩子们都会给景逍带吃的,景逍不只自己吃得饱饱的,还会每天带回来一堆分给她和小葫芦,两人商量后,便不再给景逍送晚饭盒饭。 四节课后,景逍给云熙然做了治疗,云熙然比之前好转得更加明显,可以自己上下车、乘电梯上下楼,白日里在地下室睡觉也不再发出强烈的痛呼声,只是还不能像景逍之前说的那样,在九点钟自己醒来,但云家夫妻俩仍感到无与伦比的欢喜。 景逍在那日梦醒后,给黄禹打了个电话,让他尽量每个周末都回岚海一趟,她打算教黄禹主动吸收和输出月潮汐力,这样,不仅黄禹能增强自身的实力,而且还可以帮她治疗云熙然,总比教会云熙然自己运功要好得多。 云父载着云熙然离开后,景逍关灯锁门,也离开了漆黑一片的商场。 她骑着自行车来到隋雪阳住院的医院,按石蕾的描述,找到了隋雪阳的病房。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三点,住院部大楼每层的走廊和护士台都灯火通明,病房里却已熄灯休息。以景逍的身手,医院里值班的医生护士都不可能发现她,她悄无声息地进了隋雪阳的病房,走到隋雪阳的病床前。 上次见隋雪阳,还是在她家小区里为她设“鬼打墙”,今日一见,瘦削憔悴了很多,很难想像这个人曾战斗力十足地在训练场上对着景逍破口大骂。 这都叫什么事啊……景逍心道,怎么还有帮这个家伙治病的一天? 不过这隋雪阳的命也真是倒霉得少见,要是给陈倩茹口中的高人掐指算算,不晓得能算出个什么命格。 景逍伸手捏住隋雪阳的手腕,将潮汐力输入进去,艾滋病是病毒攻击免疫系统的细胞,在景逍看来,就是在给细胞改序,与其它病症并没有什么不同,景逍简单粗暴地再给她改过来就好,顺便将病毒也按潮汐力改序,顺应人体,有害变有益。 真是便宜你了。 景逍收回手,不甘心地看着睡在床上一无所知的隋雪阳。 行了,准备迎接黎明的太阳吧,等医生重新做检查之后,你会发现自己健康到没朋友。 好好活着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救了隋雪阳后,景逍睡不着了,她陷入深深的思索。 窗外漆黑一片,深秋的夜越来越长,一切与她曾经出生成长的世界并无不同,但是一切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不一样。 到目前为止,景逍出手救过黄禹、陈倩茹、音像店的老板和云蔚然、秦阿姨、云熙然、杨老先生、隋雪阳。 前面四个也就罢了,后面四个是真正救了对方性命,从必死的路上拉回人世间。 就算在原来世界的潮汐族里,这种也是在族长那里明码标价的任务,可不是她凭心情说干就干、感情用事的小活计。 从苏州那时起,她就纳闷自己怎么变成个勤勉友好、乐善好施、爱管闲事的人了,这与她对自己的定位大相径庭,但是事态发展至今,已经不容她修正偏离的轨道。 她不可能散尽好友当孤行侠,也不能洗掉所有人的记忆重新做人。 最关键的是,细细一想,在这忙忙活活的日子里,她居然过得也算有滋有味,乐此不疲。 景逍认真地思考了十分钟后,得出一个结论:既然该不该管的都管了,那就索性放开,从今往后,想出手便出手,该打打、该救救,但要学族长那样标出价码来,陈倩茹提到的那个高人不也收费昂贵么? 用自己的舞力多挣点钱,毕业后也不必墨守成规去读什么大学,成年了就可以带着小葫芦去周游世界,当初潮汐族严格限定族人出行,除了出任务不允许四处蹓跶,如今有自由,只差钞票了。 逍遥自在的未来在向景逍招手,她驰骋畅想着,不禁乐出声来。 “姐姐?” “景逍?” 睡在她旁边的小葫芦和上铺的艾嘉嘉被她的笑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喊她。 景逍忙收拢嘴角,闭上眼睛装睡。 石蕾去过医院后,明显感觉到隋雪阳的气色变好了,虽然还是一张不想活的脸,但看起来比前几天有精神,石蕾跟她的主治医生要求,再给隋雪阳做一次检查。 主治医生本来也建议她出院回家养病,她外伤养得七七八八了,艾滋病治疗也不需要住院,这么一个时不时闹自杀的病人在自己这里,实在扎手得很,做个全面检查送出医院,定时回来复诊拿药,才是上策。 两天后,检查结果出来,医生反倒不想让她出院了。 绝症不药而愈,各项指标也正常得出人意料。医生怀疑数据弄混了,说服石蕾和隋雪阳,再重新做一次检查,这次是加急,当天就出结果,仍是一样,健康到没朋友。 石蕾没有回学校,直接去“潮汐舞社”找景逍,跟在她身边抿着嘴唇欲言又止,看景逍的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像要迸出几颗星星出来。 景逍扔了一袋巧克力豆给石蕾吃,让她跟着一起跳舞,整理一下心情。 课间两人靠在落地玻璃窗前喝汽水,景逍问她:“有什么想法?” 石蕾眯着眼,心情愉悦地看着景逍,“你这本事,我能不能学?” “学了之后普渡众生?”景逍挖苦她。 石蕾讪讪,“我妈骂我滥好人。” 景逍啜着吸管,含糊道:“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 “那你教教我呗?” “死了心吧,你学不会,有这工夫把心肠练硬点,不然我下一个救的,说不定就是你。” “我给她姨打电话了,明天会来接她出院,我不会再管了。” 景逍摇头,撇嘴,“持保留意见。” 周五晚上,黄禹从省城回来,景逍给云熙然治疗后,带黄禹去海边。 这么冷的天气一般人是不能下海的,又是在后半夜,风浪最狂放的时刻,但是月下涨退潮的海水确实是感受并修炼潮汐力最好的地方,黄禹时间并不多,这种方式是最佳选择。 黄禹跟着景逍跳了一年的入门潮汐舞,即便是去省城读大学的这段时间,他也每晚在月下无人处,独自跳两个小时,他是月潮汐体,如今的身体强度与一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坐在沙滩上,景逍与他双手紧握,为他梳理体内潮汐力,将身体全部细胞归序,回到初生的状态。 半个小时后,黄禹只觉得身体轻盈得似要飘起来,每个毛细孔都透着说不出的舒适。 “你先感受一下风,海风吹在你身上,有什么感觉?”景逍问黄禹。 黄禹闭着眼睛,过了一会,道:“好像我身上有无数的网眼、孔洞,风能从我身体透过去,我有种在空气中隐形的感觉……” 景逍惊讶,没想到黄禹的感受和领悟力这么强,速度这么快。 也是,以前都是从幼童教起,孩子们只凭直觉,给不出什么反应,学着练着慢慢就会了。黄禹自小学习能力就强,本身又是潮汐体质,经过一年的入门准备,自然更得心应手。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现在是退潮,你稍后站在海水里,先顺应潮水退去的方向,不要用四肢的力量,用身体里面的力量,尽量汇聚在两只手的手心,向外输出。输出后,再慢慢增强,做到与海浪的力抗衡,能够保持身体不随潮水移动。等海水冲在你身上,像现在风吹在你身上的感觉时,你再逆着潮水方向练习,什么时候练到可以凭体内力量输出,从海里逆流回到岸上,你就可以自如控制体内的潮汐力,我再教你正式的潮汐舞。” 黄禹毫无异议,将外套和鞋子脱掉,只身走到栈桥顶端,一跃入海。 景逍犹豫了一下,没有先行离去,坐在栈桥的栏杆上等黄禹。 黄禹不知道自己初学的速度会这样快,他还特意为此调整了课表,周一到周三都呆在岚海跟着景逍学习潮汐力的运用,等他周四一早坐火车离开的时候,已经能够散出笼罩半个火车厢的力场。 他的身体里充盈着力量,而且还在源源不绝地从自然界汲取潮汐之力,为他所有,为他所用,他可以将整个人融入在自然中,像一束光,像一粒尘。 这是从小就开始修炼的人不会有的感悟,黄禹是特殊的一个,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人生从此刻改变,世界不再是他从前认知的世界,他将成为曾经想像都不能及的样子,他既欣喜,又新奇,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期待。 景逍在黄禹的身上花费了近一周的时间和精力,连学校里的课都请假没有去上,只有晚上“潮汐舞社”的舞和云熙然的治疗按时进行。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石蕾还在为隋雪阳的事情忧心。 艾嘉嘉告诉她,石蕾每天中午和傍晚都会从晚托班买饭带给隋雪阳吃,提起隋雪阳就唉声叹气,却又不敢让景逍知道,半遮半掩,整个人都混乱了。 星期五中午,景逍把来打包午饭的石蕾摁在晚托班的餐桌前,问她:“你有完没完?” 石蕾垂着头,满脸懊丧。 “我也想不管她,但她现在像个行尸走肉,她家里的亲戚看她不闹自杀了,又丢下不管了,她除了起床上学,放学回家,连饭都不知道吃,我要是装看不见,她就饿死了。” 艾嘉嘉站在旁边听着,同情地道:“那确实要管一管的,这亲戚也够冷漠的。” 景逍很想翻白眼,强忍着,耐心问道:“不是病都好了吗?医生检查都正常,怎么还这样?” “心病吧,”艾嘉嘉猜测,“毕竟是女孩子,经历那么不好的事情。” 景逍瞪她一眼,“你到底是哪边的?是不是要跟她一起去照顾那个隋雪阳?” 艾嘉嘉不说话了,石蕾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景逍心想,要不她去给隋雪阳跳个舞,让她把被侵犯的经历给忘了算了,这件事管了个头,就这么半道扔在这里,也不成样子。 但是她转念又想到之前给艾嘉嘉的父母跳舞,让老两口忘了有艾嘉嘉这个女儿的事情,当时黄禹很不赞同,害得她又折腾到外地去把人家的记忆给跳回来,麻烦得要死,这两件事虽然性质不一样,但也不好自己单独做决定。 “黄禹今晚回来,”景逍说,“明天中午大家在这里一起吃饭,把这件事商量个结果出来,石蕾你先拿饭回学校吧,晚上别给她带了,一顿两顿不吃饿不死,说不定就是你给惯的。” 石蕾忙答应着,抱着两个饭盒告辞走了。 周六中午,几人来云景苑聚在一起,除了黄禹和石蕾,葛翰睿和邱伊一听说了也凑了过来,加上艾嘉嘉和景逍,六个人围在桌前讨论这件事。 石蕾始终面带愧疚,隋雪阳与所有人的关系都不怎么样,若不是她主动去管这件事,把责任揽上身,即便大家都知道隋雪阳是受害者,这五人也不会有兴趣去当活雷锋。 “说说看,这个人,这件事,有什么办法解决?”景逍先道,“石蕾已经沾手了,‘中道崩殂’她也做不出来,一起商量个对策把事了了,以后大家都对这个‘菩萨’监管着些。” “其实隋雪阳是挺可怜的,我们年级的同学还想帮她捐款,后来被老师阻止了,说不要扩大影响。”葛翰睿说。 “如果捐款,我也能出点,”邱伊一道,“但是像石蕾这样天天照顾,我可能不太行。” “要不让她来这边吃饭?”艾嘉嘉说,“她也吃不了多少,我反正要做,不差她一口。” “停停停!” 景逍用力拍桌子,气道:“你们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让你们商量着把这件事了了,不是让你们把她给养了。都喜欢开慈善机构是不是?” 黄禹忍着笑,安抚她道:“她们就是随口说说,也知道这样肯定不行。” 大家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黄禹又道:“按石蕾形容,隋雪阳的精神状态已经出了问题,最好她家里人能把她送去专门的医院治疗,这么放任在外,早晚要出事情。” 石蕾道:“问题就在于,她没有家人了,亲戚都怕麻烦,谁也不肯管。我们也没权力送她去精神科看病。” “居委会呢?”艾嘉嘉道,“我看那些大爷大妈什么都管,谁家狗晚上叫声大了都要上门问一问,这样的事他们不管吗?” 葛翰睿撇嘴,“狗叫了他们管,人叫了他们反倒不敢管。” 景逍不耐烦,索性直接道:“不就是治精神病嘛,我去让她把这段经历忘了,是不是就恢复如初了?反正她也没家人,没人会提醒她发生过的事。” 艾嘉嘉听景逍解释过曾让她父母忘了她这件事,黄禹自然也明白景逍在说什么,石蕾没听懂,邱伊一正想开口问,葛翰睿抢先问道:“怎么忘?你拿大棒子敲她的头吗?” 石蕾咬牙道:“凭什么她要忘了?最可恨的是那个犯人!做了这么恶劣的坏事,却还在外面逍遥,也不知道那些警察是不是还在找,隋雪阳家里没大人,说不定警察就干脆不管了,反正没人追究。坏人继续在外面作恶,隋雪阳却生不如死,太憋气了!” 邱伊一思路被她拐带走,跟着认同道:“是啊,我这个没什么关系的外人,想一想都跟着生气,何况她本人是直接受害者,没人给她主持公道,没人坐牢,没人赔偿,她就这么白白被祸害了,不得精神病才怪。” “抓犯人……”景逍一边琢磨一边慢条斯理道,“有点麻烦……” 黄禹眼神一闪,望向景逍,微不可察地唇语问道:“这也行?” 那两个女生还在痛诉犯人的可恶,警方的不作为,连艾嘉嘉也加入了场外声讨。 景逍被她们吵得脑瓜子疼,只觉得这满屋子没有一个靠谱的,她“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行了!明白了!今晚去把他找出来!给隋雪阳治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