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笳秦淮》 第1章:前世 穆府。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瘫在地上的女人手脚被镣铐锁着,破烂的衣衫遮不住浑身的伤痕。 女人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没有任何生息的死尸。 忽的,“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如黄鹂般悦耳的声音传来,“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兰清笳的身子狠狠一颤,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恨意。 兰清婉!是她与穆继和那狼心狗肺的人渣把自己囚禁在此! 她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猛地起身,直直地朝兰清婉撞去,嘴里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嘶吼。 但脚筋被挑,腿上无力,她一个趔趄便跌倒,镣铐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她就像一头困兽。 兰清婉笑得花枝乱颤。 “姐姐,这么久了你竟然还这么倔,你不腻,我都已经看腻了。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只能被关在这里,做我和夫君的药人!直到死!” 兰清婉似想到了什么,笑得更欢了。 “夫君是玄机公子的唯一弟子,风头无两,他又生得姿容不凡,绝世无双,你可知他当初为什么娶你吗?” 兰清笳不想听,因为她知道,她所听到一切一定不堪至极。 可她不想听,兰清婉偏要说。 她咯咯笑道:“他娶你,当然是因为你的嫁妆啊!原本你早就该给我腾位了,但是,当时穆府的亏空还没补回来,若是太早地除掉你,岂不就没人给夫君赚钱了? 没有钱,夫君拿什么打点官场门路?没有钱,待我嫁进门,岂不就没法享受这荣华富贵了? 现在好了,我坐着你的位置,享用着你赚来的钱,花着你的嫁妆,还喝着你的血,真是好不痛快!” 兰清笳陡然瞪大了眼,浑身都颤抖着,满是难以置信。 兰清婉看着她这副模样,却仍觉不够,她那美丽的脸上尽是如蛇蝎般的笑。 “哦对了,还有你的娘亲,她呀,也是我母亲送她上路的呢。她不死,我母亲怎么当上正室?” 兰清笳只觉得脑子轰地一下就炸开了,心口一阵钻心的痛,她口不能言,嘴里只发出了呜呜的悲鸣,眼泪霎时流了满脸。 “真要说起来,姐姐能有这神奇的际遇成为药人,还要多谢我呢。 当初要不是我把你身边的嬷嬷支开了,姐姐怎么会被拐走?现在,又如何能拥有这般奇特的体质? 你说,你是不是该谢我?” 兰清笳双唇剧烈颤抖着,眸中泪意滂沱滚落,带着怒,盛着恨,更溢满了痛与悲。 六岁那年,她意外走丢,从此,她的人生彻底变了。 她一直以为是意外,却没想到…… 兰清笳以为自己被囚禁的这些年,已经看透了眼前人,却不想,她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虚伪,更加肮脏。 她的一生呵,凭什么要被这样腌臜的人毁掉? 老天,你是不是没开眼? 兰清笳忽而爆起,再次朝兰清婉扑去,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她手脚筋被挑,毫无反抗之力,但她却还有嘴! 她张嘴,狠狠咬在了兰清婉的耳朵上,她耗尽了全力。 伴着兰清婉“啊!”的一声惨叫,她的耳朵被硬生生咬了下来! 她伸手摸去,血淋淋的。 兰清婉疼得尖叫不止,滔天的怒与恨瞬间将她侵蚀。 “啊啊啊!贱人!敢咬我的耳朵,我杀了你!” 她抓起托盘上的刀,朝着兰清笳的心口狠狠一刺。 “噗”地一声,刀子入肉,她不留余力,捅了个对穿。 霎时,鲜血喷涌,兰清笳身子一晃,重重倒了下去。 一阵噬心之痛传来,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珠红透,似充了血,带着入骨的恨,又带着释然的解脱。 兰清婉不是要喝自己的血吗?自己死了,她就再也喝不到了。 她亲手杀了自己,也亲手终结了自己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美梦。 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兰清婉,她要记住这张脸,下辈子,不要忘了,这个人,是她生生世世的仇人…… 这对狗男女,下辈子,她定要夺走他们所拥有的,毁掉他们所珍惜的,再把他们的脊梁骨,一寸寸地敲碎,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万人唾骂,什么叫生不如死…… 第2章:绽放她的芳华 九月秋雨微寒,院中传来雨水哒哒声。 房中光线昏暗,床上躺着的那人缓缓睁开了眼,意识有点混沌。 她眼神幽幽地望着前方案几上那盏青花缠枝香炉,香炉早已熄了香线,只悠悠笼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幽香。 那只香炉,是她母亲的陪嫁之物,她嫁入穆家时便一并带到了婆家,却在一次意外中失手打碎。 还有那一方双面蜀绣屏风,也是母亲留给她的,她原是想一并归入嫁妆当中,嫡母柳氏却因此物占地太大不方便挪动而劝她留了下来。 在她出嫁不到两月,再回来便已不见了这方屏风,柳氏的回答是,保管不慎被鼠虫咬坏了。 她当时很是心疼,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屋中摆设她早已环视了几圈,此刻,她却仍是贪婪地四处环顾,连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 一时之间,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她明明已经死了…… 忽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一道纤瘦的背影从门外进来,她扭头去看,不由得脱口唤道:“百香。” 这个名字唤出,她的喉头不觉微微哽住,眼角也不由得湿润了。 百香听到声音赶忙走了上前,声音稚嫩却满含关切,“小姐,您醒了?您,您怎么哭了啊? 今日老太君六十大寿,可千万不能红着眼睛去,不然又要被二夫人说嘴了。” 二夫人是婶婶周氏,最是嘴碎之人。 百香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脸,兰清笳却有点呆呆的,她止了泪,声音沙哑,“今日是祖母的六十寿辰?”苏丹小说网 百香望着她的眼神一脸担忧,“是呀,小姐,您莫非是梦魇了?怎的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兰清笳双手狠狠地掐入了骨血之中,因为用力,指尖在手心掐出了一片血痕,带着刺骨的疼。 然而,在这刺骨的疼中,她却是笑了,她笑得凄然,笑得苦涩,最后那笑意,不知不觉的却又化成了满脸的泪,流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她有如疯魔了一般,似嗔似怒,又哭又笑。 眸中一时哀恸,转瞬便跃上了阵阵狂喜,那样的狂喜,像踩在云端,又像掉入温泉,熨帖而又舒畅,欢喜而又滚烫,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她回来了,她竟然真的回来了!是老天爷开眼了吗? 百香见她如此,整个人都慌了,“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兰清笳缓缓地收了泪,声音依旧沙哑,却又轻又缓,“我没事,我不会有事。” 她好容易才回来了,怎么会轻易地有事? 兰清笳挺直了背脊,抹掉了脸上的泪,抬高了声音,冷静地道:“给我梳妆吧。” 百香望着自家小姐,满脸担忧和惊疑,但见小姐情绪收敛了,她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手脚麻利地给她梳洗更衣了起来。 百香拿着一身纯白衣裳要给兰清笳穿上,却被兰清笳抬手轻轻制止。 老太君寿辰是个大喜日子,她却穿这么一身素白的衣裳,不吉利。 百香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她脸上却尽是委屈之色。 “小姐,您的衣裳都是素色的。” 兰清笳默然。 上辈子她活得怯懦,骨子里明明也喜欢鲜亮的颜色,却因为害怕众人的瞩目,从来都只捡着素色的衣裳穿,现在,连一件寿辰能穿的衣裳都没有。 百香心中不觉为她抱屈,明明是嫡出的大小姐,却幼时被拐,吃尽了苦头,好容易回了家,却还是只能继续过这苦日子。 对这些不公的待遇,兰清笳心里已经麻木了。 她径直挑了其中一件料子最好的,把衣裳在床上铺陈开。 然后,在百香错愕的目光下,拿着画笔,笔走游龙间,原本素白的纱衣上,已然绽开了一朵俏丽的花儿。 很简洁的笔调,但那朵花儿却仿若活了一般,栩栩如生,原本过于寡淡的衣裳,也骤然大不相同,叫人眼前一亮。 百香惊得瞪大了眼,兰清笳却只是淡淡一笑,笑意中染着微微涩意。 她最擅丹青,天赋极佳,然,在与姐妹们一同上学堂时,她却只敢小心藏拙,表现中庸,不敢有半丝冒尖。 这辈子,她不想再藏了,她要一点点绽放自己身上的芳华。 对敌人最大的报复是什么?那就是打碎她最在乎的一切。 兰清婉不是一直以才女自居吗?她就要让她被比成小丑,让她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全都一片片地碎裂…… 第3章:重见旧人 换上衣裳,梳好发髻,薄施粉黛,兰清笳对着镜中的少女缓缓勾起了唇。 此时的她并不甚美,毕竟身子没长开,过于干瘦。 然而,百香却觉得,自家小姐这一笑之间,粲然若明珠生晕,好看极了。 这一刻,百香越发觉得,小姐身上的气质真的大不相同了,整个人好像比以前更加明朗,更有气势了。 百香从内间抱了一卷东西出来,“小姐,咱们出门吧。” 兰清笳看了一眼她抱着的东西,眸光微顿。 那是她准备的寿礼,是她提前了大半年开始绣的百寿图。 数月前,兰清婉来看她,看到了这幅百寿图。 若不出意外的话,此时这幅百寿图已经被泼上了黑墨,彻底毁了。 前世,她就是因为这么一份寿礼搅了老太君的兴致,被众人口诛笔伐,她爹痛骂她毫无仁孝之心,因此将她禁足了。 兰清笳从百香怀里把东西拿了过去,在百香疑惑的目光中走回了里间。 “等我片刻。” 一盏茶后,兰清笳走了出来,手里依旧抱着一卷东西,重新放回了百香的怀里,“走吧。” 百香不明所以,但也没多想,只抱着那卷东西屁颠颠地跟上了。 老太君喜静,住在最安静的嘉禧居,这里虽僻静,但却并不荒败。 这里的一切装潢都很朴素,但都是上等的好物件,与兰清笳那里的真寒酸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太君身边的方嬷嬷站在二院门口,便是在候着各位要来祝寿送礼的公子小姐们。 远远瞧见兰清笳款款而来,方嬷嬷一时竟觉得有几分不敢认。 明明还是那个人,但却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单单是她通体的那份从容泰然,便已让方嬷嬷觉得意外又陌生。 兰清笳走近,对着方嬷嬷便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方嬷嬷。” 她虽是奴仆,却德高望重,以前还给父亲做过乳母,便是父亲见了她都恭敬非常。 她虽威望颇重,但却从不以此拿乔,依旧保持着身为奴仆的本分,这也是兰清笳敬重她的另一个原因。 方嬷嬷慌忙避开,只受了她半礼,同时心中惊诧更甚。 以前这位大小姐虽礼仪周全,但在自己面前也显得拘谨扭捏,从不曾这般神态,而今看来,当真像换了个人似的。苏丹小说网 方嬷嬷心中诧异,但表面上却是笑得一团和气。 “大小姐,眼下时辰尚早,老太君还未来,劳大小姐先在厅中小候片刻。” 兰清笳微笑颔首便,款步走了进去。 厅中,二叔兰振华一家已经到了。 二房有三男一女,全是二婶周氏所出。 周氏除了嘴碎,另一个值得称道的有点就是能生了。 三个堂弟兰清笳并不熟,最多不过点头之交。 而堂妹兰清荷,因她们一道上学,自然有交集。 只不过,她对这个堂妹也并没有什么好感就是了,因为她完美继承了周氏的嘴碎特质。 兰清笳曾很多次听到她在背后跟丫鬟议论自己,都不是什么客气的话,对于这样的人,兰清笳自然也不想多搭理。 兰清笳神色淡淡的,朝两位长辈行礼问好,便坐了下来,端起茶盏浅尝。 兰清荷很是怔忪了一下,她心中生出了比方嬷嬷更加强烈的念头,一夜之间,兰清笳怎么好像完全变了? 兰清荷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就又传来了动静。 听到那动静,兰清笳握着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瞳孔也骤然猛缩。 那一家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气氛十分融洽。 她的父亲,尚书大人兰振坤,此时不过四十出头,正是最风华正茂的上好时候。 他身上穿着体面,风度翩翩,脸上那开怀的笑意更让整个人尽是儒雅之风。 他身侧那位体态优美,低眉浅笑的妇人,便是她的嫡母柳氏了。 她那举手投足间,便尽是若有还无的风情,恰是男人最喜欢的。 他们身侧是一双儿女,一个是长房长孙兰怀风,另一个,就是她的好妹妹,兰清婉! 看到那道窈窕的倩影,还有那张无懈可击的完美脸庞,兰清笳的心口禁不住一阵发冷,前世,自己就是死在了这个好妹妹的手里。 兰清笳心里冷笑连连,但她所有情绪只一瞬之间便尽数收敛,换上往常惯有的神色,垂眉敛目,呆板僵硬宛若一尊雕像,“父亲,母亲。” 兰清笳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家祥和的气氛,兰振坤脸上的笑意顿敛,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满是不快。 兰清婉看向兰清笳,一眼就看到了她身上的那身衣裳,不觉微怔。 那裙上的花儿栩栩如生,宛若点睛之笔,让那寡淡的衣裙霎时就亮眼了起来,兰清笳整个人,也仿若被缀上了光华,竟有种别样的美。 第4章:寿礼撞了 兰清婉呼吸一滞,一股不快在心尖蔓延。 但她本就惯于做戏,心中再不快,面上也是一派亲亲热热的样子,直接上前就拉住了兰清笳的手,一派天真地问:“姐姐,你这身裙子可真好看,以前我怎么没见你穿过呀?” 兰清笳自然不会说是自己画的,她只满是羞涩赧然,“我特意留到今日祖母寿辰才穿的。” 兰清婉心里闪过微恼,没想到她心眼竟然这么多!竟然偷偷藏了这么一身衣裳。 她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转而又道,“姐姐今日不仅穿得好看,待会儿的寿礼定也会是我们兄弟姐妹中最亮眼的,我可真期待呢!” 兰清笳露出了惶恐又羞涩的神色,兰清婉心中却是连连暗笑,待会儿有得她出丑的时候! 兰清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脸上含笑,只等着看好戏。 兰振坤看到小女儿这般主动亲近大女儿,心中很是宽慰。 他的婉儿,果然是最友爱姐妹的。 只是,婉儿落落大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却总是那么一副怯懦模样,真是让人不喜。 不多时,老太君缓缓而来。 她穿着一身宝蓝织锦褙子,面容威仪,虽已六十,但整个人精神矍铄,可见其身子健朗。 众人皆齐齐起身问安,老太君脸上也染上几分笑意,缓声让大家免礼。 柳氏是个长袖善舞的,她见老太君心情颇好,当即就打了个头阵,笑道:“母亲今日这一身当真精神,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十岁了呢。待会儿宾客们见了,定瞧不出母亲已是六十高寿了!” 兰清婉也笑着应和,两母女把老太君哄得眉开眼笑。 兰振坤见此其乐融融的情形,心中颇为欣慰。 周氏也看着眼红,跟着凑趣了几句,但没抢到头阵,终归不痛不痒,她心里也讪讪的。 最后还是兰振坤控了场,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她们的奉承,转而献上了自己备的贺礼。 兰振坤送的是一个玉珊瑚摆件,那摆件足有七八岁孩童那般高,玉质剔透,足见其价值不菲。 兰振华送的是一串佛珠,那佛珠虽小,但却是楠木佛珠,又是大菩寺开光求来的,其心意和价值也不输于那座玉珊瑚。 其余小辈,佛经、抹额、鞋袜、书画,都有人送,当然,都是自己亲手所作,老太君都一一夸赞,满面笑容,心情甚好。 最后,只剩下兰清笳与兰清婉的寿礼没送了。 兰清婉笑着道:“姐姐的礼物想来是要压轴的,那就先看看我的吧。”苏丹小说网 她一副与兰清婉关系颇好的样子,故意说出这番话来。 她此时把兰清笳抬得越高,待会儿兰清笳寿礼出错,当众出丑所受的屈辱和责难也就会越发多,越发难堪。 她的好妹妹,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兰清婉的寿礼呈于人前,霎时,屋中众人都禁不住微微一怔。 她的寿礼足有数尺长,两个丫鬟一人一头,铺展于人前。 那是一张装裱十分精美的长卷轴,而那卷轴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寿”字,而这整个“寿”字,又是由无数个小小的寿字组成,每个字又都风格迥异,大不相同。 整体看,整个“寿”字风格凛然,气势不凡;细看,每个小字也都可圈可点,很有大家风范。 百香见此,浑身一僵,忍不住伸手按到了自家小姐的肩头上。 自家小姐备的是百寿图,这,这不是跟自家小姐的寿礼撞了吗? 百香心里有些慌,也有些恼,二小姐她明明知道自家小姐要送的贺礼,但事先却半句口风也不露,猝不及防就来这么一手,这让自家小姐的寿礼还怎么拿出来? 兰清笳脸色却很平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以作安抚。 第5章:难道要分个三六九等? 兰清婉看着老太君,脸上尽是甜甜笑意。 “祖母,这是孙女为您求来的,不多不少,恰好六十个寿字。 您不知道,这每个字可都出自不同的大家之手呢。 有行书大家何其州,草书大家蒋熹,还有望山书院的夫子千钰和。 这是左相所题,这是礼部秦大人,工部黄大人……” 兰清婉如数家珍,这六十个寿字,既有出自风雅的法外之人,更多的却是出自朝堂大员之手,甚至几乎涵盖了整个朝堂小半的官员头目。 若要求得一两个人的字简单,但要同时求得这么多人的字,还得让他们亲自写在这事先准备好的这张大寿图上,那就要耗费些心力了。 兰振坤捋着短须,忍不住为兰清婉说好话,“母亲,婉儿在三个月前就开始筹备贺礼,这上面好些字可都是她凭着自己的努力,主动跟那些家的小姐交好才请来的。 只有少部分实在没法子了,才求到儿子头上,可见其用心。” 兰清婉脸上挂着羞涩的笑,略有嗔怪地望了兰振坤一眼,“爹,您说这些做什么,只要祖母喜欢,再怎么样我都愿意。” 兰清笳冷眼旁观,不得不赞叹兰清婉这一步棋子走得好。 她以为老太君准备寿礼的名义向各家求字,一来,对外打出了孝顺的名声; 二来,也是在趁机扩大自己的交际圈,打入一二品大员女眷的交际圈; 三来,在老太君这里还能讨好卖乖,简直是一箭三雕。 只可惜,她却算错了老太君这一环。 老太君脸上也挂着笑,但是,兰清笳却看得出,她并没有这两父女想象中那么开心。 前世,兰清笳看到的都是这份寿礼的用心与难得,更觉自己的百寿图霎时被比了下去。 但今生,她却看得明白,老太君未必就喜欢这份寿礼。 深闺内宅虽是女人的天地,然而实际上,跟朝堂风云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这一份寿礼,俨然能窥探出兰振坤在朝堂中的长袖善舞。 往深处想,有心之人通过这份寿礼,便能给兰振坤扣上个“结党”“钻营”之名。 兰振坤一心往上,野心勃勃,不知收敛锋芒,对此并无察觉,反而十分得意。 然老太君虽对朝堂之事不声不响,不闻不问,却并非耳目栓塞,糊涂度日,相反,她耳聪目明,思想高远,她一见到这份寿礼,心里已生隐忧。 而且,老太君的秉性里是有些清高之人,兰清婉为求来这些字主动与那些小姐们交好,必然需要伏低做小,蓄意讨好,兰清婉以此作为结交的手段,为此沾沾自喜,然老太君却恰恰是不喜的。 只是,他们两父女的喜色表现太盛,今日又是她的好日子,老太君不好拂了面子,败坏兴致,便对兰清婉虚以委蛇地夸了几句。 兰清婉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自然没有察觉到老太君的神色变化,整个人脸上顿时尽是得意之色。 兰清笳微垂下眼睑,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若上辈子,自己的百寿图没有被弄脏,想来,老太君也会很喜欢,甚至比对兰清婉的寿礼更加喜欢的吧。 毕竟,跟兰清婉这专营讨巧的寿礼相比,这是自己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绣出来的,而老太君从来都只喜欢心诚的礼物。 兰清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目光却一扫,落在了垂头敛目的兰清笳身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表面上却笑意莹然。 “我们都抢了先,只剩下姐姐的压轴礼了,姐姐,你别卖关子了,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姐姐特意等到最后,这份礼定能惊艳全场,把我们都比下去。” 百香紧张得手都在抖,兰清笳却是一派泰然。 “妹妹这是什么话,我们送给祖母的寿礼,都是我们的心意,只要我们送了,祖母自然欢喜。 我们都是祖母的儿孙,难道,祖母还会把这些分个三六九等不成?” 兰清婉一愣,显然没想到兰清笳竟然会这么说。 第6章:她不一样了 众人看她的目光都禁不住微微诧异,甚至带上了几分探寻与打量。苏丹小说网 老太君的神色也染上微诧。 以前每次请安,兰清笳都是个闷头不说话的闷葫芦,便是话头转到了她身上,她也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今日,倒是有些不同了。 众人都有些愣怔,兰清笳已然施施然地起身,朝着老太君嫣然一笑,“祖母,孙女给您准备了一份寿礼,寿礼虽轻,但却是孙女的心意,望祖母能喜欢。” 老太君脸上不觉多了几分兴味。 兰清笳转头,命百香把寿礼打开。 兰清婉见此,唇角禁不住勾出了得意的笑。 百香依言把手中东西展开,霎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寿礼打开,四下皆呆,便是兰清婉的神色也微微滞了滞,旋即,心头喜意更甚。 兰清婉用帕子遮了遮,挡住了自己翘起的嘴角,转瞬,她脸上便露出了惊异之色。 “姐姐,你莫不是弄错了?这,怎的是一张白纸呢?” 那百香展开的画卷,压根就不是百寿图,而是一张白纸。 百香的手也禁不住抖了抖,面色霎时变得跟这白纸一般惨白。 莫非是她拿错了?这,这可怎生了得!就算跟二小姐撞了寿礼,那也总好过这张白纸啊! 兰振坤也一下沉了脸,只觉得这个女儿真是成事不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又搅了大家的兴致。 二房的周氏和兰清荷也都掩唇暗暗偷笑,只等着看大房的笑话。 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兰清笳却是神色泰然,“现在看,它的确是一张白纸。不过,待会儿再看,这就是一份寿礼了。” 兰清笳直接看向老太君,“祖母,能否借您的墨宝一用?” 老太君猜出了兰清笳的意图,一时有些惊诧,她还没开口回答,那头,兰清荷就忍不住嗤笑出声。 “大姐姐,你该不会是要当场作画给祖母做寿礼吧?” 兰清笳笑盈盈的,神色十分落落大方,“这有何不可吗?” 兰清荷尽量让自己憋着没露出太过明显的鄙薄之意,“没事没事,大姐姐你继续,我拭目以待。” 显然,兰清荷并不信她,眼底眉梢和那话梢间,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兰清婉也是一脸诧异,一副故作迟疑的模样,“姐姐,难道你之前,都没有提前给祖母准备寿礼吗?” 这话就比兰清荷问的更有水平了,一副故作疑惑的样子,直接给兰清笳头上扣上了不重视祖母寿辰,不提前准备寿礼的罪名,再往大了说,那就是不孝。 兰清笳看着兰清婉,微微扁了扁嘴,神色间就充满了无辜,甚至还带着些许委屈。 “我半年前就开始为祖母绣百寿图做寿礼,三个月前妹妹来看我时不是看到了吗? 妹妹还说我们的寿礼有冲撞,让我另备一份礼呢,妹妹都不记得了吗?” 兰清婉脸上故作的疑惑瞬间龟裂,整张脸霎时僵住。 兰清婉连忙辩解,“姐姐,你怎这般说,我没有啊……” 兰清笳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看着她,最后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妹妹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兰清婉被她那副语气噎住,想要再辩解,兰清笳已经转向老太君,“祖母,孙女虽文墨不精,但这三个月以来日日在房中苦练,已然小有进步,孙女就献丑了!” 她脸上挂着几分羞赧的笑,还带着几分俏皮,说完,还似模似样地朝老太君行了一个江湖侠客的抱拳礼,整个人都仿若鲜活灵动了起来。 老太君心中兴味更浓了几分,面上笑呵呵的,当即命人去备墨宝去了。 墨宝很快就备好了,兰清笳请了四个丫鬟,一人拿着一角,把整张纸完全铺陈开。 旋即,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兰清笳又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白布,竟然直接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众人霎时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莫非,她这是要,蒙眼作画? 兰清婉和兰清荷都心中冷笑,她可真敢啊!就她那三脚猫的画工,还敢这么哗众取宠,简直是自取其辱!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是叫所有人大跌眼镜…… 第7章:富贵耄耋图 只见她蘸起浓墨,竟是一边起舞,一边下笔挥毫。 她的身姿轻盈,裙摆翩然,整个人似流风回雪,顾盼生姿,华彩遍生。 待大家把目光落在那张白纸上,更是悚然一呆。 原本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被一点点填图。 一开始,看着便似杂乱无章的一堆乌墨,可随着笔墨越填越多,那幅画的轮廓也出来了。 盛开的牡丹花下,飞蝶萦绕,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儿作出欲要扑蝶之状。 整幅画笔调简单,并没有过多浓墨重彩的渲染和勾勒,可却形象生动,跃然纸上。 而坐在高处的老太君更能把整幅画的全貌尽收眼底,这整幅画,细看来细节生动有趣,整体上看,赫然便是一个飞扬的“寿”字。 众人都惊呆了,尤其是自以为深知兰清笳丹青水平,一心等着看她笑话的兰清婉和兰清荷,更是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整个人都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兰清笳缓缓解开白布,朝老太君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脆声道:“牡丹花被称为富贵花,猫、蝶,谐音为耄耋。是以,这幅画,可称为‘富贵耄耋图’。 孙女谨以此‘富贵耄耋图’献给祖母,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君眼中是不可抑制的惊诧,旋即,这样的惊诧,又一点点地变成了惊喜,她眼底眉梢都露出笑意,原本脸上的皱纹似都舒展开了。 “好好好!祖母非常喜欢,你有心了。” 老太君连说了三个“好”,满脸都是欢喜之意,显然是比方才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众人回过神来,心里就被铺天盖地的酸气给填满了。 兰清婉手指狠狠掐进了肉里,心里已是恨极,怎么会这样?她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一手好本领? 兰清婉脸上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真没想到,姐姐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好本事。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柳氏心里也生出了警铃大作的危机感,这丫头,之前在自己面前表现得畏畏缩缩的,没想到,竟是在藏拙? 看来,自己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兰振坤的眼神却有些深邃和复杂,方才她蒙着脸起舞作画的模样,让他生出了些许恍惚之感,恍若看到了发妻黎氏…… 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儿怯懦畏缩,上不得台面,但是没想到,有一日,她竟然也会这么大放光彩,兰振坤的心情有些复杂。 二房的周氏和兰清荷都要把牙酸掉了,原本以为兰清笳会丢一个大人,好让大房丢尽颜面。 但没想到,这个压轴之礼,还真成了压轴的重磅之喜,瞧把老太君哄得眉开眼笑的样儿,真真是把他们二房一众人都比下去了。 即便是她们平心而论,亲眼见到了兰清笳的这么一手绝活,也不能说出半句不好来。 兰清荷心里发酸,嘴上便也没忍住,也跟着道:“是啊,大姐姐以往在学堂,可没有这般惊艳表现,原来以前一直都藏着掖着,防着我们姐妹呢。” 兰清笳面上挂着淡淡浅笑,用略带着几分娇嗔的语气道:“我这不也是怕妹妹们一时没忍住,提前跟祖母露了底嘛! 若是提前让祖母知道了,今日又怎能把祖母逗得这般开怀?” 兰清笳的这话,四两拨千斤,轻易就把这两人夹枪带棒的暗示化解了。 兰清荷觉得兰清笳就是在暗指她嘴碎,想要反驳,却被周氏制止了。 没看到老太君正高兴着吗,她这个时候闹,岂不是平白给老太君扫兴? 周氏虽然也嘴碎,但也不傻。 兰清荷不情不愿,但终究是闭了嘴。 周氏这次趁着柳氏还没开口,倒是主动捧了兰清笳好几句,那捧人的话也说得真心实意,又顺带着把老太君也夸赞了一番,一时之间,屋内气氛更是融洽。 只兰清婉用力搅着自己手中的帕子,眼底尽是不甘与恨意。 她觉得兰清笳有些不同了,超出了她的掌控,可恨的是,她之前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 兰清笳看着老太君笑开的脸,心中不觉也一片触动。 第8章:抢先拜他为师 上辈子,在这家中,对她最是关怀的,那是祖母了。 只可惜,她上辈子太怯懦了,又被兰清婉蓄意劝说挑拨,让她觉得祖母不喜自己,轻易不敢往祖母跟前凑,让祖母对她也渐渐冷淡下来。 后来,她临出嫁前,也是祖母告诉她,她母亲生前留了一笔嫁妆,由柳氏在打理。 当时自己不敢向柳氏讨要,也是祖母开口施压,柳氏才吐了出来。 她不相信柳氏真的全都交了出来,她必然从中贪墨了,自己上辈子不敢去争,这辈子,她可不会再这么良善,该属于她的,她就要原原本本地讨回来,一分都不会少要! 兰清笳的失神不过片刻,很快她就调整好心绪。苏丹小说网 在大家一起凑趣儿的时候,她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当锯嘴葫芦,甚至也主动开口搭话,逗得老太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兰清笳见老太君心情颇好,便趁势开口,“祖母,今日是您的好日子,孙女在这儿舔脸跟您讨个恩典,您不会不答应吧?” 兰清笳眨巴眨巴眼望着老太君,神情乖巧中又带着一丝狡黠,还有恰到好处的讨好。 这般态度,俨然就是一个趁机耍赖,向祖母讨条件的小孙女,满是娇憨慧黠,不知不觉间便拉近了两祖孙的关系。 果然,她的这话说出来,老太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面含兴味,“你个妮子,我就知道,你这般讨好我,定是不简单。说吧,想从我这儿骗走什么?” 兰清笳嘿嘿一笑,“祖母您这儿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孙女可不敢要。 孙女听说咱们燕京城外有个别庄,名唤玲珑阁,那处不仅风景秀丽,叫人流连忘返。 阁中设有五道关卡,引得燕京不少公子小姐们都跃跃欲试前去闯关。 若能通关者,能从玲珑阁阁主那里得到一份大礼。 便是未能通关,也能在庄园四处游玩一番,也不枉走一遭。 孙女听说过下月花朝节,弟弟妹妹们都要去这玲珑阁体验玩乐一番。 孙女虽知自己才疏学浅,没那通关之才,但却还是想去见识见识,这才特意向祖母讨这个恩典,还请祖母恩允!” 兰清笳的话,倒是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玲珑阁是燕京城的一个标志性的地方,其内设有五道关卡。 或是奇门遁甲,或谜语诗词,或是君子六艺,其关卡随心而变,设置玲珑精巧,千奇百怪,难度颇高。 迄今为止,未有一人顺利通关,便是历届的状元郎,能闯过第五关者也是寥寥少数。 正因为难,所以它是全燕京城读书人、贵族子弟趋之若鹜的地方。 那里的主人有个雅号:玄机公子。 但这位玄机公子作派神秘,年岁不详,出身不详,样貌不详,啥啥都不详。 然京中上下却无人不赞他才思过人,世无其二,便是不可一世的贵胄子弟都敬他三分。 而玲珑阁也并非什么人都能去的,首先一条,就得有钱。 要进去闯关,一个人头就得先交一百两。 一百两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可是一笔大数目,所以,那个地方,也只有勋贵之家能去。 这次他们要去玲珑阁的提议,是兰清婉提出的。 因为她对自己的才学很有自信,她不敢说自己能比状元郎更厉害能顺利通关,但闯过五关当没问题。 若她当真闯过五关,她必将才名远扬! 她对兰振坤提出要求,兰振坤素来宠她,最后索性让柳氏从中馈上拨了这么一笔钱,给大房二房每个孩子都拨了一百两人头费,让他们去开开眼。 然而,这几个孩子里,并不包括兰清笳。 因为所有人都默认了,兰清笳无才无德,搞不好,只第一关就要被挡在门外了,委实丢人。 既如此,又何必白花那一百两让她去丢人呢? 前世,兰清笳根本不敢去,因为她也担心自己会成为丢人的那一个。 但是今生,玲珑阁她非去不可。 前世,穆继和便是玄机公子唯一的弟子,这个特殊的身份给穆继和带来了很多便利,京中人人都对他客气三分。 不可否认,穆继和的确有些才学,但他一个家境单薄毫无根基的寒门学子,若没有玄机公子弟子这个身份的助力,他要在短短几年里扶摇直上,绝对不可能。 玄机公子既是穆继和最大的助力,如若她抢先一步拜了玄机公子为师,将他截胡,釜底抽薪,岂不快哉妙哉? 第9章: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她做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得拥有前往玲珑阁的机会。 这个要求,就是她今日这般苦心讨好老太君的最大目的。 老太君显然也没想到她的要求会是这个。 她之前也听柳氏提起过这一茬,知道两房的孩子都要去玲珑阁,那银子还是从公中走的账。 老太君也不是古板吝啬之人,孩子们想去长一长见识也是应该的。 但现在,听兰清笳的意思是,这孩子根本没有资格去玲珑阁? 老太君的眼神霎时沉了下去,锐利地扫向柳氏,沉声,“柳氏,你之前不是说从公中走账让两房的孩子一起去玲珑阁吗? 怎么,难道笳儿不是两房的孩子?她没有这资格去玲珑阁,还需特意找了机会到我这里讨恩典?” 柳氏听完兰清笳的话,心里当时就咯噔了一下,但她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君就先兴师问罪了。 柳氏定了定神,连忙起身,脸上挂上得体的笑。 “母亲,您别误会,这绝对是没有的事,笳儿是我们长房的嫡长女,她如何会没有资格? 她的那份银子,儿媳早已经准备好了,那日她自然也是能一道去的,想来是这孩子一时想岔了,以为自己不能去呢。” 兰清笳略带着几分委屈地望着柳氏,又看向兰清婉,语气弱了几分,那可怜之意却更明显了。 “可是,是妹妹说,让我不要去了,反正我去了,也是浪费银子。” 兰清婉霎时面色一白,她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第一次忘了维持自己素来维系的温婉好妹妹人设,直接吼了回去,“你胡说,我没有!” 兰清笳身子瑟缩了一下,嘴唇微抿,没有跟她辩驳,反而声音更小了几分,像个小可怜虫。 “妹妹说没有,那,那就没有吧……” 又是这话!方才寿礼的那件事,她也是这么一副受气包小可怜的样子。 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这样委曲求全的话,简直比直接跟兰清婉正面刚还要有杀伤力,毕竟,她屈服了,她没争辩,这样的态度,更是让人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兰清婉有种被人扼住了喉咙的感觉,心里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被堵在了喉咙,上下不去,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顶! 兰清婉委屈巴巴地望向了老太君,“祖母,我真的没有那么说过……” 老太君淡淡瞥她一眼,语气也很平淡,“既如此,那笳儿就一道去吧,姐妹间,应彼此扶持,互相照应。” 兰清笳立马欢喜了,笑得两眼弯弯,“谢谢祖母。” 老太君看向兰清笳,原本绷着的神色终于又缓和了几分。 兰清婉觉得老太君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了,这样的不同全都因为兰清笳,她不觉暗暗握紧了拳头,心里恨极。 兰清笳坐回自己座位上,因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兰清笳心情颇好。 尤其是看到兰清婉一脸菜色的模样,兰清笳的心情又更好了几分。 兰清婉现在终究年纪小,还没有日后的城府与心计,哪怕她极力掩饰,也难掩脸上那抹愤恨,再也装不出以往的好妹妹模样。 兰清笳想,这才哪到哪儿呢,她这会儿已经气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家人的寿礼都送上,时辰也不早了,宾客渐渐上门,大家便没有继续在老太君这里多待,都往前院接待宾客。 兰清婉终于找到机会,走到兰清笳面前,面含怒意,“姐姐,我没想到你方才会那样说……” 兰清笳立马摆出了一副更加可怜的样子,“妹妹,我,我说错话了…… 我,我给你道歉,妹妹,对不起,我不该把那些话在祖母面前拆穿,我应该替你保密,对不起……” 兰清笳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一众还没来得及完全离开的人听到。 兰清笳不仅嘴上道歉,还利落地加上了行动,连连朝兰清婉作揖,一副做小伏低赔礼的样子。 兰清婉心中憋气,但却还没气晕,她若是真的让兰清笳当众给她作揖道歉,那还了得?岂不是更让人觉得自己在欺负她? 她赶忙伸手去扶兰清笳,兰清笳被她扶起的瞬间,身子不自觉朝她倾了过去,她凑到了兰清婉的耳边,飞快的,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苏丹小说网 “我方才就是故意的,故意压你一头,故意揭你的短,故意装可怜,你真以为我斗不过你吗?蠢——货——” 第10章:耳光 她说完,身子飞快退离,眼神无辜又怯怯,只是,眼底深处,却有一抹挑衅的狡黠。 兰清婉懵了,兰清笳的那些话在脑中回转,待她回过味儿来,她的脸霎时涨得通红,一股熊熊怒火噌地往上蹿,一下就吞噬了她的理智。 “你个贱人!” 兰清婉扬起手就朝兰清笳打去。 “啪”地一声,那个耳光打得十分响亮,兰清笳甚至还特意把脸往前凑了凑,让那力道更重了几分。 霎时,她的脸上就落下了清晰的巴掌印。 兰清婉气得胸脯一阵阵上下起伏,脸上是尚未褪去的愤怒和怨毒。 蠢货?她竟然敢骂自己是蠢货?! 这一瞬,所有人都在看她,兰振坤与二房众人都惊呆了,柳氏则是面色一僵,心中暗道不好。 柳氏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补救措施,老太君一声低呵就传了来,“婉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太君的声音太过威严,太过震怒,一下把兰清婉从失控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上霎时一白,眼中满是错愕。 她急急看向老太君,就对上了她那锐利又发沉的目光,兰清婉不觉身子一抖。 她终究年纪小,此时不禁慌了神,急急解释,“祖母,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她方才骂我是蠢货,是她先出言不逊,我一时激愤才,才会动手的!” 而此时的兰清笳,捂着红肿的脸站在一旁,眼中盛满了惊恐,仿若受惊的小鹿一般,难以置信地望着兰清婉。 旋即,她的眼眶中满满盈满了晶莹的泪花,水汪汪的,但她却没让它们往下掉,就这么汪在了眼眶里,模样委屈又可怜。 她哑声开口,“祖母,孙女没有……孙女是,是在向妹妹道歉,方才,是孙女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妹妹有些生气……” 兰清笳这番话可谓四两拨千斤,一下就让人觉得,是兰清婉因为方才的事记恨于她,这才大打出手,兰清婉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苏丹小说网 她脸都涨红了,她也哭了,眼泪簌簌地流,拼命摇头,“我没有,祖母,我真的没有,是她,是她方才骂我是蠢货,是她先骂的我,祖母,您要相信我啊!” 兰清婉哭得很伤心,眼中尽是慌乱。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她之前经营的所有好形象,全都毁于一旦了。 她心里很慌,越是慌,她眼泪就流得越发汹涌。 反观兰清笳,她咬着唇,半张脸都是肿的,眼眶里尽是晶莹泪花,却被她用力地往回憋,倔强地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模样,简直叫人心疼到了骨子里。 老太君年纪虽大,却还没到耳聋眼瞎心盲的地步! 老太君把手中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砰砰巨响,怒道:“你真当我老太婆眼瞎了耳聋了吗!” 兰清婉从未见过老太君发火,更没想过,她的怒火会是冲着自己,一时不觉呆住了。 柳氏见此,当即心一横,快步上前,扬起手,朝着兰清婉的脸就是一记耳刮子。 “啪”的一声,比方才更加脆,更加响,兰清婉的脸,迅速地肿了起来,甚至比兰清笳的肿得更加严重。 兰清婉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甚至连哭都忘了。 柳氏强压心中心疼,对着兰清婉就是一顿破口大骂,“你个没心肝的! 我平日里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就是这么对自己姐妹的?还敢狡辩!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兰清婉讷讷出声,“娘亲,我没有……” 柳氏拼命地冲她使眼色,嘴里一副万分气恼,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在狡辩,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快给我道歉!” 兰清婉哪怕已经知道柳氏并非有意打她,只不过是为了在老太君跟前做戏,把这一茬圆过去。 可是,兰清婉还是觉得满腹不甘,满腹委屈。 明明,这件事就不是她的错,明明是兰清笳那个贱人的错!这一切都是她设的局,凭什么要让她来承担这一切后果? 第11章:还不快道歉 周氏趁机在旁边煽风点火,“我以前都只道婉姐儿最是知书达理,乖巧懂事,没想到,脾气竟是这般火爆,一言不合就对姐姐动手,还骂自家姐姐是贱人,这可真是…… 姐妹间的,就算有再大的火气,那也不能动手啊,更何况,今天还是母亲的好日子呢。” 柳氏闻言,面色不觉又是一变,她狠狠心,又给了兰清婉一巴掌。 “你今天是魔怔了不成?竟做出这等糊涂事来!我真是白养了你了!” 兰清婉泪珠滚滚,袖中的手狠狠攥着,指甲掐进了肉里,一阵刺骨的疼。 柳氏又怒骂,“还不快道歉!” 兰清婉好委屈,好不甘,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抵不过心中熊熊的愤怒。 她低下了头,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姐姐,我错了,对不起!” 柳氏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松了一口气。 幸而她没有继续犟着,不然,事情只会更加不好收场。 柳氏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对着老太君说着打圆场的话,“母亲,婉儿她年纪小,平日里也最是懂事的,今日想来是一时魔怔了,她已经给笳儿道歉了,母亲您也消消气。待回去了,儿媳一定好好教育她!” 老太君眼神依旧冷冷的,再没了方才的开怀。 兰振坤心中原本对兰清婉有些失望,毕竟是她先动的手,无缘无故就打了人。 但是看到柳氏朝她脸上招呼的两下,看到她脸上霎时肿成馒头的样子,心中不觉又是一阵心疼。 他也上前说话,“母亲,那都是她们姐妹间的小摩擦,小玩闹,既然婉儿已经受了教训,又道了歉,那就算了吧。今日是您的好日子,可别因为这点小事扫了兴。”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垂着眼睑,听着这番话,心中微微冷笑。 自己方才被打,没见他出来说半个宽慰的话,现在,兰清婉被打了,他就心疼了?果然,人的心都是偏的。 老太君的声音传来,“笳儿,你是受了委屈的人,这件事,你来说吧。” 兰清笳心头微微一暖。 幸而,在这府里,还有那么一个人是念着她的。 凡事都有个度,她今日做的这一切,已然够了。 她若是再继续往下闹,只会让大家都不愉快。 她朝老太君露出了一抹得体懂事的笑,“祖母,想来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她既已经向我道歉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老太君听到她的话,脸上不觉露出满意之色,同时,也掺杂着丝丝心疼。 “你是个好孩子……你既受了伤,就先回院子里歇着吧,我待会儿派人给你送些玉肌膏过去,你好生擦着,莫要大意。” 玉肌膏对于她这样的外伤最为有效,不仅能止疼化瘀,还能修复伤痕,用过之后,脸上什么疤痕都能尽数消除。 如此神药,自然十分珍贵,兰清笳没想到,自己重生一次,竟然有机会用到这样的好药,一时之间,眼中又是一热。 而兰清婉听到这些,眼中已是一片阴鸷,指甲更加用力地掐着自己,一阵阵生疼。 兰清笳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带着脸上红肿的伤,同时,也带着一身的轻快,满兜的胜果。 很快,方嬷嬷就亲自给她把玉肌膏送了来,从来没有受到这般待遇的百香恨不得千恩万谢。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百香来说都太过玄幻了,她觉得自家小姐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又敬又畏。 但所有的情绪,在看到小姐脸上刺目的红肿以后,又全都变成了心疼。 “二小姐真是太坏了,故意跟小姐的寿礼冲撞不说,还动手打人!亏我以前还觉得她是个好人!” 百香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一边小心地给兰清笳上药。 兰清笳的唇角轻翘,露出一抹讥诮弧度。 “现在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也不迟。以后你多长点心,莫要轻易被人骗了。” 百香闻言连连点头,“不过小姐,今天你可真厉害,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呢!” 百香两眼都放着热烈的光,显然被自家小姐今日所为惊艳到了。 兰清笳被她这副样子取悦了,心情疏朗明快了几分,“别大惊小怪,以后保管让你更加大开眼界。” 第12章:老天爷给她的恩赐 兰清笳这边心情愉悦,兰清婉那头,却是另外一番天地。 她一回到院子里就怒得砸了一整套青花茶具,又泄愤地对院子里的丫鬟一番踢打,然后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捂着被子呜呜地哭。 她平生都没有出过那么大的丑,丢过那么大的脸! 这一切,全都是拜兰清笳那个贱人所赐! 兰清婉呜呜地哭了半天,待柳氏终于忙完了前头寿宴的事,急急忙忙赶来她院中时,兰清婉已经哭得两眼红肿,脸上那两个巴掌印更加红肿。 柳氏见了,真真是心疼到了骨子里。 “婉儿,怎么不上药啊,啊?你们这些贱蹄子,就是这么伺候小姐的?还不快把药拿来!” 兰清婉见了柳氏,一下扑到了她怀里,那眼泪更是如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哗啦啦流个不停。 “娘!女儿委屈,女儿不要活了!” 柳氏想到女儿今日委屈,想到这一切的源头,眸中顿时满是幽冷的光。 “浑说什么胡话!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贱丫头,今日是我们掉以轻心才让她得逞一次,日后哪里还有这等便宜事?真当你娘我是吃素的不成?” 兰清婉这才稍稍收了泪,眼中燃起希冀,“娘,您有什么法子整治她?” 柳氏从丫鬟手里接过了药膏,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幽幽开口:“现在老太君已经注意到她了,我自然不能用明面上的手段。 但这内宅都是我在掌管,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只要派个人到她身边,暗里悄悄使些手段就能把他整治得服服帖帖,你且等着瞧吧!” 兰清婉听了,眼中骤然蒙上了一层幽幽的冷光。 兰清笳,敢算计她,那就走着瞧好了! 因上次之事,兰清笳和兰清婉都负了伤,她们的学堂便也暂时停课了。 至于请安,老太君不喜热闹,不需天天去,只需每月两次即可。 柳氏那里,她直接就免了兰清笳的请安,想来是也不想看到这位碍眼的继女吧。 如此,对兰清笳来说更中了下怀,所以,这段时间她便能在自己的小院里安心养伤。苏丹小说网 玉肌膏的功效委实了得,不过两天,兰清笳脸上就明显消肿了。 只要再擦上几天,想必就能痊愈。 她一边养伤,一边梳理着自己脑中的记忆。 她撸起袖子,看着自己瘦弱却光洁一片的皓腕。 曾经,这里被划了无数道伤痕,现在想想,那股疼痛似依旧萦绕不去。 兰清婉说她是药人,她的血能解毒养颜,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兰清笳决定试一试。 她吩咐百香去找一些鼠药来,又给她弄来了两尾金鱼。 她把鼠药洒进水中,金鱼吃了,很快便有了翻肚的趋势。 她划开手指,往水里挤出几滴血,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它们。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翻肚的金鱼竟然又活了过来! 兰清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为了进一步验证,兰清笳让百香偷偷地去把能买到的各种毒药都买了试了一遍,那两条金鱼依旧坚强地活着。 甚至,她还把迷药泻药用到自己身上试了试,果然没有半点作用。 兰清笳的眼中蹦出了一阵灼亮的光。 她的体质果然异于常人!这算不算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恩赏? 只是,这辈子,她须得好好掩藏自己的体质,万不能让旁人知晓,不然的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暗地里不知会有多少双贪婪的眼睛盯着她呢。 撇开了此事,当下她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玲珑阁之行。 这一行,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13章:出府 玄机公子行事神秘,即便穆继和这个弟子也未曾见过他的真容。 他对穆继和的教导方式也很简单粗暴,直接给他书让他研读,下次来时,他若有不解之处再予以指点。 可穆继和却并非真的想要他教自己什么,他需要的只是“玄机公子唯一弟子”的头衔罢了。 玄机公子给他的那些书门类杂乱,奇门遁甲、五行八卦、铁板神数,甚至还有工学技艺,穆继和醉心官场权术,对这些全无兴趣,自然从未走心的研读过。 一次无意的机会,兰清笳在他书房看到那些书,一时看入了迷被他撞破。 她以为会被责罚,但没想到,他非但未苛责,还督促她专心研读,时不时就要听她细细讲解。 当时兰清笳颇为感动,她觉得跟他达到了灵魂上思想的契合。 后来她才知道,他之所以让自己仔细研读并跟他细细讲解,不过是为了应付玄机公子的问答罢了。 每次玄机公子来考教他所学,他便把她所讲的见解化为己用,以此应付他的考教。 每次玄机公子留下了什么问题,穆继和也都是转述她,让她思索答案。 所以,实际上,玄机公子的真正弟子,与其说是穆继和,还不如说是她兰清笳。 那些知识像是骨血一般,深深印刻在她的脑中,稍稍一回想,便如泉涌一般涌现。 这,也算是老天爷给她的另外一个恩赐吧。 玲珑阁的机关若是出自玄机公子之手,她未必就没有机会通关。 但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需做更周全的准备。 她想到什么,决定出府一趟。 她是未嫁的姑娘,出门都得同主母请示。 柳氏看到兰清笳,神情莫测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缓缓笑了。苏丹小说网 “笳姐儿难得想出去走一走,那便去吧,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兰清笳柔柔笑着应了,领着百香施施然地走了,柳氏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一片晦暗不明。 她转头吩咐心腹江嬷嬷,“你找些可靠的人,帮我办件事……” 若是以往,柳氏绝对不会把兰清笳放在眼里,但现在她却觉得,这小贱人已经有些超出她的掌控了,她必须要做些什么,给这小贱人一点教训才行。 兰清笳坐上马车出了府,一路上,耳边皆是叫卖喧嚣之声,好不热闹。 她微微掀起一方帘子往外瞧,眉目舒展,面含浅笑。 这个世界多美啊,上辈子的她都不曾好好领略过,真是可惜了。 百香也难得有机会出府,小脸上也满是兴奋之色。 “小姐,我们去哪儿啊?” “万卷楼。” 万卷楼是京城最大的书斋,她想去找几本书,好生复习一番当年曾经钻研过的知识。 她们在街头下了马车,步行至万卷楼前,便见整个阁楼巍峨华丽,恢弘气派,十分有格调。 走进去,书籍琳琅满目,墨香扑鼻,整个书屋都有种神圣之感,让每个进去的人都不觉放轻了声调,生怕唐突了旁人。 这里有别于他处的是,二三楼还设有供客人阅览的雅座,或租或买,皆可在此静读。 雅座设计精巧,以屏风相隔,加上此地自有一股圣洁之感,所以,即便是男女相邻,也丝毫生不出亵渎之意,只觉得疏松平常。 有钱人觉得在这里读书雅致,是以常来。 而那些买不起书的寒门学子更是每日都来,如此,便能节省下很多买书钱。 兰清笳挑好了自己的书,又凭着记忆找出百香上辈子很喜欢看的话本子。 百香只粗识一些字,这话本子的画工细腻,她能看得懂,百香翻了翻,果然很高兴。 兰清笳熟门熟路地上楼,打算寻个空位,却发现已经位满了。 她只能上了三楼,一路寻去依旧没找到空位,正在她觉得怕是找不到位置时,百香突然高兴地低声道:“小姐,里面的位置是空的。” 第14章:真正厉害的是玄机公子 兰清笳看去,果然看到一处空位,那是最靠里的一个位置,正对着窗,比他处都要宽敞明亮。 兰清笳笑了,当即就和百香坐了下来。 她急于巩固以前的知识,找回记忆,百香也急切地想要看话本子,于是主仆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一时只闻纸张翻页的声音。 两主仆看的认真,百香没多会儿就看得眉开眼笑了,兰清笳却是时而蹙眉,时而舒展,时而苦思冥想。 桌上放着一套笔墨纸砚,她最后索性一边看一边写,下笔飞快。 她们都没注意到,一道高大的人影默然站定,半晌都没动。 身后的侍从低声开口,“公子,要不要属下把她们请走。” 那男人穿着一身月白长袍,墨发高束,薄唇秀目,面若冠玉,浑身上下贵气非常。 他看了片刻,收回目光,“不用。” 恰逢隔壁的一书生起身离开,那侍从眼尖,飞快上前把那处整理擦拭了一番,“公子,不若暂且将就此处。” 男人微微颔首,径直走了过去,掀袍坐下,翻开书,静静地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百香率先看完了这话本子,她抬眼一看,就见自家小姐在纸上鬼画符,不知在画些什么。 百香不禁低声问,“小姐,您画的这是什么呀?” 兰清笳手上动作不停,口中答道:“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百香更糊涂了,“您画这些做什么呀?” 兰清笳淡淡一笑,“自是为了花朝节那日,玲珑阁的闯关。” 百香依旧满脸不解,兰清笳便跟她解释,“玲珑阁的阁主玄机公子心思奇巧,所设关卡不仅有诗词歌赋,更可能有奇门八卦。 若非如此,这么多年又岂会无人能闯过?我这次既然要去试一试,自然要提前做些准备,这样才不枉花那一百两银子。” 百香听得目瞪口呆,看着兰清笳的眼神更充满了敬畏。 “小姐你好厉害。” 兰清笳笑,“我有什么可厉害的,真正厉害的是玄机公子。若这些奇巧的关卡乃是他一人说想,可见他是何等机敏睿智,远超我等常人。 即便这些关卡并非出自他手,乃是他手下的能人异士所为,但能招揽到这么多人为他所用,更说明他有极其过人之处,也不知道此生有没有荣幸见到他本尊。” 百香听得更是赞叹连连,兰清笳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垂头继续苦读了起来。 而与她们仅一屏风之隔的隔壁,男人的耳朵却禁不住微微动了动,面上却依旧一片淡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侍从乔远却禁不住眼珠子微转,悄悄觑着自家主子——那位本尊可不就坐在你们隔壁吗? 正这时,一个雪白的团子从窗户上飞扑了进来,吓得兰清笳手中毛笔抖了一下。 “喵——” 白团子歪头看着兰清笳,发出一声长长的叫声。 兰清笳看清了它的模样,白绒绒,像是一个白雪团似的,十分玉雪可爱,简直要萌化了。 她方才的惊吓顿时一扫而空,只余满腔的欣喜。 “好可爱啊。” 兰清笳伸手想要抱它,它一脸警惕地瞪着她,伸出爪子就要挠她,示威般地又喊了一声,“喵——” 百香忙道:“小姐小心,可别被它抓了。” 兰清笳却很眼尖,一下看到了它爪子上的血迹,不觉满是心疼,“它受伤了。” 兰清笳放软了声音,缓缓伸手,“猫咪乖,我给你看看伤口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的。” 它依旧戒备地望着她,兰清笳为哄它放下戒心,便学着它的声音,“喵”了一声,它歪着脑袋望着她,也跟着“喵”了一声。 于是,她一声,它一声,你来我往,倒像是在融洽的对话似的。 第15章:捡了只猫 慢慢的,兰清笳的手终于轻轻抚上了它的背,这一次它没有再反抗,兰清笳欣喜,又抚了它好几下,感到它身子的放松,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它的前爪看了起来。 “看样子像是被碎片割伤的,幸好不严重。” 兰清笳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地裹在了上面,给它止了血,然后顺势把它抱了起来,一只手托着,一只手规律地轻抚着。苏丹小说网 它一开始还要挣扎,但她的身上又香又软,她轻抚的每一下更让它舒服得眯起了眼,它以往高冷的猫设就这么崩塌了,软骨头似的窝着不动了。 百香不觉问,“我们该把它怎么办呀?” 兰清笳看它这么乖巧,俨然已经爱不释手了。 兰清笳问,“你的家在哪里?” 猫咪:“喵——” 兰清笳:“你是不是走丢了?” 猫咪:“喵——” 兰清笳:“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猫咪:“喵喵——” 兰清笳高兴地看向百香,“你听,它答应了。” 猫咪:“喵喵喵喵——”本喵没有! 百香也有点无语,自家小姐怎么又开始冒傻气了? 但难得见小姐开心成这样,百香自然也跟着高兴。 兰清笳当下连书也不看了,抱着那雪团子就离开了。 雪团子被抱走时,身体诚实地享受着这不一样的温柔抚摸,嘴里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喵喵喵地叫个不停,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兰清笳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看书,脚步不觉更快,很快就消失在了三楼的拐角处。 而这时,坐在她们隔壁的男人,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落在拐角处。 侍从乔远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把雪团要回来?” 男人神色依旧淡淡的,又是那两个字,“不用。” 养不熟的小东西。 话虽如此,乔远还是动了心思,要查清楚那位小姐是谁家的,不能让雪团就这么被人捡去了。 兰清笳付了银子,抱着雪团就这么走出了万卷楼,因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雪团身上,根本没注意,万卷楼的掌柜看着她怀中的雪团时那副见了鬼似的神情。 这不是他们主子的猫吗?不是说主子宝贝它跟眼珠子似的吗? 不是说这猫跟主子一样高冷轻易不让除了主子以外的人抱吗? 为什么现在这宝贝猫会被一个陌生姑娘抱走了? 两人一猫上了马车,兰清笳忽的想到什么,“这小家伙看着这般娇气,也不知道吃食挑不挑,若它吃不惯米饭怎么办?” 想了想,她吩咐,“百香,你去买些猫食,挑最好的买。” 百香一脸郁卒表情,深觉自己被一只猫比下去了,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去了。 兰清笳低头专心逗弄怀中猫儿,忽的鼻尖嗅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她心头微微一凛。 还没来得及细品,怀中的猫也异常狂躁地喵喵了几声,然后那声音便渐弱,它双目紧阖,睡了过去。 兰清笳眼眸陡然一深,车夫张大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小姐?” 兰清笳顺势阖上了眼,歪倒下去,佯作昏迷的模样,只是手中却握上了一根尖利的簪子。 张大掀开一角往里看了一眼,旋即,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笑。 他没有再等百香,直接驱着马车离开,驶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交谈声,一道略有些刻薄尖利的女声传来,“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不来了。” 张大道:“她在那劳什子书楼待了老半晌,这才刚出来。 废话少说,快把她弄走,我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车帘子被掀开,看到里面情形,“怎么只有一个?” “那丫鬟去买东西去了,我怕出纰漏就没等她,那只是个小丫头,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那女人甩下车帘,略显嫌弃,“这身材也忒干瘪了,半点都比不上我们花满楼的姑娘。 若不是你们给的银子足够丰厚,这样的货色我可不会要,平白坏了我们花满楼的招牌。” 花满楼,乃是这燕京城的秦楼楚馆之首! 兰清笳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冷意,好个歹毒的柳氏,竟要这般置她于死地! 若真进了花满楼,她岂能全身而退? 第16章:编好说辞了吗? 素手一掀,车帘子被突兀地掀开。 车中的女人神色清明,眸光清凌凌,声音冷幽幽,“你们是在说我吗?” 春娘和张大都呆住了,神情一瞬间满是错愕。 张大的脸色更是霎时变得一片惨白,额上已有冷汗渗出。 春娘一脸质问地望着张大,低声喝问,“你不是下了药吗?怎么还没迷晕?” 张大更是一脸惊疑与懵逼,这,他也不知道啊。 兰清笳的目光锐利,冷冷地扫在张大的身上,“编好说辞了吗?” 听了这话,张大更尴尬了。 尴尬过后,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从他收下大夫人的银子起,他就是大夫人的人,大小姐怎么可能斗得过大夫人?既然她已经识破了,那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好了! 总之,这件事到了现在,已经没了半点回旋余地了! 他面色一阵阴沉,“大小姐,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春娘,你的人呢?直接上!”苏丹小说网 春娘冷笑一声,朝身后人招手,“上!” 兰清笳心下一凛,“你们敢!” 春娘皮笑肉不笑,“姑娘,我也是拿钱办事,你可别怪我。” 说着,她身后的几个壮汉便一齐而上,兰清笳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就敢这么大胆。 两世为人,她都没学过武,但她却对人的穴位分布了然于心,知道攻击哪里会让人身体发麻,攻击哪里会让人全身无力。 她挥着手中簪子,灵巧又迅速地往壮汉的穴位上扎。 “哎哟……” 一个壮汉抱着手痛呼,脸都痛白了。 “噗通……” 一个壮汉屈着腿倒了下去,满脸痛苦。 兰清笳一手抱着猫,一手转着手中簪子,眸色清冷,那姿态,宛若一个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 “还有谁想上来试试?” 她的神色太过泰然自若,再加上前面两人的败绩,后面的人都被震住了。 张大更是变了脸色,他们大小姐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一身功夫了? 春娘气急败坏,“你们都是吃素的吗?竟连一个弱女子都制服不住!快上啊!” 兰清笳深知自己不能跟他们正面交锋,不然肯定会露馅儿,她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在几名壮汉要再上前时,她俏脸一冷,沉呵一声,“这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不想要小命的人尽管来!” 她这一声厉呵果然把人呵住了,大家满脸踟蹰,都不敢动了,双方一时僵持。 兰清笳手心都是冷汗,背脊也挺得笔直,不敢露出半分怯意,不然,她就完了。 张大面色难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得罪了大小姐,如果还没把事情办好,在大夫人那里也讨不到好。 他撸起袖子,自己就要冲上去。 兰清笳神色一凛,眸色陡然发沉。 她怀中的猫醒了,它伸起脑袋,似药效还没过,格外软绵地叫了一声,“喵——” 春娘目光落在那只猫上,瞳孔一缩,后背当即冒出冷汗。 “等等!” 张大本就有些发怵,原本一鼓作气要朝兰清笳冲去,但半道被这么一呵,那刚刚聚起的勇气一下就泄掉了,当场就停了下来。 春娘目光发紧,死死盯着她怀里的猫,颤着声音开口,“那,那个……雪团,怎么会在你那里?” 兰清笳敏锐地察觉到春娘陡变的神色,她心思几番转折,心中一下就生出了一个猜测。 这只叫雪团的猫来历不凡,而它,也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救命猫。 兰清笳素手轻抚着猫儿柔软的毛发,唇角轻勾,脸上露出了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 “你觉得呢?” 第17章:扯的一张好虎皮 雪团在兰清笳怀中格外乖巧,琉璃色的眼眸半眯着,似乎很享受她的抚摸。 兰清笳似是而非的回答越发让春娘神色变幻,心下惶惶。 兰清笳不动声色地添了一把柴,“若没有它主子的首肯,我能把它带走?” 这个暗示别有意味,在有心人耳里听来,这就是在说她和雪团的主人关系匪浅。 若不认识雪团的主人,这个暗示自然毫无作用,但显然,春娘认识雪团的主人,并且对他颇为忌惮。 春娘额上渗出点点冷汗,那张抹了厚厚脂粉的脸皮都泛起了异色,她只能不停用帕子揩脸,一副热极了的样子。 “你和那位,是,是什么关系?” 兰清笳面色淡淡,“这也是你能打听的?” 她话风一转,面色陡厉,“你竟然敢伙同这个刁奴对我下手,呵……” 春娘被喝得面色又是一变,脸上的表情比哭了还难看。 “我,我……奴家不知道啊,奴家要是知道……就是给再多的银子奴家也不会要的啊!” 兰清笳心中暗松一口气,表面上却是厉色不改。 “可你做都已经做了,要如何补偿我?” “这……”春娘想说,她这不还什么都没做吗?但这话她却终究没敢真的说出口。 “姑娘想要奴家怎么补偿,奴家就怎么补偿!” 兰清笳眸光一转,陡然看向那张大,伸手一指,“好!那你把他绑了,跟我一道扭送到衙门,并为我作证,把他让你做的勾当全都说出来!” 敢算计她,这一次,她非得让柳氏被扒下一层皮不可! 春娘怔了怔,张大的面色陡然变了。 她只迟疑了片刻,飞快衡量了一番利弊得失便点头答应了,“好!”苏丹小说网 说着她一挥手,“还不快把人绑了!” 几名壮汉当即一转矛头,上手就把张大绑了。 张大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他脸色惨白地奋力挣扎,“春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根本不可能认识什么贵人,你不要被她骗了啊!” 春娘原本心有迟疑,但一来雪团的表现让她疑虑被打消了大半。 二来,兰清笳本身的气度也让她不自觉信服,这样的人跟那位交好,似乎也理所当然,完全说得过去。 一行人扭着张大,浩浩荡荡地朝县衙去了。 站在隔壁茶楼上的男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乔远站在男人的身后,不自觉抹了一把汗。 那位姑娘真是扯的一张好虎皮啊,借着他家主子的名头把春娘糊弄得团团转,还反手给了算计她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乔远小心觑了主子一眼,“主子,要不要属下做些什么?” 比如去把雪团要回来,揭穿那位姑娘什么的。 男人神色清冷,语气平淡,“去问问春娘,是不是忘了我的警告,如果忘了,就好好提醒提醒。” 乔远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忙点头应下了。 他们主子看着清冷疏离,但心底里却并非不近人情。 柳氏心情颇好地在家中等待消息,只准备一接到消息马上带人去花满楼接人,到时候,兰清笳的名声也便都毁了。 江嬷嬷在这时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柳氏当即起身,笑问,“怎么样了?” 谁知江嬷嬷的脸色却十分难看,“出事了!事情非但没成,春娘和张大还被大小姐绑到了县衙,大小姐正在堂前状告二人,请大人主持公道,彻查此事!现在县衙的衙役就在外面,请夫人前去……” “什么??” 柳氏一阵眩晕,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怎么会这样?! 第18章:谁人指使? 柳氏白着脸敢到县衙时,县衙外已经围满了不少人,大家都议论纷纷,一副看好戏的乐呵模样。 柳氏低着头,左右各一个衙役,拨开人群把她带进了公堂。 面对周围各异的目光,柳氏的面皮一阵阵发热,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柳氏不知道张大和春娘究竟说了多少,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架子上,一不小心,就要声名尽毁,万劫不复。 她一进了公堂,不等堂上的大人开口,她一个扑通就扑到了兰清笳的身上,抱着她一阵哀戚痛哭。 “笳儿,我的儿,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想害你,别怕,母亲来了,一定给你做主!” 兰清笳垂着头,柳氏哭,她也哭,却是半个字都没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张大被架在木凳上,屁股上已经见红,显然方才已经受过一轮刑,整个人面色一片苍白。 他见了柳氏,眼前一亮,连忙喊,“夫人,救救小的……” 不等张大说完,柳氏就打断了他,声色俱厉,“救你?你竟然还有脸让我救你? 你奉命套马驱车护送大小姐出府,便有职责保她平安,护她周全,但现在你都做了什么? 你就是这么保护大小姐的?像你这样护主不利的无用之人留了有何用?” 骂完张大,她又把炮火指向了春娘,“还有你这腌臜沟里出来的下贱玩意儿!打谁的主意不好,偏偏敢打我兰家姑娘的主意!苏丹小说网 好好一个清白姑娘,险些就要被你给毁了!真是个黑心烂肝的!” 柳氏骂着骂着,眼眶都红了,俨然一副对自家姑娘心疼不已的神色。 柳氏那些话委实说得不好听,哪怕春娘早就听惯了,心里头也还是有些不舒坦。 而且她也不是那没经过事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柳氏作出这么一副姿态,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她。 春娘缓缓开口,一副虔诚忏悔的模样,“奴家当然也知道自己不是东西,幸而奴家最后悬崖勒马,把那车夫扭送到了县衙,也算是将功折罪,还望大人能酌情考虑,从轻处罚!” 柳氏一听这话,当即恨得直咬牙根,原来是春娘反水才有了这么一出戏!她可真是好样的! 京兆尹梁大人一直在上头昏昏欲睡,等底下人这一出接一出的戏码唱完,他才终于开口。 “张大,你幕后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说还是不说?” 柳氏闻言,瞬间浑身绷紧,瞳孔猛缩。 她顾不得这是在堂上,直接开口对张大道:“张大,你如若坦白了,大人一定会对你从轻发落。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你的家人着想,现在,除了你自己,谁也救不了你!” 柳氏的这话别有意味,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张大神情几番变幻,久久说不出话来。 梁大人很简单粗暴,直接道:“还不肯说,那就再打十大板,打到说为止!” 这话像是一剂强心剂,张大脸色骤变,他慌忙道:“我说,我说!” 柳氏神情越发紧绷,声线都绷得紧紧的,“你好好想想,想好了说!” 张大像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开口道:“没有什么人指使,是我自己!” 柳氏一听这话,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梁大人的惊堂木一拍,继续不紧不慢地道:“你与兰大小姐有何冤仇?为何要害她? 你一个车夫,月例不过尔尔,你身上多出来的银子从何而来?你收买春娘的银子又是从何而来? 这几个问题你回答好了,本官便信你。” 第19章:主动认罪 兰清笳不觉微微抬头看了眼上首的梁大人一眼,从一开始,梁大人就一副昏昏欲睡,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想到他却并非这么好糊弄,直截了当地抛出了一连串的犀利问题。 柳氏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神情也绷了起来。 张大的神色也禁不住为之一凛,说话间也磕磕巴巴,语不成句。 “小,小的……” 张大还没说完,梁大人就提醒,“这次好好想清楚再说,本官大概没什么耐心。 上一个作假证被拆穿的人,挨了五十大板,后半辈子都没站起来。” 张大听了这话,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梁大人漫声吩咐,“拿水来,泼醒。” 哗啦一盆冷水泼下去,张大幽幽醒了过来,这下不等梁大人说什么,张大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主动说了。 “是江嬷嬷,是夫人身边的江嬷嬷指使的!那银子也是她给小的的,小的只是拿钱办事,请大人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啊!” 柳氏和江嬷嬷皆是面色一变。 梁大人轻飘飘地问,“你可有证据?有了证据你的供词才是证据,没有证据,你的供词就是污蔑。” 张大愣了愣,证据?他有什么证据?江嬷嬷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会留下什么证据? 就在张大面红耳赤抓耳挠腮之时,春娘开了口,“我们花满楼有一位常客,是桂春坊的年轻掌柜,今儿个就是他给奴家传的话,搭的线。” 他这话一出,几人的神色又是一变。 那个年轻掌柜不是别人,正是江嬷嬷的儿子! 梁大人当即命人去把他请来,江嬷嬷的脸色已经霎时白得如纸一般。 她死了不要紧,她儿子可不能出事啊! 江嬷嬷提了一口气,正打算破釜沉舟,一人担下这些事,柳氏却先她一步,先发制人,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怒视她,“江嬷嬷,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丹小说网 江嬷嬷的神情怔住,柳氏脸上的表情满是狠厉,江嬷嬷仿若遭到当头一记棒喝,她意识到了什么,不觉怔了一下,心里阵阵发苦。 她深深地望着柳氏,眸中情不自禁地泛起了阵阵红意。 最后,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上一片死灰之色。 “是老奴一时鬼迷了心窍,自作主张,做出这等子丧尽天良的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她说着便一边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柳氏满脸痛心疾首,“你为何要这么做?” 江嬷嬷垂头痛哭,“前些时日,老太君寿诞,大小姐故意挑拨,害得二小姐被打了耳光,还被老太君所不喜。 老奴知道夫人为人宽和,从来都视大小姐为己出,哪怕二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为难大小姐,但老奴心胸狭隘,一时想岔了,便……” 江嬷嬷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周围旁边的人都把话听得一清二楚,大家一听,看着兰清笳的眼神也变得不对劲了。 柳氏一副震惊到摇摇欲坠几欲晕厥的模样,把自己毫不知情痛心无比的复杂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待她继续说话,兰清笳就流着泪开口,“江嬷嬷你说这话难道就不诛心吗?那天明明是二妹妹先打了我一个耳光,我何曾故意挑拨过什么? 二妹妹的那两个耳光也是母亲打的,是母亲要管教妹妹,怎么又怪到了我的头上? 二妹妹给祖母送的贺礼跟我冲撞,哪怕那副百寿图我已经准备了半年我却也放弃了,转而备了其他的寿礼,我如何就碍了二妹妹的眼?难道就因为我的贺礼被祖母夸赞了几句吗? 我知江嬷嬷是母亲的心腹,二妹妹又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你们有所偏颇,也是人之常情…… 但,因此就要用这般歹毒的手段对付我,我实在是心寒!” 第20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兰清笳的一番话,成功地让围观人又生出了另一层心思。 原来兰清笳不是柳氏的亲生女儿,那这件事究竟内情如何,就值得深思了,果然不能只听片面之词。 一时之间,大家又都把异样的目光投向了柳氏和江嬷嬷。 柳氏的脸色霎时又变得难看起来,她一咬牙,抬脚就朝江嬷嬷的身上踹去,江嬷嬷被她踹得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你个蠢奴才!什么时候主子的事轮到你一个奴才做主了?” 江嬷嬷也咬了咬牙,她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断断没有回头的道理。 她艰难爬起来,满脸都是决绝的神色,“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奴做了辱没主家门楣的事,老奴便以死作偿!只望大人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说着,她似铆足了劲,直接爬了起来,一头朝旁边的衙役冲去,拔了衙役手中的剑,一下就抹到了脖子上。 霎时血溅当场,周围百姓禁不住发出阵阵惊呼之声。 柳氏看到她倒在地上,面色也一片惨白,心底生出丝丝痛惜,但更多的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江嬷嬷死了,就没人能指证她。 江嬷嬷的儿子被衙役带来,看到自己母亲倒在血泊里,当即腿一软,痛哭出声。 然而他死了娘还不算,梁大人经过一番审讯,最后还以同伙罪将他打了一顿,关进了牢里,少说也得关大半个月。 而春娘,因为及时悔改,还做了有力证词,功过相抵,逃过一劫。 回到兰家的时候,柳氏的脸色很难看,但表面上却只能继续对兰清笳进行关心和安抚,实际上心里已经呕出了一口老血。 因为去买猫食把小姐弄丢了还让小姐险些遇险的百香,已经自责得恨不得原地自裁,但兰清笳却心情颇好。 这次的事,自己半点亏都没吃,柳氏赔了钱财,还失了江嬷嬷这一心腹,在外的名声也会受影响,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划算。 兰清笳抱着雪团,一下下地轻抚着。 这小家伙,可真是她的福星啊,她决定,今晚给雪团加鱼干。 嘉禧居。 老太君半阖着眼倚在引枕上,方嬷嬷低声向她说着什么,老太君听罢,缓缓睁开了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半晌,老太君缓缓开口,“我突感身体不适,从明天起,就让柳氏专心到我身边侍疾吧,府里中馈的事,便交到周氏手里。” 方嬷嬷面上神色没有半丝变化,垂头恭敬答道:“是。” 第二天,柳氏听完了方嬷嬷的传话,整个人面色惨白如纸,如遭雷击,待方嬷嬷走后,她气得在屋子里狠狠砸了一套名贵的青花瓷器。 她咬牙切齿,狠狠吐出一个名字:“兰清笳!我定要让你来日加倍奉还!” 而兰清笳收到这个消息时,却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连带着雪团也多得了两只鱼干。 原本兰清笳打算徐徐图之,并没有想这么快与她撕破脸皮。 但是,柳氏的所为却让兰清笳意识到,我不犯人,人却会犯我,她跟柳氏的战役已经拉响了。 从今以后,她的隐忍示弱再也麻痹不了柳氏。 这次她受了大挫,暂时不会有所行动,但依照柳氏那锱铢必较的性格,也不会沉寂多久,她要尽快把自己武装起来了。 玲珑阁之行,她开始期待起来了。 兰清笳给雪团做了个十分漂亮的窝,就放在自己的床边。 自己的床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活物,兰清笳有种奇异的踏实感,像是找到了什么寄托和依靠。 她不觉自嘲地笑了笑,她竟然在一个畜生身上找寄托,大概因为人太复杂了,她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了吧。 可是,她突然意识到,雪团根本不是她的,春娘认识它的主人,迟早有一天,它会回到它主人身边。 一想到这个可能,兰清笳心里就禁不住一阵强烈的不舍。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直一直把它留在自己身边。 但自己已经欠了雪团的主人一个大人情了,怎么能再把它占为己有? 做好了雪团随时都要离开的准备,兰清笳每天都细心照顾它,变着花样给它添置东西,就像是在养着一个乖巧软萌的小孩。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会被汇报到它主人那里。 “雪团的伤好了。”苏丹小说网 “雪团有了一个新窝。” “雪团有了一个新围脖,圈在脖子上,下面还挂了个铃铛,它看起来很喜欢。” “雪团有了一件新衣服,很漂亮。” “雪团有了两件新衣服,很漂亮。” “雪团吃了十条鱼干,一顿。” “雪团好像胖了。” 他其实觉得,可以把好像去掉。 男人淡淡开口,“把它带回来。” 第二天,乔远:“雪团说,它不想回。” 乔远一边说,一边默默地撸起袖子,露出自己被猫抓出的几道淋淋的血痕。 男人:……养不熟的白眼猫! 第21章:玲珑阁之行 兰清笳最近心情都很好,因为雪团一直都没有离开,每天它都乖乖巧巧地在自己的窝里醒过来。 每天早上的见面,都让兰清笳心情无比愉悦,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转眼到了四月初七,花朝节。 今日,便是他们要去玲珑阁的日子。 收拾打扮妥当,兰清笳抱着雪团领着包厢到了府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 二房的四兄妹已经到了,最近府中中馈是周氏在掌管,兰清荷自觉腰杆挺直,整个人的底气和气焰更加高涨。 她见到兰清笳怀中的猫顿觉可爱,上前就要摸。 “大姐姐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一只猫,长得可真可爱,送给我吧。” 她的手才刚碰上去,原本还在呼呼大睡的雪团立马就伸出爪子挠了过,兰清荷惊叫一声,幸亏她缩得快,不然非得被挠出血不可。 兰清荷心有余悸,方才想要讨猫的念头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面上更不觉露出了怒容,“这小畜生!怎的这么凶悍?” 兰清笳眸光冷冷地扫去,半点面子也不给,“三妹妹自个儿往上凑,就是被抓了可也怪不着我。” 兰清荷一噎,刚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被兄长制止了。 兰清荷想到上回兰清婉在她手底下吃的亏,这才悻悻作罢。 正这时,兰清婉与兰怀风姗姗来迟,兰清婉脸上遮着一张面纱,配着她身上那身仙气袅袅的衣裙,倒是毫不违和,反而有种朦胧的美感。 兰清荷没在兰清笳那里讨到什么好,见此,眼神一闪,就笑意盈盈地上前问好,“二姐姐,你怎的戴着面纱?莫非,脸上的伤还没好?”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兰清婉身子一僵,脸色一变。 兰清荷又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那般,装模作样地自打嘴巴,“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二姐姐可不要生气哈。” 兰清婉狠狠剜了兰清荷一眼,兰清荷却分外得意,继续揭她的伤疤,“哦对了,最近我娘执掌中馈,还有很多不熟的地方,应该没有不长眼的奴才怠慢延误了二姐姐的日常份例吧?如果有的话你可一定要说哦。” 这话一出口,兰清婉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她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撕了兰清荷的嘴,幸而被兰怀风用力拉住了。 兰清婉强忍怒意,愤然甩袖,末了还不忘给了兰清笳一记更加狠的眼神,这才上了马车。 玲珑阁位于京郊凤岭山脚下,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别院。 上辈子她从穆继和口中得知,此地的院中满是奇花异草,室内更是金为栏杆玉为墙。 虽然没有皇宫的宏伟壮丽,但里面诸多细微处,都透着不同寻常的贵气。 两辈子了,兰清笳终于也有机会迈进这里。 这里的侍从侍女们统一着蓝衣,一个个身形板正,姿态落落大方,言行举止体面得宜,虽是下人,身上气度却不卑不亢,一路接待众人进去,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苏丹小说网 花朝节,自是百花盛开的好时节,此地更是一片繁花盛景,美不胜收。 这般盛景,纵然最后没能顺利闯关,也是不虚此行。 迎面,不少衣衫华贵的公子小姐走来,一看便是出身不凡。 那些人,都是两人以往交好的姐妹。 兰清荷和兰清婉神色皆是一喜,两人都露出笑意,走向对面一行人的脚步都快了些。 然而,以往总是人缘颇好,受到众星捧月的兰清婉,却吃了个不软不硬的软钉子,大家都纷纷热络地与兰清荷打招呼,反倒是忽略了她。 甚至有人主动把目光投向了落在身后的兰清笳身上,出声询问,“那位就是你们家的大小姐吧,以前倒是从来没见过她。” 有人开了话茬,便有人接话,“也许不是她不想出来,只是被嫡母管着没机会呢。” 她们会有此议论,显然是因为之前兰清笳被江嬷嬷陷害险被掳入花满楼一事。 虽然最后江嬷嬷畏罪自尽,但江嬷嬷是柳氏的心腹,兰清笳又不是柳氏的亲生女儿,柳氏的嫌疑岂能这么轻易洗脱? 大家最会的就是脑补,现在见到兰清婉,自然阴阳怪气。 这些话几乎是在明晃晃地打兰清婉的脸,兰清婉的神色骤然一变,若非有帘帽遮着,她定然没法遮掩。 但想到这里是玲珑阁,她只能努力地把怒意压下,只作没有听懂。 她们且等着好了,等她顺利闯关,定要让这些人全都惊掉下巴! 兰清笳倒是一如既往神色淡淡,听到有人提起她,她也只是朝对方微微颔首以作招呼。 侍女将一行人领至一处垂花门前,上书“碧落园”三字,此处便是第一关的闯关之地。 大家脸上都显出跃跃欲试的神色,迫不及待地迈了进去。 兰清笳把雪团交给百香,也跟了上去。 方才一路上所见的景致已令大家目不暇接,然而进到里面众人才发现,方才之景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 园中朱栏白石,翠竹围绕,绿树成荫,各种鲜花争奇斗艳,花团锦簇。 最亮眼的,便是那条长长的绿藤长廊,繁茂的绿藤顺着长廊攀绕,又有满架蔷薇,芳香馥郁,形成了一道清凉又美观的风景,有种飞尘不到,仿若仙境之感。 在那条绿藤长廊上,挂满了红绸。而每根红绸上,都写着一个谜面。 所以,这是一个谜语关卡。只要闯关者独立破解十个谜语,便能顺利过关。 不少人都对此报以轻视态度,觉得区区十个谜语不过尔尔。 然而,真正尝试了才知道,这里的谜题可并不简单。 兰清婉和兰清荷早已经迫不及地走进了那条漂亮的长廊,加入了众多猜谜者当中。 阅览了几道谜面,她们原本的轻视之意瞬间没了。 大家都很是默契,无人开口说话,只兀自苦思冥想。 兰清笳也信步走了进去,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就站定了。 上辈子的钻研在这时就给了她很大的便利,她几乎没怎么思考,每一根红绸她都只是看了一眼便有了答案,取下来,提笔写下。 站在她旁边的人见此,都不觉向她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兰清笳也没有在意,径直拿着十根红绸,走到了通关处,交给侍女。 她的答案全对,她闯关成功了。 兰清婉刚刚解出了第三道题目,而兰清荷只解出了一道,兰清婉正为自己遥遥领先而沾沾自喜着,不想转眼一看,兰清笳竟然通关了! 第22章:上辈子的好夫婿 她惊得瞪大了眼珠子,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她莫非作了弊不成? 然而,根本不待兰清婉多想,兰清笳已然施施然地离开,由侍女带着通往第二道关卡。 第二关,“数星楼”。 一般人大多取“摘星”二字为名,这个名字倒是别致。 待兰清笳知道这是什么关卡之后,瞬间释然了,因为,这是算学关卡。 算学,是每个贵女都需要学的一门技艺,因为出嫁后皆需执掌中馈,若是不知算学,以后说不得要闹笑话。 而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算学虽排在最后,但同样是六艺之一,男子自然也要涉猎研习。 兰清笳前一世无人教导,但自她与穆继和的亲事定下之后,她便偷偷买了算学书,默默自学,下了十足的苦工。 嫁入穆家之后,更是几乎日日跟账本为伴,对算学自然手到擒来。 算学看起来繁杂枯燥,难以理清,但实际上,却自有其规律,只要掌握了其中规律,并不难解。 这第二关也需解十道题方能过关,与第一关相比却增了些许难度。 第一关的十个谜面可以随便挑选,若有猜不出的直接再放回去重新挑拣便是。 而第二关的十道题却是配套的,答题者挑中的是一套题,一套题里的十道题不能随意挑选更换。 兰清笳信手拿起了最靠近手边的一个信封,兰清笳于数字较为敏感,是以这些题对她来说便简单了许多。 如第一题,“一白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她只略略沉思,用逆推之法,心中很快便有了答案——大和尚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 又揭了下一道:“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兰清笳脑中又是一番飞快思考,便又有了答案。 她看过一道,便写下答案,根本没有遇到能难住她的题目。 她如此泰然自若的姿态,衬着旁边那些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的人,立马就显出高下来了。 兰清笳又收获了一批难以置信的目光洗礼,她便在这样的目光下,从容地闯过了第二关。 第三关,侍女把她领到了一处风景宜人的花园前,上书“迷踪园”。 侍女请她入内便离开了。 相较于外面的花园,此处更添了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花木品类,每一株花木都打理得漂漂亮亮,当真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花园中每隔不远便有凉亭小筑,石桌上备着精致糕点茶水供人歇脚品尝,极尽体贴。 兰清笳在花园中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考题,倒是碰到了三五个衣着华丽的小姐。 看到其中一人,兰清笳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那人容貌娇美,衣着鲜亮,被众星拱月地簇拥着,正是丞相之女,也是这京中才女之首付雯茜。 让兰清笳对这位才女印象更深刻的是,她才貌双全,大家都以为她会入宫,可最后却嫁给了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淮南王。 淮南王是先帝之子,却因身有隐疾无缘皇位,据闻体弱多病,活不过二十五岁,当初付雯茜嫁进淮南王府,也是为了给淮南王冲喜。 后来那位淮南王究竟有没有活过二十五岁兰清笳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已经被软禁了。 其余的小姐们,兰清笳也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但却认不出来。 自觉跟她们并不相熟,兰清笳只朝她们微微颔首,并未上前招呼,便径直离开。 现在是在闯关,不是在郊外踏青,她可没那闲工夫与无关之人交际。 兰清笳非但没找到考题,还发现她迷路了。 兰清笳心思微动,难道,这个花园本身就是一个考题?能顺利走出去就成功闯关? 兰清笳走了两圈之后,越发笃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花园的每一处布局必然不可能简单,一定有着某种规律。 兰清笳开始一边走一边观察记忆。 这个阵法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不然,岔道一个接着一个,每个分化出来的岔道又交叉联通,组成了更加密实复杂的阵法。 一旦心生轻视就很容易走错路,最后被困在其中出不来。 如果是对前世的她来说,这关无异于难如登天。 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不过是需要多花些时间琢磨罢了。 玄机公子擅布阵与机关,前世时,他最喜考教穆继和这两方面的知识。 为了不露馅儿,兰清笳也只能加倍钻研,是以这两部分的知识她记忆最牢靠,只是仍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从未有实际应用的机会。 现在,倒是一个检验所学的最好时机。 兰清笳步履从容,宛若闲庭信步一般在花园中走着。 她走的岔路看似毫无章法可循,可实际上却内有关联,每一条都恰好是最快捷有效地绕出迷踪园的路。 兰清笳正在花丛中流连,忽的一道白影从侧面朝自己扑来。 兰清笳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一人就扶住了自己的肩,那人一个急速旋身,半揽着兰清笳将她扶稳。 一道淡淡檀香袭入鼻尖,带着一股恍惚的熟悉,那人声音温柔醇厚,“姑娘小心。” 听得这道声音,兰清笳浑身一震,方才恍惚的熟悉霎时清晰了起来,脑中似有什么轰地炸开,浑身都僵直了。 这人把兰清笳扶稳,便从容地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彬彬有礼的距离。 兰清笳缓缓抬头,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她的神情怔忪,眸中更是掀起了阵阵惊涛骇浪。 是他!她上辈子的好夫婿,穆继和! 他容色姝丽,俊逸脱俗,今日一身白衣,更是不染纤尘,风度翩翩,有种独步云端的傲岸不凡。 他长了这么一张脸,本身就足以引得京中贵女争相追捧。 后来又有玄机公子徒儿之名,也难怪他能仕途风顺,扶摇直上。 她的手狠狠掐进了掌心中,强烈的痛意袭来,这才让她清醒了几分,提醒着自己今生非往世,提醒自己不能失态。 第23章:打赌 然而,她的这副样子,落在穆继和的眼中已然是失态了。 但是,他却并不知道兰清笳的真实想法,他只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容貌所惊艳。 毕竟,但凡是女子,乍见他的容貌,大多是这般神态。 穆继和心中很是受用,再观她容色,只觉十分一般,她的衣着也十分寻常,想来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心中不免生了轻视之意,只是他表面上却半点不露分毫。 穆继和面上露出了温和的笑,语气和煦,“姑娘,你没事吧?” 兰清笳飞快垂下眼睑,敛去了眸中诸多复杂的情绪。 因为他方才那一番动作,那个扑来的白团子也扑了个空,而那个白团子,不是雪团又是谁? 它朝兰清笳“喵呜”了一声,神态间竟然还带着些许委屈。 兰清笳俯身,把它抱入了怀中,一手抱着它,一手轻轻抚着它柔软的毛发,这才转眸看向穆继和。 “公子许是误会了,这是我的猫。” 穆继和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僵,蔓上一副淡淡的尴尬。 但他不过是尴尬片刻,便顺势道:“原来如此,看来是在下误会了,实在抱歉,冒犯姑娘了。” 他态度自然,整个人神色一派光明磊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他就是这样长袖善舞的人,还能很好地利用自己的外形条件把他的圆滑世故包装一番,变成舌灿莲花,博取人的好感。 这样的把戏能迷惑得住上辈子的她,却迷不住现在的她了。 兰清笳淡笑不语。 忽而,旁边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茜姐姐,我看到那只猫往这边跑了,它一定就在前面。” 兰清笳转头看去,便见到了熟悉的人。 兰清婉赫然与付雯熙一行人走在了一处。 兰清婉因柳氏之事多少受了些排挤冷遇,但对她一心想要结交的大家小姐们,她素来舍得下脸面,长袖善舞,肯低头奉承,现在与她们又是一派和乐。 双方互相打了个照面,不觉都愣住了。 她们是追着猫来的,然而真正追到了猫,大多数人的目光却全都落在了穆继和这位俏公子的身上,几位姑娘都悄悄红了脸。苏丹小说网 兰清婉也有片刻失神,只有付雯茜姿态高冷,神色淡淡,一副谁人都入不得她眼的清高姿态。 目光扫到雪团时,倒是露出了一丝厌恶,连带着看兰清笳的眼神也清冷了几分。 穆继和一派谦谦公子的作派,朝众小姐施礼,众小姐也都翩翩回礼。 这番风光美景,这番才子佳人,兰清笳差点都要以为这是一场采风了。 兰清婉回过神来,开口对兰清笳道,“大姐姐,你怎会和穆公子在一处?” 兰清笳语气淡淡,“巧遇罢了。” 兰清笳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兰清婉十分恼火,但却碍于场合不能发火。 她转了话题,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雪团,语气带着丝丝谴责,“大姐姐,你的猫方才惊吓了茜姐姐。” 兰清笳垂头看了雪团一眼,它仰头,朝兰清笳一脸无辜地喵了一声。 兰清笳语气微怒,“你怎的这么顽皮?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骂了雪团,又朝付雯茜报以歉然之色,“付小姐,这畜生无状冲撞了你,我替它向你致歉,付小姐大人大量,还请海涵才是。 若付小姐还不解气,待来日我便携礼登门致歉。” 不过是被一只猫惊吓了便要人携礼登门致歉,那这位付小姐的架子未免也端得太大了。 兰清笳故意这么说,付雯茜反而不好再计较太多。 她依旧是那副清高冷然之色,只吐出两个字,“不必。” 真够冷的。 跟她说话,就得主动递话茬子,不然得尬死。 兰清婉当即就笑捧,“还是茜姐姐宽和。大姐姐,你还不快谢谢茜姐姐?” 兰清笳不欲与她们多浪费时间,便也挂着假笑虚以委蛇,“如此便多谢付小姐大人大量了。” 兰清笳正要找借口离开,兰清婉再次开口。 “大姐姐,方才你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闯过了第一关,竟比茜姐姐还要快上许多,没想到你竟有这般才思,真是让妹妹刮目相看呢。” 这一句话让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定在了她的身上。 付雯茜也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她,眼神中带着强烈的胜负欲。 “你只花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兰清婉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神色。 兰清婉显然深知付雯茜的好胜心,说那话便是在故意挑拨,兰清笳自然知道这一点。 兰清笳该避其锋芒,但付雯茜高高在上的姿态委实让她心头不快,更何况她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闯通关来的,既然迟早都要展露锋芒,现在又何必再刻意遮掩? 经历了前世的委曲求全,畏畏缩缩,今生今世,她总想随性恣意些。 是以,她坦然地点了点头。 付雯茜秀眉当即蹙在了一起,一股强烈的不快袭上心头。 她傲然道:“我与你比一场。” 兰清笳还未开口,兰清婉已经率先鼓起了掌,“好呀好呀,大姐姐你能蒙眼给祖母画出富贵耄耋图,定然藏了不少真本事!你和茜姐姐的比试我可真是期待呢!” 又一顶高帽戴下来,兰清笳就是想不比怕是付雯茜都不会答应了。 大家看着兰清笳的眼神都添了几许意外。 兰清笳似笑非笑地睨了兰清婉一眼,径直问,“如何比?” 付雯茜姿态依旧高冷,“谁能闯过通关谁便赢,若两人闯过的关数相同,则以谁先谁赢。” 兰清笳欣然应战,“好。” 她这般爽快的态度,倒让大家微微侧目。 有人好奇,有人诧异,有人则是在暗忖她不自量力。 兰清婉面纱下的脸闪过一丝冷笑,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光比试没有彩头多没意思,不如大家来设个彩头吧?” 付雯茜语气淡淡,“好。” 兰清笳态度随意,“随便。”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设什么彩头才好,兰清婉倒是想搞个整人的把戏来让兰清笳出丑,但却不好开口。 最后还是付雯茜淡淡道:“你若赢了,我这才女之首的名号便是你的。我若赢了,你以后见了我便须自称手下败将。” 第24章:连闯三关 听了她这话,兰清笳便道她的胜负欲果然极强。 若兰清笳真的输了,以后每次都得自称手下败将,于她而言必将是一大耻辱。 但于付雯茜而言,却是最大的荣耀,因为这是她在向京中众人展示她的才华与战绩。 只是,这样的人未必输得起,一旦输了,必然心存怨怼。 但这是她自己提出的,兰清笳也没有不应的道理。 “好。” 如此,这一桩赌约便这么定了下来,众人见此,皆有种看好戏的兴奋感。 穆继和的目光不觉落在兰清笳的身上,带着一丝不动声色的打量。 而兰清婉藏在围帽下的脸则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付雯茜淡淡扫了兰清笳一眼,没有多言,转身离去。 其余人也都呼啦啦地跟上,兰清婉投给兰清笳一记自求多福的眼神也跟了上去,最后反倒只有穆继和一人留在了后头。 穆继和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十分绅士地开口,“小姐,你不该这般逞能贸然应下那般赌约。” 兰清笳神色淡淡,险没直接回他一句“关你屁事。” 最后还是忍住,只不冷不热地道:“我自有分寸。” 穆继和出身寒门,是以心思敏感,习惯揣摩他人的微表情,别人对他是喜或不喜,他一看便知。 兰清笳此时淡淡表情,就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客套疏离。 穆继和果然看了出来,他说那话原也只是客套,见此神色也淡了下来,便也走了。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兰清笳脸上露出了一抹莫测的冷意,眸底深处,也满是狠戾。 被方才那么一搅和打岔,原本她的思路也被打断了,她心里一阵懊恼。 她正要重新整理思路,怀中的雪团又挣开了她,一跃而下跑了。 兰清笳急忙喊,“雪团!回来,回来……” 像是在故意逗她,眼看兰清笳要追不上了,它就停下来等一等,等她快要追上时,它一下就蹿出了老远。 兰清笳追得气喘粗粗,正在心里暗骂这小兔崽子,等逮到它非得把它炖了不可,便觉眼前峰回路转——她竟然走出来了。 花园出口处画着一个显眼的箭头,上书“第四关由此去”。 这也正说明,她方才走出的花园便正是第三关。 她顺利从那迷宫一般的花园里走出来了,而且还是为了追一只猫。 这么算起来的话,雪团都救了她两次了。 上次因为它自己免于被送到花满楼,还反将了柳氏一军,这次也因祸得福让自己顺利通关。 原来,雪团是她的福星啊! 只是她的福星一溜烟跑了,转眼便消失了。 青石板路上标注着箭头,兰清笳便顺着箭头追了上去,但却已寻不到雪团的身影。 她一时有些焦灼,却无可奈何,只能顺着箭头所指方向继续前行,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耳边隐隐听得阵阵水声。 继续前行,那水声便越发清晰,隐有万军奔腾的磅礴气势。 兰清笳猜测,前面定然有一处水势湍急的大江。 兰清笳脚下步子更快,转过一道疾弯,她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脚下青石路变成了廊桥,长长的廊桥尽头是一个十分宽大的凉亭。 眼前赫然是一道天幕般的瀑布,那瀑布从峡谷之上倾泻而下,汇聚成了一片汪洋大湖。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那片瀑布底部,因为那廊桥和凉亭延伸到了碧波粼粼的湖水之上。 仰头看去,只看到一片水汽氤氲,隐隐可见峡谷上面有一处塔尖矗立。 兰清笳前世曾听穆继和说过,玲珑阁位于千米之高的峡谷之上,与琼楼仙阁无异,令人见之喟叹。 当时听来只觉他过于夸张,现在见来方知他不曾半点夸大。 只是此处被那天然的巨瀑相隔,如何能上去?莫非,这就是第四关? 兰清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 她转头,便看到了穆继和与付雯茜一行人。 他们也走出来了。 众人看到兰清笳已经先于他们一步闯关成功,面上不觉又是神色各异。 再看到眼前壮观场景,也都一阵错愕惊叹。 花园一关能浑水摸鱼的机会颇多,只要有一人找得到路,其余人跟着就能坐享其成。 玄机公子明知这一点却未作约束,这已然说明,这第四关才是卡人的一个关卡。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有人惊呼一声,“呀,那是什么?” 众人朝着那人所指方向看去,便见那浓浓的水雾之中赫然有什么庞然大物缓缓而下,终于慢慢露出了真身——却见一颗巨大的蛇头面目狰狞地缓缓从水雾中探出头来。 随着那蛇头缓缓落下,众人这才看清,那蛇头里竟然有落脚之处,上面赫然站着一人。 见此,众人这才惊魂稍定。 待那蛇头靠近,兰清笳这才辨认出那蛇头是用不透水的兽皮缝制而成,内部定有蛇头形状的架子作为支撑。 侍卫柯旸面含微笑,朗声开口,“恭喜诸位公子小姐连闯三关。 此处便是第四关,凡闯关成功者,便能乘此蛇辇通往玲珑阁,直闯第五关。” 不少小姐们面上都露出了惊吓之色,显然对于那蛇辇有些惧怕。 柯旸又开口,“诸位且放心,蛇辇很安全,有在下在,绝对不会让诸位出事。” 说着,他一个飞身,身姿飘逸,轻轻巧巧地落了地。 他这是有意在众人面前露一手,果然,众人见他轻功了得,便也放心不少。苏丹小说网 付雯茜率先开口,“第四关是什么?” 柯旸朝凉亭一侧指去,大家这才看到,凉亭一侧三五步便有一石墩,石墩之上放着一个个木匣子。 那木匣子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普通,根本看不出半点不同寻常之处。 柯旸却道:“那木匣子里面装着通往第五关的钥匙,而那上面的锁乃是九宫锁,你们需要做的,是在两炷香的时间内打开九宫锁,取出里面的钥匙。” 众人一听九宫锁,不觉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之声。 付雯茜一听,唇角不觉微微扬了起来,九宫锁而已,寻常人家或许不曾见过,但她,却是经常把玩,再熟悉不过。 她语气淡淡,“如此,便开始吧。” 第25章:这个赌局我赢了 第一炷香点起。 扣动九宫锁的“啪嗒”声也随之响起,有人不疾不徐,有人却略显急躁,全无章法。 付雯茜的姿态从容,纤纤玉指不紧不慢地拨动着,在众人还没理清思绪时,就听一道清脆的声响传来,她已经打开了九宫锁。 众人禁不住齐齐朝她投去目光,眼中难掩惊艳。 付雯茜唇角轻轻翘起,得意之色尽显。 她朝兰清笳投去轻蔑的一瞥,旋即傲然地看向柯旸,声音清凌悦耳,“我已解开九宫锁。” 柯旸淡淡一笑,“闯关的条件是取出匣子里的钥匙,小姐不妨再仔细往匣子里瞧瞧。” 付雯茜的眉头一蹙,她朝匣子里一瞧,神情微微顿住。 原来那匣子里还套着一个匣子,那匣子的锁还是九宫锁。 太早得意忘形,付雯茜神情不觉略有些僵。 她顿了顿,很快便恢复了傲然自信的姿态,“不过是多解一个九宫锁罢了,这有何难?” 那头,“啪嗒”一声,兰清笳解开了第一个九宫锁。 她连头都没抬,已经开始解第二个锁。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个匣子里,定然还藏着一层又一层的匣子,并且越是到后面,九宫锁的解锁难度就会越大。 两炷香的时间看起来很长,但其实不然。 这里是江边,风很大,两炷香所燃的时间本就会大大缩短,更何况,谁知道这匣子套匣子的,究竟一共有几个? 付雯茜眼神微闪,她也没再耽搁时间,开始埋头继续。 “啪嗒”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兰清笳又解开了一个九宫锁。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匣子里面还藏着一个更小的匣子。 兰清笳倒是被激起了好胜欲,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她的脑子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一片清明,手上动作也越来越快。 她的乾坤,皆在脑中。 付雯茜本是成竹在胸,但解到第三个九宫锁时却卡住了,这个九宫锁的难度超乎了她的想象。 而兰清笳的动作却依旧流畅而迅速,解锁的节奏甚至较之方才放得更快了些,“啪嗒”“啪嗒”的扣动声十分有节奏地响着,像是一个魔咒,搅得她不下心来,手中的九宫锁越解越乱。 穆继和也卡在了第三关,他反复进行着失败的尝试,注意力也总不受控制地被兰清笳所牵引,九宫锁扣碰撞的声音越显急躁。 兰清笳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对其他人造成了多大的干扰,她的注意力至始至终只放在自己的九宫锁上。 第三个九宫锁被解开。 第四个九宫锁被解开。 到了第五关九宫锁,锁身已经十分小巧,甚至能称之为袖珍,她只能用发簪进行操作。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不知不觉间,第一炷香已经燃尽,第二炷香也已经燃了大半,她的时间不多了。 越是往里解锁,九宫锁的难度就越大,到了这最后一个,兰清笳也感到了丝丝压力。 如果不能通关,那解开一个和节开始四个就没有任何区别。 成功就在眼前,她不能输。 她定了定神,整理思路,一点点慢慢摸索试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炷香都只剩下指尖大小的高度,那越来越短的高度,仿若无形的压力,一点点压在众人的心头。 付雯茜仍卡在第三个九宫锁上,她那素来高傲自持的脸上早已露出了难看的神色,整张脸绷得紧紧的,周身萦绕着阵阵低气压。 “啪嗒”一声,宣告开锁成功的声音再次响起。 兰清笳长舒了一口气,她飞快打开那个木匣子,取出了藏在里面的那枚小小的钥匙。 小巧的钥匙摊在她白皙的掌心上,让人见了只觉无比嫉妒。 一阵江风吹过,最后一截香灰被吹落,两炷香燃尽,时间到。 柯旸含笑望着她,语气恭敬,“恭喜小姐,您通过了第四关。” 兰清笳轻轻嘘了一口气,脸上不觉绽出了一抹笑来。 那一笑之间,玉颜娇靥上眸光灿然,像是将初春的料峭尽数驱散了去。 穆继和忍不住转头看向她,恰就看到了她的这一抹笑,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恍惚之感。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在兰清笳和付雯茜之间来回打转,一时之间神情莫测。 与兰清笳的笑靥如花相比,付雯茜整张脸绷得紧紧的,一阵青白交加,十分精彩。 兰清婉的面色也十分难看,她觉得难以置信,又妒火中烧,这,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解九宫锁?她怎么会赢? 一时之间,她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兰清笳浅笑地望向付雯茜,巧笑嫣然。 “付小姐,这个赌局是我赢了,承让了。” 付雯茜僵着脸,看到她的那抹笑,只觉得刺眼至极,一股郁气积在胸中,挥之不去,脸上更是火辣辣的,难堪至极。 她平生从来没有尝到过这样难堪的败绩! 付雯茜怒而起身,一句话都没说,径直甩袖而去。 其余小姐们迟疑了片刻,也赶紧抬步跟上,就算付雯茜输了,她也还是丞相之女,是她们需要继续交好的对象。 兰清婉暗自后悔自己挑起了两人的赌约,照付雯茜的性格,她心中必然暗自嫉恨自己,自己之前花费那么多精力讨好她,现在却都功亏一篑了! 她狠狠剜了兰清笳一眼,也疾步追了上去。 穆继和深深地望着兰清笳,眼中有阵阵闪烁的光芒。 而兰清笳却没有分给他半分目光,径直转身,与柯旸一道上了蛇辇。 待上了这蛇辇兰清笳才发现它十分宽敞,足能容纳二三十余人。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蛇辇,便见辇中的支架皆是由涂了桐油的精铁所制,有一根粗壮的铁柱自深水延伸至瀑布之上,想来蛇辇的上下便全与这跟铁柱有关。 兰清笳脑中搜索着前世曾听穆继和传达的玄机公子的讲授,慢慢将这个神奇蛇辇的原理理清了。 齿轮、曲柄和连杆,一整套设计精妙,互相连动,确保了伸缩架的稳定性,而它的升降,则是巧妙地利用了水利制动的传动装置。 这整个设计无一处不精妙,令人惊叹。 玄机公子,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兰清笳心中不觉大为震撼。 第26章:半仙儿,再来卜一卦? 蛇辇缓缓升了约莫一刻钟,经过汹涌的巨瀑,终于慢慢破出水面,蛇辇的入口恰与湖面处的一个亭子相接。 那亭子由一条长长的廊桥相连,悬于湖面之上。 柯旸对兰清笳作了个请的手势,兰清笳泰然地迈步而下,由柯旸领着沿廊桥款步前行。 放眼望去,便见佳木葱茏中,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中,真真有置身迷踪仙境之感。 兰清笳目光贪婪地在各处流连,因为,这或许会是自己今生唯一一次踏足这里。 兰清笳被领进了一处外形古朴的楼前,上书“玄机阁”三个大字。 玄机公子,玄机阁。 这里,定然整个玲珑阁最难的关卡所在。 “小姐手中的钥匙能打开大门,我们阁主便在第五道门里,若小姐能顺利破解机关闯过五道门见到阁主,便是闯关成功。 若欲放弃,只需摇铃即可。小姐请——”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微微颔首,深吸了一口气,只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她不能输。 打开门锁,迈步而入,身后的大门自动合上。 入眼便是满眼的机关奇术,无一不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 她低声喃喃,“华容道,八阵图、符箓图……” 若她只是个旁观者,能见到这些机关她会引为三生之幸,但是现在她是要闯关之人,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这些机关,上辈子玄机公子都曾教过穆继和,所以她都看过书,但她却是没有机会得玄机公子亲自教导,只是穆继和转述而已。 但那些机关都是玄而又玄,甚为精妙,她并没有完全参透。 所以现在,她看到这些机关,心里的底气先就泄了一大半。 她摒弃杂念,沉了沉气,上前开始闯关。 她全神投入,努力研究,竟然没有被难住。 每当她被卡住的时候,前世的记忆总是恰到好处地跳出来,让她豁然开朗。 她一路破解机关,她的状态越来越好,最后竟一口气闯过了四道门,颇有一路过关斩将,直摘桂冠之势。 只剩下最后一道门了。 兰清笳心头雀跃,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信心满满。 刚刚才升起得意的念头,现实立马给她打脸了。 她被这一关卡住了。 这个机关环环相扣,解了这个却导致另一个解不了,解了那个,这个又解不了了。 就像是一个无解的死结,兰清笳顿时觉得脑壳一阵阵发疼。 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还是被死死地卡着。 她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子十分焦躁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明明已经唾手可得了,但却突然没了。 有了希望最后又陡然失望,这其中的落差简直比一开始就全无希望更加焦人。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中神采缓缓变得坚定,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顺利闯过去! …… 在那绿意环绕的最深处,一个小院环境雅致,院中本是寂静无声,却被一道道绵软的“喵呜”声打破,那猫叫之声,像是在抗议和讨饶。 秦淮坐在桌前,一袭月白色长袍,墨发高束,面如白玉,一派玉面郎君的朗朗气质。 他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正是从兰清笳手中跑掉了的雪团。 敲门声传来,乔远的声音自外间传来,“主子。” 秦淮淡声道:“进来。” 乔远一进来,便见到自家主子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猫食逗着雪团,每每在它张口要吃到的瞬间又陡然抽开,让它扑个空。 雪团可怜兮兮地“喵呜”了几声,秦淮都不为所动,这般来回往复,恶趣味十足,俨然跟他此刻给人的高华无双的形象大相径庭。 “何事?” 乔远敛了心神,开口道:“柯旸来禀,有一人闯到了第五关。” 秦淮不觉微微扬了扬眉,“是谁?” 乔远语气稍微带了点试探,“是那位姑娘……” 秦淮眉头微蹙,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哪位姑娘?” 乔远轻咳一声,“就是把雪团带回家的那位兰家姑娘,兰清笳。” 秦淮眉头微挑,“是她?” 乔远又把兰清笳与付雯茜打赌的事一并回禀。 秦淮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着,“今年,倒是有些意思。” 乔远稍微迟疑,又道:“此前属下从未听说此人,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还这般跳脱,属下担心她是冲着主子来的,别有居心……” 秦淮终于把猫食喂到了雪团的嘴里,它吃得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十分陶醉。 他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眸光清冷淡漠,“她若能闯过玄机阁也是凭她的本事,本王又有何惧?” 乔远想想也是,兰清笳不过一个小小女子,怎么可能对他们主子怎么样? 他不以为意,“是属下多虑了。而且,玄机阁的机关精妙无双,说不定她连第一扇门都闯不进呢。” 乔远的这话刚落,“咚——”一道醇厚绵长的钟声传来,传遍了整个阁楼,也惊走了林间的鸟雀。 玄机阁的第一扇门被破,钟声鸣响一声。 玄机阁的第二扇门被破,则钟声鸣响两声。 以此为律。 乔远:“……” 打脸来得太及时,他的脸色一时僵住。 秦淮脸上难得露出略带戏谑的表情,瞥着乔远。 乔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为了挽回面子,他又说出了第二个预言。 “这一定是侥幸,她一定闯不开第二扇门。” 他说完,就下意识竖着耳朵听着,半刻钟过去,第二阵钟声都没有响起,乔远顿时松了一口气。 “属下所言果然不错,她大约便止步于此了。” “咚——咚——” 乔远:“……” 秦淮以手抵唇,唇边泛起淡淡的笑。 他不大爱笑,平日里的神情总是冷冷淡淡的,带着些距离感,这么一笑,倒是显出几分烟火气来。 秦淮微挑着眉,淡笑着问,“半仙儿,再来卜一卦?” 乔远神情有些尴尬,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属下不敢了……这位兰姑娘怕是专门跟属下作对呢。” 一时之间,气氛倒是分外和谐。 第27章:徒儿拜见师父! 秦淮一手轻抚着雪团,一手撑着脑袋,在塌上阖眼小憩。 “咚——咚——咚——” “咚——咚——咚——咚——” 阵阵钟声萦绕耳边,山中鸟雀因这突如其来的陌生钟声而格外兴奋,雪团也“喵呜”“喵呜”地叫着,像是也在因此而兴奋。 乔远的神情已经满是惊诧,兰清笳的表现委实超乎了他的想象,她不仅能顺利破解机关,而且破解机关的速度也快得惊人。 他忍不住惊叹,“这位兰小姐好生厉害!” 她究竟能不能顺利闯过通关?乔远心弦微微绷了起来,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乔远原本的期待渐渐熄灭,心境也渐渐恢复平静。 他长长叹了口气,“看来,是属下高估她了,她一介闺中女子,怎么可能闯得过主子亲手设的机关?” 但似乎就是为了专门打他的脸,他的话音刚起,那道悠扬的钟声再次响起:“咚——咚——咚——咚——咚——” 乔远:“……” 一时之间,他的神情僵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恰当。 秦淮睁开了眼,双眸一如往常的平静淡然,又似有些不同。 兰清笳推开最后一扇门,背脊挺直,脚步从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 只是,眼底那抹灼亮的光彩却将她内心真实的情绪暴露,脚下的轻盈也让愉悦尽显。 乔远戴上了面具,站在屋前,目光飞快在兰清笳身上扫了一圈,旋即语气恭敬道:“恭喜小姐顺利通关。我们阁主便在里间,请。” 兰清笳微微颔首,迈步而入。 屋中宽敞明亮,香炉中,袅袅清香飘荡,馥郁怡人。 房中一侧是一面硕大的屏风,影影绰绰间,兰清笳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一声绵长的猫叫。 “喵——” 兰清笳一顿,为什么这个猫叫声这么熟悉?还是说,所有的猫叫都是这个声音? 微怔片刻,兰清笳回过神来,朝着屏风恭敬施礼。 “民女兰清笳,见过玄机公子!” 一道淡淡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无须多礼,请坐。” 兰清笳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 这么直接?兰清笳的拳头轻轻握了握,最初的激动过后,心底只沉淀下了一层淡淡的紧张。 话头在舌尖翻滚,最后还是镇定地说了出口,“民女想要拜一个人为师,却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请公子帮忙。” “你想拜谁为师?” 既然他这般直接,自己也没必要来那些虚的。 有话直说,行或不行,都来得痛快。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目光定定地盯着他,吐出一个字,“您。” 屏风里委实静了好几瞬,半晌,秦淮的声音方又传了出来,“为何要拜我为师?” 兰清笳说得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仰慕您的才华。” 秦淮语气淡淡,“我不收徒。” 兰清笳心里翻了个白眼,骗谁呢?你不收徒前世穆继和怎么成了你的弟子? 她心里腹诽,面上却一脸诚恳,“我愿意为公子开这个先例。” “你我男女有别,师徒授艺多有不便。” 兰清笳面不改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女之间如何会介怀什么男女之防?” 秦淮:…… “您若不介意,我认您当爹也行。” 秦淮:“……不必。” 他介意。 兰清笳松了一口气,“我也觉得拜师更妥当些。” 说完,她十分麻利地起身,直接就朝他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徒儿拜见师父!” 秦淮:…… 他好像没答应,这人,未免太会顺杆爬。 揉了揉眉心,他淡淡道:“此事还需再议。” 兰清笳抬头,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那,爹?” 秦淮:…… 乔远:“噗——” 原谅他,他实在憋得有些难受。 秦淮朝他的方向投去一记淡淡的目光,哪怕隔着屏风,乔远还是感到了那股凉飕飕的感觉,他当即飞快敛了神色,恢复面无表情的神色。 兰清笳毫无节操,“爹爹在上,请……” 秦淮出声打断,“还是叫师父吧。” “好咧,师父!” 她那声音,脆生生的,在秦淮听来却平白有些糟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始反思,玄机阁的机关,是不是太简单了?是该把机关再改进改进了。 她进入角色很快,“师父,您什么时候给徒儿授艺啊?” 秦淮声音又恢复了冷淡,“到时我自会去找你。” “好咧!” 兰清笳离开时,脚步都是雀跃飞扬的,嘴角几乎裂到了耳后根。 自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这么开心。 这一场大仗打得委实不易,所以旗开得胜后的欢喜愉悦也便越发强烈。 赢了付雯茜,顺利通关,还成功地拜了师,今天的每一件事都出奇的顺利。 这让她认识到,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其实是有能力改变前世之事的,这个认知像是一剂强心剂,信心倍增,更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欢喜。 正在她毫不矜持地傻笑时,冷不丁想起了另外一茬——雪团还没找到! 兰清笳当即折了回去,急吼吼的,“师父,徒儿还有一事相求。” 秦淮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险些没端稳。 他眉头微蹙,“何事?” 兰清笳一脸诚恳,“徒儿的猫不见了,徒儿能否请师父派人找寻?它通体雪白,十分玉雪可爱,叫雪团。” “喵——” 雪团听到自己的名字,直接从桌子上轻盈一跃,跳到地上,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朝兰清笳脚边走去,蹭着她的脚边撒娇。 “喵——” 兰清笳瞪大了眼,一脸惊喜,“呀,这,这就是徒儿丢的猫!” 说着,她便俯身把它抱了起来,一脸失而复得的庆幸。 秦淮:…… 默了片刻,屏风里才有声音传出,冷冷的,“一只又丑又胖的野猫罢了,哪里可爱了?” 雪团不满地抗议,“喵呜——” 兰清笳看了看怀中这高贵优雅的雪团,实在不知道它究竟哪点跟“又丑又胖的野猫”挂得上钩,对他的品味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杯盏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秦淮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带走,不要让它再出现在我面前。” 喜新厌旧,抛弃旧主,毫无良心的玩意儿,不要也罢。 于是,乔远就看着兰清笳再一次在主子的面,把主子的猫抱走了…… 第28章:众星捧月 兰清笳抱着雪团回入园处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些目光,有惊艳,有打量,有羡慕,还有嫉妒。 原本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她,现在,她的名字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兰清荷只闯到了第二关就被卡住了,悻悻落败。 她听说兰清笳跟付雯茜打赌,最后还赢了时根本不信,没想到,兰清笳不仅赢了付雯茜,还成功闯了通关! 兰清笳闯通关?这简直就像是在开玩笑啊!可事实就是如此。 兰清荷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百香激动得恨不得在原地蹦几下,但碍于现场情形,只能强自镇定,但是那快要裂到耳后根的嘴角也暴露了她难抑的激动与兴奋。 有人上前跟兰清笳搭话,询问她后面的关卡。 并没有人要求她保密,兰清笳想了想便如实说了,一时之间,众人便全都围在了她的身边,高高竖起了耳朵要听她说话。 听罢,众人都露出了叹为观止的神情,有人自愧弗如,有人却为此更生向往,跃跃欲试。 有人还八卦地问起玄机公子的年岁,样貌,场面十分热闹。 便是百香身边,也围满了各个府上的丫鬟小厮,七嘴八舌地跟她打探兰清笳的才学。 兰清荷看着被大家团团围住的兰清笳,心里生出一股酸溜溜的滋味。 真是奇了怪了,大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能耐了?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大姐姐,那你跟玄机公子提了什么要求啊?” 兰清荷这话一出,众人眼中都露出了八卦和好奇的神色。 兰清笳微微一笑,“我拜了玄机公子为师。” 众人皆是一怔,旋即都瞪大了眼,发出阵阵艳羡的惊叹。 玄机公子其人,作派神秘,却惊才绝艳,这京中学子谁人不对他心生仰慕? 兰清笳竟然能拜他为师,这简直是莫大的荣耀和让人求都求不来的际遇啊! 大家望着兰清笳的眼神顿时更加热切了起来,不少小姐都已经热络地跟兰清笳相约日后赏花宴会之事,这等待遇,真是两辈子都不曾有过。 一直到时候差不多了,兰清笳这才谢绝婉拒了众人热情的邀约,抱着雪团施施然地往自家马车走去。 兰清婉早早就坐到了马车上,她人坐在马车上,心却飞了出去。 尤其是听到众人对兰清笳的追捧,她更是忍不住轻轻掀起车帘往外瞧。 看到兰清笳春风得意的神色,她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几乎掐出血来…… 一日之间,兰清笳这个名字在燕京城传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与付雯茜打赌的事也不胫而走,从此,兰清笳不仅有了玄机公子之徒之名,还取代付雯茜,拿下了燕京城第一才女的头衔。 兰府的门槛几乎被送请帖邀约的人踏破,所有的请帖都是邀请兰清笳过府小聚,连带着,兰清婉和兰清荷两位小姐也收到了不少请帖。 兰清荷倒是还好,一开始嫉妒过后,想到兰清婉只会更气,她也就释然了,收到请帖就乐颠颠地去赴约,倒是也因为结交了不少闺中小姐。 而兰清婉,可就气坏了。 那些请帖都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啪啪啪地打在她的脸上,简直打得火辣辣的生疼。 兰振坤本以为二女儿会大放异彩,但没想到事实与自己的想象竟有这般大的出入。 但因为兰清笳的大出风头,连带着,他的同僚都不觉高看他几眼,对他的态度不禁都和善讨好许多,一时倒让他有了一种众星捧月之感。 这样的荣耀竟然是由一个不受自己宠爱的女儿带来,兰振坤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柳氏被夺了管家权,最近还一直被拘在老太君跟前侍疾,本就心情郁郁。 原本她还等着自家女儿在玲珑阁的优异表现让自己趁机翻身,可万万没想到…… 她真真是呕出了一口老血。 她的眼中蹦出一阵阵怨恨的光芒。 府里的姑娘家马上就要议亲了,照这样下去,那小贱人岂不是要比她的婉儿高嫁? 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婉儿如果比不过她,说不定后半辈子就要彻底被她踩在脚底!这怎么能忍? 不行,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婉儿,她也不能再坐以待毙! 三天后,兰府出了一桩大事。 因为后厨采买中饱私囊,以次充好,买了坏了的食材,整个兰府上上下下全都吃坏了肚子。 老太君年事已高,身体本就虚弱,不小心吃了那变质的食物,这下是真的病倒了。 而厨房的采买,正是周氏刚刚提拔上来的心腹。 出了这一番大差错,那个心腹直接被打了板子赶出了府,周氏这好不容易到了手还没焐热的管家权,又还到了柳氏的手里。 周氏自己还被兰二老爷狠狠训斥了一通,到老太君跟前侍疾的也变成了她。 周氏知道这其中必然有柳氏的手笔,但是却苦于没有证据,最后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认栽了。 重新拿回了管家权,柳氏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 外面的这一番变故,百香一字不漏全都禀到了自家小姐跟前。 兰清笳听罢,唇角轻轻一扯,心里没有半点意外。 周氏不是柳氏的对手,她早就料到了。 柳氏这个硬骨头,她会亲自动手,一点点地啃掉。 她淡淡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我的好母亲很快就要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动静,百香急忙出去看,很快就折回来告诉她,“小姐,夫人果然来了。” 倒是来得挺快。 她背脊挺直,唇角绷直,眸光沉静,步伐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周身却自成一股气场,像是竖起了一道坚毅的外壳,仿若刀枪不入,坚毅不倒。苏丹小说网 待到了房门口,她绷直的唇角微松,绽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沉静的眸中也缀上了点点光辉,整个人便换了一副姿态,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和温逊,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来。 第29章:身上长虱子了吗? 兰清笳走到柳氏的面前行礼,姿态娉婷袅娜,落落大方,颇有大家小姐的风范与气度。 “母亲。” 柳氏脸上端着一贯慈和的笑意,但一看到兰清笳这副仪态,柳氏脸上的笑意就微微僵住。苏丹小说网 眼前的女孩,身上穿着最简单的素色衣裳,头上只有零星几个金簪,脸上更是一派素面朝天,人还是那个人,但整个人的气度就是不一样了。 柳氏的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方才那点子心思很快掩住,面上与往常无异,甚至更添了几分慈爱。 柳氏伸手,亲热地拉住了她,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 “母亲听说你闯过了玲珑阁的通关,没想到笳儿竟有这般才学,真是让母亲大为欣慰。” 兰清笳垂着眼睑,一脸谦逊,“母亲过誉了,不过侥幸罢了。” 柳氏心里呕着气,表面上却只能继续微笑着又夸了她一番。 这一场戏演完之后,柳氏终于进入了正题。 “以往母亲事务繁忙,一直都疏忽了你,都是母亲的不是。 而今瞧着,你身边的人手的确是少了些,大丫鬟就那个叫百香的,为人瞧着也不够机敏。 今日母亲特意给你挑了几个人,都是最得力的,且放在你身边,供你差遣,如此,你行事也方便些。” 说着,也根本不给兰清笳表态的机会,直接就让人上前认主了。 一共三个人,一个嬷嬷,姓张,两个丫鬟,青萝,绿萝。 兰清笳目光在三人的脸上扫过,顿觉熟悉至极。 上辈子,这三人也在自己跟前伺候,只不过,这一世倒是比上一世要提早了许多。 上一世,一直到她及笄,准备说亲的时候,柳氏才以要给她准备陪嫁的名义把这三人送到自己身边,这三人也跟着自己到了定安侯府。 而今想来,她们可不就是柳氏母女光明正大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吗? 上辈子自己究竟是有多缺心眼才根本没想过除掉她们。 既然她们之间那么有主仆缘,那就让她来好好调教调教好了。 兰清笳欢欢喜喜地把人收下了,并直接当着柳氏的面把青萝绿萝任命为大丫鬟,张嬷嬷掌管她院子的一应事宜。 第二天,青萝绿萝便十分主动地到兰清笳的跟前伺候,把百香完全挤走了。 兰清笳也没有说什么,完全是一副纵容的态度。 兰清笳如前几日那般,坐在书案前看书,绿萝青萝有意无意地想看她究竟在看什么,但看来看去都看不懂。 绿萝大胆地搭话,“小姐,您这是在看什么呀?” 兰清笳语气淡淡,“九章算法。” 末了又补充,“先生留的课业,我脑子笨,不得其法,自然要多看几遍。” 绿萝还要再说话,兰清笳就伸出手指“嘘”了一声,“别说话,一说话我就被搅了思路。” 绿萝便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 兰清笳朝她们笑了笑,态度十分谦和,半点小姐的架子都没有。 “我这院子活儿轻省,没什么要做的,你们就站在这儿陪我,哪儿也不用去,什么都不用做。” 两人一听,顿时就面露得意。 大小姐又怎么样,还不照样忌惮夫人,还不照样得对她们客客气气的。 两人的得意没维持多久,因为很快她们就觉得无趣,甚至有点难捱了。 以往干活的时候觉得累,现在才知道,原来干站着也没多轻松。 绿萝按捺不住开口,“小姐……” “嘘,别说话。” 绿萝把话憋了回去,暗暗活动筋骨,但屋子太安静,一动之下,衣料的摩擦声就特别明显。 兰清笳问得一脸真诚,“你们身上长虱子了吗?” 两人:…… 她们这下是连动也不敢动了,她们寻思着,兰清笳应该看不了多久,也该午觉了。 但兰清笳就好像入定了一般,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除了翻书都不带动一下。 一直到傍晚,该用晚膳了,兰清笳终于放下书起了身。 绿萝青萝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以为解放了,但兰清笳又轻飘飘地道:“百香笨手笨脚不会布菜,你们两人来伺候我用膳吧。” 好吧,布菜就布菜,至少能动一动,只要不叫她们干站着当门神就行。 但兰清笳只使唤了她们两次就道:“我也没那么大排场,我自己来便是,你们站着吧。” 于是,两人真就被安排在屋子里当起了门神。 两人忍不住暗暗活动筋骨,兰清笳就像是身上到处长满了眼睛似的,一脸疑惑地问她们,“你们身上是不是真的长了虱子?” 兰清笳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外面守门丫鬟听见,青萝和绿萝顿时觉得脸上臊得慌,自然只能连忙否认。 兰清笳一脸恍悟,“我见你们一直动来动去,倒似身上有东西在咬似的,原是我多想了。” 两人:…… 一整天下来,等到她们被放回去的时候,双腿已经站得阵阵发软。 第二天,兰清笳的院子里就有个消息传开了,新来的绿萝青萝两个大丫鬟身上长虱子,所以伺候小姐的时候才总是没仪态,动来动去。 绿萝青萝听到这闲话,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她们又不能逮着人解释她们没长虱子。 最后这个谣言还是被张嬷嬷用雷霆手段镇压了下去。 但这之后,绿萝和青萝再在兰清笳跟前当差,就算身子僵了也是万万不敢乱动了。 她们原本也以为像那天那样的事不过是一次意外,但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兰清笳每天都会在屋里看书,每次都会叫两人伺候。 她定力实在是太好了,仿若对知识如饥似渴,她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她俩一站就是一整天。 前世,兰清笳经常整日整夜地查账,看账,一坐就是一整天,定力能不好吗? 她已经习惯了,两个丫鬟却如受酷刑。 她们不能说话,说话会扰乱她的思路。 更不能乱动,乱动发出声响,也会扰乱她的思路。 实在撑不住想要尿遁,什么?主子都没那么多毛病,当丫鬟的倒是一身的小姐病。 几天下来,绿萝青萝见了兰清笳就一脸菜色,双腿打颤。 第30章:教训丫鬟 两人深觉兰清笳是在折腾她们,可是,这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毕竟她也没让她们去干什么粗活累活,只是让她们站在一旁罢了。 身为丫鬟,连站一站都不行?那这丫鬟也太娇气了些。 这放在哪里,她们都不占理。 就这么过了七八天,兰清笳再一次准备看书叫上两个丫鬟伺候的时候,她们脸都白了。 绿萝忍不住开口,“小,小姐,您给我们指派些其他活吧。” 兰清笳一脸认真地望着她们,“你们是母亲指派给我的,我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也不能亏待了你们。这已经是我院子里最轻省的活了。” 两人忙道:“夫人既然把奴婢给了您,您就只管差遣奴婢,不拘什么脏活累活,奴婢都可以干!” 兰清笳一脸迟疑,“真的吗?如果母亲问起来……” 两人异口同声,“是奴婢自己主动要求的!” 兰清笳认真地问她们,“当真什么活都没问题?” 两人坚定点头,兰清笳便道:“说起来,我院子后面有一片荒地,因为人手不够,一直都没有打理。 既然你们这么有心为我分忧,这几天就去把那块荒地收拾出来吧。 不过我院子里人手一直不够,也没有其他丫鬟婆子能搭把手,便只能由你们两人亲自动手了。” 两人闻言,瞬间傻眼了…… 兰清笳一脸似笑非笑,“怎么?不愿意?方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两人此时再怎么蠢笨也知道大小姐是有意在为难她们,想到这些天她们被折腾得够呛,两人心里就生气。 绿萝心直口快,当即就顶了一句,“大小姐恕罪,奴婢是一等丫鬟,可从来没做过那样的粗使活计。” 兰清笳漫不经心地吹着自己的指甲,“人生总是要慢慢积累阅历的嘛,现在没做过,以后我多安排些活计给你们,你们不就熟练上手了吗?” 两人面色都有些难看,青萝开了口,“小姐,我们还是继续在您跟前伺候笔墨吧。” 绿萝也跟着附和,“是啊,奴婢好歹是夫人那边派来的,小姐您让奴婢去做末等丫鬟干的活,夫人那边面子上也不好过吧。” 兰清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她面色沉冷,素手在桌子扶手上重重一拍。 “之前我敬你们是母亲给我挑来的,这么些天是半点活都没指派给你们做,你们自己不满意没主动到我跟前来说要找活干。 现在我给你们指派了活,你们又挑三拣四,你们是来我这里当丫鬟的,还是来我这里当主子的? 怎么着,是要我这个主子亲自伺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扯着母亲的旗子当虎皮? 真是好大的屁股,好大的脸!” 兰清笳突然发难,言语犀利,毫不客气,两人一下就被震慑住了,脸上更是瞬间涨得通红。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根本没给她们辩解的机会,浑身气势冷然,咄咄逼人。 “母亲派你们过来是来伺候我的,你们非但不好好伺候,还胆敢顶撞我,你们以往在母亲面前当差就是这个态度? 母亲就是太仁慈了,才纵得你们这般奴大欺主。 你们若还不服,我们这便到母亲跟前分说分说,看看母亲究竟是站在你们这两个丫鬟这一边,还是站在我这个嫡出大小姐这一边。 若母亲还不能分说清楚,那便到祖母跟前去,让她老人家来给我说道说道,看看咱们兰府有没有像你们这样当差的丫鬟! 祖母她老人家最是重规矩,而母亲又最是孝顺。 她若知道连祖母都为此动怒了,她会为了你们两个贱蹄子开罪了祖母她老人家? 到时候不把你们打一顿再发卖到那腌臜的勾栏院便算便宜了你们。” 兰清笳的这一番话宛若连珠炮似的,说得又急又快,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一字一句跟刀子似的,直戳得两个丫鬟冷汗连连,心头发虚。 归根结底,她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起先仗着自己是柳氏特意安排过来的眼线,未免就把自己的身份端得高了几分。 更觉得兰清笳多少得卖柳氏面子,轻易不会把她们怎么着。 以前她们听说这位大小姐性子素来绵软,谁人都能踩上一脚。 可是,传言不可信啊! 就大小姐今儿个这番气势,哪里像是绵软之人? 那字字句句简直是直接戳到人心窝子,掐人软肋啊。 难道因为最近她大出风头,所以气焰才一下高了起来? 她们当丫鬟的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的就是被主子发卖,最最怕的是发卖到勾栏院那样的脏地方。 听到大小姐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话,她们不自觉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一想到那等凄惨结局,她们顿时齐齐打了个哆嗦,腿立时就软了。 “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请小姐恕罪,请小姐恕罪啊……” 兰清笳面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她稳稳地坐着,周身气势凛然。 “那还不快去,等着我八抬大轿请你们?” 两人当即不敢耽搁,屁滚尿流的就去了。 百香忍不住问她,“小姐就不担心她们给夫人告状吗?” 兰清笳淡笑,“告状又如何?主子教训奴婢,天经地义。 更何况,我教训得事出有因,无论哪一桩我都占理。” 百香还是很担心,“可是夫人她知道了,一定会给小姐记上一笔,日后找小姐的麻烦。” “我敢这么做,就没打算能瞒过她。而且,你觉得就算没有这一件事,她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百香语塞。 兰清笳脸上氤氲着一抹凉凉的笑,双眸也似星月波光般闪烁明亮。 “我的屈服退让如果换不来别人的善意,那又何必再屈服?再退让? 还不如直接迎战,正面较量,别小瞧了我,我可不会输。” 上辈子,她活得太过窝囊,这也不敢,那也害怕,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不是被柳氏母女摆布,就是被穆继和摆布。 这辈子,她凭什么还要忍让? 兰清笳缓缓抚着雪团,唇角衔着一抹似笑非笑,“我这一辈子啊,要活得光鲜气派,站在敌人的头顶上笑,那才是真正的钝刀子磨肉,最大的折磨……” 第31章:你在忤逆我? “喵——” 雪团突然从怀中跳了下去,从窗口跳了出去。 兰清笳生怕它跑了,慌忙追到了窗口,“雪团——” 待看到窗外站着的人,兰清笳怔了怔。 窗外,一个玄衣男子翩然而立,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银色面具,将大半张脸遮挡。 哪怕看不到脸,他周身的气度却半分未减,让人不自觉便甘愿臣服。 他那清隽的下巴,性感的薄唇,也似能让人想象的面具下的容貌,定然不会差。 而雪团赫然蹲在他的肩头,十分大逆不道。 目光淡淡地望着她,那一记眼神让兰清笳心头微凛,他方才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会不会觉得她心机深沉,心术不正? 她尚在愣怔,他已经十分自然地翻窗而入,整个动作流畅自如,半分未损他的英姿。 百香瞪大了眼看他,一时满是惊恐。 正要出声呼救,兰清笳急忙制止了她,“他是师父,你出去,把门守着。” 师,师父?那,那岂不是玄机公子? 有幸见到活着的玄机公子,百香有点腿软。 秦淮淡声,“不必,你我不便独处,她留下。” 收了个女徒弟,何时何地见她都是个麻烦事,她一内宅女子不便出门,便只得他亲自上门。 然他素来不愿大张旗鼓地露面,便只悄然前来,不愿惊动旁人。 但为她闺誉着想,两人独处的确多有不便,唯有留下她的心腹丫鬟最稳妥。 若是前世,兰清笳也定然谨守规矩本分,不会拿自己的闺誉开玩笑,但今生,她却随性了许多。 反正,她这辈子也不打算嫁人了。 更何况,这个人是玄机公子,她丝毫不担心会受轻薄慢待,是以她并不在意。 兰清笳径直道:“你我师徒,自是长辈与晚辈,面对长辈何需避嫌?” 兰清笳的目光坦然,神色姿态亦是落落大方,倒显得秦淮太大惊小怪了。 他看了兰清笳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兰清笳朝百香摆摆手,百香当即颤颤巍巍地出了门,乖乖在外面守着。 兰清笳目光落在他肩上的雪团上,企图用眼神威慑把这大逆不道的小畜生瞪下来,奈何一人一猫频道不同,存在沟通障碍,它稳如泰山地蹲着,秦淮也神色自若,仿若如常,只有兰清笳兀自干着急。 秦淮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递了过去。 “七日内看完,若有不懂之处,七日后我会来。” 还是原来的味道,还是原来的配方。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教徒弟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性,简单粗暴。 兰清笳赶忙接过,“是,师父。” 他又淡淡道:“我不管你拜我为师是真心向学也好,沽名钓誉也罢,只有一点你需切记,你若打着我的徒儿的名义行不仁不义,仗势欺人之事,我必不轻饶。” 兰清笳微微一怔,原来,方才的话他听到了,所以,他是在警告她。 兰清笳微微抿唇,她知自己应该讨好他,不该出言忤逆,但她处心积虑地拜他为师,不就是要仗势欺人,狠狠报复前世仇人吗? 她低声辩驳,“若我欺之人乃良善无辜之人,那确是仗势欺人。 但我欺之人本就恶贯满盈罄竹难书,那便是替天行道。” 秦淮目光一扫,微微扬声,“你在忤逆我?” 被他目光一扫,兰清笳微微一滞,不自觉升起一股强大的压迫。 “徒儿不敢。” 秦淮语气淡淡,“你那神色和语气可不像是不敢,不过面服心不服罢了。” 兰清笳的确不怎么服气,“人有善恶,对良善之人,人恒该善之。 然而,对心怀歹意之人,又何须客气?若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仗势欺人又怎的?狐假虎威又何妨?只要不有违律法,不有违本心,为何不可?”苏丹小说网 她的神情不屈不挠,那灼灼目光亮如明镜,仿似映照出了人性的丑陋与不堪,盛满了故事。 秦淮眸色不觉也深了几分,看着兰清笳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打量。 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罢了,为何在她的身上,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仿若已经历过人性的涤荡与淬炼,看透了这万间红尘。 “你倒是伶牙俐齿。” 兰清笳微微垂眸,“在师父面前,徒儿不敢有所欺瞒,即便知道自己的想法狭隘偏颇,过于斤斤计较,却还是要说。 师父见识卓绝,英明睿智,阅历更是不凡,定能明白徒儿的个中之意。” 秦淮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 她的这口迷魂汤倒是灌得利索,小嘴也跟抹了蜜似的。 明知她是在溜须拍马,但不知为何,秦淮心里竟然没有生出反感的情绪。 细想她的话,竟也无从反驳。 他淡淡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在那本书上轻轻叩了叩,“好好看,若让我看出你马虎懈怠,必不轻饶。” “是,师父!” 又是必不轻饶。 所以,方才的那件事,是揭过去了? 他撂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要离开,兰清笳急忙出声疾唤,“师父等等……” 秦淮转头,“还有何事?” 兰清笳目光落在他肩头的雪团上,神色略显尴尬,“我的猫……” 秦淮神色顿了顿,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伸手拎住雪团的后脖颈,冷酷地把它往她的方向一抛,还撂下一句,“它太胖了,以后少喂些。” 兰清笳急忙手忙脚乱地去接,好歹把它接住了。 “师父,您能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翻出了窗,一转眼消失了,兰清笳的后半句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她撇撇嘴,低声嘀咕,“真是没有爱心。” 抱着它掂了掂,“胖吗?嗯……好像真的比以前沉了一些。但是,胖一点不是更可爱吗?” 她又伸手点着雪团的小鼻子,“你啊,以后给我老实点,再见到师父不准再往他身上凑了知不知道? 小心他一个不耐烦直接把你的猫脖子给拧断了!” 雪团一脸无辜地“喵喵”叫,一副显然没听懂的样子。 兰清笳轻叹了声,“我跟你说什么啊,你又听不懂。以后师父来,我得把你好好看紧了,不然,你的小命就要没了。” 教训了雪团,兰清笳便开始认真地翻看起那本书来。 刚一翻开,前世的记忆便自动跳了出来,果然,她前世曾看过这本书。 她本就对此十分感兴趣,此时再得到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学习的机会,她只觉幸运无比,自然求知若渴,开始认真钻研了起来。 不过,除了学习这些,兰清笳心中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方才看他翻窗那利落的样子,他的身手肯定很不错。 想到上次差点被春娘掳到花满楼的事,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雪团,她现在在哪里都说不定。 如果能学一点功夫傍身,那以后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有了自保能力。 她心中暗暗记下,等下次师父来时,自己定要提出这件事,反正,技多不压身。 第32章:牵着鼻子走 绿萝和青萝被罚的事柳氏当晚就知道了,柳氏气结,纵然知道兰清笳并非表面那么恭顺,但她这样,简直是明晃晃地不把她放在眼里。 但她什么都不能做,不然传出去,她得落得一个为了几个贱婢苛待继女的名声。 柳氏恨恨地吩咐张嬷嬷,“你给我继续盯着她!且让她嚣张一些时日,待找到合适的机会,看我不狠狠收拾了她!” 张嬷嬷肩负着艰巨的使命去了,之后几天便里里外外地忙活,十分殷勤地在兰清笳的身边打转,把百香贴身伺候的活儿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兰清笳见此也没有半点异常,反而听之任之,对她一副分外倚重的样子。 某一天,兰清笳忽道:“前些时日听妹妹说那鹿筋甚是美味,今日我倒是也想尝尝,嬷嬷让厨房给我做一份吧。” 张嬷嬷心里不屑,一个不受宠的挂牌小姐,有得吃都不错了,倒是开始挑拣起来了。 但她脸上却挂上了标准的笑,“小姐恕罪,那鹿筋奇货可居,今日厨房怕是没有。” 兰清笳换了一个,“那就来份五香仔鸽吧。” 张嬷嬷堆笑,“老奴记得夫人前些时日吃了一回,嫌这仔鸽味怪,便让采买没再买了,这一时半会儿怕也寻不来。” 兰清笳半倚在塌上,懒懒地道:“那厨房里都有些什么?鸡鸭鹅鱼虾蟹总该有吧?” 张嬷嬷笑容不减,“自是有的。” “那便来个原壳鲜鲍鱼吧。” 张嬷嬷:…… “猴头蘑扒鱼翅也成。” 张嬷嬷:…… 你倒是会点!鲍鱼和鱼翅算是鱼吗? 兰清笳又道:“你不会又要说没有吧?妹妹可是跟我说,她隔三差五都能吃。” 张嬷嬷僵着笑道:“这些厨房有倒是有,不过……以往二小姐能吃,约莫是自己出了银子开了小灶,这……” 你没钱还想吃,吃风去吧!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蹙了蹙眉,似是不悦,最后只能强压下去,转而道:“那便罢了,给我来个松江鲈鱼吧,那个味道也不错。” 张嬷嬷心里暗道她真是难伺候!专挑奇货可居的点。 “小姐您有所不知,这松江鲈鱼乃是从松江运过来的,珍贵得很,更有价无市,前些时日也便得了几尾,短时间内怕是都没了。” “那便换个清蒸蟹吧。” 张嬷嬷依旧赔着笑,“小姐您有所不知,这螃蟹得是十月吃最是肥美,现在这个季节也是没有的。” 这一道菜,是真没有! 兰清笳横眉倒竖,沉着脸低呵,“怎的妹妹要吃的时候什么都有,我要吃的时候,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我竟不知,我们兰家竟然落魄到连一口吃的都供不起我了! 莫非是厨房里那等刁奴看菜下碟,专门针对我?” 她突然发难,神色冷然,气势大开,张嬷嬷一下都怔住了。 张嬷嬷有些摸不准她的路数,当下也只能默默地伏低做小,“小姐息怒,这是断断没有的事,不过事有凑巧罢了。 鸡鸭鹅定是有的,还有寻常的一些肉类也都不缺,小姐想吃什么,老奴这便去吩咐厨房。” 兰清笳等的就是这话,当即便敛了怒意,不紧不慢地点了起来,“那中午便吃胭脂鹅脯,耗油仔鸡,糯米排骨,再来几道爽口的小菜。 晚上便吃素炒鳝丝,八宝兔丁,葱爆牛柳,爆炒田鸡。 明天想尝尝香酥牛腩……” 她脸上神情淡淡的,但嘴上却半点不耽搁,噼里啪啦地点了一溜菜名,俨然已经把未来几天的菜品都安排好了,不带一个重样的。 那荤素搭配,丰盛营养简直丝毫不输柳氏。 张嬷嬷听得脸皮发紧,柳氏派自己来的目的是找她的把柄,趁机磋磨她,可不是要看着她吃好喝好样样好的。 她有心想要反驳,但是,经过了前面的一番铺垫,自己若反驳搪塞就显得很站不稳脚跟。 而且她点的这些也的确都有,更算不得多名贵,至少,堂堂嫡出千金要吃这些是绝对不过分的。 自己若是阳奉阴违,把黑锅甩到厨房去,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到厨房去理论? 磋磨人的手段只能暗地里来,可拿不到明面上。 而今的大小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打落牙齿活血吞,凡事都隐忍将就的主了。 张嬷嬷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她只能憋着一股气退了下去,认命地张罗吃食去了。 张嬷嬷生怕自己被责难,压根没敢把这事往柳氏那里说。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在暗暗着急,得赶紧找到能拿捏大小姐的把柄才是! 她瞪大了眼找兰清笳的错处,这还没找到,兰清笳又出招了。 “嬷嬷,明日劳你去内务处领些茶叶和香料回来。” 张嬷嬷这段时间平白忙得脚不沾地,自己的任务却半点没进展,眼下又被兰清笳差遣做些小丫鬟的活,她当然不乐意。 但她不打算直接跟兰清笳说,只打算待会儿直接指派个小丫鬟去领便是。 可兰清笳就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又补充道:“嬷嬷可得亲自去,不然小丫头去领回来的,定又是那陈年的旧茶和劣质的香料。 若张嬷嬷亲自去,内务处的人见到嬷嬷便知道您是母亲特意派给我的,再不敢以次充好地糊弄人。 不然,我非得去母亲跟前告一状不可!” 张嬷嬷又被她的话狠狠噎住了,一时之间脸色僵硬,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兰清笳这话翻译过来就是,那些人竟然连你的面子都不给?简直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告状!必须告状! 兰清笳一状告了上去,柳氏作为执掌内院大权的人,若是纵容了下面的人在大小姐的日常用度上以次充好,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更何况她刚刚才拿回了自己的管家权,这时候万万不能传出这样的风声。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柳氏也只能捏着鼻子给兰清笳身为嫡女最好的待遇。 柳氏把张嬷嬷和绿萝青萝送来是为了看着兰清笳,给她找麻烦的。 没想到兰清笳大大方方收了,还反过来拿着柳氏当旗子,扯着她当虎皮,借力打力为自己谋福利,简直不要太爽。 第33章:小姐也不像什么善茬 张嬷嬷再次被这个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大小姐将了一军,只能忍着憋屈应了下来。 她一路去领东西的路上都憋得肝疼,心里暗想着一定要赶紧抓住她的把柄,如果没有把柄,制造把柄也要上,可不能再这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张嬷嬷把茶和香料领了回来,兰清笳打开嗅了嗅,果然是最上好的品质。 她很满意,笑得一脸灿烂,“还是嬷嬷厉害。” 张嬷嬷心口怄得慌,表面上却只能扯出僵硬的笑跟她虚意逢迎。 “这都是老奴分内的事,不值当小姐的夸赞。” 兰清笳依旧笑着,一脸真诚地道:“说起来,我这还有一件事需吩咐嬷嬷。” 张嬷嬷一听这话就头皮发麻,神情紧绷。 又来了又来了! 兰清笳像是没看到张嬷嬷异样的神情,自顾自地道:“说起来,这一旬的夏衣还没裁制,我的首饰也已经许久没有添置了。 最近我接到不少小姐的宴会邀约都没有赴约,便是因为没有几身能拿得出手的头面。 原本那些身外之物我都是不在意的,可若妹妹们一身华衣锦服,满头珠钗环佩,而我却一身素衣,一脸素面朝天的就去了,这让人瞧了,终归不妥不是? 知道的当我偏好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苛待了我呢。 嬷嬷是母亲跟前的老人,便劳嬷嬷去跟母亲说一声才好。” 因为兰清笳在玲珑阁大出风头的事,兰府已经对她有所重视,在计划为她裁衣置办行头。 但之前是周氏当家,她不想让大房出那么大的风头,便有意拖延了此事,后来又发生了周氏和柳氏权力交接之事,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不想今日兰清笳自己倒是直接提了出来。 这话说得好生冠冕堂皇,但归根结底不就是在要柳氏给她置办行头吗? 张嬷嬷暗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好办,只需走中公账目便是。 谁知,她这口气刚松下去就听兰清笳继续道:“之前我看二妹妹穿的是彩衣阁的衣裳,戴的是多宝阁的首饰,我这一季的四套衣裳首饰便跟二妹妹一样吧。” 张嬷嬷闻言,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好险没直接背过气去。 这位大小姐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张口就要彩衣阁和多宝阁的衣裳首饰,这两个铺子的衣裳首饰是全京城最漂亮的没错,但也是最贵的! 兰府虽然是官宦之家,却也算是清流,平日开支远不到娇奢豪逸的地步,府上公子小姐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都有份例,但那份例是断断不够在彩衣阁和多宝阁那样的地方消费的。 兰清婉的确有多宝阁和彩衣阁的衣裳首饰,但也不过一两件,那都是用来充充门面,是柳氏用体己钱贴补的。 柳氏拿银子补贴自己的亲闺女是情理之中,你不过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女,凭什么就敢狮子大开口? 她不过动动嘴皮子,柳氏还不得大出血一笔?真是太不要脸了! 可是,柳氏能拒绝吗?她不能啊! 现在的兰清笳已经不是以前的兰清笳,现在她是玄机公子唯一的弟子,燕京城不知道多少人都上赶着捧她的臭脚呢。 若她在宴会上添油加醋地乱说话,柳氏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嬷嬷几乎可以想象自己把这话传给柳氏之后她究竟会怎样大发雷霆。 而兰清笳打的就是要让柳氏大出血的主意。 现在她不是要扮演一个一碗水端平的当家主母吗?自己就索性直接开口敲上一笔,也算是对这些年的委屈做个找补。 看她明明心疼却不得不给自己掏钱的样子,兰清笳就觉得十分舒爽。 更何况,这些年她用来补贴兰清婉的钱,或许就是自己娘亲的嫁妆也不一定呢。 现在她讨要的,不过九牛一毛,总有一天她要让她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张嬷嬷战战兢兢地把这件事回禀给柳氏,柳氏果然气得摔了手边的茶盏。 “那小贱蹄子!不过就是攀上了个玄机公子,竟然就敢这么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张嬷嬷垂着头,几番犹豫,最后还是期期艾艾地把吃食和茶叶、香料的事也说了,柳氏一听,气得又摔了一个杯盏。 “贱人!真是个小贱人!” 柳氏觉得自己伪装了这么久的面皮都快被兰清笳给揭下来了,现在她真真是恨不得直接杀过去把这贱人剐了了事。苏丹小说网 张嬷嬷的头垂得很低,根本不敢看柳氏。 柳氏自然气恼张嬷嬷不成事,连个小丫头都拿捏不住。 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处理张嬷嬷,而是收拾兰清笳那小贱人。 不行,她不能等了,她必须要想个招,要把那小贱人彻底困于内宅之中,绝对不能让她有外出交际的机会! 只要她没有机会出去,她就是天王老子的徒弟也没用! 柳氏阴沉着脸,低声道:“我这里有个法子,你就这样……” 兰清笳坐在书房的小榻边看书,窗户开着,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的面颊上滑过。 许是这段时日伙食改善的缘故,她的身上也渐渐长了肉,脸颊肉感丰盈,倒是养出了几分婴儿肥,整体瞧着多了几分娇俏的孩子气。 而窝在榻边眯眼小憩的雪团,也日渐肥壮,整个身体和脸蛋都肉乎乎的,一掐就能揪出一团肉来。 张嬷嬷从柳氏那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单纯无害,岁月静好的一幕。 然而张嬷嬷却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她入内向兰清笳禀报,过几日便有人上门为她裁衣和添置首饰,兰清笳面露欣喜,张嬷嬷垂着眸,唇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缓步退了出去。 百香朝张嬷嬷离开的方向探了探脑袋,又折回来一脸紧张兮兮地凑到兰清笳的耳边低声道:“小姐,奴婢觉得张嬷嬷一脸坏笑的样子,像是在憋坏招!” 兰清笳撑着脑袋笑看她,“那你看我现在这个笑怎么样?” 百香顿了顿,很老实地说:“小姐也不像什么善茬。” 兰清笳:…… 这丫头真是,什么大实话都敢说。 第34章:怎么又胖了? 兰清笳轻笑出声,伸手在小丫头的脸上捏了一把,“胆儿挺肥,敢编排起我来了?” 百香痛呼出声,“奴,奴婢也不过是,是说实话嘛!” 兰清笳又掐了一把才松了手。 两世为人,她对百香这丫头的为人再清楚不过,憨厚老实,一根筋,少了点机灵劲儿,但却胜在忠心耿耿。 她微微敛了笑,神色淡淡,“我接连下了那么多剂猛药,有些人也该坐不住了,我等的就是她的后招。” 百香一边揉脸,一边眼含担忧,“可是小姐,咱们不知道她们要使什么手段呀,万一中招了怎么办呢?” 兰清笳眸光微沉,凝眉思索片刻方道:“柳氏素爱装贤惠大方,贤良大度,更怕担上苛待继女的名声,所以明面上绝对不会责罚我。 可我如果做错了事,失了仪态,丢了脸面呢?她岂不就有了名正言顺地责罚我的理由?” 百香顺着兰清笳的思路往下思索,“要让小姐失了仪态,那最好的手段就是……下药!” 兰清笳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神情,“没错,下药,安全,方便,有效,乃内宅争斗之利器也。 一把药下去,心智被控制了,行动失常了,证据都被吃进去了,只要把尾巴收拾好,想查也查不出来,实在再方便不过。” 百香顿时更加紧张了,“那,那以后小姐的吃食奴婢一定亲自经手,绝对不会让张嬷嬷有半分可乘之机!” 兰清笳却微微一笑,“不用,我们非但不用提防,相反,我们还可以将计就计。” 兰清笳神色泰然,柳氏不可能想得到,她的体质特殊,百毒难侵。 而柳氏下药绝对不会是为了要她的命,而只是为了让她出丑罢了。 她连毒药都不怕,更遑论是那些整人的药? 百香依旧面露担忧,兰清笳与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百香这才展颜笑了起来。 “还是小姐聪明!” “去办吧。” 百香得令,欢欢喜喜地就去了。 兰清笳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榻边上,那原本呼呼大睡的雪团突然睁开了眼,喵呜一声,身姿轻盈地往窗台的方向跃去。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兰清笳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她急忙奔到窗边,便见雪团已经被来人拎住了后脖颈。 兰清笳见雪团被这么粗暴地拎着,心中不觉一阵心痛。 她伸出手想把它抱回来,“这小畜生无状,又冲撞了师父,您把它给徒儿,徒儿定好生教训它!” 秦淮却不急着还给她,反而在手中微微掂了掂,语气略显嫌弃。 “怎么又胖了?不是让你少喂些吗?” 兰清笳心道,这是雪团凭自己的实力长的肉,关他什么事了?吃的又不是他家的粮食,怎的管那么宽? 她心下腹诽,表面上却应得恭敬,“徒儿知道了,日后定再给它减些食量。” 秦淮:才怪。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每天每顿都给它喂多少,她根本就是阳奉阴违。 轻瞥了她一眼,又把雪团往她那边轻轻一抛,秦淮也随之翻身,轻巧跃入屋中。 兰清笳慌忙去接,雪团那肥硕的身子往自己身上砸来,她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它那颇为可观的分量。 难道,真的喂多了? “那本书可看完了?” 兰清笳:“看完了。” 秦淮又问,“有何不解之处?” 兰清笳语气恭敬,“徒儿尚能读懂。” 她比常人多出了一世的经历,亦间接接受过玄机公子的教导,今生再重读那书,自然分外顺畅。 她结合了前世的记忆,甚至比当初更多了几分不同的见解,有了更多的收获。 兰清笳的神色自若,这个回答却让秦淮略感意外。 他的目光在兰清笳的脸上扫过,看到她满脸自信,语气淡淡地开口,“既如此,你便跟我讲讲你的见解。” 兰清笳知道他是在考自己,但她却没有什么可怕的,她当即开口,娓娓道来。 秦淮原本神色淡淡,但是越是听到后面,他的神情不觉闪过一丝诧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不觉多了几分打量。 她的悟性比自己想象中要好许多,是自己小瞧她了。 兰清笳自然注意到了他态度的变化,一时之间不觉有些心虚。 毕竟,若非仗着前世记忆,她也不可能表现得这般优异,但她想想,前世的际遇也是她的财富,是老天爷对她的恩赏。 既然如此,她便坦然受之便是。 她回答完毕,秦淮又问了她一些问题,两人一问一答,探讨的问题便慢慢拓展深入,兰清笳听得入神,连连点头,只觉获益颇多。 直到外面传来了百香询问是否传膳的声音,兰清笳这才惊觉,时间已经不早了。 秦淮也回过神来,他从怀中掏出另一本书,留下了与上次一般无二的交代。 “七日内看完,若有不懂之处,七日后我会来。” 说完他便要走,兰清笳想起上回之事,急忙道:“师父,徒儿还有一个请求。” 秦淮转头看她,“何事?” 兰清笳也没有绕弯子的习惯,径直道:“徒儿想习武。” 习武?一个闺阁小姐想习武? 这个徒弟似乎总是喜欢语出惊人,频频让他大感意外。 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身板瘦削单薄,弱不禁风,实在不像是一个习武的好料子。 “你不是这块料。” 兰清笳听到这个回答,顿时有些不服气,“师父,您还没开始教,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这块料?” 她挺直了腰杆,目光不屈地迎视着他,透着一股不肯退让服输的倔强。 “再说了,我习武又不是为了去争什么武林盟主,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或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能有一些自保之力罢了。” 他思绪一转,倒是想到了那次她险被春娘掳到花满楼之事。 微微揉了揉眉心,果然,收徒就是麻烦,女徒弟更麻烦。 “你这里没有方便练武之地。” 兰清笳听得这话,立马便知道这事是有了转机和回旋。 “怎么没有了?我院子虽然不算大,但也够宽敞,耍拳练棒也尽够了的。” 第35章:孺子不可教也 秦淮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 他的语气淡淡,“我不想露面,被人围观。” 兰清笳顺嘴接话,“您不是戴着面具吗,露不了面。” 秦淮懒得跟她玩这些抖机灵的文字游戏,双手负于身后,转身便欲走。 兰清笳情急之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师父您别走别走……” 秦淮垂眸扫向她的手,兰清笳讪讪松开。苏丹小说网 “师父,徒儿是真的很想学武,您能不能稍微考虑考虑?” 她的目光晶亮澄澈,眼巴巴地望着他,带着那么点讨好的意味。 秦淮收回目光,淡声道:“看你表现。” 兰清笳的眼睛陡然一亮,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徒儿一定好好表现!” 眼前一晃,他的身影已经消失,空中又飘下了一句熟悉的话,“太胖了,少喂些。” 兰清笳:…… 他老人家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雪团究竟是怎么招他惹他了,非不让它多吃? 雪团已经习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吃鱼,兰清笳看它每次吃得唏哩呼噜的,自己也有种莫名的满足感,怎么舍得饿着它? 所以,兰清笳转头就把师父的交代抛诸脑后,继续欢欢喜喜地给雪团疯狂投喂。 她这一番行径再次被汇报到了秦淮那里。 秦淮:……孺子不可教也。 老太君生病,养了这些时日,终于慢慢养好了。 今日阖府上下便一道前去请安。 当张嬷嬷把丰盛的早膳端上来时,兰清笳嗅到了早膳里的一丝味道,心中便已了然。 柳氏果然要准备下手了。 兰清笳坐下,神色自若地开始吃了起来。 张嬷嬷一直盯着兰清笳,见她接连吃了好几口,脸上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吃了一半,便对张嬷嬷道:“嬷嬷,百香不经事,待会儿便由你与我一道去老太君处吧。” 张嬷嬷听了这话,自然是正中下怀,她可正想去亲眼见证一番这位大小姐当众出丑的丑态呢! 张嬷嬷连连应下,兰清笳又笑道:“既如此,你也无需在这里伺候,先去把早膳吃了吧,不然可得饿到晌午头去。” 做奴婢的自然没有主子还没吃自己就先吃了。 所以张嬷嬷还真没吃早膳,听了兰清笳这话,她便从善如流地去了。 张嬷嬷一出去,兰清笳便停了筷子,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二婶周氏这段时间一直在老太君跟前侍疾,因为好不容易得来的管家权没了,见到柳氏,周氏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只是强自忍着。 柳氏比周氏的忍功好多了,面上滴水不漏。 加上想到待会儿兰清笳就要出的大丑,她面上不禁更添愉悦。 众人向老太君请过安之后,兰清婉便双手捧上一叠经书,恭敬地捧到老太君的面前。 “祖母,上次的事,孙女已经知道错了,本想早早来向祖母认错,但这些时日您又生病了,孙女不敢打扰。 为了向您认错,也为了为您祈福,孙女日日在房中抄经书,心性已经沉淀了许多,日后定不会再那般鲁莽放肆了。 您就不要再生孙女的气了好不好?” 她那语气神色可怜中又带着恳切的悔意,还有那么点恰到好处的娇憨,做足了诚信悔改的乖巧小女儿之态。 老太君观她神色,不似作假的样子,又见那经书抄写得字迹整齐,可见态度诚恳,心不觉便软了。 拍了拍她的手,“难得你有这份心。你既诚心认错,以后要跟姐妹和睦相处,莫要再犯糊涂便是。” 目光又转向其余几名孙儿孙女,“你们也需记住,兄弟姐妹之间,发生些口角龃龉在所难免。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万不可把那些个勾心斗角的把戏用在自己兄弟姊妹的身上。 只有你们和和睦睦,家宅方能安宁,家宅安宁了,你们父亲在前头才能安心举业。” 几个小辈立时便齐齐起身应是。 兰清笳知道,老太君最想要看到的就是家宅安宁的画面。 然而心齐了,家宅方能安宁,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各怀心思? 只怕,老太君终归是要失望了。 兰清荷见兰清婉又重新讨得了老太君的欢心,心中略感不快,她不甘示弱,赶紧上前撒娇凑趣。 她总算还有几分聪明,知道什么最能扎到兰清婉的心。 是以,她便把话头转到了兰清笳的身上,把她在玲珑阁连闯五关,大获全胜,被玄机公子收为弟子的事绘声绘色地向老太君描绘了一番,言语间颇多夸赞艳羡。 她的夸赞未必全都出自真心,但看到兰清婉那副明明无比嫉恨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神色,她的夸赞就更真诚了几分。 总之,只要兰清婉不开心了,她就开心了。 老太君自是知道兰清笳在玲珑阁一鸣惊人之事,她看向兰清笳的眼神不觉更添了几分深意。 这个孙女最近的表现,委实是让她大感意外。 或者,她以前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孙女呢。 老太君笑着点了点头,“好,笳儿真是秀外慧中,为我兰家争光。来,你过来。” 兰清笳依言上前,老太君便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玉镯,直接套到了她的手上。 “这个呀,是祖母送给你的奖励。” 那个玉镯老太君一直都戴着,不论是品相还是玉质都是上品,价值不菲。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给了兰清笳,这一下,所有人的眼都直了。 便是兰清笳自己也有些受宠若惊,半晌没回过神来。 一直在夸兰清笳的兰清荷也一下酸了,她心直口快,心里酸了,嘴上便也酸不溜秋地说了出来,“只有大姐姐有奖励,祖母真偏心。” 二叔兰振华当即出口呵斥,“荷儿,不得无礼!” 老太君却没有生气,反而依旧笑呵呵地道:“有有有,每个人都有!方嬷嬷,去把我匣子里的东西都拿来,让几个孩子们挑。” 方嬷嬷很快便把匣子端了出来,一众晚辈都挑了一件。 但这些东西,跟兰清笳得的那股手镯自然是没法比。 兰清婉拿着手中的簪子,手背的青筋都禁不住微微冒了起来。 但她想到了待会儿兰清笳会出的丑,到时候,她就不信祖母还会这么喜欢她! 第36章: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厅中气氛一派和乐融融,柳氏和兰清婉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兰清笳那边瞟,神色间微微带着几分疑惑。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发作? 兰清笳在这时转头看向柳氏,一脸真诚,“母亲,您分派到女儿院中的张嬷嬷和绿萝青萝都很得用,多谢母亲费心了。” 柳氏想起了之前的那些事,神色一僵,但表面上却是笑着,“你这孩子,哪里值当这么客气。” 兰清婉笑着插话,“张嬷嬷可是母亲身边的二把手,以前我向母亲讨要母亲都不肯给呢,现在却给了大姐姐,看来母亲还是偏心大姐姐。” 她这半开玩笑的娇嗔语气一来让她们姐妹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 二来,更是不动声色地给柳氏刷了些好感,让老太君知道柳氏一心为了兰清笳好。 柳氏笑嗔了兰清婉一句,“你身边的吴嬷嬷不是好好的,偏生要来眼红你大姐姐。” 她们两母女你一句我一句,气氛更是融洽,兰振坤看着这副画面,脸上也是满意的笑。 就在这气氛正好的时候,忽的,一道十分不和谐的放屁声突然响起。 “噗——” 这声音一出,众人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 这响屁委实太响了,让人想要遮掩都一时找不到话茬。 偏偏,这一声过后,更大的响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苏丹小说网 旋即,整个屋子里就弥漫了一股别样的味道。 而那声音的来源,赫然是兰清笳所在的方向,柳氏更是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疑和难以置信。 兰清笳也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僵硬与尴尬,就好像那个接连放响屁的人真的是她似的。 兰清婉伸手捂住了嘴,直接脱口道:“姐姐你怎么……”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止住了,但未尽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她,显然没想到会有这般不雅的变故发生。 柳氏心底狂笑,表面上却很好地收拾了表情,磕磕巴巴地道:“笳儿想来只是吃坏了东西……快,快去请大夫。” 兰振坤原本满是笑意的脸此时已经阴沉一片,丢人,真是太丢人了!尤其是还当着老太君和二房的面。 他直接对着张嬷嬷撒气,“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扶下去!” 迎接着众人各异目光的兰清笳像是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一脸迷茫,“不是我啊……” 她这话一出,一阵“噗噗噗——”的连环屁响传来,她身后的张嬷嬷更是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痛呼出声。 “老,老奴该死……哎哟……” 她根本连话都说不全了,随着那一串连环屁之后,大家就听到了更加难以形容的声音,旋即,屋子里的恶臭骤然又添了一层,真真是让人恨不得把早饭都吐出来。 霎时,柳氏和兰清婉的脸色狠狠一僵。 这,中招的不应该是兰清笳吗?怎么会是张嬷嬷? 两人对上兰清笳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骤然之间便明白了什么,当即脸色又是一变。 事到如今,她们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柳氏自以为一切尽在股掌之中,可殊不知,兰清笳不过将计就计,最后再反将一军罢了! 张嬷嬷已经彻底失态,地上也留下了一片难堪又难闻的脏污,根本无法控制。 兰清笳一脸惊诧错愕地起身,以袖掩鼻,手中不动声色地捏着一颗清香的药丸,借以驱散那股恶臭。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兰振华,他强忍恶臭开口,“母亲,大哥,我们且先出去吧……” 众人回神,这才赶忙起身往外。 兰振华第一个上前搀扶老太君,一行人捂着口鼻匆匆离去,浑似身后有猛兽在追那般。 待离开了那个屋子,众人仍觉鼻尖萦绕着一股难言的味道,一个个都恨不得把早饭给吐出来。 一时之间都没人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张嘴,就真的吐出来了。 周氏眼珠子一转,一边捂着嘴一边道:“大嫂不是说那张嬷嬷是你身边的二把手,最是稳妥的吗?却不想,竟然…… 唉,这么个人送到笳儿的院子里,怎么担得住事儿呢?” 柳氏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像是进了染坊,五彩缤纷,十分难看。 兰振坤闻言,也觉得自己的面皮像是被人狠狠揭了似的,顿时颜面尽失。 周氏又一脸怜惜地望向兰清笳,转而目含谴责地望着柳氏,“笳儿这个年纪,身边有个稳重的嬷嬷最是重要。 就算笳儿不是你亲生的,也不能这般厚此薄彼,蓄意薄待呀。” 这话就说得有些诛心了,柳氏当即就要辩驳,但是周氏岂会给她任何机会,她又轻飘飘地道:“难怪婉儿跟你讨要这张嬷嬷你不肯给,原是这么个原因呢。” 柳氏眸中不觉便含了泪花儿,“弟妹,你怎能这般信口雌黄地污蔑我?我待笳儿与婉儿素来都是一视同仁,何曾厚此薄彼,蓄意薄待? 那张嬷嬷她,她原先在我院子里行事一向是极为稳重,从未出过岔子的!” 周氏轻飘飘地反问,“大嫂的意思是怪笳儿这个新主子咯?” “我……” 从来不会在口舌之争上输给周氏的柳氏一时竟然落了下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兰振坤低呵出声,目光扫向柳氏,眼神中含着一丝难掩的失望。 “在母亲跟前大呼小叫,争执不休,成什么样子?” 柳氏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眼中也闪过一丝嫉恨。 兰振坤何时这般呵斥过她?这一切全因为兰清笳! 但当下,她只能忍下这口气,好好地给这件事善后。 她抬眼看向老太君,语气羞愧,“母亲,这件事的确是儿媳做得不够全,儿媳这便把那张嬷嬷打发了,回头再挑选一个更加得力的嬷嬷给笳儿送去。” 老太君脸上再也不复方才的笑意,面色一片晦暗,眸底深处也藏着一抹幽深和锐利。 她沉声,“不必了,你先学着怎么把自己身边人调教好吧,不然走了一个胆大包天意图谋害小姐的江嬷嬷,又来了个行事毛躁人前失仪的张嬷嬷,后面说不定还要出个什么牛鬼蛇神,我孙女可经不起这些调教不力的下人拖累败坏。” 第37章:完了 这一番话就说得颇有些重了,几乎相当于直接往柳氏脸上甩巴掌,一时之间,柳氏刚刚才调整好的面色又是一阵青白交加,精彩非常。 兰清笳却因祖母这一番维护之言胸中感动翻涌。 周氏听了,以手遮面,暗暗偷笑。 柳氏这次丢的脸可就大了! 不仅是柳氏,便是兰振坤也觉得满脸臊红。 柳氏的脸面就是他的脸面,柳氏被老太君当众呵斥,他如何会面上有光? 兰清笳见差不多了,便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满脸惶恐地开口,“祖母,您莫要责怪母亲,都怪孙女没有及时发现张嬷嬷今日肠胃不适,孙女该当再细心些,多关心关心她才对……” 她这话明着是在揽责任,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给老太君的怒火更添了一把火。 果然,老太君一听这话,面上怒容更甚。 “她不过一个奴才,倒是比正经小姐更金贵?她好大的脸?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伺候主子? 今日只是在我们府中,若日后是出了府,岂不是叫旁人都看了笑话?” 柳氏垂着头,诺诺不语。 兰清婉恨得面目扭曲,今日原本是她们精心为兰清笳准备的一出好戏,可到头来反倒是她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兰清婉看到兰清笳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就心中恼恨,她不顾柳氏暗拉的一把,径直冲上前对老太君道:“祖母,孙女觉得此事有蹊跷!” 柳氏一个不妨她就冲出去了,顿时面上大急。 可不待她开口,兰清婉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像是连珠炮似的,叫人连话都插不进去。 “祖母,张嬷嬷以前肠胃都是好好的,她才离开了母亲院子里不到半月时间,肠胃也不可能一下就坏掉了。 如果她只是不小心吃坏了东西,那,那也不至于那么……那么严重。 她方才那样子,分明就像是吃了利泄之药! 无缘无故张嬷嬷怎么可能会去吃那些玩意儿,肯定就是有人想要害她,故意往她的吃食里下药! 她不过一个奴才,自然没人真想害她,但她是母亲送给姐姐的嬷嬷,她出了丑母亲就难脱干系,那个下药之人真正想要算计的是我母亲啊! 祖母,这件事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揭过去,请您务必要彻查,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兰清笳也主动站出来,“祖母,既然如此,不妨便派人搜查我的院子,把院中的丫鬟仆妇全都筛查一番。 若真有人心怀不轨,孙女也想把人揪出,不然,那人下次再下手,孙女亦是防不胜防。” 柳氏袖中的拳头暗暗握紧几分,心中那根弦微微绷紧。 婉儿怎这般沉不住气!她既知这件事是兰清笳有意设计,那怎么不想想,她怎么会留下把柄让她们查? 现在连兰清笳都主动站出来请求彻查,这便更说明兰清笳早有准备。 可别到时候非但没查出兰清笳的把柄,反而把张嬷嬷意图给兰清笳下药的事查出来了! 柳氏不过心中担忧,只盼着张嬷嬷行事稳妥些,千万不要留下把柄啊! 然而,柳氏最近走霉运,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最后果然一语成谶,出事了。 两人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太君索性顺着她们的意思,派人好生搜查了一番。苏丹小说网 这不搜不要紧,一搜,什么牛鬼蛇神全都暴露了。 很快,搜查之人便在张嬷嬷的房间里搜出了巴豆粉。 兰清婉一口咬定这是有人陷害,“张嬷嬷房里怎么会有巴豆?难道她会自己给自己喂巴豆,让自己出丑不成?这显然说不通。” 事情究竟如何,不是靠空口白牙就能说清楚的。 老太君当即派人去查,看看张嬷嬷有没有去买过巴豆。 除了查张嬷嬷,还要把兰清笳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查一遍。 柳氏一听,后背霎时又是一阵冷汗涔涔。 她想要派人去做些手脚,提前把这件事的痕迹抹掉,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根本连一个小动作都不敢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君的人脚步匆匆地领命而去。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更糟糕的情况还在后面。 搜查之人从绿萝青萝的房间里搜出了两个扎满了针的木偶小人,那小人上贴着的,都是兰清笳的生辰。 大家了这东西,面色一下全变了。 便是兰清笳,面上都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 这个真不是她安排的,她并没有把这两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她真正想除掉的是张嬷嬷。 更何况,一次除掉太多人,动作太大,反而会露了破绽。 那这个木偶小人是怎么来的?难道真是两人扎的? 兰清婉当即跳出来喊冤,“这,这太巧了,肯定是有人陷害她们!” 绿萝青萝两个丫鬟也连连磕头喊冤,表示自己冤枉。 二房的人看热闹看得目不暇接,津津有味,尤其是兰清荷母女,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神色简直不要太明显。 方嬷嬷对老太君恭敬道:“老奴瞧着那生辰八字都是用针线缝上去的,若真是两个丫鬟做的,她们的针法藏不住,老奴一验便知。” 老太君沉着脸点头。 方嬷嬷当即命人把两人之前做的针线活取来,认真地比对了一番。 比对过后,方嬷嬷神色凝重地道,“回禀老太君,这两份的东西确是出自这两个贱婢之手。” 听得她这一论断,柳氏和兰清婉都蒙了,绿萝和青萝也懵了。 两人很是愣怔了片刻才突然回过神来,慌忙磕头喊冤,“老太君明鉴,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请老太君明鉴啊!” 兰清笳面上惊诧更甚,心底总有一股颇为怪异的感觉,但是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究竟怪在哪里。 老太君面色已经黑得宛若锅底,剜向柳氏的目光冰冷锐利,像刀子似的。 不待柳氏开口哭喊辩解,她便直接沉声道:“柳氏,你自己亲自看!” 柳氏面色煞白,手心上都是一片黏腻的冷汗。 她觉得事情已经越来越超出了她的掌控,她想要把局势扭转回来,可是却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她颤着手接过了那几方帕子,一一对比。 看着看着,她手心的冷汗更甚,一颗心也狠狠地沉了下去。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第38章:给柳氏的一份大礼 老太君沉沉发问,“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她当然看清楚了,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柳氏心中恨极了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婢,口中一阵阵发涩,不得不开口,“儿媳看清了,这些,的确是出自两个贱婢之手。” 兰清婉顿时瞪大了眼,心底也陡然升起了一股子难言的惊恐与绝望。 张嬷嬷的事还没了,绿萝青萝竟然又出幺蛾子! 兰清婉开始暗自后悔,后悔自己方才不该那么冲动,如果她不提出要彻查这件事,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老太君重重拍桌,“这就是你给笳儿准备的好奴才!竟然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柳氏顿时叫苦不迭,她怎么知道这几个贱婢这么不顶用?真是害惨了她! “儿媳……的确是儿媳识人不清,只看到这两个丫鬟手脚麻利,做事勤快,却没想到她们竟然这般心胸狭窄,锱铢必较! 只不过是被笳儿罚去除野草,便对她怀恨在心,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害人! 都是儿媳的错,母亲要罚就尽管罚吧!” 即便这个时候,柳氏还是试图把兰清笳拉上,指出是她把两个一等丫鬟罚去除野草,所以两个丫鬟才会怀恨在心。 只可惜,她的眼药却压根没有上上去。 老太君冷声,“罚自然是要罚的,只不过不是现在。且等着,看看张嬷嬷那件事究竟是个什么结果吧,说不定,最后还得数罪并罚。” 柳氏的面色再次狠狠一僵。 老太君这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她了! 绿萝和青萝两个丫鬟被拉了下去,哪怕她们口中连呼冤枉,也无人厉害分毫。 周氏掩着唇,及时挡住了自己快要溢出来的笑。 兰振华当即剜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一些,这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吗? 为了不引火烧身,周氏勉强压了压唇角,把所有的开心全都藏在心里。 反正,今天柳氏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兰清婉的手心也渗出了阵阵冷汗,面上满是懊恼自责。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她肯定不会让自己那么冲动! 兰怀风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因为二叔并非祖母亲子,而是庶出,兰怀风对二房的三个堂弟也从来没放在眼里,在他们面前也都有些高高在上的姿态。 但今天母亲大丢脸面,让二房看尽了笑话,堂弟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他。 一想到这儿,兰怀风的心情便升起一丝烦躁,对母亲和妹妹也都有了埋怨。 兰振坤更是绷着脸一语不发。 随着这件事越挖越深,他对柳氏的失望也就越来越浓。 并非他多在意兰清笳,多心疼她被这些刁奴们暗中谋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脸面。 他平生,都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 看来,以前是自己给柳氏太多脸面了,才让她越发无法无天! 一时无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待着调查结果。 周氏和兰清荷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等着看热闹,而柳氏和兰清婉母女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真真是分外难熬。 终于,前去调查的人回来了。 柳氏和兰清婉的神色顿时一凛,满脸皆是紧张之色。 兰清笳眼睫微垂,掩去了眼底的笑意。 绿萝和青萝的事算是意外之喜,是她们自己倒霉。 但是张嬷嬷,可是她为柳氏精心准备的大礼呢。 过了今天,柳氏必然元气大伤,从此以后,她想要再翻身,只怕难了。 一个衣着得体,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嬷嬷前来回禀,“启禀老太君,老奴已经查明,张嬷嬷的确曾到药铺里买过巴豆。 除了张嬷嬷,大小姐院子的其他丫鬟仆妇都未曾出过府。” 老太君的面色沉沉,扫向柳氏,柳氏的面色霎时就变得一片煞白。 那嬷嬷继续道:“而且,据那药堂的伙计称,张嬷嬷还不止去买过一次,在四月初十那日,张嬷嬷也去买过巴豆,而且买的分量还不少。 除了巴豆,她还买了另外一味甘草。” 柳氏一听到这话,脸色骤然大变,身子也禁不住一阵摇摇欲坠。 怎,怎么连这件事也查出来了? 然而,大家却都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老太君蹙眉,“她买这些做什么?” 那嬷嬷继续道:“老奴也不明白,便与那个药店的伙计多问了几句,那伙计说,巴豆是利泄之,药性极烈,一般入口便见效,然甘草却能延缓药性。 两者相混,不仅能让腹泻延缓,便是寻常医者探查,那药性也无踪可觅,脉象亦不见丝毫异常,能成功地掩人耳目,制造出不小心吃坏了东西以致腹泻的假象,而不会让人怀疑是被下了药。” 随着那嬷嬷把话说完,在场众人脑子都跟着转了起来。 再想想那嬷嬷方才说的那个时间,张嬷嬷第一次去买这些的时候,乃是四月初十。 而如果大家没有记错的话,后来兰府上下人吃坏东西以至腹泻的时间,就是在四月十一! 这如何会有这般巧? 更何况,张嬷嬷她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去买巴豆和甘草?? 大家都不是傻子,立马就联想到了,明白了过来。 周氏当即瞪大了眼,也顾不得老太君还在场,直接就嚷出了声来。 “莫非当日大家吃坏了肚子,实际上并非是菜没买好,而是因为那些菜里都被下了巴豆和甘草?” 她对此已是笃定至极。 一想到自己因为这件事连好不容易得到的管家权也没了,她就气得快要原地爆炸。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几乎已经是赤裸裸地摆在了明面! 周氏当即狠狠剜向柳氏,怒声质问,“大嫂!对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柳氏的后背已经尽数被冷汗打湿,脑袋也是嗡嗡作响。 她强作镇定,“你这话是甚意思?我有何需要解释的?” 周氏气结,“你现在还要嘴硬?她是你的心腹,不是受你的指使她会这么干?” 柳氏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地望着她,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咬牙不肯认,“她做了什么了?方才只是你的臆测,是你想要为自己留下的纰漏寻找开脱的理由罢了,你说是她下了药,你有证据吗?” 第39章:被鹰啄了眼 周氏被她噎住了。 那件事都过了大半个月了,哪里还有什么证据? 柳氏一见她神色,心中顿时就又安定了几分。 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久,只要自己咬牙不承认,他们上哪儿找证据? 这时,兰清笳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二婶,那件事非同小可,空口白牙的可不好污蔑母亲的清白,除非您能找出确切的人证物证来,不然,这件事您就必须给母亲道歉!” 兰清笳说得义正言辞,表面上是在正义凛然地为柳氏争辩,但她的话却一下提醒了周氏,物证没了,不是还有人证吗? 周氏当即道:“究竟是不是她干的,只要把那张嬷嬷带来当面对质便知! 母亲,那件事必须要弄清楚,儿媳自己的名声是小,要抓出那背后的宵小之人是大啊! 不然,那个人上一次能下一些腹泻的药,下一次要是心存歹念,下了致命的毒药,那我们兰府上下岂不是都得排队到阎王殿报道了?” 周氏的这话说得过分直白,但话糙理不糙。 若是身边藏着这么一个不定时炸弹,任凭是谁都不会放心。 柳氏一听,眼神顿时又飘忽了起来,袖中拳头再次微微握紧。 张嬷嬷应该不敢乱说话吧,毕竟,就算她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自己的儿子孙子着想。 她在众人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丑,今后是不可能再得重用,甚至连兰府都待不下去了,她若连自己这个唯一的靠山都供出去了,她连最后的退路都没了,她应该知道怎么选。 当初江嬷嬷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孙才主动担下罪名的吗? 只要江嬷嬷不开口,她就高枕无忧。 柳氏在心中安慰自己,一时满怀信心,一时又心中惴惴。 张嬷嬷此时已经收拾好,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 然而众人看到她,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阴影,鼻尖下意识地就萦绕着那一股子难闻的臭味。 张嬷嬷的面色也是一片尴尬难堪,眼神闪烁,根本没有勇气直接直面众人。 事后她细细回想了一番,问题肯定就出现在了自己早上吃的那一份早膳上。 她在早膳里动手脚想让兰清笳出丑,却没想到,兰清笳也如法炮制,同样在她的早膳上动手脚,让她出丑。 她是柳氏身边的老人,自然没少替柳氏行事,手段老练地道,却不想,抓了一辈子鹰,最后却被鹰啄了眼!她竟然折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可是,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自己已经在她的早膳里下了药,为什么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嬷嬷忍不住抬头看向兰清笳,刚抬头,便对上了兰清笳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她身子一抖,又飞快地垂了下去。 不知为何,方才那一眼,她竟然有种莫名的心惊胆寒。 她以额触地,颤着声音开口,“罪奴该死,在主家面前失仪,露了丑态,污了主家的眼,罪奴罪该万死!请老太君责罚!” 老太君面色沉沉,“责罚定是要责罚,只是,在责罚之前,却还有一事要问,你若老老实实说了实话,老身尚能看在你在兰家服侍多年的面儿上轻饶了你,若你敢有半句隐瞒,那就不要怪老身不顾情面!” 张嬷嬷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背脊一凉,一股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颤颤巍巍,诺诺应是。 “四月初十,你是否到同济药堂买过大量巴豆和甘草?” 老太君问出的这话霎时让她面色大变,那股不详的预感越发清晰强烈。 她每次出去买药明明都很谨慎,会换上寻常的衣服,也从来不曾透露过自己的来路,燕京城药店那么多,每天买药的人也那么多,怎么就被查到了? 她不敢撒谎,因为既然已经被查出来了,她现在算撒了谎,也会有人来当面指认对质。 她现在的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能垂下头,艰难开口,“是,罪奴的确去买过。” “你买那些药做什么?现在那些药又在何处?” 张嬷嬷脑子乱作一团,想要撒谎,但是根本找不出合情合理的说辞。 她面色涨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张嬷嬷下意识看向柳氏,却被她断然出声一呵,“老太君问话你没听到吗?如实回答!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家人着想!” 柳氏的眼神锐利,狠狠剜在张嬷嬷的身上,她话里提到的她的家人更像是在别有所指,让她身子哆嗦了一下。 老太君手中的拐杖重重触地,发出“咚咚”的巨响,“如实交代!” “罪奴……” 张嬷嬷实在是被逼急了,毫无应对之策,最后只能道:“罪奴只,只是,通便不畅,所,所以买来自己用……” 老太君冷笑一声,“自己用?这么说,你第二次去药店买这些药也是为了自己用?”苏丹小说网 张嬷嬷硬着头皮,“是。” “简直一派胡言!你真当老身年纪大了好糊弄?你买的那些分量究竟有多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自己用能那么快用完?” 周氏见她不肯承认,心里简直急得跟百爪挠心似的。 她忍不住插话,“你买的那些分量便是我们兰府上下所有人都尽够了,你一个人若在这么短时间内用完了那些药,你怕是已经死翘翘了,哪里还有命在我们面前编这瞎话?” 张嬷嬷也是情急之下,胡乱编了这么个谎,但话已经出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 “第一回买的那些药,是罪奴不小心弄洒了,所,所以罪奴才又去买了第二回……” 老太君缓缓点头,“既然你不肯说实话,来人,上刑!老身倒是要瞧瞧,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张嬷嬷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又是一变。 老太君早已经不管事,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威压。 相反,她御下有力,在她院子里的人,每个人都唯她的命是从,她的吩咐一出,当即就有人前去准备,不过片刻就把打板子的家什搬来了。 张嬷嬷被压在凳子上,不管她如何求饶,那板子已经毫不留情地落了下去。 第40章:全招了 张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几个板子下去就惨叫连连,她嘴里依旧只大呼求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之言。 周氏看她挨打,当真觉得大快人心,只盼着她赶快松口揭发柳氏,到时候看她不揭下柳氏一层皮! 柳氏见张嬷嬷受刑,一颗心也高高提了起来。 棍棒之下出真相,万一张嬷嬷受不住刑全都招了怎么办? 同时她又盼着行刑的人再用力些,最好把张嬷嬷直接打死了才好。 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打了十大板,老太君扬手,板子便停了下来。 “怎么样?肯说了吗?” 张嬷嬷被打得血淋淋的,趴在凳子上,出气多进气少。 她虚弱开口,“罪奴不,不知老太君想要罪奴说什么,但,但方才,罪奴所言,全,全都是实话……” 竟然还不肯说实话! 周氏恨得牙痒痒,柳氏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若再打个十板子下去,这张嬷嬷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到时自己便也高枕无忧了。 老太君却没下令再继续打,而是淡淡道:“你这个年纪,应该儿孙满堂了吧。” 张嬷嬷瞬间抬起头,眸含惊恐地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却压根没看她,只对方嬷嬷淡淡吩咐,“去,把张嬷嬷的家人都请来,务必要快,一个都不要落下,就算是还在吃奶的奶娃娃,也要一起带来。” 方嬷嬷得了吩咐,当即派人去办。 张嬷嬷顿时慌了,“老,老太君,您,您想做什么?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没做啊,您不能对他们做什么,您不能这么做啊!”苏丹小说网 老太君冷笑,“他们的死活现在全都系于你一人之手。若非你执迷不悟,不肯说实话,老身如何会迁怒旁人?” 柳氏一下也慌了,老太君这是动了真格了! 她能用张嬷嬷的家人威胁她,老太君为什么不行? 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料到张嬷嬷会栽,所以根本没有来得及先下手为强,提前安置了张嬷嬷的家人。 她的手里有的,不过是她家人的身契罢了,但若她的家人都被老太君抓住了,当面威胁张嬷嬷,自己手里的身契又还有什么要挟的价值? 柳氏的面色越来越白,心底也一阵阵发虚。 张嬷嬷还没见到家人,心中终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她只有这么一次机会,究竟该倒向哪一边,必须要以自己家人的安危为据。 直到她的儿子儿媳,孙儿孙女全都被带到跟前,张嬷嬷最后的一丝希望这才彻底破灭。 张嬷嬷闭了闭眼,满脸视死如归,“罪奴什么都说,只求老太君对罪奴的家人网开一面,他们都不知此事,他们都是无辜的……” 柳氏面色大骇,想要阻止,然而,却已经根本没有阻止之力。 张嬷嬷虽因受伤声音虚弱,但却吐字清晰,把自己如何受柳氏指使,如何想了这个法子,如何去买药再如何下药的整个经过和盘托出。 也许是为了向老太君投诚,保下自己的家人,她甚至连自己被柳氏指使意图在兰清笳的菜里下药让她出丑的事也全都说了。 这一番兜底,可谓是干干脆脆,半点没留。 她知道自己已经把柳氏得罪惨了,既然已经没有了回头路,那就只能让柳氏也毫无翻身的可能,才能避免家人被她迫害。 她的每个字音,全都清晰无比地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里,在每个人心中掀起了不同程度的惊涛骇浪。 柳氏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接软倒在地,嘴唇哆嗦,浑身都凉透了。 这个贱奴! 兰清婉也吓傻了,整个人面色苍白如纸,心中一片惊惧。 兰怀风深深抿着唇,只觉心底越发烦躁。 母亲既要做这等事,就该好好地把首尾收拾干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兰振坤面色铁青,只觉得自己的面皮再一次被人揭了下来,火辣辣的,真是疼啊! 他恼得直接扬手,“啪”地一下,就给了柳氏一记重重的巴掌。 因为恼怒,他的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柳氏的半张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有血迹渗出。 她被打懵了,脑袋嗡嗡地响着,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你个贱人!竟然这么胆大包天!” 他说着,又扬起手再给她一耳光,兰清婉当即扑上去拦住了他。 “爹,您息怒,不要再打了……” 兰振坤气得脸色涨红,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丢脸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恨不得掐死柳氏! 柳氏是他的青梅竹马,后来家道中落,才做了他的妾。 兰振坤对她自然是有真情,若非如此,后来也不会在兰清笳的母亲离世之后将她扶正。 这么多年,兰振坤对她也诸多偏爱,但是今天的事,委实是让他大失所望。 他一直都知道柳氏会在背地里使一些小手段,但他从来都没在意,女人嘛,总要有些心机才能在内宅中好好保护自己,也能更好地打理家宅。 但是,她却做得太过了! 她给全府上下的人下药,可是连老太君都含在其中! 老太君年纪大了,吃了那些不干净的菜大病了一场,她这样的行径已经不是简单的内宅小手段小心机,是在谋害长辈!是大不孝! 她这样做,将他这个亲子置于何地?岂不是让二房的人看尽了笑话? 一想到这儿,兰振坤心中火气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祖母被她害得大病一场,她胆敢谋害婆母,这是大不孝!我今天就是把她打死了也不为过! 你给我滚开!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爹,爹爹,母亲只是一时迷了心窍罢了,她不是真的想要谋害祖母的,求求您息息怒,不要再打了……” “你滚开!” “爹,啊……” 兰清笳看到那一家子打作一团的混乱模样,唇角轻轻一翘,勾起了一抹淡淡笑意。 只是那笑意转瞬即逝,很快便换上了震惊焦灼又慌乱无措,想要拉架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的神色,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好了,都给我住手!” 第41章: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老太君的拐杖重重一敲,面色沉沉,扬声大喝。 原本乱作一团的一家三口这才终于歇了声。 柳氏的脸颊肿起,嘴角渗血,发髻散乱,整个人十分狼狈,兰振坤的衣服也被扯得一片凌乱褶皱。 老太君的眸色沉沉,扫向他们,最后,目光落在了柳氏的身上,眸光锐利如刀。 柳氏不敢迎视她的眼神,只能慌乱将目光撇开。 她冷声开口,“送去家庙吧!没事就不要回来了。” 柳氏一听这话,顿时面色大变! 只有犯了大错的宗妇才会被送去家庙,那里环境恶劣,只能穿粗布麻衣,只能吃粗茶淡饭,什么粗活累活儿都只能自己干。 一般进了家庙的人,有生之年基本上不可能再有机会回来! 柳氏当即慌了,膝行至老太君脚边,涕泗横流地连连求饶。 “母亲,儿媳知道错了,您就饶过儿媳这次吧,今后儿媳再也不敢了! 从此以后,儿媳就在院子里关禁闭,没有您的允许绝对不会迈出屋子半步,求求您,千万不要把儿媳赶到家庙啊!” 老太君双目锐利地望着她,没有半点动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以往你搞一些小动作也就罢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却越发嚣张,不知收敛,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柳氏心底一阵发沉,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去家庙,如果她真的去了家庙她就彻底完了! “母亲,母亲,儿媳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您一心想要惩戒儿媳,儿媳都认了,毕竟这的确是儿媳该受的。 但,但儿媳若是进了家庙,婉儿和风儿怎么办?他们马上就要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外人知道他们有一个被送去家庙的母亲,会怎么想他们?又会有哪户人家愿意结亲? 母亲,您就算不为我想,难道就不为他们两人想一想吗?他们是您的亲孙儿,亲孙女啊!” 柳氏又膝行至兰振坤的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仰头哭求。 “老爷,求求您了,您说句话吧!风儿和婉儿可都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您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后半辈子都毁了吗?” 柳氏这番话,可谓直接掐中了兰振坤的死穴和命门。 兰振坤就只有兰怀风一个儿子,如何会不为他着想? 柳氏的行径的确热爱令他大为失望恼火,但是,要为了一个柳氏葬送了一双儿女的前程,他也断断做不到。 兰振坤神色尴尬,望向老太君,“母亲……儿并非要为柳氏求情,只是她说的却不是没有道理。” 老太君面色发沉,最后沉声道:“既如此,便让她在府中的小佛堂里念经修行,绝对不会迈出佛堂半步,也不允有人探视,若有人再敢明知故犯,便直接遣送家庙,绝不再轻饶!” 柳氏心头顿时又是一凉。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被禁足,却不想,这个老太婆竟然这么狠心,直接把她禁足在了佛堂里! 那佛堂冷清又阴森,常年都是那股子熏人的味道,她却要日日被困在其中不得而出,这又比家庙好多少? 更可恶的是,竟然连他们探望她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她却知道,这已经是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再多争辩哭求也是无用,说不定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只要没有被送到家庙,只要还在这个家里,她就一定还会有翻身的机会! 兰清笳,且等着吧!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兰清婉满脸都是泪,心中更是又痛又恨,却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她狠狠地剜向兰清笳,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全都是因为那个贱女人!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柳氏一身狼狈地被带走,兰振坤还想对老太君说些什么,被她摆摆手制止了。 她让儿子和孙子都退下,只把女眷留下了。 周氏的嘴角险些要绷不住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她真想仰头大笑三声。 柳氏这个小贱人,终于被收拾了。 既然柳氏倒了,那,兰府的管家权定然就要回到自己手里了吧? 周氏心中窃喜,竖起耳朵,只等着老太君宣布此事。 果然,老太君转而便说起了管家之事,然而,老太君说出的话,却让周氏满心的希望陡然落空。 “府里的三位姑娘都长大了,到了议亲的年纪,也该学一学掌管中馈之事了。苏丹小说网 从明日起,卯时三刻你们三人便到我院中来,我会亲自教导你们打理府中中馈的诸事。 你们且都认真学,一月为期,一月后,我会让你们三人轮流打理中馈,若做得好我自然有赏,若做得不好,也会有罚,你们可听明白了?” 三个女孩都没想到老太君会有这么一个决定,愣怔过后都赶忙应下。 打理中馈,的确是每个女孩都应该要学的事。 因为嫁了人之后,当了主母,都要操持诸事,若在娘家没学好,到了婆家就要抓瞎了。 兰清笳心尖微微涌动出一股感动。 前世,柳氏一人独大,她根本没有机会学习那些,后来嫁进穆家之后更没人教她,她也是自己一步步慢慢摸索,最后才慢慢上手。 但为此她曾受过穆母多少白眼委屈,吃过多少苦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生,哪怕她对打理内宅的诸事都已经十分熟悉,根本不需要再学习,但是,祖母的这份心却让她大为感动。 她曾得到的温情屈指可数,所以,每一分真情与暖意,都值得她铭记于心。 周氏却有些傻眼了,她一时有些焦急,“那,母亲,我,我呢?” 老太君扫了她一眼,“你?好好为钰儿挑选人家吧,钰儿已到了年纪,是该选起来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兰怀钰,周氏长子,也是兰家长孙,比兰怀风年长一岁。 这个儿媳,也不是什么周全人,虽然没什么大恶,但也没什么远见,只盯着眼前蝇头小利,若非如此,也不会一掌家就纵容下头的人吃回扣,被柳氏抓住把柄,设套陷害。 让她来掌家,又没了柳氏这个威胁给她压力,让她紧弦,她掌了中馈还不得更加无所忌惮?老太君怎么可能放心? 第42章:我劝你不要惹我 周氏很是不甘,“钰儿的那事我已经都张罗好了,我娘家侄女儿恰好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跟钰儿最是般配不过,儿媳不需再多操心。” 老太君闻言,眉头瞬间蹙了起来。 “去年到家里做过客的那位盈姑娘?” 周氏忙点头,“对对,就是盈儿。” “不行,我不同意。” 周氏一脸懵逼,“为,为什么啊?” 老太君今日处理了一堆糟心事,现在对周氏也没了什么耐心,索性直接实话实说。 “她性格过于霸道,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若入了家门,难保家宅安宁。” 周氏听到老太君的这番话,面上一时青白交加,很是难看。 “母亲,盈儿她,她不过就是平日娇惯了些,有些小脾气罢了,哪个女孩子没有一点小脾气呢?” 老太君语气淡淡,“钰儿是长子,他要娶之人须得端庄大气,对内能和睦妯娌,管教下人;对外能处事周全,与各家夫人良好交际。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那侄女是这样的人吗?” 周氏一时语塞,却又不甘,还想再辩解,老太君已经截断她的话头,“儿子是亲生的还是侄女儿是亲生的? 你若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也别垂涎着这管家之事了。” 周氏被她噎住,又被她戳破自己垂涎中馈之事,面上不觉讪讪。 但周氏是个脸皮厚的,尤其今天柳氏那么惨,她挨这点子骂也委实不算什么。 她又讪笑着开口,“母亲,儿媳不是真就那么垂涎那管家之事,只是您年纪大了,三个姐儿又都全无经验,要教导起来也委实需要耗费时间与心神,儿媳是怕您的身子吃不消,想要帮您分担分担。 再说,三个姐儿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大嫂她又……这府里,总需要个管事的,您说是吧?” “待钰儿、风儿他们娶了妻,不就有人接手了吗?这事不需要你瞎操心。” 周氏忙追问,“那,究竟是个钰儿媳妇儿管,还是给风儿媳妇儿管啊?” 这话问完,周氏就有些后悔了。 这不是明摆的事吗?虽然钰儿是长孙,一般便该由长孙媳妇儿管家,但她家老爷是庶子,他们这一家子严格来说跟老太君都没有血缘关系,那兰怀风才是她的亲孙儿。 老太君又不是傻的,怎么会不抬举自己的亲孙媳妇,反而抬举她家钰儿呢? 老太君却只是淡淡道,“谁有能力,这个家便交给谁打理。 若你执意给钰儿娶你娘家的侄女,那我现在便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个管家权永远都不会交到她手里。” 周氏又被噎住了,原本一直倾向与娘家侄女的天平,终于被管家权压倒。 老太君今天的火气的确有些旺,瞥了周氏一眼,又补了一句,“没那金钢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儿,你天生就不是管家的料,你那侄女,大概肖似亲姑。” 周氏:…… 好气哦。 老太君也不想当着三个姐儿的面教训周氏,但周氏自己要找骂,她有什么办法?而且周氏脸皮厚,就算挨了骂,也不会有什么。 老太君又向三位姑娘交代了一番明日之事,这才把人遣退了。 人都走完了,屋子也安静了下来,老太君的脸上露出了疲态。 方嬷嬷见她神色,便轻声道:“老太君,您大病初愈可不能累着,且歇一歇吧。” 老太君却缓缓摇头,“现在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我去收拾,怎么休息?” 柳氏被关进了佛堂,但府中每天都要采买,每天都要运作,就得有人操心。 更何况,明天她就要给三个姑娘教导管家之事,府上的账册也要从柳氏那里拿过来,派人清点整理。 方嬷嬷还想再劝,但是看老太君的神色,最后又把劝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老太君眼神幽深,“都说娶妻娶贤,这话果然没错。若云氏还在,这个家何至于变得这么乌烟瘴气?” 方嬷嬷不好议论主人家的事,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苏丹小说网 默了默,老太君又道:“笳儿院子里的人,是该换一换了。” 以前不是不知道柳氏苛待她,也管过,但每次她敲打柳氏,让柳氏提高她的待遇,兰清笳自己反而唯唯诺诺,不敢受那些本该得的东西。 她在前头使劲儿,兰清笳自己倒是在后面拖后腿,久了之后,老太君也不想管了。 太过懦弱,终归不讨喜,既是嫡女,就该有嫡女的派头和气魄。 但现在,看来那孩子已经想明白了。 三位姑娘离开嘉禧居,兰清荷笑语嫣然,高兴几乎都写在脸上,兰清笳面上淡淡,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 而兰清婉,却是满脸阴鸷,在嘉禧居她不敢发作,待出了院子才狠狠剜向兰清笳,恶狠狠道:“我知道是你!” 兰清笳掀起眼皮淡淡睨她,根本没有理会,继续往回走。 她的无视更惹得兰清婉恼怒无比,她一把抓住兰清笳的手臂,“你别走!给我把话说清楚!” 兰清笳垂头看向她抓着自己的手,淡淡道:“我劝你不要惹我。” “如果偏要惹呢?你能拿我怎么样?” 兰清笳挑眉,“怎么?想去佛堂陪你娘?” 兰清婉被踩到痛脚,顿时恼怒更甚,“你……” 她激怒之下,扬起手就要打人,然而,她扬起的手却僵在了半空,因为兰清笳将她的手狠狠地握住了,那力道极大,兰清婉尝试着挣脱,却根本半分挣脱不开。 兰清笳冷冷地望着她,“兰清婉,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的小可怜吗?你想打就打? 还是你忘了上次打我之后的后果了?我告诉你,以后见了我最好客气点,不然,我会保证,你的下场,绝对比你娘更惨。” 兰清笳的面色冷然,眼神冰寒冷冽,就如那刀子似的,直剜人心。 兰清婉周身霎时一颤,望着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 兰清笳狠狠甩开了她的手,没有再分给她半分眼神,施施然地走了,徒留兰清婉站在原地,面色煞白,呆若木鸡。 而躲在林子后面偷看的兰清荷也呆住了,不过她是被爽呆的! 第43章:半点亏都不吃 大姐姐好飒,瞧瞧兰清婉被唬得的那怂样,叫人看了,真是太爽了! 不过,旁观的时候很爽,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大姐姐看起来的确很不好招惹的样子,自己以后还是专心看戏,可千万不要惹到她。 打定了主意,兰清荷转身就要回去。 一转身,险些把魂儿吓掉了。 娘亲周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那探头探脑的样子,俨然也是在看戏。 兰清荷还没来得及埋怨她,她就啧啧称奇,“笳儿那丫头,真是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倒是颇有些她亲娘当年的风采。” 末了又嘱咐兰清荷,“以后你可别招惹她,她俩掐架的时候你也别瞎掺和。”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就是看热闹我也会找个隐蔽的地方偷偷地看,绝对不会让自己惹上半点腥。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明哲保身,独善其身,这可是娘教的。” 周氏摸摸女儿的脑袋,“不愧是我的女儿,深得为娘的真传。” 而兰清荷不仅在这些小聪明上深得周氏的真传,便是在管家上也完全遗传了她——遗传了她的一窍不通。 这一点,兰清荷很快就会有深切的认识。 柳氏被带到了佛堂,但因为要交接府里的账本,对牌等物,所以她还没有被关起来。 方嬷嬷带人把账本搬来,一一与她交接,柳氏的态度十分配合,倒是一副潜心认错的姿态。 待一切交接完毕,柳氏急切地望着方嬷嬷,满脸诚恳地求道,“方嬷嬷,能不能让婉儿来跟我见一面,就当是我最后的一个心愿,行吗?” 柳氏的姿态放得很低,方嬷嬷虽是老太君跟前最得力的嬷嬷,归根结底也还是个奴才,她没有落井下石,只是如实回,“容老奴去请示一番老太君。” 柳氏当即千恩万谢,很是感激。 最后老太君同意了,兰清婉到了佛堂,见到这里一片冷清又简陋,眼泪霎时就淌了下来。 “娘……” 两母女抱在一起,泪流不止。 兰清婉对兰清笳恨极了,但想到她那冰冷的眼神,还有她最后撂下的那句狠话,兰清婉心中就禁不住生出惧意。 柳氏何尝不恨?但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次是她大意了,这才折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 但是,她必须要为了以后的翻身做准备! 她扶住兰清婉的双肩,语气格外认真,“婉儿,你听娘说,不管你现在究竟有多恨兰清笳,都不能再贸然跟她硬碰硬,一定要沉得住气,知道吗?” 兰清婉含泪点头。 原本大家都不把兰清笳放在眼里,但是经过了这些事,谁还敢小瞧她? 兰清婉就算还有冲动,但方才被她一吓也已经清醒了。 “还有,娘还有一件更加要紧的事要告诉你,你必须要记住,如若事情真的发生了,一定要按照娘亲交代的去办。” 柳氏的语气太过慎重,兰清婉一下也绷紧了心中的那根弦,慎重地点头。 柳氏凑到了兰清婉的耳边,低声开口,“娘亲告诉你,以前,兰清笳的生母留下过一笔丰厚的嫁妆,这么多年,一直都由娘亲在打理,这笔嫁妆……” 柳氏的声音越来越低,兰清婉听得瞪大了眼,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十分紧张。 柳氏说吧,认真地问她,“娘亲说的话你都听明白,记清楚了吗?” 兰清婉重重点头。 柳氏松了一口气。 兰清婉看着柳氏,眼中却含着泪,她哑声开口,“娘亲,您一定要好好的,日后,婉儿一定想方设法把您救出来!” 柳氏轻轻点头,“婉儿莫哭,你娘没那么容易打垮,只要你和你哥哥好好的,娘在这里也能安心。” 时间差不多了,兰清婉虽然心中不舍,却还是被柳氏赶着离开了。 …… 淮南王府。 “主子,那两个丫鬟已经被赶出府了。” 秦淮头都没抬,“两个丫鬟的事也要向我禀报?” 秦淮虽为淮南王,然而一般不在人前表露身份,是以一众手下对他的称呼都是主子。 乔远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您吩咐了关于雪团的一切都要回禀吗?” 秦淮闻言,这才从案前抬起头,“你说的是那丫头院子里那两个丫鬟?” “正是。” 秦淮语气淡淡,“怎么被赶出去了?说说。” 他的身子轻轻往后一靠,整个人的姿态现出几分慵懒。 乔远见他神色,便知道主子此时心情不错。 乔远便将今日兰府发生的诸事一一细细道来,那语气抑扬顿挫,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原来,绿萝和青萝屋子里的那两个玩偶小人是他们所放,那足以以假乱真的绣品也出自淮南王府绣娘之手。 要怪,便怪这二人过于胆大包天,因为记恨兰清笳就商议着要给雪团下鼠药。 哪怕两人的阴谋最后因为找不到鼠药而终止,但她们有那样的想法,就已经触怒了秦淮。 秦淮知道,凭借兰清笳那样的心机和手段,迟早都要收拾了那两个丫鬟,若是寻常时候他自然不会插手。 但这事关雪团的安危,兰清笳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把雪团带在身边,她的那个大丫鬟百香看起来也不怎么机灵的样子,若是雪团被那两个心怀不轨的丫鬟害了怎么办? 是以,秦淮才吩咐乔远派人看着那两人,并给那两人下个套,趁早把她们打发了。 这件事他不过刚刚安排,没想到就是这么赶巧,他刚布置后,就遇到了搜查院子,好巧不巧就把那两个木偶娃娃搜出来了,那两个丫鬟就这么被赶了出去。 秦淮眯着眼睛,听乔远把这一桩又一桩的事说完。 几次相处,秦淮对那位女徒弟不能说多熟悉,但她的行事风格却也看出几分。 那是个有仇必报,锱铢必较的主儿。 而今看来,她的确是半点亏都不会吃。 秦淮睁开眼,睨了乔远一眼,“你这口才,不去天桥底下说书可惜了。” 乔远嘿嘿一笑,“等哪天属下惹了主子不快丢了饭碗,就到天桥底下说书去。” “不用等了,现在就可以去,待在我身边委实太屈才了。” 乔远当即苦了脸,“主子,属下自小就跟在您身边,对您可谓矢志不渝,不离不弃,您却要赶属下走,您就这么狠心吗?” 秦淮笑骂,“滚。” 乔远:“好咧,属下这就麻溜地滚。” “等等,滚回来。” 第44章:开始学管家 乔远又麻溜地滚了回来。 秦淮轻叩桌沿,思考片刻方道:“想办法把红衣送到那丫头身边。” 乔远不觉有些诧异,红衣可不是普通的丫鬟,她有武艺在身,更精通医术,是摄政王为了主子的身体特意寻来照顾主子的。 虽说现在主子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但真要把红衣送到兰清笳那里,万一主子旧疾复发怎么办? 乔远收起玩笑,认真道:“主子,这只怕不妥吧。红衣是摄政王特意为您安排的,若他老人家知道了,只怕会恼了您。” 乔远不敢说旧病复发那样不吉利的话,只能搬出摄政王。 摄政王霍临尘,从血缘上看,是秦淮的姑父,不过秦淮对他一直以义父相称。 就乔远这么一个下人看来,说摄政王视主子为亲子也不为过。 秦淮摆摆手,“无妨,最多不过半年。” 半年,他能教她的也教得差不多了。 乔远有些不解,“可是您随便派个人去不就行了,也不一定非得是红衣吧?” 秦淮淡声,“我那徒儿,虽然聪慧过人,但心思过重,身上更有戾气需要打磨。 今日兰府发生的事你也知道,她行事激进,为达目的颇有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若一不小心,容易入了歧途。她既已拜我为师,她若长歪了,便是把她的枝丫都砍了,也需及时修正。 若是寻常人,看不住她,红衣可以。此为一。 再者,她那兰府也并非什么干净地,我的徒弟我能教育,到时旁人若是要伺机谋害,却也要问问我的意见。 红衣武艺高,又懂医理,若再碰上什么下药之类的腌臜事,也能护她一护。此为二。”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其三……雪团被她喂得太胖了,再胖下去,就要超出我的容忍范围。” 乔远听罢,也再找不出反驳的话。 行吧,主子说的什么都在理。 只是,以往总是被排在第一位的雪团,这次却被排在了第三,前面两个位置,全都被兰清笳给占了。 乔远心想,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脸嫌弃不肯收徒,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一副老父亲的心态为那宝贝徒儿操碎了心。 真香啊。 当然,这样的话乔远是断断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在心中默默腹诽。 兰清笳今晚上睡了个十分舒坦的觉,一夜香甜无梦。 早上起来时,也觉得浑身精神抖擞,心情颇好。 吃过早饭,她便到了嘉禧居,开始准备学习管家事宜。 兰清婉和兰清荷也前后脚到了。 以往总是骄傲得像孔雀似的兰清婉,此时却低调了许多,见到兰清笳也像是老鼠见了猫,眼神闪烁,不敢跟她对视。 兰清笳淡淡睨了她一眼,心道果然还是太嫩了,跟后来那个心狠手辣心机深沉的兰清婉相比,可差远了。 她那么弱,倒是让兰清笳都没有什么成就感了。 老太君来了之后,也没有多废话,而是直接让人把几本账本拿到了她们的面前。 “那三本账册是府上某年的册子,三份一模一样,你们且看吧,一炷香时间,看出了什么便说什么。” 一般账册是一式两份,账房留一份,当家主母保管一份。 今日的三份,其中一份便是昨夜老太君命人连夜誊抄的。 兰清荷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就头大,她直接脱口,“那如果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方嬷嬷抽了抽嘴角,很快又压了下去。 老太君淡淡道:“看不出就好好听,好好学,学上一个月,是头猪也该会了。 若还不会,便别嫁人了,省得嫁出去丢了兰家的脸。” 兰清荷吐吐舌,不敢再吭声了。 兰清婉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心里暗骂,蠢猪。 她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兰清笳比下去。 以前柳氏管家的时候便教过她,而兰清荷和兰清笳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难不成自己还比不过她们? 兰清婉看得十分认真,神情专注。 兰清笳也一页页地翻着,面容恬淡,倒是看不出究竟有没有看出门道来。 反而是兰清荷,时而蹙眉,时而挠头,时而抬眼偷觑两位姐姐,就好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似的,怎么都坐不住。 老太君稳坐上首,将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却是不动如山。 很快,一炷香燃尽。 老太君缓缓开口,“好了,时间到了,你们可看明白了?” 兰清荷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显然不像是有什么收获的样子。 兰清婉瞥了兰清笳一眼,见她也没有什么反应,略一迟疑便开口道:“祖母,我先说吧。” 老太君点头,几人都看向她。 她指着账本,把那账本的每一桩每一项都细细道来,把每个月的收入支出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谓是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最后,她下了个结论,“这个账本做得很规整,数额没错,账面上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见账房没有懈怠作假。” 这些账本都是从柳氏那里接管过来的,所以那些账自然都是柳氏留下的。 她这么一番有理有据的夸赞,也是在给柳氏脸上增光。 兰清荷原本看得一头雾水,但听了兰清婉的讲解,照着看时这才看出了些许门道。 兰清荷撇撇嘴,哪怕兰清婉比自己强一些,她心中还是十分不服。 她会看得懂那些,也不过是因为她有个一直掌管中馈的娘罢了。 她娘倒是管过一段时间的家,但她自己看账本都看得一个头两个大,更不用说教自己了。 老太君微微颔首,“不错。”苏丹小说网 兰清婉听到老太君的夸赞,唇角瞬间翘了起来,面上不觉露出了几分得意。 老太君又看向其余两人,“你们两个呢?看出什么了?” 兰清荷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一开始什么都没看懂,她便十分厚脸皮地道:“我的看法跟二姐姐差不多。” 兰清婉说了那么一通,到头来却被兰清荷这么轻飘飘地剽窃了? 兰清婉不禁剜了她一眼,心中暗骂不要脸。 兰清荷冲她眨了眨眼,存心气她,兰清婉恼得撇开头,懒得再看她。 老太君自然一眼洞穿了兰清荷,对这个烂泥她也暂时不想扶,转而看向兰清笳,“笳儿你呢?” 第45章:打脸啪啪响 几人的目光便都齐齐投向了兰清笳,等待她的回答。 兰清笳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个账本的确做得很规整,账面没什么问题。” 兰清婉听到她也是这么个回答,心中不觉冷笑,看她昨天那么牛炸天的样子,现在真正到了要亮真本事的时候还不是露了馅儿? 兰清婉正这么想,就听她缓缓补了下一句,“不过,账面没有问题,仔细看明细却有些让我感到疑惑。” 老太君:“什么疑惑?” 兰清笳把手中账册翻到了第十页,递到了老太君手中,“祖母您看,这第十页,这上面买的香价格看起来有点不对劲,这是什么香竟然要这么贵? 第十一页,五月份一次性买了三十几盆名贵的花草,再看看十五页,这是六月份的账目,又一次性买了十几盆同样品种的名贵花草。 唔……那些花草,我倒是在花园里看到过,但不过寥寥几盆罢了,那品相看起来也委实不够名贵的样子。 祖母这里也没看到过,莫非,那些花草全都摆在了母亲的院子里?” 兰清婉的面色顿时一变,她正要开口辩驳,兰清笳却又已经开了口,直接把她的话头截断了去。 “再看看第十六页,这鸡蛋似乎有些贵,足比外面的贵了一半,且买的量也不少,每隔三天就需买一次。 就算是我们全府上下每个人每一天三顿都在吃鸡蛋,也吃不了那么多,吃不了那么快吧?” 而柳氏之所以会买那么多鸡蛋,是因为她们母女每天都要用鸡蛋清调成特殊的香料,可以用来敷脸、洗头,沐浴,据说具有美容养颜的奇特功效。 这也是前世兰清笳知道的。 兰清笳一页页地往后翻,每隔几页便指出一个问题,每一个问题抛出来,都让兰清婉的面色难看几分。 兰清荷忙不迭地跟着她往后翻,简直看得目瞪口呆,惊叹连连。 大姐姐这眼睛是什么长的,未免也太犀利了吧?这么多门道都能一眼看出来? 老太君面上神色一片波澜不惊,只是眼底深处,难掩那抹深邃。 这个账本有问题,她当然看得出来,但是她却根本没有看得出竟然有这么多问题。 她更没料到,兰清笳竟然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 柳氏做事谨慎,她要从中贪墨,从来不会在明面上留下把柄,所以每一本账本的每一项支出收入的账面都是对得上的。 她动手脚的方式,就是在某些项上略调价格,或是在数量上做文章。 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便是在某些项上采买得多了些,也没人会那么熟练地计算出明显的误差。 而不熟悉外面市价的人,更不会发现她买的鸡蛋贵了,布匹贵了,香料贵了。 可是这些,兰清笳全都一眼看出来了。 犀利又精准,叫人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有了兰清笳这么一番对比,先前把这账本夸上天去的兰清婉瞬间觉得面皮发紧,整个人都有一种面颊火辣辣的感觉。 而兰清荷也跟着兰清婉夸了几句,却丝毫不觉得丢人,反正那些话也不是她真心说的。 她现在已经完全被兰清笳给征服了,望着她的眼神都开始冒星星。 老太君也看向兰清笳,目光中含着惊叹与赞许。 “好,好好好,笳儿很不错。” 兰清笳微微勾唇,“祖母谬赞了。” 兰清婉的面色僵硬,手再次不自觉紧紧握成了拳。 方才自己也得了祖母的夸赞,但是现在有了兰清笳做对比,方才自己得到的那些夸赞瞬间就觉得讽刺非常,更觉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真诚的分量。 兰清笳坐回原位,即便方才她得了夸赞,又说了那么一番话,面上也依旧是淡淡的,整个人平添了几分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气质。 老太君观她神色仪态,心中更添满意。 她看向其余二人,开口道:“方才你们大姐姐说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 兰清荷十分积极地正当应声虫,“听到了听到了。” 兰清婉声音就低了很多,“听到了。” “那你们可有不同见解?若是有,此刻便尽可说来。” 兰清荷又忙不迭开口,“没有没有,大姐姐说得对极了!我刚刚好像也看出了一些问题来着。 只是,二姐姐把这账本夸上了天,我便不好说出来,只能违心地也跟着夸了一番。 没想到还是大姐姐敢说真话,刚好就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这可真是太巧了。” 兰清荷可谓是把墙头草和不要脸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兰清婉顿时气得牙痒痒,兰清笳则是面不改色,反正对这个堂妹的本性她也是清楚得很,她已经习惯了。 老太君显然也已经习惯了,她直接无视了兰清荷,看向兰清婉,“婉儿,你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兰清婉知道自己应该谨记母亲的嘱咐,不要跟兰清笳起冲突,免得再惹祸上身,惹来一身腥。 但是,此时此刻,兰清婉却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兰清笳现在不仅仅是在祖母面前出风头,更是趁机再祖母跟前踩母亲一脚! 就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在指责母亲在管家的时候中饱私囊? 若自己现在不反驳,祖母定然又会在母亲身上记下一笔,到时候,母亲哪里还能出来? 兰清婉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祖母,婉儿的确有不同的见解。” 老太君:“说吧。” 兰清婉当即开口,“姐姐说那香买得贵了,但香料这种东西本就贵贱差别甚大,好香贵一些自然有贵的道理。 咱们屋子里燃的,都是苏合香,那香味绵远醇厚,最是清新宜神,便是贵了一点又有什么?难道要为了省那些许银子,让别人取笑我们家连一点好香都用不起吗?” 兰清笳却故作疑惑之态,“那为何我那里常年用的都是最劣等的皂香呢?后来,还是我让张嬷嬷去给我领了一次,才领回了苏合香。” 兰清婉被她一噎,面色又是一变。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柳氏故意为难,有意苛待。 但是这样的话却不能说,兰清婉一时脑子打结想不出合适的说辞,面色僵着,十分难看。 兰清笳大发慈悲,“无妨,妹妹且继续说吧。” 第46章:私底下手那么黑 兰清婉心中狠狠,但还是沉了口气,继续道:“至于那些名贵花草,是因为五月之时府中要办宴,届时宾客盈门,若没有些许名贵花草撑门面,岂不是让旁人笑话? 花草再贵,难道还贵得过我们兰家的脸面不成?” 兰清笳点头,一副大为赞同的样子,但她却不忘反问,“那为何六月又买了十几盆?若我所记没错的话,那个月好像没有办宴了吧?” 兰清婉顿了顿,硬着头皮道:“定是因为府中花匠看护不利,让那十几盆花草都枯萎残败了,母亲这才又买了十几盆补上。” 兰清笳点头,“原来如此。只是,既然六月不曾办宴,之后几个月也没有宴会,母亲还要把那十几盆名贵花草补上,母亲可真是附庸风雅,甚有情趣啊。”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兰清婉顿时又被她一噎,真是气得不轻。 不等她反驳,兰清笳就又道:“不过,那几十盆花草现在何处?这般名贵的花草定非凡品,上回祖母寿辰怎的没有摆出来呢?莫非,又被花匠们养死了?” 兰清婉面色涨红,答不上来。 兰清笳的这些问题当真犀利,越是深究,那其中的猫腻就越发清晰明了。 那些花草当然不是什么名贵花草,这不过是柳氏为了从中公中套取钱财使的一些手段罢了。 账面上,拨出了一笔不菲的银两买了一批名贵的花草,实际上,银两拨出去了,但名贵花草却换成了最普通不过的规格品种。 次月她故技重施,也不过是仗着没人会来查她,是以才这般胆大罢了。 兰清婉此刻真想把兰清笳的嘴给缝上! 兰清笳见她答不出来,便又道,“这些事想来妹妹也不甚清楚,还得问问母亲才知晓。此事且暂且不议,妹妹请继续。” 兰清婉已经不想继续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兰清笳一一驳回,甚至还要再一层层地其中见不得光的隐情剖开,赤裸裸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然而,事到如今,她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事实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般,接下来无论她说什么,兰清笳都能慢条斯理地给予一一驳回。 甚至,兰清笳说得条理分明,有理有据,逻辑严谨,简直全面碾压兰清婉,把她秒成了渣。 兰清荷全程旁观,从一开始的暗自叫好,到后来的目瞪口呆,望着兰清笳的目光都在发光。 看向兰清婉的时候,目光就不禁充满了恼恨。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蠢,柳氏这些年趁着管家的便利,都不知道究竟做了多少手脚,贪墨了多少银子呢! 兰清婉被怼她毫无还嘴余地,整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找个地缝躲起来。 兰清荷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开口讥讽,“以往大伯母总是一副大善人的模样,对谁都笑盈盈的,没想到私底下手那么黑!咱们家的银子都不知道被她贪了多少了!” 兰清婉面色涨红,神情也带着恼怒,她强辩,“那些采买的种类、数量和金额都是手底下的管事承报给母亲的,母亲定然是被底下管事蒙蔽了!” 兰清荷当即呛声,“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 老太君缓声开口,“婉儿说得对,一个家,每个月要支出多少,每一项支出分别用在了哪里,需要采买些什么,自然不是由当家主母一个人操心,不然养着底下那些管事也就吃白饭了。” 兰清婉听到这话,顿时觉得有了底气,不觉朝兰清荷瞥去一眼。 兰清荷面色不服,还要争辩,便听得老太君继续道:“但是下人承报上来的只是一个参考,真正要考量决断拿主意的是当家主母。 如果当家主母能轻易被底下的管事蒙蔽,也是这个主母太无能,既没有分辨能力,也没能好好御下。这样的话,这个当家主母也该换人了。” 霎时,兰清婉的面色一变,满是僵硬与尴尬。 而兰清荷却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得意,就像方才那样,也朝兰清婉瞥去一眼。 老太君曲指敲了敲手边账册,“这个,你们可还有什么不同的见解?” 这一次,无人开口。 显然兰清笳的战斗力不是盖的,这时候贸然开口,不是把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见无人说话,老太君便继续缓声道:“笳儿思维清晰,眼光毒辣,能透过账册看到内在的东西,甚好。 婉儿,荷儿,这是你们两人需要好好学习的。管家,不是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不仅仅是要会算账面上的数字,因为账面很可能会作假。 要让底下的人听话,不敢在你们面前耍心眼,首先你们自己就得做到心知肚明,心中有一杆秤。 便譬如那菜价,管事报上来的究竟是高了还是低了,若高了是何原因?是外面的菜本就涨价了,还是管事从中吃了回扣? 若低了,是菜价降了,还是买的都是连低价都抵不上的劣质菜品? 这些问题,在心中都需要有所思量,且不可全然被下人牵着鼻子走,便是被诓了骗了都不知晓。 祖母说的,你们可明白了?” 兰清荷一听管家的事竟然还有这么多麻烦事,要操心的事竟然这么多,瞬间就有点一个头两个大。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回答,“明白了。” 紧接着,老太君又就着如何做账的问题详细说了一番,几人不管心中作何感想,但至少表面都听得格外认真。 待讲罢,兰清荷心中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终于讲完了。 她越发觉得,自己压根就不是一个管家的料,这才刚上了第一天课,自己就累得够呛,那未来一个月可怎么熬?苏丹小说网 兰清荷苦大仇深,余光瞥到了面色阴沉的兰清婉,她心里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点平衡。 要是以后每次都能看到像今天这样兰清婉被狂虐的场景,倒也勉强可以忍受。 兰清笳正准备离开,老太君却把她叫住了。 “笳儿,你留一下。” 兰清荷一脸好奇,但也不敢磨蹭,收好东西就走了。 兰清婉却是狠狠咬了咬唇,面色也微微一变。 祖母把她留下来,是要私自教她什么吗?祖母对她,竟然这般偏爱了! 第47章:收徒真麻烦 老太君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目光微深,兰清笳感受到了,却神色坦然自若,任凭她打量。 不过片刻,老太君便恢复如常,缓声开口,“你院子里的人太少了,以前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偷奸耍滑,不知上进的歪瓜裂枣,是该换一换了。 我这院子里的人手也不算多,但拨个嬷嬷和两个大丫鬟给你也是尽可的,你瞧瞧哪个合你的眼缘,且挑吧。 至于其他的,便让人牙子挑些到府里,届时你再选。” 兰清笳没想到老太君要说的是这件事,她深知老太君是真心在为她着想,心中不觉大为感动。 兰清笳抬眼望了一眼侍立在老太君身旁的丫鬟和嬷嬷,心中暗自思量。 这几个丫鬟她不能要,因为她所记不错的话,她们都是通医术的。 因为老太君年纪大了,平日里小病小痛不少,就特意选了这几个通医理的丫鬟。 而她身上藏着一个秘密,她是药童出身,她不仅百毒不侵,甚至她的血还能有解毒的作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一个大秘密揣在身上,若让旁人知晓,便是灭顶之灾。 若身边多了个精通医理的丫鬟,那暴露的机会就会增大很多,她不想,也不敢冒那个风险。 前世,她便是因为此事才会被那对狗男女囚禁。 今生,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片刻之间,兰清笳的心思便已经转了几转,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一脸孺慕地望着老太君,语气真切而又感动,“祖母,您怎的对笳儿这般好?您真是全天下最好的祖母,笳儿都快感动坏了。” 老太君笑,“你倒是嘴甜了不少。行了,别拍我马屁了,挑吧。” 兰清笳眨眨眼,“祖母,我当真挑谁都行吗?若笳儿把方嬷嬷挑走了,您不会舍不得,不肯放人吧?” 不等老太君说话,方嬷嬷就忙不迭道:“哎哟,大小姐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行了,便仗着在老太君跟前有些脸面,平日里做些轻省活儿,偷偷闲,躲躲懒。 您可就饶过老奴吧,省得真到了您那儿,这老胳膊老腿的不争气,反而伺候不周,给老太君丢人。” 她笑道:“祖母,方嬷嬷这是舍不得您呢。” 说罢又轻叹一声,“这些人都是在祖母跟前伺候惯了的,您平日里也用得顺手。 笳儿若是挑走了,她们心中定然舍不得不说,您还得费心再调教顺手的人,那笳儿可就是不孝了。 这样吧,笳儿便只把石嬷嬷要走,其余人就还留在祖母身边伺候着。 反正过些时日都还需从人牙子那里买些丫鬟进院里,不妨再从中挑几个好的,从头调教。 我也总要学会慢慢调教下人,培养心腹,这便算是一次历练和学习吧。祖母您觉得呢?” 老太君听罢她的话,不觉微微颔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这个孙女当真变了许多,若是往常,这么一番八面玲珑的话是绝对不会从她的口中说出。 “如此,便如你所说。石嬷嬷,以后你便到大小姐的院子里伺候,她便是你的主子,凡事都只需听她的吩咐行事,你可明白?” 石嬷嬷当即恭敬应道:“是,老奴明白。” 兰清笳本意就没想过要真的选方嬷嬷,因为方嬷嬷是老太君的心腹,不可能真的给她。 她之所以选石嬷嬷,是因为此人行事周全利落,性格又颇有些刚正不阿。 她无论是能力还是脾性都能让兰清笳满意,这会是个省心的忠仆。 兰家三姐妹每天早上都到老太君的院子里学习管家事宜,从查账看账,到库房打理,从管束下仆,到人情往来,一桩桩,一项项,老太君皆倾囊相授。 三姐妹虽然各怀心思,但是都在老太君这里学到了很多十分有用的东西。苏丹小说网 接连数日,兰清笳的表现依旧十分抢眼,一枝独秀,完全把两个幼妹碾压。 兰清荷也就罢了,她本就是吊车尾的差生,本也没想过去争第一。 但是兰清婉却不同了,她自持自己曾经得柳氏教导,算是背地里开过小灶的。 她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一骑绝尘,独领风骚的人,但没想到却接连被兰清笳碾压。 以前的兰清笳胆小怯懦,凡事都不敢吭声,不敢冒头,只让人觉得平平无奇。 但是现在的她,该表现时就表现,丝毫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锋芒,这么一发光发热,就把其余人都衬得跟渣渣似的。 兰清婉的心理落差可想而知,尤其是兰清笳还隔三差五地就怼她,每次自己想要反驳,却偏偏找不到反驳的话。 如此这般,她能不气才怪呢。 兰清笳像是个稳坐钓鱼台的垂钓者,总是时不时用诱饵去诱惑兰清婉,让她上钩,在她以为自己要吃到诱饵,尝到甜头的时候,反手给她一记耳刮子。 她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极好,在旁人看来,她就是在心平气和地就事论事,并没有存心针对兰清婉。 而此时的兰清婉道行太浅,什么情绪都表露在脸上,整天都是气哼哼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反倒像是她在存心找事。 所以,她受了气,还落了个刁蛮任性的坏名声,真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三日后,人牙子领着人进了府。 兰清笳打眼扫了一圈,五官丑陋的不要,贼眉鼠眼的不要,眼神飘忽的不要,过于畏缩的不要,过于木讷的不要。 经过一番筛选,留下了十人。 石嬷嬷对十人进行了一番训诫,然后便领着她们到下人房安顿。 新入府的丫鬟,还需好生调教一番方能到主子跟前伺候。 十人中,其中一个丫鬟身姿笔挺,脚步轻盈,五官说不上多么好看,整个人却十分顺眼。 她不动声色地朝兰清笳的方向瞥了一眼,便飞快收回目光,垂头继续前行。 …… “主子,红衣已经进了暖云阁。” 暖云阁,便是兰清笳所住的那个院落。 “嗯,知道了。” 乔远禀了这事便退了下去,秦淮从书案前抬起头,想了想,明日又到了该去给徒儿上课的日子了。 他发出每日例行一叹,收徒真麻烦。 第48章:你怎么这么迂腐啊! 醋溜白菜,红烧排骨,油焖鲜菇,麻辣蹄筋,川汁鸭掌,还有蜜饯桂圆,杏仁佛手…… 秦淮到时,便看到整张桌子上都摆得满满当当的,菜品丰富,荤素搭配,浓郁的香味在屋中弥漫。 兰清笳便侯在桌边,一张小脸笑盈盈的,只是那笑意凹得有些用力过猛,几乎把“别有用心”四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上面。 “师父,您来了,这一大桌菜全都是为您准备的,您快请上座。” 秦淮掀袍坐下,淡声道:“何事?” 兰清笳:“没,没什么事啊,这就是徒儿为师父准备的谢师宴。” 秦淮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直说。” 在他那目光下,兰清笳又干笑两声,试探性地开口,“就是,上次徒儿跟师父提议的那件事……不知道师父考虑得如何了?” “哪件事?” 兰清笳一听他压根没放在心上,顿时一急,“就是教徒儿武艺的事。” “男女有别,不妥。” 兰清笳心里一急,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怎么这么迂腐啊!” 秦淮眯了眯眼,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兰清笳立马挂上了讨好的笑,“徒儿是说,师父您真好,一心为徒儿的清誉着想!” 秦淮:“但是?” 兰清笳干笑,“师父真英明,连徒儿要说什么都知道。 没错,但是——其实是您多虑了,这世俗规矩,是为一般人所设,但您是一般人吗? 您不是,您可是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天下第一独一无二的玄机公子! 你我师徒虽有男女之别,但谁会去恶意揣测一个品性如此高洁,才学如此出众,举止如此端方,仪态如此雅正的人? 若有人敢这般亵渎您,根本无需徒儿出手,您的那一群拥趸者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那人淹死! 大家只会因为我是您的徒弟,得您亲传而满心羡慕,又岂会因为这所谓的男女之别而出言诟病? 就算真的有那样的人,那也是心术不正,心怀恶念,是非不分之人,那样的人,就算没有这件事,也一定会有其他事能作为攻讦的把柄,又何必去在意? 既然如此,您大可光明正大地教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您说是不是?” 兰清笳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慷慨激昂,那马屁也拍得啪啪响,秦淮听得嘴角直抽抽。 兰清笳偷偷拿眼觑着秦淮,话锋一转,“更何况,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您唯一的徒儿,若徒儿太过平庸,这也没学,那也不会,日后出去,徒儿岂不是要丢了师父的脸?” 这是先扬后抑,马屁拍够了,就开始换策略了。 兰清笳说完,一脸诚恳地望着秦淮,一双眸子格外明亮,像是三月里温暖的阳光,那里面的期待让人不忍打碎。 秦淮再次在心中暗暗叹气,收徒真麻烦。 他淡淡道:“习武很辛苦。” 兰清笳忙不迭道:“我能吃苦!” 秦淮:“受伤是常事。” 兰清笳语气坚定,“我不怕受伤!” 秦淮:“甚至身上会留疤,影响你日后婚嫁。” 兰清笳不以为然,“若我日后的丈夫因为我身上有疤便嫌弃于我,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更何况,这辈子她并不打算嫁人。 秦淮不禁看了她一眼,旋即淡淡收回。 他抿了一口茶方道:“不可半途而废。” 兰清笳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当即露出了欢欣无比的笑。 “嗯嗯,徒儿定然认认真真,从一而终,绝不半途而废!” 她笑得满脸开花,那双眼睛更像是盛满了光,照得旁人都是一片光彩明媚。 她拿起了公筷,欢欢喜喜地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到秦淮面前的碗里。 “师父,您吃。这个排骨色泽红亮,质地细嫩,鲜香味浓,明汁亮芡,鲜咸中略带一点微甜,咸不掩鲜,甜而不腻,真的很不错。” “不必了。” “您不喜欢吃排骨吗?那尝尝这个川汁鸭掌吧,这个鸭掌炖得酥烂,汤汁入味,口感微辣,最是下饭了!” 说着又夹到了他的碗里。 不待秦淮说什么,她又自顾自地介绍起来,“这个蹄筋滑爽酥香,味鲜口利,还格外有嚼劲! 这个鲜菇和白菜都是最新鲜的时令菜,做法保留了它们本身的味道,虽然是素材,却也别有风味。 还有这两道点心……” 她叨叨叨,叨叨叨,说得滔滔不绝,待她说完,秦淮的碗也已经堆成了小山。 秦淮:…… 他一般不会在外面吃东西,但是听完她方才那一番绘声绘色的介绍,再看看这的确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还有她那无比期盼的目光,他的原则再一次摇摇欲坠,最后被彻底抛掉。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块蹄筋。 她忙问,“怎么样?” 他点了点头,“不错。” 他自小并非在燕京城中长大,因为一出了娘胎就带出了病根,他从一出生就随爹娘在各地求医。苏丹小说网 自他有了记忆以来,便览尽天下风光,尝遍各地美食。 是以,他对吃食比较挑剔,能让他觉得不错的,就真的很不错。 兰清笳顿时又笑得眉眼弯弯,“那您再尝尝其他的。” 他依言一一尝过,每一道的味道都极为不错。 秦淮放下筷子,赞道:“没想到你家厨娘倒是厨艺不错。” 兰清笳笑盈盈的,“师父这般夸赞徒儿,真是让徒儿受宠若惊。” 秦淮微讶,“这,是你做的?” 兰清笳点头,“这是特意为师父准备的,当然得亲自动手,才能展现徒儿对师父的一片真心。” “你如何会下厨?” 她的厨艺当然不是凭空而来,这些,全都是前世为了讨好穆继和才苦心钻研,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功夫。而今想想,委实有些自嘲。 只是她却是不能这般回答,面上不觉有几分迟疑。 她面上的自嘲和迟疑之色却让秦淮误会了。 世家小姐,凡是在家中有些地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养着,没有几人真的会下厨。 而兰清笳的手艺却十分纯熟,若非经过长期的实践绝对达不到。 想来,她在兰府的日子的确过得不怎么样,平日连吃个饭都得自己动手。 秦淮心中微微触动。 第49章:师父脑子进水了? 自觉自己戳到了她的伤心处,秦淮便道:“不想说便不说吧。” 兰清笳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师父真体贴,也省得她要费力地去编故事。 她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微表情让秦淮产生了一番脑补。 兰清笳只觉得,师父看她的眼神一下就带上了一股慈父的意味。 兰清笳想,原来师父这么好收买?看来以后得经常给他多做几顿才是。 秦淮想,这徒儿原来这般可怜?罢了,既然已经收了她为徒,便好好教她吧,也算是全了这么一段缘分。 两师徒各怀心思,安静又和谐地用完了这一顿饭。 “师父,那习武之事,要定于何时?” 她好容易才求得师父同意了,自然最关心此事。 “习武之事,贵在坚持。你乃初学,第一个月的基础更为重要,须得每日练习两个时辰以上。” 兰清笳又问,“那,要在何处方妥?” 他不答反问,“你每日出府可方便?” 兰清笳脸上又露出笑来,“若是旁的事自然不便,但若是要跟师父学艺,那自然是大大的方便!” 玄机公子是一个再好用不过的通行令牌,能拜他为师,那就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能向他学艺,那也是三生修来的服气,京城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兰府怎么会阻拦? 从花朝节至今,兰清笳依旧能收到雪片似的请帖,不过她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参加宴会,所以全都以要师父不允的理由拒了。 她一视同仁,谁的宴会都没参加,大家便都无可奈何了,总不能到兰府里把她抓了去参加吧。 于是大家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转而邀请兰府的其余公子小姐。 现在,兰清婉和兰清荷也被拘在家里学管家,哪里都去不了了。 便有人说,这又是玄机公子的指示,不希望兰家那么高调,于是,这个热潮这才慢慢退了下去。 “后天未时,我派人来接你。” 兰清笳当即欢快地应了下来。 从此以后,每天就都有光明正大地出门的理由了! 有些事,必须要出门了才能做,她不方便出门,她的身边也没有得力可用的人手。 原本她还一直在为这件事发愁,在寻思着要想什么法子,没想到现在现成的法子就摆在了眼前,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第二天早上,兰清笳趁着到老太君那里上课时,便把这件事向她禀了。 老太君只微微一诧便同意了,只是末了让她把石嬷嬷带上。 兰清笳明白老太君的用意,终究是不放心她一个姑娘家单独出门,她便欣然同意了。 而兰清婉和兰清荷都羡慕嫉妒得红了眼,兰清荷羡慕兰清笳每天都可以出去玩,兰清婉则嫉妒她踩了狗屎运,竟然让玄机公子收她为徒。 然而再多羡慕嫉妒都没用,她们也只能干看着。 第三天,兰清笳刚用完午饭,百香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一副像是惊喜又像是惊吓,还像是神经错乱的反人类复杂表情。 “小姐,玄机公子派人来接您了。” 兰清笳早就知道了,不以为意,整理了一番,带上石嬷嬷,款步往外而去。 可是,待她行至外院,看到门口那副阵仗,也一下张大了嘴,露出了跟百香同款的表情。 兰府门口,齐刷刷地站了两排戴着面具的黑衣侍卫,每个人都身姿笔挺,手握佩刀,威风凛凛,叫人根本不敢直视。 而路中间,赫然停了一辆的四马齐驱的马车,且不说那辆马车本身究竟有多华丽,只说那四匹青马,便是油光水滑,强健无比,单单是那四匹马的价格就已经不低。 兰清笳以为这是师父派来接她的人,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会不会,不可能不可能,师父行事最是低调了,怎么可能搞那么大的排场来接她?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兰清笳走出来,想要走出去寻找师父派来之人的身影。 她刚一走近,那两排戴着面具的侍卫便起身道:“属下奉玄机公子之命前来接兰小姐,兰小姐请!” 兰清笳:…… 师父说的派人来接她,与兰清笳所理解的派人来接她,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师父他老人家,脑子真的进水了? 为首那人揭开面具,正是那日从蛇辇上下来的那人,柯旸。 兰清笳一边凌乱着,一边在众人无比艳羡的目光中,款步登上了那辆豪华无比的马车。 马车内宽敞无比,熏炉,清茶,点心,一应俱全。 便是地上的地毯,座位上的兽皮,身后的靠枕,都无一不精致,处处都透着高贵奢华的气息。 兰清笳活了两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然而见到这些高雅又考究的东西,兰清笳还是忍不住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同时心中又有些忐忑与疑惑,他之前不一直都十分低调的吗?低调到每次出现都来无影去无踪的,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让兰清笳心中有种难言的惴惴。 殊不知,这番豪阔气派的场景,转瞬就在燕京城中传开了。 原本大家还在想,兰清笳空有玄机公子之徒的名头,却也未见玄机公子传授教导她些什么,约莫还是因为她是个女弟子的缘故,所以,她充其量也就是挂个空头衔罢了。 今日之盛况,可谓是直接打了那些暗自揣测之人的脸,玄机公子这般大排场地来接她,可见对这个徒儿的爱重。 从今以后,兰清笳走到哪里,谁人还敢不给她三分薄面? 玄机公子的突然高调,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身世可怜的徒儿撑一撑腰杆,只可惜,他的徒儿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压根没有理解自家师父的本意。 直到到了地方,见到了秦淮,兰清笳依然处于懵圈状态。 秦淮一身玄色锦衣,头戴玉冠,腰佩云纹金带,负手而立,带着几分谦谦儒雅之气,又不乏意气风发的英武轩昂。 哪怕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真容,他整个人也自有一种水墨般雅致深远的韵味,身上只有一股恰到好处的雍容贵气。 兰清笳看呆了片刻方才回神。 “师父,您,您怎么派了那么多人来接我啊,您不是一直都很低调的吗?” 他淡淡道:“今日突然想高调,不行吗?” 兰清笳当然只能拍马屁。“行行行,只要师父您开心,怎么都行。” 第50章:心有旁骛,当罚 正这时,忽见一道雪白的影子从身后蹿了出来,那白团子身姿矫捷,快如闪电,一下就跳到了秦淮的肩头上。 那如玉般的人,肩上多了只玉雪可爱的猫,却半分都不违和,反而觉得这副画面分外和谐,像是本该如此那般。 兰清笳却是惊了一下,雪团什么时候跟来的? 兰清笳忙解释,“师父,徒儿没有把它带来,是它自己偷偷跟来的……” 秦淮没有接她的茬,反而扫了她一眼,“你就打算穿这身来习武?” 兰清笳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嗯,的确是不怎么合适…… “时间太紧,徒儿没来得及准备其他衣服。” 秦淮语带嫌弃,“我便知道。” 兰清笳想要辩解,他便已经转而吩咐旁边一个丫鬟,“带她去换衣服。” 额?这里竟然还准备有她能穿的衣服? 兰清笳随着那个丫鬟乖乖地去了,一时就忘了雪团的那一茬。 再出来时,她从头到脚都换了。 身上穿着一袭淡青色劲装,袖口收紧,衣摆简洁,脚上踩着一双鹿皮靴,头发高高梳起,行动间十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整个人走出来,自有一股子飒爽英气。 这一身衣裤,穿在她身上大小刚好,颜色也十分契合,且做工精致,布料簇新,便是她原本穿的那身衣裳,都没有这身的料子好,价格高。 兰清笳不觉暗想,待会儿她可得小心些,莫要把衣裳弄坏了,不然她可赔不起。 秦淮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这才有点习武的样子。 她环视一圈,雪团蹲在旁边的石桌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悠闲自得地摇着尾巴。 它那样子,显然不像是被师父欺负了的样子,兰清笳这才放下心来。 “习武,需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没有任何捷径可言。 我一边跟你讲一些基础入门的心法,你便扎马步听着,我不说起,你不能动,更不能起,明白了吗?” 秦淮的声线一直都没有什么波澜,此时开口,更添了几分严肃冰冷的意味,让人感到一股压力,不敢轻易违逆。 兰清笳当即应道:“是。” 说着,她就麻利地扎了个马步,一副已经做好了要聆听受训的准备。 秦淮手中拿着一根戒尺,“啪”一下打在她的背上,“背挺直。” “啪”又敲在膝上,“双膝下屈,再往下。” 再“啪”一下,戒尺敲在她的手上,“双手平举,与肩同高。” 百香在旁边看着,每敲一下,她身子就缩一下。 小姐好可怜,不仅要背那么多书,还要挨打,嘤嘤嘤。 看来,拜这个师,也没什么意思的嘛。 经过他的一番矫正,兰清笳原本觉得还挺轻松的,当下立马便顿觉吃力了起来。 但是这才刚刚开始,就算再吃力,她也只能咬牙坚持。 秦淮双手负于身后,绕着她缓缓踱步,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地讲着心法口诀。 他明明没有在看兰清笳,但是只要她有半点松懈,他的戒尺便毫不留情地落下。 兰清笳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长了眼睛。 光这样也就罢了,她还不能有半点分心,要专注地听他的讲述。 那些奇门遁甲之术兰清笳前世便学过,其实算是提前开了窍,所以今生再学就显得轻松许多。 但是内功心法是她前世从未接触过的,那些玄奥的内容她需要很努力地去听,很努力地去思索才能理解。 她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便有些神游起来。 她才刚开始走神,他就冷不丁地停了下来。 他用那不冷不热的眼神望着她,语气波澜不惊,却莫名让人心中发颤,“方才我说的那句心法是什么意思?谈谈你的见解。” 兰清笳:…… 她硬着头皮道:“徒儿愚钝,不能参透理解,还请师父详解。” 秦淮语气淡淡,“那你把我方才说的那句心法复述一遍。” 兰清笳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秦淮面无表情,拿起戒尺在她的掌心“啪啪”就打了两下。 “心有旁骛,当罚。” 与之前的那轻轻的敲打不同,这两下带着惩罚性质,落在掌心处,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 百香惊呼出声,“小姐……” 兰清笳疼得冒出了生理性眼泪,却半点不敢把手缩回来。 秦淮又将手负于身后,依旧是那副冷淡到近乎不近人情的语气,“若你不愿专心向学,那我不教也罢。 若你觉得我太严苛,你吃不了这份苦,那你不学也无妨。” 兰清笳狠狠咬牙,把眼中的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面色肃然,语气坚定,“方才是徒儿分心,当受这一罚。 请师父继续,徒儿定然全心投入,绝不敢有半分松懈。” 秦淮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没有多说其他,又继续开始讲了起来。 这次兰清笳不敢再有半刻分心,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调动了起来。 身体紧绷,心神更是高度集中,很快兰清笳的额头上和身上都开始渗出了汗珠,双腿也微微地发颤。 直到兰清笳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时,秦淮才终于大发慈悲,“好了,起来吧。” 听了这话,兰清笳双腿顿时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百香和石嬷嬷立马便要上前搀扶,秦淮淡声阻止,“让她自己起来。” 百香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谴责,甚至带上了不怀好意的愤然。 这个师父怎么回事啊,怎么能这么欺负她家小姐呢? 秦淮扫了兰清笳一眼,“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娇气的人适合习武。” 兰清笳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娇气,前世,多少苦,多少痛她没受过? 她撑着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哪怕双腿还在阵阵发颤,但她还是努力地让自己站直,挺直了腰杆,一脸倔强地站在秦淮的面前。 “我一点也不娇气。” 她说这话时,像是在证明自己,语气中又带上了些许孩子气的赌气意味。 秦淮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刚到自己胸口的瘦弱女孩,心道,不过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心中微微一软,“休息片刻吧。” 第51章:师父,您真好 直到坐到了椅子上,兰清笳的双腿这才忍不住阵阵颤抖。 这双腿又酸又麻,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掌心一片红肿,端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茶杯险些直接摔了。 百香看此,眼眶霎时就红了。 “小姐,您一个大家小姐,又何必要来吃这份苦呢?” 兰清笳一边忍着疼一边道:“傻丫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更何况,别人就是想吃这份苦还没机会呢,我拼尽千辛万苦才挣来了这个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百香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心疼,同时也在心中给秦淮狠狠记上了一笔。苏丹小说网 休息片刻,秦淮便开始了下一项的教学,“我教你几个简单的剑法,你且看好了。” 秦淮以戒尺为剑,旋身而起,舞了出来。 他的身姿轻盈矫健,手中的戒尺被舞出了如虹的气势,疾如风,快似电,偏偏每个动作,每个招式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他身后,一树树合欢花开得如云如雾,随风而落,飘飘扬扬撒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周盘旋飞绕,煞是好看。 一时之间,兰清笳分不清究竟是那套剑法好看些,还是那合欢花好看些,抑或是他好看些。 “看清楚了吗?” 秦淮的声音把她拉回了身,她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她又走神了。 她一时支支吾吾,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次秦淮却没有生气,只当是自己舞得太快了,她全无基础,练起来这才稍微艰难了些。 “我再演示一次,这次我慢一些,你仔细看。” 没有被责罚,兰清笳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应下。 她敛了心神,神情专注地看着,一边看一边下意识地跟着比划,这次半点分神都不敢再有。 秦淮又演示一遍后,便让兰清笳自己来试一次。 兰清笳虽然没有学过武,但是却学过舞,那些招式动作好歹也能舞出个七七八八。 只不过,秦淮舞出来的让人感觉虎虎生风,兰清笳舞出来的,就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不伦不类之感。 整套动作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她这一整套剑法,俗称花拳绣腿。 便是连百香都忍不住在旁边偷笑。 兰清笳也有点泄气,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简单,真正练起来却那么难呢? 兰清笳以为自己又要挨骂了,然而,秦淮的态度却出人意料。 他淡淡道:“招式记得不错。” 兰清笳瞪大了眼,自己这是被夸了?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多谢师父夸奖!”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夸赞,就能让她开心成这样。 秦淮唇角微微翘了翘,转瞬便又恢复如常,“不过需要提高的地方还有很多,接下来我把每个动作进行分解,你一个个慢慢练。” 兰清笳连忙点头,欢欢喜喜地应了下来。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兰清笳练得浑身是汗,身上也很累,但是心底却莫名有一股满足与充实。 “今日便到此,明日继续。” 兰清笳抹了一把汗,“是,师父。” 她看了一眼身上这套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劲装,她便道:“这身衣裳徒儿今日便拿回去清洗。” 秦淮淡声,“不必,换下便是,有丫鬟会清洗。” 兰清笳当然不敢真的这么失礼,自是不肯,“这怎么行?徒儿能借用这身衣服已经是感激不尽,现在衣裳已然弄脏了,怎好这般归还?” 秦淮语气疏松平常,“这本就是为你备的,无需归还。若不喜欢,扔了便是。” 兰清笳顿时愣住,“为,为我准备的?” “不然除了你,我这儿还有谁能穿?” 兰清笳伸手,缓缓抚着那细密的阵脚,精良的做工,她仍有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为,为什么……” 秦淮斜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因为为师料事如神,料到某些人虽然嚷着要学武,却连最基本的装束都搞不清楚。” “那,那我方才去换衣服时看到的其余几套,也全都是?” 他淡淡“嗯”了一声。 兰清笳久久呆愣,心中像是有什么情绪在莫名翻滚,让她的心下被翻腾出一股难言的情绪。 她低下头,鼻子一阵阵发酸,眼眶也不受控制地红了。 “师父,您真好。” 秦淮微愣。 这些于他而言,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就让她感动成这样? 他难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不过几套衣服罢了,不必拍我马屁。” 兰清笳却摇头,“不,我不是在拍马屁。 已经许久没有人对我那么好了。” 因为曾经见识过人心的险恶,所以,哪怕得到一丁半点的善良与关怀,也让她格外珍惜,格外珍视。 望着她的发顶,秦淮微怔。 片刻,他缓缓抬手,在她那柔软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像是长辈对小辈那般,带着抚慰人心的温柔与关切。 回去的路上,兰清笳一直在发呆,她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脑袋。 她感觉师父的手像是有魔力似的,只不过轻轻拍了拍,就像是留下了一道滚烫的烙印,让她总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那感觉奇妙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但有一点她却能断定,她并不排斥,甚至,很开心。 下了马车,兰清笳正打算入府,柯旸却喊住了她,“兰小姐请留步。” 兰清笳有些疑惑,转头,就看到柯旸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恭敬递到她的面前。 “此乃金疮药,涂于掌心,明日便可痊愈。” 兰清笳一怔。 “是师父让你给我的吗?” 柯旸笑笑,点了点头。 定是趁着她去换衣服的时候吩咐的,自己倒是不当面给她。 兰清笳心中不禁再次泛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 “师父他说了什么?” 柯旸顿了顿,如实答:“公子嘱咐您好好擦药,不然影响明日练习剑术。” 兰清笳:……说句好话会死吗? 每天的练武时间,成了兰清笳最期待的时候。 而每天,雪团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跟去。 一开始兰清笳害怕师父会不喜,但在那里发现了师父特意命人准备的猫窝猫粮和猫玩具后,兰清笳便知道,师父不过嘴硬罢了,实际上心底里对雪团定然也喜欢得紧。 第52章:拍马屁的功夫见长 在接连三天被那隆重的阵仗接送之后,兰清笳十分坚定地向师父提出了委婉的拒绝。 她不想每天出门都被人当猴子似的围观。 而且太过高调,她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点燃了什么人嫉妒的小火苗,被人暗中咔嚓掉了,那多亏啊。 所以之后,秦淮便没再派人接她,她自己坐兰府的马车出行。 现在她在兰府的待遇非同寻常,自由调度一辆马车自然不成问题。 扎马步是每天的基本功,从一开始的双腿颤抖,浑身酸痛,到后来变得稳扎稳打,他的戒尺敲下来,她都不带动一下的。 内功、轻功、剑法也都在循序渐进地推进。 原本兰清笳还觉得每天两个时辰的时间太长了,但是现在却觉得越来越不够用了,每天似乎还没练多久就该回去了。 转眼,便过了一个月。 管家之事,三位姑娘也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 习武之事,兰清笳也慢慢地摸索着入了门。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太君开始放权,让三位姑娘轮流单独掌管中馈,算是对一月所学的考验。 这第一个轮到的,自然是兰清笳这个嫡长女。 前世兰清笳能独自掌管整个穆府,并凭一己之力将整个穆府入不敷出的状态扭转,变得每日盈余富庶,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手段。 现在管理兰府的事宜,对她而言不过小菜一碟,根本不在话下。 而秦淮也不再要求她每天出府,他给她找来了几本剑谱和修习内功的书,让她回去之后自行加练,每三天考教一次。 虽然秦淮没有再每天盯着她,但是他的要求丝毫没有放松,甚至比之前更加严苛了。 “铛——”她的剑被秦淮挡了回来。 “出剑太慢。” “铛——”她被秦淮震得虎口发麻,连连倒退。 “力道太弱。” “铛——”这下好了,整把剑都直接被击飞了出去。 秦淮轻巧挽了个剑花,“哐”一声收了剑,整个人翩然而立,连发丝都未乱半分。 他淡淡吐出几个字作为评价,“花拳绣腿。” 兰清笳:…… 给点面子好不啦。 她的剑法已经练得很好了,只是没法跟他相比罢了。 心中吐槽,面上却摆出了乖巧又讨好的笑脸,“师父果然厉害!真是让徒儿拍马都赶不上!” 秦淮睨了她一眼,“我看你这一个月,手上功夫没长进多少,拍马屁的功夫倒是突飞猛进。” “过奖了过奖了,不敢当不敢当。” 秦淮轻飘飘地撂下一句,“把方才那套剑法再练二十遍。” 瞬间,兰清笳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她发出一声哀嚎,“师父……” 秦淮:“三十遍。” 兰清笳:“……徒儿遵命。” 她蔫头耷脑地去了,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因为依照之前她积累下来的经验教训,这种时候,她越是多废话,最后受的罚反而会越多。 看着她蔫头耷脑的模样,秦淮的唇角微微一翘,转瞬便又恢复如常。 耍完了三十遍,兰清笳整个人已经浑身汗涔涔的,俨然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气喘吁吁地走到秦淮面前,“师父,徒儿练完了。” “嗯,回去吧。” 兰清笳却神色迟疑,没有走。 秦淮抬头看她,“还有事?” 兰清笳讨好一笑,“师父,您的骑术一定超棒吧!” “直说。” 兰清笳当即麻利地道:“徒儿想学骑马。” “大家闺秀,学骑马做什么?” 兰清笳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徒儿都已经习武了,早就不是大家闺秀了。” 秦淮:……不是大家闺秀她很高兴? “习武是为强身健体,也为了必要时候能够自保。你平日出行都有马车,不可能让你骑马抛头露面,学了也没用。” 兰清笳不遗余力地说服他,“现在用不到,不代表以后用不到,我学了可以不用,但是需要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会,那不是干着急吗? 若是以后我再遇到什么需要玩命奔逃的倒霉事,我又不会骑马,岂不是要死翘翘了?” 秦淮眉头蹙了起来,出声斥道:“休要胡说!” 兰清笳伸手打了下嘴,“呸呸呸,都呸掉了。” 她又眼巴巴地望着秦淮,“师父,您就答应吧,您最好了。” 秦淮没有说话,兰清笳锲而不舍,“师父,徒儿最近新尝试了一道荷叶鸡,既保持了鸡肉细嫩鲜美的肉感,还多了一股荷叶的绵软醇香,非常好吃,下次徒儿给您做,让您尝一尝好不好?” 这一个月,兰清笳时常给秦淮带些自己做的小吃食,小点心。 所谓那人手软,吃人嘴短,因为她锲而不舍的讨好,让她这一个月躲掉了很多不必要的骂。 现在,她已经熟稔地用上了美食诱惑了。 秦淮喉头微微滚了滚,却还是端着没松口。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轻轻地晃着,“师父……” 秦淮身子微顿,最后只能无奈点头。 兰清笳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 她便知道,师父外冷内热,表面上冷冰冰的,刻板又严苛,可实际上却心软极了。 兰清笳用一顿荷叶鸡,换来了学习骑术的机会,回去的路上心情都非常不错。 她也是偶然之下才决定要学骑马的。 骑马这项技能,现在看来没什么用处,但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反正技多不压身。 回到府里,却有一桩麻烦事等着她。 原是这个月马上就要发月银了,现在是由她管家,这发月银的事自然也要经她的手。 她刚回来,红衣便告诉她,管事嬷嬷把月钱的册子都送来了。 红衣是兰清笳后来提拔上来的。 兰清笳本就有意培养心腹,自然会在那一批新入府的丫鬟中挑选可心的人。 只要红衣不刻意藏拙,能被兰清笳挑中是必然之事。 她行事稳妥,为人老练,手脚麻利,虑事周全,从办事能力上看,百香被她甩开了好几条街,但她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与百香相处和谐。 目前为止,兰清笳对她十分满意。 第53章:教训下人 兰清笳闻言点头,进了书房,开始翻看账册。 但是一翻,她就扬了扬眉,“这些都没算好?” 红衣侍立在旁,语气恭谦,“那几名管事嬷嬷送来时便是这般,小姐未归,奴婢也不敢轻易动这些账册。” 兰清笳手指轻叩桌面,淡声吩咐,“把那几位管事嬷嬷叫来。” 很快,几个管事嬷嬷都到了。 兰清笳扫了她们一眼,倒是都有几分眼熟,她们都是柳氏的心腹。 柳氏倒台了,老太君也没把她们换下去,一来是因为没有那么多替代的人,全换了整个兰府就没法正常运转了。 二来,有些人就算曾是柳氏的心腹,也不能一杆子打死,只要是真正有能力,认真办事的人也没必要换掉。 兰清笳望着这几人,笑得一团和气,“几位嬷嬷,过几日便是府里发月钱的日子,我初初管事,诸事都还不大熟练,这些册子劳烦嬷嬷们算好再呈上来。” 那几个嬷嬷听到兰清笳的这副语气,心中忐忑霎时去了大半。 不过就是个没经过事的小娃娃罢了,一遇到大事还不就露了怯。 其中一个身材敦实的管事嬷嬷便笑着开口,“大小姐您有所不知,这以往都是夫人跟前的嬷嬷把月钱算好了再让我等下发。” 兰清笳还是笑着,“我身边人手不够,也就一个石嬷嬷经用,若让她一个人算,怕是要误了事。 现在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们了,你们便在这里算,算好了再回去。” 那位嬷嬷立马露出一副惶恐之态,“这月钱之事乃是大事,只有最是稳妥的心腹才能沾手,老奴可万万不敢沾,只恐算错了,反而误了大事。” 兰清笳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了回去,眼神清凌凌,“这么说,你们几位管事嬷嬷能做的事就只是对着账本发一发月钱?其余的竟全然不会?” “这……”几人被兰清笳噎住了,“奴婢自然是会的。” 兰清笳的面色渐冷,“那我让你们做,为何推三阻四?莫不是觉得我人微言轻,使唤不动你们?” 几位嬷嬷一脸尴尬,有人忍不住低声道:“以往夫人从未让奴婢做过……” 兰清笳冷笑一声,“夫人是夫人,我是我,现在是我管家,不是夫人,现在你们需听我的,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 几人都没想到兰清笳会这么刚,对她们这些老人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那位嬷嬷忙道:“明白,明白。并非奴婢不做,奴婢只是怕做不好罢了。” 兰清笳毫不留情,一番话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苏丹小说网 “做不好?既然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当这管事嬷嬷做什么? 以前我竟不知这管事嬷嬷竟然这般省事,连当家主母都没你们那么轻松。 若你们只需要拿着现成的册子发一发月钱便完事了,府上为何还要养着那么多管事? 这发银子的活儿谁不会,便是让我身边这丫鬟去做也绰绰有余,至少她还听话些。” 几位嬷嬷被兰清笳的一番话噎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以前柳氏当家的的时候,她们也都没有被这般训斥奚落过,现在却被一个小娃娃这般毫不留情地训斥,其尴尬与难堪可想而知。 兰清笳却像是丝毫没有看到对方难看的脸色,她语气幽幽的,不紧不慢地道:“在安逸的环境下待久了,有些人便忘了自己的身份,总需要有人来给她们紧一紧弦。嬷嬷,你们说是吗?” 兰清笳身量不高,脸上甚至还是一团孩子气,然而此刻却气势全开,身上平白有一股高人一等的凛然之气,让这几位嬷嬷半句违逆都不敢说,只管一叠声地应“是是是。” “那这册子?” “奴婢算,自然是奴婢们来算!” 兰清笳满意点头,“那就辛苦嬷嬷们了,明天早上算好,一定没问题的吧?” “没问题没问题。” 几位管事嬷嬷急忙上前把自己的册子捧了回去,匆匆告退就要离开。 兰清笳不忘在后面提醒,“嬷嬷们可得算仔细些,千万莫要算错了。不然,我可是要略施小惩的哦。” 几位管事嬷嬷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几人齐齐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她们都觉得,她的略施小惩只怕小不到哪里去。 红衣低眉顺眼地侍立在旁,对于她这番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似乎已经见惯不怪。 她的这位小姐,看起来柔弱可欺毫无攻击力的模样,实际上,不过是把利爪全都藏了起来。 需要的时候,唰地一下亮出来,能把人挠得头破血流。 当晚,这一桩事便被禀到了老太君跟前。 老太君听罢,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挺好。” 方嬷嬷也道:“大小姐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范儿了,日后便是嫁了人,也定能把府中中馈打理得井井有条。” 老太君闻言,目光幽深,“那丫头,聪明。只是,不要把聪明用错了地方才好。” 前世,兰清笳才是把聪明用错了地方,全都付出到了一个渣男身上。 今生,她才是把自己的聪明用对了地方。 现在,她要开始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谋划——她要想办法把娘亲的嫁妆拿回来了。 只是,她尚未谈婚论嫁,不好主动开口提,她需要一个契机。 她掐着时间,只需要等那天到了,这件事的契机也便来了。 三日后,兰清笳再次出府,不过不是去骑马,而依旧是练习剑术和心法。 因为骑马与习武不同,需要到专门的马场。 马场一般都是在郊外,来回路途加上练习的时间,如往常那般来回时间并不够,她需要额外向老太君请示,更何况,师父那边也还没安排好。 两个时辰的练习很快结束,回去的路上,兰清笳突然对石嬷嬷道:“嬷嬷,我想到街上逛一逛,我们晚一点回去吧,好不好?” 兰清笳表面上一脸期待,实际上,心底里打的却是另外的主意。 她根本不是想去逛一逛,她不过是凭着前世的记忆,来寻找那个自己等了许久的契机罢了。 前世,穆继和曾对她说起过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事。 因为是他的事,兰清笳总是记得格外清楚,那件事,正是发生在今天酉时。 第54章:冤家路窄 石嬷嬷跟在兰清笳的身边这段时间,对这位主子也渐渐生出了感情。 她思维敏捷,有一颗聪慧的头脑,却不仗着自己的聪明就走捷径,凡事都做得认认真真,持之以恒,这一点便可见其品性。 再者,她身为主子,对待下仆却从不无故刁难,对她这个老嬷嬷也格外敬重。 一个月相处下来,说句逾矩的话,石嬷嬷心底里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那般。苏丹小说网 她以前那么乖巧懂事,行事总是像个小大人似的,现在难得像个孩子那般目露欢喜与期待,石嬷嬷又怎么忍心拒绝? 兰清笳能出府的时间很多,但是真正从马车上下来闲逛的机会却并不多。 一来,这已经不是她真正的十四岁,对这些喧嚣热闹,她的兴致淡了许多。 二来,每次回府的时候她都已经累瘫了,哪里还有那兴致闲逛。 现在有机会下来走一走,在熙攘的人群中感受这番热闹的烟火气,倒也别有一番兴致。 今日百香没来,只有石嬷嬷陪同,若她来了,定然已经兴奋得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了。 兰清笳表面上像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就像是被一路的摊贩吸引着往前行,实际上,她却是朝着自己早就想去的地方而去。 她走进了一家首饰铺,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地方认真挑选。 而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却落在对面的那家杏林百草坊上,她的真正目的地是那里。 只不过她在等的人还没来,她此刻在这里守株待兔。 其实兰清笳心中也有些不大确定,不知道自己要等的事会不会如前世那般发生。 毕竟她已经重生了,她也并没有按照前世的轨迹生活,她会不会已经在无意中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 兰清笳不确定,她也只能等。 如果那件事没有如期发生,那么,她就只能重新找其他法子了。 石嬷嬷只以为她是想买首饰了,毕竟,她的首饰的确太少了。 尤其是跟另外两位小姐比起来,就显得愈发少了。 而且她的那些首饰的款式都偏简洁素雅,没有另外两位小姐的那么活泼鲜亮,在石嬷嬷看来,略显寡淡了些。 都是如花的年纪,哪能不好好打扮自己? 石嬷嬷给她挑了好几款隆重艳丽的,一脸殷切地极力向她推销。 兰清笳的心思根本就没在那上面,更何况就算她是真的想买首饰,这些款式也委实不符合她的审美。 看着石嬷嬷那副殷切的样子,兰清笳有些哭笑不得,加上店伙计舌灿莲花的推销,兰清笳顿觉有些招架不住。 以前怎么不知道石嬷嬷也有话这么多的时候? 正在兰清笳准备逃离这里,换一个阵地的时候,门口处便走进来了一行人。 双方一下就对了个正着。 对方原本正言笑晏晏,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见到兰清笳,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僵了僵,那热闹的话头也戛然而止了。 一切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 那一行人自然也是燕京城中各家的大家闺秀,而那领头之人,赫然是付雯茜。 付雯茜一贯清冷,方才被众小姐捧着,脸上方才露出了几许笑意。 但此刻,见到兰清笳,那抹本就稀薄的笑意一下僵住,旋即飞快地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她用最快的速度向兰清笳表演了一番何为变脸。 兰清笳扬了扬眉,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威力竟然有这般强大。 而她身后的其他小姐们,望着兰清笳的眼神却各不相同。 有跟付雯茜一样立马黑脸的,也有瞬间两眼放光,像是在看什么活宝的,还有明明很兴奋很激动却又不得不克制故作冷漠淡定的。 毕竟,她可是玄机公子的亲传弟子啊,唯一的一个亲传弟子啊! 她们中甚至有人曾给兰清笳下过帖子,但都被她拒了,她谁家都没赴宴。 有些人觉得心里平衡了,虽然她没来自己家,但是也没去别人家啊。 但是有些人却觉得她太过目中无人,简直是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但这样的心里,大多都是嫉妒在作祟。 兰清笳跟她们并不熟,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她只是对她们微微点了点头便要离开,付雯茜却出声疾呵了一声,“站住!” 输给兰清笳,几乎成了付雯茜心中难以抹去的一个耻辱,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只要想到兰清笳,就恨得牙根痒痒。 现在,两人冤家路窄,再次遇上了,可是兰清笳却是这么一副态度,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付雯茜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无视。 心中本就烧着一簇火,不需要任何催化剂她就能自爆个三五百遍,更不用说现在被刺激了。 兰清笳听了下来,转头看她,“请问付小姐有什么事吗?” 这是在外面,她得保持涵养,不能丢了师父的脸面。 所以兰清笳说这话时态度十分友好,甚至脸上还挂上了人畜无害的笑。 她自认为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温柔大度的程度,但是效果似乎并不怎么显著。 付雯茜依旧像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大油桶,那满脸怒意反而更愈发浓了几分。 “我让你走了吗?” 兰清笳又笑了一下,“付小姐,我的腿长在我的身上,我要走要留,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你……” 付雯茜被她噎住,脸色愈发阴沉。 兰清笳发现,有的人还是活在传言里比较美好,一旦近距离接触了,就会发现传言就只是传言,与真实情况相去甚远。 在前世她的印象里,付雯茜好歹也是个才貌无双,才学了得的大才女,怎的实际上性格却这般偏执? 对这样的人,兰清笳还是远着为好。 兰清笳要走,付雯茜却不肯放,她直接一把抓住兰清笳的手臂,高声道:“兰清笳,我们再来比一场!这一次,我肯定不会输给你!” 周围不少人都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两眼放光的望着兰清笳,等着她的答复。 兰清笳却觉得无聊透了,她手上一个翻转,轻易挣脱了她的束缚。 兰清笳淡淡回了两个字,“不比。” 第55章:我说的都是实话 说完这句话,兰清笳便径直走了出去。 付雯茜心中不甘,疾步追了出来,朝着她的背影大喊,“你为什么不敢比?莫非你是怕输不成?原来玄机公子的弟子也不过如此!玄机公子更不过如此!” 兰清笳原本不想对她多加理会,但是因为她最后这句话,她停了下来。 兰清笳眸光静静地望着她,“我不跟你比,不是因为我怕输,而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一个手下败将上。” “你……” 兰清笳径直打断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而且,我凭什么跟你比?上次便是你要求我比,我答应了你一次,就要答应你第二次? 输了就是输了,就算你之后赢了我,也改变不了你输过的事实。 你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试图洗刷什么,在我这里,你就是手下败将。 更何况,现在我有了师父,你觉得我能让你赢?” 付雯茜的整张脸已经气得发白,她瞪着兰清笳的眼神,几乎像是要吃人。 “付小姐,放轻松点吧,你没有那么多观众。除了你,没人在意你的输赢战绩。” 兰清笳说完便欲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了头,“哦对了,我师父很厉害,你连他的徒弟都比不过,没有资格诋毁他。” 付雯茜的拳头狠狠握紧,握得咯咯作响,眼中更有熊熊怒火喷射而出。 望着兰清笳离开的背影,她突然拔下一枚簪子,疾步奔上前,扬起手就要朝她的后背扎去。 然而,她却并没有成功,兰清笳感到了身后的那一股子邪风,敏捷地转身,飞快出手,一把擒住了她的手。 她这一个月每天的苦练不是毫无作用的。 至少,对付像付雯茜这样弱不禁风的大家小姐,绰绰有余了。 兰清笳的手上一个用力,付雯茜手上一痛,手中簪子“哐当”一下掉落在地。 这一番变故让众人都惊了一跳,不少人都惊得捂住了嘴。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付雯茜会突然袭击兰清笳。 兰清笳的唇角轻翘,讥诮之味再明显不过。 “付小姐,我不过就是没有答应你的比试你就要伤我?你未免太霸道了些吧。” 付雯茜被她钳住,手上一阵生疼,面上也禁不住一阵扭曲。 “是你出言辱骂我在先!” “错!我那不叫出言辱骂你,我那是叫说实话!” “你……” 付雯茜被她一噎,面色愈发难看。 “我什么我?我说得不对吗?难道你不是我的手下败将吗? 当初在玲珑阁,你主动约战却惨败收场,在场不少小姐可都看在眼里。” 每次一提起这件事,付雯茜就觉得像是被人揭了面皮,又羞又恼。 她挣扎着朝兰清笳扑去,兰清笳手上一个用力,付雯茜便被她甩了出去,趔趄着朝后跌去。 她身后的小姐们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人扶住,付雯茜还欲再战,诸位小姐急忙劝说阻拦,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兰清笳不想跟这个疯女人多做纠缠,也不去管身后众小姐那一派混乱的情形,转身潇潇洒洒地就走了。 她觉得,自己来这胭脂铺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眸光一转,落在了旁边的那座茶楼上,那里看起来似乎不错。 二楼的雅间处,一个窗户开着,从那扇窗中,能隐约看到里面坐着的一对男女。 那对男女也正看着这边,兰清笳正待细看,那扇窗便被阖上了。 兰清笳迈步便朝那里走去,她决定也去包一个雅间,一边喝茶,一边吃菜,一边可以透过窗户往外看,那才是观景看戏的最佳位置。 她一开始就该选那里,而不是去胭脂铺,不然也不会遇到付雯茜这样的糟心事。 而那雅间中,相对而坐的男女,男人一身玄衣,五官俊朗非凡,他垂头品茶,那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矜贵与儒雅。 这人,赫然就是秦淮。 而他对面的女子更是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莲萼般的小脸上五官精致至极,毫无瑕疵。 她的容貌偏艳丽,堪称姝色无双,偏偏又长了一双清露似的眼睛,让她妖艳中又带着一丝湛然纯净。 这两种完全相悖的气质糅合在她的身上,却并不叫人觉得有何不妥。 这人,正是摄政王霍临尘的女儿,霍云姝。 霍云姝有些不满,“雪臣,你怎么把窗关上了,我还没看够呢。” 雪臣是秦淮的字,霍云姝比他年长两岁,十分好为人姐。 然而两人站在一处,却没人会把霍云姝当作年长的一个,因为秦淮看起来委实太过老成,某些时候,那作派总让霍云姝想到她爹。 秦淮把茶杯放下,淡声道:“你该回家了。” 霍云姝摆摆手,“时间还早,不急不急。” 她笑嘻嘻的,“你那徒儿果然威风,还护短得呢,一听到有人诋毁自家师父,马上发飙了,啥时候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秦淮眼底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但却还是那副语气,“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暂时不打算让她知道。” “为什么?” “平添麻烦。” 霍云姝见他那副样子,觉得甚是无趣,“这也嫌麻烦,那也嫌麻烦,喘气你怎么不嫌麻烦呢?” 秦淮竟然回得一本正经,“没人会嫌喘气麻烦,除非是不想活了。” 霍云姝:…… 霍云姝抽抽嘴角,起身离开了包厢。 算了,还是回家吧。 秦淮负手于身后,施施然地尾随起后,款步出了包厢。 刚走到楼梯间,就见霍云姝突然像一只花蝴蝶似的,欢快地奔下了楼。 “你就是玄机公子的女弟子兰小姐吗?我方才在楼上瞧见你怼人了,真爽快!” 兰清笳刚进了茶楼,正在柜台前询问店小二有没有靠窗的包间,一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小姐姐就欢快地扑了上来,十分自来熟地跟她搭茬。 秦淮脚步一顿,站在楼梯口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兰清笳看到霍云姝,神情霎时一顿。 她很漂亮,甚至有些漂亮到妖艳的程度。 只是,她的眸中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娇憨与纯净。 这样容貌的人,凡是见过的,定然不会忘记。 而兰清笳不仅见过,而且前世今生都见过,又如何能忘? 第56章:想不到吧,我俩重名 当初,她之所以能从那魔窟一样的地方被解救回来,重新回到兰府,就是因为她。 因为意识混沌,当时具体的情形兰清笳已经记不清了,但她却记得,那扇大门被打开时,一束久违的光照了进来。 在那束光中,这个少女提着一把剑走了进来。 她美得像是误落凡尘的仙子,兰清笳数次在梦中见到她,都以为她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仙子。 没想到,现在,这张脸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兰清笳嗓子里只吐出一个字,“你……” 霍云姝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被我的美貌惊呆了吗?” 兰清笳一下回神,敛起了眼中的情绪。 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当初救了自己和其他孩子的人,兰清笳心里便只有一个想法,这个率性可爱的女子,并不让她讨厌。 兰清笳便也朝她露出笑来,“是啊,魂都被勾走了。” 霍云姝哈哈笑了起来,“我就喜欢跟有眼光的人玩儿,我们交个朋友吧!” 石嬷嬷有些担忧,这哪家的大家小姐会是这般作派,莫不是冲着自家小姐是玄机公子的弟子才有意接近的吧。 石嬷嬷正打算小声提醒一番,兰清笳就已经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好啊,我叫兰清笳。” “我叫霍云姝。” 兰清笳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还在细想,霍云姝就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摄政王的女儿就叫霍云姝。想不到吧,我俩重名。” 兰清笳恍然大悟,难怪呢,她怎么说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如果她的气质再娴静淑雅一些,兰清笳说不定真就以为她是摄政王的女儿了。 只可惜,她似乎太活泼了些,摄政王那般沉稳威严的大人物,断然养不出这么随性不羁的女儿。 后来,兰清笳发现自己被打脸了。 她见到了摄政王夫人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就算摄政王养不出这样的女儿,但他夫人可以呀! 两人互相介绍了名字,霍云姝就一下转头,把正欲遁走的秦淮叫住了。 “雪臣,你去哪儿?” 秦淮:…… 他方才可以再快些。 兰清笳看到那个背影,神情顿时一僵,一股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 随着那人缓缓转头,她看到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还有一双幽深如潭的黑眸。 兰清笳心尖又微微颤了颤,那股熟悉的感觉萦绕不去,但看着那双黑眸,她似又觉得是自己误会了。 他们的眼睛虽然很像,可是师父的眼神是有温度的,而这人的眼神黑漆漆的,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臭臭的,看起来似乎不大好惹的样子。 霍云姝上前把他拉了过来,笑嘻嘻地介绍,“这是我表弟,雪臣。” 秦淮知道霍云姝是故意的,她一贯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大,最喜欢捉弄人。 眼下看他在兰清笳面前假装陌生人,心里定然已经乐开了花。 秦淮木然地点头,算是打招呼。 兰清笳被他那冰冷的气场震了一下,也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苏丹小说网 她心中暗道,果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这位霍小姐这般娇憨活泼,可这个表公子虽也平白长了一张俊脸,可却是个冷冰冰的面瘫。 霍云姝已经热情地唤起了昵称,“清笳,我方才听你想要一个靠窗的包间,如果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呀。” 原本是要结账离开的,现在倒是不急了。 兰清笳心中微动。 方才店小二说靠窗的包间没了,她还正打算离开,现在霍云姝这般说,倒是正和她意。 反正她也不是来喝茶的,她只是想要借着窗户看对面药铺的情形罢了。 更何况,她还想趁机探问一下霍云姝是否真的是当初曾经救过自己的人。 只是…… 她余光下意识瞥了那个冷冰冰的面瘫一眼。 霍云姝果然心直口快,“你看他做什么,我们家我做主。走走走,上去上去,今天我请了。” 兰清笳被她拉着上楼,秦淮便趁势道:“那我先回去了。” 想走,门儿都没有。 “不许走,天马上黑了,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家? 你若走了,我就向我爹告你的状!” 秦淮:…… 兰清笳心道,这个表姐,当真一点表姐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像是表妹。 这样一个人,又好像与自己想象中大杀四方勇猛无敌的天降神女有些出入…… 秦淮无奈地抬步上了楼。 罢了罢了,就当今日陪这俩小祖宗消遣一番吧。 况且霍云姝性子促狭,保不齐兰清笳在她面前要吃亏,被她捉弄,自己还是在旁守着稳妥些。 三人在包间坐下,因为秦淮的存在,兰清笳有些拘束。 不知为何,这个人往自己跟前一坐,她总有一种长辈在前的感觉。 霍云姝倒是十分自得,她用余光瞟了秦淮一眼,又看向兰清笳,开始跟她聊天。 这是霍云姝最擅长的,她天生自来熟,只要她愿意,跟谁在一起都不会冷场。 她一开始是冲着兰清笳是秦淮的徒弟,想要捉弄他们一番才会冲上去跟她交朋友。 但是一番闲聊下来,霍云姝发现兰清笳这个人很合她的胃口。 无论霍云姝说什么,兰清笳都能接上来,并且能抛出继续往下聊的话头,勾出她更大的兴致。 秦淮一直坐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当着一个背景板,但是耳朵却没有错过她们的任何一句话。 他心道,果然是伶牙俐齿的丫头,看来他之前是白白为她担心了。 兰清笳跟霍云姝一番畅聊下来,也渐渐没了拘束,完全聊开了。 说着说着,兰清笳便状似无意地问她,“姝姐姐见识广博,平日定然曾到四处游历过吧。” 霍云姝却有些遗憾,“我确实很想四处游历,只是爹爹公务繁忙,无暇陪伴。 他又霸道得很,没有他的陪同便不允我和娘亲独自出行,所以我其实并没有怎么去游历过。 只是之前回娘亲老家山河县探亲时游历了一番,又顺道去千灵山探望了探望了雪臣的……探望两位隐居的前辈。” 兰清笳根本没注意到她方才打住的话,她只捕捉到了千灵山三个字。 千灵山!她与那些孩子被囚禁炼制药童的地方,就在千灵山附近。 第57章:师父吐槽大会 因为千灵山上药材众多,毒物也众多,且人烟罕至,她也是从那些看守的人嘴里听到的这个点名。 她真的去过千灵山! 兰清笳强压激动,又问了一句,“姝姐姐是哪一年去的千灵山?那个地方听起来很美的样子,若有机会,我倒也想去看一看。” 霍云姝:“三年前。唔,那里美则美矣,就是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去了。” 三年前,千灵山。 时间,地点,都对上了,果然是她。 兰清笳眼中霎时难掩激动,但是她飞快垂下了眼睑,将眼中情绪强行压下。 她没认出自己。 也是,当初自己瘦弱不堪,又是三年前之事,她当然不记得了。 兰清笳有一股当场承认的冲动,但是最后被理智压了下去。 药童那件事,是关涉她生死的秘密,她如果说出自己出自千灵山,被有心人知道,说不定那个秘密就会暴露。 她对自己的恩情,自己会一直记着,还会想方设法地还。 其余的,她不能说。 兰清笳很快调整好情绪,她表面上依旧如常,但秦淮却感觉,她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对霍云姝的态度也变得更加亲近。 两人在包厢中畅聊,简直跟那亲姐妹差不多了。 不知不觉间,兰清笳说到了自己的爱宠。 “我有一只白猫,是我在万卷楼捡到的,叫雪团,毛茸茸的,特别可爱,可惜我今日没带来,不然你见了一定很喜欢。” 今日兰清笳知道自己有事要做,所以就特意让百香把雪团看好,没让它跟来。 “噗……” 霍云姝一个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她为避免喷到兰清笳的身上,急忙转头,却忘了身边还有个一语不发的背景人,那一口茶,全都喷到了秦淮的身上。 秦淮:…… “咳咳咳……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秦淮面无表情地抽出帕子擦了擦,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无事。” 兰清笳看着他那脸色,却觉得不像是无事的样子。 幸亏那口茶不是自己喷的,不然的话…… 霍云姝知道秦淮脾气好,以前欺负他都欺负惯了,也没在意。 她急忙又转头详细问兰清笳那只猫的事,秦淮以手掩唇低低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问话。 他看了看天色,“我们该回去了。” “急什么,我们在聊雪团的事呢。” 兰清笳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认认真真地一一细数雪团的总总,提到雪团,就不可避免地提到自家师父。 “师父审美可能有点问题,第一次见雪团的时候还说它是野猫。” “师父管得有点宽欸,每次都嫌我喂得多,把雪团养胖了,可是是我的猫,我就喜欢胖乎乎的,不可以吗?” “师父有点心口不一,表面上对雪团一脸嫌弃,实际上每次雪团跳到他肩上他都不生气,我把它带去练功,师父还命人特意给它准备了猫窝猫食和猫玩具。” 秦淮木然地坐在对面,听着自己徒弟在背后吐槽自己。 而兰清笳滔滔不绝地说着,丝毫不知,自己口中正在吐槽的人就坐在自己对面。 明明知道真相却什么都不能说,不仅不能说,连表露都不能表露的霍云姝表示,她憋笑真的要憋疯了! 她瞥到秦淮那副面无表情的神色,她的面容都快扭曲到变形了。 霍云姝勉强压着自己那要疯狂上扬的唇角,满脸八卦地问,“你觉得你师父是怎样的人?” 秦淮眼眸微动,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想要听一听她究竟会怎么说。 没想到,兰清笳居然毫不犹豫地说:“师父他很迂腐。” 因为是在霍云姝的面前,兰清笳格外直接坦率。 “噗……咳咳咳……” 霍云姝又喷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找对了方向,没喷到谁身上。 她俯身下去猛咳,却也再也压不住自己那疯狂上扬的嘴角。 真他妈要笑死了。 秦淮:……求他的心理阴影面积。 秦淮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他怎么迂腐了?” 兰清笳答得可顺溜了,“我要拜他为师,他说男女有别,不收。 我要他教我习武,他说男女有别,不方便。 我要他教我骑马,他又说大家闺秀骑马不成体统。 这还不迂腐是什么?” 秦淮面色更黑了,“可他最后不都答应你了吗?” 兰清笳也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知道师父最后都答应她了,但她答得理所当然,“那是因为我有三寸不烂之舌,还无师自通了一手精妙的好厨艺,师父的耳朵被我哄住了,嘴巴被我栓住了,当然就答应了。” “无师自通?” 兰清笳不能说自己的厨艺是上辈子学来的,要找到合适的理由,就只有无师自通这一条,也没人能揪出毛病来。 她点头,“对啊,我天赋好,看了一遍菜谱就学会了。我照着菜谱给师父做了一桌菜,每一道还都受到师父的夸赞呢。” 秦淮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塌了。苏丹小说网 原本他以为,兰清笳是因为在兰府无人伺候,只能自己下厨才练就了这一手精通厨艺,却没想到…… 那只是她的第一次下厨,而自己,就是她的试验品小白鼠。 亏得他当时还觉得他的徒儿弱小可怜又无助,极度需要他这个当师父的关心呵护,为此产生了一系列过于丰富的感情共鸣…… 显然,此时秦淮已经忘了那一桌菜的水准极高,便是把他当成试验品,也没亏了他。 秦淮也已经忘了,兰清笳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瞎联想,实际上兰清笳也没骗他什么。 总之,他现在就是觉得没面子,很没面子! 霍云姝终于缓了过来,她憋笑道:“这么说,你师父他还挺好收买的嘛?” 说着,她便有意无意地瞥了秦淮一眼。 兰清笳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无意中埋下了祸根,她点头,兀自道:“对啊,我师父表面上看着冷冷淡淡的,实际上外冷内热,心可软了,我一求他,他就什么都答应了。” “啧啧啧……”霍云姝一副摇头叹息的模样,“你师父可真宠你,真让人羡慕。” 兰清笳点头点得更厉害了,“我师父功夫好,学问好,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你羡慕是应该的!” 第58章:她的连环花式马屁 刚刚承受了暴击的秦淮,突然被喂了这么一颗糖,他顿时僵了僵。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兰清笳就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从摆事实到道理,从陈词到论述,用不带一字重复的华丽语言将他从头到尾都夸了一遍。 在她口中,他甚至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比别人的粗长直,大大的好。 秦淮这会儿不是被喂了一颗糖,他是被灌了一碗蜜。 她那张小嘴儿啊,真是能把人哄得晕头转向的,他的面上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霍云姝一脸揶揄地瞥他,又故意道:“你师父又不在这儿,你没必要这么卖力地拍他马屁。” 兰清笳回得理所当然,“拍马屁不分人前人后的,说不定他就听到了呢?” 秦淮:……不好意思,我真听到的。 而且,包括这最后一句,也听到了。 霍云姝:……你这丫头,这嘴怕是开过光。 霍云姝笑问,“你方才还说他迂腐,不怕他也听到了?” 兰清笳一脸认真,“因为我说的是实话,我说他迂腐,是实话,我拍马屁也是真心实意的实话。 我师父若是在我面前,我还能再对着他夸一个时辰!不重样!” 霍云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确定?小心他真的出现哦。” 秦淮轻咳一声,扫了霍云姝一眼。 他的心情,真的就像过山车似的,一起一伏,一上一下。 这会儿,他直接被泡进了蜜池子里了。 被这么真心实意地夸着,谁不稀罕?谁不心花怒放? 兰清笳才不信,“我师父低调着呢,来无影去无踪,跟仙人似的,他才不会出现在茶楼这样的凡尘之地。” 就坐在她对面的秦淮:……感觉自己的人设有点不稳了。 霍云姝觉得兰清笳真是个妙人,自己今天怕是就要笑死在这里了。 “你不是才刚拜师一个多月吗?怎么就对你师父这么赞不绝口了?你师父当真有这么好?” 兰清笳面上现出认真神色,“在我的记忆里,我爹没有给我挑过一件衣服,也没有发现我长高了,衣服短了,鞋子挤了,可是我师父却都做到了。 我在他那里穿的衣服鞋子从来都是合身的,我后来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才发现自己长个了。 在练武的时候师父对我很严格,绝对不会允许我有半点偷懒。 但是练完武,中途休息的时候,总有人准备了我最喜欢吃的点心。 但凡是我多吃了几个的,更加偏好的口味,之后便总会多备一些。 有些人身上就是带着光,想遮是遮不住的。 有些人身上的好,也是如此,一个月,已经能看清楚很多人,很多事了。 我师父对我的好,我会记一辈子。” 兰清笳的语气认真,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缓慢而坚定,眼中的光亮得灼人。 霍云姝不觉把目光投向了秦淮,眼神中难得没有戏谑,反而多了几分认真的赞许。 秦淮神色却有些不自在,那些不过都是最寻常的小事,为什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天大的恩惠一般。 连秦淮自己都禁不住想,他有这么好? 他低声,“那些不过小事罢了。” 兰清笳听到他的话,却认真摇头,“善念不分大小。那些或许对你们来说是小事,但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温暖与关怀。” 秦淮面上愈发不自在,心底还有那么点难以言说的轻飘飘的愉悦。 正这么想,就听兰清笳道:“他就像是我爹。” 而她的亲爹,大概已经死了吧,反正有跟没有也没啥区别。 秦淮神色一僵,“他有那么老吗?” “他老不老都不重要,都不影响我在心里把他当爹一样供着。” 霍云姝笑,“他一定没想到,收了个徒,不仅得到了个徒弟,还多得了个女儿。” 秦淮:……他早该想到的,毕竟她可是第一次见面就可以直接管他叫爹的。 霍云姝觉得今天当真是有趣极了,她几个月的笑点都被今天承包了。 她还想再继续深扒,兰清笳就突然被对面的情形吸引了。 街对面的杏林百草堂突然闹出了一阵动静,兰清笳盯着那边,眼中有一抹微光闪过。 又有热闹可看了,霍云姝当即兴奋起来,也兴致盎然地看着。 那个热闹的主人公,正是兰清笳一直在等的穆继和。 与上回见他时的翩翩气质不同,此时他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狼狈。 身上一身藏蓝直裰,虽然得体,但却略显陈旧,那上面还多了个脚印子。 他是被人从那药堂里踢出来的,整个人都直接跌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都围着看热闹。 哪怕隔着远,兰清笳都能想象他此时满脸的屈辱与狰狞。 一个膀大腰圆的掌柜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叉腰,恶声恶气地喝骂,“我们药堂那是十几年的老字号,我们的大夫也是行医数十年的老大夫,卖的从来都是货真价实的药材,行的是救死扶伤的功德事,何时卖过假药? 何时害过一个病人?便是你母亲,昨日也是我们药堂的大夫救活的。 这位公子瞧着倒是体面人,竟张口就污我药堂的清誉,说我们卖给你的是假参,真是空口白牙,血口喷人!” 穆继和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周围人的围观,他满面羞窘,十分难堪。 今早母亲突发急症,他命人前来请大夫,请的便是这杏林百草堂的大夫。 大夫过门看诊,把母亲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这大夫却称母亲身体伤及根本,需要人参修补元气。苏丹小说网 此时的穆家家境委实一般,花朝节为了进玲珑阁闯关那一百两的人头费,穆家已经是勒紧裤腰带。 可为了母亲的身体,穆继和还是咬牙花了重金买了那根人参。 然而,他看到的人参没问题,但今下午要人参来煎药时却发现,那人参明显被掉了包,俨然已经成了一颗形态极其相似的野藤干。 穆继和气不过前来理论,便落得被一脚踹出了门的下场,真是好生狼狈。 他气急败坏,“我如何是空口白牙,血口喷人了?你看看地上那野藤干,不就是证据吗?” 第59章: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那胖掌柜抬脚,毫不客气地一脚碾在那根野藤干上,没多会儿,那根野藤干便被踩得稀巴烂。 那胖掌柜一脸轻蔑地望着他,“这玩意儿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是假的,我们敢拿这玩意儿去糊弄你,你怎么没当场拆穿? 现在才上门讨要说话,摆明了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野藤干,想要嫁祸陷害我们! 滚滚滚,以后都别想再来我们药堂抓药,一身穷酸相不说,还心思不正,妄图讹诈陷害我们,真是人不可貌相,令人胆寒!” “你……” 穆继和惯用阴诡招式,习惯在背后阴人,这正面对骂的功夫,委实是弱了些。 更何况现在的他还未考取功名,还是一介白衣,没有在官场上沉浮历练,当然不是这个掌柜的对手。 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整个人又羞又怒,眸中满是怨毒。 那胖掌柜又挥了挥袖,“走不走?再不走,我可就要报官了!” 穆继和的拳头暗暗握紧几分,虽满脸不敢愤恨,还是转身离开。 兰清笳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模样,心情也不觉好上了几分。 她等的,就是这场好戏。 这个药铺,正是她母亲的产业之一。 当初母亲买了不少铺子,有些是租了出去给别人做商铺,每月坐收租金,有些却是自己请了管事经营打理。 母亲去世之后,这些铺子的经营管理,就全都交到了柳氏手中。 这些年,柳氏也已经暗中把铺子转到了她的心腹的名下。 换言之,柳氏已经把铺子私吞了。 前世自己出嫁时,柳氏交还嫁妆给的说法是,经营不善典卖了,当时她根本没有想过深究,就这么被她糊弄过去了。苏丹小说网 今生,她可不会这么便宜了她。 兰清笳必须要让柳氏把这些属于母亲的东西原原本本地都还回来。 她不好无缘无故地主动开口提起这件事,但现在,她却有了由头。 老太君知道这杏林百草堂是母亲的嫁妆,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自己只需要不动声色地添油加醋一番,老太君自然就明白柳氏手底下的人做事究竟有多不地道。 老太君是个清明的人,她定然会主动让柳氏把嫁妆交出来。 柳氏早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是柳氏有招,难道她就没有了吗? 她可是有前世经验的人,早在她刚刚重生没多久的时候,她就已经为夺回嫁妆做了准备了。 方才那个胖掌柜,就是柳氏娘家的远方亲戚张德全。 张德全长了一双势利眼,专会看人下菜碟,观人的衣着打扮,谈吐作派来卖药。 若富贵人家的下人来买药,他便卖又好又贵的药,以免医坏了人,得罪权贵。 若是寻常老百姓来买药,他便好药坏药,真药假药掺着卖,医不死人,但效果也不会有多显著。 遇到一些好宰的冤大头,也会坑上一笔。 穆继和便是一个冤大头。 他花了一根好人参的钱,买了一根野藤干,那损失可不小。 张德全敢这么坑人,也是坑出了经验。 穆继和此时的房子十分普通,不过寻常人家的模样,他的穿着也略显陈旧,显然没什么权势,这样的人坑了也不怕,没靠山。 而他又是读书人,读书人好面子,一般不敢像那些山野村妇一般闹开,因为这样会影响他的前程。 事实也如张德全所想,穆继和果然息事宁人,白白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难道这张德全不怕穆继和考取了功名吗?他当然不怕,因为他自觉有柳氏撑腰,而柳氏可是官太太。 这样的事他们做得多了,胆子自然也就大了。 再说,要考取功名哪里有那么容易? 柳氏已经被关了一个多月,她手底下的人还敢这么嚣张,显然是她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这些人,只怕是都还不知道柳氏被关禁闭了。 兰清笳心中百般思量,表面上却是一副有些受到震撼与惊吓的神色。 她一脸真诚地说着假惺惺的话,“那位公子我似乎见过,他也曾去过玲珑阁。我观他模样,倒不似会为了一颗人参蓄意说谎构陷之人。” 秦淮淡声,“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兰清笳闻言,欣以为然。 有些人,除了一张脸以外,什么都没有,真真是当得起人面兽心四个人。 可惜上辈子她却眼瞎,没看明白。 不过上辈子,她师父也眼瞎,要不然怎么就收了那个人渣当徒弟呢? 若非如此,穆继和也不会仕途一路平顺,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霍云姝点了点头,不过她的关注点却在另外一处。 “长得还不错。” 这一点兰清笳不能否认,那张脸,是穆继和唯一可取之处,她便也跟着点头,“的确。” 秦淮语气凉凉,“肤浅。” 霍云姝立马笑嘻嘻地望向他,“不过,跟我们雪臣相比,还是差了些。清笳,是吧?” 兰清笳耿直地点头,“的确。” 秦淮:“……无聊。” 只是他的面色又有些不自在了起来,霍云姝一眼洞悉他的小别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兰清笳看到她开心,自己的心情也随之而明朗,也跟着笑了起来。 今天对兰清笳而言,收获满满。 她回到家,虽然比平日里要晚不少,但今时不同往日,也已经没人能对她这点小事提出置喙。 第二天,三个姐妹到老太君院子里请安,这个时间,是兰清笳这个临时管家人的工作汇报时间。 她在管家时处理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什么问题,都要在这个时候一一道来,既是对老太君的汇报,也是对兰清婉和兰清荷两个妹妹的分享。 兰清婉每天都想从兰清笳的汇报中揪出毛病来,但却根本毫无破绽,兰清笳处理起大大小小的事情游刃有余,无论遇到什么难题,她都能有办法顺利解决,就好像这些事情她已经做过了无数次,早已游刃有余。 她太优秀了,给她们两人立下了一个难以超越的标杆,更让兰清婉感到了一股压力。 如果轮到她的时候,她表现得不够好,那她几乎就要成为兰清笳的衬托了。 兰清婉心思重,这一个多月来,心情越发郁郁,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完全变了,此刻也是沉着一张脸一语不发。 兰清笳却压根没在意她,而是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昨天的见闻。 兰清婉听到了杏林百草堂这个地名,神情顿时一僵。 第60章:嫁妆 兰清笳怎么会提起杏林百草堂?她这是有心,还是无意? 兰清笳说完,目光转向了兰清婉,“妹妹应该也记得那位穆公子,便是上回在玲珑阁,咱们迷踪园中遇到的那位。 妹妹觉得,他那样的品性为人,会做出这等故意掉包人参上门讹诈之事吗?” 问题一下就抛到了兰清婉那儿,兰清婉神情略显僵硬,“我没看清,记不大清了。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财帛动人心,有些事,也说不准,也轮不到我们来做论断。” 兰清婉说完,急急地就把话头岔开了,生怕兰清笳再继续提。 而老太君,则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兰清笳看到她的神色,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老太君已经上心了。 三个姑娘离开之后,老太君便对方嬷嬷道:“笳儿也快到议亲的年纪了,现在她打理中馈已是十分老练,是时候该把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交到她手里去了。” 当初兰清笳失踪,云氏病逝,病逝前她对老太君和兰振坤殷殷嘱托,让他们务必继续寻找,她的嫁妆也要继续留着。 若三十年后仍寻不回来,这份嫁妆才可归入兰府的中馈。 现在,兰清笳既然已经找回来了,的确是该把嫁妆交给她自己打理了。 老太君命方嬷嬷把库房的对牌取来,又让人去开了库房,把云氏的嫁妆清点一遍。 刚开始清点,方嬷嬷就发现,放在箱子里的嫁妆单子不知何故受了潮,不少字迹都模糊了。 按理说,府里造册的纸都是防蠹纸,墨迹百年都不会坏,那库房也都是有专门的下人看管,不应该让册子受潮才是。 这其中的猫腻,方嬷嬷也不敢揣测,只是如实向老太君禀报了。 老太君的眉头霎时蹙了起来,面色有些发沉,这其中若是没有柳氏的手笔,她是断然不信的。 老太君之前并不是没有这个担心,但柳氏是兰清笳的嫡母,嫡母为继女打理嫁妆本就是合情合理之事,兰振坤也对她格外信任,无缘无故的,她这个祖母没有横插一手的理由。 现在嫁妆单子受了潮,那里面的东西必然是被柳氏动了些手脚。 但究竟动了哪些手脚?若没有确切的证据,她断然不会承认,最多只会认下自己保管不利,让嫁妆单子受了潮罢了。 “你去大老爷那里问问,有没有备份的嫁妆单子。” 方嬷嬷领命便去了,她从兰振坤那里回来,兰振坤称自己从不管内宅事务,前妻云氏的东西,他都已经交给柳氏打理。 得到这个答案,老太君也并没多惊讶。 现到如今,也只能尽量修补那份嫁妆单子,再好好核对库房里的所有嫁妆了。 方嬷嬷核对时便发现了一件有些有意思的事,嫁妆单子上受潮模糊的地方似乎总是特别巧合。 一部分首饰,究竟是纯金还是鎏金?究竟是缠金丝,还是缠银丝?究竟是嵌双珠,还是嵌单珠? 还有那香炉,究竟是紫铜鎏金的?还是青铜鎏金的?那屏风,究竟是苏绣的,还是蜀绣的? 册子上总是在最要紧的字眼上模糊受潮,让方嬷嬷分辨不清。 而最后在库房里也总能找到对应的物件,只不过,找到的那些物件儿,总是价格偏低的,品相偏差的。 库房里的东西一件没少,数量跟册子都对上了,至于名称……虽然册子糊掉了,但也只糊掉了一部分,实物跟册子也能对得上。 这么一看,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是核算起来,云氏的嫁妆看起来价值不菲,实际的价值却与想象中颇有差距。 方嬷嬷虽然不知道当初前夫人究竟有多少嫁妆,但是却也知道当初她嫁进来时的豪阔气派,日常吃穿用度也极为讲究,根本就不是缺钱的主儿,她的嫁妆怎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呢? 方嬷嬷不敢细想,又把这些如实地禀给了老太君。 老太君听罢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柳氏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竟然敢做到这个地步! 而且,从这毫无瑕疵的作案手法来看,她显然思虑周全,从自己动用云氏的第一笔嫁妆开始就已经想到了事发之时的应对之策。 现在,嫁妆单子只有那么一份,受潮字迹模糊的嫁妆单子没法恢复,库房的东西又刚好能跟嫁妆单子对得上,自己就算是现在去质问柳氏,她也能把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 老太君气得心口一阵阵发疼。 “这个柳氏,当真是好样的!” 方嬷嬷当即上前给老太君抚背顺气,“老太君消消气,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我怎么消气?柳氏当真是好谋算!我早知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也未想到她竟然这般胆大包天!她这是完全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啊!”苏丹小说网 老太君说着,大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发出“砰砰”的声响。 方嬷嬷温声细语地劝慰着,老太君缓了半晌才终于缓了过来。 方嬷嬷又提醒,“不知外面的那些个铺子现今收益如何了,若这些年的收益尚可,那些便也都是大小姐的陪嫁。” 老太君这才想起了那些铺子。 她便是听到兰清笳提起杏林百草堂才想起了云氏嫁妆这一茬。 现在再想想兰清笳之前的讲述,老太君对那些铺子的现状都不由得深深担忧。 老太君让方嬷嬷去查看一番那些铺子的现状,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老太君这次是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方嬷嬷以主家的身份去视察,却被告知这商铺早就被转卖,现在商铺的主人另有其人! 方嬷嬷不肯信,但对方拿出了白纸黑字的契书,由不得她不信。 她接连跑了几家,发现租出去的那几个商铺都已经被变卖,其余自己请了管事经营打理的铺子,也有部分被转卖,剩余的也大多生意惨淡,杏林百草堂算是其中生意最好的一个。 这么林林总总十几个商铺,这么多年下来,只剩下了四五个。 柳氏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就这么悄悄地变卖了那么多云氏的铺子! 铺子卖掉了,那那些银子呢? 老太君能容忍她在管家的时候多多少少吃些回扣,便是她私吞一些云氏的嫁妆,只要不过分老太君都尚能容忍。 但她私吞的岂止是一丁半点!她这是吃人都不吐骨头啊!她难道就不怕事情有败露的一天? 第61章:监守自盗 老太君高声怒喝,“去,把柳氏给我押来!” 同时,兰清笳也被叫来了。 老太君和方嬷嬷的一番动作,兰清笳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也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知道老太君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喊去,对此,她并不惊讶。 老太君看着兰清笳,一时面色有些惭愧。 这孩子失踪多年,在外面吃尽苦头,终于寻了回来,她母亲的嫁妆却被柳氏掉包挪用,是她这个当祖母的没有看顾好。 老太君愧疚地向兰清笳说明了一切,兰清笳听罢,露出了故作惊讶的神色。 这些她当然都知道,因为这些前世都发生过。 但是,前世的嫁妆争夺战她并未亲自参与进来,最后那些嫁妆是老太君为她讨回的,但也只讨回来了一部分而已。 母亲的商铺也已经要不回来了,但是老太君也把自己的两间最好的铺子陪嫁给了她,所以她带进穆家的嫁妆才会那般丰厚,惹得穆继和母子垂涎不已。 今生,她决定先发制人,主动出击。 而且,她这次要讨回来的,就不仅仅是一部分那么简单了,她要拿回来的,是全部,一分一毫都不会便宜了柳氏。 柳氏被从小佛堂押来了,她穿着一身素衣,头上全无珠钗环佩,整个人素面朝天,未施脂粉。 她似是瘦了许多,一副乖顺内敛的模样,倒是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诚心悔过的诚意。 “儿媳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老太君端坐上首,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冷冷地扫向她。 “柳氏!你可知我为何把你叫来?” 柳氏似被吓到了,身子微微瑟缩,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 “儿媳不知……可是儿媳又犯了哪桩错处了?” “你何止是犯了一桩错处,你是犯了累累的错处! 既然你说你不知,那我便一条条慢慢地告诉你!” 老太君扬起了手中的东西,“这一份,是云氏的陪嫁单子,这些东西既交给了你,你便该好生打理,却看管不利,让单子受潮便糊,此为一。 云氏的陪嫁中,很多东西都生了霉味,有些器皿长久不曾护理,积满灰尘不说,更严重折旧损值,此为二。 昨日我派人清点云氏陪嫁,发现大多数物件都能与嫁妆单子对上,然而每个物件的材质却出入颇大现在库房里清点出来的,说是破铜烂铁也不为过!我怀疑不少东西都被人掉包了,此为三!” 老太君还欲再说,柳氏已经一脸委屈地辩解了起来。 “母亲,且容儿媳辩解几句! 您说儿媳看管不利,让嫁妆单子受了潮,这个罪责,儿媳认! 您说儿媳疏忽,没能及时派人清扫护理,让云姐姐的嫁妆受损贬值,这个,儿媳也认! 但是,这第三桩,儿媳却是万万不敢认的啊! 儿媳管家这些年,素来治下严格,底下的人从不敢偷奸耍滑。 库房之地更是重中之重,派的也都是心腹,如何会有掉包东西这等事情发生? 母亲定要明察秋毫,好生查清啊!” 柳氏说得情真意切,几乎要激动得指天发誓了。 老太君知道柳氏不会承认,自己今日拿这件事做伐子,也没有把握能让她认下这个罪责,只是循序渐进,目的是为了后面的重头戏铺垫罢了。 老太君冷冷道:“寻常情况自然是不能够,但,若是有人指使,开了方便之门呢?” 柳氏先是一愣,旋即立马就像是陡然回过了神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老太君,“母亲,您是觉得儿媳监守自盗吗?” 老太君眼神冰冷,不说话,算是默认。 柳氏当即“砰砰砰”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几乎立马哭天抢地了起来。 “母亲啊,儿媳真的是无辜的,儿媳绝对不曾动过云姐姐的半点嫁妆,更不曾指使下人蓄意掉包啊! 母亲您这般怀疑儿媳,真真是让儿媳觉得诛心啊! 若母亲不肯信,便将儿媳送去官府好了,儿媳不曾做过的事,便是见了官也不怕!” 她素来巧言善辩,此时更是说得涕泗横流,一脸为了保全清白不顾一切的刚烈之态,真是叫人见了都不由得信了三分。 老太君面色沉沉,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见官,柳氏见了官,他们兰家的脸面也要丢尽。 更何况,这件事也全无证据。 老太君正准备开口,就听得身侧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送去官府倒是不必,只需请几个首饰铺的老掌柜到府里来,让他们鉴定一番便是。 我母亲的嫁妆都是有些年头的,那些首饰若是这几年的工艺,自然便是有人掉包了。 那些蜀绣、炉鼎等物件,也都可以如此查验一番。” 说话之人,自然便是兰清笳。 她的这话一出,老太君怔了一下,柳氏脸上的神色也陡然僵住,那抹正气凛然的刚烈之色几乎要挂不住了。 兰清笳说完,就笑盈盈地望向柳氏,“母亲治下严明,自己更是立身持正,笳儿自是信母亲的。 但祖母为了服众,只能对母亲进行拷问,我的这个方法正好,可以为母亲洗清嫌疑,我觉得甚好,您觉得呢?”苏丹小说网 柳氏看着兰清笳那笑盈盈的神色,面色越发僵硬,牙龈几乎都要咬碎了,但表面上,她却只能干巴巴地回,“自然是甚好。” 老太君不觉看了兰清笳一眼,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反而是这个小丫头想到了,她的心思果然机敏。 老太君当即吩咐方嬷嬷去办,又瞥向柳氏,看到她那副被雷劈了的神色,心中总算觉得多了一丝畅快。 柳氏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那么多小动作,俨然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任凭是谁,对此都不会有多高兴。 今日,是时候对她好好整治一番了。 老太君正了正身,又缓缓开口,念出云氏的那些铺子名字。 柳氏一听,面色再次不自觉变了又变。 老太君看着她那几番变化的神色,慢慢开口,“你可知我为何会提起这些铺子?” 柳氏暗暗咬牙,硬着头皮道:“儿媳不知。” 老太君微扬了音调,“不知?好,我且问你,这些铺子原是云氏的陪嫁,缘何现在地契上的名字却换成了别人?卖给了别人?” 第62章:一碗水端平 老太君的手再次在桌上重重拍下,“自从云氏去世之后,这些商铺便全归你所管,难不成你要说,这些都是商铺的管事自作主张,把主家的铺子给卖了?” 柳氏被老太君的气势所慑,面上的血色更褪了几分,她垂着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去了吗?啊?” “儿,儿媳前些年刚刚接手,全无经验,经营不善,令商铺亏损,府上的开支繁重,入不敷出,这,这才迫不得已变卖……儿媳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老太君听了柳氏这一番辩解,都快要气笑了。 “府上开支繁重?入不敷出?你来给我数一数,究竟哪些开支让府上的入不敷出? 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家中也是置办了不少铺子田庄的产业,每年都有营收。 家里两位老爷也都有差事,都不是那等花天酒地胡吃海喝之徒,怎么就艰辛到入不敷出的地步? 究竟是府上的支出入不敷出,还是你的手太黑,往自己的兜里藏了太多,让府上入不敷出?” 老太君几乎是戳着她的脸质问她,直把柳氏问得哑口无言,面上神色更是青白交加,十分精彩。 她磕磕巴巴,“那,那田庄地产,也,也总有收成不好的时候…… 那些佃户们有时候生活都有困难,儿媳总不能为了收钱,连他们的生死都不顾了吧?他们艰难之时,总要私底下补贴些。” 她说得情真意切,仿若当真对那些佃户们同情至极,满怀慈悲。 老太君却直接问,“哪一年?什么月份?哪里的田庄收成不好? 哪些佃户连饭都吃不上了?你每一户又都补贴了多少银子? 这些,总有账册吧,你把账册拿给我看看。若真确有其事,这件事我自会重新考量。” 柳氏顿时又被噎住了,又是一阵支支吾吾。 显然,她拿不出账册。 老太君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嘴巴两张皮翻一翻,随随便便编些瞎话我就信你? 就算真有年头收成不好的时候,难道每个年头收成都不好? 云氏的哪个铺子地段不好?一个铺子就已是价格不菲,你却卖了一半! 那么大笔银子,难不成全都用来救济佃户了?你当真有这么好的心肠?这些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柳氏被老太君怼得面色涨红。 兰清笳冷言看着她,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没有打理过庶务,她或许不知道外面一间商铺的价值,但是现在,她却再清楚不过。 那些是母亲留给她的,是她后半辈子能安逸生活,安身立命的根本。 那些银子,她哪怕是扔了,也不会便宜了柳氏母女。 前世她不知道柳氏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一茬揭过去,但是今生,哪怕她撒泼打滚,该还的银子,该还的铺子也都得还。 老太君目光如电,“那些银子你都花到了何处?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柳氏眼中含泪,“母亲,卖铺子之事儿媳真的是迫不得已,那些银子,儿媳保证,绝对半分都没有私吞! 只是,只是……儿媳有难言之隐,实在是不能说啊!” 老太君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终于有了松动。 “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为难你。” 柳氏闻言,心中不觉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就听到老太君不紧不慢地补了后半句。 “只是,笳儿马上要议亲了,那些嫁妆,也该尽数交还给她。 那些铺子既然已经卖出去便罢了,你按照市价把钱补回来给笳儿便是。苏丹小说网 笳儿,如此你觉得如何?” 兰清笳当然是从善如流地点头,“一切都听祖母的。” 柳氏却是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面色一下就变了。 “母,母亲,儿媳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银子?” 老太君语气不冷不热,“实在不行,便把风儿的聘礼,婉儿的嫁妆都拿来抵上便是。” 柳氏闻言大惊失色。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传来了一道急切的惊呼,“休想!” 兰清婉顾不得礼数,几乎是疾步奔了进来,满脸皆是惊骇。 她的身后,兰振坤慢了两步也随之而来。 显然,兰振坤是兰清婉叫来的。 兰清婉急切道:“祖母,不可以!” 老太君淡淡扫向兰清婉,“礼数都白学了?” 兰清婉满肚子的话全都被噎了回去,只能与兰振坤一道向老太君行礼问安。 行礼过后,兰清婉还想再开口,但最后还是压了下去,转而一脸求助地望向兰振坤。 兰振坤方才也听到了老太君说的话,因为上次的事,他虽然对柳氏生出了不满,但是隔了那么久,他又想起柳氏的好来。 而且,兰清婉和兰怀风也都是他一直都比较偏爱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会为了兰清笳把他们的聘礼和嫁妆都赔进去? 兰振坤当即道:“母亲,不妥。风儿是唯一嫡长子,他的聘礼岂可少了?若是太过寒酸,岂不是平白叫人看了我们兰府的笑话? 婉儿亦是嫡女,必要的尊贵体面也自然不能少,若全都给了笳儿,婉儿怎么办?” 兰清婉听到父亲为自己说话,当即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看着老太君。 “是啊祖母,难道祖母就只疼姐姐,不疼我和哥哥了吗?” 都是自己的孙辈,老太君也不想亏了谁,只是,这件事不是疼谁不疼谁的问题,而是原则的问题。 老太君面上没有一丝松动的情绪,语气平静,“柳氏变卖了云氏留下的嫁妆,便是相当于私自挪用了笳儿的嫁妆。 那么大的一笔钱,不可能说算了就算了,总要给笳儿一个交代。 我方才已经让她按照市价把银子补给笳儿,她说她没银子,我这才提出把风儿和婉儿的那一份挪过来贴上。 笳儿不仅仅是你的嫡长女,更是玄机公子的弟子,她的嫁妆少了,岂不是也要被人看了笑话? 更何况,云氏的那些嫁妆原本就是留给她的,我们谁都没资格用。 都是自己的孩子,你总要一碗水端平,没道理只护着那两个,让笳儿吃那么大的亏。” 第63章:那些银子花在了何处? 兰清笳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言的感动。 在这个府上,真的只有祖母一个人是真心地待她,真心地为她考虑。 而其余三人都面色难看,显是被老太君的话给噎住了。 兰清婉急得伸手去拽兰振坤的袖子,低声央求,“父亲,您快说话呀!” 兰振坤硬着头皮开口,“母亲,笳儿的嫁妆本就丰厚,就算没了那些商铺也同样拿得出手,已是不少了…… 相信笳儿也定然知礼懂事,绝不会为了这点子黄白之物就要让自家兄弟姐妹为难,让家宅不宁。笳儿,你说呢?” 兰振坤说着便看向兰清笳,要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却只觉得心头一阵凉意。 这就是她的好父亲啊,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凭什么觉得她的嫁妆多,她就应该让别人贪墨了去?她钱多她就该吃亏?她若是执意讨回自己的东西,就是让家宅不宁? 这些不要脸的话,可当真是刷新了她的三观与认知。 兰清笳望着他,缓缓开口,“父亲所言极是。那些银子,不过就只是些阿堵之物罢了,哪里有家宅安宁来得重要。” 兰振坤听到她这般言语,面上终于缓缓露出笑来。 兰清婉和柳氏却都仍提着一口气,因为她们已经跟兰清笳交锋数次,已经见识到兰清笳并非如表面上那么无害。 果然,她不紧不慢地又来了个转折。 “但是,那些卖了铺子的银子究竟都花在了哪里,女儿总有知情权吧? 可母亲从方才就一直支支吾吾,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 我知她或许有苦衷,定然不会因为见钱眼开便私生贪念,将我的银子贪了去,但究竟是为何缘故? 那么多银子,扔进水里还能听声响,女儿作为原本的继承人,想要了解了解自己的银子究竟被花在了什么地方,不过分吧?” 有了前面老太君要求把银子补回去的条件做对比,兰清笳这番温言软语的说辞就显得让人能接受了许多。 他们若是连这个要求都做不到,那可见其心虚的程度。 柳氏却下意识望了兰振坤一眼,依旧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兰振坤的神色也微微怪异,像是有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难言之隐。 老太君看到他们两人的眉眼官司,心里陡然如明镜一般透亮。 这件事,怕不止是柳氏一人的功劳! 老太君沉声,“你们若是连这个也不肯说,那便没什么好说的,直接用风儿和婉儿的聘礼嫁妆抵上罢!” 这就像是一剂强心剂,一剂之下,立马见效。 柳氏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样,“老爷,您就说了吧……” 柳氏这话已然表明兰振坤在这件事上的不清白,对此,兰清笳没有表露出半点讶异之色。 兰振坤只觉得面皮一阵阵发紧,像是将最后的遮羞布也扯了下来。 “那些年,儿子的仕途不顺,需要上下打点疏通,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银子,儿子的那点子俸禄根本不够,家中也有这么一大家子需要养活,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便……” 老太君闻言,心中气血翻涌,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失望与愧然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兰振坤看到老太君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当即又急忙补充,“官场上打点经营都是必要的,那些银子都用在了刀刃上,绝对没有半分乱花之处!” 官场之道,自然不可能全无交际应酬,上下打点,必要的人情往来绝对少不了。 但是,正常的人情往来怎么可能会消耗那么多银两?能让他们一年一两个商铺的卖? 显然,这些年兰振坤一心钻营,只想着往上爬,没少在各个关节上下功夫,这才损耗这般巨大。 然而官场靠的不仅仅是钻营,还得有资历,有实力,有功绩。 前些年兰振坤的职位升迁的确很快,但是这些年,他的职位便一直都没有动过。 并不是他不努力钻营了,而是到了这个位置,已经不是单靠钻营就能升迁的,还需要有功绩作为支撑。 老太君心中百般失望,想要出声训斥,但是当着晚辈的面,自己若说重了话,必然会让他这个一家之主面上难堪,更会让今日的局面更加难以收场。 老太君面色沉沉,一时没开口。 兰振坤的确担心老太君出言训斥,若他真的在两个女儿的面前吃了挂落,心里的疙瘩必然会留下。 柳氏和兰清婉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柳氏有恃无恐的原因,她早在看中云氏的金银首饰和铺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各种谋划。 那些铺子地段好,以后都会有源源不断的大笔进项,她要想方设法占为己有,就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兰振坤就成了她最大的挡箭牌。 她表面上是把商铺卖了,拿了卖铺子的银子给兰振坤打点官场应酬,让兰振坤尝到甜头,也为之后继续卖铺子铺好了路。 而实际上,兰振坤以为那些铺子都卖出去了,那些钱也都被他用来巴结讨好上司了,可实际上,那些铺子都被转到了柳氏心腹之人的名下,这么多年来,她每年都在躺着收钱呢。 她面对老太君的逼问一开始哪怕被误会,被强逼也不肯说,就是在等兰振坤来,也为了让兰振坤知道自己是多么地为他的名誉着想,让他心生感动。 当初她刚被关进佛堂之时,便对兰清婉交代了这件事,让她时刻关注兰清笳的动静,若她一旦有动作,想要把嫁妆要回去,就要提高警惕,及时把兰振坤叫来救场。 柳氏打了一手精妙的好算盘,到目前为止,一切也都在按照她的预想在运转。 柳氏自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然而她不知道,她不过是螳螂捕蝉的螳螂,而兰清笳,才是在后面虎视眈眈的黄雀。 这一切的确是在按照柳氏预想的在发展,那是因为故事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精彩环节。 第64章:吃相难看 就在老太君沉着脸不说话,气氛有些许凝滞之时,兰清笳笑着开口,“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些银子能帮到父亲,助父亲步步高升,也算是花得其所。 我的嫁妆少些便少些,这不打紧,但父亲的仕途平顺,女儿只觉得高兴。 祖母,您也不必生气了,这便算是笳儿对父亲的孝心。” 兰清笳适时递上来了这么一把台阶,兰振坤顿时满意了,面上的尴尬褪去,换上了一脸欣慰的笑意,“笳儿果然懂事了。” 兰清笳笑得眉眼弯弯,“那都是父亲教得好。” 兰清笳难得能在他面前这般讨喜,兰振坤瞬间更加开怀。 老太君看着兰清笳,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又把话吞了回去。 那些钱究竟是柳氏花掉的,还是兰振坤花掉的,让这件事的意义变得大不相同。 笳儿可以向继母讨回银子,但却不好向亲生父亲讨回银子,不然就会有不孝之嫌。 老太君夹在亲生儿子和亲生孙女中间,也十分不好做,若分寸稍有不慎,便会两边不讨好,彼此离心。 现在兰清笳亲口说了那些话,老太君就更不好多说什么。 但心中,终究是觉得亏欠了兰清笳。 兰清笳看出了老太君的心思,朝她露出微微一笑,算是安抚与劝慰。 她知道老太君真心疼惜自己,但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很快她就会让局势反转,让柳氏竹篮打水一场空。 经过这么一番纠缠,方嬷嬷派去请的首饰铺和其他铺子的老掌柜也都请来了。 现在,该要好好来鉴定一番那些金银首饰了。 柳氏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看到那些老掌柜,一下就想起还有这么一茬,她的神经一下就绷了起来。 她心中不禁恨恨,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周全,哪怕会让人生疑,但绝对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但是万万没想到,兰清笳这个臭丫头竟然这么鬼精!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柳氏只能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检查出什么问题来,然而,她自己心底却半点底都没有。 兰振坤原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听罢之后,心里不觉暗暗嘀咕,朝柳氏投去一记怀疑的目光。 老掌柜自然有一双利眼,他们对那些金银首饰,炉鼎屏风等进行了一番检查,很快就分出了不同的好坏层次。 “这些首饰,做工精巧,却有些年头,价值都不低。 而这些,表面上看样式还不错,但实际上做工却很一般,不少细节都没有处理好,而且材料也并不是很值钱,是最近几年的成品。” 几名掌柜也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苏丹小说网 那些东西,有好有坏,年份也有远有近。 事实几乎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云氏的大部分嫁妆,都被掉包了。 她原本的嫁妆都是做工精良,价值不菲,但被掉包的东西,却是粗制滥造,价值大打折扣。 粗略算下来,她的嫁妆已经被折损了大半。 听罢这个结果,现场所有人的面色都显得十分难看。 柳氏面如菜色,兰清婉面如土灰,兰振坤面色难堪,老太君满脸震怒。 兰清笳也装出一副震惊难掩的表情。 那些铺子已经被卖掉了大半,没想到这些金银首饰也没剩多少了。 这两件事,若没有在同一天,几乎同一时刻先后被揭开,那隐藏在背后的赤裸裸的贪念也就不会这么难堪地展露于人前。 云氏的那些嫁妆就像是一块肥美的香饽饽,惹得人纷纷垂涎,也衬得那些真正下过手的人像是个充满贪欲的吸血鬼。 兰振坤就下意识地对号入座了,他刚刚才消退下去的难堪以更加迅猛的力量反扑了回来。 若这时候不把真正掉包的人找出来,那他这个有前科的人,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吃相这般难看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兰振坤把怀疑又恼怒的目光投向柳氏,不等老太君开口,他就已经怒吼出声,“柳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嫁妆不都是由你保管的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都被掉包了?” 柳氏深知今天这一遭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她当即羞愧地开口,“这,这都是妾身治下不严,竟然在手底下养了这么一群蛀虫!这都是妾身的失职,请老爷,请母亲责罚!” 她认错认得利落,但是却避重就轻,只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下人的身上。 然而,这么大的事,岂是一般的下人能做得到的? 在场的人,没人是傻子。 兰振坤急于找出事实为自己洗清嫌疑,是以他表现得格外急切。 他扬声怒喝,“下人?什么下人能这么手眼通天,把泰半的东西都掉了包?你真当我们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 柳氏抬眼,一脸哀戚地望着兰振坤,神色间,满含委屈。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了避嫌,妾身对云姐姐的嫁妆从来都不会亲自去查看,这才让那些个刁奴有了可乘之机,请老爷一定要相信妾身的清白啊。” 以往,她每每露出这副神色,兰振坤立时便要心软,无论是什么事都能立马消火。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且不说以前的她总是盛装的打扮,模样娇艳妩媚,而现在她却是清汤寡水,再没了往日的姿色。 便是她仍是当初那般妩媚姿色,眼下的情形,兰振坤也断然不会吃了她这一记美人计。 他方才已经在两个女儿面前失了一次颜面,好不容易才勉强稳住了身为父亲的威严,没有落得个贪图女儿嫁妆的名声,现在,可不能让自己有半点被沾上一身腥的可能! 明哲保身,一直都是他的处事原则。 兰振坤面上没有半丝松动,甚至十分严厉地指出问题所在。 “云氏的嫁妆不是被偷了,而是被掉包了,他们不仅要拿走东西,还得伪造出差不多的成品进行调换,更何况有些被掉包的还是不好偷藏的大物件,一般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而且嫁妆单子也损毁得恰到好处,若非今天请了那些老掌柜来查验,根本找不到证据证明嫁妆被掉包了。 那些被掉包的东西那么多,定也不可能是一次两次,必然是长期作案,这一整套动作,岂是一般人能完成的? 就算这件事并非受你指使,但你疏忽大意,对下人管束不利,让他们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监守自盗,中饱私囊,让云氏的嫁妆损失了一大半,你以为你一句不知道就能将责任推脱吗?” 第65章:小舅舅来撑腰 柳氏听到兰振坤这么一番义正言辞,声色俱厉的指责,面上神色不觉微微僵了僵。 多年的夫妻,她自然对兰振坤此人的秉性了解得十分清楚。 兰振坤这般反应,不过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罢了。 在自己的名声面前,自己这个已经被关进佛堂里的妻子算得了什么? 他们都是极度的利己主义者,一旦别人跟自己的利益发生冲突,被牺牲的,必然是别人。 柳氏清楚这一点,但是心中仍然禁不住淡淡的酸楚。 今日之事,她必须得弃车保帅了。 反正商铺的事已经揭过去了,从此那些商铺就是她的,没人会再提起那一茬,她可以安安心心地躺着收钱。 现在把这些嫁妆补回去,这点小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柳氏心中这般思量,面上是一副羞愧到无地自容的神色,满是自责地开口,“老爷教训得是,的确是妾身的错…… 既然这一切都是妾身看护不利所致,这笔损失,妾身一定会尽数补回来,绝对不会让笳儿吃半分亏。” 兰振坤见柳氏这般上道,面上神色这才松缓了几分,“原就该如此。” 老太君看向兰清笳,“笳儿,如此可好?” 兰清笳自然是一脸乖巧地点头。 老太君心中却仍觉十分歉然,这些金银首饰补回来本就是应该的,可这些不过是死物,真正值钱的是那些被柳氏卖掉的铺子。 即便把这些金银首饰给她补回来了,但终归是亏欠了她。 老太君想了想,开口道:“祖母手上也有些许田庄和铺子,虽然算不得多好,但每年也有些收成。 待你出嫁了,祖母便挑上几处与你添妆,也算是祖母的一点心意。” 兰清笳闻言,心口不觉涌起了一股子难掩的感动与暖意。 前世祖母便给了她几个田庄和铺子做陪嫁,而且都是收成极好的。 今生,祖母既然主动提了这件事,到时候给自己挑的,多半也跟前世一般无二。 兰清笳想婉拒,但是想着自己现在说,祖母一定不肯,不妨等等,等她把母亲留下的铺子都讨了回来,到时候再提,祖母多半也不会再坚持。 兰清婉听到老太君的话,心里那叫一个酸。 祖母未免太过偏心! 可是这个当口,她却是万万不敢开口向祖母讨要田庄铺子做添妆,不然非得引火烧身不可。 她便只能把心里的那股子郁气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事情到此,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老太君揉着额头,只觉得格外疲累,正打算让大家散了,该干嘛的干嘛,不要再在她面前碍眼,外面,就有人进来回禀。 “老太君,府外有客来访。” 这个点已经是下午,一般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上门拜访。 下人既然把话传到了她这里,便说明是来拜访她的,可是,自己这些年已经极少出去走动,专门来拜访她的人也实在不多,究竟会是谁? 老太君微微蹙眉,“是何人?” 下人给出了一个让在场人霎时神色各异的答案。 “来人自称是大小姐的外祖舅家。” 老太君和兰振坤惊诧,柳氏和兰清婉惊吓,兰清笳则是惊喜。 云家是江南的商户,在云氏过世,兰清笳又没有找回来之后就没有来过京城,两家的联系基本上断了。 最近的一次登门,也是在三年前,兰清笳刚刚找回来的时候。 现在,大家都没想到云家人会突然来了京城,而且,时间赶得不早不晚,刚好就是在他们清点云氏嫁妆的时候。 在场众人不免都暗自嘀咕,这,会不会太巧了些? 柳氏刚刚放下去的一颗心立马就提了起来,眼见这件事马上就要揭过去了,云家的人怎么就来了? 柳氏自然跟云家的人打过交道,正因为打过交道,她才知道云家人究竟有多难缠。 柳氏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苏丹小说网 兰清婉心中也是同样作想,云家人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 云家人会在这个时候来,当然不是巧合,这一切,全是兰清笳事先安排。 她刚刚重生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梳理清楚了自己要做的事。 拿回娘亲的嫁妆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环,但柳氏做事滴水不漏,她若是不提前做足了准备,最好的结局,也最多像今天这样。 可是,她怎么可能甘心?她要做的,不是拿回一半,不是拿回大半,而是连本带利的,拿回所有。 所以,她早早就想到了对策。 她早在一个月前就给外祖家写了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希望他们能来京城为她撑腰。 这次来京的,是她小舅舅云子鹤。 小舅舅前几日便到了京城,却没惊动兰家人,只偷偷给兰清笳传信,又暗中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兰清笳知道小舅舅到了,随时可以按照计划行事,这次向老太君提了杏林百草堂之事。 今天,她一被老太君叫来就派了百香出府给他传信去了。 这不,小舅舅就来了。 而且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老太君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人都已经到了家门口,自然没有不把人迎进家门的道理。 很快,云子鹤一行人便到了嘉禧居。 云子鹤一袭白衣,面容清俊,举手投足间,皆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作派,俨然像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半点看不出是地地道道的商人。 他是云家的老来子,今年也就只弱冠之年。 所以,他虽然对是兰清笳的小舅舅,可却只比她大七岁。 兰清笳对这个舅舅最大的印象便是会赚钱,更会花钱。 他极具经商天赋,哪怕年纪不大,却已经走南闯北地各处经商,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 前世,她出嫁时,舅舅便给她送了十几箱十分豪阔的嫁妆。 同时,他在生活的奢侈和挑剔程度也令人大为咋舌。 他曾到穆府做过客,从进了穆家,他嘴里便没有一句好话,简直将穆府批得一文不值。 在穆家的几天,他每日吃穿用皆挑剔奢侈,随手拿出的茶具都是玉做的,直把穆继和母子的眼睛都看直了。 而为招待他,穆家也委实出了一大笔血。 穆继和母子不敢对云子鹤的奢侈用度有任何微词,待他走后,兰清笳就承受了他们母子长达大半年的埋怨。 在兰清笳看来,小舅舅这人很护短,他真心对人好,能好到骨子里。 但同时,他也招惹不得,千万不要得罪,一旦得罪了,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所以,她知道这次来的是小舅舅之后,心情十分愉悦,因为他知道,柳氏定然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第66章:笳儿的嫁妆被掉包了? 云子鹤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施施然地向老太君行礼。 “晚辈临时前来京城,事出匆忙便未及下帖,今日不请而自来,还望老太君莫怪才是。” 云子鹤模样俊朗,整个人就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一般上了年纪的人,对这样的年轻人总会多几分好感。 老太君便也笑着道:“你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走动往来哪有那么多规矩计较,倒是显得生疏客套。” 云子鹤便也疏朗一笑,“三年未见,老太君可安好?” “虽是一把老骨头,但也还算硬朗。不知亲家和亲家母身体如何?” 云子鹤笑道:“家父家母身体亦是康健,劳您挂念。” 与老太君一番寒暄,云子鹤又命人抬来了见面礼,他出手一贯大方,那一箱子见面礼打开,金灿灿的,委实闪眼,叫柳氏和兰清婉都看直了眼。 他备了这般贵重的见面礼,老太君自然少不得一阵托辞客套,最后只得收下。 只是礼物不能白收,收了别人的礼,回头自然也要备上一份价值等同的回礼。 云子鹤目光一转,笑望兰清笳,朝她招手。 兰清笳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走上前,乖巧地喊了一声,“小舅舅。” 云子鹤伸手,在她的发顶揉了揉,目光带着一丝深意。 “我们笳儿长大了。” 年纪长了,心思也长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懵懵懂懂,让人放不下心了。 甚至,她的成长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初到京城时便已发现,他的这个外甥女已经在燕京城扬名了,小小年纪便已有这般造化,日后,也绝非池中之物。 不愧是他的亲外甥女。 兰清笳明白舅舅的意思,巧笑嫣然以对。 云子鹤朝她眨眨眼,“舅舅给你单独一份见面礼,待会儿给你。” “好呀。” 两甥舅说着话,兰振坤抚着须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云子鹤这才像是突然见到兰振坤那般,似笑非笑,“原来姐夫也在。” 兰振坤面上神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可一直都在,可是云子鹤却对他视而不见,摆明了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反正以前,云子鹤对他也就没有多恭敬就是了。 而对柳氏,他就更是直接忽略了。不过此时,柳氏也不希望他看到自己。 兰振坤不好发作,只能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开口。 老太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来者是客,更何况来的还是他的小舅子,可他却这般作派,连个话茬都不知道递,他就是这么待客的? 自己儿子,老太君当然不可能不了解,他不可能连这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他只是瞧不起云家,因为他们是商贾之家。 在他心里眼里,值得他虚以委蛇地去讨好迎合的,只有官场上的人。 老太君心中失望,但却也只能强压心绪,与云子鹤寒暄,询问他一路上的见闻等。 云子鹤是生意人,自然长袖善舞,现场气氛倒也热络。 老太君见差不多了,正打算命人带他下去好好休息,待会儿便准备接风宴,云子鹤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状似无意地开口。 “方才我在门口听到了几名首饰铺和其他铺子的老掌柜说话,好像是在说谁的嫁妆被掉包了,那些上好的金银首饰全都换成了次品。 我听了一时好奇,方才进来时便顺口问了句带路的下人,那下人说,最近老太君在清点我姐姐留给笳儿的嫁妆。 恕晚辈冒昧地问一句,这,被掉包的,该不会就是笳儿的嫁妆吧?” 这话一出,现场的气氛一下就凝滞了。 柳氏和兰清婉的神色一下就僵住,陡然难看了许多。 她便知道,云子鹤的突然到来肯定不是巧合!他就是来为兰清笳撑腰的! 兰振坤的面色也不好看,虽然现在提到的是金银首饰被掉包的事,但说着说着,岂不是很容易就会牵扯到铺子的事? 方才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揭了过去,若是被再次揭开,就凭云子鹤那样的性子,岂会给自己半分颜面? 老太君的面色也微微滞了滞,只有兰清笳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厅中安静了片刻,兰清笳磕磕巴巴地开口,一副试图遮掩的紧张模样。 “没,没有的事,小舅舅你不要瞎猜。 方才我们才刚刚清点过娘亲留下的嫁妆,半点都没少!” 她虽是这般说,但是言辞语气间,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心虚。 云子鹤闻言便道:“原是我误会了。既然刚刚才清点过,想来现在还没有归置回库房去。 我这些年,实在是想念家姐,就想看看她的遗物。老太君能否让我去瞧上一瞧,聊解思念之心?” 云子鹤的这话合情合理,不过是想去看看亡姐的遗物罢了,他们自然没有立场阻拦。 然而,若不阻拦,云子鹤见到了那些东西,必然看得出那些东西的问题。 到时候,这个谎言也会不攻自破。 与其到时候被戳破让他们面上难堪,还不如现在便将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来得体面。 最后,老太君叹了一声,“原本方才,我们也正在处理这件事,现在你既然刚好来了,又问了起来,我们也实在没有什么立场刻意隐瞒。 没错,你方才听到的那件事,的确是真的,被调换的也的确是笳儿的嫁妆。” 云子鹤闻言,脸色当即沉下了去。 老太君的面上一阵尴尬,方才才散去的那股羞愧再度浮上心头。 “是老太婆我管教不严,看管不利,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那些被掉包的东西,我们定会按照原价补偿给笳儿。” 云子鹤似很恼怒,但是最后却又努力压了下去。 他朝老太君行了一礼,“晚辈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对老太君的为人也十分信任,既然老太君说会原价补偿,那晚辈便信了您。” 他竟这么轻飘飘地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几人都有些惊讶。 柳氏本能地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云子鹤话风一转,“只是,晚辈思念家姐并非虚言,家父家母更是对家姐思念成疾,特命晚辈挑几件家姐生前之物带回去,也算是对二老的慰藉。 所以,还请老太君把家姐留下之物抬来,让晚辈挑选一番。” 第67章:小舅舅搞事情 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太君自然不可能阻拦,便只能命人又把云氏的嫁妆抬了回来。 云子鹤自小身边用的就都是最好的,一眼就能辨出真伪优劣。 即便从老太君口中得知姐姐的嫁妆被换,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他万万没料到这些嫁妆竟然被换了那么多! 兰家人,未免欺人太甚! 云子鹤眼中怒意翻涌,但是,表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拿起了那张嫁妆单子,面上露出无比惊讶之色,“这嫁妆单子怎的损毁成这般?” 老太君要开口揽下这个锅,兰清笳便抢先道:“想来是不小心受了潮吧。” 云子鹤似有些不悦,但还是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 他道:“这单子都糊成这样了,还怎么看? 正好,临行前家父家母特意给我备了一份,原本我还不想带来,现在,倒是刚好用上了。 既然要补上,就按照这份全的来补吧,也省得再有什么纰漏。老太君觉得呢?” 云子鹤说着,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纸张泛黄,明显有了些年头的嫁妆单子。 老太君愣了一下,旋即笑着点头,“甚好。” 柳氏见此,脸色顿时大变。 原本她只打算赔一些比之前略好的首饰便作罢,根本不打算按照云氏原本的嫁妆规格来赔偿。 反正那嫁妆单子已经损毁了,她有大把的空子可以钻,完全可以趁机为自己省下一笔。 但是现在,云子鹤竟然拿来了一份完整的嫁妆单子! 那她还有什么空子可以钻?有了这份嫁妆单子,她就得把那些曾经贪下的完完全全吐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下,那叫一个疼! 云子鹤把单子递给了老太君,老太君翻看了一番,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她合上单子,淡淡道:“给柳氏看看。” 方嬷嬷便把那嫁妆单子送到了柳氏面前,柳氏心头滴血,却只能强自按下,忍痛把嫁妆单子翻开,越是看,她的心就越是痛。 可是翻着翻着,她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她翻了那么久还没翻完? 她心头一跳,再继续翻,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嫁妆单子,明显比原先的那份要厚! 后面新增了很多东西,就像那些东西不要钱似的! 如果按照这份嫁妆单子赔,她非但没占到半分好处,还得往里面贴钱!贴的数量还不少! 柳氏顿时大急,“这,这嫁妆单子不对,以前的单子分明没那么多东西!” 云子鹤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可是以前的嫁妆单子都损毁成什么样了?那样的单子能看得清什么?” 柳氏脸色涨红,“就算有损毁,可,可页数明显不一样。这份单子明显比原来的要厚许多,这,这怎么可能?” 云子鹤却答得格外理所当然,“家父家母给的嫁妆单子肯定错不了。看来你们这份嫁妆单子不仅字迹不清,还缺页少页啊! 幸亏我把这份嫁妆单子带来了,不然笳儿的嫁妆可得少了大半。” 柳氏急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不待柳氏继续辩解,老太君便已经打断了她,“的确是我们保管不周,那便按照这份嫁妆单子来吧。柳氏,这件事你尽快办。” 柳氏听得目瞪口呆,她的脸色涨得通红,心肝一阵阵抽疼。 当初贪墨云氏嫁妆的时候,她可万万没想过会有连本带利还回去的一天! 幸亏,她手里还有那些铺子,这么多年,自己也从中赚到了不少。 这般想着,她心中终于慢慢平衡了下来,但仍觉心痛,她只能把这一笔账,尽数算到兰清笳的头上。 然而,很快,她的心里就再度崩塌,再也平衡不了了。 云子鹤看向兰清笳,笑道:“笳儿开始学打理铺子了吗?” 屋中几人都下意识心头一紧,总感觉他又要搞事情了。 兰清笳有些不好意思,“还没有。” 云子鹤当即豪爽道:“小舅舅准备在燕京开商铺,这几年大多数时候都会在这里,等你开始打理你娘亲留给你的铺子,若有什么不懂的,小舅舅教你。” 兰清笳面上露出了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好,好啊,那就先多谢小舅舅了。” 兰清笳的神态拿捏得恰到好处,云子鹤当即眉头一蹙,“笳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兰清笳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没,没有啊!” 她越是这样,云子鹤越是怀疑,“不对,你心虚的时候说话不敢看人,方才你便是这般。” 他一针见血,直接逼问,“是不是你娘的铺子也出了什么问题?” 他的每句话都踩到了柳氏的雷点,叫柳氏立马绷紧了神经,心下暗暗打鼓。 兰振坤也是面皮一紧。 他素来都不大瞧得上云家的商贾身份,现在若是让云子鹤知道自己把云氏的铺子卖了来打点官场应酬,自己的老脸还往哪里搁? 可是当着大家的面,他也实在是没有脸公然撒谎否认那件事。 一时之间,兰振坤的面色自然不好看。 云子鹤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看着他们的脸色,他也冷下了脸。 “看来我今天来得还真是时候。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只管跟小舅舅说,小舅舅一定会为你撑腰!” 兰清笳支支吾吾,“真的没有什么事,小舅舅你想多了!”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便自己查好了。” 兰清婉觉得这个云子鹤就是她们母女的克星,方才三言两语地就坑了她娘亲一把,若是继续让他刨根问底下去,不知道还会牵扯出什么事情来。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忍不住出声怒道:“你不过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的家务事?” 兰清婉的这一句话吼得中气十足,吼完后还觉得十分解气,但是云子鹤朝她投来一记目光,兰清婉对上他的目光,身子一抖,方才才升起的那股子勇气一下就泄掉了。 老太君当即低呵出声,“婉儿!不得无礼!” 兰清婉被呵得面色涨红,不敢再多说什么,但心中却依旧满是不甘与愤愤。 第68章:装逼无形最致命 云子鹤看向老太君,面上神色冷淡了几分,“老太君,晚辈今日是诚心上门作客,不想刚好遇到了这件事。 晚辈与花家的确算是外人,但晚辈与笳儿是亲舅甥,她的事便是晚辈的事。 今日纵然老太君觉得晚辈失礼也好,冒昧也罢,晚辈也要得到个答案,敢问老太君,家姐留给笳儿的那些铺子,是否也生了其他变故?” 云子鹤毫不拐弯抹角的直白问话让人避无可避。 这般直言逼问,的确有些失礼,但真正与云子鹤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才是他私底下的本性。 方才那一番笑脸相迎,温言寒暄,不过都是生意场上惯用的应酬手段罢了。 他这人,给人面子的时候可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不给人面子的时候,也是半点梯子都不会给人留。苏丹小说网 现在,他显然已经不想给谁面子了。 老太君虽然也恼怒兰振坤挪用云氏的嫁妆,但自己恼怒归恼怒,这件事也还是在兰家里面,丢脸没丢出门。 现在,被云子鹤这么一逼问,这件事自然瞒不住,那脸可真是要丢到姥姥家去了。 老太君沉沉地叹了口气,“唉……那些铺子,有大半都已经典卖了出去。” 哪怕之前已经从笳儿的信里知道这件事,此时听来,依旧觉得心中恼怒。 云子鹤面上骤冷,“请问那些卖得的银子呢?” 老太君老脸臊红,兰振坤也面上尴尬。 方才面皮已经被揭过一次,好歹女儿贴心懂事,给他递了台阶下,让他不至于那么丢脸。 现在,面皮又要被揭一次,而且揭的人还是难搞的小舅子,他会给自己递台阶才怪! 老太君虽觉面上无光,却也只能开口。 自己儿子做下的混账事,她这个当娘的不兜着又能怎么着? 然而不等老太君开口,兰清笳却抢了先,“小舅舅,那些银子我都给了爹爹了,爹爹在官场经营不易,处处需要花钱,那些是我对爹爹的一片孝心。” 这番话从兰清笳的口中说出,一下就保全了所有人的面子。 兰振坤顿时觉得心头微松,看向兰清笳的目光也前所未有的温和慈爱。 云子鹤把目光投向兰振坤,神色间带着一丝似笑非笑。 “原来是姐夫用了啊。”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叫兰振坤觉得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他那要命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总觉得云子鹤是在嘲笑自己! 而他的感觉也丝毫没错,云子鹤就是在嘲笑他。 就在兰振坤以为云子鹤要借题发挥时,令人意外的,他竟然没有。 云子鹤竟然十分善解人意地道:“既然这是笳儿自己愿意拿出来孝敬姐夫的,也是她的一片孝心,我的确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兰振坤心头陡然松了一口气,暗道,你知道就好。 柳氏和兰清婉也都松了一口气。 随机,又听云子鹤不紧不慢地继续道:“笳儿有孝心是她的心意,然而,我这个当舅舅的,却是不能委屈了她。 那些铺子既然是姐姐留下来给她的,那就得齐齐整整,一个不差地全都交到她手里。 我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闲钱多,既然如此,我便把那些铺子再买回来,送给笳儿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装逼无形最致命。 好一句“没什么别的有点,就是闲钱多”…… 好一句“把那些铺子再买回来”…… 这些话,说得可真轻巧啊。 这些话,听得可真酸爽啊。 现在那些铺子的市价都不菲,要一口气把所有铺子都买回来,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那他有的闲钱,可不是一般的多。 兰清婉:这就是别人家的舅舅吗? 不过,那些铺子现在都在自家娘亲的手中,云子鹤要想买回去,到时候那些银子,可不就都回到娘亲的手里了吗? 他就算有再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娘亲耍得团团转,只能白白多花这么一大笔钱。 这么一想,兰清婉瞬间就平衡了。 柳氏心中却莫名有点打鼓,一股不安的感觉一直在心头萦绕不去。 她感觉,云子鹤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那么多铺子都被卖掉了,他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还自己当这冤大头? 这有点不像他的作风啊! 柳氏心中暗暗惴惴,但是却又不知道云子鹤究竟想做什么,只能将那股不安压了下去,也在心中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她想太多了。 然而,有句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 柳氏的眼皮接连跳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再被叫到老太君的嘉禧居时,明显感觉屋中气氛都沉了几分。 除了兰清婉,前天的人都到齐了。 柳氏抬眼看了上首的老太君一眼,发现她的目光锐利,就像刀子似的,那一眼,都几乎能从她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柳氏心头一跳,颤颤巍巍地行礼。 “母亲,不知今日叫儿媳来,是为何事?” 不等老太君开口,兰振坤就已经按捺不住,直接上前,一脚踹在了柳氏的心窝上。 柳氏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整个人瞬间倒了下去,捂着心口一阵痛苦地呻吟。 “老,老爷……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 兰振坤面色涨红,显然是气出来的,他指着柳氏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你究竟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云氏的那些商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氏一听,神色顿时大变。 难,难道…… 兰振坤气结,“你真是使的一把好手段啊,一边骗我说铺子已经卖出去了,卖出去的银子全都给我打点应酬,如此一来,我就成了私吞云氏铺子的罪魁祸首! 可另一边,你却偷偷把那些铺子全都转到了自己心腹的名下,每个季度都有源源不断地丰厚收益! 这么多年,你收钱收得手都软了吧!把我们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你可真是好样的!” 柳氏听到兰振坤怒吼的这一番话,霎时,心底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 这件事果然已经彻底败露了! 之前都一直瞒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败露了?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云子鹤! 第69章:里应外合的漂亮仗 柳氏抬眼看向云子鹤,便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神色,像是在欣赏她的丑态。 就是他!除了他以外,没人能这么短时间内揭穿自己! 而云子鹤说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这两天我派人与那些铺子的东家交接洽谈买卖之事,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却发现了这么一桩大秘密。 这等阴损下作,吃相难看之事,不想竟然也会发生在兰府这样的书香门第之中,真是让云某大开眼界啊。 云某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书香门第自家出来的人,各个都品性高洁,视金钱如粪土呢,没想到,倒是与我等浑身铜臭味的商人一般贪财。” 云子鹤语带嘲讽,那一番话直叫老太君和兰振坤面色僵硬,十分难看。 所谓家丑不外扬,现在,他们兰府的家丑简直是赤裸裸地摊在人前了,能不丢脸吗? 兰振坤的面色远比老太君的更加难看,因为他总感觉云子鹤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连他也带上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半个字都反驳不出。 柳氏想要辩解,想要否认,但是云子鹤有备而来,做事自然滴水不漏,她的那些心腹,一水儿的全都给带来了。 契约,账册,还有口供,甚至包括她额外置办的一些产业账册,全都摆在眼前,齐活儿了。 柳氏看到那些东西,登时感觉眼前一黑,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晕了就能逃过一劫吗?想得太天真了。 兰振坤直接命人端来了一盆冰水,一把泼在了她的身上,柳氏瞬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兰振坤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人,原本柳氏面对老太君的逼问不肯供出是他花了那些钱,兰振坤还为此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惜。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这么多年都被柳氏蒙蔽,简直就像个傻子! 她对自己的愚弄与蒙蔽,还被这么多人知晓,兰振坤心中的恼怒更加呈数倍激增。 他对柳氏一阵怒声大骂,柳氏自然是连连求饶,更是百般为自己辩解,然而她的辩解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现场一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兰清笳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慌乱,但却把自己站得远远的,让自己在被波及的范围之外旁观着这对夫妻的丑态。 这一场闹剧二房自然也收到了风声,二婶周氏和兰清荷飞速赶来围观,最后虽然只看了个收尾,但也已经被获悉的巨大信息量给震惊了。 我勒个乖乖,没想到柳氏竟然胆子这么肥,玩儿得这么大? 这么多铺子她都敢贪?她是向谁借了十个胆子吧!她难道就没有想过事情或许会有败露的一天吗? 前世,这件事是没有败露的。 柳氏母女便是花着她母亲留下的钱,做着糟践她的事,让她一生凄惨,不过二十多岁便惨死。 若非她有幸得以重生,今生今世,柳氏依旧会舒舒服服地享用着那些偷来的银子,安安稳稳地过着安逸自在的日子。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南柯一梦? 此时的自己,会不会仍被关在那间破旧的房中继续当着他们的药人,而这一切扬眉吐气的事,都只是自己梦中臆想? 等到梦醒了,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那间房间? 一想到这个可能,兰清笳就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和不甘。苏丹小说网 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她也要一一手刃了那些仇人。 所以,她要快一些,再快一些,在这场梦醒来之前,完成自己想要做的所有事。 柳氏的老底被彻底揭了,她这些年私藏的小金库数额超乎想象。 她的大部分收益都来自于云氏的那些铺子,而她用那些收益又购置了不少产业,那些产业又都有了收益,她存下的银两自然越来越多。 她一直掌管着府上中馈,自然需要打理府上的田庄产业,偶尔也会到庄子里视察。 她便借着那些名义,偷偷地地把自己的铺子也打理了起来。 卖铺子这事是怎么起头的?因为柳氏很擅揣摩人心,在兰振坤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就“贴心”地给他出主意,让他卖了云氏的铺子。 一开始兰振坤自然是不同意,因为他一向自视甚高,不屑用云氏的那些钱财。 但是再坚定的心性,也抵不上手里有钱带来的便利。 在柳氏给兰振坤准备了一大笔银子,让他在官场应酬中如鱼得水,不至于捉襟见肘之后,兰振坤的心思就动摇了。 尝到了典卖云氏铺子的好处,之后便像是上了瘾,只要一缺钱,只要柳氏一鼓动,他就上钩了。 兰振坤一直都对她信任有加,在这件事上,两人更是形如同伙,兰振坤当然没有怀疑过她。 可谁能想到,柳氏竟然将他骗得团团转。 柳氏的这一番骚操作堪称教科书级别,直叫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最后,云氏的那些铺子自然全都转到了兰清笳的名下。 而且,这些年来那些铺子的所有收益,也全都是她的。 得亏柳氏精打细算,那些账册都还保存完整,让他们有了可以参考的数额。 如此这般,柳氏的家底就被撸了个光,兰清笳就成了整个兰府最最有钱的主儿。 柳氏曾经贪墨的那些钱,偷拿的那些好处,兰清笳真的让她连本带利地吐了出来。 而经过此事,柳氏连府里的佛堂也待不下去了,兰振坤第一个站出来要把她送到家庙去,甚至连这究竟会不会影响兰怀风和兰清婉一双儿女以后的亲事也不管了。 他们两人自然是连连为柳氏求情,可是兰振坤是铁了心,半点不为所动。 他甚至放下狠话,要是谁再敢继续求情,他就连他一起送到家庙去! 这一场仗,兰清笳大获全胜。 兰清婉望着兰清笳的眼神像是啐了毒,充满了熊熊的恨意。 她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多巧合,偏偏在祖母清点嫁妆时,云子鹤刚好就来了,而且刚好那么巧,一下就查出了问题! 这显然是蓄谋已久,他们两人,不过是打了一场里应外合的漂亮仗罢了! 第70章:不,我不是,我迂腐。 兰清笳迎视着兰清婉的目光,神色淡淡,半丝不为所动。 她眼底唯一有的情绪,就是轻视。 连柳氏都不是她的对手,就凭兰清婉?她现在弱得跟一只小鸡仔似的,自己只需要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收拾了她。 只不过,刚刚收拾了柳氏,她暂时还不想再动手。 现在就收拾了她多没意思,她现在这样对自己恨极了却又不得不忍耐,不得不屈辱的状态就很不错,能十分恰到好处地取悦自己。 就好像当初的她对自己那般,兰清笳也想让她来尝一尝这种受制于人,被人牵着鼻子戏耍折磨的滋味。 …… “……如此这般,清笳小姐不仅拿回了母亲留给自己的全部嫁妆,甚至连这些年铺子的收益也都尽数收入囊中。” 兰府这番大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在事情落下帷幕的当晚就被尽数禀到了秦淮这里。 乔远再一次发挥了自己说书人的无限潜力,他明明也只是听红衣转述,却能说出自己亲临现场的那种起承转合,跌宕起伏…… 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乔远定然能看到自己脸上的眼神究竟有多震惊,他俨然已经完全被兰清笳那一番叹为观止的骚操作折服了。 如果没有红衣这个内应,他们或许会相信那一切全都是她小舅舅云子鹤的功劳。 但红衣带来的消息已经将这整件事的内幕完完整整地呈于眼前。 这一环扣一环的设计,全都出自那个十四岁小姑娘之手。 从云家收到信件,再从江南赶来京城的时间推算,她至少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在谋划这件事,往好了说,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往坏了说,那就是心思深沉了。 主子心思正,素来看不惯那些龌龊的勾心斗角,他会怎么想? 乔远抬眼看了坐于上首的秦淮一眼,却发现他的面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愠怒,唇角反而轻轻勾着,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浅笑。 “果然是半点亏都不肯吃,这样也好,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只是,上次她去茶楼刚好就碰上了杏林百草堂的那件事,只是巧合? 知道了那丫头都做过些什么,秦淮倒是有些不敢确信是不是巧合了。 可是,如果不是巧合,她难道有这通天的本事去安排那一出戏? 秦淮微微垂眸,神色间若有所思。 而乔远听到主子这话,知道自己的担心已经十分多余了。 他家主子的心已经偏到姥姥家去了,只怕清笳小姐真的杀人放火了,主子都会想,一定是那些人该杀,然后在她背后帮忙毁尸灭迹…… “马场找好了吗?” 乔远忙道:“找好了。” 末了又补充,“清笳小姐的骑装骑具也都准备好了。” 因为以前也都会把兰清笳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齐全,所以乔远这次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进行筹备。 秦淮听到这儿,却不禁想到了兰清笳上次在茶楼里那番赤裸裸的“表白”。 他不过是命人给她多准备了几套衣服,几双鞋子,还有一些小点心罢了,却被她那样当成什么大恩德记在了心里,秦淮心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但是唇角又忍不住微微地翘了翘。 经过上次的一场战役,兰清笳在兰府成了所有人都不敢惹的第一号人物。 哪怕那件事的具体细节没有流出来,但是大致的情形还是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兰清笳不仅把先夫人留给她的嫁妆全都要回去了,甚至还把现任夫人柳氏搞到家庙去了。 这得是多大的战斗力?这样的硬茬,谁还敢硬往上凑?这不是找死吗? 所以,兰清笳在兰府的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舒心,说她能横着走也不为过。 而兰清荷,现在见了她,眼中都禁不住迸射出一种既崇拜敬佩,又不敢招惹,隐隐还有点小心的复杂情绪。 她开始暗暗反思,自己以前,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没怎么得罪她吧? ……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兰清笳今天到师父那儿练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 她兑现诺言,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荷叶鸡,还有几道自己刚刚研发出来的新式点心。 兰清笳像献宝似的捧到秦淮的面前。 秦淮看她那嘚瑟的小模样,总觉得应该给她找些不痛快,让她紧一紧弦。 他淡淡道:“不用了。” 兰清笳有点大惑不解,看了一眼自己准备的这些,卖相很好啊。 兰清笳自动自发地理解成了师父不饿,于是她便道:“既然师父不饿,那就先放着,等师父您饿了再吃。” 秦淮不冷不热地道:“为师这几日又想了想,觉得教你学骑马的事还是算了。为师既然不想教了,你这东西自然也不能吃。” 兰清笳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师父,之前明明说好的,怎,怎么又改主意了呢?” 秦淮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因为为师秉性迂腐啊。” 兰清笳:……苏丹小说网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为什么她有种背后说师父坏话被抓包的感觉?不然师父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怪腔怪调的? 她脑中飞快地转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不应当啊,当时就那么几个人在场,他们显然都不认识师父,没人能把自己的吐槽传到师父的耳里。 兰清笳很快就把自己安慰住了,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一定是师父又例行抽风了。 兰清笳脸上露出了格外狗腿谄媚的笑,“师父,您怎么会迂腐呢? 您收我为徒,教我武艺,简直是全天下最最开明的师父!” “不,我不是。我迂腐,我已经在后悔了。” “啊?” 秦淮似没见到她震惊的表情,继续淡淡道:“我收你为徒,教你武艺,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原则,再教你骑马,岂不是更有违我迂腐的本性?不妥。 思来想去,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非常的不妥,我的确需要好好重新考虑我们的师徒关系。” 兰清笳:…… 她如遭雷击,难道自己要被踢出师门,变成一个没有师父的小可怜虫了吗? 兰清笳急道:“师父,徒儿知道您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不,我不是,我迂腐。” “您善良心软……” “不,我不是,我迂腐。” “您外冷内热……” “不,我不是,我迂腐。” 兰清笳:…… 第71章:别拍我马屁 兰清笳瞬间有种悲从中来的凄苦憋屈,她也不知道哪根线没搭对,泪腺突然丰沛,“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掉得真心实意,滚大的泪珠,吧嗒吧嗒的,像是不要钱似的。 “师父,我错了……” 秦淮原本脸上那抹气定神闲的神色瞬间僵住,怎,怎么就哭了?多大点事? 兰清笳抓住秦淮的衣袖,一边抽噎一边道:“师父,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在背后骂您迂腐,您是最好的师父,我最喜欢您了! 您要打要骂都行,您要是不想教骑马,那就不教了,只求不要赶我走,师父……” 秦淮浑身僵住,面上的神情也一片僵硬。 兰清笳兀自沉浸在自己担心被逐出师门的惊慌思绪中,根本没察觉到秦淮的异常。 她一边哭着,一边把那好话一箩筐地往外倒,那些过于直白,过于真诚,过于热切的话,落在秦淮的心中,只觉得有些过分灼烫,叫他有些承受不住。 他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没有安全感,自己的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太大了。 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愧疚,他伸手入怀,一张雪白的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语气略有些不自在,“擦擦吧。” 生怕她不接,他又补了一句,“哭成这样,哪里有半点女孩子家的样子?脏死了。” 说完这话,他顿时就又后悔了,怎么明明想说的是安慰的话,但说出了口,就变成训斥嫌弃? 难道真是师父当久了之后的后遗症? 兰清笳果然飞快地接了过去,胡乱擦了一把,但是眼眶还是红红的,整个人的神情都透着一丝可怜巴巴的意味。 “师父,那……” 秦淮轻咳一声打断她,十分生硬地开口,“为师饿了。” 说着,余光瞥向旁边的荷叶鸡和点心。 兰清笳愣了片刻,陡然反应过来,她立马破涕为笑,忙不迭道:“那徒儿给师父布菜!” 师父肯吃她的东西了,那岂不就是改变主意,不会把她赶出师门了? 她就知道,师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实际上最是心软了! 兰清笳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但她脸上却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开心笑容,微红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像是闪烁的星星。 她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在桌前忙碌,布菜的动作十分麻利,布好菜之后,望着秦淮的眼神充满了殷勤和讨好。 那样的神色,却并不叫人觉得谄媚,只叫秦淮觉得心软。 “坐下一起吃。” 兰清笳忙道:“不了不了,师父您吃,徒儿在旁伺候着便是了,徒儿不饿。” 秦淮语气中加了几分不容置疑,“坐下吃。” “是。” 她当即麻溜地坐了下去,一副极其乖巧懂事的模样。 秦淮举筷,给她夹起一块鸡肉,语气温和几许,“吃吧。” 兰清笳愣愣地望着他,心底悬着的大石霎时落得更加安稳。 她咧嘴,朝他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谢谢师父!” 秦淮见此,唇角也微微地翘了翘。 她的厨艺发挥了一如既往的水平,鸡肉鲜嫩,还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荷香,入口绵软,味道十分不错。 兰清笳一边忙着自己吃,一边十分乖觉地时不时给秦淮布菜,动作麻利又纯熟。 直到秦淮放了筷子,她也飞快地放下。 秦淮看了她一眼,她当即恭恭敬敬地坐直,一副随时听候师父派遣的姿态。 秦淮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如常。 “既然你想学骑术便学吧,下次,我让人接你到马场。” 兰清笳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一股难言的惊喜窜上脑门,几乎叫她的嘴角直咧到了耳后根。 “谢谢师父!师父您真好!您真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师父!” 兰清笳的欢喜愉悦直白而不加掩饰,带着一股极强的感染力,让人觉得,原来她的开心只需要这么简单。 秦淮的心情都不觉也跟着明朗了几分,他淡声,“别拍我马屁。” 兰清笳忙道:“哪有拍马屁,徒儿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起身,绕到秦淮的身后,殷勤道:“师父,您累不累,徒儿给您老捏捏肩。” 秦淮:……他很老吗? “不用。” “那徒儿给您老捶捶背?” “不用。” “那徒儿给您老敲敲腿?” 秦淮语气凉凉,“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得很,暂时还不需要。” “哦。” 兰清笳语气里满心遗憾。 秦淮:“如果你实在闲不住,那今天便把那套剑法再多练五十遍吧。” 兰清笳:……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虽然今天的习武强度加大,但是兰清笳还是觉得心情十分好。 下次她就能去马场,跟师父学骑马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去过马场,便是上一世,她也不曾去过。 回到兰府之后她行事低调,即便那些个世家公子小姐搞个什么春猎的活动,她也从不参加。 嫁人之后,她更是整日被困在穆府后宅,为他们家那焦头烂额的一笔烂账操心,更不可能有机会去马场。 所以,这次的马场之行,她十分期待。 更何况,还是和师父一起去,她心中的期待更甚。苏丹小说网 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感觉,总之她就是觉得,跟师父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好像在他面前,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担心,他是自己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 兰清笳向老太君报备了行程,她若是要去马场,必然要早出晚归。 老太君也只是例行问了她一些问题,在确保了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便答应了。 上次之事后,云子鹤在看着兰清笳该得的收益半分不少地进了口袋后,就从兰府搬了出去。 他在燕京城也买了一套宅子,因为他的挑剔性子,那宅子暂时还不能住,还需要再好好翻新装饰一番。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继续在兰府住,而是直接住进了燕京城最好的客栈,包了天字号房。 云子鹤对兰清笳开玩笑说:“我觉得有些人见到我肯定恨不得直接把我咔嚓了了事,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搬出去为妥。” 但兰清笳对他的尿性了解得十分到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不过就是兰府的吃穿用度都达不到他那奢侈成风的标准,他住在外面就可以肆意造作罢了。 但即便如此,兰清笳却也没有故意拆穿,只作不知。 谁叫他有钱呢? 第72章:是马在抖 这天,阳光明媚,天气颇好。 兰清笳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柯旸早已经带人侯在了兰府门口,见到兰清笳出来,当即恭声把她请上了马车。 柯旸是玲珑阁的人,不少去了玲珑阁闯关的人都见过他,知道他是玄机公子的得力属下。 见他再次亲自驱车来兰府接兰清笳,不少围观的人都露出了无比艳羡的神情。 面对众人那些或艳羡或嫉妒的神情,兰清笳现在已经能习以为常。 一个多月前的她,尚且平凡稚嫩,后来初露锋芒,却远没到光芒耀眼的地步。 短短一个月,她身上的气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她目不斜视,款步登车,面上神情也是淡淡的,颇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冷艳气质,一时之间,更是惹得众人纷纷热议。 或许兰清笳自己不知道,但在她身边近身伺候的百草和红衣,对她身上的气质转变感受最为贴切。 现在的小姐,哪怕身量依旧不高,脸上依旧带着尚未褪去的稚气,但是整个人已经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府里的老人,在她面前也不敢倚老卖老。 便是当初那个总喜欢嘴碎多话的三小姐,现在见了她们小姐,那小嘴也紧得跟锯嘴葫芦似的,再不敢多废话半个字。 能让小姐犯怂的人,大概就只有她的师父,玄机公子了。 马场在城郊,面积十分可观,一片宽阔广袤,周围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这里马匹优良,场地宽敞,既能跑马,又能打猎,周围风光景致十分不错,配套的服务也十分周到全面,所以这个马场是各个世家公子小姐们喜欢来的场所。苏丹小说网 以往此地每天或多或少都会有人光顾,但是今日却显得格外空旷。 兰清笳到的时候,只看到零星的人,而且那些人,一看就是马场的小厮,并非客人。 兰清笳心中疑狐,不仅嘀咕出声,“今日竟这般巧,只有我们一波客人?” 柯旸将她的嘀咕听入耳中,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默默答道:当然没有这样的巧合事,这是他们公子命人包下来的。 兰清笳是来学骑马的,而她全无骑马的基础,到时候必然会丑态百出,所以,她当然不希望有太多人。 现在见到这马场生意这般惨淡,她只觉心中窃喜,那可真是太巧了。 秦淮身着一袭藏蓝骑装,身姿板正笔挺,坐于马上,那猿臂蜂腰,那完美比例,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秦淮朝她这边投来一记目光,兰清笳心口不受控制地猛地跳了一下。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换衣服。” 兰清笳回过神,面上禁不住微微滚热,她忙应,“嗯嗯哦哦,好的好的。” 鬼使神差的,兰清笳也挑了一件蓝色的骑装。 只不过这一身蓝是碧蓝,比秦淮那身沉稳内敛的藏蓝多了几分鲜艳明快,便如那碧色的天空一般明朗。 兰清笳张开手臂在秦淮面前转了个圈,脸上满是盈盈的笑意,“师父,我这身好看吗?” 兰清笳最近的营养十分到位,之前过于瘦弱的身子也渐渐补了回来,她的个子在慢慢地往上蹿,身上该长肉的地方也自觉地长了起来。 这一身骑装十分合身,便将她身上那渐显玲珑的曲线衬了出来。 她已经从女孩慢慢蜕变成少女模样了。 秦淮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冷淡地道:“凑合。” 兰清笳被他泼了盆冷水,暗暗撇嘴。 很快,兰清笳就没有心思再思考自己的骑装漂不漂亮了。 因为一进入教学状态里的师父一秒化身黑脸罗刹,兰清笳接连几次没能成功翻身上马,就被他态度严肃语气严苛地骂了个头臭。 待好不容易上了马,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秦淮一边讲解,一边示范,让她照着做,兰清笳看他身姿挺拔,动作流畅,那一整套动作做得轻巧熟练,等到她的时候,一切就都变成了打折的低配版,师父那潇洒飘逸的示范硬是被她做出了佝偻猥琐的效果。 穿着这么漂亮的的骑装,骑出这么猥琐的画面,她自己都没脸看。 秦淮一脸嫌弃,“你抖什么?” 她那匹马十分温顺,根本没什么攻击力。 更何况,她还是有了一点轻功基础的人,就算真的有什么变故,她那三脚猫功夫也够她自保了。 兰清笳强撑,“不是我在抖,是马在抖,它在害怕。” 秦淮:…… 默了默,秦淮提出建议,“我这匹马不怕,要不我们换换?” 兰清笳:“……不,不用了。” 师父的那匹马高大威猛,一看就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她怀疑自己还没爬上去,就已经惨死马蹄之下了! 秦淮继续讲解要领,兰清笳硬着头皮照做,只是动作依旧僵硬又猥琐就是了。 兰清笳一边艰难照做,一边绷着声音小声威胁,“你这蠢马,你抖没关系,千万记得还有个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小富婆在你背上啊,把我摔坏了,把你大卸八块了都赔不起!” 秦淮:…… 秦淮发现,他在自己的教学生涯上遇到了难题。 明明她在其他方面都颇具天赋,几乎是一教就会,但是在骑马这件事上,她真的不开窍。 秦淮怀疑她骑的不是马,而是什么猛兽,不然怎么连马打个响嚏都能把她吓得不敢动? 兰清笳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秦淮,“师父,我已经很努力了,不然,你现在看到的会是一匹空马。” 秦淮:…… 秦淮默了默,最后决定换个教学方式。 他一个翻身,身形潇洒利落,直接落在了兰清笳的身后。 他伸手,抓住了缰绳,两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小跑了起来。 因为他的动作,兰清笳整个人便被他环住了,两人姿势瞬间变得十分亲密。 兰清笳能感受到身后意料的摩擦,鼻尖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 兰清笳身子僵硬,耳垂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 “师,师父?” 秦淮语气平淡,“你太笨,为师只能这么手把手地教。” 兰清笳:“……哦。” 果然被嫌弃了。 第73章:你怎的这般笨? 秦淮带着她溜达了几圈,让她慢慢适应了这个速度,然后把缰绳交到了她的手中,让她自己把控。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兰清笳觉得自己现在比方才更紧张了,秦淮递到她手边的缰绳,她都半天没握住。 “发什么愣?” 秦淮微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兰清笳这才回神,后知后觉地抓住了缰绳。 缰绳一到了她的手里,原本还好端端的马儿瞬间就发了疯似的,不得章法地乱窜。 “师父,它怎么不听使唤啊?” “师父,它怎么跑那么快啊?” “师父,它怎么勒不停啊?” “师父……” “师父……” 兰清笳手忙脚乱,口中大叫连连,秦淮见她那副蠢笨模样,终于忍不住伸手,就着缰绳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的这般笨?拉个缰绳都不会吗?我再教你一遍,你给我听好了……” 双手被他的大手裹着,那手温热宽厚,还格外有力,兰清笳被他带着,终于慢慢找到了点能驾驭这匹蠢马的感觉。 到后来,秦淮慢慢放开了她的手,也没有再夹着马腹,让她自己来。 兰清笳一开始还是有些紧张无措,手忙脚乱,但到了后来,终于越来越顺溜,可以驾着马,驮着他在马场上闲闲的溜达了。 兰清笳为此暗暗自得,“师父,我会了!” 秦淮毫不客气地给她泼冷水,“别人一炷香就能达到的水平你练了这么半天才会,你很自豪?” 兰清笳:…… 师父今天一定是吃了火药吧。 秦淮从她的马上下来,让她自己溜几圈,试着慢慢提速。 秦淮一走,兰清笳的后背便瞬间空荡荡了起来,之前的自信仿佛也随着他的离开一并被带走,她又紧张得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秦淮,秦淮似乎从她那眼神中读出了她的紧张与慌乱,他轻飘飘地瞥她,“难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骑马了?” 这当然,不可能。 于是,兰清笳只能默默地紧张与害怕全都咽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方才的那种状态,慢腾腾地进行尝试。 也许是这匹蠢马跟她慢慢熟了,它慢慢也变得配合了起来,兰清笳终于放松了下来,开始在马场上溜达。 后来她感觉自己状态越来越好,也尝试着慢慢提速,也可以小跑了起来。 兰清笳渐渐尝到了骑马的乐趣,脸上便多了许多笑意。 她小跑了一圈,回到了秦淮的面前,神情自得,“师父,我学会了。骑马也没有那么难嘛!” 最主要的是,她也没有师父想的那么笨!她聪明着呢! 只是这样太过直白的炫耀,兰清笳还是勉力压住了,她觉得以师父的聪明才智,定然能自行体会。 秦淮的确已经自行体会到了,他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旋即翻身上马,淡淡道:“跟我跑一圈,不能落后我于两个马身的距离。” 兰清笳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师,师父……这,这不妥吧?徒儿还是初学者啊……”苏丹小说网 “你不是说你会了吗?那为师便来考教考教你。” 兰清笳瞬间有种乐极生悲的感觉,她方才瞎炫耀个什么劲儿! 不等她懊悔,秦淮已经一夹马腹,奔了出去,兰清笳当即手忙脚乱地跟上,方才的镇定一扫而空。 前面,秦淮的姿势潇洒帅气,而她,却像只死狗似的,毫无美感可言,只能勉强跟在他的身后。 他时快时慢,兰清笳便只能一会儿奋起直追,一会儿急忙叫停。 整个马场都回荡着“驾!驾!驾!”和“吁!吁!吁!”的交替声,忙忙碌碌,慌慌张张。 秦淮用实力吊打了兰清笳,也让她对自己的骑术有了深切直白的认识。 学习骑术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每天连续的训练,让身体适应,产生肌肉记忆,真正练熟了,才算是学会了。 像兰清笳这样的三脚猫水平,顶多算是入门,后期至少还需要连续七天到半月的连续练习,不然,她学会的也只是皮毛,就算以后真的有需要用到骑术的时候,她也很快现出原形。 这意味着,兰清笳未来至少七天时间里,都要来这马场进行训练。 同时,她的文课和武课还不能落下。 兰清笳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玩,到了后半程,她就渐渐感到了疲累。 抓住缰绳的手都已经红成了一片,手心有一股火辣辣的疼。 更要命的是大腿内侧也开始隐隐作痛,她猜一定已经红肿了。 她从马上下来时,感觉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如果不是百香和红衣两人一左一右地搀着她,她怕是要直接软倒下去。 太疼了。 秦淮也有过初学的经验,自然知道初学者会遇到什么样的状况。 “还学吗?” 兰清笳咬牙,“学!当然学!” 这本就是她死皮赖脸,多番央求之下才求来的机会,如果现在轻易放弃了,那以后自己岂不是要被师父看扁? 以后自己要是再想求师父教自己什么,只怕师父都不会再教了。 虽然心里的想法格外信誓旦旦,但是想到明天还要经受这样的苦,兰清笳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怵。 勉强让自己保持着得体的姿势上了马车,一上去立马就破功了。 哎哟喂太疼了。 站在马车不远处的秦淮,将她的吸气声听得一清二楚,他几乎能想象她龇牙咧嘴的模样,一时之间,又觉得好笑,又有点淡淡的心疼。 回去的路上,兰清笳发现了放在马车小几上的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她心中不觉生出了一个猜测。 扬声问,“柯旸,小几上的这个小瓷瓶是什么?” 柯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公子命小的提前准备的,公子说您会用得着。” 果然是师父准备的。 师父真好,真贴心! 兰清笳的唇角不觉扬了起来。 但是,想到自己伤到的地方,霎时,兰清笳那扬起的唇角又僵住了。 一股莫名的羞窘爬上心头,让她的脸上不禁染上一抹可疑的绯红。 兰清笳想,要是师父是个女师父就好了…… 那头,男师父秦淮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第74章:又要开始演戏 兰清笳接连在马背上颠了几天,从一开始的见到马儿就开始腿软,到后面慢慢习惯,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血泪代价。苏丹小说网 不过有付出终归是有收获,她现在,已经是会骑马的人了。 她发现,自己明明比之前骑得快了很多很多,但是每次都只能保持与师父两个马身的距离。 好像无论自己多快,师父都能比她更快。 不愧是师父,真是让她望尘莫及。 不过这几天在马场,兰清笳发现马场的生意一直都很惨淡。 她不禁道:“马场的生意这么难做吗?” 秦淮面不改色,“这个马场前段时间闭业扩张过,现在重新开张没几天,没什么人知道。” 兰清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正这时,那头突然有两匹马朝这边奔来,离得远,他们看不清马上之人的长相,但是却能辨认出是一男一女。 兰清笳见此笑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不,这便有新生意了。” 秦淮的眉头却不禁微微蹙了起来。 他已经包场,为何还会有其他人进来? 随着那一男一女越来越近,他们的容貌也越来越清晰,瞬间,兰清笳和秦淮都呆了呆。 马背上的男人,穿着一袭玄色骑装,五官俊逸非凡,整个人周身还带着一股子极其强大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场。 只这么一眼,就能看出他定然出身不凡。 兰清笳不认识这个男人,但是,她却认识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穿着一袭明艳火红的衣裳,她的骑术极佳,马背上的身姿飘逸潇洒。 她的面容本就艳丽无双,此时脸上绽着一抹灿烂无比的笑,瞬间便令周遭景色为之逊色。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霍云姝。 兰清笳见到她,眼中瞬间迸射出一抹惊喜的笑,当即扬声喊,“姝姐姐!” 霍云姝挥着马鞭向她打招呼,“清笳!” 而旁边的秦淮:…… 霍云姝来也就算了,为什么她旁边那个人也来了? 作为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了? 不用说,一定都是因为霍云姝。 这人正是秦淮的皇兄,当今圣上熹元帝秦书墨。 秦书墨是由摄政王抚养教导长大。 因为摄政王妃是皇室血脉,与秦书墨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所以,摄政王既为他的太傅,也是他的姑父。 而实际上,摄政王也是秦淮的姑父,但因为自己父亲与摄政王是好兄弟,就硬是让秦淮认了他当义父,以昭示他们的兄弟感情究竟有多铁。 秦书墨对摄政王称为太傅,秦淮对摄政王称为义父,而他们对摄政王妃,都称为姑母。 秦书墨自小就很老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老成得像五六十岁似的,格外恪守礼节,循规蹈矩,每一步都是按照众人所设想和希望的皇帝该有的样子在成长,绝对不会有半点违逆规矩之处。 但是,自从表妹霍云姝进宫与他作伴,他那坚不可摧的原则和信念就一点点动摇,崩塌。 他每一次犯错,每一次“大逆不道”,每一次出格举动,都是被霍云姝怂恿。 这一次,想来也并不例外。 两人很快到了近前,勒停了马,翻身而下。 两人的动作都很利落,显然身手不错,兰清笳看着两人,只觉得十分养眼,那动作更是飒气满满。 她什么时候才能练就这么能耍帅的身手? 两人都默契地朝秦淮投去一记眼神,眼神中都带着一抹如出一辙的似笑非笑和心照不宣。 秦淮:……又要开始演戏,真的好累。 霍云姝笑盈盈的,直接了当地开口,“清笳,这位就是你师父玄机公子吧?” 兰清笳这时候才想起,师父行事低调,只怕是不愿意跟旁人接触认识,一时之间,兰清笳望向秦淮的眼神有些踟蹰。 幸而秦淮主动开了口,“正是。” 虽然他开了口,但他只说了两个字,兰清笳越发觉得师父是不喜与他人结交的。 兰清笳忙压低了声音对秦淮道:“师父,如果您不喜欢与人交集的话,我……” 秦淮淡声,“既是你的朋友,无妨。” 更何况,这两人他比她熟多了。 兰清笳观他面色……好吧,他戴着面具,观不到。 他的语气也听不出个情绪来,兰清笳就只能姑且把这话当真了,心道,他师父可真给他面子。 霍云姝看他们两人的互动看得津津有味,她又笑眯眯地道:“久仰玄机公子大名,却缘悭一面,今日得见,当真幸会!” 秦淮依旧那副平淡的声调,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幸会。” 兰清笳听到师父这调调,心中暗自擦汗,他这副语调,可半点都不像是愿意结交的“无妨”样子啊! 好在霍云姝半点不介意,她又笑道:“方才我们进来时,那马场的管事告诉我们有人在这里学骑马,所以马场被包了,原来是你在学骑马呀。你师父还特意为你包了场,做你师父的徒弟可真好。” 兰清笳:??? 兰清笳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地看向秦淮,师父不是说是因为马场扩建,刚刚重新开业所以没什么人知道才生意惨淡的吗?怎么就变成包场的了? 秦淮:…… 当场被揭穿打脸的感觉,委实不大美妙。 他不动声色剜了霍云姝一眼,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霍云姝不过是想趁机调侃一下他们,但看兰清笳的神色,像是不知道这件事? 霍云姝的神色倒是变得有几分兴致盎然了,一副“我就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眼神望他。 兰清笳在几个瞬间便突然想明白了这件事的关窍所在。 他嘴上说不肯教她骑马,但却把这个马场包下来了。 而且做了这一切,他还什么都没说,甚至一直都不打算说。 兰清笳心中霎时涌起一股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感觉,就好像是,整个心都被填得满满的,还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暖意。 一时之间,兰清笳望着秦淮的神情变得有些灼热,眼中的感动满得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第75章:我吃肉,你喝汤 秦淮被她那灼灼的目光盯着,那股子不自在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这就是他不告诉她的原因,这丫头,感情太泛滥了,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而实际上,兰清笳也只有对他时,才会这般罢了。 秦书墨轻咳了一声,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霍云姝这才收起了疯狂看戏的神色,装模作样地向两人介绍秦书墨。 “他是我表兄,姓墨,单名一个书字。” 秦淮:…… 这名字可以再取得随心所欲一些吗? 秦书墨微笑着看向二人,抱他们抱拳一礼,“幸会。” 兰清笳赶忙还礼。 兰清笳两世为人,看人的眼力还是有一些,看得出秦书墨必然出身尊贵。 再说了,霍云姝本身的出身就不低的样子,她表兄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这燕京城似乎没有哪户比较有名的姓墨的人家,莫非他并非在燕京城长居? 兰清笳心中猜测,但也未多想,反正霍云姝的表兄,必然也是人品端正,值得深交之人。 秦淮自然也只能客客气气地对他行礼,还暗暗与他打了个机锋。 秦淮:你来这儿干什么? 秦书墨:玩儿。 秦淮还顺便把内心中类似于“你国事繁忙日理万机竟然还有时间来玩快滚回去吧你别来这里凑热闹了”之类的腹诽从眼神中传达了出去,只是不知道秦书墨是否与他心灵相犀,能读懂这般复杂的内心戏。 霍云姝本就是知道秦淮在这里教兰清笳骑马才特意跑来凑热闹的。 至于会把秦书墨拐来,那是个意外。 准确来说,她并不想拐他出宫,因为跟他出宫太麻烦了,身边总要跟上一堆的人,被发现了的话,自己还得被爹爹臭骂,说不定还得上升到被御史台的那些老头子们批判,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这一次,是他听说了这事非要跟来的。 他的皇帝,他要跟,霍云姝还能拦着不成? 霍云姝也不是会瞻前顾后的性子,既然都来了,当然得抓住机会好好地玩上一场。 既然是马场,当然是要骑马的。 霍云姝当即邀请兰清笳一起骑马,虽然兰清笳觉得自己的骑术有些拿不出手,但是骑术本就是一点点练出来的。 她看向秦淮,见他微微颔首之后,便与霍云姝一道奔了出去。 两道身影,一快一慢,一前一后,在空旷的马场上增添了两道明快的身影,也留下了一串串愉悦的笑声。 而这头,便只剩下了秦淮和秦书墨二人。 秦淮向秦书墨行礼,被他拦下来了。 秦书墨不以为意,“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多礼,莫要过于迂腐了。” 秦淮:…… 现在他不是很想听到有人说他迂腐。 “皇兄怎么出来了?义父知道吗?” “额……”秦书墨滞了滞,旋即挺直了腰杆,摆出一副身为帝王的威严来。 “朕是皇上,难道连出入宫门的权利都没有吗?太傅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秦书墨自小就是霍临尘教养,于秦书墨而言,霍临尘扮演的角色,亦师亦友,亦臣亦父。 霍临尘不会忘记两人的君臣之别,但也总忍不住对年幼的他表露过于泛滥的父爱,毕竟他当时也才刚刚升任为父亲。 多年的教导,让秦书墨对他敬重又依恋,同时,还有些敬畏。 即便他已长大,已经慢慢成为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好皇帝,但是偶尔出格之事,被霍临尘抓包,他都会不自觉想到幼时挨的戒尺。 秦淮在这时提起霍临尘,显然是故意的。 秦书墨这般硬气,显然也是因为现在霍临尘不在这儿。 他是皇帝,总是要面子的嘛。 秦淮看了他一眼,没有拆穿他。 两人话都不多,齐齐把目光投向了那边骑马狂奔的两个少女,唇角都不自觉带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只不过,两人看的人不同罢了。 秦淮想到什么,又开口,“听说不久之后皇兄就要选秀了,恭喜啊。” 秦书墨这个年纪,后宫还是空的,现在民间都在传他要么不行,要么有龙阳之好。 就像大家都在传淮南王是个病秧子,活不过二十五岁一样,传得有鼻子有眼,真真儿的。 因为此事,秦书墨每天收到的言官的谏言简直就跟雪片似的,每一个家里都有适龄女孩儿,想塞进宫笼络帝心。 秦书墨脸上的笑意一下僵住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迟迟不广纳后宫,一直都以国事为重为理由推脱,一年推一年,他已经能独当一面,再已经不用事事依赖摄政王,但选秀之事也一直没有落实。 他会这般,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抹鲜红的身影,看着她那明媚耀眼的笑,一时觉得心头发暖,一时又觉得有点惆怅。 太傅不肯让表妹进宫,怎么办呢? 秦书墨不知道秦淮是无意提起,还是故意扎心,但他都将此理解成了故意的。 他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来,“雪臣,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不妨趁着这次选秀,一起替你把正妃侧妃侍妾全都选齐了吧。” 秦淮:…… “多谢皇兄美意,不过不用了。” 秦书墨真心实意,“这怎么能不用?总不能皇兄吃肉,你连口汤都喝不上吧,到时候别人要说皇兄亏待了你。” 秦淮:…… 正这时,霍云姝已经像一阵风似的飞奔了回来,她的马速极快,但却不慌不忙,轻轻一勒缰绳,马儿便停了下来,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自如,别有一番飒爽英气。 他们的话被一阵风吹到了她的耳里,她不禁问,“什么吃肉,什么喝汤?你们在说什么?” 秦书墨当即露出一抹笑脸,语气温柔,“我们说待会儿去吃什么好吃的。” 霍云姝眼睛霎时亮了,“那我们待会儿去吃什么?” 秦书墨:“还没定,你想去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霍云姝瞬间更开心了,当即就报出了自己想吃的东西。 秦书墨看着她明媚的笑脸,脸上的神色愈发温柔。 兰清笳慢腾腾地从后面追了上来,她努力地保持自己优雅美丽的姿势,虽然速度比不上了,但至少不要被衬托得太难看。 她凹足了潇洒的姿势勒停马儿,却发现师父没在看她,而是在看霍云姝。 一瞬间,兰清笳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淡淡的失落。 也是,姝姐姐长得这么美,师父多看她两眼也是情理之中的。苏丹小说网 可是,心底还是有点酸酸涨涨的。 第76章:我只是说了实话 兰清笳强自压下了心头异样。 商量好待会儿要去吃什么,但现在时间尚早,霍云姝更觉得还没有玩够,自是不肯走的。 她又提议到林子里去骑射。 那林子里有马场主专门定期放进去的猎物,没有攻击性,专为来此狩猎的公子小姐们提供乐子。 霍云姝跃跃欲试,但兰清笳却神色迟疑,她才刚刚学会骑马,却还没学会骑射。 她的这双手还没拉过弓呢。 她学骑马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射箭她倒是没想过要学。 因为她知道,那需要很强大的臂力,还要长年累月的练习,自己学了剑术,学了轻功,还在慢慢学习内功心法,这些已经够她自保了。 再学箭术,她怕自己贪多嚼不烂。 是以霍云姝提出这个提议,她只能略带黯然地道:“我不会骑射,你们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们便是了。” 霍云姝却满不在乎,格外豪爽,“我们哪儿能抛下你?一起去,姐带你!” 兰清笳又下意识看向秦淮,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她那副唯师父之命是从的样子,可半点都不像是那天在茶楼肆意吐槽他的样子。 霍云姝朝秦淮递了个眼神,秦淮本就无意阻拦,便微微点了点头。 兰清笳唇角不觉露出了笑意。 虽然她方才说自己不参与,在外面等他们,但其实,心里还是对此隐隐有着期待,只是怕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拖了后腿罢了。 现在霍云姝半点都不嫌弃自己,兰清笳自然开心,对她不觉更加亲近了几分。 霍云姝十分好为人师,命人拿来了弓箭之后,就抢过了秦淮的教学任务,开始兴致勃勃地教兰清笳如何拉弓,如何瞄准,如何射箭。 兰清笳的力道不足,每次射出去的箭,射程都很一言难尽。 到后来,兰清笳自己都脸红了,小声说,“我不学了吧。” 霍云姝不忍打击她,只能昧着良心夸她,“你现在已经射得又远又准了,再多练练,很快就能赶上我的水平了。” 兰清笳一脸欣喜,“真的?” 霍云姝认真点头,“真的!” 秦淮在身侧,淡淡地泼冷水,“的确很快,也就是练个三五十年罢了。” 兰清笳:…… 霍云姝:…… 两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他,霍云姝满是谴责,兰清笳则满是幽怨。 秦淮一脸“我只是说了实话”的坦然倔强,秦书墨在一旁低低轻笑。 兰清笳的满脸都红透了,一股羞窘到无地自容的感觉劈头盖脸地罩来,她真是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 同时,心底还有一股淡淡的怅然与失落,感觉自己真没用,又被师父嫌弃了。 她低声道:“我还是不学了吧。” 霍云姝又瞪了秦淮一眼,他这到底会不会说话啊,瞧瞧把小徒儿打击得。 霍云姝连连安慰她,但是兰清笳听到她的这些话,却已经不信了,无论她怎么劝,都不肯再学。 正这时,秦淮淡淡道:“我来教。” 兰清笳愣了一下,似有些不敢置信。 她还有些扭捏,“徒儿没这天赋,还是算了,师父你们且去狩猎吧,不用管我。” 秦淮语气依旧淡淡,“这是任务,必须学。” 兰清笳:“是……” 好吧,现在已经不是她想不想学的问题了。 秦书墨开口,“姝儿,既然玄机公子要授艺,我们便到那边去吧,莫要扰了他们。” 霍云姝看了看他们,便点头应了。 两人骑马离去,远远还听到霍云姝兴致勃勃地要跟秦书墨定赌约,比一比谁最后猎的猎物多。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只余兰清笳和秦淮二人。 秦淮让她下了马,先在平地上练习,稍微上手了,再上马骑射。 “左手持弓,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落在双脚上,并且身体微向前倾。 左臂下沉,将弓拉开,瞄准,射出。” 他的身姿挺拔,手中持弓,随着他的讲解,一步步动作。 整个射箭过程被刻意放慢,但是整套动作依旧带着一股行云流水的流畅。 “噌”一声,那弓箭迅疾而出,生生将前面小臂粗的枝干射穿,可见其力道之大。 兰清笳跟着他一步步动作,倒也模仿得似模似样。 “噌”一声,她也射出了一箭,那一箭力道和准头自然都远不及他,但射程却终于有了飞跃。 兰清笳当即一喜,眼神微含期盼地望向他,似是在求表扬。 秦淮看她神色,大发慈悲,缓声开口,“不错。” 兰清笳的脸上霎时绽出开心的笑。 她又继续反复拉弓练习,却发现,方才的那一箭好像只是昙花一现,机缘巧合才射出的,之后她射出的每一箭就又回到了原始状态。 兰清笳面上神色顿时一片丧气,同时还隐隐有尴尬和羞愧之色。 她尤不甘心,再次拉开了弓。 正准备射出,一双手却是轻轻握住了她,兰清笳顿时浑身一僵。 他两手握着她的手,包裹着她稍一用力,兰清笳手中的弓便被拉得更满。 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拉弓时,以左肩推右肩拉的力拉开,然后继续拉至右手虎口靠位下颌处,这样弓能拉至最满,射出的弓箭便不会后劲不足,明白了吗?” 兰清笳只觉他的气息就在耳边萦绕,一股子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回荡。 她略有紧张,“明,明白了。” 秦淮的声音继续,“然后,瞄准,放!” 兰清笳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箭即射出。 “噌!” 这一箭,狠狠地扎进了树干中,箭尾轻颤,可见其余力之威。 这一箭的力道、准头,和射程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兰清笳眨了眨眼,似有些不敢置信这一箭是自己射出来的。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秦淮,脸上挂着一抹难掩的欣喜。 然而她却忘了此刻秦淮还握着她的手,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转头的瞬间,他那银质的面具骤然便近在眼前,两人的眸光便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兰清笳看不到他的神情,他却是把兰清笳那眉眼弯弯的笑颜尽收眼底。 少女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未褪的稚气,却也鲜活明艳,乍然闯入眸中,虽没有掀起惊涛骇浪,却也掀起了阵阵涟漪。 那股感觉在心尖飘飘荡荡,起起伏伏,经久不去。 第77章:师父小心! 秦淮松开了她的手,眼睫飞快垂了垂,片刻,语气淡淡,“你便如我方才所说那般,继续练。只要方法对了,箭术不过熟能生巧罢了。” 兰清笳从片刻的愣怔中回过神来,心底泛起的那股子异样的感觉在心头缠绕,她强自压下,认真应下,开始专心练习,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秦淮负手背身而立,目光落在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清笳心无旁骛地练习,现在,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娇滴滴的闺中小姐了,因为习武练剑,她的手心长了一层薄薄的茧。 现在拉弓射箭,手心虽微疼,却也不会像一开始那般娇气。 只是,她身体的力量终归是弱了些,练到后面,她便渐渐感到了手臂的酸软疼痛。 弓箭射完了,她便放下了弓,上前把射出去的弓箭捡回来,也趁机歇一歇。 她的余光微微瞥向秦淮,见他依旧背身而立,那背影傲岸挺拔,兰清笳心里不禁想,师父究竟长什么样呢?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像师父这样的人,好像就应该是完美的。 正这时,那头传来了马蹄声,是霍云姝和秦书墨回来了。 霍云姝清脆悦耳的声音伴着笑声远远传来,“你们猜猜我们谁赢了?” 听她那笑声,似乎已经不需要猜了。 秦淮看向他们,兰清笳瞥见他的唇角似乎扬起了一抹淡淡的浅笑。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愣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师父很少笑,每次都是自己百般讨巧卖乖,才能博师父一笑。 可是现在,师父却笑了,还是对着霍云姝笑。 兰清笳觉得自己很不应该嫉妒她,但是,却仍然压不住心头泛起的那股子莫名酸涩的感觉。 正欲收回目光,却瞥见了什么,突然定住。 一条翠绿欲滴的蛇在草丛中缓缓游蹿,眼看蹿到了师父的脚边,虎视眈眈地要朝师父咬去。 兰清笳心头一凛,疾呼出声,“师父小心!” 喊出的同时,她几乎没有片刻多想便飞扑了过去,挡在了秦淮的面前。 那条碧蛇原本就蓄势待发,现在受了惊吓,更是蹿了起来发起攻击。 因为兰清笳的横空阻挡,它的袭击一下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唔……” 她下意识伸手阻挡,手臂被咬中了。 一股痛麻的感觉袭来,从那伤口传开,飞快朝身体四周扩散,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秦淮方才被霍云姝和秦书墨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注意到这条暗中伺机偷袭的毒蛇。 而这一切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待他反应过来,兰清笳已经被咬了。 他面色陡然大变,飞快出手,一把抓住那条毒蛇,掐住它的七寸。 那毒蛇痛苦地卷住了秦淮的手臂,但不过瞬息,便软了身子,死了。 霍云姝和秦书墨也被这变故惊了一下,两人慌忙上前,秦淮扔掉了死蛇,扶住兰清笳,声音都有些变了。 “笳儿!你怎么样?” 兰清笳只是有些眩晕,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太过明显的症状。 方才的应激反应之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药人,自己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这条纵然是毒蛇,但是自己却不会中毒。 兰清笳方才光顾着救人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她却不禁愣怔,自己现在根本没中毒,该怎么向师父解释这件事? 她的这个秘密要是被识破了怎么办? 兰清笳的面色一时青白交加,心思也一阵烦乱。 “师父,我没事……” 然而,她的这番反应,落在秦淮的眼中无异于是中毒后的迟钝和苍白。 他心头蓦地一紧,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慌乱。 他把人抱上了马,自己也飞速翻身而上。 兰清笳再次试图出声阻拦,“师父,我真的没事……” “别逞强。” 兰清笳:……我真的没有在逞强。 秦淮根本顾不上跟霍云姝和秦书墨打招呼,打马扬鞭飞奔而出。 他的唇瓣紧抿,背脊也绷得格外笔直,一手揽着她,一手紧紧握着缰绳,那手背上,有青筋阵阵暴起,可见他究竟有多用力。 兰清笳只感觉自己被他紧紧揽着,因为马儿的疾驰,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处,肌肤间微微滚烫的热意传了过来,那热意一点点蔓延,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一时之间,她心口砰砰跳得飞快,整个人有种被人紧张,被人关切着的隐秘欣喜,又夹杂着不知该如何解释的苦恼纠结。 秦淮勒停了马,将她抱下,低头看到她面颊上的红意,一颗心更是狠狠地往下沉。 那毒性只怕不浅,现下竟蔓延得这般快! 百香和红衣原在歇息等待,见到这般情形,两人一下都站了起来,目露担忧与疑惑。 秦淮脱口就要喊红衣过来看诊,但想到什么,又及时咽了回去。 幸而红衣机灵,自己主动上前询问情况。 秦淮沉声道:“被毒蛇咬了。” 百香一听,脸都白了,一时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淮当即命管事去寻大夫,而红衣已经径直从怀中掏出一瓷瓶,“石嬷嬷吩咐奴婢备了一些备用的解毒药丸,不想竟真用上了,小姐您快服一粒。” 不容兰清笳说出半个拒绝的话,红衣已经麻利地给她喂下了一粒,然后撸起了她的衣袖,开始查看伤处。 然而,衣袖掀开,众人以为的中毒发黑的伤口并不存在,那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甚至已经差不多完全止血了的伤口,伤处冒出的血也是鲜红的。 那伤口小的,连小指大小都没有。 即便是百香这样完全不通医术的人看了也在心里犯嘀咕,这不像是被毒蛇咬了的样子呀。 兰清笳看到自己这比蚊子叮大不小多少的伤处,一时有些尴尬。 秦淮也怔住了。 红衣抓住兰清笳的手,趁机不动声色地号了号脉,果然,脉象稳健,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这时,秦书墨随行的一位精通医术的侍卫赶来,那侍卫本是如临大敌的态度,但是看到兰清笳的伤口,沉默了一瞬。 那侍卫也不敢贸然下定论,他上前诊脉,一诊之下,确定了,兰清笳身体康健,好着呢。 唯一的问题就是,心跳有点快。 那侍卫恭敬地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这位小姐未中毒,并无甚大碍。” 一直紧绷着心弦的众人:…… 当事人兰清笳:…… 第78章:老鼠见了猫(0304微调) 因为她的伤实在是小得不值一提,所以也越发衬得这一番如临大敌的火急火燎过于兴师动众。 尴尬,就是很尴尬。 兰清笳红着脸低下头,几乎没脸见人。 她一脸羞窘地开口,“原来那条蛇是无毒的,方才都怪我一惊一乍的,这才闹了这么一出乌龙……” 霍云姝率先回过神来,她抚了抚胸口,开口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如果你出事了,你师父非得急坏了不可。” 兰清笳想到方才秦淮焦急紧张的模样,面上更热了。 秦淮却并无尴尬之色,他的眉头微微锁着,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疑虑。 兰清笳能无事自然是好事,只是,方才那条蛇明明有剧毒,为何她却没中毒? 秦淮并不放心,他当即对手下吩咐,去把那条死蛇拿来。 兰清笳闻言,心头顿时微微一紧。 她忙道:“那条蛇既是无毒的,就没必要把它找来了吧……” 秦淮依旧眉头紧锁,“我还有些疑虑。” 那手下急忙去了,兰清笳的心也高高地悬着,脑中飞快措辞,待会儿究竟该怎样解释。 秦淮的手下动作很快,那条碧色的小蛇很快便被找了来。 红衣一见那条蛇便脱口,“碧麟蛇!” 她话一出便意识到不妥,她顿了顿,开口解释,“奴婢幼时在山野中长大,曾见过这种蛇。” 秦淮沉声,“这种蛇是否有毒性?” 红衣如实答,“不仅有毒性,而且毒性极烈。被咬之人,不出一个时辰毒性便会蔓延,口吐白沫,心口绞痛而死。” 秦淮当然知道红衣不可能说谎,她既然这么说,便说明,这碧麟蛇的确就有这样的毒性。 他看向兰清笳,眼中带上了一丝难掩的困惑。 其余人也都疑惑地望着她。 兰清笳心头一凛,她忙道:“红衣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可能是认错了呢?说不定这条蛇恰好就跟那个碧麟蛇长得像罢了。” 她这话刚落,那侍卫便开口打了她的脸。 “这位姑娘并未认错,这条蛇的确就是碧麟蛇。碧麟蛇的毒性也的确十分迅猛,且它的蛇毒十分难解,凡是中毒者,十有八九会有生命危险。 像姑娘这般,被碧麟蛇咬了还能像没事人一般的,在下此前从未见过。” 兰清笳:…… 她感觉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尤其是秦淮,望着她的目光一片幽沉,那里面像是藏着什么深不可测的诸多情绪,那灼灼的目光,让兰清笳仿佛有种被看穿了的心虚。 她硬着头皮道:“我幼时曾被毒蛇咬过,后来侥幸治好了。大概因为这个缘故,我的身体里才有了抗药性,所以才没事,一定是这样的!” 那侍卫百思不得其解,“以前倒是从未听过还有此等奇事,那想来是姑娘的体质特殊之缘故。” 红衣的神色间却隐隐带着一丝怀疑,但她却很快把那抹怀疑压了下去,并未多言。 百香听到兰清笳的话,却只觉心疼,小姐定然是被掳走之后才被蛇咬的。 秦淮一直没说话,他深深地望着兰清笳,那眼神如深潭古井,叫人无法窥视那眼底深处藏着的深邃心思。 红衣和那侍卫的话落在他的耳里,也落进了他的心里。 若她以前没有被毒蛇咬过,若她的体质与常人无异,并没有产生不同的抗药性,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毒入心肺,再无生还可能? 她看到了这条蛇,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毒蛇,在那等紧要关头,却还是推开了他。 心口有点酸酸涨涨的感觉,还有一抹淡淡的心疼。 他伸手,轻轻在她的发顶抚了抚,“无事便好。” 那动作十分亲近,却分外自然,就好像是再正常不过,却让在场不少人都愣了愣。 秦书墨微微扬了扬眉,神色间带上了几许意味深长。 兰清笳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了几分不自在,耳根也微微发起了红。 那马场的管事大大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兰清笳无事,若是真出了事,那他们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管事少不得一番赔礼谢罪,又作出了诸番补偿承诺,这才勉强将此事处理妥当。 兰清笳虽没事,但林中出现了剧毒的碧麟蛇,现在自然是去不得了。 霍云姝正欲再叫上兰清笳一道再在马场上跑几圈,忽见那头又有两人策马而来。 大家下意识便把目光投向了管事,那问责之意再明显不过。 马场是被秦淮包下了的,秦书墨身份非同一般能进来也便罢了,为何又有其他人进来了? 管事也不知这是何故,赶忙又是一阵赔礼道歉,急急就要去查看是何缘故。 不待管事上前,那两道疾驰而来的人影已经越来越近。 原本还面带不虞的霍云姝盯着那两人看了半晌,突然“呀”地叫了一声,像是活见了鬼似的。 众人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兰清笳不知何故,但秦书墨和秦淮的眼神却陡然变了。 秦书墨面容大变,面上浮上了一层难掩的紧张。 秦淮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眼中便蒙上一丝淡淡笑意,细看的话,还能从中看出点点幸灾乐祸。 霍云姝一把抓住秦书墨的手,急匆匆道:“表兄,我们快走。” 秦书墨似有迟疑,但被霍云姝不由分说地拽着,便只能顺从。 秦淮不冷不热地道:“不再多玩一会儿?” 霍云姝和秦书墨齐齐朝秦淮甩眼刀子。 “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家里有点急事,今天就就此别过,清笳,咱们下次再约哈!” 说完,不等兰清笳有回应,一扬马鞭,朝着那两人的相反方向疾奔而去,那架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秦书墨紧随其后,他的一众侍卫也呼啦啦地全都跟上,瞬间,人便去了大半。 秦淮唇角一扯,暗暗失笑。 兰清笳虽一头雾水,但是也并不笨,霍云姝和秦书墨是看到那两个人之后才突然面色大变,飞快离开的。 那两个人是谁?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好奇看去,随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兰清笳也把两人的面容看了个一清二楚,一时愣住。 为何今日遇见的人,容貌都如此出众? 第79章:他们是好人吗? 男人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本是俊逸脱俗,眉目郎秀,容貌极佳的长相,但下颌却蓄着一簇美须,弱化了他的文弱之气,平添老成持重,周身更添一派威仪之感。 而那女子亦是容颜俏丽,面上笑靥如花,叫她周身更添几分耀眼明媚。 这二人衣着打扮,周身气度,都不像是寻常人家,他们必然出身不低。 两人时不时互相对望一眼,那眼中的情谊,满得几乎都要直接溢了出来。 这两人,俨然是一对夫妻无疑了,而且还是一对极其恩爱的夫妻。 看着他们,兰清笳不禁生出了几分艳羡。 隐隐的,还觉得他们的容貌似有几分眼熟,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兰清笳苦思冥想,一时看得呆愣,没有注意到,秦淮的姿态与神色已变得十分恭敬。 这两人,赫然就是当朝摄政王霍临尘和摄政王妃云洛伊,也正是霍云姝的爹娘。 霍云姝今日是偷偷来马场,秦书墨自然也是撇下了待处理的朝政偷溜出宫,不想竟在此地与他们遇上了,一时心虚,自然是赶紧开溜了。 不过,就凭义父那手眼通天的本事,能不知道他们偷溜来马场? 姑母心性跳脱好玩,专爱凑热闹,如果他所料不错,她定是知道了姝表姐和皇兄要来马场,而他和笳儿也在这里,这才拉着义父一道来了。 姝表姐以为自己逃走了就安枕无忧了,她大概是要失望了。 霍临尘和云洛伊方才已经被管事拦下询问了一番,眼下到了近前,翻身下马,云洛伊笑看着秦淮,“这位公子,我夫妻二人不知这马场被你包下,一时骑兴大起便闯了进来,多有叨扰,还请行个方便。” 秦淮看她脸上那副真诚模样,不觉感叹姑姑演技就是好,难怪姝表姐每每瞎话张口就来,原都是血缘遗传之故。 只是,为何她却未遗传到义父这般正经威严的秉性? 心内腹诽,秦淮面上也只得拿出十二分的演技,语气如常地开口,“无妨,二位请自便。” 他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是戴了面具的,不然他不知道自己的面部表情是否能做得足够到位。 云洛伊十分欣喜地出声道谢。 目光一转,便落在了兰清笳的身上,目光温和含笑,虽带着打量,却并不叫人觉得冒犯。 相反,那样的目光,只叫兰清笳觉得有股来自长辈的慈爱之感,兰清笳便也朝她回以微笑。 云洛伊很自然地与她攀话,“小姑娘多大了?” 兰清笳似是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夫人,微微愣住。 云洛伊笑,“你别见外,我家也有个小姑娘,所以见了别人家的姑娘家就总是平添亲近,想要多嘴问上几句。” 兰清笳闻言,那股子违和感便消失了。 她老实回答,“我十四岁了。” 明年就及笄了。 “才十四岁啊,那还真是个小姑娘,我家那个都要成老姑娘了。” 霍临尘轻咳了一声,没有什么威慑地斥了一句,“莫胡说。” 姝儿才多大,怎么就成老姑娘了? 云洛伊没与他争辩,又继续与兰清笳聊了起来,她东拉西扯的抛话题,兰清笳不自觉被她带着走,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却聊出了热闹无比,相熟非常的效果。 兰清笳觉得,这位夫人这娴熟的拉家常,让气氛不冷场的本事,似乎隐隐有点似曾相识的熟悉…… 不知不觉间,她就把兰清笳的家世背景,日常喜好,全都给打探出来了。 兰清笳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说得有点太多了。 约莫是这位夫人太过随和,聊的也都是家长里短的琐事,慢慢的竟叫她全无半分警觉性。 虽然自己说的那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寻常小事,但若她是有心之人呢? 而且,兰清笳发现自己已经主动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了,可是眼前这位夫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自己却半分没问出来。 一时之间,她不觉感到一阵懊恼。 云洛伊又状似无意地问,“方才我们过来时,好像看到有一群人离开了,那是你朋友吗?” 言多必失。 而且方才霍云姝好像就是见了他们来了才落荒而逃的,兰清笳暗道,自己可不能傻乎乎的什么都被套出去看。 兰清笳提起警惕了,含糊道:“不算是朋友吧,也并不是十分相熟。” 云洛伊笑看了她一眼,“原来如此。” 兰清笳转头去寻师父,这才发现,师父与那个男子在那一头,两人并肩而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师父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师父的眼神如何,但那个男子面上却是温和的,似在笑。 兰清笳心道,师父该不会也被套话了吧。 兰清笳心头一急,直接呼喊出声,“师父!” 秦淮转头看来,目中含着一丝淡淡的询问。 兰清笳开口时,语气中含着一丝急切,还带着一抹生怕他不答应的撒娇,“我有些累,想回去了。” 秦淮神情顿了顿,朝她颔首,“好。” 他转头对那男子说了句什么,转身朝她行来。 “走吧。” 待走远了,兰清笳忙问,“师父,方才那两人是谁啊?” 秦淮含糊道:“不知。” “姝姐姐好像是见了他们才跑的,他们该不会是姝姐姐的仇人吧?”兰清笳大胆地提出自己的猜测。 “方才那位夫人也一直在套我的话,我见她长得美,又随和可亲,就跟她说了好些话,我会不会是上当了?” 她说着,语气间满是懊恼之意。 秦淮嘴角微抽,“你想多了,你没什么值得她骗的。” 姑姑会跟她闲话,大概也是想探一探她的底,摸一摸她的秉性。 毕竟,兰清笳是自己收下的唯一弟子,若她品性不佳,对自己的名声也是一种拖累。 经此一试,他们大概会放心了吧。 兰清笳听了秦淮的话,一时语塞,好像有点道理。 沉默片刻,兰清笳又忍不住问,“师父,你说他们是好人吗?” “你觉得呢?”秦淮反问。 兰清笳有些苦恼,“坏人好像不长他们这样,可是那位夫人为什么对我无事献殷勤呀?” 秦淮淡声,“那等你下次见到她,再问问她好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会的。秦淮心道,只是这话他并未说出口。 兰清笳转头也把在马场偶遇的这一对夫妻抛诸脑后,并未再放在心上。 师父说得对,自己没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 很久以后,兰清笳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她不禁疯狂回忆,自己当初怀疑被她套话,怀疑她是坏人时的表现,应该没有那么明显吧? 第80章:这不是白送钱吗? 转眼便过了一月。 某茶楼包厢中,兰清笳与云子鹤相对而坐,两舅甥一边品茗,一边慢悠悠地闲聊。 “这段时间多亏了小舅舅帮忙,不然我的那些铺子肯定不会这么快重新开业。” 兰清笳拿回了云氏留给她的铺子,自然要开始自己经营。 经过一番筛选,那些品性和能力均可的跑堂被留了下来,但是柳氏的心腹自然不可能再继续用。 每个铺子都需要重新选掌柜,既要能力出众,还必须得信得过,兰清笳手上闲钱颇多,但是手边却没来得及培养这样的人。 她顺藤摸瓜,倒是找到了几个前世用得顺手的老掌柜,重金聘了回来。 但也只聘来了几个,其余人不愿离开现在的主家便婉拒了她的邀请。 兰清笳急缺人手,这时候,便是云子鹤给她提供了人手,解了兰清笳的燃眉之急。 在店铺装修,经营管理方面,云子鹤也给兰清笳提供了不少意见。 兰清笳前世固然有打理商铺的经验,但是在云子鹤面前自然是远远不够看,经过云子鹤的一番指点,兰清笳也获益匪浅。 云子鹤也对兰清笳在经商上的天赋颇为满意。 而且兰清笳行事雷厉风行,果决利落,行事风格也颇为合云子鹤的胃口,他对这个外甥女也越看越合眼缘。 云子鹤满不在乎,“跟小舅舅客气什么?说吧,今天特意请小舅舅出来有什么事?” 兰清笳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小舅舅。” 兰清笳今天请他出来,自然不是为了说这些客套话,而是对新店有了一点想法,只是那想法在脑中不过初现雏形,此前又全无先例,她心中有些没底罢了。 她开口道:“洒金巷的那间铺子,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生意了。” 云子鹤饶有兴味地问,“做什么?” 兰清笳笑道:“成衣铺子。” 洒金巷已经有了不少成衣铺子,云子鹤却并没有马上否认兰清笳的提议。 “愿闻其详。” “寻常闺阁小姐,喜欢的无非是穿不完的新衣裳,戴不完的新首饰,所以,这两样生意从来不愁没有买家。 衣裳和首饰这两样,我之所以选衣裳而非选首饰,是因为我发现了燕京城的成衣市场上的一大空白——苏绣、蜀绣的成衣供给不足。如果我能有充足的货源,自然能独占这一大空白的市场。” 云子鹤没想到她竟然想到了这一点,这的确是事实,只是,实际操作上却有不可忽视的困难。 他追问,“你打算从江南运货?有小舅舅在,自然是可以帮你在江南找到货源。 只是,如果要大量运货到燕京城,路上的成本必然不小,加上苏绣蜀绣本身工艺繁复,价格比寻常布匹要高,到时候衣裳的价格也不会低。 过于高昂的商品,本身的需求便是有限,若是曲高和寡,无人问津,你打算怎么办?” 面对云子鹤的反问,兰清笳却是神色未变。 她不紧不慢地道:“我的衣裳,必要做得精致华美,物有所值,是以价钱自然不会低。 若是定价太低,反而会失了它本身的价值,让人怀疑是否值得买。 至于小舅舅所担心的曲高和寡,无人问津之事,我也已经想了一个法子。” 她把一张纸在桌面摊开,那上面罗列着一系列数字,云子鹤见了,只觉一头雾水。 兰清笳细细道来,“新店开业,我会搞一个活动,满一百,送一百,再返一百。” 云子鹤蹙眉,“此为何意?” “凡是在我的店内消费满一百两,便送给对方一百两。 只不过那一百两并非直接给对方,而是以记账的形式,在对方名下计入一百两的金额。 以后,客人到店内消费,凡是满五十两便可从其名下的一百两中抵扣10%的金额。 待这一百两抵扣完了,再返还一百两现银给对方。这便是满一百送一百再返一百。” 兰清笳的语速不紧不慢,云子鹤听罢,不觉呆愣。 第一反应是,这不是白送钱吗? 但是云子鹤的脑子飞速一转,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这个法子看起来像是在白送钱,可实际上,客人账下的一百两全部抵扣完毕,就意味着这个客人至少要在店中消费二十次,且每次的消费金额都至少是五十两以上。 所以,为了这一百两的抵扣金额,和最后返还的一百两现金,客人至少已经在店中消费一千两。 就算扣除了返还的一百两和账下的一百两抵扣券,客人的实际消费也至少是八百两。 客人会觉得自己花了八百两的银子,买了一千两的东西,感觉自己捡了大便宜,为了这白捡的便宜,下次还会继续来消费,如此源源不断,何愁没有客人? 而实际上,商铺在让利的前提下,促成了客人的反复消费,商铺能从这反复消费中赚取的利润,已经远高于返还给客人的那一百两现金。 这个法子,利用的便是人想贪便宜的小心理。 即便能花得起五十两一百两的人出身都不会低,但贪便宜是人之本性,谁人都不能免俗。 云子鹤顿时豁然开朗,脸上不禁绽出了一抹难言的惊喜,望着兰清笳的眼神也充满了欣赏和赞誉之色。 “笳儿,你真是让舅舅刮目相看。” 兰清笳观小舅舅的反应,便知自己无须多做解释,他已经全都想通了。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时省力。 这个法子,其实是前世偶然之下在某本古籍上看到。 当时便觉思路清奇,准确抓住了顾客的心理。 前世穆家捉襟见肘,十分困顿,她急于打破僵局,当时便想推行,但最后却打消了念头。 无他,这个法子太易被他人模仿。 她可以做,别的商铺也照样可以做。 一开始她能用这样的手段把客人吸引来,但若她的商铺的商品没有绝对的优势和不可替代性,别人把她的方法照搬了去,那她便是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这个法子她在前世没有试行过。 但是现在,她觉得可以放手一试。 因为她准备开的成衣铺主打苏蜀两绣,她要保证,整个燕京城,除了她家,没人能买到更加漂亮的苏绣、蜀绣的衣服。 如此,就算别的铺子照抄了她“满一百送一百返一百”的模式,也抢不走她的客人,反而会有东施效颦之嫌。 兰清笳含笑望着云子鹤,“小舅舅,此事单靠我一人绝难成事,还请小舅舅鼎力相助。” 两舅甥谈兴颇郁,一直到暮色渐暗,方才各自离去。 离开时,两人皆是笑容满面,显然已经达成了圆满的共识。 第81章:霓裳阁 兰清笳最近越发忙了。 师父布置的文课武课都不能放松,虽然师父待她越发好了,但一到考教功课的时候,师父还是那个师父,自己半点巧都讨不到。 铺子的事虽已敲定了方案,货源之事都由小舅舅一手操办,但铺子的装修设计,以及铺内人手的挑选调教,兰清笳都要亲自去办。 也许是骨子里就流了商贾之血,她对经商做生意之事只觉兴趣盎然。 其余铺子她都交给了其他管事打理,但是这个成衣铺子,她却想自己亲自经营。 前世她经营铺子,是迫于生活压力,是在为别人在做。 今生,她却是为了自己,为了心中的期待。 如果真的能看到自己的铺子一点点地从无到有,从籍籍无名,到家喻户晓,那样的成就感,能给她莫大的满足。 她亲手画出了铺面的装修设计图样,让人照着去修整。 她贴了招聘告示,亲自挑了几名五官端正,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并且识文断字的女子,这些人,便是她铺子里接待女客的侍女。 除此之外还挑了几名小厮,分别对他们按照自己的标准进行调教。 一个好的店铺,不仅要装修舒适,商品合适,还得要气氛安适。 这气氛,靠的便是店中负责引导招待的侍女小厮。 她的目标,是调教出像玲珑阁那般训练有素的一支人手。 除此之外,兰府中还有其他事分了她的神,让她几乎忙成了个陀螺。 二叔的长子,她的堂兄兰怀钰终于定下了亲事。 未来堂嫂出身并不算高,是通政司副使的女儿,莫兰亭。 据说通政司副使与二叔是旧识,这门亲事也是二叔牵的线,婚期定在一月后,七月二十。 之前那位周氏的侄女盈小姐已然被淘汰出局。 周氏本是还有些不甘的,但想到老太君说过的话,若盈儿入了家门,中馈之事就与二房无缘,她只能忍痛放弃,在娘家嫂子那边还落了好一顿埋怨。 现今,虽然婚期尚早,但是整个兰府都忙碌了起来。 老太君给三位小姐布置了任务,让她们协助筹备婚礼宴席,这算是一次最直接的操练。 所以,原本就忙得团团转的兰清笳顿时更忙了,每天都要点灯熬油,熬到深夜方才睡下。 秦淮望着红衣承报来的她每天忙碌的那些事,他的眉头又不觉蹙了起来。 她难道很缺钱?一间小小的衣裳铺子罢了,竟然值得她花费这般多心思? 秦淮手指轻叩桌面,神色间若有所思。 今夜,不知不觉又已到了半夜。 烛光摇曳,将兰清笳伏案的身影投射在墙上,拉得老长。 今夜守夜的百香已经倒在塌上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之声。 雪团亦趴在桌边,呼呼大睡,静谧的夜中,除了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便只余这一人一猫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兰清笳正在修改铺子的装修图,之前的设计总还有些不大满意。 正改得专注,忽觉一道邪风吹来,她本能抬头,低呵出声,“谁?” 随着她的这一声低呵,桌上的雪团也一下抬起了头,朝前方“喵”了一声。 一道颀长的黑影从暗处走了进来,兰清笳看清那人,周身的警惕顿消,脸上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师父,您怎么来了?” 秦淮的目光幽沉,在她的案前扫过,眼中却全无半分笑意,开口的声音也有点冷。 “现在什么时辰了?” 兰清笳愣了一下,她脑子还有些迟钝,尚未反应过来师父为何突然如此严肃。 她看了一眼漏刻,老实回答,“子时。” “现在该干什么?” 兰清笳后知后觉,隐约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发难。 大概是最近练武时她有些精力不济,被他察觉了。 她回答的声音下意识弱了几分,“睡觉。” “那你在做什么?” 兰清笳心虚地搅着手指,求生欲极强地答:“我正准备睡觉!” 说完,她片刻都不敢耽搁,飞快地爬上了床。 秦淮仍站在那里,目光仍然冷冰冰的,让兰清笳觉得一股乌云罩顶的压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压力压垮了智商,兰清笳嘴一瓢,脱口道:“师父要不要一起?” 这话一出,她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整个人都被自己蠢呆了。 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在黑暗中蔓延。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我是说,明晚师父要不要一起熬夜工作,我发现晚上能让人精神特别清醒,效率也特别高!呵,呵呵呵……” 秦淮开口,声音冷冷的,“你嫌你命太长了?” 兰清笳:这倒也不是,这不是为了救场嘛…… 她应该是把场子救回来了,吧? 兰清笳尴尬得想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但是师父却杵在那里,似乎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她大惑不解,便见师父走到了她的案前,随手翻看着她放在桌上的图纸。 不知为何,兰清笳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她总感觉自己的那些想法在师父面前会显得过于粗陋,上不得台面。 秦淮一页页翻着,“这些都是你想的?” 兰清笳小小幅度地点头。 隐隐的,她心底生出几分期待,然而师父却并没有夸她,而是转而问,“店铺名字取了吗?” 兰清笳摇头,“没有。” 因为太过重视,所以迟迟未定,总觉得好像自己取的那些都差了点什么。 秦淮淡声开口,“叫霓裳阁吧。” 兰清笳愣了一下,“霓裳阁”三个字在脑中回放,旋即,她脸上便绽出笑来。 “嗯,就叫霓裳阁!” 她感觉,这个名字就好像是为她的店铺量身定做的一般。 师父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她还没来得及给师父拍几句马屁,外面,倒在塌上打瞌睡的百香便似听到什么动静,揉着眼醒了过来。 秦淮听到窸窣的动静,压着声音,撂下一句,“不许熬夜。再敢熬夜,逐出师门!” 话落,他的人影一闪,转瞬便消失在了暗夜之中,只余那盏烛火,被那阵风吹得阵阵摇曳。 百香迷迷糊糊,“小姐,您在跟谁说话?” 兰清笳做贼心虚,忙道,“没有谁,你快睡吧。” 等等,师父方才临走前说了什么? 再敢熬夜,逐出师门?竟,竟然这么狠? 第82章:你真是气死我了! 兰清笳一时有些愁苦,并非她想熬夜,而是精力有限。 上辈子太过遗憾,这辈子,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现在,她站在了比上辈子要高很多的位置,很多人都需要仰望她,很多人都在羡慕她。 但是,她知道,她要达到的高度,绝非如此。 她必须要拼尽全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兰清笳脑中思绪繁杂,昏昏沉沉间,很快便睡了过去。 兰清笳依旧很忙,迫于师父的淫威,她终于不敢再熬夜。 有时候一时忘了时间,经红衣提醒,她才陡然惊觉,赶忙滚回床上睡觉。 本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休息好了之后,气色便养了回来,那唇红如樱,面若桃花,周身都透着健康红润的鲜活。 她五官也长开了,虽还残存着女孩的稚气与婴儿肥,却已能窥见日后的风华。 她最近的身子抽条得特别快,衣裳已经改大了好几次,尤其是胸口处,每次做的调整都不小。 不知不觉间,她已是身姿窈窕,纤秾有致,有了亭亭少女的影子。 加上周身散发着的那股子朝气蓬勃的活力,她所到之处,不自觉便能轻易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 洒金巷是燕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那街上茶楼酒肆,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某间铺面一直在忙忙碌碌的装修,有人好奇探问,得知这家铺子准备开成衣铺子,周围成衣铺的掌柜闻风而动,有意无意地来回转圈,往里觑眼,看过之后,基本上都放心了。 这铺子足有两层,又十分宽敞,租金成本定然不会低,成本太高,定然撑不了多久。 而且,这铺子装修得过于华丽,一般客人一看那架势就觉得里面的衣服定然价格不菲,谁还敢进? 虽然这燕京城有钱人不少,但大多数的,还都是一些普通的小老百姓。 更何况这洒金巷已经有了几家老牌子的布庄和成衣店,客人基本上都被瓜分完了,他上哪儿揽客? 这间看起来来势汹汹的成衣铺并没有引起旁人太大的注意,大家对此都不以为意。 但几天后,大家发现某间一直在装修的铺面忽的挂上了一个牌匾:“霓裳阁”。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去给铺子挂牌匾的人。 这个人不少人都认识,可不就是玄机公子的那位得力属下柯旸嘛! 莫非,这家铺子是玄机公子开的? 柯旸在线解答,“非也非也。” 众成衣店掌柜松了一口气,不是玄机公子开的就好,不然有了玄机公子这个活招牌,他们其他店也别想开了。 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就听得他话锋陡然一转,“不过,这家铺子是我们公子的弟子清笳小姐开的,这个牌匾也是我们公子亲手所提。以后,清笳小姐的生意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众成衣店掌柜:……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这间尚未装修完毕的铺子顿时就引得大家趋之若鹜,纷纷打探店铺何时开业。 玄机公子这个活招牌,还真好用啊。 现在都已经是这般光景,待开业之后的盛况已经可以想见。 原本对这家铺子不以为意的成衣店掌柜们一时愁煞不已。 而兰清笳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委实愣住了。 她一见到秦淮便忍不住问,“师父,店铺的牌匾……” 秦淮淡淡道:“是为师题的。” “也是您让柯旸去挂的?” “不然呢?” 兰清笳愣愣的,她没想过要用师父的名义做招牌,固然这样能轻易地吸引来大批客人,但是,师父的名声太贵重了,怎么能被她以这样的方式消耗? 她都舍不得这么干,可是师父竟然自己这么干了? 兰清笳一时之间有些气急交加,“师父,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她的反应委实出乎秦淮的预料,秦淮愣住,微微抿紧了唇,“你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您这样做,别人会觉得您在用自己的名声敛财!到时您肯定要被人骂沽名钓誉,满身铜臭!” 兰清笳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结与懊恼。 意识到她生气的原因,秦淮绷紧的唇角微微松缓,方才微沉的心情也恢复如常。 他语气依旧淡淡,“若这便是敛财,那我玲珑阁每人一百两的人头费岂不是敛得更加明目张胆?我倒是没听到有人骂我满身铜臭。” 兰清笳大呼,“这怎么能一样?能让大家趋之若鹜的,是玲珑阁的那些机关奇术。 大家心甘情愿地掏钱,那都是被您的才学所折服,大家花钱见识的是您的八卦奇阵,无双才学,怎么能跟铜臭味扯上关系?”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滔滔不绝,越说越气,“就好比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一直被摆在佛堂供着瞻仰膜拜的神,突然误落了凡尘,还开始做生意赚钱,这像话吗?你真是气死我了!” 兰清笳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像是自己才是师父,而秦淮才是自己的徒弟。 秦淮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眼神悠悠地望着她。 “徒弟教训师父,你觉得这像话吗?” 兰清笳闻言,一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脸色顿时狠狠一僵。 她急道:“徒儿不,不是在教训师父,徒儿只,只是为师父的名声着急罢了……” 秦淮的语气和缓平淡,“若在意,名声便重如性命,若不在意,它便什么都不是。” 这等豁达淡然的态度,让兰清笳微微愣了愣。 “可有人骂您怎么办?” “嘴巴长在别人嘴上,谁能保证每个人都喜欢自己? 即便是当今圣上,若有其身不正,行事不妥,都会被谏官指出,更遑论我等芸芸众生?” 兰清笳闻言,一时无言以对,可是,一想到有人会在背后议论师父,她还是觉得心里一阵不爽。 秦淮微敛神色,语气格外认真。 “我不是神,食的也是这人间烟火,花的也是铜臭白银。 我与你,与这世间万万众生,都没什么不同,不要把我摆在那么高的位置。” 他掀起眼皮,淡淡睨了兰清笳一眼,“更何况,我不过就是为自己徒儿的店铺提字送匾,想让她少熬夜少操心躺着收钱罢了,有何不可?” 这般直白的话,叫兰清笳整个人瞬间呆住了,旋即,那抹呆愣化作了鼓噪的喧嚣,一颗心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快得几乎要从胸口直接跳了出来。 慢慢的,一点点红晕也爬上了她的脸颊…… 第83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半个月后,备受瞩目的霓裳阁外挂上了喜庆的红绸,开业了。 这天阳光明媚,炮竹声起,整条街都一片热闹。 红衣侍女,青衫小厮,分列而立,一个个身姿笔挺,面含微笑,打眼瞧去,便叫人觉得齐齐整整,赏心悦目,这便令人增加了一层好感。 客人由他们领着进店,便觉眼前一亮。 店铺宽敞明亮,墙上或挂着画,或雕着花,既不显得过分花哨,也不会过于寡淡。如此,又添了一层好感。 再看店中衣裳,只一眼,便已叫人惊叹不已,再难挪开视线。 试问哪个姑娘不爱美?哪个姑娘不争俏?那些个华美的衣裳,骤然让好感蹭蹭蹭地往上飙。 最后,再听得侍女笑语嫣然地介绍“满一百送一百返一百”的活动,哪怕之前因为价格而略有迟疑的姑娘也都抛下了犹豫,脑子里便只有一个念头:买买买!疯狂买! 兰清笳不便抛头露面,是云子鹤把开业当天的收入告诉她的。 听到那个数字,兰清笳都禁不住呆了呆。 兰清笳原本就知道,霓裳阁开业的生意不会差,但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好得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知道,自己的那个营销法子也起到了作用,但成效不会这么快。 大家对此会有一个从怀疑到相信的过程,只有第一批人进行了尝试,得到了好的反馈,才会有更多的人纷纷加入。 所以,促成她开业爆火的原因只有一个:是师父的名声加成。 不少人都是冲着“玄机公子”这四个字来的。 她的这间铺子,已经跟“玄机公子”绑在了一起。 现在,把这个铺子经营好,已经成了兰清笳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店了,她不能堕了师父的名声。 就在霓裳阁的生意如火如荼,蒸蒸日上之时,兰府也迎来了那筹备许久的一桩喜事。 七月二十,兰怀钰大婚。 兰府今日宾客盈门,十分热闹。 兰清笳的身边围了很多人,各家小姐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极尽讨好。 第84章:将计就计 兰清笳觉得今天很累,简直比她练一整天武还要累。 不仅累,还吵。 那些小姐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其效果不逊于几百只鸭子同时在耳边叫。 她一直都婉拒各方宴会邀约,眼下终于有了这么一次攀关系的机会,那些小姐们自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她不禁暗道,这些小姐看起来那么娇娇滴滴,文文弱弱的,战斗力却是半点不差。 新郎官迎着新人进了门,这才终于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兰清笳也总算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趁机从人群中溜走,却被一个有些面生的嬷嬷叫住了。 那嬷嬷神色慌慌张张的,一脸惊恐与害怕。 “大小姐,方才奴婢在后厢房打扫,不小心看到里面有,有一只雪白的猫,它,被人打死了……奴婢知道大小姐养了一只白猫,不知道是不是……” 兰清笳只觉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不待那个嬷嬷把话说完,就被兰清笳厉声打断,“在哪里?带我去!” 兰清笳面上一片乌云密布,周身都释放着一股凛冽的气场。 那嬷嬷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只是默默地在前面引路。 那嬷嬷将她领到了僻静的后厢房,颤颤巍巍地指着其中某一间,“就,就是在里面……” 兰清笳脚步飞快,径直闯入。 “雪团!” 兰清笳的一颗心高高地提着,目光飞快在屋中扫视,然而,并没有看到所谓的白猫尸体。 紧绷着的心弦骤然松懈,方才一时慌乱之下忽略掉的诸多细节便尽数浮上心头。 不对,眼下前面正在热热闹闹,正是急缺人手的时候,那嬷嬷就算要帮忙也是在前院帮忙,为什么会来这僻静的后厢房打扫? 而且,这里也根本没有她所说的白猫尸体。 这其中有诈! 兰清笳疾步奔向门边,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门落锁的声音。 她用力拉门,却没能拉开,门已经被锁了。 兰清笳当即扬声厉呵,“开门!” 然而外面无人应答。 在自己家里,竟然还有人敢算计她?真是好样的! 正在兰清笳沉思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时候,忽闻一阵异样的香味在屋中蔓延,有人在往里面吹迷香! 兰清笳嗅着那迷香,却半分神智混沌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异常清明。 她连碧麟蛇的剧毒都不怕,还会怕这迷香? 兰清笳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是以,她便身子一晃,假装站立不稳,把桌上的茶盏也掀翻在地,然后整个人也“咚”地一声,倒了下去。 她表面晕倒,但实际上,却竖起了耳朵,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嬷嬷见她被迷晕了,便快步离去,不过片刻,便复有脚步声传来。 这次来的显然不止一人。 若兰清笳所料没错的话,这个被她叫来的人,就是算计自己的幕后主使。 很快,那两道脚步便已经走到了门边,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略显刻薄的女声。 “已经迷晕了?” “迷晕了。” “方才过来时有没有人看到?” “小姐放心,这条路僻静,绝对无人看到!” 兰清笳听着外面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早已经把那个女子的声音认了出来——周盈儿! 兰清笳心中不觉闪过一阵疑惑,自己与周盈儿虽然并不对盘,但以前也都是周盈儿借机欺负自己,自己可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要算计自己? 房门打开,周盈儿走了进来,看到晕倒在地上的兰清笳,毫不客气地踹了她一脚泄愤,口中愤愤,“敢坏我姻缘,该死!” 兰清笳忍着痛一动不动,心中却已把周盈儿狠狠记上一笔。 听得她的话,兰清笳也明白了周盈儿算计自己的原因。 只是,自己何曾坏过她的姻缘? 自己不过是兰怀钰的堂妹,如何能插手他的亲事? 凭借兰清笳对周盈儿的了解,她心中大概产生了些许猜测。 她只怕是听了谁的闲言碎语,又被人煽动唆使,这才头脑一热做出这样的蠢事。苏丹小说网 很快,周盈儿的话便给出了答案,“若非兰清婉,我怕是现在还蒙在鼓里,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 兰清婉?原来如此。 知道是她,兰清笳心里压根就没有半点惊讶,反而生出了“果然是她”的感觉。 兰清婉她迟早都要收拾的,但是,周盈儿也不能落下。 在此之前,兰清笳对周盈儿纵然没有好感,却也不会主动为难。 但是现在,她都已经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自己若是不想方设法给她还上一礼,岂不是太不懂礼尚往来? 兰清笳心中冷笑,不过瞬息,一番谋划便已跃上心头。 周盈儿又踹了她一脚,这才吩咐那嬷嬷,“一切照计划进行!” 两人一并离开,待他们走后,兰清笳这才缓缓坐了起来。 不用想,兰清笳也大概猜得到周盈儿究竟想做什么,无非就是那些个龌龊手段罢了。 果然,很快,她就又听到了朝这厢房靠近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一个明显属于男人的脚步声传来,那男人发出淫邪的笑声,“小美人儿,哥哥来疼你了。” 他伸手,想要朝兰清笳摸去,但猝不及防间,原本昏迷的小美人突然醒了过来。 男人的手被她一把抓住,兰清笳勾唇笑了一下,男人被她笑得神魂颠倒,但下一刻,他便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咔嚓”一声,他的手腕脱臼了,面色骤然痛得一片惨白。 兰清笳翻身而起,手刀直接朝他后颈砍去,那男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盈儿想用男人毁她清誉,她自然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不过,她的目标却不是这个男人。 她要给周盈儿准备另外一份大礼,同时,那份大礼对兰清婉而言,也会是一个莫大的惊喜。 兰清笳抬脚在男人身上狠踹了几下,这才拖起他,像是拖着一头死猪似的,直接把他拖到了旁边厢房。 脱了他的袜子塞进嘴里,又解开他的腰带,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这才把房门锁上,施施然离开。 第85章:好一场大戏 周盈儿暗中做的那些动作,兰清婉全程都派人盯着,甚至还不动声色地给她提供了帮助。苏丹小说网 知道周盈儿的计划进展顺利,兰清婉的心中顿感无限快意。 现在,兰清笳究竟有多受人追捧,等到她的丑事被撞破之后,她就会有多凄惨! 到时候,她必名声尽毁,沦为万人唾骂的荡/妇! 想到这点,兰清婉顿时觉得通体舒畅,心情大好。 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四处搜寻周盈儿的身影,却发现她不见了。 兰清婉也并未在意,说不定她是去确认了情况,待一切坐实了,她自然会想方设法把大家都引过去,围观兰清笳的丑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还不见周盈儿回来。 正在兰清婉有些坐不住,正打算派人去探一探究竟怎么回事时,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来找周氏,对她回禀着什么,周氏是个炮仗性子,当即就跳了起来。 “什么?” 兰清婉见此情形,当即上前询问,“二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周氏想要掩饰的时候,干巴巴地答,“没,没什么。” 她的这番解释委实苍白无力,众人都朝她投去了怀疑的目光,但她是主人家,她说没事,大家当然也不能追着问。 周氏扯了个理由退席,匆匆离去,离开时,她的面色难看,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很差。 兰清婉唤住了那个来传话的小丫头,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周围的众人都下意识竖起了耳朵,但那小丫头支支吾吾,“是,是表小姐她……” 她话只说了一半,最后含含糊糊地道:“奴婢不能说!” 然后告了一声罪,直接就跑了。 兰清婉转向早就好奇得抓心挠肝的兰清荷,故意问,“妹妹难道就不好奇吗?” 兰清荷嘴硬,“不好奇。” “既然妹妹不好奇,那我自己去看看好了。” 说着,她就施施然起身往周氏离开的方向而去,兰清荷见此,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也噌地一下蹿了起来,“那我也去!” 坐上的小姐夫人们,一个个都好奇得抓心挠肝,却碍于客人的身份不好往那边凑。 但是没多会儿,就有一个丫鬟来给众丫鬟传话,让诸位移步往后厢房而去。 众人当即呼啦啦地就去了。 那个传话的丫鬟传完了话就悄无声息地离开,深藏功与名。 等到最后周氏兴师问罪究竟是谁把客人都引来后厢房的,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而此刻,后厢房的情形委实有些出人意料。 兰清婉抱着收获果实的想法来到后厢房,但看到房中情形的时候,脸色却骤然僵住了。 那间厢房中,的确是有一对男女没错,但是,那一对男女却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一对男女,而是——周盈儿,和她的兄长,兰怀风! 看着他们两人迷迷糊糊,衣衫不整的模样,兰清婉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没直接晕过去。 在这房间里的人不应该是兰清笳和那个周盈儿找来的下人吗?为什么会变成了周盈儿和她兄长? 周盈儿此人,那是谁娶谁倒霉啊!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兄长必然要娶她入门,到时候,自己平白多了这么个大嫂,兄长的后宅岂能安宁?这不是个祸害吗! 兰清笳,这一切一定是兰清笳做的! 不然,原本明明是该给她设的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定是她干的! 周氏看到这番情形也是气得眼前发晕。 虽然周盈儿嫁不成自家大儿子,但是还有二儿子啊,马上二儿子也可以说亲了。 但是现在怎么跟大房的搅和到一处了? 兰清婉和周氏互相对周盈儿和兰怀风嫌弃不已,觉得是对方糟蹋了自家侄女(兄长)。 但是,她们此刻想要去死一死的想法却是殊途同归的。 兰清荷却是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她的内心震惊居多,甚至,心底里还隐隐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窃喜。 她并不怎么喜欢盈儿表姐,也不希望她嫁给哥哥,现在好了,她注定是要嫁给堂兄了。 只是,那样隐隐的窃喜她只敢偷偷地藏在心底,半分都不敢泄露出来。 床上的两个人纵然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也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脸色也是骤然大变,两人都慌忙拉着自己的衣服,想要把身上遮住。 周氏怒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盈儿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凄声,“姑母,我是被人算计的!姑母,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她喊完,又红着眼,扬手就给了兰怀风一个耳光。 “你个登徒子!你还我清白!” 那一记耳光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兰怀风的脸上霎时留下了一道鲜明的掌印,火辣辣的疼。 兰怀风本就厌恶周盈儿,今日之事,他甚至怀疑是周盈儿自编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赖上他。 不曾想,他还没发作,这周盈儿竟然先动了手! 兰怀风当即怒得双目赤红,“你敢打我!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今日若非着了道我会看得上你? 今日之事莫非是你自己所为,眼见自己嫁不了堂兄,就把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 周盈儿听得这话,瞬间气得浑身颤抖。 她“啊”地尖叫了一声,伸手就朝兰怀风挠去,“你再敢胡说!我看你再敢胡说!” 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扭打在了一起,场面霎时失控。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外面一大波女客已经来了。 众人乌压压的聚在门前,那厢房并不大,一眼就能看个清清楚楚。 更何况,那厮打的两人一边打还一边骂,外面的人纵然是不想听都不行。 一时之间,众人面上的神色变得十分精彩。 这等精彩的大戏都能被遇上,这简直是凭生仅见啊。 周氏本在厉声呵止那两人,想要把这一场闹剧压住,妥善处理。 但是一转身,对上了外面黑压压的一众人影,她瞬间眼前一黑,身子一软。 这一次,是真的晕了。 今天是她儿子大喜的日子啊,这是造的什么孽! 第86章:魑魅魍魉就是我 这件事不可避免地惊动了老太君,还有兰振坤,兰振华。 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等家丑发生也就发生了,竟然还被那么多客人全程围观,这丢脸丢得有多狠可想而知。 兰振坤觉得自己明天大概已经没有脸面去上朝了。 老太君卖着老脸安抚众客人,众人该看的热闹都看完了,当然有眼色,没有再继续多待,纷纷告辞离去。 很快,原本热热闹闹的喜宴一下就冷清了下来,整个兰府也笼着一层难言的尴尬和低气压之中。 周氏一边为自己儿子的亲事被搅和而恼怒,一边又为自己侄女的清白被毁而心疼,一时之间,她的那个心肝哟,真是疼得不得了。 周盈儿和兰怀风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两人的脸上都挂了彩,这便是方才两人厮打留下的。 周盈儿垂着头一个劲地抹泪,兰怀风的面色紧绷,神色难看极了。 兰清婉站在一旁,面上也是一片惨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在一切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兰清笳又突然出现了,她整个人完完整整,完好无缺地出现了。 她摆出一副震惊不已的神情,冷言旁观着这一出闹剧。 兰清婉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定都是她做的! 可恨,他们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被她耍得团团转!当真是可恨至极! 兰清笳轻轻转眸,目光与兰清婉对上,旋即,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 兰清婉的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都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股子寒意与怒意陡然之间爬遍了全身。 然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可能有证据,也不应该有证据。 老太君沉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周盈儿哭哭啼啼,语不成句,兰怀风绷着声音开口,“孙儿原是在席上吃酒,忽的有一小厮上前与孙儿耳语。 那小厮说婉儿出事了,孙儿一时关心则乱,又顾忌婉儿的清誉便没有惊动任何人,随着那小厮就去了。 谁知进了屋中就觉得头重脚轻,直接晕了过去,待醒过来便,便已是这般情形。” “那个小厮是谁?你可识得?” 兰怀风面色难看地摇头,“那人有些脸生,今日府上宾客众多,每个贵客也都带着小厮丫鬟,孙儿即便觉得那小厮有些脸生却也没有多想。” 这么说,便是没有对证之人了。 问罢兰怀风,老太君又把目光投向了周盈儿,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你呢?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盈儿现在都还沉浸在羞愤交加的情绪中,想到自己的清誉没了,还被那么多人都看了去,她就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恨恨地剜向兰清笳,双目赤红,“是她!是她把我引到那!是她陷害我!” 陡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兰清笳。 兰清婉心中升起一股紧张又激动的情绪,她既希望周盈儿能狠狠咬下兰清笳的一块肉,让她狠狠吃一个教训。 同时,心底又隐隐生出一股莫名担忧——担忧历史重演。 以前,每次她和娘亲觉得一定能将兰清笳置于死地,但最后却…… 此前那些惨烈的败绩,不提也罢。 这次呢?她既然能将计就计,反将一军,必然也会料到会被周盈儿攀咬,依照兰清笳的心机,她不可能毫无准备。 周盈儿那蠢货,只怕根本奈何不了她。 果然,兰清笳听了周盈儿的话,却半点不见慌乱。 兰清笳很镇定,“祖母,表小姐大概是有些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了。” 周盈儿厉声尖叫,“我没有胡言乱语!就是你干的!” 兰清笳平静地望着她,“表小姐,我与你上一回见面还是在一年前,彼时你我也并无甚交集,无缘无故,我为何要害你? 你一口咬定是我害的你,你有证据吗?” “我……”周盈儿语塞。 她要怎么说,按照计划出现在那间房间,并且跟男人苟合的人应该是兰清笳? 现在,兰清笳好端端的没事,自己反而中招了,必然就是兰清笳使了个将计就计,最后反将一军。 可是,这个内情她却根本不可能开口! 因为这样,无异于是承认自己曾经想要对兰清笳下手。 周盈儿面色几番变化,说不出话来。 兰清笳淡淡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而对老太君道:“祖母,这件事其实也并非无迹可循。 事发之地很是偏僻,一般客人不大可能找得到那里,所以我推断,应当是对我们兰府有一定了解的人做的。 而且能做这些事的人,肯定都是不起眼的下人。 所以,真正去实施这件事的,极有可能就是我们府上的下人。 虽然也不能排除是今日的某位宾客所为,但我们可以先把我们府上的下人排查一遍。” 兰清婉适时开口,“大姐姐说得轻巧,就算真是我们府上的下人做的,但他们的脸上也没写着‘内贼’两个字呀,就算想排查,又从何下手?” “他们的脸上的确没写字,但是他们的身上未必就没有。 从怀风和表小姐的症状来看,他们都中了迷药。 那些暗中作怪的下人身上可能还藏着没用完的迷药也不一定,一搜便知。” 兰清婉针锋相对,“这有些牵强吧,就算真的还有剩余的迷药,也早就扔了,谁还会傻乎乎地放在身上?” 兰清笳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迷药很贵的,扔了多可惜啊。” 兰清婉:……竟然有点道理。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已经毁灭了证据,但凡碰过那些药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沾上,把大夫请来,说不定也能有所发现。” 兰清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反驳她,但却一时找不到话,只得闭嘴。 周盈儿闻言,神色却是微微一松。 方才经手这一切的嬷嬷已经提前离开了,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事发之后被兰清笳指认导致事情败露。 现在,他们就是怎么搜,也绝对搜不出半点痕迹来。 只是,她要的不仅是摘清自己,更是要置兰清笳于死地! 老太君目光锐利,冷冷扫过堂下众人,她冷声,“好,便如笳儿所言,搜!再去把大夫请来,一个个地查!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在我老太婆的眼皮子底下作怪!” 兰清笳微微垂下眼睑,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祖母对不住了,那个魑魅魍魉就是我呢。 第87章:后悔,非常后悔! 老太君一声令下,方嬷嬷当即就安排了下去。 远的不说,屋子里的下人便成了率先搜查的对象。 百香和红衣都老老实实地张开手臂让人搜查,毫无意外,二人的身上没有搜出半分可疑之物。 周盈儿对此十分不忿:“这个法子是你提出来的,那你就算真的做了这事,你身边的人也必然早就把尾巴收拾干净了!搜不出来也半点不奇怪!” 兰清笳很坦然,“那待会儿让大夫再好好查一查便是,便是我自己,也尽可接受检查。” 周盈儿闻言,眼珠子一转,心底升起一抹隐隐的期待。 兰清笳也去过那间房间,她也被迷药迷晕过,那她的身上岂不是也残留着迷香的味道?等到大夫来了之后,定然能找出端倪来! 然而,还不等期待在心中扩散蔓延,就听到一道“啊”的尖叫声传来。 周盈儿朝声音的来源望去,便见尖叫的人赫然是她的大丫鬟春杏。 站在春杏的面前,方嬷嬷手中拿着一包东西,正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那包东西,赫然就是从春杏的身上搜出来的。 春杏有点腿软,面色一片苍白,脸上惊讶错愕,惶恐无措,诸多情绪交错。 方嬷嬷开口,“这是什么?” 她看到那熟悉的包装,已然能猜到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可是,怎么会在她的身上?这怎么可能? 春杏慌慌张张地摇头,“我不,不知道……这,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我身上没有这包东西!” 方嬷嬷面色冷厉严肃,“你身上没有,那我是怎么搜出来的?” 春杏都快哭了,她怎么知道啊! 她下意识地望向周盈儿,想要向她寻求帮助,周盈儿的脸色也陡然变了,变得一片煞白,十分难看。 春杏这个蠢货,身上怎么会有这包东西?!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闪过,然而,根本不待她深究细想,大夫就已经来了。 那大夫接过了方嬷嬷手中的药粉,不过轻轻嗅了嗅便有了答案——这就是迷药。 而这迷药,跟兰怀风和周盈儿中的迷药一模一样。 春杏再也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姐……” 兰清笳冷冷开口,“表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的贴身大丫鬟的身上竟然会有这么一包迷药?莫非,这件事实际上是你自编自导自演的?”苏丹小说网 上首的老太君面色黑如锅底,兰振坤、兰振华和周氏的面色也十分难看。 显然,大家都已经想到并且认定了这个可能! 周盈儿以前的风评太差,她能做出这样出格的事对他们来说竟半点都不违和。 她嫁不成兰怀钰,就把主意打到了长房嫡长子的身上! 本就对此有所怀疑的兰怀风,此时见到这番情形只觉气血一阵翻滚上涌,他咬牙切齿,望着周盈儿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厌恶。 周盈儿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她尖叫出声,“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是你,兰清笳,是你算计我!” 明明不是这样的,这一切明明都不是这样的! 老太君重重拍桌,“事到如今你还想诬陷笳儿?真是冥顽不灵!” 周盈儿是真的慌了,她连连辩解,“老太君,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没有做啊…… 姑姑,你说句话啊,盈儿真的是无辜的,盈儿真的没有做啊,盈儿一心都念着表哥,怎么会做出这等自毁清白的事啊!” 新郎官兰怀钰也在厅中,他听到周盈儿那话,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厌恶。 他对男女之事比较淡漠,娶妻之事全由爹娘做主。 以前娘亲总想撮合他和表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后来和表妹的亲事不成,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再后来要娶莫兰亭做妻子,他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直到方才在洞房中,他掀开盖头,对上那双含羞带怯,婉转多情的眼,他平静的内心才终于掀起了丝丝涟漪。 新婚娇妻长得很美,身上更有一股淡淡的沁人香气,在他的鼻尖萦绕,至今似都徘徊不去。 原本今晚该是美满的洞房之夜,然而却横生枝节。 表妹的这番丑态,与新婚娇妻的婀娜风情,俨然是天上地下的云泥之别。 兰怀钰本就对周盈儿无甚感觉,现在,原本对她那平和的心态也被打破,蒙上了厌恶。 周氏的面色也很难看。 她纵然再疼侄女,那也有个度,现在侄女闹出这么大的事,她也觉得老脸丢尽。 她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可是,证据都摆在眼前了,她再喊冤,谁能信? 便是对她戴了那么厚的侄女滤镜的周氏都不信了。 她嘴里说着对钰儿念念不忘,可是钰儿都成亲了,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难道会甘心做小? 所以她会铤而走险,另寻高枝,也合情合理,一点都不奇怪。 她抛弃了二房这门选择,反而挑了柳氏的儿子,周氏心里便升起一股子不痛快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柳氏比了下去似的。 是以,面对周盈儿的哭求喊冤,周氏硬是没开口。 周盈儿看到连姑姑都不肯信她了,当即觉得仿若天塌了一般。 她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为什么要去招惹兰清笳?已经吃了一个大亏了,方才又为什么还要再不怕死地攀咬她? 她早就听说兰清笳手段了得,十分厉害,连柳氏都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自己却不信,偏要去招惹这个活阎王! 现在,自己终于是见识到了她的厉害,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明明知道是兰清笳做的,可是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那种明明恨透了她,却根本拿她毫无办法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而兰清笳的观感却是刚好相反——她就喜欢别人明明看不惯她,却又不能拿她怎么办的样子。 最后终于说到了正题,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该拿周盈儿怎么办? 周氏心中虽然对周盈儿着恼,但终究是自己的侄女,她也不能真的放着不管。 她开口道:“盈儿虽有错,但木已成舟,便选个日子,把盈儿娶入门吧。” 兰怀风和兰清婉异口同声,“不行!” 第88章:豁出去了 兰清婉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是未嫁之女,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话的立场,当即便敛起了方才那过于激动的神色,闭了嘴。 周盈儿听到兰清婉这般掷地有声地反对,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熊熊怒火。 她先前说什么来着,自己没能做她的堂嫂,她觉得十分遗憾? 现在自己有机会做她的亲嫂子了,她怎么又是这副态度? 这前后的巨大转变,周盈儿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了兰清婉真正的态度。 她先前对自己说的那些压根就只是客套,现在的态度,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周盈儿牙关暗暗咬紧,既然他们都这么嫌弃自己,那自己还真就非得嫁给兰怀风不可! 到时候,她成了兰家大房的嫡长媳,这兰府以后还不迟早是她的? 兰清婉和兰清笳两个小姑子还不都尽数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嫁进了兰府,今天这个仇,何愁没有报的时候? 与其现在继续哭哭啼啼,揪着这件事的真相不放,还不如默认下这件事,然后以此为把柄,想办法让自己得到该得的补偿。 当时,那么多女客都在旁边,大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她的名声没了,但这何尝不能成为自己的底牌? 若兰府敢不认账,他们的脸还要不要了? 几乎转瞬之间,周盈儿便已经改了主意,有了决断。 她当即开口,“你我已有了肌肤之亲,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不娶我,难道还想抵赖不认不成?” 兰怀风的一张脸绷得紧紧的,“这件事是你陷害于我,我才是受害者!” 这么一个歹毒心肠的女人进了门,他以后的日子岂能消停? 周盈儿已经豁出去了,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什么廉耻。 “笑话,这样的事我还没听过男人吃亏的,你把这话说出去试试,看有没有人信你! 别人只会说你提起裤子就不认账,背信弃义,品行有亏!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入仕为官!” “你……” 兰怀风又羞又气,脸色青白交加,十分难看。 厅中众人也都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简直像是不管不顾地撕下脸皮啊,这豁出去的程度,超乎所有人想象。 便是周氏,也有些被周盈儿的话震住了,一时愣愣。 兰怀风实在是气结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他怒急,“方才还在大呼冤枉,口口声声称这件事不是你做的,现在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一副要死皮赖脸巴着我的样子,你还敢说这件事跟你无关?” 周盈儿梗着脖子,“我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信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多费口舌?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个大亏我也已经吃了,我总要为自己今后的路考虑。苏丹小说网 若你不娶我,我便吊死在你家门前,死后也要化作厉鬼夜夜缠着你! 我倒是要看看,从今以后谁还敢嫁给你,你们兰府的名声还想不想要! 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你们这些人,也都别想好过!” 周氏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身子一晃,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我了个老天爷啊,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盈儿会变成现在这样? 若她真的这么豁出去了,那他们兰府的名声可真是臭到臭水沟去了! 而且今天是她儿子的大喜之日啊,她怎么就这么不顾念姑侄情分,偏偏要选在今天这般闹腾? 周氏心中当真是又失望,又恼怒,还升起了一股子暗暗的庆幸。 庆幸钰儿娶的不是她,不然她三天两头的发疯,钰儿的后宅岂不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之前老太君说盈儿心术不正,不安分,娶她入门必然会家宅不宁,周氏听了还有些不高兴,更是不赞同,但是现在,她却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太君说的,大概是真的。 兰清荷站在周氏身旁给她顺气,今天盈儿表姐的行为表现的确太出格,她心中也是暗自庆幸,庆幸她没有嫁给自家大哥,不然那才是真正的祸害。 兰振坤也因为这些话气得脸色铁青。 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威胁! 兰清婉更是心中一片恼恨,早知如此,她今天就不应该是招惹这个祸害! 原本是想借刀杀人,但没想到真正想收拾的那个人完完整整地全身而退了,而她自己反而惹上一个大麻烦,怎么甩都甩不掉! 周盈儿见大家都被她的话震慑住了,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得意。 兰振坤沉着声音开口,“要进我兰府的家门也可以!” 周盈儿听到他松口了,心中更加得意。 但这份得意还没来得及彻底释放,就听他继续道:“但是只能做小!” 周盈儿闻言,脸色大变,她当即怒吼出声,“休想!我只要做正妻,你们休想用一个小妾的位置就想打发了我!” 兰怀风也高声怒吼,“那就滚!” 周盈儿被吼得面色一变,她狠狠道:“要我滚?好,我现在就滚,我这就去吊死在你们家门口!我要让大家知道,你们兰家的人是怎么逼死我的!” 周盈儿起身就要往外冲,兰怀风一急,当即伸手去拦,周盈儿当即撒泼,伸出指甲就挠他。 旁边的下人愣了半晌才想起上前拉架,一时之间,整个厅中又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上首的老太君重重拍桌,沉声开口,“都住手!” 随着这一声令下,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老太君目光沉沉,面容冷肃,没有一丝表情。 “选个日子,把亲事办了。” “母亲……” “祖母……” 兰振坤和兰怀风同时出声,然而老太君却没有半丝松动之意。 “既然大错已成,再多争执吵闹又有何用? 今日,那般多人都看了笑话,若是我们兰府再不拿出该有的魄力和决断,只会更加让人瞧不起。 难道你们当真想让我们兰府沦为整个燕京城的笑柄吗?” 两人都不说话了,但是心中,都燃着一簇火苗。 不甘吗?当然不甘!可是现在,除了这样,他们又还有什么办法? 今天这个闷亏,他们就是捏着鼻子也得认下! 第89章:宫中选秀 周盈儿的唇角翘起,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然而,她不知道,今天她自以为的胜利,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人心。 她今天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几乎是不顾一切,树敌无数。 对此,她不以为意。 她觉得自己这都是迫于无奈之举,自己也是受害者。 她讨要的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得的。 然而等到她真正进了兰府的门,她便终于慢慢尝到了今日所行之事的恶果。 真正运筹帷幄的胜利者却不像她那样肆意高调,而是在背后独自品尝胜利的果实。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众人散去,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兰怀风和兰清婉看着周氏的目光也充满了恨意,若不是她把周盈儿这个祸害带回家,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而兰清婉,则完全忘了自己在这其中所起到的作用,而是完全把责任推给了别人。 周氏也生出了一种无地自容之感。 周家不在京城,因为钰儿的婚事,她在娘家落了埋怨,这次她便特意把周盈儿接来,目的就是为了好好安抚她,也不至于让自己和娘家兄嫂离心,所以这些天周盈儿都住在兰府之中。 现在发生了这么难堪的事,周盈儿还是只能继续住在兰府中。 她自己倒是一副已经看开了,甚至觉得自己大获全胜的得意模样,对此毫不在意。 可周氏却是臊得没脸见人了,对她这个侄女,真真是彻底寒了心。 因为这件事,连第二天新娘子敬茶这么重要喜庆的事,都显得气氛怪异。 兰清笳对此并没有什么歉疚,一开始挑事的是周盈儿,如果自己并未察觉那些,最后沦为笑话的就是她自己。 到时候,同样也是一场难堪的闹剧。 自己不过是从中稍动了些手脚,把这场闹剧的主人公换了一下罢了。 他们要怪,那就去怪周盈儿和兰清婉两个搅事精好了。 如果一定要说愧疚,那兰清笳真正觉得愧疚的,大概就是对祖母了。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兰怀风是祖母唯一的亲孙子,自己把他坑得那么惨,祖母定然要为此劳神。 可是,她迟早要动手的。 兰清婉心思歹毒,兰怀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前世,他文不成武不就,还染了一身豪奢的坏毛病,祖母便因为他劳心劳力,最后积劳成疾,郁郁而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一辈子,兰怀风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祖母迟早要对他失望。 反倒是二叔的三个儿子,平日里在家中都闷不吭声,似乎没什么存在感,但实际上却各有所长,大堂兄也会在明年下场时金榜题名,另外两个堂弟也都踏踏实实,刻苦奋进。 祖母未苛待过二叔这个庶子,二叔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前世在祖母病重的那段时间,二叔这个庶子都比她爹那个亲子更加尽心服侍。 所以兰清笳觉得,不靠兰振坤兰怀风这俩亲生的,以后也有人给祖母摔盆送终。 既然亲生的靠不住,那便弃了吧,没甚可惜的。苏丹小说网 很快,兰怀风和周盈儿的婚事便传了出去,那日在兰府中目睹了那一出闹剧的人自然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对此看法各异,但议论都只能藏在私底下,明面上都演的一手好戏,神色如常的恭喜道贺,兰振坤也只能挂着僵硬的笑一一应下,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这件婚事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原本他们并不想那么快就定下婚期,可是周家人已经闻讯赶来了燕京城。 他们生怕这件事再生变故,百般施压,最后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一。 距离现在,不过只有十几天的时间了。 周家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对比之下,兰清笳觉得,二婶周氏除了嘴碎一点以外,其他方面也还算不错了。 果然,凡事都需要对比。 大堂嫂莫兰亭进门之后,老太君便把后宅几件棘手的事交给她处理,她都处理得十分漂亮,老太君便爽快地把管家权交给了她,而且,兰怀风和周盈儿的亲事也交给她全权处理。 对于周盈儿的那些事,莫兰亭自然都一清二楚。 包括她差点就嫁给了自家夫君这件事,她也都了然于心。 对周盈儿会有多大的好感当然是不可能,但是明面上她却半点不曾显露,对二人亲事的诸项事宜也都尽心尽力,行事稳妥恰当,没有任何偏颇。 一些比较大的事情,哪怕她自己已经有了决断和处理方法,但她却会十分恭敬地向老太君请示,格外知进退。 有了周盈儿对对比,周氏见到长媳这般能干,简直是满意得不得了!心中更是连连庆幸,多亏了钰儿娶的是她啊! 莫兰亭不仅管家能力超群,还十分会做人。 对三个小姑子她也能恰到好处地笼络示好,但是她的行事却很自然,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发自真心,而不让人觉得过于刻意。 兰清笳对这个大堂嫂的印象很不错,兰清荷更是像小尾巴似的整日跟在她身后。 毕竟,家里统共就三个姑娘,她不喜欢兰清婉,又惹不起兰清笳,嫂子与她年纪相仿,性格又温柔亲和,她当然喜欢。 老太君有了分忧之人,无需再操劳,精神头也终于好了许多。 府中大小事务在莫兰亭的一手操持之下,慢慢步入正轨。 八月初一,这一场不怎么受欢迎的亲事来了,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转机,周盈儿顺顺利利地进了兰府的门,成了兰家长房的长媳。 也许是周家人劝过她,周盈儿进门之后竟然还挺安分守己,并没有如大家所担心的那般上蹿下跳,四处搞事。 只是她进门的方式本就不光彩,兰怀风对她打心底里厌恶,两人关系自然寡淡,只是维持表面和平罢了。 而下人们,也对这位“传奇”的大少奶奶感官复杂。 明面上下人自然是不敢说什么,但却有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 周盈儿在兰家的名声并不好。 因为周盈儿的安分守己,大家很快便也把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同时,还因为他们的注意力被另外一桩事吸引走了:宫中要选秀了。 第90章:反正你又选不上 熹元帝今年不过二十有三,正是最年轻力强的时候,据闻他更是长得龙章凤姿,英武不凡。 如此年轻,如此英武,还是皇帝,这般男人,谁不心动? 更更主要的是,他的后宫现在还是空的,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意味着没有什么实力强大的竞争对手,大家都有平等的机会能获得皇上的隆宠! 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这个消息一出,各个有适龄女子的人家就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兰振坤第一时间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家人,他们家有三个适龄的姑娘,这次选秀,成功的几率很大! 尤其是大女儿,她是玄机公子的弟子,而今在燕京城已是声名显赫,只要不出意外,必能入选! 如果他们兰家出了一个贵妃,那便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啊!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选秀除了是为熹元帝选妃,还包括了那位低调若隐形人,传闻身体并不好的淮南王。 只是,兰振坤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熹元帝的身上,俨然已经把淮南王这个选项完全排除了,所以这件事他只略略提了一句,众人都下意识忽略了。 兰清笳却注意到了。 兰家三姐妹听了这个消息,心思各异。 兰清婉的眼睛陡然就亮了起来,像是陡然看到了令人欣喜的希望。 如果她能顺利入宫,顺利承宠,那她岂会把兰清笳放在眼里? 兰清笳是玄机公子的弟子又如何?她家财万贯又如何?自己都能把她狠狠地踩在脚下! 兰清荷的想法却是,入宫?不不不,真入了宫,那就连一点自由都没了,那太可怕了,她才不要。 而且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据说皇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若真入宫了,只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得不说,兰清荷在某些方面对自己可谓认知明确,定位精准,十分有自知之明。 兰清笳的心中也平平静静,毫无波澜。 她对入宫没有任何兴趣,准确地说,她对嫁人没有任何兴趣。 无论那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还是王侯将相的豪门公子,抑或是身份平庸的贩夫走卒,她都没兴趣。 前世她已经看透了所谓的爱情,今生今世,她只想一一收拾前世仇人,再好好搞钱,潇潇洒洒地过一生。 如果一定要她选,她倒是对那个一开始就被兰家人彻底忽略,已然病入膏肓行将朽木的淮南王感兴趣。 她无心嫁人,然而世俗如此,她若终身不嫁必然会被戳一辈子脊梁骨,这就是女人的不易。 可如果她嫁给淮南王,嫁过去没多久就要直接荣升寡妇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过一旦参加选秀,究竟是入宫为妃,还是被指给病秧子淮南王,就不是由她掌控的。 稳妥起见,还是不入宫为上。 老太君目光扫向三人径直开口,“选秀之事,你们自己有什么想法?” 兰清婉眼中难掩欣喜,但却强自按捺着没有过于直白地表露。 兰清笳率先开口,直接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祖母,孙女不想参加。” 兰清婉闻言,心头微微一喜。 兰清笳不去,自己就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兰振坤却是一怔,他显然没料到兰清笳竟然会这么说。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兰清荷急忙开口,“祖母,孙女也不想参加!” 兰清荷参不参加兰清婉却并不在意,因为她觉得,就算兰清荷去了也定然不可能入选。 兰振坤也不在乎兰清荷参不参选,可却在乎兰清笳啊! 他急道:“笳儿,你怎么能不参加?” 兰清笳唇角微翘,露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当然知道兰振坤的目的,她们三人但凡有一人入选,对他而言就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 若是以往,他的希望一定全都放在兰清婉的身上。 但是现在,他的希望却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还真有些荣幸呢。 兰清笳认真道:“祖母问我的想法,我不想去就是我的想法。” 兰振坤的面色沉了下去,“适龄女子,凡是没有议亲的,都必须入宫参选。你尚未议亲,怎能不去?” 兰清荷此时跟兰清笳同一战线,闻言忍不住插话,“这有何难,那便给我们议一门亲事便是。” 兰清荷满不在乎的态度,倒是让周氏心头一急。 入宫选秀,做皇帝的女人,这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如果她的荷儿当真顺利入宫了,那她就成了娘娘的亲娘了。 但兰清荷竟然是这般态度,周氏瞬间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之感。 她狠狠剜了兰清荷一眼,开口道:“这等婚姻大事,岂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决定? 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怎么办呀?难道要随便拉郎配吗? 嫁人可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事了,如果不能嫁到如意郎君,那后半辈子就毁了!” 周盈儿忽的开口,语气慢悠悠的,带着一股不以为意,“何必那么麻烦,荷儿你就直接去选秀呗,反正你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又选不上。” 周盈儿说得十分自然,像是再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周盈儿说的其实是大实话,大家也都觉得兰清荷选不上。 可是,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真正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至少没人会像她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得罪人。 她这大实话,瞬间就把二房的人都得罪了。 周氏面色陡然一僵,自家女儿被埋汰,她能高兴? 兰清荷也气鼓鼓的,忍不住回嘴,“你那么厉害你去啊,看你到底选不选得上。” 周盈儿竟然真的道:“我若是没嫁人,我自然要去。” 众人:…… 兰怀风的面色顿时变得一片阴沉。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敢情是他耽误了她飞上枝头做凤凰? 兰怀风气得脸都黑了,可是周盈儿却似半点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依旧神色自若,格外坦然。 老太君直接忽略了她,看向兰清婉,继续方才的话题,“婉儿你呢?” 兰清婉一副恭顺模样,“孙女但凭祖母安排。” 没有直接表态,那便是想去了。 第91章:我想师父了怎么办? 兰清婉的态度也在老太君的预料之中,并未感到惊讶。 老太君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让众人散去,只兰振坤和兰振华两兄弟留了下来。 兰清笳猜测,老太君定然是要跟二人商量她们的去留问题。 凭借她对老太君的了解,老太君对让她们入宫之事并不执着。 入宫为妃固然能带来无限荣耀,但是风险与荣耀并存,今日带来的荣耀,明日也可能会带来灾难。 而兰振坤却是野心勃勃,一心想往上爬。 这么多年,他的仕途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要再往上挪一挪,已经不是靠打点能做到,他必须要拿出相应的政绩来。 然而,政绩不是想要就有的。 可如果这时兰府出了贵妃,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在这件事上,他与老太君的意见必然相左,只是,最后究竟谁能说服谁,那就不一定了。 如若最后当真无法避免要走到选秀的那一步,那她也须得做一些准备了。 反正,她是不可能让自己入宫的,那样,就完全打乱了自己原本铺设好的计划。 第二天,老太君把兰清笳叫到跟前。 兰清笳看到老太君的神色,心中不觉微微沉了几分。 果然,她听老太君道:“昨日我与你父亲商量了这件事,我不赞成你入宫参选,但你父亲不同意。” 她长长叹了口气,“这个家终究是你父亲在当家,祖母也没办法了……” 兰清笳闻言,微微抿唇,旋即,心中便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其实早就有预料的,兰振坤那样野心勃勃,利欲熏心的人,能有机会借着女儿往上爬,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祖母纵然出面阻拦,他却搬出“身为兰家女儿就应该要为家族做贡献”“能入宫侍奉皇上是无上的荣耀岂能百般推脱?”这样的理由来反驳。 这个家是父亲在当,他把兰家儿女的亲事上升到家族荣誉,光耀门楣的高度,祖母又岂能过多阻拦。 兰清笳脸上露出坦然之色,“原本婚姻大事,便当由父母做主,既然这是父亲的意思,那笳儿自当遵从。 更何况父亲所言亦是在理,能入宫服侍皇上是祖上积来的福分,是笳儿之前想岔了。” 兰清笳把话说得漂亮,一副全凭安排的乖顺模样,老太君见了,却是禁不住轻轻叹了声气。 原本兰振华也不愿让兰清荷入宫选秀,但是兰振坤摆出那一套理论,大房的两个姑娘都义无反顾地为家族做贡献了,兰清荷再不去,自然就说不过去,兰振华只能无奈答应。 兰清荷那头,自然有周氏给她做思想工作。 一开始兰清荷也十分不愿,百般抗拒,周氏只能搬出周盈儿的扎心语录。苏丹小说网 “你真以为皇上选妃是选白菜,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选上呢?你就是去走个过场罢了,有什么好哭闹的?” 兰清荷一边哭唧唧,一边接受了这个安慰。 兰清婉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就不大美妙了。 兰清荷她不放在眼里,但是兰清笳却是自己强劲的竞争对手,有她在,自己的风头岂不是要被抢光了?可别到最后自己没选上,她却选上了! 不行!自己必须要想个办法,绝对不能让她如愿参加选秀! 难得的,兰清笳与兰清婉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因为她也在想,究竟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自己顺利躲开选秀。 不是她杞人忧天,实在是现在她的名声太大,万一皇上真的听说过她,脑子一抽就把她钦点入宫了,她才是真正的欲哭无泪。 她也想过偷偷犯错,直接被淘汰,但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稍有不慎被发现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思来想去,兰清笳都没有想到稳妥的法子。 怀着心事,与师父过招时,她的剑被师父缴了下来,直接反手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剑凉飕飕的,激得兰清笳一个哆嗦,满脸惊恐。 秦淮面无表情,“像你这样心不在焉,若真遇到敌手,怕是死了十次都不止。” 兰清笳小心翼翼地把那把剑从自己脖子上移开,笑得一脸谄媚讨好,“徒儿是刚好有一丁点心事,有一丢丢走神,以后不会了。” 秦淮收回剑,淡淡问,“什么心事?” 兰清笳挠了挠头,语气有点苦恼,“还不是选秀的事。” 秦淮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已经许久没让红衣汇报她的情况了,因为这样显得自己像是在监视她。 以后让她知道了,只怕…… 这么一说,他也想起了这桩头疼事。 上回皇兄说要顺便为他选妃,把正妃侧妃侍妾全都张罗齐全了,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这次选秀,也是在为他选。 兰清笳没注意到秦淮的异常,一股脑就把自己被迫参与选秀的牢骚全都倒了出来。 因为是在自家师父面前,兰清笳便没什么遮拦,言语间透露出的尽是对这件事不情不愿的嫌弃与排斥。 秦淮的眼珠一转,淡声问,“皇上既没有七老八十,也尚未后宫成群,还长得英武不凡,又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你为何不愿选秀?” 兰清笳反问,“师父,如果让您娶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您会愿意吗?” 秦淮怔了怔,想到那些即将成为他的妃子,而他的的确确素未谋面的女人,他的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子烦躁。 他摇头,“不愿。” 兰清笳摊手,“这就是原因。皇上他千好万好,但我不认识他,除了臣民对君王的敬仰与忠心以外便再无其他。” 她说完,看向秦淮,一脸认真,“而且,如果真的进了宫必然很难有出宫的机会,以后我怎么见师父啊?我想师父了怎么办?” 秦淮神色微怔。 许是她那话说得太过坦然直白,秦淮脑子也有一瞬间的不清醒,脱口问,“那淮南王呢?” 这话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有种恨不得直接把舌头咬掉的冲动。 但话已出口,却无从收回,他正想说些什么找补过渡一番,就听兰清笳道:“淮南王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第92章:我想当望门寡 秦淮闻言,心头一跳。 “为何?” 秦淮都没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紧张,以及对她的答案的期待。 然而,他徒弟的回答总是格外推陈出新,出人意料,还,扎心。 兰清笳道:“因为民间传言他身体不好,病入膏肓了啊。” 秦淮:??? 兰清笳滔滔不绝,“我其实并不想嫁人,如果一定要嫁的话,就希望嫁个病秧子,让我早点当寡妇。 淮南王就是最好的人选了,他一死,整个淮南王府就是我最大。 他的下人都听我的,他的家财都归的,出门别人还得恭恭敬敬地对我行礼。 不用拉扯儿女,还不用伺候公婆,多舒坦?” 秦淮:……………… 兰清笳还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能当望门寡,那就更好了。” 女子未嫁而夫死为望门寡。 所以她是多盼着他死? 秦淮:……………… 在一旁侍立的红衣和乔远都被她这番虎狼之词给惊呆了。 两人飞快地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助的情绪。 他们该怎么提醒兰清笳,有些话不能说? 他们又小心地觑着秦淮的神色,嗯,幸亏他戴着面具,不然他此刻黑如锅底的脸色一定格外吓人。 秦淮额角青筋猛烈跳动。 他感觉自己要被气得旧病复发了。 兰清笳后知后觉察觉到师父的异常,她疑惑开口,“师父,您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不知道吗? 秦淮恼怒地剜了她一眼,一语不发,甩袖而去,徒留兰清笳一人呆愣原地,颇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迷茫与困惑。 片刻她回过神来,一定是自己的言行太过出格,师父觉得有违女训女戒。 毕竟正常女儿家都是想着相夫教子,谁会以做望门寡为目标呢? 师父是个迂腐的人呐,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说实话了。 兰清笳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得到,自家师父,就是她口中那个病入膏肓,她一心盼死的淮南王啊! 兰清笳惹恼了师父,兴致蔫蔫地回了家。 她不知道,因为她的那一番话,秦淮连续几天都黑着脸,对乔远也诸多挑刺,乔远只能小心翼翼地减少存在感,极尽所能避免撞枪口的机会。 马上就要入宫参选,府里给她们选了个嬷嬷来给她们教导宫中礼仪,避免到时候不小心犯了什么宫规,惹下大祸。 是以,兰清笳也没空再去师父那儿,只能派人去给师父传话。 收到她的传话,秦淮整个人都冷冷淡淡的,只“嗯”了一声。 显然,他的气还没消。 所以不光是女人爱发脾气,男人发起脾气来,也没女人什么事。 就在三位姑娘忙着学习礼仪忙得分身无暇之时,宰相府突然发来了一封请柬——宰相千金办了一场中秋赏菊宴,请三位姑娘到宰相府赏菊。 这宰相千金,可不就是付雯茜吗? 就凭她们两人之前的那番过节,兰清笳觉得,要么自己是被顺带上的,要么,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兰清笳还是更倾向于前者,毕竟她觉得自己也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值得付雯茜特意办一场赏菊宴来整自己——然而事实证明,她的脸面还是挺大的。 宰相千金相邀,即便兰清笳再怎么不想去,也不得不去。 三人到了宰相府,原来大家都围着付雯茜这个主人在说笑,兰清笳一来,大家便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葱色的裙子,裙面上绣纹精巧,栩栩如生。 行走间,衣袂翩跹,裙摆处缀着繁花满簇,待裙摆合上,又是一派别样素雅。苏丹小说网 不知是不是这衣裳太过衬人,众人只觉得她那脸蛋瓜子水兮兮的白嫩,明眸艳色,掩不住的娇艳动人。 有人认出这是霓裳阁的手艺,再想想兰清笳自己便是霓裳阁的东家,她能穿上这一身衣裳,也半点都不奇怪了。 而她的旁边,兰清荷也穿着一身十分漂亮的衣裳,那衣裳也十分适合她,将她七分的容貌拔到了十分。 这一身衣裳,也是霓裳阁的。 这并非是兰清荷买的,而是兰清笳送给她的。 实际上,兰清婉那里,兰清笳也送去了一套,只不过她早就料到兰清婉不会穿罢了。 兰清笳知道今日这场聚会有风险,她索性便把它利用个彻底,也不枉费自己担着这风险走这一遭。 她特意选了最漂亮的衣裳,就是为了要给霓裳阁的夏装新款做宣传。 她穿得好看,其他人必然瞧着心痒,忍不住去买。 试问,有什么比这更直接,更有效的宣传? 虽然霓裳阁的生意已经够好了,眼下定做衣裳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三个月之后,但是,谁会嫌钱多呢? 兰清笳看到大家的反应便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兰清婉看到大家眼中下意识流露出的惊艳,眼神陡然一沉,拳头也不禁微微握紧几分。 她的确收到了兰清笳送来的衣服,那件衣服也的确很漂亮,做工也毫无瑕疵,令她心动不已。 可是她却不相信兰清笳会这么好心,她一定是在衣服上动了手脚,好让自己出丑! 所以兰清婉没有穿,可是现在,她却有点后悔了。 跟兰清笳和兰清荷相比,自己就像是没穿衣服似的! 不仅兰清婉觉得扎心,付雯茜更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扎得疼。 她一看到兰清笳这个人就眼睛疼,看到她这么光彩照人,就更疼了! 但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待兰清笳走近,她甚至还露出了一抹笑。 “兰大小姐,好久不见。” 她这一副摒弃前嫌的模样,兰清笳自然也不能去做那个恶人,便也毫无芥蒂地笑着应承,“好久不见。” 开局良好,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便把气氛炒热了。 很快有人拉着兰清笳和兰清荷问她们身上的衣裳,艳羡之意不言而喻。 不过转瞬间,议论的焦点一下就转到了兰清笳的身上,便似她才是东道主似的。 就在这时,一位小姐开口,“听闻兰大小姐连闯玲珑阁五关,才艺了得,当日不曾有机会领略其风华,今日倒是想见识一番呢。” 第93章:这是个死局 兰清笳转向说话之人,看到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面孔,她是付雯茜的表妹蒋淑娴。 她笑盈盈地望着兰清笳,故作一派天真地道:“今日趁着大家都在,正好表姐家又有九宫锁,兰大小姐不妨再向我们展示一番,也让大家开开眼?” 兰清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有丫鬟把九宫锁搬了上来。 那架势,显然是早有准备,根本就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和机会。 在场不少人都没有闯到第四关,也的确没有看到过兰清笳解锁闯关,眼下见到这番情形,一个个都兴致盎然,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兰清笳看着那个小匣子,却并不觉得事情会有这么简单。 蒋淑娴会这般做,显然是经过了付雯茜的授意。 可付雯茜对自己赢了她耿耿于怀,现在会这么好心让自己在大家面前出风头? 显然不可能。 所以,这个九宫锁定然被动了手脚。 如果自己所猜没错的话,自己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打不开它。 可是,自己根本不可能提出这一点质疑,这无疑是在公然打付雯茜的脸,还会被人诟病是因为没有实力,解不开这个九宫锁才故意找借口。 现在,蒋淑娴把她架了起来,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所以,这个九宫锁,她解也得解,不解也得解。 若解开,是情理之中,无功无过。 若解不开,今日她从这宰相府走出去,必然就会被人诟病浪得虚名,名不副实。 她的名声也就毁了,说不定还会带累师父的清誉。 这是个死局。 兰清笳一时沉默,也没有动作。 付雯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眼神,像是在无声地凌迟。 她料定了兰清笳今天必然要出丑。 蒋淑娴见兰清笳不说话,便故作玩笑道:“兰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要扫了我们众人的兴致?” 百香和红衣都察觉到不妙,两人望着自家小姐的眼神都得带着担忧,然而却无能为力。 兰清婉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整个人都是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片刻,兰清笳大方一笑,“怎么会,既然今天大家这么有兴致,我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她便已经落落大方地走上去,认真地开始研究起那九宫锁起来。苏丹小说网 蒋淑娴和付雯茜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含着一抹笑意。 兰清笳开始认真解锁,这个九宫锁的牌面并不难,她很快便解开了,但是,那个匣子却是打不开。 事实果然如同自己预料的那般,这个九宫锁被动了手脚。 周围的所有人都看着她,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大家都不是傻子,蒋淑娴和付雯茜明显是在打配合,就是在给兰清笳挖坑,让她往里跳。 现在,兰清笳当真跳进去了,能不能顺利地爬出来,那可不一定了。 大家的心思各异,有单纯的好奇,也有事不关己,更不乏想要看笑话的心思。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忽听“啪”的一下,那匣子竟是不小心从桌上滑落,摔到了地上。 并不高的距离,那匣子却摔了个稀烂,那九宫锁也摔毁了。 “呀,一不小心摔坏了。” 兰清笳一脸无措,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望着蒋淑娴和付雯茜。 两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周围众人也是面色各异。 兰清笳脸上神色格外真诚,“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这九宫锁我一定会赔的,付小姐,蒋小姐,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蒋淑娴唇角泛起一抹讥笑,不冷不热地道:“一个九宫锁罢了,也不值什么钱,我和表姐自然都不会介意。 不过,这桌子这么宽怎么就摔下去了?兰大小姐,该不会是因为你打不开,所以才故意把这匣子推下去摔坏吧?” 蒋淑娴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笑意,反而有了些许咄咄逼人的意味。 付雯茜倒是装起了好人,出声训道:“娴儿,你胡说些什么!兰大小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她连玲珑阁的九宫锁都能解开,更不用说我们这个九宫锁了,方才定然是不小心才摔坏的。” 她虽然表面上是在为兰清笳解释,但是语气间却带着那么一股怪腔怪调的意味,让她的解释反而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大家望着兰清笳的眼神都变得别有意味起来,有人还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对此,兰清笳却似是毫无所觉,反而还顺着付雯茜的话道:“是啊,我究竟能不能解开,付小姐最清楚不过了,是吧?” 付雯茜闻言,面色不觉微微一僵。 她分明就是在嘲讽自己是她的手下败将!付雯茜不觉恨得牙根痒痒,兰清笳却是一脸无辜。 付雯茜暗暗给蒋淑娴递了个眼色,蒋淑娴当即会意,又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究竟能不能解开我表姐怎么会知道?说不定当初在玲珑阁你只是运气比较好呢? 反正你今天已经把这九宫锁摔了,你说你能解开,我们也不能那你怎么办不是?” 蒋淑娴的这话火药味愈发浓了,其余小姐们都不说话了,只屏息凝神地望着兰清笳。 却见兰清笳轻轻一笑,“你们想看,这有何难?劳烦蒋小姐备一套笔墨纸砚。” 兰清笳的神色太过泰然自若,蒋淑娴愣了愣,付雯茜的眼珠也微微动了动,暗自思忖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众人也都满心好奇。 虽不明所以,她们还是命人去把笔墨纸砚备上。 兰清笳慢条斯理地动手,把一张纸裁成九个方块,然后在上面写上了从一至九的几个数字。 写完之后,她又依次拿起,摆在了桌上,只是她所摆出的顺序却是杂乱的,叫人不明所以。 一边摆,她一边曼声开口,“大家都知道,九宫锁的锁面上,便是这九个数字,这些方块随意组合,只有将它们排列成一定的规律,九宫锁便自然能解开。 大家且看,横着,竖着,斜着,每一条相加的数值都一样,如此便为解锁成功。 而这几个数字,能组合出的排列可能千千万,这便是九宫锁的无数种解法。” 她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如此左移右移,上移下移,牌面便骤然瞬息万变。 不变的是,每次最后的牌面,便都如她所说,每一列相加的数值皆为一致! 众人皆是瞪大了眼,满眼不敢置信。 第94章: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却根本没有片刻停滞,一切都如行云流水一般,仿若一切尽皆成竹在胸,了然于心。 众人随着她的动作看得眼花缭乱,别说去细想该怎么排列了,便是最后核算她所排列出的结果都有些迟钝缓慢,跟不上节奏。 所有人都成了兰清笳的观众,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表演。 直到最后,兰清笳停下了手上动作,面上挂着淡淡的笑,“诸位可都看清了?” 众人愣愣点头。 她目光一转,看向付雯茜,眨了眨眼,“我应该能证明自己并非浪得虚名了吧?” 众人再次愣愣点头。 这不是应该能证明,这简直是太能证明了! 而付雯茜,从一开始不以为意,到瞠目结舌,最后,变成了咬牙切齿,妒火中烧。 此时,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就像是一块烧得黑糊的锅底。 蒋淑娴则是彻底呆住了,老实讲,这一刻,她觉得兰清笳有点帅呢。 这个想法很快被她从脑袋中晃了出去,这太可怕了,简直荒谬。 兰清婉也是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整个人简直要被嫉妒的浪潮冲昏头脑。 原本以为兰清笳要狠狠地丢脸出丑,可没想到反而狠狠地出了一番风头! 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这么眷顾她?? 兰清婉和付雯茜都发出相同的呐喊,然而却无人能回答她们。 兰清荷两眼发亮地望着兰清笳,她觉得这个大姐姐简直浑身都充满了闪光点,她都快被闪瞎了呢! 也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其他人也都跟着纷纷附和,一时之间,整个花园便响起了热烈的鼓掌之声。 “兰姐姐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玄机公子的弟子!” “是啊,真的太厉害了!” 大家已经亲热地叫起了兰姐姐,还有人直接叫起了清笳姐姐,也不管她们究竟是谁的年纪更大些。 众人这般簇拥着她,付雯茜的面色霎时黑得愈发彻底。 最后,好歹是蒋淑娴开口,说了几句客套话,把方才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圆了回去。 不知道是谁开口道:“兰姐姐这么多才多艺,才思敏捷,到时选秀必然能独领风骚,成功选上!” 这话一出,现场静了一瞬。 毕竟,现场大多数姑娘也都是要入宫参选的,这人这么说,兰清笳岂不是成了她们最大的对手? 谁不想选上,谁不想进宫当娘娘啊?有了兰清笳这么个强大对手,她们成功的希望岂不是霎时变小了? 经人这么一提醒,她们这无比脆弱的友谊小船霎时就有了倾覆的兆头。 有人眼珠一转,开口道:“付小姐也是才貌双全,绝世无双,到时定然也能大放异彩,让皇上眼前一亮!” 付雯茜听着这话,心头却并没有被奉承之后的高兴,心底反而升起了一股子浓烈的烦躁。 她们先是夸了兰清笳,转而才来夸自己,就像是突然想起了她,匆忙之上补上去的似的!苏丹小说网 而且夸兰清笳用的是独领风骚,夸自己却是大放异彩,自己显然就比兰清笳矮了一截! 而这,正是众位小姐的用意。 她们把战火引到付雯茜身上,让付雯茜和兰清笳两人各展所能,斗上一斗,如此,她们这些小虾米说不定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看到付雯茜那难看的脸色,她们便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付雯茜那么斤斤计较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得了兰清笳一而再再而三地压自己一头? 说不定,选秀还没开始,她就已经想方设法把兰清笳踢出了选秀名单呢。 付雯茜沉着脸没说话,蒋淑娴却是脱口道:“我表姐属意之人是淮……”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及时刹住,赶忙收了回来,匆匆岔开。 付雯茜剜了蒋淑娴一眼,眼神中带着一抹嗔怒,但面上,却还是禁不住露出了些许不自在的神色。 兰清笳瞥见付雯茜面上稍显不自在的神色,显然,蒋淑娴所言非虚,付雯茜的确是有了心上人。 她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听错,难道,她要说的人,是淮南王? 兰清笳想到前世,便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个人,定然就是淮南王没错了,因为前世,付雯茜的确是嫁给了淮南王,成为了淮南王妃。 只不过那却是几年后的事,付雯茜嫁进淮南王府也是为了给病重的淮南王冲喜。 难道今生付雯茜要提前嫁进淮南王府? 很有可能。 前世,这次选秀并没有为淮南王选妃,今生却多了这个变故,付雯茜直接在选秀中被选为淮南王妃也合情合理,而且,也刚好跟前世的轨迹吻合。 兰清笳想到这儿,一时之间,不觉有些同情淮南王。 要娶付雯茜了,真可怜。 对于付雯茜,她也有点同情,要守寡了,也挺可怜的。 如此一想,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如果付雯茜一定要去祸害人的话,与其祸害一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人,还不如去祸害一个马上要死的人。 反正他都马上要死了,顺便收了个妖孽,也是功德一件。 此时的秦淮,接连打了好几个重重的大喷嚏…… 付雯茜属意之人的确是淮南王。 一年以前,一次无意的机会,她曾见过淮南王一次,那一眼,便惊为天人。 他身形高大伟岸,五官俊逸非凡,整个人气度朗朗,周身毫无半丝病弱之人的羸弱之态,与自己曾听到的那些传言,所想象的情形大相径庭。 因为从未把他往好的方面想,所以那一次见到他,他出人意料的长相和气度都被无形中放大了无数倍。 只一眼,她便知自己已然沦陷,至此心心念念。 但淮南王行事太低调了,她一个闺阁小姐,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现在,终于有了可以名正言顺成为他的王妃的机会,她心里如何会不高兴? 只是,她无意于入宫为妃,却也绝对不想看到兰清笳顺利入宫! 不然,到时候自己就算做了淮南王妃,岂不也平白矮了兰清笳一头? 可是,正如那些小姐所言,就凭兰清笳现在声名大噪的势头,还有那一身才艺,想要顺利入宫简直太容易了。 所以,她必须要阻止她入宫,让她连入宫参选的资格都失去! 这,就是自己举办这一场赏菊宴,还把她请来的原因! 第95章: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宰相府气派华丽,花园中奇花争奇斗艳。 早秋时节,菊花盛开,一片金灿灿的,十分漂亮。 今日既然是赏菊宴,自然少不得围绕菊花吟诗作画。 兰清笳作为玄机公子的弟子,更是备受众人瞩目,屡屡被众人推举,让她露一手。 兰清笳在来之前就已经料想到,毕竟这些不过是宴会的常规环节罢了。苏丹小说网 对此,她并不推拒,大大方方地应承了下来。 大家推举她,多多少少是有着想看她笑话,让她下不来台的意思,毕竟兰清笳风头太盛,平心而论,谁不嫉妒? 若她能出个丑,大家心里才平衡呢。 但是兰清笳的表现却让众人都失望了。 兰清笳非但没有下不来台,还表现良好,强势碾压众人头。 众人真笑混着假笑,真话混着假话,对她诸般奉承夸赞,可谓是大出风。 付雯茜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今日她办赏菊宴,可不是为了替他人做嫁衣的! 她转头看了身边大丫鬟一眼,暗中示意,那大丫鬟会意,当即退了下去。 她们主仆的这一番眉眼官司没人注意,此时,百香却是悄悄走到兰清笳的身侧,低声对她耳语了一番什么。 兰清笳以更衣为名与她行至一边,百香这才开口道:“方才有一位公子把这个塞给了奴婢,他让奴婢务必交给小姐,奴婢看他的神色好像十分郑重,像是十万火急之事。” 兰清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边打开那张纸条,一边问,“你可认得那位公子?” 百香想了想,“奴婢曾在玲珑阁见过他,但不知他姓甚名谁。” 而兰清笳已经打开了那张纸条,看到纸条上面的字迹,她的眸色顿时一深。 她想,她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这个字迹,她再熟悉不过,这不是她的前夫穆继和又是谁? 盯着上面的一行字,她的眸色越发幽深。 “有人欲对你下药,务必小心。”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宰相府?又为什么会知道有人想对她下药? 就算他无意中知道了,又为什么要来提醒自己? 今生今世,自己与他的正面交集,不过就是数月前在玲珑阁之时罢了,当时自己便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他为什么要好心提醒自己? 难道,他也重生了?因为知道了前尘往事,再次把目标落在了自己这个香饽饽的身上? 不对,如果他真的重生了的话,必然也知道了她这一段时间的种种反常。 凭借他的聪明,定然能猜得到自己也是重生之人。 他若知道,如何会不知自己会报复他?他在这时候主动凑上来示好,也挽回不了什么。 穆继和是个心思深沉,目的性极强的人,他会诸番权衡利弊,只可能会选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万全之法。 他如果真的重生了就会知道,他现在这番提醒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反而还会引起她的怀疑,引来她的反感。 这番思量之下,兰清笳猜测,他没有重生。 只是他会知道这件事并出手提醒她的动机就值得深思了。 他不会做无用之事,他一定在打着什么主意。 兰清笳把那张纸条撕碎,内心百般思索,但面上却无波无澜。 百香有些担忧,“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兰清笳淡声道:“没什么。” 转而又吩咐,“方才你见过那个人的事,谁都不要说。” 百香当即连连点头。 那位公子身份不明,意图不明,极有可能会对小姐的声誉造成影响,就算小姐没有交代她也不会乱说。 兰清笳神色如常地回到了花园。 付雯茜会对她下手,她早就料到。 不过,下药吗?呵呵,那不好意思,自己恐怕要让她们失望了。 她现在大可以直接离开,毕竟付雯茜也不可能拦着不让她走,这样就可以直接避开了她的算计。 但是兰清笳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次走了,下次呢?若她下次再没完没了地找机会陷害自己,自己难道每次都要躲? 呵,她可不是那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既然总有人认不清她的实力,总想来挑衅她,那她索性就陪她们玩一玩,让那些人好好长一长记性好了! 兰清笳刚坐定,就有丫鬟上前斟茶,那丫鬟一不小心抖了抖手,半杯茶不负众望地撒在了她的衣裳上。 兰清笳心中暗暗冷笑,她还以为会是多么高超的手段,不曾想,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些用烂了的把戏。 那丫鬟当即惶恐地跪地求饶,连连认错。 付雯茜沉下脸,高声怒喝,“连杯茶都不会倒,你怎么做事的?” 骂完了那丫鬟又对兰清笳道:“我这丫鬟平日倒是挺稳重的,不想今日却毛手毛脚的,都怪我调教不力,还望兰大小姐多海涵。” 她难得这般客客气气的,不曾想,兰清笳竟然没有顺着她递的阶梯下,反而不冷不热地道:“我这身衣裳倒是不打紧,只不过以后还是要加强对丫鬟的训练才行,不然光靠别人海涵,别人以后可不敢再来贵府做客了。” 众人:……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笑着说“没事没事”,“无妨无妨”的吗? 兰大小姐是吃了火药,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付雯茜的面色也陡然一僵,一股怒意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几乎要直冲脑门,从嘴巴发射出去,朝兰清笳怼去。 蒋淑娴赶忙拉了她一把,付雯茜好歹把那口气狠狠地咽了回去,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兰大小姐说的是。” 众人:…… 今天的付雯茜,会不会太好说话了一点?这样都能忍? 付雯茜不仅忍了,还十分得体地派人把兰清笳带下去换衣裳,并且嘱咐必须要把人招待好,万不能再出半分岔子。 必须要好好“招待”!到时候她看兰清笳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兰清笳施施然地随那丫鬟走了,付雯茜僵着笑脸继续与众位小姐寒暄。 众人面上保持最完美的笑,嘴上也说着最得体的应承话,实际上内心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地烧了起来——付雯茜是不是在憋大招? 第96章:我是这里的主人 兰清笳随着那丫鬟离开,红衣去马车上取换洗的衣裳,百香随侍左右。 走到一半,兰清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百香,你跑一趟,把我马车里的另一套头面也一道取来,我待会儿换的衣裳与这套头面不配。” 百香有些疑惑,她觉得还挺配的啊。 但是她素来听话,兰清笳吩咐了,她便答应着去了。 她是故意把百香打发走,她知道此行不简单,定然会遇到危险,既然如此,她当然不可能让百香身陷险境。 那丫鬟带着她七拐八弯,绕来绕去,越走越僻静,走了许久都没到。 兰清笳状似无意地道:“宰相府就是不一样,可真是豪阔,连找个换衣裳的厢房都得走上老半天。” 那丫鬟脸上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 直到走到了院子深处的一个僻静阁楼前,那丫鬟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兰清笳站在门口,尚在犹豫,那丫鬟不知按了什么,门口打开,她猛地伸手,一把将兰清笳推了进去,那大门哐地一下便又合上了。 兰清笳没想到这丫鬟竟会这么明目张胆! 显然这次,付雯茜是要彻底跟她撕破脸皮了。 她伸手去拉门,却发现根本拉不开。 她这时才注意到,这个门的设计有点奇特,门上似乎有什么机关,外面的人进得来,但是,里面的人却出不去,因为控制着开关门的机关在外面。 兰清笳沉着脸,转身,慢慢地在这阁楼中巡视。 付雯茜既然这般千方百计地把她引到这里来,必然有后招。 所以,这个阁楼里,一定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而这头,众人各怀心思,不动声色地喝茶说笑,实际上心里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过了许久,方才带兰清笳去换衣裳的丫鬟就急匆匆地跑了来,口中疾呼,“小姐,不,不好了……” 众小姐纷纷放下茶盏,竖起耳朵去听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付雯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沉着脸,“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丫鬟演得一手好戏,将着急焦虑的神色演得入木三分。 “兰大小姐她,她不见了!” 众人皆是一诧,这是什么套路? 付雯茜沉着脸问,“什么叫不见了?你不是带她去换衣服了吗?” “是,是奴婢的错……奴婢把兰大小姐带到了厢房中,只是她的衣服尚未取来,奴婢便去给她准备茶水与点心。 待奴婢再回来之时,兰大小姐就,就已经不见了,奴婢命人在附近找了一圈,可是都没找到。” 兰清荷脑子比较简单,她闻言便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说不定姐姐只是到附近走一走,然后不小心迷路了。她如果碰到下人,自然就能问着找回来。” 众人也都笑着附和,实际上心里已经疯狂脑补了起来。 付雯茜依旧一副严厉神情,命人去把人找回来,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 付雯茜假模假样地命人去找人,而兰清笳却在这不知名的阁楼中慢慢踱步。 她发现,这间阁楼的家具布置皆为上品,整个楼里纤尘不染,显然是有人每日打扫的。 她把一楼各处都找了一遍,都被封死了。 她打算上楼查看,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自己的身后像是有一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自己,那种感觉有点微妙,轻轻地拨在她的神经上,让她下意识绷紧了心弦。 兰清笳猛地转头,沉声低呵,“谁?” 然而,无人应答,自己的身后也空空如也,就好似方才的那种感觉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但是不可能是错觉,自己跟随师父习了那么长时间的武,五感都已经变得十分敏锐,自己不可能感觉错。 最主要的是,付雯茜不可能会千方百计地把自己带到一个无人的废弃阁楼中。 “有本事就出来!” 四周依旧一片静谧,兰清笳掀了掀眼皮,自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本姑娘便在这里等着,不信你要一直躲着!” 说着,她径直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她还阖上了双眼,以手撑着脑袋,一副悠闲小憩的模样。 她的呼吸清缓绵长,不紧不慢,不急不缓,有如入定的世外高人。 忽地感觉眼前有羽毛轻拂般的,兰清笳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她伸出双手,朝着来人的眼珠子戳去。 但是她的手却只戳到了半空,就被另外一双胖胖的手抓住了。 她对上了一张张牙舞爪的鬼脸面具,乍一看有点吓人,但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却是圆溜溜的,像仓鼠。 那份违和,将那鬼脸面具带来的恐怖削弱,反而添了一股莫名的可爱。 加上他那圆滚滚胖乎乎的身材,越发将那份可爱放大。 “咦?没戳着。”这人开口,声音含笑,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小喜庆,一点小得意。 听到这个略显幼稚的声音,兰清笳的心里不觉又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个人,似乎心智有些问题。 可是,付雯茜为什么会把她与这么一个人关在一起? 兰清笳开口问,“你是谁?” 他反问,“你又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 这人双手叉腰,“我是这里的主人,你该先回答我!” 他是这里的主人? 兰清笳心思微动,这里是宰相府,他说自己是这里的主人,莫非他是宰相的什么亲戚? 这里的各种家具摆设都是上品,他的衣着也都是极好的,若他只是一般的穷亲戚,定然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只是,既然给他用这些最好的东西,为什么却把他关在阁楼里?难道就因为他的心智不全吗? 兰清笳目光故意在他全身上下扫了一圈,一副不信的语气,“你是这里的主人?我不信。” 兰清笳不信任的神色和语气让他顿时一阵着急,急吼吼地嚷道:“我当然是这里的主人,你看我的肚子就知道了!” 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兰清笳一时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你的肚子?” “对啊,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我是宰相的儿子,我的肚子也能撑船! 我爹是大大的官,这里是我家,我当然是这里的主人!” 第97章:雪臣公子,是你吗? 兰清笳顿时露出惊诧无比的神色。 宰相竟然有这么一个心智不全的儿子?她两辈子都从未听说过。 旋即,兰清笳便又释然了。 有这么一个心智不全的儿子,对宰相而言,该是一大耻辱吧,所以才会把他关在这间小阁楼里,永远出不去,也不为外界所知。 “你叫什么名字?” 他顺嘴便答,“付明轩。” 说完他赶忙捂住了嘴,一副不小心说多了的懊恼。 他不满地嚷了起来,“我都告诉你我是谁了,你也要告诉为你是谁,为什么以前我都没有见过你?” 兰清笳没开口,她不打算说。 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事如果被这小傻子宣扬出去,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付明轩见她不答,突然一笑,“嘿,不如这样,我们卜一卦吧!” 说着,他就自顾自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铜钱,对兰清笳眨眨眼,“正面的话,你就得告诉我你是谁,反面的话,我就要听你告诉我你是谁。” 兰清笳:…… 她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装傻了。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问卦啊。 兰清笳认真道:“你不觉得这个规则有点不公平吗?” 他却答得理所当然,“不啊,我每次跟阿福阿贵阿金玩都是这样的,没人觉得不公平。” “他们可能脑子有问题。” “我的蝈蝈是最聪明的,我不准你侮辱它们!” 兰清笳:…… 原来它们是蝈蝈啊,难怪没人觉得不公平,因为它们压根就不是人啊。 不过,兰清笳心里又觉得有点微微异样,他独自一人被关在这里,却只有蝈蝈能陪他,其中孤单可想而知。 兰清笳兀自沉思,付明轩却径直把铜板抛了起来。 冷不丁的,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旱雷,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仿若要把整片天空从中一道劈开。 付明轩肥硕的身子一抖,抛铜板的动作便有片刻的凝滞,那枚铜板便直直从他的眼前坠落,与他的大手失之交臂。 他没接住,那铜板“哐当”一下落了地。 他赶忙探脑袋去看,便见它好巧不巧地靠在了桌角边上,是个格外正气凛然的立正姿势。 付明轩挠了挠脑袋,这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呢?这触及到了他的盲区,让他无比困惑。 兰清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绽出隽好的淡粉色,付明轩看得微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这样一个人,兰清笳实在无法生出恶感来。 只是现在,却不是与他闲聊的时候,她必须要离开。 付雯茜的意图她已经再清楚不过,自己被困在这阁楼里,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心智不全,哪怕他是个太监,自己的名声也毁了。 到时候,自己除了嫁给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兰清笳只想做个寡妇,可不想嫁给傻子,而且还是个父母双全,有个难缠的妹妹的傻子。 兰清笳开口问,“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付明轩一脸丧气,“我爹不让我出去。” 兰清笳起身,重新检查阁楼的四周,想要从中找到稍微薄弱的地方。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破窗而出了。 方才她已经把一楼巡视了一遍,当下她便飞快上了二楼。 付明轩也想上去,但奈何身材所限,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像是一只笨拙的大狗熊。 兰清笳没有理会他,上了二楼便开始四处查看了起来,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也许是为了他的人身安全着想,担心他从窗户爬出去,这整个二楼连个窗户都没有,整个楼层黑漆漆的,透着一股子压抑。 她最后上了顶楼,瞥见一束刺目的亮光,她当即一喜,有光就说明这里有窗户。 但很快她就又失望了,这里的确是有一个窗户,不过那窗户却是用栅栏封死的,兰清笳尝试了一番,发现凭借自己的力量要撼动它无异于蚍蜉撼树。 这整座阁楼,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付明轩就是常年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寸步不能离开,他这些年过得究竟得多憋屈压抑啊?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的心也不觉沉了沉。 是自己太大意,太自以为是了。 她仗着自己学了一点武功,又有那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便不把付雯茜的把戏放在眼里,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困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正在兰清笳心思微沉之时,忽听楼下似传来了些许异样的动静。 有人来了! 兰清笳心中一个咯噔,莫非是付雯茜带人“捉奸”来了? 她侧耳听着,隐约间却似乎没听到女子的声音,反而像是男人在说话。 而且,那番动静,也不像是有一群人蜂拥而至的样子。 兰清笳提着一颗心,轻手轻脚地下楼。 待下到二楼时,她小心探头往下窥探,便看到了一道颀长的熟悉背影站着。 而付明轩,则是很没形象地坐在地上嚎哭,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她几乎要以为那人是师父,但最后另一个名字却脱口而出。 “雪臣公子,是你吗?” 秦淮的背脊微微一僵,那丫头怎么会喊出这个名字? 他扫视了一圈自己身上的装扮,当即了然——他今日,穿了上回“雪臣公子”的那一身装扮。苏丹小说网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一向十分注重身上的每个细节。 从发冠、配饰到衣裳、鞋子,每次要扮演玄机公子的身份,他都会从头到尾换一遍,从不会弄混。 但是今日,他却完全忘了这些细节。 今日,有人往兰清笳习武的那处宅子传信,信中说,兰清笳被困于宰相府的这处阁楼中,若她不能及时脱困,将名声受损。 那是玄机公子的宅子,闻讯而来的人也应该是玄机公子。 然而,秦淮却完全忘了要换上玄机公子的装束,只戴了个面具便赶了过来。 所以,才会被兰清笳一眼认出。 他有些关心则乱了。 看来,太过勤俭节约也不是什么好习惯,穿过一次的衣服,该扔了。 秦淮飞快摘下了会暴露自己身份的面具,不动声色地藏于袖中,调整好面上的神情,一脸镇定地转身,极其高冷地对兰清笳点了点头。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看到她整个人都完好无损,心下这才安定下来。 兰清笳见到他,当即又惊又喜,飞快从楼上跑了下来。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淮:“路过。” 路过,可还行? 第98章:神仙哥哥 兰清笳一时满脸问号,你这是去哪里,能路过这个地儿? 但此刻,却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现在要想办法离开才是正道。 兰清笳快步走到门前,用力拉了一把,很好,依旧打不开。 “你有没有带手下?” 兰清笳满脸期待,如果他带了手下,如果他的手下就在外面,一切就都完美了。 只要有人在外面把机关打开,他们就能顺利出去了。 然而,秦淮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有。” 他收到消息就马上赶来了,谁都没带。 兰清笳再接再厉,“那他们知不知道你来了这里?” 秦淮继续面无表情地摇头,“不知。” 那个传信之人所传的那封信,也被他揣在了怀里,身边人就算是好奇他的行踪,也无从探知。 兰清笳心中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心中暗暗腹诽,明明是个公子哥儿,怎么出门不喜欢带手下呢? 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付明轩突然就不哭了,他定定地盯着秦淮的脸,旋即,伸手,一把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口中大喊。 “神仙哥哥!” 秦淮身子微微僵住,他不习惯别人的触碰,尤其是这么一个油腻大胖子的投怀送抱,他更觉得浑身不适。 他蹙眉,“松手。” 付明轩却死活不松,甚至还抱得更紧了。 “你是神仙哥哥,我要抱紧神仙哥哥!” 兰清笳望着这一番情形,不觉越发错愕,眼神怪异地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飞快脑补着各种小作文。 看来,即便是脑子不甚清醒的小傻子,审美也是十分正常的。 秦淮瞥见她那副神色,一下便猜到了这小丫头心中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剜了她一眼,黑着脸解释,“我不认识他。” 付明轩当即把自己脸上的鬼脸面具解开,露出了一张白白胖胖的,宛若发面馒头似的脸。 他仰着脸,“神仙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很久很久以前,你救了我呀。 当时,好多好多虫子在我身上咬,我好疼好疼,是你救了我呀!我做梦一直都梦到你呢!” 他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那张胖乎乎的脸紧紧皱在一起,神情似乎十分痛苦。 秦淮和兰清笳都愣住了,两人的目光都在付明轩的脸上逡巡,脑中都有一段记忆被骤然唤醒。 秦淮:付明轩竟是当初自己与义父救下的那一批孩子中的一个。 兰清笳:付明轩竟是当初与自己一样的药童之一!苏丹小说网 原来,这位雪臣公子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兰清笳在付明轩的脸上盯了半晌,终于艰难地找到了对号入座的零碎记忆。 当初男孩女孩是分开关的,而且他们都不允许互相交谈,所以兰清笳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她的印象里他明明是个神智清醒的正常人,为何会…… 而且,他的身形变化未免太大了吧……看来,宰相府的伙食似乎十分不错的样子。 付明轩牢牢抱着秦淮的大腿,仰头看他,一副乖巧懂事又无敌可爱的模样。 不知为何,秦淮感觉自己身上升起了一股十分燥郁的感觉,喉咙有点发干,身上有点发热,付明轩与他的肢体接触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子怪异的感觉。 他微清了清嗓,“你先放开我。” 见他不动,秦淮只能又道:“我已经想起来了。” 付明轩闻言,这才露出笑来,慢腾腾地松开了他。 他十分热切地望着秦淮,嘴里叽里呱啦地跟神仙哥哥说话,然而,秦淮却无暇与他闲聊。 他的喉咙更干了,他清了清嗓,直接忽略了那聒噪的小傻子,对兰清笳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这她当然知道,但是…… “门上有机关,我解不开。” 秦淮沉声开口,“一定有方法出去,我来试试。” 每天都会有人来给付明轩送饭,打扫卫生,别人能出,他们就一定能出。 他走到门边,想要好好研究一番这个机关,但脑子却乱成一团浆糊,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 身上那股异样的感觉也越发强烈了,内心深处,似是在深深地渴望着什么。 他看到炉鼎上燃尽的最后一点熏香,本以为是那香有问题,但是同样身处一室,而且他们还比自己更早地在这屋子里待着,他们二人却看起来十分正常。 秦淮便打消了那念头,心想莫非是自己在外面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咬牙,拼命压制着那股异样之感,额上不禁渗出了一层薄汗。 兰清笳走上前,想与他一道再好好研究一番这机关,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顿时被惊了一下。 “你的手怎么那么烫?” 再看他的面色,已是一片潮红,双眸蒙着一层水汽,眼神赤红,眼底深处更像是拼命压抑着什么深不可测的情绪。 他忽的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很舒服,像是渴极了的人找到了清澈甘甜的清水。 他的喉结下意识滚了滚,一瞬间,只想要更多。 然而,理智在下一瞬飞快回笼,他飞快松开了她,声音嘶哑,“抱歉。” 兰清笳就是再傻也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显然是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她和付明轩都好端端的没事,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是药童,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毫无作用。 可是,雪臣公子只是普通人,他哪里能抵挡得住那样下三滥的猛药? 兰清笳沉声,“你被下药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秦淮狠狠掐在自己手心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是那药性太过迅猛,他只觉身上像是要烧了起来,望着兰清笳,一股带着男人想法的恶念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蹿。 该死!竟是媚药! 秦淮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付明轩一脸焦急,“神仙哥哥怎么了?” 兰清笳根本没空理他,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又像是没头的苍蝇,拼命想找出破解机关的法子,但越是着急,就越是毫无寸进。 正在这时,付明轩的声音再次传来,“神仙哥哥生病了,我带你们出去看病!” 于是,付明轩就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轻松破解了机关,打开了那扇门…… 第99章:玄机公子竟然是他! 兰清笳彻底呆住了。 “你,你不是说你出不去吗?” 付明轩一脸无辜,“我没有说啊,我说我爹不让我出去。” 兰清笳:……苏丹小说网 好吧,你个熊孩子,能开门你倒是早点说啊! 但现在也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她当即上前扶住秦淮,“雪臣公子,快,我们离开这里。” 她一碰上来,秦淮便觉得自己身上愈发燥热,他不受控制地想贴到她的身上,想疯狂汲取那丝丝清凉。 但理智却撕扯着他,将他的想法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不行,不可以! 他是男人,他知道,一旦自己把控不住,一切就将难以挽回。 三人顺利离开了那间阁楼。 幸亏这里地处偏僻,并没有撞到半个人影。 兰清笳让付明轩带他们出府,但是付明轩摸着脑袋,一脸迷茫,“我不知道怎么出府啊,我从来没有出去过。” 兰清笳看他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所有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秦淮声音嘶哑,“带我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顺利地从宰相府离开。 如果一旦被人看到了,对兰清笳而言,又是一个无妄之灾。 付明轩很着急,“可是你不是病病了吗?病病了就要找大夫呀!” 秦淮摇头,“照我的话做便是。” 付明轩虽然不解,但是神仙哥哥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便没有再纠结。 “我知道一个地方,我每次偷偷溜出来,都会去那里!” 他在前面带路,兰清笳一喜,当即便要扶着他跟上,但秦淮却伸手,艰难地把她的手拂开。 他撑着身子站定,哑声开口,“我和他去,你,回去。” 兰清笳一怔。 她当然知道秦淮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这是为她的名声着想。 她是女子,若是被人撞见跟他们在一起,付雯茜定然就会以此做文章。 自己好不容易才从阁楼中出来,现在的确是应该离开,及时把自己从那件事中撇清。 但是看到付明轩那副傻乎乎的样子,兰清笳却犹豫了。 现在雪臣公子这个样子,付明轩能照顾好他吗? 付明轩是宰相公子,又不被允许离开那座阁楼,付雯茜应该很快就会带人来这里,如果发现他不见了,必然会派人在整个宰相府找。 到时候雪臣公子被找出来,会不会被宰相府的人为难? 而且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定然不希望被人看到,他跟着付明轩在一起,也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等她做出决断,那头,就隐隐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 兰清笳心头一凛,付雯茜带人来了。 隐约间,兰清笳已经能看到那衣衫鬓影。 她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当即一把架起秦淮,连拖带拽地就带着他疾步而去。 “有人来了,来不及了,快走。” 秦淮一时不妨,就这么被她架着走了,根本连半个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暗处,一道人影藏匿于树荫之中。 他盯着那个被兰清笳架着离开的人,眼神不觉一阵发怔。 原来,玄机公子竟然是他!! 那人因为这个自己无意中窥破的秘密心中一阵激动,眼中迸射出阵阵精光。 那头,付雯茜掐准了时间,领着那一群小姐浩浩荡荡地来了。 方才,已经有下人去回禀,说发现兰清笳“好像”在这阁楼里,但是她们不敢进去查看。 付雯茜一听,面色就变得怪异了起来。 为了验证下人的话,她这才亲自来了,蒋淑娴提议大家一起来,如果兰清笳不在阁楼里,大家还可以帮忙四处找找。 付雯茜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顺势答应了。 眼下,她脸上一副焦急的神色,脚步也走得飞快。 她表面上是一心为了找到兰清笳,实际上,却是想早点看到兰清笳出丑! 众位小姐心中更是好奇不已,方才那下人去回禀的时候,提起“阁楼”的时候神色异样,语气含糊,像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秘。 那座阁楼究竟有什么猫腻?里面又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兰清笳在里面又会发生些什么事? 大家都快好奇死了! 兰清婉心中藏着一股隐隐的兴奋与激动。 太好了,兰清笳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 付雯茜与兰清婉同样兴奋,她当然知道阁楼里住的人是谁,那个人,是自己一直为之厌恶与不屑的存在。 她根本不愿承认那个傻子竟然会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每次看到他又傻又胖的蠢样,付雯茜就满心厌恶。 现在,那个蠢货总算能好好发挥一番自己的作用了,让他坏了兰清笳的名声,也算是便宜他了。 到时候,惊才绝艳风头无两的玄机公子女弟子兰清笳,嫁给一个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大傻子,这定然会成为燕京城第一大笑话! 试问,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大快人心? 想到那番情形,付雯茜的脸上就禁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来。 然而,等到她打开了那扇门走进去时,却发现阁楼里空空如也,别说是兰清笳了,便是那个傻子也不见了。 她当即变了脸色,命人上楼去好好搜查,但是下人都反复找了几遍,还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唯一的收获,便是掉落在门口边的一张银制面具。 那是秦淮方才不小心落下的。 因为小姐失踪,与众人一道前来的红衣看到那张面具,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原本悬着的心终于缓缓放下。 如果是自家公子来了,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定然是公子把小姐救走了,至少,小姐现在安然无恙。 然而,她不知道,她家小姐安然无恙,她家公子却遭殃了。 众人原本都等着看好戏,现在却落了空,一个个的神情不免有些失落,却又及时收了起来,换上了惊讶和疑惑的神色。 兰清笳人呢? 大家都这般疑惑,兰清婉不敢置信,怎么又让她跑了? 付雯茜更是满脑子问号,兰清笳她人呢?还有那个傻子他又去了哪里? 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就这么平白落了空,付雯茜如何能甘心? 她眼神阴郁,狠狠地剜了一眼领头的下人。 “给我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她那番狠厉的态度,不像是在找一个在家里失踪的客人,反而像是在找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众人都禁不住暗暗打了个寒颤。 感觉有点怕怕的…… 第100章:吻 付明轩带着他们左拐右拐,然后走到了一个废弃的院子门前。 他已经轻车熟路,走得十分熟练,一路上都带着他们避开了所有可能会遇到下人的可能。 他一脸得意地望着他们,“就是这里!” 这处废弃的院子没人看管,连门都没上锁,他们直接推开便进去了。 院中长了一颗很大的榕树,树下还有一口井。 付明轩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一间房,指着里面那张床道:“我常常在上面睡觉,那里很干净,神仙哥哥你快躺下。” 在他的认知里,生病了一定要躺下,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秦淮的额上冷汗直冒,他身上已经烫得不得了,他牙关紧咬着,才能让自己勉力压住心头那股子汹涌的欲念。 他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们都出去。” 付明轩眼巴巴地望着他,“我留下照顾神仙哥哥。” 秦淮:“出去!” 付明轩神情有点受伤,但却又不敢违抗神仙哥哥的意思,只能委委屈屈地退了出去。 兰清笳什么都没多说,也跟着退了出去,默默替他关上了房门。 从他的神情上不难看出,他中的药十分烈,必须要想个办法,不然十分伤身。 付明轩蹲在那株大榕树下画圈圈,一副百无聊赖又万事无忧的模样。 兰清笳想,其实有时候像他这样无忧无虑,也挺好的。 兰清笳走到井边,意外发现这不是一口枯井,井中水光粼粼,十分清澈。 她朝屋中望了一眼,扔下了木桶,从井中提了一桶水,她提着便朝房门走去。 她轻轻叩门,“雪臣公子,你还好吗?” 屋中只有隐隐粗重的喘息声传来。 兰清笳再次开口,“我刚刚从井里打了一桶水,用水洗一洗脸可能会好些,我给你提进来吧。” 她要推门,屋中人急促出声,“不许进!” 兰清笳的动作顿住。 “那我让付公子给你端进去吧。” 屋中人没有说话,兰清笳便全当他是默认了。 付明轩很听话,虽然身材肥胖,动作吃力,但他仍吭哧吭哧地把那桶水提了进去。 兰清笳听到“哗啦”一阵水声,像是有人把那桶水一下全倒了。 秦淮嘶哑的声音传来,“再打一桶。” 付明轩屁颠颠地提着空桶出来,兰清笳帮忙打水,他帮忙提进去,一直打了有十几桶,付明轩累得呼哧呼哧喘气,秦淮才没有让继续。 他哑声开口,“你们都回去,不用管我。” 然而,兰清笳和付明轩都没有动。 付明轩本就不喜欢待在阁楼里,现在神仙哥哥又还在,他当然舍不得走。 而兰清笳,却是有些担心他。 一个正常人冲了这么多冷水身体都未必受得了,更何况他现在中了那等猛药,对身体更是有损害。 不仅是霍云姝,便是他也是自己当初的救命恩人,既然是恩人,她又岂能撒手不管? 若待会儿真的有人闯进来,她大不了到时候再翻墙逃走便是。 两人都没离开,默默地在房间外守着。 没多会儿,付明轩绵长的呼噜声传来,他靠在那棵大榕树底下睡着了。 而房间里,却是一片静谧,兰清笳竖起耳朵去听,却没听到半点动静。 她有些担心,出声唤了一声,“雪臣公子?” 无人回应。 兰清笳犹豫了一番,轻轻推开了门。 那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依旧潮红,身上湿哒哒的,额上也有阵阵汗珠滚落。 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身上也在颤抖,不知道究竟是热,还是在冷。 总之,他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 兰清笳心头顿时一凛。 她没想到,一个媚药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作用。 她走上前,掏出帕子,轻轻地在他的额上擦拭。 手刚碰上去,他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大手也快如闪电地伸出,一把狠狠握住了她的手腕。 兰清笳被他眼里的神色吓了一跳,不觉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雪臣公子,你好些了吗?” 秦淮盯着她的脸,体内的药性在疯狂叫嚣,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但他却猛地用力一拉,兰清笳整个人直接朝前一扑,整个人都扑到了他的身上。 滚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慌得想赶紧撤开,她的身子却是一个翻转,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她就被这男人压在了床榻上。 男人俊美的五官骤然放大,那两瓣滚热的唇便压了下来,兰清笳瞪大了眼,有几个瞬间,她忘了反抗。 男人很霸道,又带着急于宣泄什么的急切,疯狂掠夺着。 “笳儿……” 一声喃喃的低呼在唇齿间溢出,含含糊糊的,在这时候,却更平添了许多暧昧与心颤。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陡然回神,伸手去推他,但他的身子沉甸甸的,她整个人被压着,根本使不上力。 她整个人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个轻吻,似乎并不让她感到厌恶,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可以,不应该,这是不对的。 男人被药性所激,动作有点粗鲁。 兰清笳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如果任其发展,自己定然要就此失身不可! 兰清笳忽的想到了什么,她在自己的唇被重重咬了一下,一股腥甜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 男人眷恋地吻着她,忽的尝到了那股腥甜的味道,凭着本能舔舐着。 忽的,身体里那股强烈到难以控制的欲念慢慢退了下去,他的动作也缓缓僵住,那失踪的理智也都回了笼。 他猛地离开她,瞳孔猛缩,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狼狈又难堪的一幕。 兰清笳重重地喘着气,伸手把自己的衣裳拢了拢,面上染着丝丝潮红。 虽知他是被药物所控,但兰清笳神色间也有些不自在,下意识避开了与他的目光触碰。 秦淮趔趄着起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 他方才做了什么?他方才究竟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混账事? 他是她的师父,可是方才竟然…… 一股强烈的羞愧和自责在脑中汹涌徘徊,久久不去。 半晌,他才哑声开口,“抱歉,我……” 第101章:我不介意 兰清笳当即出声,截断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我都无需在意,只作什么都没发生便是了,我不介意。” 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现在也救他一次,便算是报恩了。 秦淮怔住。 只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介意。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般“大度”的回答,秦淮的心中更像是堵了一团棉絮,心绪不得明朗。 如果今天与她发生这种事的不是他,是旁人,她是不是也会这么大度地不计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是女子,面对这种事,如何能不计较?不介意? 秦淮的面色僵硬,拳头暗暗握紧,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兰清笳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裳,下意识舔了舔自己唇上的伤,不可避免地想到方才的情形,一时之间,有些脸热。 她的血能解毒,但她没想到,效果竟会这般立竿见影。 他的状态看起来已经在慢慢恢复,兰清笳也不便再多留,她便开口道:“既然雪臣公子已经无事了,我也不便多留。你保重。” 兰清笳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出声嘱咐,“现在已是早秋,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你还是尽早脱身,把湿衣裳换了,以免染了风寒。” 说完这话,兰清笳便疾步离开。 她把付明轩叫醒,慎重嘱咐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见过他们两人这件事。 他迷迷糊糊,“我如果说漏嘴,神仙哥哥是不是就会生气?” 兰清笳点头,语气肯定,“没错,如果你说漏了嘴,你神仙哥哥就会非常非常生气,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玩儿了!” 付明轩抓重点的角度有点清奇,“那这么说,只要我不说漏嘴,神仙哥哥以后就会经常来找我玩儿?” 兰清笳瞥了神仙哥哥所在的房间一眼,昧着良心替他应了下来。 “是的。” 付明轩一下就被哄好了,欢欢喜喜地答应了下来。 兰清笳也不知道这个小傻子究竟会不会守得住秘密,但是她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了。 她没有再多待,快步离去。 秦淮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整个人的脸色还是僵的,心绪一阵阵烦乱。 他伸手抚向自己的唇,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忆起方才情形,他的手立时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飞快放了下来。 心底深处,那股子异样的感觉久久萦绕不去。 兰清笳快步离开,她表面上平静镇定,可实际上,心中也并非毫无波澜。 她只能甩了甩头,把脑中那异样的感觉甩开。 现在,她要去报仇了。 虽然这是宰相府,她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将计就计也毁了付雯茜的名声,但是,她大可采取些别的法子。 反正,让她参加不了选秀便够了。 她爱慕淮南王,定然是很希望参加选秀,然后借着这个机会顺利嫁给淮南王。 若她连选秀都参加不了,岂不快哉? 如果自己运气够好,直接被选入了淮南王府,当了淮南王妃,气死丫的! 兰清笳心中这般想着,脸上不觉杀气腾腾。 她小心避开人,在一些灌木丛中搜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她摘下了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绿植,在手心中用力搓着,把汁水搓了出来,染在掌心上。 做好了这一切,她这才施施然地在人群中现身。 宰相府的下人们见了她,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当即急吼吼地像付雯茜禀报。 付雯茜与一众小姐们急匆匆地赶来,见到她好端端的模样,付雯茜的眼睛都快冒火了。 瞥见她嘴角上的伤,付雯茜眼中闪过什么,她正打算以此作伐,还没来得及开口,兰清笳就已经一脸热切地上前,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付小姐,你们宰相府真是太大了,我不过是一时好奇出去走了一圈,不曾想竟然迷路了,半天都没找到人,还摔了一跤磕破了嘴,我现在还疼着呢。” 付雯茜的手微微一僵。 她现在这样握着自己的手,一副委屈又撒娇的模样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觉得恶心吗? 而且,她一句话就已经把自己为什么失踪,嘴上为什么受伤全都交代清楚了,自己再想找茬,就显得名不正又言不顺。 就算是像似是而非地映射些什么,让众位小姐误会,也会显得太过刻意,更是不足以取信。 付雯茜的神色微僵,心中更是升腾出一股子强烈的恼恨和憋屈。 自己辛辛苦苦地导演了一场戏,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这是要闹哪样? 她心中尤有不甘,便忍不住开口道:“你没有去那座阁楼吗?” 兰清笳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她,“阁楼?什么阁楼?我一直在园子里到处打转,根本没进过什么阁楼呀。” “下人们说看到你进了那阁楼,我们还特意到阁楼里找了。” 兰清笳神情一片迷茫,“我真的没有去过呀,如果我真在那里,早就跟你们遇上了。” 付雯茜半点兰清笳的把柄都没抓到,她除了顺着她的话头与她演戏,还能怎么着? 付雯茜便强笑着道:“定是下人们未看清楚就胡说八道。” 兰清笳一脸深以为人的神情,还格外真诚地提醒,“付小姐,看来你家的下人,的确是该好好调教调教了。要不就是打翻茶盏,要不就是乱说话,这可要不得。” 付雯茜:……好气啊啊啊啊!可是,只能微笑! 兰清笳真心实意地提完建议,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付雯茜的手,然后提出了告辞。 付雯茜此番竹篮打水一场空,非但没有伤她半分毫毛,还受了一肚子的气,她都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办这一场赏菊宴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巴不得兰清笳赶紧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当然没有挽留。 其余小姐们都看得出付雯茜的憋屈和败兴,生怕自己惹祸上身,也不敢多待,纷纷告辞离去。 回到马车上,百香和红衣都满脸愧疚,齐声向她告罪,一副恨不得要割头谢罪的惭愧模样。 兰清笳却是摆了摆手,“是我故意把你们支开,不怪你们。而且,我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吗?” 红衣知道兰清笳确实曾被困在阁楼中,若非自家公子,小姐说不定就真着了付雯茜的道了。 “那位付小姐,未免太欺人太甚。” 兰清笳勾唇浅笑,“无妨,本小姐我已经给了她一记教训了,那教训,保管她毕生难忘。” 第102章:他的心机 众人走后,付雯茜便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 当天晚上,更加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上开始发痒,先是手上,然后是脸上。 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但是那种痒意越来越强烈,忍不住伸手去挠。 后来实在痒得受不了,一不小心就挠出了血,她再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上一片红疙瘩,付雯茜当即吓了一大跳,赶忙请了大夫。 大夫看了之后说她是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引起了过敏,一副药下去,瘙痒立减,付雯茜当即松了一口气。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不过是暂时的。 药效过后,脸上的瘙痒故态复萌,那种痒到骨子里的感觉,让她总忍不住想去抓。 有几次她半夜被痒醒,忍不住抓了一把,第二天便发现被自己挠破皮的地方竟隐隐有发脓留疤的趋势。 脸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毁了脸,那无异于是毁了半条命! 马上就要选秀了,自己的脸怎么能出事? 她瞬间更慌了,赶忙命人去请大夫,无论如何都要在选秀之前把自己的脸治好。 然而,大夫一个一个地请,方子一个一个地吃,药膏一层一层的抹,效果却十分微弱。 宰相从宫里请了御医,御医倒是给了准话,只要不再乱挠,就一定能治好,但是需要时间。 要在选秀前治愈,几乎不可能。 这个消息对付雯茜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就算能忍住那难耐的瘙痒,可是最后脸治好了却又要错过选秀,那她还怎么嫁给淮南王,怎么做淮南王妃? 她每天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这副样子,想到自己要与选秀无缘,都会忍不住尖叫着把镜子砸了。 她原本就不好的脾气瞬间更加糟糕了,伺候在她周围的下人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平日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如意,就又会惹来一顿责骂。 付雯茜一边对身边的人撒气,一边在回想,自己究竟是怎么染上这怪病的。 最后,她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兰清笳的身上。 就是赏菊宴那天晚上自己的脸才突然痒起来的,而且,最开始痒的地方是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兰清笳突然很亲热地握了她的手! 一定是兰清笳做的手脚! 不然的话,她怎么会突然对自己那么亲热? 付雯茜想到这种可能,一双手不禁握得咯咯作响,心中的恨意开始熊熊地烧了起来。 兰清笳!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好看!苏丹小说网 而此时的兰清笳,却是悠闲自得地撸着猫,唯一让她心境起伏的,便只剩下那个炽热又激烈的吻。 当事的另一人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发呆。 药性已经尽数褪去,他的理智也尽数回笼,因为自己那绝佳的记忆力,那些原本混混沌沌的模糊细节,此时全都清晰无比地在脑中回放。 他越是想要打住,那些念头和画面便越是无孔不入。 他的神情紧绷,心中的思绪却如翻江倒海一般翻搅着,根本没法平复。 哪怕兰清笳不知道雪臣公子就是她的师父,但是,自己今后又怎么能再以师长自居? 他知道,经历了这件事,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 乔远侍立在旁,看着自家主子那副冰冷严肃的面庞,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主子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饶是他这个自诩是主子肚子里的蛔虫的小机灵鬼,也猜不透。 正在这时,柯旸来了。 他请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秦淮的注意力陡然被拉了回来。 他清了清嗓,“进。” 秦淮已经恢复往日神态,柯旸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 他开口回禀,“公子,今日到宅子传信的那人,属下已经查清。这是那人的身份信息。” 他把一份东西递到了秦淮的案前,秦淮扫了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穆继和,寒门学子,现拜于宰相门下,颇得宰相赏识。 他一介寒门出生,竟然能拜入宰相门下当门生,还能在众多门生之中占有一席之地,要么此人非常有心机手段,要么此人的确才学了得。 不管他究竟是哪一种人,他的这个恩情,都该还。 秦淮不习惯亏欠他人。 秦淮淡声吩咐,“送上一份厚礼。” 柯旸闻言,领命而去,并不需要多问厚礼究竟有该多厚,关于这些小事,他一贯已经处理得信手拈来。 然而,第二天,柯旸又来了——那份厚礼没送出去。 “那位穆公子不肯收下那份重礼,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请求。” 秦淮微微蹙眉,莫非是嫌礼太薄? “是何请求?” 柯旸如实转达,“他明年便要参加科考,想请公子为他指点文章。 属下观他态度诚恳,一派君子端方,认真求学之态,虽不敢贸然答应,也未直接拒绝。 这是他交给属下的一篇文章,希望公子能一观之后再做决断。” 看来,柯旸对穆继和的印象确实不错,不然他也不会这般替他说话。 由此也可见,这个穆公子的确是个行事圆滑之人,至少在与人交道上颇为八面玲珑。 这样的性格也并非不好,只要不行作奸犯科,偷奸耍滑之事便是。 秦淮接过了那篇文章看了起来。 原本有些漫不经心,不以为意,但是看罢之后,不禁升起一丝诧异。 这个人,的确是有几分才学,他的文章倒是颇合自己的胃口。 秦淮不喜欢滥为人师,但却有惜才之心,这个穆继和,的确是个可造之材,有可塑性。 秦淮指尖轻叩,似是沉思了片刻,旋即开口道:“我可以为他指点文章,但也仅此而已,我不会见他,对外,我们也并无师徒之名分。” 他只收了一个徒儿已是这般麻烦,劳心又劳力,根本不想再收一个。 而且,私心里,他也不想让兰清笳变成其中之一,而只想让她成为那个唯一。 柯旸得了这个答复,不觉也为穆继和高兴。 穆继和拿到了秦淮批注点评过的文章,又得了柯旸的肯定答复,眼中瞬间迸发出一阵炽热的光芒。 那惊喜交加的模样,落在柯旸眼中,自动被解读成了他对求学的无尽奋进之心,如此这般柯旸对他更添几分好感。 殊不知,穆继和的心机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第103章:你又不是天仙 他想以玄机公子的名声为跳板,为自己今后步入仕途铺路。 玄机公子就是个人人垂涎的香饽饽,不说其他,且说兰清笳,因为拜他为师,得到了多少好处? 她只是一个女子,能借着玄机公子之名得到的尚且有限,但自己不同,自己是个男子,待明年科考之后他便要入仕了。 他出生寒门,家底薄,如果能攀上玄机公子,对自己日后的仕途必然大有助益! 而且,那天他还发现了那个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玄机公子竟然就是传言那个病入膏肓,不久于世的淮南王! 这个秘密,暂时还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但谁知道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为了往上爬,他学业上必须要比常人更刻苦,还得比常人更善钻营,更有心计。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不过是用自己的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穆继和的心思藏得很深,面上半点不露,柯旸自然半分未曾察觉。 选秀之日在即,毁了脸的付雯茜很着急,兰清笳也很着急。 之前担心的问题依旧横在心头,虽然有点自恋,但她还是担心自己会被选进后宫。 究竟要怎样才能让自己落选? 装病不去?可是自己百毒不侵,就算想给自己下个药把自己整病都不行,到时候府上请个大夫一诊脉就露馅儿了。 藏拙?她的才学或多或少在人前展现过,想藏拙也会显得很刻意,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个罪名。 难不成她要自毁名声逃避参选?这显然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 思来想去,她只能期望这一届的对手都强悍一些,直接把她刷下去! 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最不可靠的。 兰清笳一时陷入苦思之中。 她本想去看看霓裳阁的生意,数一数自己的银子,让自己开心开心,说不定她心情一好,就想得出法子了。 但祖母和父亲都让兰清笳少出门,便是师父那里,也暂时不要去了。 之前也便罢了,现在作为秀女的身份,他们都觉得该避避嫌了。 但自从上次惹了师父生气,兰清笳还没见过他,现在就算要被关在家里准备选秀之事,她好歹也得亲自去一趟,把师父他老人家哄好了才行。 所以今天她还是出了门,熟门熟路地往师父的别院去了。 兰清笳提着食盒,那里面是她特意做的点心。 一见到师父,她就笑得乖巧讨好,“师父,徒儿今儿个特意为您做了点心,花了好长时间呢,您快尝尝看喜不喜欢?” 秦淮的眼神却有些闪躲,尤其是对上她那亮晶晶的笑眼,他的心绪更乱了。 他抿着唇没说话,兰清笳却将此理解成了他尚在生气,越发殷勤小意地讨好。 他的目光微飘,有意无意地落在她唇上的伤处。 几天过去,已经结痂了,只是还有残留的痕迹。 他莫名其妙地开口,“你的嘴……” 兰清笳伸手摸了一下,神色自若,“这个啊,就被蚊子叮了一下。” 似怕他不信,她又补了一句,“大蚊子!” 秦淮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所以他现在,是一只大蚊子? 兰清笳觉得师父今天怪怪的,整个人,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都怪怪的。 但是究竟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怪怪的师父又突然问出了一个怪怪的问题,“你上回说想嫁淮南王,是真的吗?” 在兰清笳的认知里,想嫁淮南王=想做寡妇。 所以师父还在揪着她想不想当寡妇这个问题? 难道师父真的要跟她上女训女戒? 为了不踩雷,她当然只能摇头。 秦淮心头莫名有点失落,“你那天不是这么说的。” 兰清笳挠挠头,“那不是因为我更不想进后宫嘛。虽然我现在就担心自己会被选上有点过于自恋,但谁叫我是师父您的徒弟呢? 树大难免招风,皇上他说不定早就听说过我了,要是真把我选进后宫,那就惨了。” 秦淮抓住重点,“所以,在皇上和淮南王之间,你一定会选淮南王?” 兰清笳不知道师父这是什么套路,便还是老实点头,“如果我真的能选的话。” 秦淮的神色郑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 “你能。” “啊?什么?”兰清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淮飞快敛了心神,沉声道:“好好参选,你定能得偿所愿。” 兰清笳愣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师父难道可以让我落选?” 秦淮语气镇定,“你不想进后宫,可以。” 你想进淮南王府,也可以。 兰清笳却没有参透师父话里的另外一层含义,她眼睛一亮,“真的吗?师父您真的有办法吗?万一我真的被皇上选中了怎么办?” 秦淮轻描淡写地道:“为师与皇上,甚熟,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兰清笳听得瞪大了眼,望着师父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 师父不愧是师父!连向皇上讨人情都能说得这么轻飘飘的。 但兰清笳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不放心,“可,可是他毕竟是皇上,如果师父驳了他的面子,会不会惹怒龙颜啊?” 秦淮瞥了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你又不是天仙。” 言外之意,不过一个小小的你,难道比他这个玄机公子的面子还重? 兰清笳:…… 道理是这个道理,实话是这个实话,可是为什么从师父口中说出来,会带着那么浓的嫌弃呢? 兰清笳心里略微受伤,但很快就释然了。 既然师父已经向她保证了,那就一定能做到,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担心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她心中的大石骤然落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去。 不过,上次自己向师父提这件事的时候,师父怎么没有告诉她呢?害得她白白担心那么些天。 很奇怪,此前兰清笳明明还觉得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是最不可靠的。 但是现在,这个“别人”换成了师父,她却半点不可靠的感觉都没有。 好像只要是师父开口承诺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不会食言。 而对她做出承诺的师父本尊,长长的眼睫却是轻轻颤了颤。 第104章:初选通关 转眼,便到了入宫选秀的日子。 选秀分三轮,第一轮初试:检查身体,核查身份。 五官不正者不要,身有瑕疵者不要,身患隐疾者不要,底细不纯者,也不要。 兰清笳想要在这一轮被刷下来几乎不可能。 而且,在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也十分不体面,必然会被人诟病身体有毛病,对她以后的名声不好。 所以她也不希望自己在第一轮便铩羽而归。 第二轮,比的就是真才实学了:琴、棋、书、画。 女子四大艺,每天比一场,对手由抓阄决定,淘汰者便赐红牌,可凭红牌得一份体面的礼物,也算是全了秀女们的体面。 若四轮全都晋级的,便可进到最后一轮。 这第三轮,便是殿试了,由皇上和淮南王亲自出面挑选,哪个合眼缘便挑哪个。 因为吃了师父喂的定心丸,兰清笳的心态格外平和,状态也特别放松。 她随便比比便是了,再说,她的对手未必就比不过她。 毕竟,会送进宫参选的,哪家的不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这四艺都是自小学这些的,也许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临近入宫,兰清荷反而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当然不是担心自己选不上,更不是担心自己被选上,而是因为没进过宫,担心自己犯错丢人。 皇宫那么规矩森严的一个地方,感觉每说一句话都得先在心中来来回回斟酌好几遍,她万一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所以一路上她都格外沉默。 兰清婉的心里也很紧张,甚至有些焦虑。 兰清笳最后还是顺利地入宫参选了,这让她心中十分懊恼。 上回,付雯茜会办赏菊宴,与她大有关系。 因为就是她给付雯茜暗中来往,煽风点火,说兰清笳曾多次大放厥词曾她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这次在选秀中也定要压她一头。 付雯茜对兰清笳本就恨之入骨,被那么一煽动,便办了那场赏菊宴,设计了那一场阴谋。 可恨的是,兰清笳每一次都运气那么好,那么大一个坑都给她挖好了她竟然不跳! 现在,她顺利参选,反倒是付雯茜因为脸上的怪症失去了参选资格。 兰清婉越发觉得兰清笳邪门得很,心中满是对她的愤恨,却又压不住心头那股子不可言说的恐惧,害怕每次与她交锋便要惨败的恐惧…… 兰清婉神情紧绷,心头焦虑,看到兰清笳那副淡定自若的神色,心中更是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就算,她没有入选,她也绝对不希望兰清笳入选! 只要兰清笳落选,只要她落选就好了…… 三人各怀心思,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前,宫门外已经聚满了各家小姐,大家都打扮得十分漂亮,一个个花枝招展,一水儿的鲜嫩模样。 宫门打开,各个秀女依照家族背景,家中官职高低排列入宫。 各家的下人们,连带着原本准备好的漂亮衣裳首饰、上好的胭脂水粉,全都被留在了宫外。 大家都忍不住打量周围的秀女们,那些可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众人走在一条长长的几乎看不到头的宫道上,不少人都走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便是兰清婉和兰清荷二人,也都感到一阵吃力。 但兰清笳却是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姿态怡然,不见半分疲态,甚至,她的脸上连半滴汗珠子都没有。 终于到了一处殿内,却也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每个秀女被要求分列而站,准备迎接属于她们的第一轮筛选。 一个十分严肃的嬷嬷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神情也绷得很紧,目光如电般在众秀女脸上扫过。 凡是被点中的人,都被宫女领了出去,她们止步于此,无缘再进行下一轮。 有人当即忍不住哭出了声,但很快,那哭声便消失在了殿中,渐渐远去。 然而,那哭声却留在了众秀女心中,让原本就紧绷的心弦更添了几许紧张。 剔除了五官不正者,其余秀女便分别被领进了单独的厢房中,进行进一步的身体检查。 这是要宽衣解带,甚至连私密处都要被一一查看。 兰清笳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却无法选择。 轮到她的时候,她都已经一遍遍做好了心理建设,想着大家都是女人,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可是真正进了那小隔间,里面那老嬷嬷却只看了她一眼,在她身上捏捏摸摸嗅嗅,然后就道:“好了,过关。” 兰清笳:?? 这怎么跟自己之前知道的不一样? 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不用宽衣解带让人检查身体,她还是舒了一口气。 兰清笳原本以为是宫里的这一套流程简化了,大家都是这样的,但是她发现,每个人检查出来后都很不自在,脸红得都快滴血了,还有人低声抱怨,羞死了。 兰清笳:?? 好像她的检查跟其他人的检查不大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师父这么手眼通天,连这点小事都能打点到? 不得不说,兰清笳真相了。 初试结束,众秀女被那位严肃的嬷嬷带到了毓秀宫。 这里便是她们未来几天住的地方,这里有统一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甚至连鞋子袜子,亵/衣/亵/裤都是统一的。 没了那些花哨又争奇斗艳的装扮,大家的着装都规整统一,便到了检验颜值的时候。 真正好看的人,便是披麻戴孝都好看。 而那些靠胭脂首饰装点起来的精致华美,也都在这时被打回了原形。 每个房间住两人,管事嬷嬷按照秀女们的关系和父兄官阶进行安排组合。 兰清笳本以为自己会跟兰清婉住在一间,毕竟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是没想到却是兰清荷跟兰清婉住一间,她自己却被落下了。 待其余人都已经有了住处,却还是没念到兰清笳的名字,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遗漏了。 最后,那个严肃的老嬷嬷才对她道:“东厢住不下了,请小姐随老奴移步西厢。”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 住不下?她明明看到还有好多房间呢,她见识少,可不要骗她。 第105章:姝姐姐的身份 众位秀女都暗自在自己的房间往外瞧,看到兰清笳被单独带走了,一个个眼中都迸出羡慕嫉妒的目光。 玄机公子的弟子就是不一样,连宫里的嬷嬷都公然给她开后门,可想而知,她到时必然能顺利入选。 兰清婉看到这一幕,眼中也尽是嫉妒的光。 她恨恨地想,兰清笳到时候就算是入选了,也不是凭着自己的实力,也是胜之不武! 兰清笳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随那嬷嬷到了西厢的一间房前。 那嬷嬷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严肃神情,“这便是小姐的房间,如有什么吩咐只需要吩咐门外的宫女便可。” 说完,她福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兰清笳在那间房前站了片刻,自己被单独分来了这个房间,要么是被优待,要么就是被刁难。 她推门而入,看到屋中的摆设她便确信,自己是被优待了。苏丹小说网 她虽未进到其他秀女的房间,但是从每个房门的间隔来看便能看出那些房间绝对不宽,甚至有些窄小,而这间房,足比她们的房间宽了一倍不止。 屋内摆设虽然没有十分名贵,但也能看出布置得十分精细,屋中熏着好闻的熏香,格外沁人心脾。 房中摆着两张床,床上铺着一模一样的锦被。 兰清笳微愣,难道自己还有一起同住的人? 正这么想着,外面就传来了一道略显欢快的脚步声,那脚步越来越近,果然是朝着这间房来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兰清笳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姝姐姐?” 霍云姝也是一副惊喜无比的神色,“清笳?是你呀!” 兰清笳先是一喜,旋即便有些疑狐,“姝姐姐,你也是被那个嬷嬷安排在这间房的吗?” 霍云姝一脸天真无辜地点头,“对啊。” “方才初选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霍云姝更加无辜了,“秀女那么多,你没看到我也很正常嘛,我方才也没看到你呀。” 是这样的吗? 兰清笳将信将疑。 自己被特殊优待了才被带到这里,那姝姐姐肯定也是这样。 兰清笳这时才想起,自己竟没问过霍云姝的出身。 “姝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出身哪里。” 霍云姝眨了眨眼,“我出身京城呀。” “不是,我是说……令尊官拜几品?” 霍云姝伸出一根手指,“大概是,一品?” 兰清笳顿时惊愕得瞪大了眼,一,一品? 她脑中飞快搜索朝中一品大员里哪个是姓霍的,霍云姝就已经无所谓地岔开话题。 “哎呀我爹的官职就比你爹高那么一丢丢而已,想这个做什么。 来来,我来看看咱们的房间,哇,好大,这个床看起来还挺舒服的……” 霍云姝兴致勃勃地念了起来,兰清笳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霍云姝根本就不是那种目高于顶的千金大小姐,就算她爹是一品大员,她也不会因此就看不起自己,那自己纠结又有什么意义? 若自己因为两人父亲的官阶就对姝姐姐小心翼翼巴结讨好,反而会让姝姐姐看不起。 两人很快就在这里安置了下来,半点都没因为明天的第二轮考核而担忧,反而还十分有兴致地促膝长谈,聊得十分投契。 而其他秀女们,都或多或少地心焦难耐,夜不成寐。 毓秀宫里,其中一位嬷嬷也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的身上,还担着一个重任。 就在秀女入宫的前几天,有人找上她,偷偷地给她塞了一笔银子,让她在毓秀宫里帮忙对付个人,务必要让她出丑,失去选秀资格。 那个人,就是兰清笳。 宫里的腌臜手段何其多,她是宫里的老人,耳濡目染之下,知道的手段自然不少。 不过就是让人多出个丑,失去选秀资格罢了,她是管理秀女的嬷嬷,就算上头还有个严肃刻板的严嬷嬷,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又有何难? 然而,事实却出乎她的预料。 那个兰清笳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被严嬷嬷亲自带去了西厢,跟摄政王的女儿住在了一起。 后来这嬷嬷才听说,兰清笳是玄机公子唯一的弟子,难道是因为玄机公子的缘故? 那银子已经收了,现在就算想退回去怕也是来不及。 可她跟摄政王的女儿住在一起,还是单独住在西厢,有严嬷嬷专程照看,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啊! 到时这事办不成,自己私受贿赂之事说不定还会被抖出来,到时候自己就完了。 若贸然对兰清笳动手,万一不小心波及到摄政王的女儿,宫里彻查下来查到她的头上,她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啊! 这嬷嬷这下真是被架在了火上烤,进退不得,忐忑难安。 这一个晚上下来,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都难以成眠。 第二天,兰清笳和霍云姝却都精神奕奕。 两人穿的明明是与众人一般的最普通的衣裳,但是与众人站在一处,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霍云姝的那张脸美得近妖,此时装扮得简简单单,朴朴素素,却依旧难掩她周身的芳华。 兰清笳与她站在一处,自然被她比了下去,但兰清笳周身的那股子气质,却也同样耀目。 她虽然不是最美的,但绝对让人不容忽视,平白就有了一种被她压了一头,自惭形秽之感。 燕京城的贵女,自然有人认得霍云姝。 此时见到兰清笳竟然跟霍云姝待在一块,而且两人还是一副十分要好相熟的模样,顿时又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兰清婉以前在一次宴会中曾远远地看到过霍云姝。 对她而言,霍云姝就像是天边的太阳,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自己想上前与她攀谈,都觉得自惭形秽。 现在,兰清笳竟然跟她站在一起,而且还有说有笑,兰清婉看得眼睛都直了! 兰清笳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霍云姝? 自己遥不可及,只能仰望的一切,却轻易地被兰清笳得到了,这究竟是为什么?究竟是凭什么? 兰清婉狠狠地攥着拳头,咬紧了后槽牙,她拼尽了全力,才让自己保持着平复的心情,没让自己的情绪在脸上泄露出来。 第106章:莫名其妙地晋级了 琴棋书画,每日一项,今日考的,自然便是琴。 众秀女当场抽签,两两比试,落选者则发红牌。 虽然落选,却也能凭红牌得拿到宫中赏赐的重礼,也算是全了体面。 皇上的后宫空空如也,既没有后妃,也没有皇后,皇上自己又是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抽出这么多时间来亲自选秀。 最后主持选秀的这项重任,便落在了皇上唯一的女性长辈,他的姑姑无双公主的身上。 而无双公主,也便是摄政王妃云洛伊。 这两层身份,无论是哪一层都足以让众位秀女们仰望。 是以她来做这主持之人,自然德高望重,最具话语权。 兰清笳听说今日能见到摄政王妃,一时不觉生出了几分兴趣。 关于摄政王与摄政王妃的传闻,她早有耳闻。 据闻,摄政王妃早年流落民间,在一个叫山河县的偏僻之地长大。 而摄政王彼时仕途不顺,恰好被贬黜至山河县当县令,二人就此结缘。 他们二人,一人当县令,一人当女捕,破案无数,就这么一路扶持并行,不离不弃。 她的公主身份,也是在无意中的机会揭开。 二人历经坎坷,终成眷属,这么多年,摄政王哪怕位高权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然而却从未纳妾,夫妻二人鹣鲽情深,恩爱非常。 这么一对神仙般的眷侣令兰清笳羡慕无比,她自然想一睹摄政王妃的风华。 然而,等到兰清笳真的见到了她,整个人却豁然呆住了。 她甚至忘了原本的规矩礼仪,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上首端坐的那位雍容华贵的人。 是她的记忆出了错?还是她的眼睛出了毛病? 她她她,不就是之前在马场遇到的那人吗? 当时她对自己问东问西,轻而易举就把自己的底细全都套了去,自己还一度怀疑她是坏人! 如果她真的是摄政王妃的话,那当时那个俊美非常,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威严男人岂不就是摄政王??? 兰清笳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凌乱了。 她飞快地在脑中搜寻记忆,自己当时,应该没有表现出明显地对他们不敬的言行吧?? 上首,云洛伊一身庄重的华服,身上有了岁月的沉淀,她不笑的时候,周身便也尽是不怒自威的威严,众位秀女都低眉敛目,不敢在她面前有半分失态。 毕竟,她可是把握着自己生杀命脉的人! 云洛伊目光轻轻一转,在一众低眉敛目的秀女中,她很轻易地就捕捉到了那个抬头怔怔望着她的人。 是雪臣的那个小徒儿。 也是雪臣特意向自己嘱托,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入选的人儿。 雪臣的心性素来沉稳内敛,从不轻易表露情绪,更不会向他们提什么请求,这次,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苏丹小说网 甚至,他说那话时,耳根都有些罕见发红。 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 上回自己就已经隐约看出点雪臣待她的亲厚与不同,不过未曾想进展会这么快。 看到这小姑娘盯着自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惊骇模样,云洛伊莫名就生出了点子促狭心思。 她微微扬眉,勾唇,朝那小姑娘露出一抹笑来,那神情模样,仿佛在说,嘿,没想到是我吧。 兰清笳一下又愣住了,旋即像是突然回过神,慌忙低下头,不敢再与她对视。 但低下头的瞬间,她的脸已经红头了,心中也有如擂鼓,咚咚狂跳不止。 她笑起来好美啊,兰清笳有种受到暴击的感觉。 而且看她的神色,像是还记得自己,也并没有讨厌自己的样子,幸好幸好。 兰清笳转而又想,她会不会看在之前认识一场的份儿上悄悄给自己开后门儿让自己入选? 她不需要啊! 不过她很快就把那念头压了下去,人家是摄政王妃,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她们不过一面之缘,怎么可能就因此对她刮目相看?是自己想太多了。 兰清笳乱七八糟地瞎想着,上头云洛伊已经说完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到了众秀女抽签选对手的环节。 兰清笳的对手是一个有些面生的姑娘,长得清清秀秀,文文静静,但眼底却藏着一丝傲气,可见她对自己的琴艺十分有自信。 众秀女都坐在旁边当听众,这意味着上台表演的人不仅得具有不俗的琴艺,还得要有良好的素质,不能在众人面前露怯。 前面便有几个秀女,因为过于紧张表现不佳,被直接发了红牌。 兰清婉和兰清荷都在她前面,两人都过关了。 兰清婉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兰清荷神情却有点木木的,辨不出喜怒。 终于到她了,兰清笳沉了口气,款款上前,落落大方地弹了起来。 这一曲,她弹得中规中矩,没有错处,但也没有十分亮眼。 原本秀女们都竖着耳朵想要好好见识见识玄机公子的弟子究竟有多么厉害,结果一听这曲子,都大失所望,觉得她是浪得虚名,这次定然会被直接刷下去。 兰清婉心中更是升起了隐隐的期待。 兰清笳却神色自若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接下来便是她的对手上场,那姑娘的架势看起来挺足,一副十分厉害的样子,兰清笳十分期待她的表现。 那姑娘的表现果然没让人失望,那琴音婉转悦耳,深入人心,饶是谁听,都能听出高下来。 高者是她,下者是兰清笳也。 这次,兰清笳必输无疑! 然而,下一秒,“噌”一声,琴弦断了,琴音戛然而止。 那姑娘顿时满脸错愕,众人也都愣住了。 云洛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红牌。” 那姑娘瞬间就红了眼眶,愣愣地呆坐着,想要辩解什么,最后只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默默地领了红牌退了下去。 她得了红牌,兰清笳自然而言就晋级下一轮了。 众人:…… 兰清笳:…… 这,这都行? 众人望向兰清笳,眼中无不写着复杂无比的神色,这特么的是什么运气! 兰清婉更是瞬间扭曲了神色,眼中闪过一阵深深的嫉恨,兰清笳的运气未免太好了吧! 兰清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晋级了…… 第107章:该死的运气 第二天,比棋。 此项比赛的输赢便好决断多了,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最是公平不过。 众秀女重新抽签,确认了对手之后便齐齐上阵,同时进行比试。 兰清笳的这盘棋下得很是随性,心道待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就找个破绽,不动声色地输了,如此也不至于太丢人。 然而还不等她开始卖破绽,对面的那姑娘就忽的捂起了肚子,一副十分难耐的痛苦神色。 她的肚子隐隐发出咕噜咕噜的闹腾声。 现场除了落子声以外十分安静,她这一番动静显得有些突兀,那姑娘的脸瞬间涨红。 为了避免出更大的丑,她颤声开口,放弃了比赛,然后被嬷嬷带着急匆匆地离开了。 中途放弃比赛,那姑娘被发了红牌,兰清笳直接晋级。 众人:…… 兰清笳:…… 众人对她投来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兰清笳自己也一阵无语。 这该死的运气! 第三天,比书法。 兰清笳寻思着怎么着自己也得输了吧,再不输,最后到了自己最擅长的画,自己再输了可就有点丢人了。 兰清笳写了一副中规中矩的字,再看看她对手的那位姑娘,那一手字,当真潇洒飘逸! 这次没有再发生点什么“笔折了”,“墨洒了”的变故,那姑娘的身体也好好的,没有掉链子,兰清笳深信,自己这次肯定得输了。 然而,摄政王妃却久久盯着自己的那幅字,一副双目放光的模样,“像,太像了!你的这幅字与家师的实在太像了,实在是让我感触颇深啊。” 于是,兰清笳就凭借着这一副中规中矩,但据说跟摄政王妃的师父十分相似的字迹再一次晋级了。 众人:…… 兰清笳:…… 那位姑娘拿着自己手中的红牌,哭了。 堂堂摄政王妃的师父,竟然写得这么一手烂字?这谁料得到? 兰清笳一脸无语,早知道她就拿出实力,写好一点了! 真是失策啊! 众人都不理解兰清笳心中的愁苦,大家都纷纷暗道兰清笳有心计,竟然投其所好,仿了摄政王师父的字迹。 兰清笳想说自己是无辜的,但是谁信呢? 这些天她都跟摄政王的女儿住一屋,她近水楼台先得月,趁机向霍小姐打探摄政王妃的喜好,简直不要太方便! 最后果然让她得逞了,真是有心计,太有心计了! 兰清笳:……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能说。 兰清荷在这一段被发了红牌,她得偿所愿,又不敢过分表露自己的欣喜,见到兰清笳再次躺赢,向她投去了一记同情的目光。 当晚临睡,兰清笳忍不住喃喃祈祷,“明天,一定要抽到一个最最厉害的对手!不能再赢了!” 霍云姝听到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人都千方百计地想赢,你倒好,一心盼着输。” 兰清笳想说什么,想到这里是宫里,隔墙有耳,她便把话头咽了回去,只长长叹了口气。 老天爷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喊,第二天,她抽到了——霍云姝。 兰清笳和霍云姝望着对方的号码牌,一时无言。 兰清笳一脸希冀地望着霍云姝,“姝姐姐,你的丹青应该十分不错吧?” 霍云姝眨眨眼,“还行。” 兰清笳把她的“还行”自动理解成了“很不错”。 毕竟,之前她也说自己的琴艺棋艺书法还行,可实际上,那水平,俨然是完全碾压对手。 平心而论,兰清笳也半点都比不上她。 兰清笳瞬间觉得松了一口气,自己若是输在霍云姝的手中,那就不算丢脸,也算是输得其所。 众人眼中都冒出了幸灾乐祸的光芒,纷纷在心中暗想,看吧,她的好运气终于用完了吧!她抽中了霍云姝,肯定必输无疑! 就算霍云姝发挥失常,没有她画得好,但是摄政王妃还能让自家女儿落选吗? 这显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兰清笳肯定要止步于此了。 兰清婉见此,之前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口郁气,终于缓缓输了出去,整个人的心情都禁不住明朗了起来。 众秀女开始认真作画。 因为深信霍云姝一定会赢了自己,兰清笳笔随心动,状态十分放松。 同样,因为深信霍云姝一定会赢了兰清笳,兰清婉的心情愉悦,发挥得也比往常更好了许多。 只要再赢了这一场,她就能顺利晋级到第三轮,就能有机会面圣了。 兰清婉想到这个可能,心绪更是禁不住一阵飞扬,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时间一到,众秀女纷纷放笔,大家皆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宫女拿起秀女的画作,展现在云洛伊面前,由她评判。 有人晋级,便有人被发红牌,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终于到了兰清婉的那幅画,她当即挺直了腰杆,满脸期待地望着云洛伊的方向。 云洛伊的目光落在两幅画上,最后目光定在了兰清婉的那幅画上。 在兰清婉满眼的期待中,云洛伊朝她的画作示意,“红牌。” 兰清婉瞬间呆住,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宫人径直端着红牌走到了她的面前,兰清婉都没有回过神,还是旁边的秀女轻轻拉了拉她,她才陡然回神。 她僵着手,缓缓拿起了一块红牌,整个人的面色一片惨白,眼中的希望也骤然熄灭。 为什么会是这样?自己的画究竟哪里比不过别人? 然而,这样的质问,她却只能尽数往回咽,没人能公然质疑摄政王妃。 兰清婉失魂落魄,原本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然而,想到兰清笳,想到她注定失败的结局,兰清婉原本低落到谷底的心情终于渐渐回升。 自己落选了没关系,只要兰清笳也落选了就好! 自己达不到的高度,兰清笳也注定无法达到! 兰清笳只能这样想,才能让自己心里没那么难受。 直到最后,终于轮到了兰清笳和霍云姝,两幅画展于人前,众人都禁不住为之一震。 两幅画,一个大气,一个婉约,一个传神,一个细腻,俨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风格,然而,却都同样让人眼前一亮,为之惊艳。 琴棋书画四艺,兰清笳真正认真对待,拿出实力的,只有画。 纵然如此,她依旧觉得自己跟霍云姝相比略逊一筹。 兰清笳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赢,众人也都这么想,毕竟谁不知道霍云姝是摄政王妃的女儿啊,摄政王妃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输呢? 然而,众人却只猜对了一半。 大家只听云洛伊满是苦恼地道:“怎么办?两幅画我都甚是喜欢,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决断了。 既然如此,这一局便判为平局,两人一起晋级吧,也算是有个圆圆满满的结尾。” 众人:…… 兰清笳:…… 第108章:最后一关 兰清笳神情呆愣,满脸不敢置信。 众人也都是一脸呆滞,尤其是那些得了红牌,在临门一脚处铩羽而归的秀女们,原本以为兰清笳最终会与她们一样的结局,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平局这样的操作! 众人内心疯狂呐喊,她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兰清婉心中原本还没来得及释放的快意也因为这句话瞬间破灭,整张脸瞬间僵住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明明大家都是有输有赢,凭什么到了兰清笳这里就变成了平局?这不公平! 然而,兰清婉心中纵然觉得有千千万万的不公,最终,却是半个字都不能多说,不能争辩。 她有什么资格去质疑摄政王妃的决定? 就算她质疑了,作为兰清笳的亲姐妹,她难道能跳出来让摄政王妃把兰清笳淘汰吗? 如果她真这么做,别人会怎么想她? 就算姐妹有嫌隙隔阂,也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成为供人消遣娱乐的谈资。 兰清婉的双手狠狠地掐进了肉里,一股子难言的嫉恨和愤怒在心中燃烧,直烧得她的眼睛都红了。 她心中隐隐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斗得过兰清笳,自己这辈子,都可能要被她狠狠地踩在脚底。 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呢?她凭什么能得到这一切呢? 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她。 兰清笳自己也像是在做梦似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临走前,云洛伊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兰清笳甚至都有点怀疑,她果然是为自己开后门了…… 可是,为什么啊? 兰清笳困惑不解,心中更是忐忑。 不过旋即想到了师父的承诺,她的那股子忐忑便被压了下去。 师父当初既然说得那么笃定,就一定有办法。 兰清笳坚信,师父是不会坑自己的。 兰清笳很快就把自己安慰好了,方才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霍云姝把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她眼珠子一转,试探地开口,“清笳,你想通了?” 兰清笳点头,“想通了。” 霍云姝眼珠子咕噜噜地转,“这么说来,你想进宫了?” 兰清笳把头摇成拨浪鼓,“当然不想。” “那你怎么想通了?” 兰清笳想开口,又看了看外面,最后凑到霍云姝的耳边,神神秘秘地低声开口,“因为我不可能进宫,我师父说他跟皇上很熟,师父一定事先跟皇上打过招呼,皇上不会选我的,我相信师父,所以就不担心了。” 霍云姝心想,的确是挺熟的。 她似笑非笑,“不过,除了皇上,不是还有个淮南王吗?万一淮南王看上了你怎么办? 你问没问你师父跟淮南王熟不熟?有没有给淮南王也打了招呼?” 兰清笳满不在乎,“是淮南王的话没关系,我愿意嫁。” 霍云姝的眼神一闪,眸中的兴味愈浓了。 “为什么?莫非,你见过他,看上他了?” 兰清笳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这话我只跟你和我师父说,你可别告诉别人,不然我就是大不敬之罪。” 霍云姝忙不迭点头,“不说不说,我嘴巴可严了。” 于是,霍云姝就听兰清笳在自己耳边低声开口,“其实我压根不想嫁人,但是迫于世俗压力我必须得找个挡箭牌。 淮南王就是最好的挡箭牌,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他翘辫子之后我就是最自由最有钱的寡妇了。” “噗……咳咳咳……” 霍云姝实在没忍住一下呛咳了起来,整张脸都呛得通红。 咳着咳着,她就开始狂笑,笑得直拍桌子,兰清笳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懵,完全不知道她究竟在笑些什么。 霍云姝一边笑一边问,“这,这话,你,你跟你师父也说过?” 兰清笳不明所以地点头。 霍云姝闻言,笑得更加不可抑制,笑得泪花儿都出来了。 “哈哈哈,你可真是太逗了……” 兰清笳愣愣的,她本以为这个想法对别人来说会太惊世骇俗,没想到霍云姝听了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反应,委实是出乎她的预料。 霍云姝含着笑出的眼泪,“那,那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兰清笳挠挠头,“师父大概觉得我的想法有违女训,当场就甩袖走了,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噗……” 霍云姝又忍不住喷了。 兰清笳一脸迷茫地望着她,霍云姝看到她这副茫然的样子,就觉得实在是太逗了。 雪臣当时亲耳听到她当面说着这些话,偏偏对方还一脸无辜的模样,他就算有气也不能发,那等憋屈可想而知。 她几乎能想象雪臣当时的神色。 霍云姝笑够了,拍了拍兰清笳的肩,一脸语重心长地道:“答应我,以后这些话,千万千万不要再在你师父面前说了。” 兰清笳觉得霍云姝的语气神色有点怪,但是一时之间她又没找出究竟是哪里怪。 不过,这个建议她却是听进去了,因为师父性格迂腐,他定然是不会想再听到自己那番异于常人的惊世骇俗之语。 兰清笳老实答应下来。 很久之后,兰清笳才明白霍云姝为何会有这番忠告。 当时的兰清笳:…… 第二天,便到了面圣的时候了,众秀女都有些紧张。 毕竟,她们可是经过了重重关卡,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闯到这最后一关。 究竟是一飞冲天,改头换面,还是铩羽而归,黯然离场?就要看这临门的最后一哆嗦了。 眼下,众秀女们看谁都暗含机锋,毕竟,这些人都是她们的竞争对手。 尤其是看着兰清笳的时候,大家的眼中都禁不住多了几分警惕。 这些天下来,兰清笳就像是开了挂似的,明明表现并没有像大家想象中那么好,但就是运气好,一路过关斩将,竟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到了面圣环节。 万一皇上看中了她是玄机公子的弟子的身份,直接选中了她,那她们被选中的几率就又小了一分! 兰清笳泰然自若,落在众秀女眼中,便像是胜券在握一般,惹得众人的危机感越发强了。 兰清笳的镇定,一直维持到进内殿,见到熹元帝和淮南王之前。 当她看到上首的那两个男人,她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问号。 第109章:一生只娶一人 秦书墨身着一身明黄龙袍,硬挺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睥睨众人,一股威压的气势陡然便铺面而来。 而他的右下首身侧,坐着一个穿着亲王蟒袍的男子。 他同样长得十分俊美,只是,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平添了一股病娇美人的既视感。 众秀女看到这么一副美男暴击的画面,一个个都恨不得捂着胸口晕过去。 那个穿着龙袍的英俊男人,当然就是熹元帝无疑。 她们早就听说熹元帝模样英俊,可是没想到会是这么英俊啊! 还有他旁边坐着的那人,如果她们的理解能力没有出错的话,这人应该是淮南王吧? 传言淮南王病入膏肓,现在看起来,他的确有些病弱,面色一片苍白,时不时便要掩唇低咳几声,但似乎也没有到病入膏肓的程度。 而且,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们,淮南王也长得这!么!好!看!啊! 他那唇红齿白的模样,简直就想画里走出来似的,简直不要太俊啊! 众秀女原本都是冲着熹元帝来的,但是见到了淮南王的长相,不少人都纷纷倒戈…… 这么好看的男人,也想嫁! 众秀女都被两人的颜值所折服,兰清笳却因为这两个的长相而凌乱不已。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霍云姝口中的“表弟”成了当朝淮南王?为什么她口中的“表兄”成了当今圣上? 兰清笳的脸色青白交加,精彩无比。 她转头看向霍云姝,刚触到她的目光,霍云姝就转开了脸,一副万分无辜的模样。 兰清笳就是再傻,这时候也明白了霍云姝的身份。 她哪里是跟摄政王的女儿重名,她分明就是摄政王的女儿! 难怪那日在马场看到摄政王夫妇,霍云姝跑得比兔子还快。 想到昨夜自己对霍云姝说的那些因为淮南王快死了所以想嫁他的话,兰清笳就恨不得当场去死一死。 难怪她当时反应那么奇怪! 兰清笳飞快回想自己当初在马上究竟有没有说什么触怒圣颜的话,幸而当日自己压根就没敢秦书墨说几句话,心里这才略略放松下来。 啊是了,师父说自己跟熹元帝甚熟,所以当时在马场见到他们时师父就已经知道了。 说不定他们三人都互相认识,只有自己傻乎乎的完全不知道! 兰清笳越是回想,那脸色就越发五彩缤纷,五味杂陈。 难道那些大人物都那么喜欢微服出巡,跟她这样的升斗小民演戏吗? 正在胡思乱想,兰清笳注意到一束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叫人无法忽视。 她抬起头,便对上了淮南王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兰清笳下意识便瞟向了他那两瓣微薄的唇,然后又像是心虚了似的飞快移开。 是了,她跟这位淮南王,也还有些前缘。 想到那些个不可描述的旧事,再想到自己曾经数次表明自己想嫁淮南王的豪言壮志,兰清笳的脸上禁不住一阵阵发烫,甚至连耳垂都热了起来。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众秀女都觉得淮南王的病弱是情理之中,但兰清笳却知道,他之前的身体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毛病,俨然就是个正常人。 今日之所以会这么一副病弱模样,多半是因为上次在宰相府的那一剂猛药,还有那几桶冷水。 秦淮盯着兰清笳,瞥见她那突然红了的面颊和耳垂,唇角禁不住轻轻翘了翘。 一直偷看着他的秀女们,瞥见他这一抹笑,都禁不住心口一阵怦怦直跳,一个个都红了脸。 冲着这张脸,哪怕身体差一点,她们也都可以!她们不嫌弃! 众秀女正在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上首的熹元帝就开了口,那把嗓音,低沉醇厚,充满威严,又叫人听得耳根发热。 “朕有一事宣布。” 众秀女当即竖起了耳朵,静心聆听。 “朕尚不足两岁便得太上皇传位,对于太上皇,朕甚是感念,这么多年,也事事都以他为行事立身的标杆与准则。” 听得这话,兰清笳禁不住把目光瞥向淮南王。 熹元帝并非太上皇的儿子,而是太上皇的侄子。 太上皇秦彧唯一的亲生子,乃是淮南王秦淮。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但不知道的人定然也不少,毕竟此乃皇家之事,没人会没事挂在嘴边乱传。 朝中大臣定然都知晓,但闺中小姐们就未必清楚了。 因为上辈子的记忆,兰清笳却是知道这件事的。 当年太上皇不把皇位传给儿子,反而传给了侄子?这是为何? 原因很简单,因为淮南王的身体太弱了。 据闻当初太上皇和皇太妃都身中奇毒,因母体带毒,淮南王打从娘胎里出来便带着病根,无时无刻不在阎罗殿前徘徊。 太上皇因此放弃了江山,与皇太妃一道前往勐泐为襁褓中的儿子求医,同时也是为自己求医。 不放弃江山不行啊,当初太上皇自己都命不久矣,占着个皇位,也只能做个短命鬼。 这整个江山,就交给了尚在牙牙学语的熹元帝,以及自己最信任的,拥有铁血手腕的摄政王。 这就是摄政王的地位那么超然的原因所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熹元帝坐稳了帝位,病弱的淮南王也命硬地顺利长大了,还回了燕京城,这两个堂兄弟的关系必然微妙。 毕竟,这个皇位原本该是淮南王的,现在却旁落他人之手,淮南王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 熹元帝自己也心大到完全不担心淮南王觊觎皇位? 兰清笳想,如果熹元帝真的那么放心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淮南王当真已经命不久矣。 兰清笳不禁陷入疑惑,明明之前见他都好端端的,不似短命之相。 莫非他的病灶在体内,轻易看不出来? 如果他真的快死了就好了,嫁给他绝对安全又保险,可知道淮南王就是雪臣公子之后,想到他命不久矣,兰清笳心中却禁不住升起一股淡淡的异样。 短短片刻之间,兰清笳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但表面上却半分不露。 众秀女大多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现在熹元帝在淮南王面前提起太上皇,大家都觉得疑惑,但却都是一副恭敬聆听状。 秦书墨顿了顿,便继续道:“太上皇虽为皇帝,一生却只有皇太妃一个皇后,携一人,过一生,可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羡煞朕也。 朕常常在想,连太上皇都能做到这般,朕既然肩负着太上皇的殷殷期盼,如何能在其位不谋其政,反而广纳后宫,耽于美色? 是以,朕今日宣布,朕当以太上皇为楷模,一生只娶一人,那人,便是朕的皇后。” 此言一出,众秀女:…… 第110章:喜提淮南王妃荣誉称号 一开始这些秀女们究竟有多期待,现在,她们就有多失望。 那种感觉,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直霹得她们脑子嗡嗡响个不停,大家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兰清笳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神情难得地错愕不已。 秦淮却在这时起身,对秦书墨施了一礼,一脸恭敬,“皇上圣明!既然皇上以身作则,臣弟亦当如是。 今生,便只娶一女子,那人,便是臣弟之正妃。” 众秀女:…… 这次,没人再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所有人都面如菜色,摇摇欲坠。 她们努力半天,拼尽全力杀进重围,晋级到最后一轮,大家都想着,就算不能当高位分的嫔妃,好歹能捞个宫妃的位置当当。 但是现在…… 一共,只有一个名额! 加上淮南王妃,也只有两个! 她们这么多秀女,现在要去抢那珍贵的两个名额,这僧未免太多,粥未免太少了吧! 有摄政王的女儿在,哪里还有她们其他人什么事啊! 既然如此,那皇上您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不就好了,还整那么声势浩大的选秀干啥? 伤心失望甚至绝望的秀女们,此时都失去理智地在心里暗暗给皇上扎小人…… 就在众秀女心情凌乱之时,秦书墨又淡淡开口,“不过,在场的秀女,凡是未曾入选的,朕会亲自为你们赐婚,备上一份嫁妆,以作补偿。 若有中意之人,只需来朕这里讨一份旨意即可。 若无中意之人,待来年科考之后,遴选了新一批青年英才,朕也会好好为你们挑选。” 这话一出,众秀女一下又愣住了。 原本沉入谷底,伤心绝望的心情,似乎有了那么一点起伏。 虽然,她们还是更想进宫伴驾,要么进淮南王府也行,但或许是因为一开始承受了最坏的结局,现在有了一个看起来稍微好一些的结果,就显得不是那么难接受,甚至还隐隐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苏丹小说网 皇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自然不可能再收回,难不成她们还能跟皇上理论不成? 就算是有言官要进言,但是皇上摆出的是太上皇这个活生生的例子,难道言官还能质疑太上皇? 所以,她们与其再哭丧着脸伤心失落,还不如开开心心地接受这个结局。 至少,有皇上亲自赐婚,还有皇上送出的一份嫁妆,这也是一份难得的体面了,以后在夫家面前,也能挺直腰杆。 于是,因为这句话,原本那些快哭了的秀女们瞬间就都重新展露笑颜。 兰清笳闻得此言,不觉对皇上刮目相看。 看来这位年轻帝王是早有谋算啊,他这番决策,也是恩威并施,一下便安抚了人心。 不过兰清笳反而更有些担心了。 赐婚? 按照前世记忆,穆继和也会在明年的科考中金榜题名。 到时自己可别被指给他,那她真得找块豆腐撞死了得了。 不过现在才九月间,等到来年三月还有大半年的光景,那时候的事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 若实在不行的话,她再去找师父帮忙便是。 兰清笳这般想着,心中便又放心下来,然而,她却完全忘了考虑假若自己是那两人中的一人的可能。 秦书墨的目光朝众人身上扫过,最后,那双幽深的眸子落在了某处,瞬间便含上了笑意。 “霍家有女云姝,朕心悦甚之,愿聘你为后,你可愿意?” 霎时,众人瞬间把目光投向了霍云姝。 听到皇上这般直白又这般深情的话,众贵女都禁不住捂心口。 天哪,皇上竟然还纡尊降贵问她愿不愿意,试问世间有哪个女子能得到帝王这般恳切的一句垂问? 众人心中有一股羡慕到酸溜溜的感觉。 但是又一想,如果一定要有这么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是霍云姝的话,她们似乎都更能接受一些。 毕竟她们跟霍云姝相比,家事比不上,才学比不上,样貌更比不上…… 霍云姝抬起头,那张只略施了粉黛的脸依旧姝丽无双,那双眸子澄澈明亮,似那明净的五月清空般。 两人互相对视,周遭的所有人,似乎都尽数沦为了他们的陪衬。 霍云姝的耳垂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晕红,难得有些羞赧,片刻,她方低低吐出那三个字。 “我愿意。” 秦书墨闻言,脸上霎时便荡漾出了一抹疏朗的笑来,让他周身那股子威严之感瞬间削减,那股子外露的欢喜愉悦,让他整个人都有股邻家少年郎的青涩。 众人莫名其妙就被酸了一把,酸得牙都快掉了,那股子羡慕嫉妒的情绪更加浓烈了…… 兰清笳见他们这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不禁暗道,幸亏自己压根就没有要入宫伴驾的打算,不然霍云姝听了心里定然会留疙瘩…… 熹元帝身边唯一的名额已经被霍云姝占了,于是,众秀女们为之努力的目标,就只剩下淮南王一个了。 就算已经有了退路,但是如果能捞到个淮南王妃当当,谁又不愿意呢? 秦书墨抱得美人归,心情自然十分大好。 他一脸笑意地望向秦淮,“雪臣,你的王妃,不知你属意哪家姑娘?” 众秀女们眼巴巴地望着他,眼中含满期待。 秦淮却是神色自若,淡声开口,“众秀女皆是钟灵毓秀,各有千秋,臣弟无法抉择。索性,便抽签吧。” 抽签? 众秀女皆愣了一下,这会不会太随便了一点? 原本自诩自己容貌不错,觉得自己胜算颇高的秀女们瞬间满腔失望。 抽签全凭运气,可运气这东西,谁说得准? 如果说运气好,那这几天比试下来,没人比兰清笳的运气更好了。 众人都有些幽怨地望向她。 兰清笳:…… 现在就这么望着她不大合适吧,就好像她已经被抽中了似的! 不过,她的运气应该不会那么好吧? 很快,她就被自己的运气打脸了。 宫人将写着众秀女名字的香囊准备好,端到秦淮的面前,秦淮随手一挑,选了一个。 那宫人接过,小心地打开,在众秀女满含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尖着嗓子念出了一个名字:“兰清笳。” 恭喜兰清笳,喜提淮南王妃荣誉称号。 第111章:已经很优秀了 兰清笳:…… 众人:…… 霎时,她们原本就幽怨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怨了。 秦书墨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瞥向一脸淡定自若的秦淮。 “既然抽中了兰小姐,那想来便是上天注定,天意使然。看来,雪臣你和兰小姐缘分不浅啊。” 众人:……更酸了呢。 兰清笳忍不住抬头瞥了上首的秦淮一眼,触到他的目光,兰清笳又飞快地垂下了眼睑。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有点快,心境也有点紊乱。 如果淮南王是任何其他的人,她大概都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但他偏偏就是雪臣公子,而且还是曾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雪臣公子。 现在,她真的成了他的王妃,兰清笳的心境不禁格外复杂难言。 那端着抽签香囊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把托盘端下去,却不小心掉了一个,那香囊口子扎得不甚紧,里面的小纸条露出了一角。 小太监略识些字,一下就眼尖地瞥见了上面的那股名字:兰清笳。 咦?兰清笳的名字不是已经被淮南王抽中了吗?为什么这剩余的香囊里还有她的名字? 小太监脑中灵光一现,终于明白了什么——这整个托盘的香囊,怕是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小太监瞬间觉得自己窥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暗暗瞥向兰清笳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 这场选秀,轰轰烈烈地开始,最后却以这么一个令人意外的方式结局。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出了宫外,给那些期盼着自家女儿/孙女/侄女……能顺利入宫的人头上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初初听闻霍云姝被封为后,其余人都落选的消息,兰振坤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彻底幻灭。 本已失魂落魄地回家,但紧随其后,宣旨太监就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 兰氏长女清笳,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兰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 淮南王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兰氏婚配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 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兰氏为淮南王妃,赐册赐服,垂记章典。 钦此。” 宣纸太监的话音落,兰府众人依旧满脸呆滞,半晌都没人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老太君率先反应过来,提醒兰振坤赶紧上前接旨。 兰振坤如梦初醒,整个人反应都比往常迟钝了几秒,神情恍惚地接旨。 把接旨太监恭恭敬敬地送走,兰府众人都没人说话。 兰振坤的心境,却有如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 原本他心中失望难言,但没想到,最后,竟然捞回了个淮南王妃? 淮南王妃自然没法跟皇后比,但是,他们兰府也根本没法跟摄政王府比好吗!能捞到一个淮南王妃的位置,已经很优秀了! 兰清婉和兰清荷落选以后自然已经回来了。 此时兰清婉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只不过,她的心境却跟自家父亲的心境刚好相反。 原本听说皇上只选了霍云姝一人入宫,心中只觉快意,那兰清笳就算进到了最后一轮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灰溜溜地回来。 但是没想到…… 她没当上宫妃,却当上了淮南王妃! 虽然淮南王无权无势,在燕京城也有如透明人,但好歹也是个亲王。 而且,物以稀为贵,皇上和淮南王都只迎娶一位正妻,作为这唯一中的一个,兰清笳的分量自然就重了许多。 以后她们见了兰清笳,都得规规矩矩地对她行礼!从此以后,她都要低兰清笳一头,永远都没法超过她! 而同样为此暴怒的,还有付雯茜。 她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怀疑是自己不小心产生了幻听。 她当即失控地一把扫翻了桌上的药瓶,那张尚未痊愈的脸沉得吓人。 “怎么会?怎么可能会这样?我明明都已经派人打点,让她出丑被赶出来,为什么她非但没被赶出来,还被选成了淮南王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蒋淑娴也被她这副发狂的模样吓到了,身子不禁微微抖了抖。 蒋淑娴不禁暗想,幸亏自己没有入选,如果自己也入选了,那她定然会迁怒到自己的身上。 蒋淑娴把兰清笳一路凭借运气的离奇入选经过复述了一遍,包括最后的抽签,付雯茜听罢,整个人更是气得几乎冒烟。 “她就是运气好而已!除了运气好,她还有什么本事? 淮南王为什么要选她?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地选她?” 蒋淑娴也觉得兰清笳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些,前面的好几轮,如果不是运气好她早就被淘汰了。 付雯茜更是快气疯了,她不停谩骂着,整个人激动而狷狂,那副神色,蒋淑娴瞧了都觉得心里微微发颤。苏丹小说网 她忍不住出声劝,“表姐,现在兰清笳都已经成了淮南王妃,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就算我们心中再怎么不服,再怎么愤愤不平,也根本无济于事,你就不要再气了。” 付雯茜哪里是会能轻易听进人劝的? 更何况,现在这个人还是赢了自己,让自己才女之名落到她自己身上,更抢了她的心上人的兰清笳! 她恼恨地狠狠剜了蒋淑娴一眼,“你闭嘴!我不气,我怎么可能不气!兰清笳她就是生来克我的! 她想顺利嫁进淮南王府,做梦!我得不到的,也永远不会让她得到!” 蒋淑娴看到她眼中的那抹狠厉,心里再次禁不住抖了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此时的兰清笳不知道宫外因为自己成为淮南王妃的事,已经在不少人的心里掀起这样的波澜。 反而是霍云姝成为皇后的事没让大家升起太大的反应,因为这对于大家来说似乎是实至名归又理所当然的事。 兰清笳没来得及对自己的新身份生出什么情绪,她当下还有另一笔账要算。 她一脸幽怨地望着霍云姝,语气更是幽幽的,“姝姐姐,你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霍云姝朝她露出了一抹乖巧又无辜的神色,“你都知道啦,我就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了。” 她说得可真理所当然啊。 兰清笳心头一梗,一脸郁卒。 霍云姝挽住了她的手臂,满脸讨好,“当时也是不方便直说嘛,清笳不要生气啦!反正大家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两人很快就要成妯娌,从亲缘关系上来看,霍云姝很快就是兰清笳的堂嫂,当然是一家人了。 霍云姝现在倒是半点害羞都没有了,说得理所当然极了,反倒是兰清笳想到自己之前说的淮南王的那些话,心里闪过一阵阵不自在。 第112章:玲珑阁再次开放 她轻咳一声,扭捏着开口,“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些都是胡言乱语,你,你可……” 霍云姝当然秒懂,直接打断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 实际上也根本不需要她多说,秦淮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只是,兰清笳并没有读懂霍云姝眼神里的那一抹意味深长。 她得了霍云姝的保证,心里这才放松了下来。 霍云姝促狭地笑,“老天爷听到你的心声,让你得偿所愿嫁给淮南王了,开不开心?” 兰清笳一怔,面上有些不自在,心情也有点复杂。 原本她一心盼着淮南王死,自己好当个自由自在的寡妇。 但是,知道了淮南王是雪臣公子之后,不知为何,兰清笳一下就没了那种想法,甚至觉得他如果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也挺好的。 如果他真的年纪轻轻就死了,她的心里反而有一股怪怪的感觉,总之,那种感觉并不怎么叫人舒服。 对于自己的心境变化,兰清笳归咎于——雪臣公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她才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嗯,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霍云姝想到他们两人成婚后的日子,就觉得满心期待,也不知道雪臣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清笳,清笳知道之后又究竟会是怎样的一副表现。 到那时,一定十分精彩。 嘿嘿,想想就好玩儿啊,真想围观呢。 兰清笳被宫人领着出宫,一路上兰清笳都在出神。 走着走着,那宫人就停了下来。 宫人对前面的人行礼,“见过淮南王。” 听到这声音,兰清笳当即回神,抬眼看向前面的男人,与他呆呆地对视了几秒才后知后觉慌忙行礼。苏丹小说网 “臣女见过淮南王。” 秦淮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过,眸光平静淡然,叫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起吧,无须多礼。” 换了身份,两人再相处起来,兰清笳只觉格外别扭,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摆出什么态度来与他相对。 宫人已经自觉退到了一侧,两人都不说话,兰清笳越发感觉局促尴尬。 她紧张起来就容易说混账话,比如现在,她下意识找话题,不知怎地就拎出了这么一句,“后来你没事吧?” 这话在旁人听来没头没尾,不明所以,但是作为当事的双方,两人却再清楚不过。 两人霎时就回忆起了当日在宰相府里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混乱中的吻。 兰清笳的神色懊恼,秦淮的面上也显出了几许不自在来。 他清了清嗓,“嗯,无事。” 刚说完这话,他就掩嘴轻咳了起来,那苍白的面上染上了几许病态的薄红。 兰清笳忍不住道:“王爷千万保重身体。” 秦淮很快就止住了咳,一脸认真地望着她,“放心,不会让你当寡妇。”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更不会让你当望门寡。” 兰清笳:…… 她的脸色微微僵住,呆呆地望着秦淮,那错愕的小表情,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咪。 为什么她有种被他窃听窥视了的感觉? 是谁当了叛徒,告了密? 秦淮望着她那副呆愣的小表情,唇角禁不住微微翘起,心情莫名大好。 兰清笳回到兰府,受到了府里上下的热情欢迎与接待。 尤其是兰振坤,他对兰清笳简直拿出了比此前十几年都更加热情的笑,对她的那股子殷勤,堪称狗腿。 周氏的热情笑脸也持续在线营业,什么话好听就往兰清笳的身上堆,就像是不要钱似的。 兰清婉看到众人对她众星捧月的架势,嫉妒的火苗瞬间就又燃了起来,只是她把自己的心思小心地藏在了心底,不曾表露。 周盈儿则是一脸毫不掩饰的不屑。 她小声咕哝,“不就是嫁个病秧子王爷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说不定嫁过去就直接当寡妇了呢。” 兰怀风听到她的这话,当即狠狠剜了她一眼。 虽然他也同样对兰清笳恨之入骨,甚至也抱着与周盈儿一般无二的想法,但是没人会像周盈儿那样大喇喇地说出来。 如果她还这么口无遮拦,迟早有一天要祸从口出,说不定还得连累自己。 兰怀风对这愚蠢的女人实在是生不出半点好感,但是这女人却太能闹腾,自己说一句她能有十句顶回来,甚至还敢对他大打出手,把他的内宅搞得乌烟瘴气。 对这样不讲理的女人,兰怀风实在是惹不起,凡事能忍则忍。 现在,他瞪了周盈儿一眼,周盈儿也全无半点惧意,反而还直接瞪了回去,好像在说,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兰怀风被她气得不得了,却只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忍下,不再理她。 熹元帝与霍云姝的大婚定在来年元月初一,恰逢新年之时,意指继往开来,新年新气象。 而淮南王与兰清笳的婚事则定在了元月十五,元宵佳节之时。 翻年之后,兰清笳刚好及笄。 三个月的筹备期,对于帝后的婚礼来说并不算长,甚至还有些太仓促了。 然而婚期已定,朝廷上下各部自然只能抓紧时间筹办,而淮南王府的筹备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兰清笳作为待嫁的新娘子更是被限制了自由,非但不再允许每日出府,还得天天在闺中绣嫁妆。 这些事情,上辈子兰清笳都经历过。 只不过不同的是,上辈子的她对穆继和满怀爱意,绣起嫁妆来自然是怀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这辈子,心境却有些复杂。 也许因为淮南王就是雪臣公子,她的人格品性都让她莫名信任,所以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境已然发生转变。 此时她的心底,更多的是对未知的一股隐隐期待,但这份期待中,却少了爱情的成分。 在备嫁的期间,兰清笳却迎来了另外一件事——玲珑阁再次开放闯关了。 玲珑阁一年只开放两次,一次是在四月花朝节,另一次,便是在十月中旬,因为这两个季节玲珑阁的风景最美。 四月花团锦簇,春意盎然,十月则是枫叶连绵,满目金黄。 光是冲着这般美景,也有不少人愿意花这一百两。 这一次,兰府的姑娘公子们都决定再次闯关,兰清笳已经闯过通关,还是玄机公子的弟子,自然能随意进出玲珑阁,不受阻碍。 她已经许久没有出府,也许久没有见到师父了,是以她对这一天不由得格外期待。 第113章:怀疑红衣 一大早,兰清笳和红衣就坐上了马车出发了。 百香倒是非常想去,但是因为突然来了月事,身体不适便未能成行,十分遗憾地留在了府里。 雪团十分自觉地率先跳上了马车,乖乖巧巧地坐好,那副理所当然地占据一席之地的模样,让兰清笳失笑不已。 不过师父也很久没见到雪团了,必然想它了。 兰清笳在雪团身上揉了一把,“待会儿不许再乱跑了知道吗?如果跑丢了,我可不管你!” “喵喵——”本喵才不会跑丢。 马车一路前行,忽的却停了下来,车夫捂着肚子十分尴尬。 “小姐,小的怕是吃坏了肚子,需要去方便一番……” 他一边说着,肚子里那翻江倒海的声音已经清晰地传来,他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兰清笳没有责怪为难,直接让他去了。 兰清荷看到她的马车停下来了,扯着嗓子问,“大姐姐怎么了?是不是马车坏了?要不要到我马车上来?” 兰清笳掀起帘子回,“无事,车夫吃坏了肚子。你们先行,我随后便到。” 这次莫兰亭和周盈儿也一并来了,莫兰亭便坐在兰清荷的车上,加上她们的丫鬟,马车已经坐满了,兰清笳两人再上来必然太挤了。 兰清荷闻言,也没有坚持。 另一辆马车里,兰清婉和周盈儿共乘,兰清婉听得外面的声音,唇角不觉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周盈儿则是撇撇嘴,低声说了句,“马屁精。” 兰家众人的马车缓缓前行,只有兰清笳的马车落在了后面。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车夫回来了,向兰清笳告了一声罪,然后马车便也重新往前行去。 马车行了一段,不知为何,雪团突然“喵喵”地叫了起来,它挣扎着从兰清笳的怀里跳开,径直冲马车前方的帘子跳了出去,跳到了车夫的身上。 兰清笳赶忙唤它,“雪团,回来!” 然而,雪团却一爪子挠在了那车夫的耳朵上,车夫吃痛,下意识偏头躲避,兰清笳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这人不是一开始的那个车夫! 那人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他一把抓住雪团就往地上掷去,然后手中什么东西飞快一撒,霎时便洒满了整个车厢。 他低呵一声,“兄弟们,出来干活儿!” 红衣身子一晃,直接软倒了下去,为了不暴露自己,兰清笳也跟着倒了下去。 实际上,她却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如果她的判断没有出错的话,外面至少有五六人。 对方的身手尚不知深浅,自己没有兵器,能不能以一敌六? 兰清笳不敢贸然动作。 她伸手,轻轻地推了推红衣。 原本她想趁着现在悄悄咬破手指用血给红衣解迷药,但却发现红衣没有彻底陷入昏迷。 她还强撑着,艰难地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瓶子。 但是因为手上无力,那瓶子一下滚在了地上,她想伸手去捡,却动作迟缓。 兰清笳飞快伸手捡了过来,打开,凑到鼻尖嗅了一下,一股提神醒脑的感觉瞬间扑面而来。 兰清笳虽然不大懂药理却也知道,这多半是解药。 听得外面的脚步越来越近,兰清笳当即飞快倒了一颗塞进了红衣的嘴里,然后把这瓶子塞回了怀里。 做完这一切,那帘子也被人一把掀开,兰清笳已经佯作无事地闭上了眼,只作昏迷的模样。 吃了解药,红衣身上那股混沌和发软的感觉便渐渐退去,身上慢慢有了力气。 红衣虽然中了药,但脑子却是清醒的。 她看得清楚,自家小姐方才眼神清明,动作如常,根本没有半点身子发软的样子。 难道她压根就没有中招? 这个迷药她知道,并非普通的迷药,而是半步软筋散。 何为半步软筋散?顾名思义,凡是中了这药的人,连半步都走不了,可见其药性究竟有多强。 她即便身怀武艺,想要逼出毒性,重新恢复行动,都还需要不短的时间,更何况是小姐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方才那迷药扑面而来,她甚至还离那车夫更近些,怎么可能会不中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红衣脑中渐渐升起疑惑。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心中同样对红衣生出了些许怀疑。 她那瓶药究竟是什么药,是否名贵兰清笳辨认不出,但是,那个瓶子可不便宜,也不是兰府常用的样子。 红衣一个普通的小丫鬟,怎么会有那么一个名贵的药瓶? 兰清笳开始回忆红衣是怎么到自己身边的,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可疑之处。 不过,红衣的很多表现都显得过分老练。 她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很好,这自然不是什么可疑之处。 可是,这么一个拥有娴熟技能的大丫鬟,为什么会以那么低廉的价格,跟那些普通丫鬟一样卖进府里? 之前兰清笳都太习惯了红衣的娴熟老练,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点,现在想来,似乎的确有些说不通。 两人都紧闭着双眼,实际上却是意识清醒,各怀心思。 待听到外面男人的说话声,两人这才齐齐收敛了心神。 眼下不是乱想其他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应对眼前的这些人。 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么容易得手了,看来玄机公子的弟子也不怎么样嘛。” “嘿嘿,容易得手还不好吗?啧啧啧,长得可真水灵,这丫鬟也长得不错,我们兄弟可真是有福分了。” “那还废什么话?赶紧上啊!” 说话间,一双手摸上了兰清笳的脸,一路往下而去。 兰清笳忽的睁开眼,飞快拔下发簪,朝那人的眼睛狠狠刺去。 “啊!” 那男人捂着眼睛,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其余人也都被这个变故惊了一下,愣了片刻,陡然回神,当即就拔刀。 然而,他们低估了兰清笳的实力,更低估了红衣的实力。 她们一脚踹开几人,从马车飞身而出。 兰清笳瞥了红衣一眼,红衣镇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猜的果然没错,红衣的来路不简单。 很快,红衣的表现就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她的身法利落,出掌干脆,又快又狠,兰清笳不过刚解决掉一人,她已经把其余几人全都打趴下了。 兰清笳:…… 第114章:好歹毒的心思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的身手已经很不错了,可实际上却…… 同时她也断定了一件事,红衣背后的人对她大概没有恶意,不然,就凭红衣的身手,只要她想,自己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红衣一脚踩在一人的身上,眼中冷意毕现。 “说!你们是受谁指使?” 这几人自诩武功并不差,但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踢到了铁板,啃到了硬茬。 这两个女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娇弱,但动起手来,简直比男人还男人。 已经沦落到了这般结局,他们哪里还敢再隐瞒,当即一股脑全都说了。 “是有个人找上我们,让我们在这条路上把你拦下,带到林子里,毁,毁了你的清白…… 然后再,再剥光了衣裳,卷在破席子里,扔到玲珑阁的门口……” 兰清笳听到这番话,面色霎时冷了下来,红衣眼中更是陡然闪过一抹狠厉的杀意。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今日的玲珑阁热闹非凡,燕京城泰半的贵族公子小姐都去了,若是兰清笳被以那么一番姿态扔在玲珑阁的门前,那她的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她从今以后将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做人,更是不可能再嫁给淮南王。 兰清笳的声音冰冷,“那人是谁?” 几人看到她们眼中的冰冷杀意,都禁不住齐齐抖了抖。 “不,不知道……我们这一行都是收了银子办事,从来不问身份来历。” 兰清笳料想对方也不会傻到对这些人暴露身份。 只是,想到那个刚巧就吃坏了肚子的车夫,兰清笳的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兰清笳练武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那个车夫接送自己,兰清笳对他的人品倒是有几分信任,觉得他应该不会是同谋。 那么,必然就是有人提前给他下了药。 能做到这一点的,那人在他们府上肯定有人手。 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兰清婉。 对自己恨之入骨,还能完成这系列操作的,除了兰清婉以外,她不作他想。 “那车夫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我们只是把人打晕了绑了起来。” 兰清笳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幸而这些人没有丧心病狂到连一个车夫都不放过。 兰清笳原本怀疑兰清婉,但红衣接下来问的问题,却让她微微眯了眯眼。 “那半步软筋散是那人给你们的?” 几人连连点头,“是是是,这样的东西我们当然是弄不到的。” 半步软筋散? 兰清笳虽然并没有认出那是半步软筋散,只当成了普通的迷药,但是,她却听过。 那样的药,不像是兰清婉能弄到的。 难道,兰清婉有同谋? 这个想法在脑中闪过,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便又浮上了心头。 但是,那只是怀疑,自己并没有证据。 红衣又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盘问,确定他们没有说谎之后,转而问兰清笳,“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你把他们打包,送官。” 既然自己审不出来,那便交给官府。 就算最后还是不能找出证据证明幕后之人是谁,但至少能把这些为虎作伥之人绳之以法,也省得再去祸害旁人。 红衣问,“那小姐你呢?” 兰清笳语气淡淡,“我自己去玲珑阁。” 红衣本有些不放心,还想说些什么,但兰清笳淡淡甩来一记眼刀,她一下就闭嘴了。 毕竟,她刚刚才在兰清笳面前掉了马甲,现在还有些心虚…… 红衣把他们的腰带解了绑在手上,然后又把几人绑在一起,串成一串,正准备把他们带走,却是听到了林子里传来的一阵动静。 红衣和兰清笳都注意到了,红衣给几人点了穴,让他们无法动弹,口不能言,这才对兰清笳道:“奴婢去看看。” 兰清笳颔首,她身子一闪,整个人转瞬间便消失了。 兰清笳一直端着的神色这才松了下去,露出了一点酸溜溜的神情。 她到底练了多久,轻功那么好,还会点穴,羡慕嫉妒,还不能说,真郁闷…… 不够片刻,红衣去而复返,她的手边,还提溜着一个人。 兰清笳一看那人,嘿,老熟人。 这人不是付雯茜又是谁? 她被打晕了,红衣把她随手往地上一扔,她也毫无所觉。 兰清笳心中已经隐隐生出了几分猜测,她问红衣,“这是怎么回事?” 红衣的话当即证实了她的猜测,“方才在附近的就是她的马车,奴婢在暗处偷听了一番,这些人就是她收买的,这番计谋也都是出自她之手,她特意来就是为了亲眼看看小姐的惨状。” 只是没想到,兰清笳的惨状她没看到,自己反倒是先被抓了。 兰清笳抬手,捏起了她的脸。 她的脸上原本戴着面纱,现在面纱掉了,露出了尚未完全复原的狰狞面容。 兰清笳望着她,缓缓勾唇一笑。 “付小姐啊付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软柿子,什么人都能捏一捏? 既然你还不吸取上次的教训,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付雯茜双目紧闭,丝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危险境遇。 此时的玲珑阁已经热闹非凡,各家公子小姐齐聚于此,对接下来的闯关跃跃欲试。 兰清婉等一行人下了马车,瞬间就引来了众人的注目。 大家在一行人中搜寻,然而却没有搜寻到自己想要找的那人,不禁失望。 有人主动上前探问兰清笳为何没来,兰清婉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一派温婉表现,“姐姐的车夫吃坏了肚子,很快就来了。” 只不过,待会儿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场,这就说不准了。 她就等着,看这次她还怎么逃过这一劫!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兰府的马车缓缓而来,兰清婉当即面露欣喜,期盼着接下来的一幕。 然而,随着马车靠近,她看清了驾车之人,根本不是什么面生的男人,而是兰清笳的贴身丫鬟红衣。 红衣勒停了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轻轻打帘,旋即一个娉婷袅娜的人影从马车上款款而下。 是兰清笳。 她抱着雪团,神色淡然,姿态从容。 众人本就关注着这一边,一见到她现身,当即就都纷纷围了上去,热切地与她打招呼寒暄。 兰清婉瞬间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怎么会?她怎么会还这么好端端的?究竟又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第115章:惊喜的大礼 兰清婉满脸呆愣地望着她,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恍惚了。 兰清笳一脸笑意地与众人一一寒暄,最后,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兰清婉的面上,那目光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兰清婉与她目光相对,忽的便觉身子一抖,整个人都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悚然之感,当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兰清婉的面色一片苍白,心中也陡然升起了一股子难言的惊慌。 她总感觉,这件事还没完,兰清笳不会是那么轻易善罢甘休的性子…… 兰清婉暗暗咬唇,心中禁不住生出了一股子后悔。 她已经吃过教训了的,她不该再去招惹兰清笳的,她就是个魔鬼,自己在她的面前从来都讨不到任何好处啊! 兰清婉脑子乱作一团,忽的手被人一把握住,她陡然回神,便对上了兰清笳放大的脸。 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兰清婉心里一慌,只觉得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她有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 兰清婉想要挣开,兰清笳却稍稍用了些力,她一时根本挣不开。 兰清笳凑到她耳边,像是姐妹间亲昵的耳语,“妹妹,待会儿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的大礼,你可一定要好好收下哦。” 说完,兰清笳退开,唇角微微挑起一抹淡笑。 耳边残存着她的气息,兰清婉整个人陡然一惊,面色比方才更煞白了几分,但是在众人的面前,她却只能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 两人的这番形态,落在周围众人眼中,俨然就是一副姐妹情深和谐融洽的画面。 殊不知,兰清婉背脊上都是涔涔的冷汗,手心更是一片濡湿。 正在众人准备入园的时候,来路上突然传来一道哒哒的马蹄疾驰声,像是有人正驾马狂奔。 众人下意识地把目光齐齐投向那边,赫然便见马上坐着个黑衣黑帽还戴着黑面巾的人,那人的这副装扮,俨然便跟山贼土匪无异,众人都不禁悚然一惊。 转眼间,那人便到了近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从马背上把什么东西朝他们这边狠狠一抛,抛到了他们的跟前。 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那人便又飞快勒马折身,如来时那般飞快消失了。 直到那人消失了,众人依旧处于呆愣状态,久久没回过神来。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啊!那好像是个人!” 这一嗓子喊出来,大家皆是神色大变。 兰清婉更是陡然煞白了脸色,心中陡然一骇。 玲珑阁的侍者闻讯而来,主动上前,拉开了那张草席。 草席拉开的瞬间,看清里面那人的脸,众人陡然哗然! 草席里裹着的人,身上只穿着贴身的肚兜亵/裤,那一身的肌肤白花花的,与那身娇艳的肚兜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在众目睽睽之下,形成了最震撼人心的视觉冲击。 更要命的是这个人的这张脸……她不是宰相千金付雯茜又是谁! 她被那么一个神秘人以这样的方式扔在众人面前,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想而知。 她此刻,又究竟是死是活? 经历了这样的事,活着只怕也是一种折磨,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反倒死得干净。 众女眷们都面色涨红,掩嘴倒吸冷气,男人们都是目光闪躲,既想非礼勿视,却又禁不住把目光往那瞥。 兰清婉看清那人是谁时,牙关都禁不住阵阵颤抖起来,一股森然的寒意陡然袭遍了全身,甚至是头皮都开始发麻。 这就是兰清笳方才说的准备的重礼吗? 她,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早就知道她们的计谋,所以才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兰清婉不禁想,如果她将计就计算计的人是自己,如果现在以这副尊荣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自己…… 那样的场面太可怕,兰清婉根本不敢细想。 那侍者飞快地把席子重新裹上,将那一番风光尽数遮住。 然而现在遮还有什么用?大家该看清的都已经看清了。 哪怕付雯茜此时是衣冠整齐地被卷在席子里,她的清白也已经没了。 曾经那个才学无双,风光无限的才女付雯茜,这辈子从这一刻开始就全都毁了。 兰清笳冷眼看着,面上神情淡淡,心中没有一丝起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从一开始,兰清笳都没有想过要与付雯茜为难,反而是她,从她们初次见面,她因为自己那可笑的胜负欲抓着自己比赛。 比便比了,却愿赌不服输,为此记恨上自己,从此隔三差五地就要找自己的麻烦。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底线,若不是自己体质特殊,上次在宰相府就已经清白尽毁,被迫嫁给心智不全的付明轩。 一计不成,她却丝毫不知收敛,反而还生出这么歹毒的计谋。 自己尚且留了一丝底线,没有真的让人毁了她的清白,也没有真的剥光她的衣裳,给她留一点遮羞布,自己对她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人群中,穆继和目光闪烁。 他万万没想到,付雯茜竟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是谁,竟然敢公然对宰相府的千金下这样的黑手? 穆继和并非真心担心付雯茜,只是,这件事打乱了他的计划。 现在他是宰相门生,深得宰相看中,他等的只是来年三月的科考罢了。 原本,他的目标放在了付雯茜的身上。 只要自己在来年科考上发挥正常,必然能取得不错的名次。 凭借宰相对他现今的赏识,还有他的这副容貌,拿下付雯茜这个宰相之女不成问题。 若他真的成了宰相的女婿,他的仕途必然要更顺遂许多。 然而现在,付雯茜的清白名声尽毁,自己若是为了仕途真的娶了她,今后也会沦为全燕京城的笑柄。 付雯茜这颗棋子,已经沦为废棋了。 穆继和不禁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此前并未对付雯茜展开攻势,更未在宰相面前表露出半分心思,不然现在当真是骑虎难下了。 只是,失去了付雯茜这个目标,他的下一个目标,该选谁?谁能成为他今后官场上的一大助力? 穆继和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众贵女身上流转,最后,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兰清婉的身上。 第116章:宰相府人仰马翻 兰清婉,兰家大房嫡女,更是兰清笳同父异母的妹妹。 方才,两人看起来便十分亲密。 如果自己娶了兰清婉,大可以通过她与兰清笳牵扯上关系。 兰清笳是玄机公子的亲传弟子,现在更多了个未来淮南王妃的身份,她是个必须要好好巴结讨好的人物。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没想到淮南王竟然选了兰清笳做他的王妃。 他就是玄机公子,而兰清笳就是他的徒弟啊。 师父娶徒弟,倒是挺有意思。 穆继和没有深想这件事,反正这对目前的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作为宰相的门生,亲眼目睹宰相千金遭遇这样的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穆继和当即派人,赶紧前往宰相府报信。 而玲珑阁的侍者赶忙前去禀报,请示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善后。 实际上,这件事已经早先一步传到了秦淮的耳里,方才那个一身黑衣把付雯茜扔在人群中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乔远。 秦淮如何这么手眼通天,知道了这件事?这其中,还有雪团的功劳。 雪团被那男人一把扔出,意识到主人有了危险,当即一溜烟跑了。 它直接跑到了玲珑阁,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秦淮。 它虽口不能言,但它狂躁地喵喵直叫,身上还全是脏污,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秦淮当即让乔远随雪团一道寻去,这便跟兰清笳和红衣遇上了。 之后的善后事宜,便尽数交给了乔远,她们主仆则坐着马车来了玲珑阁。 有乔远善后,之后宰相府的人根本不可能再找出这件事的任何蛛丝马迹。 即便付雯茜真的怀疑这件事跟兰清笳有关,也根本不可能有半点证据。 现在,秦淮听到柯旸的回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把人送回宰相府,若宰相千金醒了,务必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她,记得说详细些。” 付雯茜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本身就已经是近乎毁灭般的打击。 她当时陷入昏迷,没有当场面临那番难堪的绝望,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现在,秦淮却让人务必把事情的详细经过一一复述,这其中的恶意可见一斑。 在柯旸的心里,自家主子从来都不屑于行那等卑鄙阴损之事,尤其是对女子,更是多几分包容。 现在他的这个命令,可谓是大大违背了他以往的行事准则。 这其中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兰清笳。 那付家小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为难清笳小姐,而且还妄图用那么龌龊不堪的手段。 要知道,现在清笳小姐可不仅仅是自家公子的爱徒,还是他未来的王妃!那分量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最开始公子听到这件事时,那脸色难看得平生仅见,他甚至想,即便公子让人把付雯茜给杀了,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柯旸领命而去,心中默默地为付雯茜默哀。 秦淮继续淡声道:“以淮南王府的身份,把那几个匪徒的口供给宰相大人送一份,转告他,如果不会管教女儿,自然有人会替他管。”苏丹小说网 柯旸闻言,不禁又开始同情起宰相大人来了。 当付雯茜从昏迷中醒过来,听到别人口中自己方才所经历的丑态,她当场捂脸崩溃尖叫,疯狂大叫着不肯相信,那疯魔的模样,再次沦为了燕京城的一大谈资和笑柄。 付雯茜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也料到了自己之所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的原因,这其中必然是兰清笳动的手脚,可是,她再想要伺机报复,却发现自己被家人关了起来,限制了自由。 宰相府因为付雯茜的这件事,已经人仰马翻。 宰相夫人哭天抢地,要为女儿找回公道,务必要找出那个谋害女儿的人,却被宰相大人一个耳刮子打了回去。 他把那份淮南王府送来的那份口供甩了过去,“这是淮南王派人送来的,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的好女儿究竟做了什么事! 她自己心思歹毒,什么人都敢招惹,就要做好吃亏的准备! 你现在要是想连我一起害了,那你就尽管去!到时候,我们整个宰相府一起为你女儿陪葬!” 宰相夫人颤颤巍巍地捡起那份口供,看罢之后,整个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宰相府的那些兵荒马乱都是后话,此时,玲珑阁虽然发生了那番插曲,但众人闯关的兴致依旧不减,只是忍不住在内心疯狂八卦罢了。 兰清笳自然不需要闯关,直接便被柯旸领着上了玲珑阁。 第二次坐蛇辇,兰清笳忍不住满心的好奇,“通往玲珑阁只能乘蛇辇吗?” 柯旸:“当然不,还可以用轻功飞上去。” 兰清笳:……就她那三脚猫的轻功,还是算了。 “这蛇辇是谁设计的?” 柯旸的语气带着自豪,“当然是公子设计的。” 兰清笳闻言,不禁与有荣焉。 也只有她家师父能有这般才学了。 秦书墨还想请秦淮当工部尚书,毕竟,这样的设计在工学上的确是一大飞跃,若在适当的地方加以推广利用,定能发挥不错的作用。 但是秦淮不仅无心朝政,更为了避嫌,不会主动去触碰与朝堂核心利益相关的一切,只想做个无权无势的闲散人。 所以,他自然是拒绝了,只是把设计图纸交给了工部,让他们自己研究。 “师父!” 远远的,兰清笳便已经高声喊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大,将小院的寂静打破,然而却半分都不叫人聒噪,那股清脆悦耳充满了愉悦,顺着耳梢一路传到了心尖,给人心都添了一层明朗。 秦淮一直紧绷的面色这才稍稍松缓了下去,唇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雪团比她还急,直接一跃而起,十分灵活地跳到了秦淮的身上,伸着舌头舔他。 雪团身上有些脏,还没来得及清洗,秦淮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整个人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如玉公子,却不小心被雪团噌脏了衣角。 兰清笳担心师父生气,正要出声呵止,不想,他却半点不曾介意,还伸手轻轻在它并不干净的毛发上轻抚,动作分外温柔。 他的那双手,骨节分明,干净白皙,分外地好看,兰清笳盯着,一时有些呆愣。 第117章:她是唯一 雪团蜷在了他的怀里,随着他的抚摸发出一声声咕噜咕噜的声音,眼睛半眯着,分外享受。 有一瞬间,兰清笳想,自己要是雪团就好了,被那双手抚着,一定很舒服。 这个想法有点太狼性,兰清笳当即飞快打住,并且将它打包从自己的脑子里扔了出去。苏丹小说网 “师父,它太脏了,您给我吧。” 秦淮点头,“是太脏了。” 兰清笳伸手去接,他却没给,转而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乔远戴着面具出现,秦淮把雪团交给他,“把它带去洗澡。” 雪团怕水,一听到“洗澡”两个字,当即就凄厉地“喵呜”了一声,然后一个翻身,直接从乔远手中跳下,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 几人:…… 乔远一阵头疼,“属下这便去把它抓回来。” 这小祖宗,真是难搞。 原本兰清笳还有点担心,但想到师父手下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厉害得不要不要的,区区一个雪团,要逮它肯定不成问题。 于是兰清笳便理所当然地重新坐了回来。 “师父,那么久没见,您想我了吗?” 秦淮淡淡道:“每天都在想。” 兰清笳心头一喜,还有点小感动,不愧是师父,只有师父会这么挂念自己了。 但旋即就听他道:“想你的功夫有没有倒退,课业是不是都抛到了脑后,有没有在外面丢为师的脸。” 兰清笳:…… 这一定不是亲师父!一定是捡来的! 她的确已经很多天没有习武了,兰清笳心中略微心虚,当即生硬地岔开话题,“师父,宫中选秀的结果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真的要嫁给淮南王了。” 秦淮眼睫轻颤了一下,他语气镇定地开口,“恭喜你得偿所愿。” 顿了顿,他又道:“淮南王的身体怎么样?” 言外之意,你什么时候能守寡? 额,兰清笳摸摸鼻子,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觉得自己之前那些盼着人死的话有点不好,以前不知道淮南王是雪臣公子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再咒他死总觉得不大好。 “他,他身体挺好的。那个,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我不应该盼着他死。” 秦淮的眼睫又轻轻颤了颤。 还没来得及细想,话便已脱口而出,“哪里好?” 兰清笳觉得自己和雪臣公子经历的事无法用三言两语来概述,还有他曾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事,也都不方便提及,兰清笳便只能含糊其辞。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感觉吧,感觉他人挺好的。” 顿了顿,还小声补了一句,“长得也好看。” 兰清笳本只是小声咕哝,但没想到师父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甚至还出声追问,“有多好看?比皇上还好看?” 现在他们讨论的人好歹是她的未婚夫婿,与她一起讨论的人还是她师父,兰清笳有点不好意思,脸不禁有点红。 她再次转移话题,而且转移的方式也依旧十分生硬。 “师父,上回在马场的人是皇上和摄政王夫妇,您怎么都不告诉我啊!要是我不小心冒犯了他们怎么办?” 对此,秦淮不以为意。 “不知者不怪,他们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更何况,我怕告诉了你,你更容易紧张出错。”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想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她还是有点气哼哼的。 现在回想,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那淮南王究竟有多好看?比皇上还好看?” 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 躲不过,兰清笳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口,“嗯,我觉得比皇上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兰清笳一开始有些扭捏,但想到是自己的师父,便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 秦淮闻言,面具下的脸顿时染上了淡淡的红,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水粉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但是听到这个答案,心情似乎的确莫名其妙地好了几分。 眼下,众人正在闯关,兰清笳便显得有些无聊了。 她索性拿过一个棋盘,开始跟师父下了起来。 两师徒一边下棋,一边闲聊,气氛和谐,不知不觉间,时间便缓缓流逝了。 一直到闭阁时间,都没人顺利闯关。 柯旸来禀,“唯一闯到第五关的,是穆继和穆公子,但他困于第五关中,未能顺利通关。” 柯旸对穆继和的印象极好,对于穆继和的闯关失败,柯旸还有点遗憾。 秦淮最近经常给穆继和批文改文,对这个名字也甚是熟悉。 而兰清笳,就更熟悉了,简直是化成灰了她都认识。 兰清笳唇角的微微翘起,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 秦淮瞥见了她的神色,不禁失笑,“别人没有通关你那么高兴?” 兰清笳直言不讳,“当然,得亏他没有顺利通关,如果他通关了,要是他跟我一样提出要拜师父为师,那我与他岂不就成了同门师姐弟?我才不要什么师弟!” 更不要他这个师弟。 因为他做任何事都不可能是别无目的,他拜师,也不可能是真的想要学艺,只是想借着师父的名义扶摇直上罢了。 只要想到自家师父被他利用,兰清笳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她拉住秦淮的手臂,颇有些野蛮霸道毫不讲理地开口,“师父,您答应我,不能收别人为徒!您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师父!” 秦淮的手臂被她拉着,眼睫微微颤了颤,心头泛起了一股淡淡的,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他淡淡开口,“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接连吃两次闷亏。” 兰清笳:??? 她一脸郁闷,“师父,难道收我为徒对您来说就是吃闷亏吗?” 秦淮瞥她,“反正我不是自愿的。” 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是怎么拜师的,你自己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兰清笳一噎。 想到自己当初死皮赖脸地拜师过程,默默闭嘴了。 秦淮看到她那副吃瘪的样子,唇角再次禁不住微微翘了翘。 即便她不说,自己也不打算再收徒。 原本,她就是唯一。 第118章:秀色可餐 被侍者领着离开,兰清笳才想起,她把雪团给忘了。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雪团找到了没有。 她向侍者询问,侍者当即便为她查问去了,兰清笳便在凉亭处坐着等。 很快,侍者回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雪团洗了澡之后跑了,现在都还没找到。 兰清笳一时有些担心,倒是不怕这里会有什么危险,而是怕它就这么丢了。 当下她便道:“我们分头找,如果你找到了,便在此处等我。” 兰清笳没有耽搁,当即转身飞快跑了出去,口中唤着雪团的名字。 兰清笳顺着那条小路一路走着,四处张望,连声呼唤,却一无所获。 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兰清笳听到了潺潺的水声,却不知道前方是何地。 她觉得雪团那么怕水,定然不会主动去水边,正打算打造回府,便听到了一道猫叫声,兰清笳耳朵当即一动,抬步便往前追去。 兰清笳发现自己闯进了一个温泉池子里,在池子门口犹豫了一番,还是缓步进来了。 这里的温泉是天然而成,泉水清澈充沛,雾气袅绕萦绕,周围还有林木相衬,环境极好,让人兰清笳颇有一种要下去体验一番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不请自来有些不太好,又觉得雪团不大可能在这里,是以脚步迟疑。 但想到这是师父的地盘,还是仗着这一点,大胆地走了进去。 不过就是个温泉池子罢了,师父定然不会责怪她的。 秦淮的身体相较于以前已经好了很多,但与普通人相比,抵抗力依旧弱了些。 若不小心染病,恢复得会很慢。 上次染了风寒,已经一月有余,依旧没有痊愈,偶尔还有轻咳和发寒的症状。 现下深秋,天气渐冷了,他身子便有些畏寒。 玲珑阁有温泉池子,这几日他一直住在这里,每天都会泡一泡温泉,运一运功。 如此这般,身体便也好了许多。 温泉池子里雾气缭绕,秦淮取下面具,慢慢宽衣解带,步入了温泉之中。 身子浸泡在滚热的泉水中,他气沉丹田,开始缓缓凝神运功,调理气息。 正到运功调息的关键时刻,耳边就听得一道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 玲珑阁的侍者,没有他的吩咐绝对不会往这里来。 来人脚步轻盈,听起来是习武之人。 是谁? 此时他不能贸然停下,更不能被贸然打断,不然,他必定气息大乱,遭到反噬。 他在一块石壁之后,两人的视线都被阻隔了,来人没有发现秦淮的存在,秦淮也没看清来人是谁。 但是,秦淮却听得分明,那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正一步步朝他这边而来。 那脚步从急促变得缓慢,像是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越发透着一股鬼祟的意味。 在那人要从石碑后转出来,下一刻便会发现自己时,秦淮眸色一沉,忽的沉了一口气,急急收势,捏起一块石子便朝那人扔去。 秦淮的这一下带上了几分内力,兰清笳顿时觉得腿根一麻,身子往前一倾,“扑通”一声就扑进了池子里。 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秦淮的手已经飞快地掐在了兰清笳的脖颈之上。 他的眸色阴沉,一声低呵几乎脱口而出,却在看清眼前人时猛地愣住。 他手上力道骤然一撤,神色满是错愕。 而兰清笳却满脸惊疑,“淮,淮南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什么念头在脑中闪过,几乎要破空而出,但最后,那电光火石的念头,在触到秦淮光裸的身子时,全都化作了一团浆糊。 他的肌肉紧实,块块腹肌堆叠,肌理分明,蕴含着勃勃的力量,再往下……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但她却忘了自己现在正在水中,倒退间便是一个趔趄,整个人就又栽进了池子里,狼狈地呛着。 秦淮慌忙伸手一捞,将人从水中捞了出来,但此时,兰清笳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了。 秋衫微厚的布料吸足了水,紧紧贴在身上,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尽显无疑。 秦淮喉结上下滚动,眼神微飘。 他这时才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处境究竟有多尴尬。 两人目光再次碰撞,最后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同时瞥开。 不知是不是这温泉太热了,兰清笳觉得自己全身都烧了起来,耳朵更是红了一片。 “对,对不起,我是来找雪团的,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兰清笳转过身,懊恼得几乎无地自容。 秦淮伸臂,将衣裳捞了过来飞快套上,又把那张面具藏在了山石之后,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清了清嗓,“无妨。我是借了皇兄的名义,才向玄机公子借得宝地疗养身体,并未惊动任何人,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他向兰清笳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此时兰清笳的脑子像是糊了一团浆糊,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更何况,淮南王的身体本就不好,他会来玲珑阁这样的风水宝地泡温泉疗养身体,也说得过去。 秦淮则是抱着能糊弄一时是一时的想法,先搪塞过去再说。 至少,以未婚夫婿的身份跟她出现在同一个温泉池,总比以师父的身份要好一些…… 两人说了这话,便沉默了,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我……” “我……”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止住话头,谁都没有再开口。 片刻。 “你……” “你……” 再次异口同声,再次同时闭嘴。苏丹小说网 尴尬,就很尴尬。 片刻,秦淮还未开口,兰清笳便闷声开口,“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兰清笳作势欲走,却被秦淮制止。 “你现在,不方便出去。你在此处等着,我去叫人。” 秦淮稍稍恢复了冷静,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兰清笳看了看自己此时的样子,若这样走出去,必然是十分不妥的,她便只能默默同意了秦淮的这个提议。 身后传来了男人上岸的水声,不知为何,听到这水声,兰清笳脑中便似乎自动有了画面感。 鬼使神差的,兰清笳悄悄转头看了一眼,那被衣裳紧贴之下勾勒出的腰身,翘臀,大长腿…… 他湿哒哒地走出去,那美感与诱惑,或许用一个词来形容再贴切不过——秀色可餐。 兰清笳被自己太过狼性的想法狠狠吓了一大跳,赶忙转过身,狠狠咽了口唾沫。 第119章:好眼红,好羡慕,好嫉妒!! 红衣很快赶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套全新的干衣裳。 兰清笳像是个煮熟的虾子似的,全身上下都红透了。 红衣望着她的眼神也有些微妙,像是老母亲在看一个偷偷与情郎幽会的闺女,神情颇为复杂。 天知道她听说兰清笳闯进了温泉池,并疑似与公子共浴之后,究竟有多惊讶,内心又有多八卦。 兰清笳瞥见红衣那副眼神,当即有些羞恼,狠狠剜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我告诉你,你的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说,你究竟是谁的人?处心积虑地到我身边是为了做什么?” 红衣:…… 她就知道逃不过。 此事她已经跟公子报备过了,当下被兰清笳逼问了,她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说了。 兰清笳其实之前便隐隐猜到红衣是师父的人,现在不过是猜测得到了证实罢了。 心里有些憋闷,但自己刚在师父的地盘上做了那么羞耻的事情,她现在也压根不敢当面去向师父兴师问罪。 而且师父把红衣派来给自己,也是出于好意,红衣也的确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反而还是自己用得最为顺手的人,这么一想,心里的气也便消了一大半。 罪魁祸首雪团也已经被找到了,兰清笳抱着它一顿狠狠地蹂躏,直把它蹂躏得喵喵叫。 兰清笳闷声问柯旸,“淮南王呢?” 柯旸:“已经走了。” 她又问,“师父呢?” 柯旸:“在屋中看书。” 实际上,人的确是在屋中,但究竟是不是在看书,那就不一定了。 “方才那件事,不准告诉师父!” 她说着,语气里便不觉带上了点威胁的意味。 柯旸:“属下遵命。” 这件事哪里需要他多嘴?公子自己就是最详知内情的当事人。 而且就算他不是当事人,发生在自己地盘上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这些事情,兰清笳都下意识地自动忽略了。 兰清笳很快把那件事抛到了脑后,虽然那件事令她十分羞耻,但是至少那个人不是别的男人,是她马上就要嫁的未来夫君! 这么一想,她就很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给安慰好了。 兰清笳好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第二天,淮南王府的人就来刷存在感了。 淮南王府上门下定了。 足足六十四口大箱子,像流水席似的哗哗地往府里抬,霎时便将兰府的院子填满了。 淮南王府的人训练有素,把箱子放下,啪啪地便亮了出来。 好家伙,那金光灿灿的光景,真真是要闪瞎人眼。 兰府上下人看着那些个聘礼,一个个都两眼放光,心里那股酸爽的羡慕,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巧的是,前脚淮南王的人刚走,后脚玄机公子的人就来了,又是一水儿几十口的箱子,不要钱似的往兰府抬。 玄机公子说了,这是他给自家爱徒的添妆。 众人瞧那扁担弯得几乎快断了的样子,自然能猜到那箱子里装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真玩意儿。 玄机公子的人走了,这就算完了吗? 太天真。 又一拨人抬着箱子往兰府去,这一波又是什么人啊? 原来是兰大小姐的舅舅,也是最近在燕京城突然崛起的云氏商铺的云大掌柜云子鹤。 全燕京城的生意人都知道这号人物,他年纪轻轻,长得也斯文俊秀,看起来就像个毫无攻击力的书生。 但真正跟他谈过生意的人都知道,这位可不简单。 他目光独到,做事大胆,魄力十足。 这不,短短的几个月,他就在燕京城的商圈里挣下了一片天地,留下了个响当当的名号。 现在云大掌柜给自家外甥女添妆,那排场自然不能小。 众人看着兰府今天这番热闹又豪阔的排场,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好眼红,好羡慕,好嫉妒!!! 当事人兰清笳:…… 虽然倍儿有面,但这,也不必这么拼吧,她的库房该摆不下了呢。 兰清笳有多风光,付雯茜就有多凄惨。 只过了短短一天,关于付雯茜的那件事就开始在燕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亲眼见到的人将事情描绘得绘声绘色,很快便在市井中传开,其中更是不乏各种香艳低俗的版本。苏丹小说网 付雯茜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今后她怕是永远都不可能洗白,在燕京城,也定然无人敢娶她。 她的后半生,也唯有潦草远嫁这一条路。 对此,兰清笳并没有半点同情,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她这般结局,也都是自己一次次作出来的,她做的时候都不好好想想后果,自己又何必为她担心? 兰清笳还派人开始调查车夫腹泻之事。 他的腹泻,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事情究竟如何,她都得调查清楚。 如果真的只是巧合那便罢了,如果这件事跟兰清婉有脱不开的干系,呵呵…… 既然有人总想找死,那自己成全她便是了,刚好送她去跟付雯茜作伴。 事情很快查清楚,果然是兰清婉的手笔。 她与付雯茜里应外合,共同谋划了这件事。 兰清笳的眼中骤然迸射出冰冷的光,正在思考要怎么收拾她,兰清婉就像是知道自己要被算账了似的,急匆匆地去了外祖家。 她以外祖母思念为由向老太君提出到外祖家小住的请求,老太君自然不能强硬阻拦。 兰清婉这一走,便以外祖母身体不适要留下侍疾为由,在柳家一住便住了大半个月。 兰清婉在柳家,兰清笳鞭长莫及,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是这笔账,兰清笳却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就算现在还收拾不了她,以后自己成了淮南王妃,身份上就先压了她一头,还怕收拾不了她? 兰清笳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她不急。 兰清笳暂时把兰清婉的那一笔账撇到了一边,不想,兰清婉那边却又有了新动作。 柳府的老太太据说身体越发不好了,今年新年希望能把柳氏接回来陪自己过新年,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最后一个新年了。 若他们觉得柳氏所受惩罚还不够,待柳老太太故去之后再把柳氏送回家庙继续反思便是。 第120章:究竟要唱什么好戏 柳家大老爷亲自出面,前来向老太君求情,备上了重礼,态度也十分恳切,老太君不觉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柳家老太太如果真的病危,自己若是拒绝了这个请求,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老太君最后向兰振坤征求意见,兰振坤不是一个大度之人,现在想起柳氏的总总,依旧满心厌恶,对于这个请求,他断然拒绝。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兰清笳竟然主动为柳氏说话。 “父亲,女儿知道您还在生柳氏的气,但是她这段时间在家庙定然也已经吃了苦头,长了教训。 既然让她回来是柳老太太的临终遗愿,我们若是执意不允,反而会让人觉得太过冷血,不近人情。 不妨便把她接回来,若父亲实在厌恶她,便让她住在柳府便是。” 现在兰清笳的身份不同,说话的分量自然非同一般,兰振坤心中虽然仍是不喜,但还是考虑了兰清笳的意见,最后答应了柳家的这个请求。 只不过,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原谅了柳氏,待春节过后,柳氏依旧得回家庙继续反思。 兰清婉和兰怀风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兰清笳出面为自己母亲求情,两人都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兰清婉心中本能地生出了惶恐与不安。 而实际上,兰清笳会这么做,自然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原谅了柳氏。 她不相信柳家突然提出把柳氏弄回来会真的是因为柳老太太想见她,若柳老太太真那么顾念母女亲情,当初柳氏一被送进家庙那边就会有所行动,而不会等到现在。 兰清婉突然去了柳府,然后那边就提出了这么一个请求,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些什么,或是达成了某些交易,计划了某些阴谋。 既然如此,自己不妨帮他们一把,把戏台子搭起来,看看他们究竟要唱什么好戏。 反正现在的她,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也不带怕的。 在柳氏身上,她也还有最后一笔账要收,就趁着这一次,一并了结了吧。 柳氏很快就被从家庙接了回来。 与以往的盛装华服不同,此时的柳氏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发上更是未戴半点珠钗环佩,原本保养得十分好的脸和手,都有了岁月的痕迹。 看来,家庙的日子并不好过。 柳氏一脸恭顺,低眉顺眼地向老太君和兰振坤行礼,“罪妇拜见老太君,拜见老爷! 罪妇在家庙中日日反思,夜夜自省,已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万万不敢期盼还有一日能重新回来。 蒙老太君和老爷大人大量,罪妇才有此等机会,哪怕只是回来给家母侍疾,也算是全了罪妇的一番母女缘分,罪妇在此叩谢老太君,叩谢老爷!” 柳氏说着说着,眼中便已经含上了眼泪,言辞满含恳切,痛悔之意甚切。 老太君她素来知道柳氏的一张嘴会说,神色淡淡,并没有太多表示。 兰振坤也依旧端着,但不难看出他神色间的那一抹受用之色。 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柳氏还是知道究竟说些什么能瘙到他的痒处。 拜过了老太君和兰振坤,她目光又缓缓转到了兰清笳的身上,眼里还残存着那抹莹莹泪光。 “笳儿……以前的事,都是母亲的不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羞愧!你能原谅母亲吗?” 她目光真诚地望着兰清笳,眸中含满了期盼。 兰清笳面上神色一脸认真,“夫人已经把我的东西全都归还回来,又已经在家庙潜心反思,我自然没有再斤斤计较的道理。” 柳氏仍自称母亲,而兰清笳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夫人”,因为现在,她实在是没有那心思和必要再跟柳氏假惺惺地做戏。 她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实话,却是狠狠扎了柳氏的心,让柳氏的神色微微僵了僵。 柳氏垂下眼睑,轻轻抹了抹泪,“笳儿终究是与母……与我生分了。” 兰清笳淡笑不语,懒得接茬。 本就不亲近,没什么情分可言,又何来生分之说? 柳氏要在这里唱戏恶心人,她可没那义务陪着她一起演。 柳氏最后才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 兰清婉为了躲兰清笳,现在还待在外祖家,自然不在此地。 柳氏已经听闻了儿子那潦草又不尽如人意的婚事,此时果然见到了自己压根看不上的周盈儿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心头顿时就是一恨。 但是表面上,却是半分都不曾表露。 周盈儿看到柳氏这副落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神色,满是不屑。 兰怀风心里也有点复杂,两人毕竟是母子,心里终究有着母子的牵绊,看到她如今模样,心头也不可避免生出些许不忍。 但不忍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怨怪,怨怪她当初太过不小心,太过贪心不足,才让自己沦落到现在这等凄惨境地,连带着他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嫡子都被人指指点点。 兰怀风面色僵硬,撇开了头,没有与柳氏对视。 柳氏见儿子的态度,心头不觉一阵失落。 但她并没有将此归咎于自己儿子身上,而是把责任都推到了周盈儿身上。 一定是周盈儿这个毒妇在儿子耳边吹了枕旁风,这才让儿子与自己这个母亲生分了。 柳氏心头梗着一股气,但却发作不得,只能在心头默默地想,待她重新回到兰府,待她重新掌回了管家权,看她不好好地收拾了周盈儿这小贱人! 柳氏随柳府的人一并离去,兰府又重新恢复平静,这个前任当家主母曾经的回归不过是在八卦圈扔下了一块小石头,掀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淡淡涟漪,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动静。 柳氏一直在柳府住着,像是真的在专心侍疾,兰清婉亦是陪伴左右,长住在外祖家,只偶尔回家,两母女倒是安安分分,没有半分动作。 然而兰清笳却不信她们会真的那么老实,她们必然是正在谋划,或者已经做了些什么。 自从知道红衣是师父的人,而且武功十分了得之后,兰清笳支使起她来支使得十分顺手,凡是有些难度的活儿,她都交给红衣去做。 譬如,柳氏母女的动向打探,她便全权交给红衣。 于是,红衣就成了柳府晚上的常客。 接连几天的窃听打探,终于让红衣听到了关键信息…… 第121章:想让我当活死人 红衣把她们的计谋告诉兰清笳,兰清笳的瞳孔当即猛缩,眸中迸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她们竟然敢…… “小姐,我们要怎么做?” 兰清笳的眼中迸出幽冷的光,“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在柳府的柳氏和兰清婉母女,齐齐打了个大喷嚏。 临近年关,天儿越来越冷,入冬以来,老太君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这些天每天都在喝药,但身子却还是有些疲乏,每日都极容易困倦。 谁都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毕竟老太君年纪大了,每当换季,自然容易生一些小病,只需要好好调理,等天气暖和些自然便好了,老太君自己也不以为意。 兰清笳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第二日,兰清笳前去嘉禧居请安,径直对老太君道:“请祖母屏退左右,孙女有重要之事要与祖母分说。” 老太君见她神色郑重,深知她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她既如此说,那要说之事就绝非尔尔。 她让方嬷嬷把下人屏退,只留方嬷嬷一人从旁伺候。 兰清笳没有半分铺垫,直接开门见山。 “祖母,您现在的症状,并非生病,而是中毒,有人在对您下毒!” 这话一出,老太君和方嬷嬷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老太君的面色沉了下去,“笳儿,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这几日都有大夫来给她看诊,如果真的中了毒,大夫怎么会看不出来? 兰清笳面色一片凛然,“孙女究竟是否是虚言,只需要稍加验证便可知。” 她转向方嬷嬷,“劳烦方嬷嬷寻一尾金鱼来。” 此事委实事关重大,方嬷嬷不敢耽搁,马上去了。 很快,她便端着一个小缸进来,缸内是一尾活蹦乱跳的小金鱼。 兰清笳走向窗台边,目光落在那一株绚烂绽放的长寿花上。 那株长寿花十分奇特,一株树干上,竟然长出了不同颜色的花,有桃红、绯红、橙红,色彩丰富,极富层次与美感。 兰清笳走上前,轻轻地摘下了其中一片绯红的花瓣,扔进了坛中。 鲜艳的花瓣在水面飘荡,金鱼好奇地凑上前,轻轻咬了一口,发现并非什么美食之后便放弃,游走了。 然而,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那原本好好的金鱼竟然慢慢翻了肚,死了。 方嬷嬷当即吓得面色惨白,难以置信。 老太君也是瞪大了眼,旋即满脸皆是一片阴沉,心中豁地蹿起一股强烈的愤怒。 这盆花是周盈儿送来的,因为是长寿花,又开得讨喜,还有多种色彩,老太君便收下了,甚至还摆在了卧房里,没想到,没想到…… 好个周盈儿,真是好样的! 兰清笳对于这番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 昨晚上,红衣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潜进来,摘了几片花瓣带回去做了实验。 正是因为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实验,兰清笳今天才会底气这么足,直接将这件事指了出来。 现在,她当场证明给了老太君看,自己方才所言究竟有没有可信力,自然就不需要再多废话。 她沉声,“普通的长寿花,自然没有这种毒性,然而,方才那朵长寿花,却是经过特殊培植,发生了变异的。 不仅花瓣本身有毒,便是香味也同样能传播毒性。 只是香味的传播会弱很多,一般需要至少要大半年才会渐渐起效。 而且因为这种毒很特殊,一般的大夫根本看不出来,极有可能被忽略。” 方嬷嬷忙道:“这花儿是大少奶奶一个多月前送来的,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都没事,为何独独老太君中毒了?” 兰清笳闻言,略一沉吟后开口,“据我所知,长寿花的毒性若遇葛藤、郁金决、西洋参等药便会被激发……” 兰清笳的话还没说完,方嬷嬷就已经激动地一拍大腿,“老太君每日的饭菜基本上都有药膳的成分,这其中就有西洋参!” 兰清笳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难怪了。祖母的身体本就比较若,抵抗力稍弱。 加上西洋参的作用,激发了长寿花的毒性,所以祖母才会中毒。” 方嬷嬷急道:“那,那个这可如何是好?连大夫都查不出来,那这个毒能解吗?” 兰清笳见方嬷嬷那副焦急不已的模样,心中微微生了几分感动。 也只有真正关心祖母之人才会这般焦急。 兰清笳当即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方嬷嬷无需担心,此毒若不过量误食,不会致命,只会让人身体乏力,精力不济,卧床不起。 我师父身边有无数能人异士,其中不乏精通医术者。 更何况,祖母的毒也尚浅,定然能将毒性彻底清除。” 搬出师父自然只是个挡箭牌,实际上,她的血便能给祖母解毒。 到时候,她只需要找个巧妙的机会,悄悄地给祖母服下便可。 方嬷嬷听到玄机公子的名号,当即便放下了心来。 老太君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别处——那毒,会让人身体乏力,精力不济,卧床不起! 这岂不是说,周盈儿是想让她变成一个活死人? 她一个老太婆死了没关系,但她死了之后兰振坤就得丁忧守孝。 届时兰家唯一一个当官的都没了,兰府在朝堂中的格局也会随之改变,这自然会影响到一些人的利益。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对府中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直接瘫在床上!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咳咳咳……” 激愤之下,老太君连连呛咳了起来。 兰清笳赶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半晌,老太君才缓了过来。苏丹小说网 她颤着声音开口,“去,把周盈儿给我叫来!” “祖母且慢!” 老太君和方嬷嬷都看向兰清笳,不知道她为何要阻止。 兰清笳神色镇定,“祖母,您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吗?” 老太君愣住。 兰清笳没有卖关子,径直道:“这件事,是从柳氏那里偷听来的。” 此言一出,老太君又是一怔,她的面色霎时变得更加阴沉难看。 第122章:将她一脚踩死 兰清笳说得坦荡,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柳氏的厌恶与不喜。 “这次,柳氏表面上是因为柳家人所以才有机会从家庙回来,但孙女却并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孙女不信她,所以,一直派人盯着她,这件事便是昨晚方才探知。 周盈儿只是她们利用的一颗棋子,真正的幕后之人,是柳氏。 她虽被关在家庙,却无时无刻不在钻营,想方设法地回来。 她打点了家庙看守的婆子,联系上了娘家人,一个多月前便给周盈儿下套,一是为了日后能名正言顺地休了周盈儿这个不满意的儿媳。 二来,祖母您卧床不起,再不能主事,她日后的行事也就少了很多阻力。如此,便是一箭双雕。” 老太君急促地喘着气,整张脸气得近乎扭曲。 老太君本就知道柳氏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胆大包天,连自己这个婆母都敢害! 方嬷嬷这个一贯很有主仆之分的忠仆第一次忍不住说了逾矩的话,“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回来!就该让她在家庙一辈子老死!” 兰清笳心中也有微微的歉意,“都怪孙女,当初孙女不该为她求了情让她回来继续兴风作浪。” 老太君自然不可能把责任怪到兰清笳的身上。 她缓缓摇头,“柳氏此人心术不正,你自己也说了,这件事是她在家庙之时便在谋划的了。 她只要没有向善改过,就算自己不能亲自行事,也同样可以支使旁人行不轨之事,再怎么防,也是防不住的。” 兰清笳深以为然。 一个心怀恶念的人,无论到了哪里,都会想到处蹦跶。 真正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将她一脚踩死。 只是现在如果直接拿着这盆花去找柳氏对峙,她定然有无数的方法能将自己摘清,到时候,不过是打草惊蛇罢了。 老太君望着兰清笳,缓声开口,“笳儿,这件事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谋划?” 这个孙女,早已并非吴下阿蒙,她的心机和陈府,即便是柳氏也未必能讨得到好处。 兰清笳没有迟疑地点头。 她凑到老太君的耳边,如此这般,一番耳语,老太君听罢,面上神色一片晦暗不明,最后,她缓缓点了点头。 “好,便依照你方才所言行事。” 这一次,他们要来一出引蛇出洞,这兰府里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大家的私底下又究竟藏着怎样的龌龊心思,这一次,就能尽数试出来。 兰府的各处开始张灯结彩,到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灯笼,贴上了新的桃符,全府上下都陷入一片喜庆的新春氛围之中。 然而就在这喜庆之中,老太君的情况急转直下,病症突然加重了。 原本她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精神有些不济,还是能勉强下床坐一坐,但是这几天,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满脸都是死气。 兰府当即派人请了最好的大夫,却都只能摇头叹息。 大夫虽然没有把话说明,但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就是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老太太能不能熬过这个新年都不一定了。 兰振坤顿时如遭雷击,如果老太君死了,自己岂不是要丁忧三年? 三年后,自己究竟是何光景谁说得准?老太君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 是以,兰振坤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为老太君请来了宫里的御医,那御医反复诊脉,却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之间也只能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兰振坤面如死灰,心中几乎已经认定,老太君必然时日无多,他转而开始到处走动,只希望自己丁忧之后,自己的官职能继续保留。 幸而他出了个马上要当淮南王妃的女儿,他也算是淮南王的未来岳丈,大家或多或少都卖他几分面子。 虽然大家依旧没有给出准话,但是至少表露的态度都是有希望的,兰振坤一颗提着的心,这才缓缓落回了肚子里。 而柳氏和兰清婉也都闻讯从柳家赶了回来,一大家子人齐聚嘉禧居,争相侍疾。 老太君悠悠醒来,却留下了二房的人说话,反而把大房的人都赶了出去。 便是贴身侍疾,也都只让莫兰亭一人,其余的人一概不认。 莫兰亭一边要忙着侍疾,一边还要打理府中的中馈,管着府上这一大家子每日的吃喝拉撒,忙得焦头烂额,眼底很快便浮起了一片青黑之色。 周盈儿看得眼热,主动提出要帮莫兰亭分担一番中馈之事,却被以老太君不允的名义拒绝了。 周盈儿当即向兰怀风吹了一波枕头风。 “咱们府上的中馈倒是被二房握得牢牢的,现在兰府上下的下人,哪个还知道你这个名正言顺的嫡出少爷?一个个的都把二房当成兰府的主人家呢。” 兰怀风闻言,心中瞬间闪过一阵异样的情绪。 很多事都禁不起琢磨,一琢磨起来,就会越想越多。 二叔根本不是祖母的亲生儿子,只是个姨娘生的庶子,他爹才是兰府名正言顺的嫡子,所以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少爷,凭什么府中的中馈要握在二房的手上? 兰怀风因为周盈儿的一番话开始心浮气躁,心头只觉异常憋屈。 偏偏不仅周盈儿这般说,连妹妹也这么说。 “哥哥,现在我们大房在府上的局势,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现在,我们府上的大小事情,我们大房哪里说得上半句话? 父亲志在前朝,不关心后院之事,对二房的崛起蚕食也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后宅这方园之地罢了,不知道争抢。 可是后宅被别人把持,就意味着钱财被人拿捏,凡是支一笔银子都得经过别人的同意,那种感觉不憋屈吗? 如果有祖母坐镇,二房自然对我们大房有求必应,不敢表露出野心。 但现在祖母病重,说句诛心的话,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了,到时候父亲丁忧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复。 没了可以压住他们的人,他们还会像这么好说话? 等到二房一点点做大,我们再想拿回中馈,执掌后宅,那就来不及了!” 第123章:柳氏翻身 兰怀风本就因为周盈儿的话心浮气躁,现在又听到兰清婉这么一番话,心中理智的那根弦瞬间绷断,面上一片阴沉。 “你跟我说这些,我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把中馈抢过来不成?” 兰清婉立马道:“谁说不可以?” 兰怀风愈发烦躁,“就算抢过来,我大房哪里有能独当一面的人?你迟早要嫁出去,而周盈儿,她就是个饭桶!” 兰清婉急道:“还有母亲啊!只要你向父亲求情,让父亲把母亲接回来,母亲回来了,府中中馈之事就自然而然能交到母亲手中打理,哪里还有二房的人蹦跶的份儿?” 兰怀风明显怔了一下,他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兰清婉一把抓住了兰怀风的手,越发急切,“哥哥,只有这个法子了,只要让母亲回来,咱们的境遇才能好转。 你想想,父亲现在还这么年轻,没了母亲压着,万一后院的那些个小妾怀上了,到时候再生出个庶子来,最受威胁的就是哥哥你啊!” 兰怀风一听到这个可能,面色陡然一沉,拳头也骤然握紧了几分。 绝不可能!他绝不可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可是父亲现在对母亲尚还心存芥蒂,就算我出面劝说,只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兰清婉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无需劝说父亲原谅母亲,你只需要把我方才与你说的这一番利害关系告诉父亲,说动他考虑这件事,让他去跟母亲商议就可以了,其他事情,母亲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兰怀风微微咬牙,“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这府里的掌事者,本来就该是他们大房! 后来,不知道兰怀风究竟是怎么劝说兰振坤的,最后的结果是成功让他心中生了疙瘩。 兰振坤本就是个利己主义者,原本一心担心母亲病故让自己丁忧,无暇多想其他,但是现在经人一煽动,心里便不觉开始多想。 他不受控制地往柳氏的院子去,想要听听她的看法。 毕竟,从这件事上来看,两人才是一个整体,而二房则是他们的对立面。 他进了柳氏的院子,当晚就没再出来…… 柳氏等的就是他,自然早有准备,怎么可能会让到嘴的唐僧肉飞掉? 柳氏虽然憔悴了些,但却风韵犹存,加上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媚态,她又肯舍得下身段,使尽了浑身的手段,兰振坤自然抵挡不住。 一夜销魂,兰振坤便又想起柳氏的好来,心道,就算把柳氏留下来也未必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他们大房就有了能撑得起门面的人。 毕竟,到时他如果真的丁忧了,三年后再想起复,少不得一番打点。 如果是二房掌家,他们未必愿意从中馈拿出那笔银子,但如果是柳氏,那就不一样了。 不过一夜,兰振坤心中便已然有了决断。 柳氏见兰振坤的模样,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只要那老太婆继续这么半死不活的,就没人能拿她怎么样了。 有了兰振坤的支持,自己就一定能顺利地拿回中馈掌家权,二房上下,她都还不放在眼里。 唯一让她如鲠在喉的,便只有兰清笳这么一人了。 想到兰清笳,她心头就梗着一口气,她最想收拾的就是那小贱人! 但是理智却将她的想法尽数压住,这次的目标不是她,这次的目标是让自己重新回来,站稳脚跟,只有自己站稳了脚跟,日后才能找到更好的机会对付她。 柳氏心中这般谋算,想到未来的一切美好光景,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第二天,兰振坤便在众人都齐聚老太君的嘉禧居时,突然宣布了让柳氏重掌管家权的消息。 他的态度强势,不是在与二房商量,而是直接决定,根本就没给人拒绝的余地。 周氏一听,当即就跳了起来,“这怎么可以?柳氏她是戴罪之身,是被送去家庙反思的,怎么突然就不明不白地回来,还重新掌家了?我不同意!” 兰振坤看到周氏那一副对管家权完全不肯撒手的样子,心中便越发确定了之前柳氏所言,果然尝到了甜头之后,谁都不会再轻易放手。 现在就这么不肯撒手,以后想要再把管家权要回来岂不是更难上加难? 兰振坤瞬间更加坚定了要让柳氏回来,让她管家的决定。 他拿出了当家人的威严,“现在家里是非常时刻,老太君病重,只肯让侄媳妇一人贴身照顾,她哪里还有余力再兼顾府中中馈这样繁杂又琐碎的事? 加上年关将近,虽然母亲生病,我们府上各种事宜都得一切从简,但需要筹备的各方各面依旧半点不少。 再说,年后马上便到了笳儿的亲事,亲事筹备诸事繁杂,这么多事情,没有一个得力的人一手操办怎么行?难道让笳儿这个待嫁娘自己亲自来操办自己的亲事吗?” 周氏依旧不服,“我难道不是人吗?我难道就操办不了?” 兰振坤看了她一眼,“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你之前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了,不仅是我,便是母亲此前也说过,你并非管家这一块料。” 周氏的脸色霎时又涨得一片通红,整张脸都满是羞愤,想要说些什么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毫无反驳的依据,最后只憋出一句。 “那也不能让柳氏来管!” 兰振坤正要开口,这时,柳氏就婷婷袅袅地站了出来,缓缓道:“我知弟妹对我之前的行径颇多怨言,便是我自己回忆起往日行为,也常常深感痛悔。 我没忘自己是戴罪之身,这次老爷让我管家,也并非是就此原谅了我,让我从家庙回来。 只是现在家里是非常时刻,家里实在是乱作一团,腾不出人手,才不得不让我帮把手,于我而言,也算是戴罪立功。 待把年过了,笳儿的婚事办了,老太君的病也有气色了,我定将管家权如数奉还,老老实实地回家庙继续反省。 若弟妹实在是不放心,在我管家的这段时间里,也尽可随时监督我,但凡我有半分错处,你们尽可指出,我必当场便把管家权交出!” 第124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柳氏的一番话说得漂漂亮亮,姿态摆得很低,言辞也十分恳切,简直是把周氏的话都给堵死了,让她再拒绝就显得实在是不识好歹。 周氏心头真不是滋味,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连一个家都管不好,现在才让柳氏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回来重新掌家。 柳氏的话说得漂亮,说什么等事情忙过了之后就把管家权还回来,周氏信了她才有鬼!管家权回到她手里,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憋了半晌,才终于想起一茬,当即道:“你娘不是也快死了吗?你怎么不回去陪她,反倒有时间来管家了?” 当初柳家的人可是以这个为借口将她接回来的,现在怎么就完全忘了那一茬? 柳氏顿了顿方道:“母亲的确病着,但她的病本就是因为担心思念于我,前段时日我在她身侧相伴,母亲的心结解开,近日身体已经大好了。” 是是是,说什么的都是你! 即便周氏心中再怎么憋闷,再怎么不甘,也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她的反对,在兰振坤那里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最后,管家权还是落回了柳氏的手里。 兰振坤还对众人强调,“老太君现在身体不好,需要好好休养,这些事情不许拿到她面前让她多心,若谁胡言乱语,让老太君病情加重,我定不轻饶!” 老太君的病情加重可不是谁能承担得起的后果,原本正有告状心思的周氏,只能讪讪地打消了那个念头。 府中众人不禁感叹,这府里的风向变化可真快啊。 试问哪一个进了家庙的当家主母还有机会重新回来? 又有哪个回来了之后还能重新掌家?柳氏可谓是古往今来独有的一份! 这么厉害的主母,大家可不得小心伺候着? 是以,即便家里的管家权又发生了交割变动,不少人已经算是莫兰亭的心腹,现在换了个人管家,府里上下也不见半分忙乱,各项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苏丹小说网 从这一点,便可见柳氏的确有她的厉害之处。 嘉禧居。 外界传闻已经病入膏肓,卧床不起的老太君却好端端地坐着,除了面色有些阴郁之外,面上瞧不出半点病态。 她身上的毒已经肃清,之前那些病重的消息,也不过全都是特意放出去的假消息。 方嬷嬷小声地把事情的始末禀给老太君,包括兰清婉对兰怀风的煽风点火,兰怀风与兰振坤的谈话,以及谈话之后兰振坤去了柳氏的院子并在她院子里留宿之事。 老太君听着那些,苍老的面容浮上一层疲惫,还有一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 柳氏给她下药,为的就是从家庙回来,并且重新执掌府中中馈。 而她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达成目的,其中,与自己儿子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他儿子心里,没有把二房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才会在自己病了之后开始谋划这些。 甚至,在她病了之后,真正百般求医求药的,反而是庶子兰振华,她的亲生儿子,只是在为自己丁忧之后的铺路…… 老太君的那种心境,说不失望是假的。 然而这件事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强求下的亲如一家不过是个假象。 这件事之后,该分家,还是尽早分了吧,至少还能留下一点体面。 许久,方嬷嬷轻声开口,“老太君,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老太君回过神来,声音冷淡,“演,继续演。既然要引蛇出洞,自然就要将蛇完全引出来,断然没有引到一半就终止了的道理。” 柳氏沉浸在自己取得的胜利中沾沾自喜,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螳螂捕蝉的蝉,而她的身后,还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黄雀。 与此同时,淮南王府。 红衣正恭敬地站在秦淮的面前,条理清晰地向自家公子汇报兰家最近发生的事情。 兰府最近不太平,有人私底下的动作十分频繁,红衣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向公子汇报。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还想汇报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公子,属下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是关于小姐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红衣略一犹豫,便如实开口,“属下发现,小姐的体质似乎有些特殊,她对一些药物似乎有抵抗能力,有点像是……毒物难侵的特殊体质。” 秦淮闻言,神情骤然怔住。 他沉声,“继续。” “上次付雯茜派人意图劫持小姐,用的就是半步软筋散,连属下都中招了,可是小姐却半点事都没有。 之前在马场时的那条碧麟蛇,她被碧麟蛇咬了,最后却安然无事,之前属下便心有疑虑,只是未曾多想,现在想来,的确是有些奇怪。 这段时间属下又着意留心,甚至小心地试探过,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秦淮听罢,眸色不禁幽深了起来。 他想到了那日丞相府阁楼里的媚药,自己只不过在里面待了一小会儿便中了媚药,且药性强烈,可兰清笳和付明轩一直在里面,两人却神志清醒。 为何他们两人都没有中药? 他还想到了红衣还没到兰清笳身边时,被下了泻药的那个老嬷嬷。 当时红衣虽然不在,但他的情报却半分没受影响。 那个老嬷嬷是想向兰清笳下药,最后反而自己中招。 当时秦淮以为是那丫头暗中做了手脚,调换了食物。 但现在看来,莫非她压根就没有换食物,她只是体质特殊,是以那些药对她才没有半分影响? 如果她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体质,那对她而言,便是福祸相依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兰清笳身怀这样的秘密,并且不想让旁人窥破,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秦淮不想伤害她,自然不会主动将这个秘密戳破。 秦淮当即神色严肃地对红衣道:“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都不能让旁人知晓,你务必要替她小心遮掩,尤其不能让有心之人识破,可明白?” “属下明白!” 第125章:这盆花有问题 交代了这件事,秦淮转而便想起了方才红衣提起的柳氏之事。 “柳氏若还有什么对她不利的举动,直接把人解决了。” 他说着,眼神中闪过一阵狠厉与厌恶之色。 一个秋后的蚂蚱,竟然还四处蹦跶,真是碍眼得很。 红衣却道:“此事公子其实无需操心,小姐她已经早有谋划,就等着柳氏入套,再好好收拾她。 若我贸然出手,反而会破坏了小姐的计划。” 秦淮闻言,想要问她的谋划究竟是什么,但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既然她已经准备搭台唱戏了,自己便只作寻常的观众,好好地看戏便是。 提前知道了一切,反倒是没意思了。 柳氏有条不紊地打理着府中的中馈,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周盈儿却平白蹦了出来,硬是要当那搅屎棍。 她丝毫不把柳氏这个婆母放在眼里,反而一副自己才是兰家未来女主人的姿态,在柳氏管家时指指点点,横插一脚。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和语气,“反正过了年之后你也要重新回家庙去反思,还不如现在就好好教我怎么打理中馈。 到时候你一走我就能顺理成章地接手,如此二房才没有半点插手的机会,这样对我们大房来说才是最好的局面,你说呢?” 周盈儿这副傲慢姿态,对自己甚至连一句“母亲”都没有,直把柳氏气得胸膛一阵阵起伏。 她还真当柳氏过一段时间就会交回管家权,乖乖地回家庙去,真是蠢不可及! 柳氏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没有与她撕破脸,而是一副隐忍的姿态,“你说得对。” 她的眼底深处,已经迸出了狠厉又厌恶的光芒。 她的风儿娶了这么一个愚不可及的蠢妇,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有这么一个女人在,风儿的内宅别想安宁。 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真的被赶回了家庙,难道周盈儿就笃定这管家权一定会落到她的手里? 就算她是兰怀风的正妻,她就能保证自己永远是? 既然她那么不识相,自己索性在年前把她收拾了,也省得留着这么一个人过年,看得碍眼又糟心! 周盈儿正因为自己强势碾压了柳氏而沾沾自喜,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柳氏盯上,并且很快就会成为她要拔除的下一个目标。 某一天,柳氏向兰振坤举荐了一位据说游历四方,精通艺术的郎中,柳家老太太的病症也因为这位郎中大有好转。 兰振坤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便让她把那位郎中请来了。 那位郎中一给老太君号脉,当即就沉下了脸。 他的目光一转,很快瞥见了摆放在窗台上的那一盆长寿花,脸上露出了惊恐骇然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盆花怎会在此?你们怎能将这么一盆花摆在老太君的屋中?” 那位郎中的反应看起来十分激烈,像是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周盈儿本就不信柳氏真能请回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见他的夸张反应,当即便不悦地蹙了蹙眉,开口的语气也不甚客气。 “这是长寿花,是我千方百计寻来,一棵花树上有三个花色,很是罕见,放在老太君的屋子里正正合适,有什么不妥的吗?” 那郎中闻言更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岂止是不妥,这简直是大大的不妥啊!” 周盈儿眉头蹙得更紧了,正待喝问这郎中故弄什么玄虚,柳氏就已经抢先一步,“大夫,究竟怎么了?这盆花有什么问题吗?” 这郎中激动道:“当然有问题!这盆花分明有毒!老太君现在的病症,压根就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那毒性通过气味传播,老太君身体本就弱,如此这般,自然中毒不起!”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皆满脸骇然。 周盈儿更是陡然变了脸色,她当即怒声反驳,“你胡说!这不可能!” 郎中一脸笃定地望着周盈儿,“或许你也是被蒙在鼓里,但是这盆花,的确有毒。若大家不信,尽可进行一番验证便是。” 事情按照柳氏的预想,进展得十分顺利。 众人依照那郎中所言,对那盆花进行了一番验证。 而验证的方法,便与当初兰清笳验证的一般无二。 最后的结果也没有让众人失望,那条原本活蹦乱跳的金鱼在吃了扔进去的一片花瓣之后,很快便翻肚身亡了。 郎中抚须,露出一副“这下你们信了我吧”的自得神情。 众人都骇得面色大变,周盈儿更是霎时白了脸。 兰振坤面色难看,当即命人把那盆花搬了出去。 原本他以为母亲的病是因为年事已高,是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但是现在看来,事情真相根本并非如此! 竟然是有人要谋害于她!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兰振坤当即就要对周盈儿兴师问罪,反而是兰振华忙问那郎中,“那老太君的毒可还能解?” 那郎中顿时露出了一脸为难的神色。 “这……这盆花放在这里想来已经超过了一个月,老太君年纪大了,身体极弱,毒性日日加深,便是老夫,也束手无策了。 老夫唯一能做的,便是止住毒性,给老太君吊着一口气。 至于其他,想要让老太君恢复至往常那般,怕是华佗在世,也是不可能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情也跟着一阵起起伏伏。 兰振华心中黯然,兰振坤在听到前半段时也是心头一紧,但听到后半段,得知老太君还能吊着一口气不会死,当即就放松了一口气。 只要老太君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就没问题。 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对周盈儿的震怒。 这个周盈儿,先是算计了自己儿子,让儿子不得不娶她,现在,又把算计的苗头指向老太君! 假若老太君身体再差一点,一个不小心直接一命呜呼了呢?这个后果,她承担得起吗? 兰振坤当即朝周盈儿怒吼,“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送给老太君的花会带着剧毒?” 所有人都望着周盈儿,眼中都满含怀疑、震惊与谴责。 周氏也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侄女,满眼都是震惊,震惊于她竟然做得出这般过分的事,简直太让她失望了! 第126章:这是一个圈套! 兰怀风望着她的目光更是尖锐得如同一把刀子,周盈儿连连摇头,满心慌张,“不,不可能!事情怎么可能会这样?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我是无辜的!” 兰清婉开口,语气中满是质问,“这盆花是你买的,也是你送的,最后害得祖母变成这样也是事实,难道你一句你是无辜的就想推脱干净?” 周盈儿快急哭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我就是在街上看到这盆花特别漂亮就,就买了下来,又听说这是长寿花,这才送给老太君的。 我哪里知道这花会有毒啊,难道你们去买花,你们就全都认识吗?不都是看着好看就买了吗?” 周盈儿高声为自己辩解,然而大家望着她的神色依旧一片怀疑,因为之前周盈儿的人品太不堪,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太差,现在,她说的话可信度显然没有多高。 最后还是柳氏开口,“你是哪一天,在谁的手里买的花?” “这些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我哪里还记得啊……” 柳氏又问,“那当初你是和谁一起去买的花,这你总记得了吧。” “就是和春杏一起。” 春杏就是她的大丫鬟,此时便在她的身侧侍立,从事发到现在,她已经完全吓懵了,此时提到她,她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回话,但也都是颠三倒四,完全找不到重点。 显然,从她这里也问不出什么重要信息来,周盈儿也没法为自己脱罪。 周盈儿抓住兰怀风的手臂,眼中含泪,“夫君,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我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这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啊!夫君你要相信我啊,你一定要相信我……” 兰怀风却毫不留情地把她一把甩开,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说你是无辜的,你有什么证据吗?你若拿不出证据,谁都证明不了什么。” 周盈儿难以置信地瞪着兰怀风,“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能这般不信我?”苏丹小说网 “明媒正娶?”兰怀风的眼神满是冷意,“当初我究竟为什么会娶你,难道你都忘了吗? 你为了嫁进兰家,连自己的名声都可以不要,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周盈儿连连摇头,不停辩解,但是却没人肯信她。 她只能转而扑向周氏,涕泗横流地哭求,“姑姑,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做,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不敢杀人啊,我根本不敢杀人的啊!” 周氏见她这副模样,当即便禁不住有些心软。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侄女,以前自己也是真心疼爱过的。 她当即开口对兰振坤,“大哥,这件事虽然盈儿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但也不能证明这就是她做的。 如果她真有心害人,当初送花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而是要想方设法地找个遮掩的法子了。 这么一顶害人的罪名扣下来,那是半点模棱两可都不能有,必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然这事就算是闹到公堂上去,我也不能认!” 兰振坤闻言,神色沉了下去。 显然周氏偏袒周盈儿的行为让他十分不快。 这时,兰清婉轻飘飘地开口,“既然事情究竟如何没人说得清了,不妨先把她的屋子各处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见话本子里,对那些拒不认罪的嫌犯,也都是这样的一套程序。” 周盈儿闻言,当即看向了兰清婉。 今天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直到方才,她还处于慌乱错愕中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兰清婉的这极具指向性的话,让她陡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们一定有阴谋! 这个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的郎中,是柳氏找来的,究竟是什么底细谁都不清楚。 她们母女也一直从旁搭茬,推动着这件事一步步进行下去。 现在,兰清婉又提议搜自己的院子。 如果她们不是早有准备,现在又怎么会有此提议? 周盈儿总算聪明一回,她确信,自己的院子里一定被人提前准备好的所谓的证据,足以证明自己的“罪行”! 她当即尖叫起来,“不准搜!不能搜!” 她的强烈反对,反而成为了柳氏母女现成的把柄。 柳氏当即沉了脸,“盈儿,我们提议搜你的院子,不过是走个流程和过场,你为何这般抗拒?莫非你的院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周盈儿的面色涨红,越发高声辩解,“没有!我是清白的,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提前在我的院子里做了什么!” 柳氏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犀利反问,“这么说来,你断定自己的院子一定会搜出什么来?” 周盈儿当即反驳,“我没有!” “那你又在怕什么?” “我……” 周盈儿被她噎住,说不出话来。 兰怀风对周盈儿没有半点情分,只有急于摆脱的厌恶。 现在这番情形,他自然不可能为周盈儿说话,而是毫不客气地道:“她若真的无辜,搜了也无伤大雅。 她若真的心中有鬼,搜了便能见分晓。所以,搜吧。” 兰怀风的一番话,简直让周盈儿完全无法反驳。 她越是哭喊着阻止,在众人看来,便越是心虚的表现,最后,无论她怎么百般阻挠,兰振坤还是派人搜了她的院子。 一番搜查,果然就搜出了一些东西。 在周盈儿一个藏得颇为私密的箱子里,他们搜出了一本有些年头的古籍,那本古籍其中被折叠的一页上所记录的,正是关于长寿花变异毒性的描述。 哪怕他们不懂医,却也能看懂上面的每一个字。 这本古籍的存在,俨然成了指向周盈儿最直接有力的证据。 兰振坤看了那古籍,当即无比恼怒,将那本书往她身上狠狠一掷。 “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周盈儿不明所以,捡起那本书,看到上面的内容,瞬间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果然,他们果然事先做了准备!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圈套! 第127章:我要休妻! 她尖声大叫了起来,“不,不,这不是真的,这,这就是一个圈套,这是有人精心设计的圈套,有人在害我!” 她忽的指向了柳氏,“是她!是她在害我!” 柳氏当即一副无比惊骇的模样,“盈儿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怀风的夫人,我为什么要害你?害了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周盈儿难得的脑子清醒了一回,很快就理清楚了事情的核心关窍所在。 “正因为我是怀风的夫人,你才要害我!你看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怀风。 而且,你一脚把我踢开了,大房就没了可以接手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 父亲为了大房的利益,就不得不把你留下,而不那么快把你送回家庙! 前些天,我对你态度不是很恭敬,你便对我怀恨在心,所以你现在就处心积虑地动手设局,将我除掉!好为你铺路!” 她伸手一指,“这个所谓的游方郎中,究竟是什么来路谁都不清楚,说不定他就是你特意找来演戏的! 他之所以一眼就看出老太君是中了毒,还能那么迅速地找到中毒的源头,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就是你设计的!”苏丹小说网 柳氏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周盈儿,“我没想到你为了脱罪,竟是连这么失心疯的话都编得出口……” “我没有失心疯!是你,一定是你!” 兰怀风的语气厌恶,狠狠道:“一个月前我母亲还在家庙里,她难不成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来陷害你?” “那就是兰清婉!一定是兰清婉干的!她们母女都一样心肠歹毒有心计!” 兰怀风气急败坏,“她们母女是我的母亲和妹妹,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也一样是坏人,是我们联合起来算计你?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个人最无辜对吗? 你个疯女人,清醒一点吧!别再乱咬人了!没人回再相信你的鬼话了!” 他转向兰振坤,斩钉截铁地道:“爹!像她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不配留在我们兰氏族谱中!我要休妻!” 周盈儿瞳孔猛缩,心中大骇。 “不!不要!你不能休了我!” 周盈儿声音越发尖利,整个人的情绪都十分失控,整个人都要扑上去抱住兰怀风,兰怀风狠狠一推,周盈儿便重重狠狠摔在了地上。 “真是疯女人!” 周盈儿跌在地上,半晌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忽的,她摸到自己的裙角上黏糊糊的,摊开手一看,手中染上了一片血红。 周盈儿见红了。 兰怀风也呆住了,周盈儿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周盈儿怀孕了,只是,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被大家知道,就已经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而杀害他的凶手,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兰怀风有些恍惚,他望着自己的双手,真的是因为自己那一下,才不小心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心中并不是没有惋惜和懊悔,但是那些情绪,在想到周盈儿的为人,还有她的所作所为之后,就很快化作了泡影。 那个孩子没有来到人世也是好事,至少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周盈儿休掉,把这段一塌糊涂,本就不该开始的婚姻彻底结束。 那一天,在喧喧嚷嚷,吵吵闹闹,哭天抢地中度过。 兰清笳作为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旁观着那一切。 那些人的哭喊叫骂,都没能让她的心绪引起半分波澜与浮动。 即便是周盈儿的流产,也没在她心里引起太大的波澜。 有因就有果,自己不是这件事的因,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承担这件事的果。 她的同情和怜悯心,并没有那么泛滥。 老太君的心绪却微微升起了波澜。 她轻声问方嬷嬷,“我是不是做错了?” 若她没有装病,之后的一切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周盈儿虽然不是一个贤妻,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方嬷嬷轻轻地给老太君按揉着太阳穴,轻声开口,“老奴说一句僭越的话,大夫人既然早就设下了这个圈套,就必然是早就视大少奶奶为眼中钉。 就算老太君您没有装病,她也找得到其他机会行事,拔掉那颗眼中钉。这样的事,不过早晚罢了。” 老太君听到方嬷嬷的这番话,不觉长长叹了口气。 她会配合兰清笳的计划,是因为她意识到,这个家的内里,已经长了脓疮了,只有用这样激进的方式狠狠剜除,才能及时止损,保留下其他的完好。 柳氏是这个脓疮,她的儿子兰振坤也须得深刻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此,方能真正立正本身,约束后人,让兰家的未来不至于走上歪路。 周盈儿失去了一个孩子,让原本的休妻被暂时搁置。 然而,经过了这件事,她意图谋害老太君的罪名也别想摘清,休妻不过是迟早的事。 柳氏此次大获全胜,心情自是极好。 当晚,又发生了一件让她后患全消的事——周盈儿醒了之后,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没了的事实,一时想不开,直接抹了脖子去了。 柳氏乍然听到的这个消息,委实愣了一下,没想到周盈儿竟然是这样刚烈之人,自己倒是得高看她几眼了。 不过她死了倒也便宜她了,若她不死,最后必然是被休弃的结局。 现在她这一死,倒是全了一份体面,以后她的牌位也都是兰家大少奶奶的头衔。 毕竟死者为大,若他们兰家这般不地道,连一个死人都要休弃,定要被旁人在背地里指摘笑话。 新年皇上就要新婚,现在整个皇城都是一片喜庆热闹,这个当口所有的丧事都不允许办,这倒是正合了兰家的意。 周盈儿这样的人,也没人打算为她办丧礼。 最后,她连个灵堂都没有,她的尸体就暂时安置在一处废弃的院子里,只等着周家人赶来见她最后一面就下葬。 周盈儿的死并没有给兰府的各项事宜带来任何变化和影响,每一件事都在如常地进行着。 只是,柳氏最近几天总有些睡不好。 每每睡到半夜,她总感觉屋顶像是有什么珠子在滚,噼里啪啦的声音,十分吵闹,有点像暴雨侵袭的声音,又像是有人把棋子撒在上面。 一开始她以为是半夜下雨了,但问了下人,大家都说没有下雨。 她又让人到屋顶查看,但是屋顶干干净净的,没有残留半颗棋子。 更奇怪的是,有时候她的屋子里有丫鬟守夜,但丫鬟却半点声响没有听到,只有自己听得一清二楚,还为此整夜整夜的失眠。 一股怪异又烦躁的感觉袭上柳氏的心头。 第128章:你还记得云冉秋吗? 柳氏遇到的这怪事很快便传了出去,府中甚至开始有了传言。 “听说了吗?大夫人现在晚上都睡不着,每天都会听到有人在屋顶撒东西,那动静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其他人都听不到。 大家都在说,是大少奶奶的冤魂不散,回来找她报仇了。” “报仇?报什么仇?难道大少奶奶是大夫人害死的吗?” “大家都在这么传,具体谁知道呢……不过,大夫人多厉害啊,被赶到家庙都能重新回来掌家,大少奶奶当然不是她的对手。” …… 柳氏听着这些传言,心中一阵冷笑。 闹鬼?真当她是三岁小儿,会怕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不成? 这必然是有人在故弄玄虚,想要与她斗法呢。 而这个暗中动手脚的人,除了兰清笳,柳氏不作他想。 于是,柳氏便悄悄派了人在自己院外蹲守,一旦发现什么鬼祟的人,就立马抓住,一旦抓住作怪的人,就能来个人赃并获,当面对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派的人被发现了,当天晚上,柳氏就没有再听到那嘈杂吵闹的声音,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苏丹小说网 可睡着睡着,到了后半夜,她却忽地感觉自己的脸上湿哒哒的,像是屋顶漏水了,直接滴落到了她的脸上。 柳氏迷迷糊糊醒来,感觉自己脸上的液体十分粘稠,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她唤着丫鬟,想让丫鬟点亮蜡烛看看是怎么回事,但连唤了几声都无人应答。 柳氏只能自己起身,点亮蜡烛,凑到铜镜前一照,当即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大跳。 镜中的自己,竟然满脸都是血! 柳氏尖叫一声,这才把屋外守夜的丫鬟婆子惊醒了。 大家看到她满脸的血,也吓了一大跳,一个个望着她的眼神都满怀惊惧。 丫鬟婆子们一通忙碌,却根本找不出那血迹的来源,那血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 不知是谁颤着声音道:“今天,好,好像是大少奶奶的头七,会,会不会是她……” 恰在此时,紧闭的窗户忽的被冷风吹起,发出“啪嗒”的一声响,屋中的蜡烛被风一吹,瞬间熄灭了,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一个丫鬟尖声大喊,“啊!大少奶奶来了!” 柳氏身子莫名一抖,一股森严的寒意陡然袭遍全身。 她强撑着怒吼,“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就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众丫鬟婆子当即近身,但一个个却神情讷讷,满是不安。 第二天,大少奶奶阴魂不散,柳氏被鬼魂缠身满脸是血的消息便在府中传遍了。 自古以来,鬼怪之说都最耸人听闻,也最能搅乱人心。 下人们越传越有板有眼,越传越绘声绘色,大家对于柳氏也生出了诸多猜测,柳氏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的议论。 下人们一看到她走近,那议论声便又戛然而止。 越是这样,柳氏心中便越是气恼,她心中一方面告诉自己,这是兰清笳在暗中使的把戏,一方面想起昨晚上的那惊悚画面,自己心里也禁不住一阵暗暗打鼓。 为了证明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不畏那些鬼神之说,柳氏当晚连守夜的人都没要,自己一人独自睡在了房间里。 柳氏睡前将屋子各处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才躺下。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没想到很快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脸上又传来了湿润的触感。 “滴答”“滴答”…… 有什么东西正在一滴滴地往下掉,打在她的脸上,柳氏猛然惊醒,伸手一摸,又是黏糊糊,鼻尖更是萦绕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柳氏心脏骤然猛缩,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下床,点亮烛火,慢慢地凑到镜子前。 昏黄的烛火照在镜子里,将她满脸的血腥照得一清二楚,同时,也将她身后那抹幽幽的白衣照得清晰。 柳氏猛地转身,豁然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 一双铜铃大的眼,眼角滑下两束血泪,一张嘴如猩红的兽嘴一般,嘴角淌着鲜艳的血…… 而那张脸,赫然是周盈儿的脸! 柳氏瞳孔骤然猛缩,“啊!”地一声尖叫出声。 她的心脏有一瞬间已然停跳,手中烛火“哐当”一声甩到了地上,熄灭了去,她整个人也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鬼,鬼啊!” 女鬼吊着眼,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开口的声音阴恻恻的,叫人听得背脊禁不住一阵阵发麻。 “柳氏,你害得我好苦,你拿我命来……” 柳氏吓得浑身都在发颤,“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你自己想不开自尽的,不能怪我啊!” 女鬼冷笑了一声,“你敢说不是你处心积虑地给我下套,让我买了那盆花送给老太君? 你敢说不是你请来了那个所谓的游方郎中陪你一起演戏? 你敢说我院子里的那本所谓古籍不是你事先派人放进去的?” 女鬼声音陡然一厉,“你敢说这些都不是你做的?!” 柳氏吓得一哆嗦,眼泪鼻涕一股脑全都流了满脸,混着脸上那可怖的血迹,赫然呈现了一股可笑又狼狈的画面。 她颤着声音磕磕巴巴地开口,“是,是我做的,我,我错了,我不该害你,我都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你就饶过我吧!我一定好好地给你办后事,每逢初一十五都给你烧纸,让你一路都走得顺顺当当!” 女鬼的身子似颤了颤,眼中也迸出了一抹怨毒又痛恨的光。 “还有我那未成形的孩子!” “对,对,那也是我的孙儿,我一定也不会忘了给他烧上一份,让他下辈子一定平平安安降生,一辈子衣食无忧,顺遂一生!” 柳氏一边说,一边连连向她磕头,脑袋磕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可见她磕得有多卖力。 那女鬼望着她这副抖若筛糠,跪地匍匐的模样,脸上现出了一抹怪异的神色,像是心中郁气终于得到了纾解一般。 直到柳氏磕得脑袋都红了,那女鬼才再次开口,“柳氏,你还记得云冉秋吗?” 柳氏的动作骤然一顿,脸上现出了一抹惊愕的神色。 云冉秋,正是兰振坤的前妻,兰清笳的亲生母亲。 这个名字,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了? 第129章:都是骗局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再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柳氏只觉得浑身都禁不住一个哆嗦,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莫名袭上了心头。 女鬼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我在阴曹地府碰到她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有投胎,她还在等你呢。” 柳氏的瞳孔骤然瞪大,整个人骇得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甚至连牙关都在不停地打颤。 女鬼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八年前,云冉秋的女儿兰清笳意外走失,她思女心切,一下病倒了。 你与她姐妹相称,她病了之后,你日日在她跟前端茶送水,亲自熬药,喂药,可谓无微不至。苏丹小说网 但她因为郁结于心,病情全无起色,最后终于撒手人寰,你也因伤心过度,在哭晕在她的灵堂之上。 兰府上下,无不赞你有情有义,便是云冉秋自己,也对你甚是感念,即便做了鬼,也还在担心你伤心过度,影响了身子。 是以,她躲过了鬼差,附在了她送给你的这一枚玉坠里。” 说着,女鬼缓缓摊开手,露出了那枚小小的玉坠。 柳氏听到这里,看到那玉坠,只觉脑袋一阵轰鸣,整个人甚至连跪都跪不稳,几乎要一头栽下去。 那玉坠,她嫌晦气,明明已经扔进了湖里,此刻竟然再次出现了! 那只能说明,女鬼所言都是真的,当初,死后的云冉秋真的附在了这玉坠之上! 柳氏浑身颤抖,一股渗人的寒意袭遍全身,后背上更是尽数被冷汗打湿。 女鬼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因为附着在玉坠之上,她才听到了很多以前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来,她的女儿之所以会被人贩子拐走,是因为你的女儿故意把嬷嬷支开,让兰清笳独自一人,而这一切,也都是你的授意。 原来,她的病之所以久久不好,是因为你悄悄改了药方的配比,改变了药方的药性,反而还使药性适得其反,一点点反噬她的身体。 原来,她与夫君每次的争吵和嫌隙,直至渐行渐远,都是因为你从中不动声色地挑拨。 原来,你们母女,才是害得她们母女分别,最后生死相离的真凶,原来,她一直都看错了人,错付了真心。 所以她不甘,她不肯去投胎,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在阴曹地府等你呢。 你知道阴曹地府是什么样的吗?那里面,有刀山有火海,还有烧得沸腾的油锅,滚烫的铜柱…… 那些刑法,全都是为在世之时作恶之人准备的。 她让我来问问你,你准备好了吗?” 女鬼的字音轻缓,字字清晰,一个个的,都直直地往柳氏的脑子里钻,然后,全都化作了一幅幅可怖的画面。 柳氏抱着脑袋,尖声大喊了起来。 “啊啊啊!不要!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真的不敢了!求求你们,不要这样,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已经完全吓傻了,哭得涕泗横流,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这么说,你承认那些都是你做的?” “都是我一时糊涂,都是我被猪油蒙了心,都是我被嫉妒蒙蔽了双眼,都是我蛇蝎心肠,猪狗不如! 我错了,我真的真的错了!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好人,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柳氏涕泗横流地疯狂磕头,“咚咚咚”的声音在屋中回响,一时之间,她根本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推开了,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直到一道愠怒的声音如惊天旱雷一般响起,“柳氏!” 柳氏听到这声音,豁然抬头,陡然见到屋外多出来的人,瞳孔瞬间又是一阵猛缩,整个人都瞬间呆在了原地。 门外,兰家上下所有人都在,包括那个一直对外宣称重病在床,只吊着一口气的老太君。 所有人都望着柳氏,目光惊骇,满含复杂。 兰清笳便这么静静地望着她,眸中一片平静的冷意。 兰振坤的面容扭曲,脸色难看得宛若刚刚烧好的漆黑锅底,额上的青筋更是一阵阵猛烈地跳着,瞪着她的眼神几乎能吃人。 兰怀风也在人群中,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的眼神中有骇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人揭了遮羞布之后的羞愤与不堪。 那些事,都是自己母亲做出来的,他母亲的真面目,再一次赤裸裸地展露在了众人的面前,他脸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有如被人左右开弓地猛扇巴掌一般。 兰清婉的面色就更苍白了。 方才的那番话,不仅仅指向的是自己的母亲,更指向了自己! 当初自己害得兰清笳被拐卖的事就这么被抖了出来,她的脸色也一阵青白交加,一股强烈的惶恐情绪袭上心头。 这一次,母亲彻底完了。她呢?她的结局又将会是怎样? 兰清婉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有种眼前发黑的窒息感。 柳氏尚且没有从这一番变故从回过神来,那张混着涕泪与血迹的滑稽面容上一片惊愕与呆愣。 直到那个“女鬼”也缓缓掀起了自己的头发,满是嫌恶地狠狠啐了她一口,柳氏才慢慢意识到什么。 “女鬼”自然不是女鬼,她就是周盈儿,只不过,她压根就没有死罢了。 她看向老太君等众人,“方才的那些话,你们都听到了吧!那件事,我根本就是无辜的,全都是柳氏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处心积虑的阴谋!” 哪里还需要周盈儿多说?他们方才在外面,早已经把该听的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兰振坤气得胸口一阵阵剧烈起伏,直接上前,抬脚便朝柳氏狠狠踹了一脚。 “你个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你究竟都做过些什么丧尽天良的龌龊事!” 柳氏被他狠狠踹中,整个人一下翻倒在地,半天都没有再爬起来。 她捂着胸口,艰难地喘着气。 “你们,你们算计我……你们所有人,竟然联合起来算计我!” 一开始的惊骇过后,便是更加汹涌的愤怒。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巧合?从几天前起,她听到那些异样的动静,到府里的流言,还有晚上时候自己脸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血迹,都是一步步算计好的! 等到闹鬼的流言传到她的耳朵里,让她自己先开始怀疑,害怕,到最后再见到周盈儿的“鬼魂”,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会是假的,而只会觉得这就是周盈儿的鬼魂在向她索命! 所以,她方才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她万万没想到,这整件事中,连周盈儿的死都是个骗局! 第130章:你们竟然骗我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当初云冉秋的死,她明明做得天衣无缝,还有那个玉坠,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柳氏整个人恍惚迷惑,又愤恨恼怒…… 兰振坤听到她竟然还敢这般理直气壮地责怪他们算计她,那态度,俨然是半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兰振坤气得声音又骤然拔高了几度,“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心里若是没有鬼,若是什么都没有做,谁能算计得了你?” 兰振坤恼得几乎失了理智,“云氏生前待你如亲姐妹,你却待她如蛇蝎! 害她女儿,夺她性命,还吞她家财,你真真是好毒的心肠!” 柳氏疯狂摇头,“不,那些都是假的,我根本什么都没有承认! 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我是被吓坏了,所以才会那样胡言乱语,我什么都没有做!” 柳氏语无伦次地否认着,试图挽回些什么。 然而,她的这番否认,在众人听来都觉得苍白至极,她整个人的表现都显得滑稽又可笑,像是一个可笑的小丑。 已经是第三次了,这已经是柳氏第三次让兰振坤颜面扫地。 甚至,这一次所接受到的信息量远比之前的都更加海量,也更加骇人听闻。 谋害老太君,挑拨自己与嫡妻的关系,谋害嫡妻,蓄意让嫡女走失!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昭示着她的胆大妄为,也在昭示着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无能和无知! 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发现过她的真面目,就这么被她蒙在鼓里! 兰振坤实在是气结了,忍不住再次抬脚狠狠一踹。 “你个满嘴谎话的毒妇!迄今而至,你的嘴里还有没有一句真话! 你是无辜的?你什么都没做?这样的鬼话你直接到阎王殿去跟阎罗王说吧!” 他一边痛骂着,一边不停朝柳氏身上猛踹,那架势,俨然是想直接将她打死! 兰怀风和兰清婉都吓呆了,两人都不敢出声,更不敢上前阻拦,只能这么直愣愣地望着。 老太君在这时沉沉低呵出声,“好了!住手!” 兰振坤气得狠狠地喘着气,但老太君发话,他还是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口中却仍在骂着,“像她这样的人,打死了也是活该!” 柳氏匍匐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口中吐出一口浓血,那模样,像是一只苟延残喘的恶犬,骇人又狼狈。 兰清婉眼中满是泪,心口更是一阵阵强烈的心疼。 然而,她却连上前将母亲扶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紧紧握着双拳,狠狠咬着牙关,浑身都在轻轻地发着颤。 母亲……她的母亲…… 而周盈儿见到她这副如死狗一般的模样,心中只觉无比快意。 当初,她便也是这般狼狈,现在,不过是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罢了。 老太君神色冷冷的,缓声开口,“柳氏,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今日你也不需要再做过多的辩解,你若一定要辩上一辩,我们便秉公办理,将你送到公堂上。 那个游方大夫已经被我们扣下,到时候直接在公堂上一对便知真假。 至于数年前的那些事,虽然时间久远了些,但凡是做过的事,多少都会留下痕迹。 你不肯认,我们便一一找出当年的老人,一点点地查。 我们有的是耐心和时间,端看你自己耗不耗得起,也看你舍不舍得下自己最后这一点颜面,还有你这一双儿女仅剩的体面了。” 柳氏身子僵着,整个人的神情都呆呆的,半晌,终于忍不住,匍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你们骗我,你们竟然骗我……那些都已经是那么多年以前的事了,云氏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翻出来? 兰清笳不是已经找回来了吗?云氏的那些嫁妆不是已经讨回去了吗?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柳氏满是怨愤地痛哭着,一字一句地谩骂着,不忿着。 完了,她完了…… 兰清笳听着她的那些话,唇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回来了,是我命大,我拿回我娘的嫁妆,是因为那些本就该是我的,你可曾有过半点反思和愧悔? 你半点悔过之意都没有,凭什么要放过你?难道因为时间过去了,这笔账就可以一笔勾销了?那我娘的死,谁能负责? 你这个加害者,有什么资格强求受害者一定要原谅你?” 她的目光狠厉,直勾勾地盯着柳氏。 柳氏对上她那样的目光,身子不禁一抖,“果然是你,这一切,果然是你设计的!” 原本柳氏以为这一切是老太君主导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分明是兰清笳做的! 她不过那么小小年纪,心计竟然这般深!自己完了,日后,她的婉儿又怎会是她的对手? 此时,即便是当着众人的面,兰清笳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狠厉。 “是我又怎么样?你能算计人,我就不能?至少,我从不会像你一样,随意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我算计的,都是作恶多端的该死之人,比如,你。” 她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兰清婉的身上。 “我这人心眼小,不仅不会轻易原谅,甚至还特别锱铢必较。 当初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放弃。” 兰清婉陡然被她盯上,整个人瞬间浑身一哆嗦,一股子莫名的不寒而栗之感袭上心头。苏丹小说网 柳氏也心头一紧,她尖着声音大喊,“你想对婉儿做什么?那些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婉儿没有半点关系!” 兰清笳微微扬起声音,“哦?是吗?当初给嬷嬷错误提示,害得我被人贩子拐走的,不正是她吗?怎么会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柳氏当即厉声否认,“不是她!不是婉儿!当时她年纪还那么小,根本都还未记事,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些事?那一切不过都是意外罢了!” 兰清婉面色煞白,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声音依旧禁不住发着颤。 “姐姐,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我还那么小,对当时的事情根本毫无记忆。” 第131章:柳氏认罪 兰清笳冷笑一声,还小吗?那时的兰清婉,也已经五岁了,五岁的孩子,若是早熟的,也未必就真的什么都不懂。 兰清婉那个年纪,对很多是非善恶都还不能分辨,但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喜好,有了善恶。 当她听到柳氏说,如果没了兰清笳,她就能拥有更多更漂亮的衣裳,能拥有更多父亲的疼爱,她小小的心灵便受了蛊惑。 她缠住了兰清笳的嬷嬷,看到兰清笳被人抱走,也没有给下人任何提示。 那个片段,在很久之后都还留在她的脑海中,让她长大了之后仍然记得。 心中有过短暂的不安与自责,但是兰清笳的失踪,云氏的死,换来了他们母子(女)三人的最大便利,柳氏甚至夸赞她当年表现得好,是大功臣。 所以,她那样自责的情绪,在被柳氏的一番安抚之下很轻易便消失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笔账会突然被翻出来,成为攻讦她的一个利器。 兰清婉一脸惊慌又无辜地望着兰清笳,眸中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哀求。 然而,兰清笳至今却都清晰地记得,上辈子,在自己临死之前,兰清婉亲口承认了这件事。 自己悲苦的一生,因兰清婉而起。 所以,现在兰清婉的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柳氏心头一慌,当即也顾不得狡辩什么,她看着老太君,满脸哀切。 “母亲,我认罪,那些罪我都认,我全都认! 是我,是我蓄意让人贩子拐走了清笳,是我在云氏的药里下药,害得丧命。 也是我处心积虑地贪墨她的嫁妆,后来清笳找回来了,也是我百般苛待于她! 哦还有,还有你屋子里那盆长寿花,也都是我一手安排,借着周盈儿的手送给你。 这些都是我做的,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我一手策划的,要杀要剐,全凭母亲你的安排和处置! 但是婉儿是无辜的,婉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婉儿那时才那么小啊,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啊,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母亲,就算清笳是您的亲孙女,婉儿也是啊,您不能那么偏心,为了一个孙女,就要枉顾另一个孙女的清白和无辜啊!” 柳氏拼命哭求,直哭得涕泗横流。 兰清婉也跪了下来,脸上满是泪意,巴巴地望着老太君,“祖母,当年的事,孙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您要相信我,祖母……” 老太君眸色沉沉,半晌不语。 这时,兰清笳终于开口,“祖母,妹妹想来真的是清白的。” 柳氏和兰清婉都愣住了,显然两人都没料到兰清笳竟然会主动为兰清婉开口说话。 她一定会有后招,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果然,兰清笳继续开口了,但她说的后续,却同样让她们大感意外。 “当年连我都懵懵懂懂,诸事不知,更何况妹妹比我还小,应当不可能会做那些事。” 兰清笳心中自然知道兰清婉并非无辜,但是除了拥有上辈子记忆的自己,没人会无条件信服那一点。 毕竟,当时的兰清婉年纪的确太小了。 兰清婉不可能主动承认,柳氏又一把将这件事揽下,兰清婉毕竟是老太君的亲孙女,老太君不可能会对她赶尽杀绝。 既然料得到老太君的态度,兰清笳自然没有再坚持。 不然,落在老太君和其他人的眼里,自己反而就成了那个因为仇恨而扭曲心性,泯灭本心,连自己亲姐妹都不肯放过的人。 她顺势改变态度,既能不让老太君为难,也能做个顺水人情。 虽然这次没能一次收拾了兰清婉有些遗憾,但是,母亲的大仇终于得报,柳氏也难逃一死,自己最大的目的,也达到了。 果然,老太君听了兰清笳的话,沉沉的神色稍有和缓,她才缓缓伸出手,把兰清婉扶了起来。 “祖母相信你的清白。” 兰清婉心中的大石这才缓缓落了地,柳氏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太君转而看向柳氏,她的眼神顿时就充满了锐利。 “既然你方才什么都认了,那我们兰家,便断然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柳氏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悲凉。 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死。 这一次,她竟然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还栽得那么狠!终归,是她太轻敌了。 兰清婉闻言却浑身一颤,她不禁尖叫出声,“祖母!还请手下留情啊! 母亲她已经知道错了,请祖母饶她一命,就把她打发到家庙去,让她永远都不得回来!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和哥哥的母亲啊,求祖母看在我和哥哥的面上,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兰清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兰清婉未免太得寸进尺。 不等老太君发话,周盈儿就已经嚷了起来。 “怎么可能饶过她?上次她也是被关在家庙,最后她不也是暗中买通了人兴风作浪? 现在再关回家庙,你觉得关得住她吗?到时候她又暗中谋划害人,这谁防得住? 像她这样从根上就是坏的人,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姑息纵容!” 周盈儿现在还记恨着柳氏陷害她之事,现在柳氏沦落至此,她当然毫不留情地狠踩上一脚。 兰清婉听到周盈儿那些话,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深深的恼怒,狠狠剜了她一眼。 然而周盈儿现在底气充足,甚至对兰清婉也是恨之入骨,对她根本不带怕的,也狠狠地剜了回去。 兰清婉只能看向兰怀风,“哥哥,你倒是为母亲说句话啊!” 兰怀风的面色僵硬,他不喜周盈儿,但此时,让他开口为柳氏求情,他却是万万说不出口。 自己母亲曾经的所作所为,同样让他感到不齿。 他狠狠抿着唇,一语不发。 兰清婉看到他的这副态度,心底顿时禁不住一凉,一股不可置信的情绪在心尖蔓延。 柳氏狠狠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满是决绝,像是突然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婉儿,你不必再说了。我终归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母亲,老爷,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是我做的,这笔账就请算到我一个人的身上。 婉儿和风儿是兰家的孩子,我请求你们,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在兰家受委屈。 尤其是婉儿,她马上就要相看人家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地为她相看,毕竟,她也是无辜的……” 第132章:分家吧 柳氏这一番与遗言无异的话让兰清婉觉得心头一阵阵发慌,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流着,禁不住唤道:“娘……” 柳氏缓缓伸手,在兰清婉的脸上轻轻抚过,旋即,她猛地起身,朝着某个桌角狠狠撞了过去。 霎时,鲜血喷溅。 “娘!” 兰清婉一下扑了过去,抱住了她,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柳氏几乎没有过多挣扎,横尸当场。 众人也都被这一番场景吓住了,周盈儿禁不住后退了两步,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色。 兰怀风的瞳孔猛缩,下意识想要上前,最后,又硬生生地刹住了,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袖中的拳头也禁不住握了起来。 柳氏的惨状就在眼前,兰清婉凄厉的哭声一下下地钻进耳中,叫他的脑子一阵嗡嗡直响。 他母亲死了,就这么惨烈地死在了他的面前。 兰振坤的面色晦暗不明,不知心中究竟作何感想。 而兰清笳,则是面容平静,眼底的深处,甚至还泛着隐隐的冷意。 揭开了那样的丑闻,柳氏注定难逃一死。 她一贯那么攻于算计,即便是死,也要为自己争一个利益最大化的死法。 若她不死,兰清笳还能提出让兰振坤将她休弃,逐出兰氏族谱。 但人死了,兰清笳再提出这样的要求,一下就失去了原本的立场,反而会让人觉得戾气太重,不近人情。 更何况,她向老太君哭求的那一番话,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一双女儿寻求保护伞? 她提醒着老太君,兰怀风和兰清婉都是她嫡亲的孙辈,是兰府的未来,希望老太君能看在这一点的面儿上,在日后能多多照拂。 兰清笳若还想要做些什么,至少,还得看看老太君的面子,看看她到底允不允。 与其最后被兰家一根白绫赐死,柳氏这样自己一头撞死,倒是不失为一种刚烈。 兰清笳垂下眼睑,掩住了眼底的讥诮。 柳氏当真以为这样就能保住兰清婉了吗?就算自己这次不为难她,放过了她,她日后难道就高枕无忧了? 自己不主动动她,但如果兰清婉自己想找死呢? 柳氏当着她的面自尽身亡,兰清婉除了伤心难过,更多的必然是浓浓的恨意。 原本兰清婉就不是什么好人,一直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自己害死了柳氏,兰清婉岂会不恨她? 兰清笳确定,兰清婉会报仇。 如果兰清婉主动招惹自己,自己在正当防卫中一不小心把人弄死了,可就不怪她了。 二房的众人一直沉默地看着,事情发展得有些太快,原本他们满心的愤慨与震惊,随着柳氏的惨烈下场,也都变成了唏嘘默然。 老太君的面容也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疲惫。 最后兰家连柳氏的丧礼都没办,直接交给了柳家人,让他们把人抬出去草草埋了。 柳氏最后的下场,可以说是连当初周盈儿的还不如。 柳氏暴毙的内情兰振坤让大家不许刻意宣扬,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下人们也惊奇地发现,原本已经死了的大少奶奶竟然又神奇地活了过来。 原来,大少奶奶之前不过假死,对于假死的原因,下人们自然不得而知,众人都只能暗自在内心浮想联翩。 复活后的大少奶奶在大少爷面前的态度更嚣张了几分,大少爷对她似乎也比以前更多了许多忍让。 兰振坤也许觉得愧对兰清笳,在她的面前不觉又矮了三分。 那种态度上的变化,跟之前得知她成了淮南王妃的略带谄媚不同,倒像是真真切切地多了几分愧疚。 兰清笳甚至还在他的面上看到了离奇的,疑似父爱的东西,这可把兰清笳给恶寒坏了。 她现在十四岁,不是四岁,翻年就及笄嫁人了,可不需要这所谓的父爱了。 有些事情是有保质期的,一旦错过了,再想挽回,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转眼便到了除夕,因为之前闹出的那些事,兰府的这个新春过得并不怎么热闹,连下人都自觉敛了几分喜意,一个个都鼻眼观心,小心伺候。 一顿略有沉闷的年夜饭吃罢,老太君忽的沉沉开口,“分家吧。”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齐齐一怔,兰振坤和兰振华更是瞪大了眼。 自古都有“父母在,不分家”的传统,现在老太君还好好的,若是分家了,外人定然会猜测兰家不孝父母,兄弟阋墙,家宅不和。 两人齐唤出声,“母亲!不可!” 老太君的态度却看起来十分坚决,“我知道你们顾虑的是什么,父母在,不分家,但这也不过就是一句老话,也没有律法规定一定要如此。苏丹小说网 原本,我也从未有过这等子想法,只觉得我们是一家人,就该同气连枝,同为一体。 我把管家权交给兰亭打理,也是觉得不论大房二房都是兰家人,只要把家打理好了便可,是谁在打理也无甚区别。 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样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你们各自都存着自己的私心,把这管家权的视作一个香饽饽,百般争抢。 若非坤儿你想让大房拿回管家权,柳氏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找到空子留在兰府,继续兴风作浪。 一切,都是因为人心不齐罢了。 既然如此,再强求也无甚好处,还不如及时分家,各过各的,也算是给双方留一个体面,不至于到最后闹得太难看。” 老太君的话,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兰振坤的脸上。 他心中一时尴尬又难堪,与之伴随的,还有一股不知如何言说的羞愧。 兰振华还欲继续出声劝阻,“母亲……” 老太君摆了摆手,态度愈发坚决,“我意已决,此事无需再多说。” 两人看到老太君的这副神色,最终,什么话全都被堵回了嗓子眼。 老太君倒像是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大事,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今日我只是趁着大家都在,便把此事说了,但是分家的事,现在来办却是来不及了,且等到年后,筹办完笳儿的亲事再具体商议。 若我们在笳儿成亲前贸然分家,对笳儿的体面也会有所影响。” 第133章:鳏夫娶寡妇 老太君说着,望向兰清笳,兰清笳并没有什么异议,便点了点头。 分家这件事,从老太君说出口之时,兰清笳的确惊讶了一瞬。 但是很快她就释然了,老太君的决定,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是明智的。 她是一个理智的,也有决断的掌舵者,兰家现在表面和谐,内里却分崩离析的状态,已经预示着未来诸多的矛盾。 此时不分家,之后便会滋生出更多的潜在矛盾。 柳氏死了,说不定还会生出更多的“柳氏”,因为这小小的内宅权柄之争,露出狰狞的面目。 现在分了,也挺好。 周盈儿的眼中露出了欣喜无比的神色,大房二房分家了,那大房的中馈就一定是她的了! 兜兜转转,最后还不是落到了她的手里? 兰清笳瞥见周盈儿的那副沾沾自喜的神色,唇角轻扯,露出一抹讥诮。 老太君大刀阔斧地提出分家,自然便是意识到了内宅中的诸多矛盾,主要是看到了大房的诸多问题。 周盈儿如果能像莫兰亭那样独当一面,或许就不会让问题那么尖锐地暴露出来。 日后好不容易分家了,必然不会把大房再交给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周盈儿,继续让她败坏。 如果兰清笳猜得没错的话,老太君会自己打理中馈,对周盈儿,也会严加管教,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放任,让她仗着之前受冤枉之事为所欲为。 再接下来,便是给兰振坤续弦,最后,大房的诸事便会尽数交给那位续弦夫人。 周盈儿自以为唾手可得的管家权,至始至终都不会落到她手里,让她碰上一碰。 这些都是兰清笳的猜测,不过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都成了真。 大家都散去之后,老太君把兰振坤单独留了下来。 兰振坤此时的面色依旧僵硬难看,隐隐带着一丝灰败。 “母亲……” 老太君望着自己的独子,苍老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复杂。 “坤儿,母亲今日要与你说的话,也许并不中听,但是你还是要听母亲把话说完。” 兰振坤垂着头,一副羞愧受教的模样。 “柳氏这么多年为什么会这么如鱼得水,兴风作浪? 不仅仅是因为她本身手段了得,善于钻营,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你。 因为你立身不正,贪恋美色,不敬嫡妻,让柳氏有了妄念,最后才生了歹心。 因为你懵懂糊涂,授柳氏以权柄,对她无限纵容,才将她的野心越养越大。 因为你不辨是非,偏听偏信,才被柳氏牵着鼻子走。这一次,也是如此。 你虽然是我儿子,但我也不得不说,你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兰振坤的面上一阵火辣辣的,“母亲……” 老太君长长叹了口气,“你虽有错,但母亲也同样有错。这些年我都不管不问,守在自己的方圆之地,无所作为。 只要柳氏不是太过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持着表面和平的假象,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柳氏才会越来越大胆。 你做得不够好,母亲亦是如此,不是个好母亲,也没尽到一个好祖母的责任。” “母亲,这些都是儿子的错处,与您无关……” 老太君摆了摆手,“错了便是错了,没什么好不认的。不过,现在拨乱反正,一切都还来得及。” 老太君长舒了一口气,“分家之后,大房的中馈我会暂时接手,不会交给小周氏。” 因兰振华的夫人也是周氏,是以,周盈儿便称小周氏。 兰振坤闻言,暗松了一口气。 周盈儿是个甩不掉的大麻烦,因为上次的事,她现在在怀风面前更加嚣张,怀风几乎被她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她就已经这么嚣张了,若管了家,岂不是更了不得?到时候他们大房只会更加鸡飞狗跳。 不过现在得了老太君的一句话,兰振坤总算是放下心来。 但想到老太君的年纪,兰振坤不觉又有些担心。 “母亲来管家儿子自是极放心的,只是您年事已高,若身子吃不消……” 老太君缓缓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你现在不过不惑之年,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身边总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苏丹小说网 柳氏没了,你正妻的位置总不能一直空着,这段时间,母亲会多方留意,为你聘一位续弦。” 兰振坤愣住。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娶续弦这件事。 老太君没有理会他的愣怔,继续道:“这续弦之人,出身可以不高,但人品一定要好。 性子不能太强,但也不能太弱,性子太强只怕又会是下一个柳氏,性子太弱,也压不住小周氏。 最重要的,得精通俗务,善于打理中馈,于人情世故,迎来送往上,需得老练娴熟。” 兰振坤听到老太君列出的这一条条一桩桩,老脸不禁有些不自在。 “母亲,儿子的条件,也没那么好吧……哪能娶到这么好的姑娘家?” 老太君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姑娘家?你这把年纪,还是第二回续弦,还想娶黄花大闺女? 哪家年纪轻轻的大闺女会上赶着给你这老男人当续弦?” 兰振坤:…… “母亲的意思是,寡妇?” “鳏夫娶寡妇,不是再合理不过?谁还能嫌弃谁? 便是拖儿带女的寡妇,只要符合我上述的那些个条件,我都觉得无甚大问题。” 兰振坤:…… 他的脸火辣辣的,当真是被亲娘埋汰得无地自容。 老太君也没有心思去安抚自家儿子,说完了这件事,她便自顾自地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再有,便是怀风的事。” 兰振坤只能勉力收起心中的烦乱,认真聆听。 “小周氏不是个省心的,但是既然进了家门,她又没有犯七出之条,便断然没有休弃重娶的道理,但怀风也不能就这么毁在了她的手里。” 兰振坤听得连连点头。 兰怀风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他是柳氏所出,兰振坤也绝对不希望他就此毁了。 但对此,兰振坤却无能为力。 他大胆猜测,“母亲的意思是,让风儿娶一门平妻,将小周氏压住?” 老太君气得大手一拍,兰振坤吓得一哆嗦,当即便知道自己猜错了,甚至还踩到了雷区。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还没吃够女人的亏?想让怀风再多娶几个在后院里每天掐架吗?” 兰振坤讷讷地接不上话来…… 第134章:婚前恐惧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股子火气,这才开口道:“怀风现在之所以会被小周氏压得抬不起头,除了因为上次的事,因为她失了个孩子,更根本的原因便是,怀风自己也没有立起来。 假如怀风金榜题名,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那小周氏就是再厉害,再嚣张,难道还敢再骑到怀风头上?” 兰振坤听了,理是这个理,但是这谈何容易? 明年三月便是科考,但是怀风最近因为家里的事焦头烂额,定然大大影响了复习的进度。 兰振坤正要说话,就听老太君直接了当地道:“明年三月的科考,他就别想了,就他现在的复习状态,能考上大概是阅卷官员脑子出毛病了。” 兰振坤:……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老太君表示,她就是这么直接。 之前,她毁就毁在了不够直接,万事只求息事宁人上。 “今年他也可以下场试试,就当一个体验,但切莫抱太大希望,一切以三年后为准。 这三年,他也不要再继续住在家中,直接住在书院里,只逢年过节回来聚聚便是。 做学问,就要有做学问的决心。又贪图家里的安逸自在,不想下苦工还想把学问做好,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兰振坤再次怔住。 这个选项,他之前竟是完全没有考虑过。 因为他们家就在燕京城中,不似那些外地求学的学子,只能住在书院。 此前,兰怀风也一直都是住在家里,每日早晚由马车接送。 现在,听到老太君的这个提议,兰振坤不禁若有所思,觉得这的确可行。 若怀风住到了书院,那周盈儿就算再怎么闹腾,也影响不了他了。 兰振坤心头一喜,老太君又道:“书院也别继续在现在这个书院里,离家太近,各方面也不算特别好。 我听说京郊有个锦绣书院,距离城里有一段距离,那个书院出的秀才举人不胜其数,你便想办法,把怀风送进去。” 顿了顿,“怀钰三兄弟,也一并安排进去,几兄弟在一块,也好有个监督与照应。” 兰振坤被吓了一跳,母亲这语气,便好似那锦绣书院是菜市场,想进就能进似的。 他要抢一个名额都并非易事,现在倒好,她一开口就让自己抢四个名额…… 他抹了一把汗,“母亲,此事怕是不好办,那锦绣书院的名额早就满了,儿子怕是没这门路啊。” 老太君当即横扫了一眼过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何用?” 兰振坤:…… 兰振坤被训得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嘉禧居。 无数秀才举人的战绩,便是锦绣书院的活招牌,所以书院的名额抢手至极。 既要有钱,还得有门路,不然你就算有钱也不知道该找谁。 有了钱,有了门路,还得有真才实学。 因为学生入书院前会有一场考核,如果考核不过关,再多钱也是进不去。 锦绣书院收的本就是来自各地的精英学子,加上它本身的夫子也很厉害,管理也十分严苛,那金榜题名的几率自然高很多。 所以,锦绣书院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要进这么一个书院,实在是难啊。 虽然难,但是想到母亲说的那些话,想到以后大房注定会越来越好的局面,兰振坤一下就又打起了精神。 不就是锦绣书院吗?他托关系便是! 论钻营,他是专业的。 但明天便是熹元帝的大婚之日,兰振坤自然没法在这一天跑去托关系探门路。 元宵又到了兰清笳出嫁的日子,他一时之间也没能抽出时间来。 兰振坤便只能暂时把这事也放在了一边,等忙过了这几天再发挥他钻营的超群本事,好好筹谋! 元月初一,今天,不仅是新年的头一天,更是熹元帝大婚之日。 今日,整个燕京城上下都张灯结彩。 凌晨,原本该宵禁的燕京城却是一片灯火璀璨,亮如白昼。 这一场盛世婚礼,从凌晨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熹元二十二年,元月初一,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这一日,百里红妆,漫天紫霞,甚至有无数喜鹊在迎亲队伍上方盘旋,紫气漫身,盛况罕见。 百姓见此,皆满脸赞叹,这皇后娘娘果然是命格不凡,贵不可言。 帝后的婚礼流程自然繁琐又隆重,然而,那位年轻俊朗的帝王脸上却半点不耐都没有。 他的唇角一直扬着,脸上是满得溢出的笑。 众朝臣都觉得,这位年轻帝王此时的模样,平白透着几分傻气。 新婚之夜,年轻的帝王秦书墨步入皇后的坤宁宫,看到那个一身嫁衣端坐在床前的女人,眸中尽是情谊。 他走上前,挑开盖头,一张俊脸风流多情,满目含情,新娘子抬眼,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胭脂太艳,她的两颊染上绚烂的飞霞。 随着帐幔落下,红烛滴泪,一夜痴缠,情意绵绵。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的婚期是元月十五,元宵之日。 原本兰清笳并无半分紧张,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周围人感染,越是临近那天,兰清笳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多了几分紧张。 这大约,便是所谓的婚前恐惧? 马上,她就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跟一个不算十分相熟的男人一起生活。 哪怕之前自己对淮南王的印象还不错,此时还是忍不住多想。 前世,自己对穆继和的印象也并不差,甚至满怀爱意,但最后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莫名幻想出来的假象罢了。 淮南王会不会是下一个穆继和?因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自己才会不自觉地将他美化? 婚前一直被拘在家中,兰清笳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师父了。 明天就是大婚之日,此时她心中越发没底,急切地想要找人倾诉,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师父。 她出不去,但师父能来啊。 她对红衣直接了当地道:“我要见师父,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红衣:“可是婚前男女双方……” 话说了一半,她慌忙收住,小心觑着兰清笳的神色,还好,看起来像是没怀疑。 兰清笳的确没怀疑,她只当红衣是在担心男女大防的问题。 兰清笳有些烦躁,“那是我师父,是我长辈,我出嫁前想见一见自己的长辈怎么了?你别墨迹,让你去你就去。” 红衣默了默,“奴婢遵命。” 她只管去传话,但是公子来不来,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第135章:万一他是人面兽心的禽兽呢? 淮南王府,红衣恭敬地向秦淮传达了兰清笳的意思。 秦淮开口,“她为何突然要见我?” 红衣:“小姐似乎有些紧张不安。” 他的神情微微顿了顿,紧张不安?因为明天的亲事吗? 小姑娘虽然厉害,但毕竟年纪尚小,面对从未经历过的婚嫁之事,还是紧张了。 兰清笳在房中呆坐着,许久,忽听窗上传来动静,再转身,一道颀长身影已经站在了眼前。 兰清笳当即露出了笑来,“师父!” 自上次在玲珑阁温泉池里那一番尴尬之后,这是秦淮第一次见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淮感觉她身量似又抽条了,整个人纤秾有致,越发像大姑娘了。 明日她便要成他的王妃了,自然已经是大姑娘了。 听她那么欢快地喊自己师父,秦淮心头不觉升起了一股子禽兽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这件事,那…… “师父,您怎么了?” 兰清笳伸手轻拉他的衣袖,秦淮这才回过神来。 他清了清嗓,“没什么。” 他垂眸看她,“笳儿叫为师来,是有何事?” 兰清笳神情顿时微微变了变,小脸上的笑意微微收了几分,整个人的情绪都有点蔫蔫的。 “师父,我有点害怕。” 秦淮温声,“怕什么?淮南王不是坏人。” 兰清笳撇撇嘴,“师父又不认识他,万一他是人面兽心的禽兽呢?” 秦淮:…… “你上次不还夸他长得比皇上还好看吗?” 兰清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长得太好看的男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像她的前夫穆继和。 秦淮:……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兰清笳就巴巴地望着他,“师父,如果淮南王欺负我,您会不会为我撑腰?” 他答得很快,“不会。” 兰清笳呆住,“师父!” 秦淮补了一句,“他不会欺负你。” 兰清笳一怔,然后又不死心地追问,“万一呢?” “没有万一,为师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兰清笳闻言,这才绽出笑来,那小脸明艳,眼中尽是璀璨的光芒。 “我便知道师父最好了!” 秦淮轻咳一声,撇开视线。 希望她永远都这么觉得。 兰清笳又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师父,明天您来参加我的婚礼吧!您就是我的高堂,我给您磕头敬茶!” 秦淮:……这倒也,没必要。 他艰涩开口,“不了,为师不想在人前露脸。” 毕竟,他也还没学会分身术。 兰清笳当然不死心,她一把拉住秦淮的胳膊,轻轻摇晃,“师父,您就去吧!反正您戴着面具,也没人看得到您的脸。 您不想跟人打交道,我就让人把人拦着,绝对不会让人冒犯您的!” 秦淮:“我不太方便。” 兰清笳眼巴巴地望着他,“师父,我一辈子就成这么一次亲,错过了就没了。” 秦淮暗道,我没错过,我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参与了。 但这话他却不能说,他有些头疼,只能道:“我的年纪其实没比你大多少,要受你的大礼,不妥。” 兰清笳当即道:“在我心里您就跟我爹一样!” 秦淮:…… 兰清笳:“我说的是辈分,辈分跟我爹一样。” 秦淮:“我,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这个只有您当得起!” 听到兰清笳的这话,看她那副神色,秦淮当真有了一种要跟自己女儿成亲的乱/伦感。 兰清笳没完没了地缠着,秦淮的态度却很坚决,就是不松口。 兰清笳的小脸顿时耷拉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可怜虫。 秦淮看到她的那副神色,心中不知怎的,就升起了一股子十分不忍的感觉,好像自己成了个大恶人。 “为师不能在宾客前露面,但明天一定回去。” 兰清笳闻言,眼神骤然又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秦淮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断然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只能为自己的心软善后。 “我会找机会去找你,但除了你和红衣,我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 兰清笳当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在她心里,师父是她最敬重的人,自己成亲,不管这门亲事是不是自己真心实意的,她都希望师父能出席。 纵然师父不肯在人前露脸,但他只要能来,就够了,自己就无比满足了。 时间不早了,秦淮没打算继续多待。 他温声嘱咐,“早点休息,明天一整天都会很累。” 兰清笳前世成过亲,当然知道成亲究竟有多累人。 她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哈欠,眼角也泛起了泪花。 原本的那股子紧张害怕,因为与师父的这一番谈话消失得荡然无存。 秦淮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睡吧。” 秦淮转身正准备离开,原本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雪团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跃而上,跳到了他的肩上,用毛茸茸的脸噌他。 因为这一番动作,原本被雪团用来垫着睡的几本书掉落在了地上,恰好就翻到了某一页。 两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那望去,旋即,骤然定格。 兰清笳浑身一僵,旋即,整张脸刷地一下就涨得通红。 秦淮也飞快地撇开了视线,浑身都变得不自在了起来。 那本书,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书,赫然是春/宫/图。 这样的书,自然是图文并茂,且画工精湛的。 两人只瞥了那么一眼,画中男女的各种细节便全都落在了眼里,刻在了心里。 兰清笳想起方才石嬷嬷进来时端着这些书的神情,俨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但最后被兰清笳赶了出去,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但是临走前,石嬷嬷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好好地看这些书,如果有看不懂的,一定要问她。 兰清笳那时候哪里有什么心情看书,更没想到这些封面看起来那么正经的书,实际上里面的内容竟然是…… 兰清笳慌忙俯身,把那书“啪”地一下阖上,捡起躲在了身后。 她涨红着一张脸,磕磕巴巴地解释,“这,我,我不是,我没有,我没看过的!” 大概是尴尬使人弱智,秦淮接了一句,“新娘子都该学的。” 这话一出,他差点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第136章:婚礼 兰清笳:…… 为了掩饰尴尬,他又补了句,“我是把你当女儿,所以……” 所以,明天他就要娶自己的女儿了? 这特么的,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了。 兰清笳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躲一躲,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秦淮长吐了一口气,把罪魁祸首猫从自己的肩头扔下去,然后强作冷静地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人影在眼前飞快一闪,转瞬便消失无踪了。 兰清笳这才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唉,好烫。 她看到自己手中的书,顿时像烫手似的,一把扔掉。 真是,羞死人了! 雪团被秦淮扔掉,它一脸迷茫地爬了回来,想要到兰清笳那里找点安慰,但没想到,兰清笳忽然伸出手,在它的猫脸上来回蹂躏了一番,直将它蹂躏得喵喵叫,这才放过了它。 兰清笳红着脸,凶巴巴地骂它,“都怪你,小坏蛋!” 雪团:“喵?” 本喵做了森么?好无辜。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兰清笳就被从床上挖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自己的眼皮像是被什么粘住,整个人都处于迷迷瞪瞪的神游状态。 她就这么神游着被一众仆妇伺候着梳洗更衣,直到穿上那身红艳艳的嫁衣,被按着坐在了梳妆台前,兰清笳的眼睛还是半眯着。 好困哦。 昨晚上,因为最后那一个尴尬的插曲,兰清笳大半宿都没睡着,好容易睡着了,又到了该起床的时候了。 想到今天一整天注定的忙碌,兰清笳就觉得眼前发黑。 所以女人为什么要成亲啊? 就算成亲,为什么要搞这些繁文缛节啊? 私奔不好吗?哦不是,她是说,简单一些不好吗? 妆容画好之后,百香不停在她耳边连环夸赞,那马屁拍得,让兰清笳以为自己变成了下凡的天仙。 她大发慈悲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咦?她还真成天仙了? 镜中之人,蛾眉敛黛,嫩脸匀红,云鬓花颜,盛服浓妆,乍一眼看去,真真是秀色照人,令人眼前一亮。 兰清笳伸手,想要去摸一摸自己的脸,确认一下这究竟是不是自己,被红衣赶忙拦下了。 “小姐,这妆才刚刚画好,可不能摸花了。” 兰清笳“哦”了一声,规规矩矩地坐着。 兰清笳知道今天一整天都会很累,不方便吃东西,更不方便如厕,饿了还能偷偷吃些点心垫一垫,但若闹了肚子,那才是麻烦。 兰清笳从早上开始就只微微抿了一小口茶,口中干燥,点心自然也是吃不下,便只吃了一小块便作罢。 吉时到,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马上的男子肩背挺直,身板挺括,面容俊逸不凡,一身鲜艳的新郎服穿在他的身上,非但半点不显女气,反而愈显姝丽无双,俨然一个俊俏的玉面郎君。 燕京城不少人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淮南王究竟长什么样,不过大家都说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现在乍然一见,众人都呆住了。 这,谁家的病入膏肓像他这样?观他神色形态,说一句龙精虎猛也不为过啊! 而且,淮南王长得未免太好看了吧! 在路旁围观的一众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都禁不住看得眼睛发直。 原本大家还暗自冒酸水,觉得兰清笳虽然要当王妃了,但多半是半生守寡的命。 现在,一睹了淮南王的真容,大家觉得,兰清笳要守寡,怕是还得过个三五十年。 不受控制的,大家心里的酸水又开始咕咚咕咚往外冒了起来…… 兰清笳俨然活成了无数贵女们羡慕嫉妒的模样,成了大家永远都没法超越的典范。 兰清笳盖上了盖头,整个人就像是牵线木偶似的被喜娘牵着。 给长辈敬茶,叩谢拜别,然后,她便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 “前方有一道坎,小心脚下。” 他的声音温和,音量也很低,几乎像是在她耳边私语,兰清笳的心头微微泛起异样,心头那股子对这繁琐流程的不耐,也奇异地被抚平了。 兰清笳原本还在担心,如果他的爹娘,太上皇和皇太妃回来了,自己的这一场婚礼的流程会不会被拉得更加冗长。 幸而最后她的担心并没有成真,那两位并没有出现。 至于是沉迷隐居,压根没把儿子的亲事放在心上,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没有露面,兰清笳就不得而知了。 而坐在高堂之位的人,赫然是摄政王霍临尘和摄政王妃云洛伊。 这两人是淮南王最敬重的长辈,坐在高堂之位上也名正言顺。 之后的程序也与前世没什么不同。 倌相唱礼,拜了天地,行礼毕,送入洞房。 喜秤轻轻一挑,红盖头被揭开,兰清笳眼前的情境瞬间明朗了。 入目便是一张俊朗无比的面庞,男人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唇角微微含着一抹笑,眼神定定地望着她,有些灼人。 喜娘端着托盘,笑盈盈道:“新郎新娘,该喝合卺酒了。” 他的手指纤长白皙,像女孩子的手似的,秀气又好看。 小巧的合卺酒捏在他的手中,有种春水映梨花的美感。 “小姐,快接呀。”百香看小姐一直盯着王爷的手发愣,忍不住小声提醒。 兰清笳回神,赶忙伸手接过了那杯酒,面颊上不禁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润。 秦淮瞥见她的神色,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 两人手臂相交,距离骤然拉近,强烈的男性气息铺面而来,让兰清笳感觉有点不自在。 两人目光撞在一处,兰清笳飞快撇开,然后动作豪迈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因为她的动作太急,秦淮的手臂被带了一下,几滴酒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划往喉结。 他伸手,用拇指在嘴角轻轻一揩。 不知为何,兰清笳觉得他这副动作有点帅,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性感,有点勾人。 他微微勾了一下唇,“合卺酒可以慢慢喝,不用这么着急。”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兰清笳面颊瞬间一热,整个人都有种难言的窘迫感。 她总觉得,他这笑里有些不含好意,像是在笑话她过于心急。 她心头一梗,又不能出声反驳,只能默默地垂下头,装作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第137章:师父,您来了! 秦淮离开了新房,出去与宾客应酬吃酒了,兰清笳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下去。 她瞬间就想往床上瘫去,但房中除了百香和红衣,还有另外几名淮南王府的丫鬟,兰清笳便只能硬生生地忍住了。 兰清笳正觉得有些坐立难安,那几个丫鬟便走了上前,对兰清笳恭敬请示,“王妃,奴婢替您卸妆洗漱吧。” 兰清笳听到这一声“王妃”,一时微愣,对这个称呼显然还没有适应过来。 同时,兰清笳又有点迟疑,“现在就可以卸妆了吗?” 难道不用等淮南王回来?伺候他更衣洗漱之后她才能卸妆洗漱吗? 等他回来,看到的是一个素面朝天,还穿着常服的新娘子,这,会不会有些不妥? 初来乍到,兰清笳总得稳妥些,不想在第一天就闹出不愉快。 那丫鬟却道:“这是王爷吩咐的,王爷说既然仪式已经完成就不用这般盛装,您累了一天,卸了头饰会更轻松些,能好好休息。” 兰清笳愣住。 一时之间,她心头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带着一丝别样的暖意。苏丹小说网 她眨了眨眼,似乎,嫁进淮南王府,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几个丫鬟没让百香和红衣插手,手脚利落,三两下就把兰清笳头上沉甸甸的发饰摘了下来。 兰清笳瞬间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那一身沉甸甸的礼服也脱掉了,换上了家常的衣服,脸上那厚厚的脂粉也被洗掉,露出了原本轻轻松松的面貌,兰清笳整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还是这样舒服。 弄完这些,兰清笳才意识到,自己肚子饿了。 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腹中空空,实在饿得难受。 她正准备让几个丫鬟去给自己弄些吃的,就有婆子领着一众丫鬟进了来。 嗅到了什么,兰清笳鼻子瞬间一动,再看到丫鬟们手中端着的菜品,眼睛也霎时一亮! 她的肚子在这时候十分忠实地“咕噜”了一声,那声音还不小。 兰清笳神色陡然又是一僵,只觉得自己刚入门第一天就要在丫鬟婆子跟前丢脸了。 然而,众丫鬟婆子却是面不改色,恍若未闻,手上动作有条不紊,纹丝不乱,俨然训练有素。 丫鬟们布好菜,便垂着头侍立一旁,为首的婆子开口,语气恭敬,“王妃,这是王爷吩咐奴婢准备的,若王妃还有什么想吃的,奴婢这便去准备。” 兰清笳闻言,连咽口水的动作都忘了。 又是淮南王吩咐的? 红衣在旁边感叹,“没想到王爷竟然这般体贴入微,各方各面都为王妃考虑周全了。” 兰清笳心头不禁再起涟漪。 淮南王真的是一个体贴至极的人呢。 兰清笳清了清嗓道:“这些已经够了。我吃饭不喜欢那么多人看着,你们都先出去吧,只留百香和红衣在跟前伺候便是。” 那嬷嬷也什么都没多说,向兰清笳福了一礼,然后与众丫鬟一道鱼贯而出,转眼间,房中便只剩下了她们主仆三人。 没了外人在,兰清笳当即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饿了,她觉得淮南王府的饭菜简直好吃到爆!每一道都是她喜欢的,十分合胃口。 两世为人,她嫁的两个男人,皆是容貌出众不凡之人。 但除了一张脸,穆继和浑身上下也没有哪一点能跟淮南王相提并论——当然,就算是比脸,穆继和也远不及淮南王半分。 回想上辈子的婚礼,她从天不亮就起床,梳洗打扮,撑着困倦完成了各种繁琐的流程。 到了洞房中,穆继和却先在外面应酬,让她盖着盖头,顶着沉甸甸的头饰枯坐了几个时辰。 期间,别说是一口吃的,便是一口水都没喝上。 到最后,她已是饿得眼前发昏。 终于有人想起新娘子还没吃东西的时候,丫鬟送来的也只是潦草的三两个菜,甚至还是冷的。 当初自己一心恋慕着穆继和,出嫁第一天就遇到这样与自己想象大相径庭的情形,心中虽然委屈难受,却在心里为他们找理由。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真是傻得可以。 穆家的家风究竟如何,从第一天就能看得出,他们从骨子里便是寒酸刻薄,没有真正敬重她这个新嫁娘,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在各方各面自然诸多慢待。 第138章:小葱拌豆腐,清清白白 秦淮心道,他倒是不想来,毕竟,在自己府上,还得像个贼似的偷摸鬼祟,这种体验委实并不怎么好。 但昨晚都已经答应了她,自己如果爽约,这小丫头不知道心里又究竟会怎么想。 小丫头刚睡醒,头发有微微的凌乱,脸颊红扑扑,眼睛笑眯眯,模样格外讨喜。 秦淮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你倒是睡得挺香。” 兰清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十分不厚道地甩锅,“是红衣一定要让我睡的。” 她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像是自己全无半点责任似的。 秦淮也懒得拆穿她,再说,小姑娘累了一天,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只是他现在,却不好在这里多待——不好以玄机公子的身份在这里多待。 “你让为师来,为师也来了。你的亲事,为师也算是亲自参加了,为师不便在此多留,若没旁的事……” “有,有的!”兰清笳急忙道。 兰清笳慌忙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前,拿起茶壶,便倒了一杯。 她双手持着茶杯,转到秦淮的面前,郑重地跪了下来。 秦淮身体一僵,“你这是干什么?” 兰清笳仰着头看他,神情认真而执拗,“师父,徒儿要给您敬茶!” 秦淮觉得一阵头疼,她怎么这么执着?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我茶我不能喝,这不合适。” “不,这很合适,这杯茶只有您喝最合适! 虽然一开始您并不愿意收我为徒,但之后却一直尽心教导,师父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了心里。苏丹小说网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我心中,您比我父亲的分量还要重。 可以说,若没有师父,就没有今日的我。 所以,今天这杯茶,没有谁比您有资格喝。” 听了她的这一番话,秦淮觉得这杯茶自己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了。 这喝完了之后,自己岂不是就成了她爹? 两人的关系辈分本就凌乱,现在再加上这么一层,那简直要乱作一团了。 兰清笳没能读懂师父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她只固执地抬起手,举起杯,稳稳地端在他的面前。 秦淮看了那茶杯,像再看烫手山芋似的,一把推开。 “不行,这不合适!” 兰清笳着急地推回去,“这很合适。” “这不合适。” “这很合适。” 两人就跟孔融让梨似的,把那茶杯推来推去,就在这时,窗户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动。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人从窗户飞了进来,那身姿,还挺灵巧。 那是个女人,穿得十分喜庆,跟这场婚宴的欢喜热闹十分契合。 这人还十分嚣张,连一张面纱都没戴,她一转头,就这么直直地跟两人对上了。 这人一副妇人装扮,看起来十分年轻,长得也十分好看,一晃眼,兰清笳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秦淮看到来人,额角不觉跳了跳,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袭上心头。 兰清笳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喊人抓贼,还是担心自己和师父单独相处被人误会。 总之,现在的情形的确是有些进退两难。 最后,兰清笳打算先发制人,朝着那人就厉呵了一声,“大胆!你是何人?为何翻窗私闯?” 那人目光在秦淮和兰清笳的脸上来回转了一圈,眨眨眼,开口道:“我来看看儿媳妇。” 我来,看看儿媳妇? 看看,什么? 儿,儿媳妇? 兰清笳懵了。 她看着兰清笳呆傻的样子,又补充道:“我以为雪臣不在,就想偷偷地来看看,没有要存心打扰的意思。” 雪臣。 她喊的是雪臣,那么亲切,那么自然,这无意愈发佐证了什么。 兰清笳目光一寸寸在她的脸上辨认,最后,终于发现了这张脸与另外一张脸的相似之处。 那眉,那眼,那唇……假如秦淮换上女装,大概就长她这样。 骤然意识到什么,兰清笳有种被雷劈了的震惊,原本就瞪得大的瞳孔瞬间瞪得更大了。 “你你你,你是皇皇皇太妃?” “是是是是呀。” 这人,正是秦淮的生母,皇太妃林檀香。 她学着兰清笳的语气,一副无辜又单纯的模样。 那副神色,加上那副容貌,根本就像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哪里有半点皇太妃的端庄沉稳,大气雍容? 而且,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皇太妃不走正门,要翻窗? 可这张脸,已经是她身份最好的证明。 兰清笳觉得自己又被雷劈中了,内心凌乱,脑中所有的理智全都离家出走了。 周身神经紧绷之下,她的肚子骤然传来一阵闷痛,险些没两眼一翻晕过去。 她方才竟然对自己的婆母,尊贵的皇太妃那般不敬的怒吼了! 更严重的是,她在自己的新房里,跟一个男人单独相处,这一切都被婆母撞破了,她还说什么“没有存心打扰的意思”! 笑里藏刀,这绝对是笑里藏刀! 她还学自己结结巴巴地说话。 嘲讽,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嘲讽! 怎么办?怎么办? 原本一个良好的开局,竟然就这么被自己打烂了,她该怎么办?她要如何解释自己和师父的清白关系? 兰清笳觉得自己的舌头打结,整个人都像是失语了似的,吐不出半个字,肚子似乎比方才更痛了些。 而秦淮,还没来得及被母亲的突然出场而惊喜,就先被这离奇的出场方式吓了一跳。 他拼命挤眉弄眼,想向母亲传达些什么,奈何他忘了自己戴着面具,他丰富的面部表情落在林檀香的眼中,就觉得他的眼睛在抽搐,模样有点滑稽。 林檀香心想,一段时间不见,自家儿子竟然变得这么活泼了,进步很大啊。 她自以为很亲切地问,“你们方才在干什么?” 自家儿子为什么不穿新郎服,而是作玄机公子的装扮?难道是年轻人的情趣? 兰清笳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就激动了起来。 “皇太妃,您不要误会,我们俩什么都没有,绝对是小葱拌豆腐,清清白白!” 林檀香:“嗯?你们的关系,太清白,似乎不大合适吧?” 兰清笳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完全没有心思去分辨她这话里的深层含义,她只觉得皇太妃不相信自己,这个问题很严重! “我们真的是清白的,这是我师父玄机公子,他不方便在人前露脸,但我成亲那么重要的日子,我不想让他缺席,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就是想给他敬一杯茶罢了!我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第139章:这个婆母不正常 林檀香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对上秦淮那几乎要抽搐的眼神,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这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嫁的人就是她的师父玄机公子?有点意思哈。 母子俩交换了一记眼神。 林檀香:嗯?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这么玩儿吗? 秦淮:……这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回聊。 林檀香故作一脸疑惑,“玄机公子?” 兰清笳想到太上皇和皇太妃一直隐居山林,不问世事,自然不知道师父的名号。 眼下为了解释清楚自己与师父的清白,她噼里啪啦,像是放鞭炮似的语速飞快地把玄机公子与玲珑阁科普了一番,言辞间,自己师父已经被她推崇到了堪比神坛的高度。 林檀香听得一脸兴味盎然,秦淮却觉得莫名有些羞耻。 最后,林檀香恍悟地点头,“原来如此。” 皇太妃这副半点不生气的腔调,还有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都让兰清笳有一种她在憋大招的感觉,一颗心也高高地悬着。 可她已经尽力了啊,该解释的她都已经解释了,皇太妃再不信,她就只差剖腹表清白了。 秦淮轻咳一声,缓声开口,“事情的确是如此,在下独自来此的确有些考虑不周,皇太妃看起来也是行事不羁,不拘小节之人,定然不会为此误会介怀。” 兰清笳心道,师父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哪里有什么信服力啊,你倒是努点力呀! 谁料,林檀香却笑盈盈的,“自然自然,好说好说。” 她的脸上也的确看不出半点生气的迹象,兰清笳有些发愣,最后就很坚定地认为,笑面虎,她一定就是个笑面虎! 兰清笳一咬牙,这件事不能牵连师父,既然皇太妃要演笑面虎,估计是想关起门来处理家丑。 师父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皇太妃要是改变主意,把这件事闹开,自己的颜面是小,师父的名誉扫地才是大! 兰清笳僵着笑,“太妃,既然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我师父再继续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林檀香很善解人意,“玄机公子请便。” 她那极力隐忍却还是忍不住泄露出的那点怪腔怪调,让秦淮眼角微跳。 他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件事被她嘲笑几年。 兰清笳却是心中不停打鼓,听听她那怪腔怪调的语气,师父走后她估计就要跟自己秋后算账了! 兰清笳脑中有一连串的“完了完了”在脑中飘过,因为那阵诡异的腹痛,面色又白了几分。 秦淮垂头看了兰清笳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不方便说,只能说了句,“我先走了。” 兰清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恨不得直接伸手把他往外推。 直到秦淮的身影消失在了窗口,兰清笳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也才发现,自己手中还傻乎乎地端着一杯茶。 那杯茶,师父终究是没能喝上。 兰清笳心中闪过一丝遗憾,但想到自己房中留下的这一尊大佛,兰清笳瞬间就没时间遗憾了。 林檀香看着熟练翻窗的儿子,问,“他经常翻窗吗?” 兰清笳脑中还尚处在紧绷的状态,听到问题也没过脑,直接应了一声。 “嗯。” 毕竟,每次师父来找自己,都是翻窗的。 这话一出,她陡然回过神来,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皇太妃会不会觉得她经常跟师父“私会”? 她慌忙就要解释,就听皇太妃用一副略显诡异语气道:“还挺熟练的。” 不愧是她儿子,随她。 兰清笳:???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品错了皇太妃的情绪表达,不然,自己品出的那一丝丝自豪是怎么回事? 兰清笳觉得皇太妃这个人十分令人迷惑。 从她的出场方式,她整个人的言行举止,神态语气,都令人无比迷惑。 怎么说,就是感觉,她这个人,从脚底板到头发丝,半点都不像是皇太妃。 除了这张脸,兰清笳实在是无法把她跟秦淮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太悬殊了。 兰清笳还在兀自凌乱中,林檀香已经自顾自坐了下来,还顺便把那杯本该给秦淮的那杯茶一口喝了。 兰清笳:…… 那种违和感,又来了。 但她还是努力把那种感觉压了下去,她觉得这件事还没完,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了结了。 既然对方迟早要兴师问罪,自己还是先下手为妙。 她清了清嗓,“皇太妃……” 林檀香当即抬手摆了摆,“不用这么叫我,我不做皇太妃已经很多年了。” 兰清笳平白有一种,“我不做大哥已经很多年了”的既视感。 “再说,这个叫显得我七老八十似的。”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脸,又朝兰清笳抛了个媚眼,“人家还年轻水灵着呢。” 兰清笳:…… 她呆愣着,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来比较合适。 或许,自己该摆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兰清笳还在想着接下来的台词,林檀香再次开口,“来,叫声娘亲听听?” 兰清笳:…… 完了,她觉得她的婆母有点不正常,不然为什么她脸上的神情活像是一个勾引小姑娘的小痞子似的? 秦淮看起来挺正常的啊,为什么皇太妃会是这样的画风? 林檀香一脸期待地望着她,直把兰清笳望得脸颊慢慢发烫了起来。 兰清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喊过“娘亲”这两个字了。 甚至,在她的记忆里,她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喊过这两个字。 被拐走的时候她太小了,之前的记忆一片模糊,她早已不记得。 再回来时,她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对柳氏,她的称呼也是并不走心的“母亲”。 此时,面对这位不走寻常路的皇太妃的期盼目光,兰清笳的心中平白升起了一股微微的异样。苏丹小说网 最后,她动了动唇,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娘亲……” 喊完,她的脸一下就红透了。 林檀香像是对小姑娘调戏成功了似的,一下就乐了起来。 “哟这小脸红得,可真是讨喜!” 兰清笳:…… 她有些摸不清究竟该怎么跟这位婆母打交道了。 她是真的不拘小节,性格奔放,不走寻常路,还是在扮猪吃老虎,让自己放松警惕啊? 兰清笳拿出她两辈子看人的经验,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她那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满满的茫然…… 第140章:纯洁的师徒情谊 林檀香越看越觉得好笑,她觉得逗逗这儿媳妇,当真挺好玩儿的。 方才在她面前演了一出戏,林檀香对她和自家儿子的事便十分感兴趣,好想知道,这样好玩的戏码之前还发生过多少回。 于是林檀香便十分热情地问了起来,“清笳,你跟雪臣是怎么结缘的?” 兰清笳又愣了一下,她的这位婆母好像十分自来熟,这就亲热地唤出她的名字。 方才的那股子提防和担心她会秋后算账的紧张,不知不觉间慢慢消退了下去。 她老老实实地说起了自己在茶楼与秦淮、霍云姝偶遇的场景。 至于之后在宰相府的阁楼,还有在玲珑阁的温泉池里发生的事,就被她隐去了。 那些事,有些太过羞耻了,叫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檀香没想到她那刻板无趣的儿子,竟然突然变得这么有情趣,还玩起了双重身份。 她听得十分意犹未尽,她眼珠子一转,转而问起了她和玄机公子的事。 兰清笳一听,心中顿时又升起了警惕。 兰清笳特别真诚,“我和师父什么都没有,真的!我们就是很纯洁的师徒情谊!” 林檀香更加真诚,“我知道我知道,我要听的就是你们纯洁的故事,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兰清笳:不可能,我不信,你休想骗我。 她支支吾吾,“师父就,就是教我学习五行机关术,再教我练练武,骑骑马,这样而已。” 林檀香:“哇哦~” 可真是教得掏心掏肺的,难怪日久生情,直接把小姑娘娶回家了。 兰清笳:…… 为什么听到她那一声,兰清笳又听出了那种疯狂脑补的内涵? “我和师父真的只是师徒,请您相信我们!” “我相信我相信,你看我的脸上,难道不是写满了信任吗?” 兰清笳:…… 你的脸上写的是信任吗?明明是满脸的诡异的不正常的阴谋诡计! 正常的婆母谁会是这样一副反应? 这个略显不正常的婆母又开口了,“我就是有点好奇,想多听听你们的故事罢了,多说一些,我喜欢听,你别紧张,我真没有恶意。” 又来了又来了,这是在光明正大地套她的罪证来了! 如果她真傻乎乎地说了,一条条一桩桩岂不就成了现成的罪证? 兰清笳正一脸警惕纠结,新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动作有些急躁,脚步也略显匆忙。 两人都朝门外望去,就看到了秦淮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又换上了那身新郎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走得太急了,大冷的天儿,脸上冒着微微的薄汗,站定时,整个人还有些微微的喘。 “娘……” 林檀香脸上又露出了那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你急什么呀,怎么一副我要把你媳妇儿吃了的样子?” 秦淮假装没听到她的调侃,转而看向兰清笳,一脸认真地向她介绍。 “这是我母亲。” 林檀香直接伸手挽住兰清笳的手臂,一脸亲热,“我们刚刚已经相认了,不用你介绍。” 兰清笳浑身微微一僵。 对于这样亲近的接触,兰清笳还是有些不习惯。 更何况,她还在怀疑婆母心怀不轨,那种异样感就越强烈了。 果然,她婆母下一句话就是,“雪臣,你知道吗?刚刚我在这里看到她师父玄机公子了,她还跟我讲了好多他们师徒的故事呢。” 果然,来了来了,婆母告状了!秦淮听到这些心里会怎么想? 兰清笳身子顿时又是一僵,脸上明显带着焦急之色。 她正准备开口解释,秦淮就已经抢先了一步,“我知道了。娘,您没事就先出去吧,爹已经在等您了。” 方才,他之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就是因为中途遇到了父亲,与他请了安。 仔细看去,秦淮说话间神色还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兰清笳心里想着别的事,自然无暇去细想他的那抹异样神色。 林檀香一脸“我什么都懂”的样子,笑盈盈地起身,“好好好,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了。” 听了她这话,还有她那调侃的语气,秦淮的面上顿时更加不自在了起来。 林檀香转头,朝着兰清笳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春宵苦短,好好享受吧,我的乖儿媳。” 秦淮:…… 兰清笳:…… 不知为何,有一瞬间兰清笳觉得她像是那推销小倌的老鸨——秦淮是她推销的小倌,自己则是来小倌馆寻欢作乐的金主。 她有些凌乱,有些迷茫,有些困惑,还有些焦灼不安。 这一世的新婚,从进了洞房开始就不按套路进行,让她寻不到半点前世可以依仗和参考的根据。 奇奇怪怪的婆母,接连发生的意外,都让兰清笳措手不及。 秦淮会相信她吗?会不会对她兴师问罪? 她一开始产生的淮南王府或许会是她的一个好归宿的想法,会不会只是一个短暂的幻觉? 林檀香离开了,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无人说话,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兰清笳张嘴,向秦淮解释,“王爷,妾身与师父其实……” 秦淮当即抢答,“我知道,你只把他当爹,我没误会。” 这话一出,秦淮自己都觉得十分别扭,有种想要把舌头咬掉的冲动。 他感受到了那种说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个谎来圆的感觉,那滋味,当真是谁试谁知道。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闻言却松了一口气,秦淮的模样,果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她心中有一种陡然安定的放松感,秦淮虽然是淮南王,但同时他也是雪臣公子啊。 他是个有些寡言,却温柔善良的人。 心头大石落下,兰清笳神情便骤然放松了下来,朝她露出了一个放松又自然的笑。 “王爷没有误会就好。” 秦淮现在只想跳过这个令人窒息的话题,直接道:“时间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这话说出,两人又都顿了顿,莫名其妙地齐齐想到了林檀香方才留下的那一句,“春宵苦短”……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他说该安置了,换算过来,自然就会被理解成,该洞房了…… 而实际上,现在其实天色并没有多晚,并没有到可以睡觉的时候。 第141章:这是什么魔鬼剧情? 兰清笳在原地呆了片刻,才缓步上前,“妾身为王爷更衣。” 新婚妻子给丈夫更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兰清笳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反倒是秦淮一时之间没把自己从“她心目中的爹”的身份转换到她的“新婚夫君”的身份,所以,自然也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新婚妻子的温柔小意。 他轻咳一声,“你歇着吧,我自己来便是。” 似怕她多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小便没在燕京城长大,生活没那么大规矩,你是我的王妃,不是我的丫鬟,不用做这些。 还有,在我面前也不需要自称妾身,我不讲那些繁文缛节。” 兰清笳微怔,心头又禁不住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他在自己面前,根本没有端半点王爷的架子,是将她放在了一个十分平等的位置看待。 兰清笳不禁再次把他跟前世的穆继和放在一起,也不禁再次暗叹自己前世究竟多么瞎眼。 秦淮洗漱去了,听着净室里传来的水声,兰清笳的心绪忍不住一阵微微的浮躁,以及对接下来要发生之事的紧张。 忽的,下腹的疼痛再次袭来。 兰清笳不禁蹙了蹙眉,难道是自己方才那一顿太过放纵,不小心吃坏肚子? 可是自己并没有想要上茅厕的感觉。 她只能归咎为今天太累,以及被方才一波三折的剧情惊吓住了。 她揉了揉肚子,还是不大舒服。 也许是秦淮之前给她的纵容太多,让兰清笳也不禁放肆了许多,她决定趁着秦淮还没洗漱好先躺一会儿。 刚躺下,她便感觉下腹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并且来势凶猛,锐不可当。 兰清笳浑身骤然一僵,再次生出了一种被雷劈了的恍惚和眩晕。 她慌忙起身,却已经来不及。 她的亵/裤已经脏了,甚至,还把下面那张要命的白帕染红了,只有下面的喜被幸免于难。 兰清笳:…… 新婚之夜竟然来月事了,这是什么魔鬼剧情? 这当然不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来月事,她的月事也都有些不准,但再不准,也不会偏偏巧到这种倒霉的地步吧? 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可越是没有想过的,偏偏就是发生了。 兰清笳慌慌张张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收拾好,但望着床上那番场景,她却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她甚至想要干脆把那张白帕子偷偷扔掉,但还没等她落实到实践,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她慌忙转头,下意识地把那染血的白帕子藏在了身后。 秦淮刚刚洗漱完,换上了一身月白的中衣,头发披散着,还有些微微的水渍。 因为水汽的氤氲,他的面色有些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唇红齿白,秀色可餐的玉面郎君,兰清笳心头微微一跳,神情也越发紧张了。 秦淮看到她那副做贼心虚的神色,眸光微微一顿。 “你怎么了?” 兰清笳僵硬地摇头,“没,没什么……” 秦淮微眯了眯眼,这段时间的相处,自己不能说对她了如指掌,但也不至于这么轻巧就被她给糊弄过去。 她的手背在身后,显然是藏着什么东西,而且看样子,还是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秦淮神色微敛,便只假作毫无所觉的模样,点了点头,“那便歇息吧。” 兰清笳神色又是微微一僵,她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又像是被什么人堵住了喉咙似的,怎么都无法启齿。 秦淮神色自若地往床边走,兰清笳就呆站在那儿,一时没动。 就在兰清笳慢腾腾地挪动脚步的时候,秦淮猝不及防地伸手,直接把她藏在身后的东西抽了出来。 兰清笳神色一惊,想伸手去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东西已经落在了秦淮的手里。 秦淮看着手中这东西,神色有些错愕。 他似有几秒的迟钝,片刻才陡然回过神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的神色顿显僵硬,还有丝丝困惑。 这白帕子,是他理解的那个白帕子吧?可为什么,那上面会染了血? “这个,为什么……” 兰清笳涨红着脸,神色窘迫,最后还是认命地低声道:“我来月事了……” 秦淮一愣,旋即,一切就都明白了。 再看着这张白帕,他也终于明白了原因。 一时之间,秦淮自己都禁不住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今晚,他也没打算做什么。苏丹小说网 想办法把她娶回来,是有因为丞相府那件事,想要负责罢了。 加上她整天把不想嫁人,要嫁就嫁个短命鬼好当寡妇的话挂在嘴边。 既然她对婚姻的态度这么消极,与其嫁给别人不知道会不会受什么委屈,还不如嫁给自己。 反正,他也没有特别想娶的人,娶了她,倒是合适。 但这终究是自己的小徒儿,之前一直都是当小姑娘在悉心教导,小姑娘也当他是“爹”。 他在明知道这些的前提下还跟她洞房,总有种禽兽不如的感觉。 但新婚之夜丈夫要是不碰妻子,这对妻子而言必然是一种羞辱,会让人觉得丈夫不敬重妻子,让妻子抬不起头来。 便是她自己,怕是也要多想。 秦淮一直在思考,究竟要怎样做,怎么说才能不让她多想。 他最后甚至都准备拿自己的男性尊严开刀了,没想到兰清笳竟然来月事了,还把这张白帕子染红了。 秦淮心中陡然有一种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的感觉。 这真是太及时了。 他心中百转千回,但是面上却不露分毫,落在兰清笳的眼里,便只看到他一直捏着那张帕子,面无表情。 很多规矩森严的名门望族,都会觉得新婚之夜来月事是一种十分不吉利的事,因为月事是污物,连带着,这个新娘子都会被打上不吉的标签。 秦淮会不会也这么想? 他现在这副表情,定然是不悦了。 兰清笳心头微微升起了一股闷闷的情绪,小腹的坠胀之感也越发强烈了。 她微微低下了头,神情略显苍白。 忽的,一双大手轻轻地抚到她的发顶,声音温和,“肚子还疼不疼?我让丫鬟给你煮一碗姜糖水。” 兰清笳猛然一怔,抬起头来,大大的瞳眸中映着他俊美无俦,又温柔和暖的面庞。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什么温暖的情绪包裹着,鼻子也有点发酸。 第142章:我陪王爷聊天吧 看到她的那副神色,秦淮的神色一顿,心头也微微一紧,“怎么了?很疼吗?” 兰清笳这才把内心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真诚笑容。 “不疼,一点都不疼。” “真的?”秦淮的神色怀疑。 兰清笳用力点头,“真的。” 秦淮看她眼神一下又明亮了起来,整个人都像是骤然鲜活了似的,他这才信了。 “那便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一般来说,妻子应该睡在外面,丈夫睡在里面,因为这样如果丈夫有什么需要,妻子能第一时间下床伺候。 前世,她与穆继和便是那般。 在兰清笳的认知里,也一直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 所以,当她等着秦淮先上床,却看到秦淮也站在床边看着她时,又有些愣住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动。 最后还是兰清笳试探地说了句,“王爷要睡外侧?” 秦淮觉得她在说废话,“自然。” 兰清笳觉得这有一次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可是万一王爷有什么需要,我睡在里侧不便下床伺候……” 秦淮看她那副样子,不禁暗叹,为何这种事情上,这小徒儿倒是比自己更加迂腐? 他也不想跟她再多废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塞到了大床的里侧。 兰清笳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声,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塞进了被子里。 秦淮眸色平静,第一次在她面前用了自称,“本王让你睡里面你就睡里面,休要废话。” 兰清笳怔怔地望着他,再一次感到了这个男人的不同。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凶,带着威慑,但实际上,那话里不动声色的关怀体贴,却让兰清笳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去吹了蜡烛,只留下了远处的两盏,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随之躺了上来,喜被很宽大,两个人盖着,并没有挨在一处,兰清笳却也感受到了他浑身上下那股强烈的男性气息。 兰清笳直挺挺地躺着,想要看他,却又不敢直视,只能小心地用余光瞥去,偷偷摸摸的,像是个别有用心的小贼。 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现在身边平白多了一个人,秦淮自然也是不习惯的。 但因为解决了大难题,秦淮心里是放松的,自然没有兰清笳的那股子拘谨。 这一整天下来,秦淮也委实累了,便阖目酝酿睡意。 但是他身性敏锐,还没等他酝酿出睡意来,就感到旁边总是频频有目光朝自己这边看来。 秦淮一开始还忍着没在意,但是到最后,那小丫头没完没了了,像是盯着他能盯出一朵花来似的。 他终于忍不住,倏地转过头,睁开了眼。 兰清笳尚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他抓了个正着,她的神色骤然一僵,在略显昏暗的烛光中,她的面色浮上了一丝不自在。 秦淮的目光幽深,定定地盯着她,声音显得有几分低沉,“你不睡觉,盯着我看做什么?” 兰清笳微微支吾了几声,想要找个完美的理由,但脑子转了一圈也没转出个结果来,只能道:“我睡不着。” 秦淮好笑,她睡不着,盯着他看就能睡着了?他长得很催眠? “闭上眼睛,慢慢自然就能睡着了。” 兰清笳“哦”了一声,乖乖地阖上了眼睛。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睁开了眼,看向秦淮,低声喊他,“王爷。” “嗯?” “你是不是也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吧。” 她这话说得特别真诚,秦淮险些真的以为那个睡不着的人是他自己了。 略有些无奈,但他还是认命地应了一声,“说什么?” 兰清笳见他肯搭腔,心里便有些高兴,她眼珠子一转,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从方才就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我想聊一聊皇太妃……” 秦淮当即知道她的意思了,这小丫头,是被自家娘亲今天晚上彪悍的作风惊住了。 这事,的确有必要跟她解释解释,不然她心里只怕又要胡思乱想。 秦淮缓声开口,“你既然知道她是皇太妃,我的身世,你定然也知道吧。” 兰清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秦淮见此,便继续,“我打记事起便没在燕京城,一直在各处求医,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一直都没告诉我。 是一次无意的机会,我看到了爹和义父的通信才知道。” 当时他的三观都被震碎了,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他爹会是当今的太上皇——虽然他爹当皇帝的时间有点短就是了。 更想不到她娘会是皇太妃,当时的秦淮,虽然没见过其他皇太妃是什么样的,但却知道,一定不可能会是像他娘亲那样的。苏丹小说网 “爹娘见我知道了,怕我想岔了,心里不平衡,便开诚布公地与我谈了一番,耐心开导我。” 他们担心的无非是自己不甘心原本属于他的皇位落在了堂兄的身上。 可实际上,秦淮的性格有点淡,他根本就不是会在意那些的人。 一番交心,爹娘知道自家儿子绝对不会有谋反之心,便也放下心来。 他们两人不问世事,只想自己隐居逍遥,但不能拖着年纪轻轻的儿子一起提前过那么清心寡欲的日子,所以他们便生出了让秦淮自己去闯荡,见见世面的想法。 后来,二老问过霍临尘,得知熹元帝正直良善,不会因秦淮的回归而心生芥蒂,这才放心让秦淮来了燕京城 秦淮回了燕京城,便被熹元帝封了个淮南王。 这便是淮南王横空出世的前因后果。 也因他的凭空冒出来的,所以燕京城也有不少人并不知道他是太上皇的独子。 秦淮耐心细致地向兰清笳讲解了自己的过往,哪怕一些事情兰清笳已经知道了,却也听得认真。 交代清楚背景,秦淮这才把话题拐了回来。 “我爹以前是皇子,自小自然是按照皇子的礼仪规范教养,是以为人端肃些。 但我娘……她是药城林家出身,家庭环境大概比较宽松,也养成了较为活泼跳脱的个性。 她虽则顶着个皇太妃的头衔,但一来身在乡野,并无规矩束缚,二来,我爹大概也对她诸多纵容,是以她这般年纪,依旧满身促狭和孩子气。 这个,你以后就会习惯的……” 他就是这么习惯过来的。 第143章:哪里冒出来的江姑娘? 兰清笳听完,整个人都有点呆。 原来,她的婆母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压根就不是扮猪吃老虎,方才就是自己想太多了…… 呆愣的同时,心中还有点隐隐的羡慕。 能越活越年轻,越活越孩子气的人,只能是无忧无虑,被人宠着,爱着,呵护着的人。 她的婆母,真的是一个幸运的人啊。 在这样一对父母的教养下长大,难怪秦淮能成长为现在这样体贴善良的人。 兰清笳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她很努力地回想,却发现,自己对她已经没有记忆了。 兰清笳心中一阵黯然。 光线昏暗,秦淮没有察觉到她的黯然。 “今天她是不是吓到你了?” 兰清笳回过神来,想否认,最后,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有点。” 毕竟,被婆母撞见自己和别的男人单独待在新房之中,这样的事怎么想怎么令人害怕…… 秦淮轻咳一声,“她和爹不想在太多人面前露面,连我之前都不知道他们回来了,她行事又有些跳脱,所以……你别放在心上。” 他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自家娘亲曾经当过女贼,所以对翻窗户一类的事,做得十分信手拈来。 之前兰清笳觉得她是别有用心,是在心中暗暗憋大招,所以对她的那些诡异举动产生了十分不友好的解读。 但是现在,听完秦淮说的那些,兰清笳瞬间就产生了改观。 她脸上露出笑来,“我没放在心上,相反,我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秦淮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被娘亲捉弄的诸多经历,神色微微滞了滞。 罢了,反正爹娘也不会在燕京城长住,兰清笳大概也没那机会体会娘亲除了可爱以外的其他恶劣又促狭的一面,自己就不要拆穿了吧。 给彼此留个美好的印象,也挺好。 两人说着说着,兰清笳渐渐有了困意,秦淮也没打算再说,他轻声道:“睡吧。” 两人正待阖眼休息,忽的外面就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阵阵敲门声。 两人都一怔,今天这样的日子,谁会这么不长眼地敢来打扰他们?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正这般想着,就听外面一个丫鬟的声音传来,“公子,老爷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苏丹小说网 秦淮倏而掀被坐了起来,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兰清笳也跟着坐了起来,面色随之一变。 这淮南王府,能被称为老爷的,除了秦淮的父亲,太上皇秦彧又还有谁? 秦淮对兰清笳道:“我去看看,你先睡。” 兰清笳伸手拽住了他,“我一道去。” “天色太晚了,你身子又不舒服……” “我是你的王妃,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一道去。” 秦淮微愣。 他似乎又忘了这一点,总是下意识地把她当小徒弟看待。 兰清笳根本不等秦淮多说什么,已经起身利落地整理着装仪容了。 两人整理好,打开房门,便看到了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丫鬟,满脸焦急,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那丫鬟目光瞥见兰清笳,神色微顿,但也不过是须臾片刻便掩饰了过去。 “公子,老爷他突发旧疾,幸亏我家小姐及时施诊……” 秦淮直接打断她,“现在怎么样?” 那丫鬟继续道:“当时情况及其凶险,我家小姐施救及时,这才勉强稳住了。” 秦淮只注意到最后几个字,勉强稳住了,那意思就是最后稳住了,他提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了回去。 兰清笳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另外一点上——她家小姐。 所以,这次跟太上皇和皇太妃同行的,还有一位小姐? 那个人是谁? 兰清笳瞥了那丫鬟一眼,刚好就跟她的目光对上了,她也在看自己。 那丫鬟飞快地转开了目光,低下头去。 如果兰清笳方才没看错的话,那丫鬟的眼神中,像是含着一丝轻视与不屑。 兰清笳心中不禁暗道,一个小丫鬟就敢对自己摆脸色?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丫鬟的主人不喜欢自己,而且还颇有几分分量。 只有她表达过这样强烈又直接的情绪,才会让这个丫鬟敢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对那位小姐,兰清笳心中不觉生出了几分兴味,想要好好地去会一会对方,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二老住在挽风阁,还没走进去,便见一女子从院中雍容雅步而出。 几人便碰在了一处。 那女子杏面桃腮,颜如渥丹,行走间姿态婷婷袅袅,弱柳扶风,看起来十分娇弱。 她一身素白,仙气渺渺,整个人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卓然清冷的傲气。 但在场的人,在场的景皆是喜庆的红,唯有她一身白衣,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兰清笳与她的目光相对,不过瞬息之间,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浓浓的审视与敌意。 不过片刻,那女子便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了她旁边的秦淮,原本如冰雕般的神色终于解冻,那晚娘般的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来。 “雪臣哥哥。” 兰清笳转头瞥了秦淮一眼,便见他面上没什么神情,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脚上也没停下,依旧大步流星地往里行去。 她赶忙伸手拦了一下,“雪臣哥哥请留步。星若刚替秦伯伯扎了针,他好不容易才睡下了,现在贸然进去,只怕又要扰了他休息。” 兰清笳听着她对他们的称呼,心中对她的身份更多了几分猜测。 她唤秦淮是雪臣哥哥,唤秦彧是秦伯伯,可见她是较为亲近的关系。 不知为何,兰清笳心头升起了一股不知如何言说的闷闷的情绪。 今夜,秦淮对她说了那么多,可却并没有提到这个人,是因为不重要而没有想起,还是因为太过珍视所以不想在背后议论? 兰清笳心中的想法秦淮此时并不知道,他的所有心绪都牵挂在了父亲的病情上。 “这么说,父亲已然无事?” 江星若点了点头。 秦淮的神色明显松了下来,“那我去看看母亲。” 江星若又忙道:“林伯母现在就守在秦伯伯身边,雪臣哥哥现在进去怕也要惊扰了二老。” 不待秦淮说话,江星若便继续道:“雪臣哥哥,星若知你挂怀他们的身体,我们不妨移步他处,星若把这大半年的情况尽数一一道来。” 秦淮沉眸,最后点了点头,“好。” 第144章:你算哪根葱? 江星若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她眸光一转,再次落在了兰清笳的身上。 她的话题转到了兰清笳的身上,语气客套,“这位就是王妃吧。星若一时忘了施礼,还请王妃莫怪才是。” 说着,便向她款款施了一礼。 兰清笳唇角轻扯,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如果兰清笳现在还看不出她的假惺惺,那兰清笳的上辈子也白活了。 方才那丫鬟急吼吼地去敲门,把秦淮叫来,一副太上皇病入膏肓马上就要一命呜呼的样子,但实际上,这其中究竟夸大了多少成分,秦淮或许关心则乱没有识破,但兰清笳心里却已经一清二楚。 当然她也并不是在盼望着太上皇真的病入膏肓一命呜呼什么的。 可是这个人利用太上皇的身体来骗人,破坏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其心计与用心,就很过分了。 兰清笳觉得,这个人的作派简直比兰清婉还要恶心人。 她现在开始想念她的那位可爱的婆母了。 虽然婆母的行事有点跳脱随性,但至少没有这么多恶心人的弯弯绕绕。 兰清笳勉力压下了自己心头的那股子情绪,微笑地开口,“不知这位小姐是?” 其实兰清笳的内心戏是,你算哪根葱啊! 秦淮这才想起向兰清笳介绍,但介绍得却很言简意赅,“江星若,她师父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江星若的神情微微僵了僵,像是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介绍竟然就只有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且自己也只能凭借师父才能有排得上号的资格。 兰清笳心中却另有想法。 原来是救命恩人的徒弟啊,到时候她师父可别挟恩图报,直接让秦淮以身负责。 两个女人的心情都不大美妙,但是两人都有身为宅斗女人的自我修养,面上的神情端得稳稳的,半点情绪都没露出来。 江星若又笑着对秦淮道:“雪臣哥哥,星若见王妃面色似有些苍白,怕是有些劳累了。 秦伯伯的情况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王妃不一定熬得住,不妨让王妃先回去吧。” 她一副满含关切的神情,说的这一番话也是情真意切,倒像是在真真切切地关心兰清笳的身体似的。 然而,兰清笳却听得心头一阵发闷。 这人表面上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可实际上,却是要把她支开,好单独跟秦淮相处。 她就是眼瞎也看得出,这丫的是在觊觎她夫君呢! 兰清笳正待开口,不想秦淮竟然真的看向她,对她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兰清笳:…… 心中的那股子郁气像是充了气球,瞬间飞速膨胀了起来,将整颗心填得满满当当的。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江星若听了这话之后,唇角便挂上了一抹隐隐的笑,就像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也许是心头梗得太难受,兰清笳突然就很想任性一次。 她拉住了秦淮的手,仰头,神情有些固执,语气微低,带着点小情绪。 “可是我不想回去。” 秦淮的神情骤然一顿,手心上柔软的触感像是瞬间传到了心尖上,带来微微的麻痒。 秦淮也垂头看她,语气愈缓,带上了些许哄劝的意味。 “可是你的身体不舒服。” 兰清笳巴巴地望着他,“我想陪着你。” 秦淮的眸色微深。 江星若看到这一幕,手掌微攥,指甲轻轻掐进了肉里。 眼见秦淮似要妥协,她当即插话,语气略急,“雪臣哥哥,还是先让王妃回去吧。毕竟,秦伯伯的情况,并不好让无关人知晓。” 兰清笳神色微怔。 秦彧是太上皇,哪怕他隐居在外,身份也非同一般,关于他的病症,自然是机密,不能让无关人知晓。 所以,方才秦淮就是顾忌着这一点,才执意让她回去的吗? 方才那些不过是托辞罢了,只是她没有领会,反而还执意纠缠。 兰清笳有些黯然,她缓缓低下了头,正待抽回手,却被他反握,不轻不重地扣住了。 兰清笳有些错愕,微微抬起了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茫然。 秦淮望着她,淡声道:“既然你身体没问题,便陪我一道去吧。” 兰清笳瞪大了眼。 江星若有些急了,“可……” 秦淮轻描淡写地打断了她,“她是我的王妃,不是无关人。” 兰清笳心头一怔,方才的那股子黯然因为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褪去,整颗心也骤然有股酸酸涨涨的感觉,有一股热流在暗自涌动。 江星若却是浑身一僵,整张脸都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看着他们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江星若也觉得分外刺眼。 她喜欢秦淮,也一心想嫁给他。 原本她并不急,因为她知道秦淮身边没有任何女人,他即便不喜欢自己,但也没有其他喜欢的女人,他不会那么早成亲。 但是没想到,一切却突然不按常理进行。 他竟然要成亲了,而且这一门亲事还绝对不可能退掉。 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甚至连在他婚前见他一面,表达她的情谊的机会都没有。 但她不甘心,明明是她先认识的秦淮,她师父还对秦淮有恩,凭什么他要娶别的女人? 她就算不能破坏这门亲事,但也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那么顺心如意。 原本一切都计划好了,今晚上她会把秦淮从新房叫走,会将他绊住。 她知道秦淮的软肋,知道用秦彧的身体为由一定能让他方寸大乱,无心洞房。 她成功地把秦淮从洞房骗出来了,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兰清笳竟然也会跟着来。 而且,秦淮对她俨然是一副多有纵容的样子。 诚然,他教养良好,待人接物都温和知礼,但那样的态度却都是隔了一层的,带着冷淡与疏离的,是有距离感的。 可是,对兰清笳却不同。 在江星若的印象里,她似乎从没有看到过秦淮对谁这么纵容宠溺过。 江星若内心嫉妒的火苗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若非她的丫鬟惠儿轻轻地扯了扯她以作提醒,她只怕就要压不住自己脸上的狰狞和扭曲了。 论演技,她是专业的。 江星若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调整好状态,笑脸以对。 “那雪臣哥哥,走吧。” 第145章:好一个青梅竹马 秦淮牵着兰清笳,并肩而行,江星若强忍内心酸涩情绪,故作如常地说着话。 只是,她一口一个“雪臣哥哥”,说的话题也总是围绕着秦淮,全都是兰清笳未曾参与过的那些事。 好一场青梅竹马的忆当年,每一句话都看似轻轻巧巧,但在无声中却尽是炫耀。 最后说完了还来了句,“当初的日子真美好,至今都让我怀念无比。” 兰清笳听得心塞,禁不住转头,幽怨地瞥了秦淮一眼。苏丹小说网 秦淮:…… 江星若看到她的神色,心中更添几分得意。 她用一副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秦淮,“雪臣哥哥,你呢?” 兰清笳也直勾勾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此刻的神色像是他说错半个字,她就要直接手撕了他。 秦淮轻咳一声,这才开口,“我倒是没什么好怀念的。” 此言一出,江星若神色骤然僵住,兰清笳也愣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但不得不说,兰清笳听了这话,方才那股子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有了一种郁气一扫而空的感觉。 江星若面色难堪,“为什么?” “因为每次见到你就会想到苦得难以下咽的药汁,我平生最怕的,大概就是它了。” 江星若:…… 因为身体不好,那些年秦淮几乎是在药罐里泡着长大的,每天就没有不喝药的。 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喝药,那意思岂不是说最讨厌,最不想看到,最避之如蛇蝎的就是她? 那些被自己无限珍视的那一段青梅竹马的岁月,竟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江星若觉得自己的身子有点摇摇欲坠,整个人都有一种信念崩塌的感觉。 兰清笳看到她那副神情崩溃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她很快就把那笑声憋了回去,但还是被江星若听到了。 兰清笳一脸真诚,“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有些好笑的笑话,一时没忍住,江姑娘不要介意。” 江星若的面色一阵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秦淮有些无奈地看了兰清笳一眼,这丫头,怎的也变得这么促狭? 不过,她现在这样子,倒是比方才那副嘴巴要翘上天,眼睛都要瞪出来的样子赏心悦目多了。 小小姑娘家,还是明媚些好。 而他们身后挽风阁中,待他们走后,一个脑袋这才悄咪咪地冒了出来。 林檀香站在那儿,望着他们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转身进了里间,对着床上那个半躺着的男人道:“我刚刚又看了一场大戏。” 床上的那男人三四十岁的年纪,五官十分俊美,可以想见年轻时究竟是怎样一番风华。 只是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显出几分病态。 他自然便是秦淮的父亲,那位隐居避世的太上皇——秦彧。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妻子,在对方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目光下,他还是很配合地开口,“什么大戏?” 林檀香当即叽里呱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番。 说完,她还颇为赞赏地做出评价,“我们儿子还算有点脑子,没真的傻乎乎地让儿媳自个儿回去。 以前我觉得他跟你似的,不解风情,没情趣,半点不开窍,现在看来嘛,不是他不开窍,是以前还没遇到那个人。” 秦彧本好好地听着,没想到最后黑锅直接飞到了自己的头上。 “我怎么就不解风情没情趣了?” 林檀香嗔了他一眼,“当年也不知道是谁,见我一次打我一次,要不是我耐打,你上哪儿找媳妇儿去!” 秦彧也睨她,“若不是你先占我便宜,我能追着你打?” 两人的结缘经历有些曲折,简而言之就是不打不相识,打着打着,就打出感情来了。 林檀香还想继续跟他翻旧账,秦彧忙岔开话题,“雪臣的确是比我强,主要是你教得好。” 林檀香哼了一声,便揭过了那事。 “那是,如果让你教,指定教出另一个呆子来。” 秦彧摸了摸鼻子,认下了她的埋汰。 林檀香数落完他,话锋一转,神情多了几分认真,“不过,星若的心思的确是重了些。” 秦彧的神色也微微一凛。 他们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谁都不是傻子。 今晚上江星若究竟耍了什么心机手段,他们如果一开始没察觉,现在也再清楚不过。 江星若的师父是他们的恩人,若不是他,当初尚在襁褓的雪臣也不可能顺利长大。 便是当时的秦彧和林檀香两人,也是身子残破,身中剧毒。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还能活得齐齐整整,全赖那位神医的妙手医术。 甚至,秦彧原本的腿疾也被他治好了。 那等恩情有多重,自然不言自明。 正因为如此,对江星若,他们也才多了许多包容与感激。 他们是明眼人,早就看出江星若和秦淮之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恩情是恩情,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若要让他们为了报恩把儿子卖了,让他娶一个自己并没有感情的人,他们也并不愿意。 他们两人感情深厚,自然也希望儿子的后半生能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互相陪伴。 江星若提出要一道来燕京城,他们心中虽有些担心和迟疑,但还是没有阻拦。 她对雪臣的执念,不会这么轻巧地消失。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段关系,终归还是得由当事人亲自解开。 秦彧沉默片刻,缓声开口,“这些事,让雪臣自己去解决吧,他已经长大了,也需要学会去应对和解决这些。” 林檀香也跟着点了点头。 她正是这么想的,所以方才才没有直接冲出去拆穿江星若的小心思。 儿子自己凭实力惹的桃花债,还是让他自己好好善后吧。 而且,林檀香瞧着,她那小儿媳,也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星若跟她硬刚,说不定还要吃闷亏呢。 她不知道,江星若吃的第一个闷亏不是兰清笳给的,反而是她儿子给的。 原本江星若还存着心思,故意在兰清笳面前跟秦淮表现亲近以此膈应她,再好好拖延时间让他们没法洞房。 但她战意汹汹而来,却出师未捷,真真是憋屈得很。 第146章:我们笳儿 待一行人到了秦淮的书房,江星若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命人给兰清笳准备了个汤婆子,还给她披了件披风,就像这人是老弱病残似的。 江星若看得眼红心酸,原本计划的那一整套计划全都胎死腹中。 原本“三言两语说不清”的病情,被她三言两语就说了个清楚明白,最后自己一脸憋屈地走了。 临走前,兰清笳还收获了她一记万分幽怨的眼神,兰清笳对她报以微笑,那笑里,带着明晃晃的得意。 兰清笳转过头,就对上了秦淮有些无奈的神色,兰清笳的神色微顿,笑容微僵,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她对他眨眨眼,“王爷,你这个青梅竹马真有意思。” 秦淮伸手,在她的额间轻弹了一记,“促狭。” 他自然是没用力,额头上只有微微的酥麻感,并不疼。 兰清笳捂着额头,平白觉得被他弹的那个地方有微微的麻,她的脸颊也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淡淡的红。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时间也不早了,兰清笳还好,之前便补了一觉了,但秦淮却是实实在在忙碌了一天,面上露出了些许疲态。 两人回到新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十分默契地依次上了床。 刚躺好,兰清笳又忍不住偏头去看他。 秦淮已经阖上了眼,但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目光。 他抬手,直接掩在了她的眼睛上,声音低沉磁性,“睡觉。” 兰清笳的长睫轻轻颤了颤,最后乖乖地阖上了眼,“哦,好。” 秦淮觉得她的睫毛在自己的手心上轻轻刷了一下,微微酥麻的感觉顺着手掌向身上流走。 他收回手,压了压心头的思绪,重新开始酝酿睡意。 一夜静谧无话。 第二天两人得入宫谢恩,但因为秦彧和林檀香的突然回归,在此之前,两人自然得先去给二人敬茶。 所以,一大早他们便起了,梳洗打扮完毕,兰清笳平白又生出了几分紧张。 虽然昨晚与婆母的提前见面让她知道,婆母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 但是,今天要见的不止婆母一个人,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太上皇公公呢。 即便他在秦淮的口中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太上皇就是太上皇啊,虽然隐居多年,但必然积威尤在。 秦淮注意到她的紧张,不紧不慢地道:“拿出你初次见面就随便认爹的厚脸皮,自然就不紧张了。” 兰清笳一怔,开口反驳,“我什么时候随便认爹了?” 秦淮顺口接话,“玲珑阁拜师……” 但是这话一出口,他想到什么,及时刹住了。 听了秦淮的话,兰清笳这才想起了自己为了拜师对师父认爹的事。 但是…… “王爷,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秦淮滞了滞,片刻,面不改色地开口,“偶尔听皇兄提起过,想来,是你师父对皇兄说的。” 兰清笳根本没有怀疑,她只觉得汗颜。 师父怎么回事啊,这种那么丢脸的事,怎么随便跟皇上说啊,皇上听了之后会怎么想啊?定然觉得她是个不要脸的厚脸皮。 现在这件事竟然还传到了秦淮的耳里,她不要面子的啊! 若是在别人面前也就算了,现在是在秦淮的面前,兰清笳还是有些包袱的。 这下她倒是不紧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人揭了老底的尴尬与窘迫。 她低声讷讷,“我其实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必须要拜师父为师,她能这么豁得出去吗? 秦淮看到她那诸多变化的神色,当即就猜出了她的想法。 他不禁失笑,这小丫头,当时要认爹的时候那么大义凌然,现在怎么突然就扭捏起来了? 他忍不住抬手,在她的发顶揉了揉,“我知道,我们笳儿脸皮最薄了。” 一句“我们笳儿”说得自然而然,一说出来,却让两人都怔住了。 那样自然又亲近的语气,让兰清笳心头像是通了电似的,整颗心都有股异样的酥麻。 秦淮心头也泛起异样来。 当师父的时候这么唤她顺其自然,但是,现在他是她的新婚夫君,这么一声“我们笳儿”说出口,总有种过分亲近的暧昧。 幸亏这时石嬷嬷在外提醒,时间差不多了,打破了那微妙的暧昧氛围。 但是,兰清笳的耳根还是禁不住微微红了,便是秦淮,面上也有几分不自在。 第147章:满脸问号 与皇太妃相比,太上皇自然就端肃了许多,但却并不让兰清笳感到压迫。 两人行走二人面前,齐齐下跪敬茶。 也许是昨晚上顺利喊出了那句“娘亲”,今天兰清笳喊得自然了许多,连带着那句“爹”也喊得真心实意。 她自然是收到了两份沉甸甸的大礼,兰清笳觉得,喊的这两声,值了! 江星若在旁边看着,真是嫉妒得面目全非。 敬茶的程序进行得十分顺利,两人正准备离开,前往宫中谢恩,忽的,一道白影从外面跑了进来。 那白影蹿得飞快,转眼就蹿了进来。 兰清笳只来得及看到那道白影从自己的眼前飞快蹿过,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它就已经朝上首的那两人而去。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的心里一个咯噔,完蛋,雪团要闯祸了! 雪团果然不负众望,直接扑到了林檀香的身上。 以往它对陌生人都是高冷无比的,但是此时却破天荒地在林檀香的怀里发出了疑似撒娇的叫声,还一个劲地伸舌舔她的手。 难道雪团也是有审美,会看脸的? 幸亏,林檀香的模样看起来并没有半点排斥,反而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熟练地伸手抚着它,把那家伙抚得喵喵直叫。 兰清笳心道,算它猫命大,没有惹人不快。 但是它那样的冲撞也很放肆,身为雪团的主人,兰清笳当然自然要说些什么。 她正准备开口,江星若却是抢了先。 “这就是雪团吗?真可爱啊,没想到它长这么大了,也还能认得出您来,瞧它跟您的那股亲热劲儿。” 听了这话,兰清笳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秦淮额角一跳,他心中升起了一丝预感,第一个谎言即将被戳破的预感。 林檀香接话,“是啊,我也没想到它竟然还能认得我。” 她抱着雪团掂了掂,又抬眼看向秦淮,“不过雪臣,你是不是喂得有点太多了?我觉得它好像有点太胖了。” 兰清笳:??? 秦淮轻轻扶额,果然被戳破了。 兰清笳一脸震惊地转头望向秦淮,她的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问号。 所以,雪团竟然是秦淮的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自己第一次见他和霍云姝时他们岂不是就发现了? 要知道,自己当初可是围绕着雪团进行了一番立体环绕式的描述和夸赞…… 捡了别人的猫,还跑到别人面前去炫耀自己的猫有多好,有多乖,她的这张脸,当真是丢到姥姥家去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拆穿自己啊!这真的,好丢脸啊! 尤其现在,还被林檀香嫌弃雪团养太胖了,要知道,这些,都是自己一点点慢慢喂出来的,甚至还是她引以为傲的战绩呢。 兰清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不敢对林檀香表露,只能一脸幽怨谴责地望着秦淮。 秦淮迎上她的目光,明明这件事也不算她的错,毕竟是她自己把雪团拐走的,但他就是不争气地觉得有点心虚…… 但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他只能恍若未见,一脸镇定地向母亲解释。 “它是食量变大了,喂少了怕饿着它。” 江星若忙出声表达观点,俨然是在力挺秦淮,“我觉得雪团这样胖乎乎的也挺可爱的呀,摸起来肯定更舒服。” 兰清笳面上还是一阵火辣辣的,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林檀香注意到她的神色,便出声问道:“清笳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兰清笳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摇头,“没,没事,我挺好的。” 江星若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状似无意地道:“似乎雪团一出现,王妃的脸色就不大好看,王妃不会是不喜欢雪团吧?” 兰清笳僵着脸,“没有,我很喜欢。” 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才忍不住抱回去占为己有,养着养着,就忘了这只猫原本不是自己的。 兰清笳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表现却让人觉得,她是在口不对心。 毕竟真的喜欢的人,可不会像她这样。 江星若坚信此点,她便趁机抓住了这一点做文章。 “是吗?那你抱过它吗?我记得雪团是一只比较高冷的猫,以前我想抱一抱它,它都伸手挠我呢。不知道王妃究竟得不得它的眼缘。” 林檀香看兰清笳的神色,也误会了她不喜欢猫,或者是害怕猫。 对此她并不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 她正想说些什么打圆场,兰清笳就已经开了口,“我的确没抱过它,不过我现在倒是想试一试。” 说着,她便伸出手,望着雪团喊了一声,“雪团,过来,让我抱抱。” 江星若面上露出嗤笑之色,雪团可高冷了,自己之前经常喂它,它都不搭理自己,怎么可能会搭理这个第一次见的女人? 她心中刚这么想,雪团就十分不给面子地从林檀香的怀里跳了出去,三步两步奔到兰清笳的脚边,亲热地蹭着她的脚,那喵喵的叫声,又娇又嗲,是在撒娇无疑了。 众人:…… 江星若:…… 在场众人,除了秦淮和兰清笳知道雪团亲近她的原因,其他人都不知内情,大家第一次见雪团对一个“陌生人”这么言听计从,一时都觉得分外新奇。 江星若心中的念头刚刚冒出来,雪团就这么不给面子地打了她的脸,让江星若接下来想要找茬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一时之间,她整个人都梗在了那儿,心中憋着一股气,真是上不去下不来。 这只小畜生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以前对自己那么高冷,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亲热? 兰清笳本就因为被秦淮隐瞒的事心情有点复杂和羞愤,江星若又一个劲地往自己的枪口上撞,兰清笳索性也没忍着,直接让雪团跟自己演了一出,好好打江星若的脸。 她俯身,把雪团抱了起来,果然便见到江星若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林檀香见此却很高兴,她一拍手,乐呵呵地道:“不愧是雪臣养的猫儿,连品味都跟他一模一样,这不,一眼就相中女主人了。” 兰清笳听得有些脸热,因为她这完全是作弊得来的结果。 江星若却听得一阵脸黑,她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第148章:你在生气吗? 雪团乖乖巧巧地窝在兰清笳的怀里,那副画面,真是刺到了江星若的眼,却让林檀香越发高兴。 她兴味十足地唠起了嗑,“它的名字是我取的,雪团,雪臣,听起来就齐齐整整,像两个亲兄弟似的。” 秦淮:…… 兰清笳:…… 原来它还有个那么尊贵的兄弟啊。 “它跟雪臣也的确有缘,明明是我养的猫,却总喜欢跟雪臣亲近,后来才被雪臣带走了,没想到它也那么喜欢你,真是个通灵性的乖宝宝。” 林檀香谈兴起来了,就天马行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兰清笳倒也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她又多了一层自己之前都没发现的真实可爱。 后来话题自然而然就从雪团身上扯到了秦淮的身上,“你别看雪臣现在这样,他小时候啊,那也是……” 秦淮额角一跳,当即出声打断,“娘,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得入宫谢恩。” 林檀香这才想起了正事,只能一脸遗憾地打住了话头。 “行叭,那你们先去吧。” 秦淮轻舒了一口气。 他娘要说什么他已经能倒背如流,无非就是疯狂翻老底,从他光屁股说到开裆裤,反正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都多大的人了,还总被她翻老底,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翻,他不要面子的吗? 兰清笳从林檀香那未尽之言中却隐约猜测出了她要说的话大概会挺有意思,就这么被秦淮打断了,她还有些遗憾。 不过当下,的确是入宫谢恩最要紧。苏丹小说网 两人出了府,上了马车,一路都安静地沉默着。 兰清笳面上冷冷清清,没有什么表情,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她还在因为雪团的那件事闹别扭。 每每忆起当初的自己,她就觉得,好丢人,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按理说,将雪团据为己有的是她自己,她是没有什么立场,没有什么资格为此生气的。 但因为面对的人是秦淮,她就是忍不住发一发小脾气。 从成亲到现在短短的一天一夜,已经让兰清笳对秦淮的为人品性,还有原则底线都有了个大概的认知和了解。 兰清笳知道,他脾气好,不会为此翻脸,所以才有恃无恐,所以,才敢对他蹬鼻子上脸。 秦淮坐在她的对面,不知为何,面对她那样的冰冷神色,竟然平白觉得有几分心虚与压迫。 秦淮轻咳了一声,开口,“你在生气吗?” 听到他的开口询问,兰清笳心头微松了几分。 他果然没有生气,反而主动来哄她了。 因为这个认知,兰清笳心头微微泛起一丝愉悦,但表面上却依旧绷着脸。 “你觉得呢?” 这么看来,的确是在生气了。 他只能解释,“雪团的那件事,我并非故意瞒着。只是没见到它,以为是恰巧同名罢了。 昨天我才见到它,才知道原来你的雪团就是我的雪团。 但我觉得这事不急,以后多的是机会告诉你,紧接着,就发生了方才的事了。” 他解释得十分真诚,但却低估了女人翻旧账的能力。 女人翻起旧账来,不论是多久以前的事都能回想得清清楚楚,说个明明白白。 她冷不丁问了句,“你是不是花满楼的常客?” 花满楼是青楼,秦淮怔了一下,当然是断然否认,以表清白。 “那为什么那个春娘会认识你?还知道雪团是你的猫?” 当初她被柳氏设计,险些被掳到花满楼去,当时她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弱鸡,毫无反抗之力。 若不是春娘认出了雪团,并且一副对雪团的主人十分忌惮的样子,兰清笳也没法将春娘糊弄过去,顺利保住清白,还将柳氏反将了一军。 这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秦淮没想到她现在都还记得那么清楚,还那么及时地翻出来跟他算账。 秦淮心中再次暗叹,果然不能随便撒谎,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什么亟待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 不过幸而这件事他能解释清楚。 “我的确去过,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和表姐一起去的。” 兰清笳一怔。 霍云姝? 他跟一个女孩子家去逛青楼,这画风怎么就这么诡异呢? 秦淮稍稍压低了声音,“燕京城的人都没多少人知道,那青楼,其实算是表姐家的产业。” 兰清笳瞬间瞪大了眼。 摄政王家,开青楼?这副业开展得,可真是豁得出去啊。 兰清笳很真诚地问,“摄政王,很缺钱吗?” 秦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别瞎想。” 兰清笳心中好奇的小火苗已经疯狂肆虐,对秦淮这种挤一下说一点的温吞性子真是急死了。 她忍不住催促,“那你倒是快说啊,说一半遮一半,你是要急死我吗?” 因为急于听八卦,兰清笳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此时对秦淮说话的语气,那急吼吼的样子,半点对王爷该有的尊敬都没有。 秦淮瞥了她一眼,心中默默记下了这小丫头对自己的不敬,但还是缓缓开口,说起了一桩旧事。 他的姑姑,摄政王妃云洛伊为什么会叫云洛伊,而不是叫秦洛伊,是因为她幼时流落在外,养母姓云。 后来即便认祖归宗,她也感念养母的恩情,执意没有换回秦氏。 她的那位养母,便是开青楼的,俗称——老鸨。 或许有人觉得上不得台面,但云洛伊却没刻意掩饰过,自己是在青楼长大。 后来她把养母接到了燕京城,没多久,花满楼便开了。 没人知道花满楼跟摄政王府的关系,大家只是发现,这里的姑娘比别家的漂亮,比别家的多才多艺,环境也比别家的清幽雅致,花满楼的名声便慢慢打响了。 不过这里规矩也多一些,要跟姑娘找乐子可以,但不能使那些磋磨人的腌臜手段。 有些人玩得很开,仗着自己的家世背景也没把小小的青楼女子放在眼里,不顾花满楼的规矩要玩大的,最后直接被花满楼的汉子扔了出去。 那些被扔出去的贵公子气势汹汹地要利用家里的权势把花满楼砸了,但最后却被花满楼硬邦邦的后台磕了脚。 这样的事情多了,大家便都知道花满楼的背景不一般,后台硬着呢。 慢慢的,花满楼也就成了燕京城的秦楼楚馆之首。 第149章:试探他的底线 “你知道什么地方能探听到的消息最多吗?无非就是市井酒馆,秦楼楚馆之地。 这么多年整个朝堂都是义父一手撑起来的,他对内对外皆是雷霆手段,凭的不仅仅是雷厉风行的魄力,还得要有绝对的信息掌控。 花满楼就是一个消息的最佳来源,这才是他会支持将花满楼经营下去的原因。” 说得粗俗点,每个朝中大元今天穿的是什么底裤,他想知道都能知道。 要的就是这样的绝对掌控。 秦淮补充强调,“并不是因为缺钱。” 兰清笳听得目瞪口呆,同时,对摄政王不禁产生了更深的崇拜与敬服。 这样一个人,难怪能靠一己之力庇佑幼帝长大,并将他雕琢成现在这成熟又合格的帝王模样。 七拐八绕地说了一通,秦淮便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所以,春娘会认识我,是因为我上次和表姐一道去过一次,当时是抱着雪团去的。” 兰清笳听完了这些,自然是信了。 但想到自己险些被春娘掳了去,心里还是十分不爽。 “春娘敢收钱掳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人,摄政王把花满楼交给她打理,真的靠谱吗?” 秦淮轻描淡写地道,“她已经从良回老家了。” 实际上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秦淮便派人给义父传了个口信,义父把她的老底翻了一遍。 义父确认她之前还没来得及做其他龌龊事,也算是未酿成大祸,便大发慈悲地没收拾她,而是让她收拾细软回老家去了。 对于春娘来说,这个结局已经是十分开恩的大好事,她也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没有酿成大错,得了主家的开恩,就麻溜地走了。 兰清笳心道,还是便宜她了。 但为了不让秦淮觉得自己太锱铢必较,她便将话头都憋了回去。 秦淮废了那么一番口舌,眸光定定地望着她,“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别生气了,嗯?” 他的语气听起来真挚诚恳,一双眸光也定定地望着她。 兰清笳面对这样的一双眼,面对那样带着丝丝蛊惑的语气,她心里的那点子恼怒霎时一扫而空,心中的天平也早已倾斜。 兰清笳怀疑他在对自己用美男计,这谁扛得住? 她内心疯狂呐喊,原谅他,原谅他! 于是,兰清笳便顺从内心,只是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一下,装出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 “好吧,那我勉强原谅你好了。” 秦淮唇角翘了一下,“那我便多谢王妃宽宏大量了。” 兰清笳听得莫名有些耳热,神情略显不自在。 但她却强撑着绷着,继续仗着他伏低做小的机会作威作福,“还有啊,你不准让他们知道我养过雪团的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这事如果真的说了出去,那自己方才在她们面前表演的那一出“与雪团一见如故”,“雪团慧眼识女主人”的戏码就彻底崩掉了。 若观众只是一些下人也就罢了,但观众里还有个对秦淮垂涎三尺,总想找自己不痛快的江星若,在她面前,兰清笳可不能丢了脸面。 秦淮自然一眼识破了小姑娘的那点子心思,不禁有些好笑。苏丹小说网 他点了点头,“好,我谁都不说,也不让别人胡说。” 兰清笳闻言,这才满意了。 她突发奇想,开口问道:“王爷,如果我和江姑娘吵架了,你会帮谁?” 秦淮:“为什么要吵架?” “额……”兰清笳滞了滞,才道,“你别管为什么吵架,反正就是吵架了,你帮谁?” 兰清笳以为他又会问,因为什么事情吵架,吵的是些什么内容之类的问题。 但没想到他却没有问,而是十分气定神闲地吐出一个字,“你。” 兰清笳闻言当即就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但她却努力绷住了,故作镇定地问,“为什么帮我?万一我不占理呢?” 小姑娘问得镇定,但眼神里却写着满满的期盼。 曾经亲眼见过母亲无数次调教父亲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不是要讲道理的时候,要想相安无事,就得捡好听的说。 他继续气定神闲又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我护短,没有偏帮一个外人的道理。” 这话说得可就太有水准了,“外人”两个字,简直是直接挠到了兰清笳的痒处,将江星若的位置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的眼底眉梢顿时全是满满当当的笑意。 兰清笳又得寸进尺地问起了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无非就是把她跟江星若全方位地比较了一番,硬是让秦淮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秦淮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状似回得漫不经心,但却都能在不动声色间将她夸上一番,兰清笳的嘴角几乎要咧到了耳后根上。 兰清笳意识到,秦淮的脾气是真的好,堂堂一个王爷,半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有。 而她仗着他的好脾气,更是一点点地在试探他的底线,一点点得寸进尺。 兰清笳原本设想的婚后生活不是这样的,但似乎因为这个人是秦淮,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样,有些得寸进尺,有些没脸没皮,还有些,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 这个词在兰清笳的脑中晃荡了一圈,最后让她微微惊了一下。 她才刚嫁进来,怎么就恃宠而骄了? 兰清笳赶忙甩了甩脑袋,把那含着太多期盼的词从脑中甩了出去。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她不能太贪心。 秦淮忽的主动开口,“其实以后你会遇到很多各种各样的谎言,你要学会分辨,那些谎言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如果是恶意的自然不能原谅,但如果是善意的,也要学会站在对方的角度易地而处,保持冷静。” 兰清笳听得一愣,反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这话是承接了最开始的关于雪团的那事。 可是,雪团的事不是已经揭过去了吗?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把话题拉回去了?还上升到善意或恶意的谎言上,他的语气还这么郑重其事? 兰清笳虽然觉得他的思路有那么点跳脱,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秦淮见她这般态度,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150章:花式商业互吹 现在他提前给她做了心理预设,也算是让她有了那么一点心理准备,希望到以后,自己的身份终于曝光时,她能想起自己的这番话,保持冷静! 然而秦淮却忽略了这个谎言的大小。 如果是小谎言也就罢了,兰清笳自然可以冷静地揭过去。 但那件事,简直是比天还要大的大谎言,那最后的结果,自然也是天崩地裂的。 不过,那都是后话。 当下两人顺顺利利地进宫,顺顺利利地谢了恩。 唯一不怎么顺利的是,他们是两个人进去,最后却带了一串人出来——皇上皇后决定亲自出宫,去请太上皇和皇太妃回宫小住。 秦淮觉得,他们此行多半是会失望而归,爹娘不大可能会进宫,但是他们执意要去,秦淮自然也不能阻拦。 皇上皇后出宫,不可能真的就只是两个人,各种保护安全的人员必不可少。 所以最后回到淮南王府的时候,是呼啦啦的一群人。 秦书墨并没有以御驾的方式出宫,是以众人只看到一群人进了淮南王府,却不知道那些人就是皇上和皇后。 林檀香在跟雪团玩,秦彧便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书,时不时与她搭几句话。 气氛正好时,秦淮与兰清笳回来了,与他们一道的,还有一对十分养眼的男女。 林檀香打眼一望去,嘿,这小姑娘有点眼熟啊。 小姑娘长得水灵,弯唇一笑,那小模样,简直跟天仙儿似的,连林檀香这个一贯自诩天仙儿的人都得自愧不如。 小天仙朝他们行礼,亲亲热热地喊,“舅舅,舅母!” 听这脆生生的声音,听这亲亲热热的喊声,林檀香和秦彧哪里还能想不起来? “姝儿?” 霍云姝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是姝儿呀!舅舅,舅母,你们回来了怎么不告诉姝儿一声呢?” 霍云姝上前就把林檀香抱住了,那亲热的模样,活像是亲生母女。 林檀香那夸赞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霍云姝也礼尚往来,变着花样地夸回去,两个女人旁若无人地进行着花式商业互吹,还吹得格外起劲。 第151章:我能母凭子贵,你能吗? 霍云姝和江星若互相认识,就在三年前,她与爹娘去过一次秦彧二人隐居的千灵山。 那时,江星若将她当成了头号假想敌,在自己面前没少阴阳怪气,在秦淮面前也没少自编自演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伎俩。 霍云姝是谁啊,最后江星若当然没占到什么便宜,不仅没占到便宜,还吃了不少闷亏。 虽然事实证明,霍云姝并不是她的真正情敌,可梁子结下便是结下了,她那么小心眼的人怎么会轻易地解开? 所以要说江星若对霍云姝有多少好感,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霍云姝今非昔比,已经成了皇后了,她就算再不喜欢人家,表面功夫也得装出来,不然吃不了兜着走的可就成她自个儿了。 林檀香一个劲儿地拉着霍云姝的手感叹,“姝儿啊,我真是羡慕你爹娘,能有你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还是这么一个嘴甜的小棉袄。 我每天啥事不干,就跟你聊聊天儿,一整天的心情就跟灌了蜜似的。 不像雪臣,就是个锯嘴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江星若当即接话,语气软乎乎甜滋滋的,俨然一副十分亲近的模样。 “伯母,以后您要是闷了,若儿陪您聊天便是了,若儿虽然不及姝姐姐嘴巧,但多少也能逗个闷子。” 她这讨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兰清笳正准备说话,怼她两句,霍云姝就轻飘飘地开口了,“你迟早都要嫁人的呀,总不能一直赖在舅舅舅母身边吧。” 江星若:…… 怎么不能!只要嫁给秦淮不就可以了吗? 但这样的话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她的神情滞了滞,面色难看得如同吃了屎似的…… 霍云姝却恍若未见,转而笑眯眯地揽住兰清笳,亲亲热热地道:“舅母,您虽然没有女儿,但是您有儿媳呀。 清笳她人长得好看,又聪明,又能干,还会赚钱,虽然小嘴没我甜,但她这么能干,您出去走一圈满耳听到的都是夸她的,您每天当然就开开心心,乐乐呵呵的了,您说是吧?” “噗——” 林檀香直接被她逗笑喷了。 “你这丫头,简直跟你娘一模一样,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那就跟裹了蜜似的,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 霍云姝权当这是对自己的夸赞,“姝儿说的都是实话嘛。” 林檀香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水都冒了出来。 兰清笳也为霍云姝的这一张嘴感到深深的叹服。 只有江星若,一张脸拉得老长,内心疯狂黑线。 什么嘴甜,她分明就是巧舌如簧,口蜜腹剑! 因为有霍云姝在,气氛十分热络和谐,当然,江星若并不觉得。 她每次想要插句话,刷一刷好感,都能被霍云姝轻飘飘地扯开话题,还能不动声色地夸一夸兰清笳,再踩她一脚。 敢情她的作用就是反衬兰清笳? 她心里怄得几乎要滴血,连表面的那点笑意都快挂不住了。 幸亏这时,三个男人终于谈完了话。 秦书墨是皇上,不便长时间离开皇宫,在外的饮食更是要处处注意。 最后,他和霍云姝没留下吃饭,而是回了皇宫。 哪怕霍云姝十分不舍,但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走了。 看到她离开了,江星若才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霍云姝那人真是邪门了,自己在她面前就从没有赢过,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每次跟她对上,都会十分令人窒息。 江星若对付不了霍云姝,转而把炮火转向了兰清笳。 她看向兰清笳,状似玩笑地道:“皇后娘娘可真活泼,伯母这么疼她,王妃你心里可千万别吃味呀。” 说完,她还朝兰清笳眨了眨眼睛,一副自己只是开玩笑,她千万不要当真的模样。 兰清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可真是不死心,随时随地都想来挑衅她。 兰清笳故作委屈地望向林檀香,“我还真有点儿吃味了呢。” 江星若心头一喜,正打算再说些挑拨的话,就听兰清笳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有稳操胜券的固宠法子,皇后娘娘可比不上我。” 她的神色语气,活脱脱都在写着“快问我快问我”。 江星若当然憋不住,当即脱口问,“什么固宠法子?” 林檀香自然听出了她们之间的机锋,她见兰清笳这么一副模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兴味来。 然后,就见她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含羞带怯地开口,“待我给娘亲生了个宝贝乖孙,娘亲自然更喜欢我了。” 母凭子贵什么的,谁不懂呢? 我能母凭子贵,你能吗? 江星若:…… 好他妈扎心! 林檀香却是一下有了画面感——圆滚滚,肉嘟嘟,白胖胖的乖孙儿,哦不,乖孙女! 她瞬间笑眯了眼,“好好好,行行行,这个固宠的法子极好!” 兰清笳低下头,装作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江星若手中的帕子几乎被扭成了麻花。 她为什么要上赶着去讨扎心? 兰清笳正垂头扮娇羞,就听林檀香呼喝了句,“雪臣,你听到了吗?你可要努把力,让清笳多给我生几个小萝卜头!我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可眼馋得很呐!” 兰清笳闻言,浑身骤然一僵。 她抬头,这才发现秦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正看着她。 他的那副神色,显然就是都听到了。 兰清笳面上陡然升腾出一股热意,不过转瞬间,她的脸便已红透了…… 她为了争一口气在江星若和林檀香面前演那么一出戏没什么,可是,万万没料到会被秦淮听到啊! 他们两个当事人对他们的洞房花烛夜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两人压根就没圆房,哪里来的小萝卜头? 吹牛倒是吹得挺爽,被当场抓包简直令人尴尬到窒息。 秦淮瞥到她那通红的面颊和耳根,唇角不禁微微地翘了起来。 他转向林檀香,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听到了。” 兰清笳:……更羞耻了。 江星若:……更扎心了。 第152章:给我撑一撑脸面 当天晚上,摄政王与摄政王妃便再次到了淮南王府。 四位旧友久别重逢,自是有叙不完的情,说不完的话。 霍临尘与秦彧倒还好,两人都是男人,又都是性子内敛的沉稳之人,情绪自然要收敛许多。 可那两个女人就不同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林檀香和云洛伊就是那种一个人都能撑起一台戏的实力型选手,这两人凑在一块,就跟一伙人搭台唱戏似的,其热闹可想而知,俨然半点身为皇太妃和摄政王妃该有的端庄沉稳。 若是让燕京城那些个世家小姐贵妇们看到了,只怕要大跌眼镜。 后来,秦彧和林檀香去了摄政王府小住,林檀香还用秦彧身体不好离不开江星若为理由,将她也带走了,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他们这一走,整个王府都安静了许多,兰清笳平白有一种她和秦淮要过二人世界了的感觉。 转眼便到了三天回门的日子,两人就起了一个大早出了门。 在未嫁之前,兰清笳对于回门还有些许忐忑担忧,因为不敢确定秦淮会不会愿意陪自己一道回去。 回门,说白了就是一个领着夫君回去炫耀的日子,如果她连人都不能领回去,又谈什么炫耀? 现在她就完全没有这个担心了。 她的夫君,长得好,脾气好,出身不凡,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根本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是个病入膏肓的病秧子,简直全方位无死角,怎么看怎么拿得出手。 今天回去,看不羡慕死兰清婉那个小妖精! 两人坐在马车上,秦淮便见她的唇角一直忍不住上扬着,一副雀跃到有些冒傻气的模样。 秦淮以为她是归家似箭,不禁轻笑,“有这么开心?” 之前也没见她多恋家啊,她在家里,也挺能作妖的。 兰清笳一个没刹住,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有王爷这么一个处处拿得出手的夫君,我脸上有光,当然开心。” 秦淮怔了一下,没想到她开心的源头竟然是来自于自己。 不知为何,听到她的那话,秦淮的面上禁不住微微地发起了热,心底还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 果然,人都喜欢别人的夸赞,谁都没法免俗。 兰清笳又加了一句,“如果待会儿在我家人面前,我的夫君再好好给我撑一撑脸面的话,那我的脸上就更加有光了。” 说完,她还悄咪咪地觑了他一眼,一副小心试探的模样。 秦淮看到她那小模样,不禁失笑。 但他却没给出什么肯定的答复,只闲闲道:“看我心情。” 兰清笳也不敢真的蹬鼻子上脸,看心情就看心情吧,反正她知道,秦淮是不会刻意去下她的脸面的。 而且,他这个人本身就是自己最大的脸面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兰府的门口,刚下了马车,兰清笳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迎接。 远远的,下人便对着里面吆喝,“小姐姑爷回门了。” 她心想,自己果然是沾了秦淮的光。 要不怎么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呢?她的这第二次投胎真是投对了。 很快,兰振坤就亲自带着大房二房众人迎了出来。 从小家来说,兰振坤与秦淮是翁婿,兰振坤自然没有必要这样主动迎出来。 但兰振坤在官场钻营惯了,见人就会先下意识地衡量对方的权势地位是否比自己高。 秦淮是王爷,那地位自然远高于他,是以,他下意识地便拿出了极度奉承的态度来应对这位金龟婿。 兰振坤都带头了,二房和那些小辈,自然也只能跟着。 兰振坤脸上笑容分外灿烂,那一张老脸笑得堪比菊花。 反而是他身后众人脸色有些复杂。 嫉妒派,当以兰清婉最为优秀。 她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嫉妒,最后她及时垂下了眼睑,这才将自己心中的小心思勉强遮掩了过去。 周盈儿脸上也现出了一抹酸溜溜的神色。 兰清笳怎的这般好运,竟嫁了这么一个位高权重长得还这么逆天的王爷。 麻木派是兰怀风。 他的神色空洞,最近他已经被周盈儿折腾得彻底麻木了,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再轻易引起他内心的波动。 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书院赶紧开课,他要马上搬到书院去住,一刻都不想多呆! 其余的任何事,在他心里都是浮云,浮云! 羡慕+嫉妒+叹惋派,便以周氏母女为代表。 再次近距离见到秦淮,周氏也不得不感叹,他的确长得好。 这么俊,还这么有钱有势的王爷,怎么就不是她的女婿呢? 当初她家闺女距离这个王妃之位,就只有那么一丢丢的距离啊! 可惜,真是可惜! 至于兰清荷,虽说当初她自己也是意志坚定地表示誓死不嫁进皇家,但谁知道后来皇家的男人突然就宣布只娶一个女人呢? 谁又知道,这位淮南王还长得这么一副面如冠玉清逸出尘俊朗不凡……的逆天好容颜呢? 看到本人,她表示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再努一把力了,说不定现在的王妃就是她了。 但她不过也只敢在脑子里想一想罢了,至于其他的幺蛾子想法,是断断不敢有的。苏丹小说网 毕竟,她对自家堂姐的实力可是有十分明确的认知,她如果想保平安,就不能惹她。 剩下的人,便是心如止水,只把这次当成是普通的回门罢了,并没有其他人那么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 众人一起到了老太君的嘉禧居,老太君也已经换上了一件簇新的宝蓝直缀,整个人装扮一新。 见到一行人走进来,脸上终于重新染上了些许笑意。 她起身便要迎出去,兰清笳见此,三两步奔了过来,将她扶了回去,语气带上了一丝强硬的嗔怪。 “祖母,您身体不好,快坐着。” 老太君的目光在兰清笳的脸上转了一圈,注意到她的面色红润,眼底眉梢也都是明朗的,老太君当即便放心下来。 这至少说明,她在王府的这些天没有受什么委屈。 兰清笳对老太君一番嘘寒问暖,这才把目光投向秦淮,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模样。 “祖母,孙女把您孙女婿带回来了。孙女知道您不放心我,但我在王府一切都好,不信您问问他?” 屋中之人都微微一怔,秦淮是老太君的孙女婿没错,但他更是王爷,是皇家人,这样的孙女婿跟寻常的孙女婿能比吗?便是长辈都得要礼让上三分。 没见方才兰振坤在秦淮面前都半点不敢摆岳父的架子吗? 现在兰清笳用这样的态度招呼秦淮,终归是有些不敬,万一秦淮心中不悦…… 众人心中都这般想,便是老太君也生出几分迟疑。 不想,秦淮却十分配合地上前,对老太君自自然然地喊了一声,“祖母,雪臣会好好待笳儿,定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请祖母放心。” 第153章:不过一件小事罢了 众人闻言,都愣了愣,旋即,就该羡慕的羡慕,该嫉妒的嫉妒,该麻木的,也继续麻木着。 老太君也微愣了片刻,但很快,脸上便露出了欣慰和放心的神色。 她连连点头,“好,好好,看到你们这样,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兰清笳看了秦淮一眼,不知为何,回想方才他的那一番话,她自己也莫名觉得有点耳热。 她的确是想让秦淮给自己长长脸,但她没想到,自己听了之后会这么心跳如擂鼓。 众人很快便发现,秦淮并不像大家所想象的那么高冷,甚至待人接物各方各面都可以说是温和有礼。 兰振坤尝试性地与他搭话闲聊,他也都态度温和地回应,半点贵婿的架子都没有,可以说是十分给兰振坤面子了。 兰振坤瞬间就觉得自己心里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他是个王爷没错,但也是他的女婿啊,而且还是个那么知情识趣温和知礼敬重岳父的女婿,他脸上简直太有光了。 因为秦淮的配合,原本还有些拘谨的气氛一下便松缓了下来。 一直不敢轻易开口的周氏也终于活了过来,开始时不时地搭话,寻找存在感。 一时之间,屋中气氛分外热络,老太君脸上也是笑开了花。 兰清婉看到这么一番情形,袖中的拳头禁不住狠狠地握在了一起,眼底是难以掩饰的嫉恨。 凭什么兰清笳能得到这么众星捧月的对待? 凭什么所有人都在捧她的臭脚? 不就是嫁了个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男人看起来就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说不定身怀隐疾,没多久就要翘辫子了呢! 兰清婉心中恶毒地想着,终于让自己心口积攒的那股郁气稍稍消退了几分。 兰清笳压根就没分半点注意力到兰清婉的身上,实际上,她的注意力总是忍不住落在秦淮的身上。 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他谈笑风生的样子,他气度从容的样子…… 他就像是会发光似的,只是坐在那儿,就轻易地吸引着她。 兰清笳原本只以为他就是个陪自己演戏,让自己长脸的道具,但没想到,这个道具演技太好,反而让她有了一种过度入戏的感觉。 兰清笳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急忙撇开了目光,没有再去看他。 老太君一直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将兰清笳的那些小动作,小表情,小神态都尽收眼底。 再看秦淮,眸光清正,满脸正气,与人说话的语气和神色便能看出涵养和气度。 这么一个人,的确是可托之人。 老太君见此,唇角不觉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来。 看来,笳儿的确是嫁对了人。 也许是秦淮实在太好说话了,兰振坤想到一件事,心思不禁活泛了起来。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来年三月便是科举考试了,我们家便有三个要下场的,就他们的文章水平,我实在是担心啊。” 除了兰怀风,兰振华的大儿子二儿子也要下场,小儿子年纪尚小,打算三年后再考。 提到科考之事,秦淮便想到了一直让他指点文章的穆继和。 他摸不准兰振坤提起这事的目的,便也没有贸然接话,只等他继续开口。 果然,兰振坤说的这个只是这个话题的一个开场白,他的后续自然才是重点。 “现在他们念的和雅书院各方面都挺好,只不过,我听闻城郊的那个锦绣书院更胜一筹,每届科举学子中举率都远超其他书院。 若是家里的几个小子能有机会到锦绣书院求学,就算今年遗憾落榜了,待三年后,定然也能重振旗鼓,一飞冲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觑着秦淮的神色,见他认真地听着,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便继续道:“只可惜,锦绣书院的学生早就招满了,我便是想方设法地往里使劲,也委实使不上……” 他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秦淮若是还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那就实在是太傻了。 他兜兜转转铺垫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走一走他的门路,为兰家的几个儿郎找门路,进锦绣书院求学。 兰怀风等四个儿郎不禁下意识精神一凛。 锦绣书院,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过? 但凡是正在为科考求学的学子们,就没有不希望自己能进锦绣书院的。 但就像兰振坤所言,锦绣书院太难进了。 兰振坤不过是个四品官,在这燕京城,四品官遍地都是,他连锦绣书院的门都够不着,塞一个人都难,更不用说一下子塞四个。 兰振坤话都已经说出来了,索性便一股脑直接说完,把老脸全都豁出去了。 “不知王爷有没有什么门路和法子?” 老太君没想到兰振坤会这么舍得下脸,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对秦淮提出这般请求。 兰清笳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心中升起一股子不大愉快的情绪。 秦淮这才是第一天上门,兰振坤就这么厚脸皮地对他提出这么强人所难的要求,这让他心里怎么想? 现在,这件事当着兰家众人的面提了出来,碍于情面,秦淮根本不好直接拒绝。 可他不拒绝的话,这件事他自己也未必能顺利办成,就算能办成,他要消耗掉的也是自己的人情。 他这个兰家女婿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呢,就要开始为他的小舅子们奔走操劳了,兰家这是好大的脸?苏丹小说网 她的好爹果然善钻营,即便是对自己的女婿,也能舍下脸面豁得出去。 只是他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女儿在其中会不会难做? 兰清笳正打算开口,不想老太君倒是抢了先。 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强硬,“坤儿,这件事怎能劳烦王爷? 锦绣书院虽好,但也不是非它不可,只要一心向学,无论是在哪个书院都能有所成。 若心思不专,无心钻研,便是再好的书院都没用。” 兰振坤:??? 当初让找门路把他们送去锦绣书院的不是您老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兰振坤一脸茫然,正想说些什么,秦淮却开了口。 “无妨,不过一件小事罢了。” 第154章: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 不过一件小事罢了。 他们想尽办法都摸不到门路的事,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轻飘飘的一件小事罢了?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 愣怔片刻,便是难以置信的欣喜。 兰振坤一时有些结巴,“当,当真?王爷真的肯帮忙?” 秦淮微微颔首,语气轻描淡写,“自然,都是一家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都是一家人,这话说得,可真是太悦耳了! 兰家众人顿时喜形于色,周氏更是喜得语无伦次,连连向秦淮奉承,各种好听的话都往他的身上堆,秦淮也不过淡笑以对。 兰清笳半晌都没说话,心情有点复杂。 他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他虽然说得轻飘飘的,但一下要往锦绣书院塞四个人,必然要耗费他的不小人情,他大可以拒绝的。 兰清笳本就对兰振坤没什么父女情谊,现在心中更添了几分厌烦。 上辈子,他何尝真正关心过她这个女儿? 现在,她嫁入高门,他这个爹倒是蹦跶起来了。 张口就让女婿办事,还是那样一件不算小的事,他怎么不上天? 她坚定地认为是兰振坤为老不尊臭不要脸,逼得秦淮下不来台才不得不答应。 但秦淮自己都已经答应了下来,兰清笳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憋着好大一股火。 兰振坤对此还毫无知觉,他心里还在美滋滋呢,心道不愧是他的女婿,真是太给他这个老丈人面子了。 老太君表面不显,心里也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担忧。 这哪有女婿第一次上门就让别人帮那么大忙的?亏得兰振坤也开得了口。 秦淮就算看起来再好说话,也没有这么会顺杆爬的道理。 他没有拒绝或许是碍于情面和教养,但难保人家心里不会多想,暗自看低了他们。 笳儿这才刚嫁过去,还只是个新嫁娘,在王府的脚跟还没站稳呢,这时候若是与夫君离了心,留下了什么疙瘩,那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兰振坤是男人,没有想过内宅的那些个事,但老太君是女人,当年也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自然知道女人究竟有多不易。 是以,对于兰振坤方才的那一番昏招,心中十分不悦。 但是他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事情也已经成了定局,自己现在就算是想再说些什么,也是徒劳。 老太君看了兰清笳一眼,将她神色间的不快尽收眼底。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算是想说些什么进行找补和解释,也压根没有找到机会。 兰清婉此时的心情也有些不美妙。 她没看到兰清笳的不快,她只看到了众人对秦淮的追捧与夸赞。 那些追捧夸赞虽然不是冲着兰清笳,但夫妻本就是一起的,夸秦淮和夸兰清笳又有什么区别? 因为秦淮这个夫君,兰清笳在兰家的地位简直飞速水涨船高。 便是她的兄长,此时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感激模样。苏丹小说网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兰清笳慢慢变得这么风光无限?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慢慢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这几天,接连有媒人上门替她说亲了。 因为柳氏去世,她要么赶在热孝前成亲,要么就要守孝三年。 三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太长了,所以她的亲事必须尽快操劳起来。 第一个上门的媒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原本凭借兰府的家世是高攀不上那户人家,但因为兰清婉是淮南王妃的妹妹,所以才有了这个天大的好福气。 原本那户人家的确不差,单从家世来看,兰清婉能嫁进去的确是高攀了。 但她却听说,那户人家的公子常年沾花惹草,后院里一群莺莺燕燕,除了家世拿得出手,其他方面根本上不得台面,根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 加上媒人话里话外对兰清笳的吹捧,兰清婉就更没了半点好心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只能靠着兰清笳的脸面过活了? 敢情她沾了兰清笳这个王妃的光能攀上的,还只是这么个虚有其表的草包? 凭什么兰清笳能嫁给王爷,自己就只能随随便便嫁个畜生? 老太君直接把那媒人拒了,之后又有媒人上门,门第都没有第一个高,甚至有些连他们家都比不上。 对于那些人家,兰清婉是半点都看不上。 现在,看到了兰清笳这么一副意气风发,众星拱月的样子,愈发觉得心头像是梗了一股郁气。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一辈子被兰清笳压着! 她要嫁的男人,不仅得容貌出众,还得才学卓然,身世不凡,必须要比兰清笳嫁的男人强! 兰清婉想到了那个男人——穆继和…… 她与穆继和是在玲珑阁相逢,第一次不过是被此人的容貌所惊艳,第二次,两人才真正说上了话,产生了交集。 当日,她因为付雯茜的那个意外而心神不宁,在迷踪阁中落了单,无意中与他相遇。 他主动与自己说话,言辞神态间保持着读书人的文雅仪态,却也有拘束,有紧张,还有一丝青涩的,难以掩饰的爱慕。 他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恰到好处的爱慕取悦了兰清婉,毕竟穆继和的确是一个皮相极好的人。 被这么一个好皮相的人爱慕,身为女子,心中自然难掩虚荣与优越。 之后,从玲珑阁回来,她为了躲避兰清笳的报复,便去了外祖家小住。 没想到在外祖家,她竟然又遇上了这位穆公子。 他是表哥的同窗。 一次无意的机会,她在表哥那里看到了穆继和做的文章,顿觉惊为天人。 兰清婉是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的人,对于这等才华横溢的人总是格外多几分好感。 她禁不住旁敲侧击地向表哥打探了他的情况,之后又陆陆续续看了他的许多文章和诗词,每每都觉心神激荡,一颗芳心也慢慢动了起来。 之后,在外祖家,他们又无意中碰到过几次。 每见一次,穆继和在她心中留下的烙印便深几分。 他的容貌,他的才华,还有他对自己那明明爱慕,却十分隐忍克制的表现,都深深取悦着她。 唯一让兰清婉心生黯然的是他的家世。 他是寒门出身。 即便兰清婉已然对他心动,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完全不介意此事。 从外祖家回来之后,他们两人已经许久没联系了。 兰清婉现在已经没有再犯错的机会了,她不想让自己在婚姻的抉择上再栽跟头,因为这是自己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了。 第155章:我在为你撑脸面啊 可,如果穆继和在来年的科考中一举考中状元呢?那一切,是不是就完全不同了? 那今天兰清笳所享受,所拥有的一切,自己岂不是能尽数拥有? 穆继和学识扎实,才学了得,更是作得一手漂亮的好文章。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考不上? 他一旦进了殿试,就凭他长着的这一张碾压众生的脸,便是印象分也会多几分。 如果一切真的按照她所预想的发展的话…… 兰清婉一时想得有些入了神,甚至已经想到了她嫁给穆继和,穆继和飞黄腾达,她将兰清笳踩回脚下的风光情形。 想得魔怔了,她的唇角便轻轻地翘了起来,眼中有一抹快意的狠厉一闪而过。 周盈儿无意中瞥见她的神色,不禁轻轻地颤了颤,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袭遍全身。 莫名觉得兰清婉有些可怕,她一定是在心里憋着什么坏水。 不过这坏水大概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意气风发出尽风头的那一位。 既然事不关己,周盈儿肯定是只打算高高挂起,最好是能再搬个小板凳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秦淮和兰清笳吃了个午饭,便没有在兰家多待。 兰清笳是因为之前那件事觉得心里堵着一股气,看到兰振坤就心里不痛快,根本不想多待。 秦淮是因为看到兰清笳怏怏不乐,以为她是因为来了月事肚子不适,便也没心情继续跟兰家人交际客套。 两人坐上了回去的马车,气压还是有些低,小姑娘蔫眉耷眼的,半天没吭声。 秦淮把一个热热的汤婆子递了过去,塞到了她的怀里,声音都下意识温和了几分。苏丹小说网 “是不是肚子疼了?好好捂一捂。” 兰清笳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汤婆子,又看了向眉目温和,满含关切的男人,心口像是被人擂了一记,那股愧欠霎时愈发强烈。 他人那么好,可是却在他们家受委屈了,被她的渣爹欺负了,呜呜呜…… 她望着他,眼眶不禁慢慢泛了红,声音也地低低哑哑的,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王爷,对,对不起……” 秦淮身子顿时一僵,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难言的错愕,旋即那丝错愕就变成了紧张。 “你,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为什么突然跟我说对不起?” 秦淮现在的脑子都是懵的。 虽然从小到大,在“娘亲虐爹千百遍,爹待娘亲如初恋”的各种精彩又丰富的实战中耳濡目染了很多经验,但是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说哭就哭的变脸,他还是完全找不到北。 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他飞快回想了一番方才的事,自己好像就给她递了个汤婆子,还说了句十分关切的话,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兰清笳吸了吸鼻子,心中的那抹情绪越发压不住了。 “我爹他,他太过分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知道你是碍于情面才不得不答应,是我爹强人所难,对不起……” 秦淮又愣怔片刻,才终于明白了她的脑回路,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不等他说话,小姑娘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当时就觉得我爹的要求很过分,虽然你是王爷,但你从来都行事低调,定然就是不想出风头! 更不是那种会滥用权力去大行方便之事的人,可是他还这么厚脸皮地让你帮忙。 我当时就想替你拒绝了,但你直接就答应下来了。” 她说着,还瞥了他一眼,小声咕哝,“我祖母也开口了,你怎么那么老实啊。” 秦淮听着,怎么还有那么点小小的埋怨? 秦淮顿时更失笑了。 “你就因为这点子小事哭鼻子?” 听到他满不在乎的语气,兰清笳倒是有些愣住了。 “这是小事吗?难道你不生气吗?” 秦淮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爹不要脸,强人所难,逼你答应那件事,你不应该生气吗?” 兰清笳的那语气,说得理所当然的,就像她口中那个不要脸的人不是她的亲爹似的。 秦淮明白过来,小姑娘之所以会哭鼻子,是觉得他受了委屈,在暗自羞愧,无地自容呢。 意识到这一点,秦淮的心情顿时就明朗了起来。 他俯身倾向她,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不是你说让我在你家人面前替你撑脸面的吗?我在为你撑脸面啊。” 秦淮语气轻缓,含着一丝笑意,动作间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柔宠溺,兰清笳顿时一僵。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呆住了。 那被他刮过的鼻梁像是被什么灼了似的,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摸一摸,但是最后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可是,那个地方那种被烫到了的感觉却越发强烈,慢慢的,那点子热意便扩散到了脸颊、耳垂,甚至脖颈上…… 她的确是说过要让他替自己撑脸面,但,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为此答应下那件事。 他的那句话轻飘飘地说出来,落在兰清笳的耳里,却平白有一种心口如遭重击的感觉,整个心剧烈跳动着,快得几乎马上要从心口跳出来了。 秦淮说完那话,便看到小姑娘的脸一点点染上红霞,最后红得均匀又彻底,像是熟透了的柿子,莫名让人想要尝上一口。 她保持着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姿势,一双眸子澄澈明亮,干净如琉璃,那眸中满满映照着的,都是他的脸。 秦淮莫名也感到了一丝不自在,觉得自己方才的举止语气都有些过于轻浮,像是个调戏小姑娘的登徒子。 秦淮直起身,往后稍稍推了些许,轻咳一声,语气也恢复正常。 “其实那件事,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我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贸然答应下来,你不要瞎想。” 因为这话,兰清笳陡然回过神来,但眼神间却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闪躲,脸颊上也依旧是一片灼热的滚烫。 好热。 她一开始为他委屈抱不平的想法,因为方才那一番莫名其妙的心跳如擂鼓的插曲彻底消失了。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敢再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因为感觉只要一回想,耳边就不由得回放他方才那句低沉磁性的话,眼前更是他那宠溺温柔地轻刮她鼻翼的画面。 她整个人都快热得烧起来了!简直要命! 第156章:梦境 马车内,两人都沉默不语。 空间狭小,沉默的氛围便不由得被无限放大,渐渐形成了一股有些窒息的气压。 兰清笳觉得自己几乎要原地窒息了。 为了打破僵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她直接掀开了车帘子往外瞧。 寒气与喧嚣随之涌了进来,兰清笳却觉得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被冷风这么一吹,脸上的温度总算没有那么烫了。 殊不知,她转过头的瞬间,秦淮也轻轻舒了一口气。 就在两人都暗自调整好状态,一个观景,一个品茶,彼此相安无事时,兰清笳冷不丁又来了一句,“王爷,我带你去见师父吧,反正也不远。” “噗——咳咳咳——” 秦淮一个没忍住,十分失态地喷了。 这丫头,总是时不时语出惊人。 兰清笳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秦淮用帕子揩了揩嘴,压下了那股呛咳,勉力恢复了往日仪态,只是,面颊上却依旧残存着一股淡淡绯红,平添几分艳色。 她小心试探,“王爷,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秦淮心中微滞,心道,你没错,错的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收了你当徒弟,还把你娶回家。 两个都是与她有着亲密关系的身份,时不时就要面对两个身份交叉重合的局面,每一次都很伤脑筋。 因为方才咳过,现在他的嗓子有些哑,加上刻意压低了嗓音,说出口的话就平添了几分娇弱的意味。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今日怕是不便成行……” 兰清笳一听,立马不敢再提什么去见师父的话了,一番手忙脚乱,又是把汤婆子塞给他,又是给他批披风,将他裹成了个粽子。 可怜秦淮身上热得跟一团火似的,可面对她那番盛情难却的紧张,到嘴边的推拒硬是又咽了回去,只得默默受着。 …… 白天被兰清笳风光回门的一幕幕刺激了,当晚,兰清婉就做了个梦。 那个梦有些光怪陆离,但是却又格外的真切。 梦里,她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兰家二小姐,而兰清笳,却只是个默默无闻的隐形人。 她没有闯过玲珑阁的通关,甚至连玲珑阁都没有去过,更不是玄机公子的弟子。 而玄机公子的弟子另有其人,那个人,就是穆继和。 兰清笳也没有嫁给淮南王,而是嫁给了穆继和!嫁给了当时已经中了状元的穆继和! 她嫁过去的短短几年,穆继和仕途平顺,一路扶摇直上,很快就成为了朝中权势滔天的肱股之臣。 不少人都赞她有旺夫之相,是旺夫之人。 即便是在梦中,兰清婉听到那些夸赞,也禁不住气得面目扭曲。 就在她快要生生从梦中气醒之时,梦中画风一转,又发生了更加荒谬,更加可笑的事。 兰清笳,竟然是百毒不侵的药人! 自己与穆继和合谋,让她假死,实际上却将她关了起来,暗中养着,只为了定期喝她的血…… 他们深信,药人之血,也具有特殊的功效,只要长期喝她的血,他们也定然能百毒不侵,甚至青春永驻,长命百岁。 兰清笳一直都不肯听话,十分不配合,她便对她百般折磨,拔了她的舌头,挑了她的手筋脚筋,让她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 但最后,兰清笳还是死了。 她疯了似的咬掉了兰清婉的耳朵,兰清婉激愤之下,一刀刺死了她。 临死之前,兰清笳的眼睛瞪得很大,那眼神,像是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渊,带着浓浓的恨意。 兰清婉惊呼一声,喘着粗气陡然从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耳朵,方才梦中那种被咬掉耳朵的痛感似乎历历在目,久久不去。 眼前也像是出现了兰清笳的那双眼睛,那双充满了深深的恨意的眼睛。 兰清婉趔趄着下床,给自己猛灌了几杯冰冷的茶水,整个人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方才梦境中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像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可是,这一切却又显得无比荒谬,梦境中的一切,明显跟现实大相径庭。苏丹小说网 兰清婉开始慢慢从源头去思考和理清这件事。 按照她之前对兰清笳的认知和预判,她的人生就应该是被她们母女牢牢打压的。 因为以前的她,就是一个卑微怯懦,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人。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兰清笳开始转变了? 兰清婉眼睛微微一眯,终于找到了源头,是从祖母生辰那日。 当时,她整个人的表现都出人意料,不仅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把那份弄脏了的寿礼送上,还当众进行了一场叫人耳目一新的蒙眼作画。 甚至于,她还耍了心机,让自己被祖母误会,还为此挨了几巴掌。 没错,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之后,兰清笳的表现就十分出人意料。 以前她究竟有多卑微,有多不起眼,之后她就有多骄傲,有多艳光四射,光彩夺目。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发生那么大的转变? 但,如果,如果她也跟自己一样,做了这么一场梦呢? 假如,真的有上辈子,那些,会不会就是上辈子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情? 兰清笳会不会是早就知道了那些事? 所以她才会突然转变对自己的态度,之后也才会接连出手,让娘亲节节败退,最后甚至害死了娘亲。 所以,她才主动提出要去玲珑阁,要闯关。 她仗着先知能力,窥破了玲珑阁的闯关秘诀,所以闯关时才能这么顺顺利利,这么畅通无阻。 她知道当了玄机公子的弟子,究竟能得到多少便利,所以她才会提出拜师。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兰清婉坐在凳子上,越想心中魔障越深,心境久久都没能恢复。 现在,老天爷让她做了这么一个梦,是不是在对自己的指示? 既然兰清笳能利用那个梦境过得这么如鱼得水,自己又何尝不可以反过来利用它让自己翻盘? 当下,最最要紧的是,她得先确认,这个梦中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那,究竟要怎么确认? 一切都系在兰清笳的身上,她只需要去验证一件事就足矣…… 第157章:又要当留守儿童的事实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惦记着,兰清笳突然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秦淮一贯觉浅,一下就听到了。 这几天,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他还没有完全习惯。 这人一开始还挺老实,但到了后来,她的睡姿就有些肆意随性了。 他常常睡到半夜,就发现自己被踹了一脚,或是被打了一拳。 秦淮还在努力适用身边有个睡觉不老实的小王妃的存在,自然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 他以为她没盖好被子,正要伸手给她掖一掖被角,这人就突然一滚,直接滚进了他的怀里。 滚热的身子贴了上来,这还不算完,她还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俨然化身了一个超级麻花。 秦淮的身子一僵,想要把她扯开,但她似乎觉得他身上暖和,反而缠得更加紧了。 秦淮绷着身子,喉头微微滚了滚,极力压着心头的那股子异样情绪。 早知道,就应该多备一床被子,一人盖一张,互不相干,如此才是最好。 兰清笳睡得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秦淮的身上,像是有一个小刷子,在他的心上一下下地撩拨。 夜深人静,某些之前被强行困住的念头似乎开始不安分,有种冲出牢笼的趋势。 但他知道不可以,他只能拼命压制。 这一夜,注定是难熬的。 兰清笳这一晚睡得很好,醒来之时,秦淮果然又已经起了。 身为妻子,她竟然一次都没有伺候过夫君更衣洗漱。 虽然秦淮说过那些事不用她做,但是她还是想要为他做,因为这个人是他,她乐意去做。 但是,她竟然败在了起不来上。 每一次她都想要比秦淮起得更早一些,但每一次秦淮都能比自己更早。 兰清笳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有些丧气。 百香和红衣听到动静,端着水进来伺候她起身,兰清笳便问,“王爷呢?” 红衣答:“在练武场习武呢,没事的话王爷早上都会去练武场锻炼一个时辰的。” 兰清笳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红衣滞了滞,旋即便神色如常地回,“奴婢也是听乔远说的。” 兰清笳“哦”了一声,也没怀疑。 红衣暗暗松了一口气,以后还是得再注意一些,不能在小细节上露了馅儿。 兰清笳这才想起来,自己也已经好多天没练功了,手头功夫怕是要生疏了。 等过几天见到师父,他要是考教自己,自己怕是要挨训。 想到这儿,兰清笳便打算也换上一身习武装,到练武场活动活动筋骨。 但是还没成行,她的公公婆婆就从摄政王府回来了。 公婆回来,她自然要主动去请安,她便只能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往挽风阁而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林檀香的问话,“若儿,你要不要随我们一道走?” 兰清笳心中微怔,他们难道马上就要走了吗? 兰清笳的到来打断了江星若的表态,林檀香一见她,也露出了满脸的笑来。 “清笳来了,刚好我们正说到要离京之事,你来了正好。” 兰清笳这下是真的确定了,自己方才并没有听错。 她忙问,“你们要离京了吗?什么时候动身?” “今日便走。” 兰清笳闻言禁不住瞪大了眼,“这么急?” 她的惊讶和眼底流露的不舍之意真真切切,做不得假,林檀香见了,心中十分满意。 林檀香也生出几分不舍来,“时间是急促了些,但……我们已经许久没回燕京城了,乍一回来,便觉规矩大得很,住不习惯,还是回我们那小地方住得舒坦。” 林檀香虽这么说,但兰清笳却有些不大相信。 这其中的缘由,约莫还是与朝堂有关。 看他们两人的态度,离京之事显然并不是说说而已,他们是已经有了决定,现在不过是告知她一声罢了。 兰清笳心中一时有些黯然。 秦淮平日虽然话不多,也不会对他们二人表露出太多的依恋情绪,但,实际上,他的心中定然是柔软又不舍的吧。 毕竟是自己最亲近的父母,分别这么久,重逢不过数日便又要分开,来日相聚又不知要到何时了。 兰清笳轻声道:“夫君若知晓了,心中定要不好受了。” 林檀香原本还挺洒脱的,毕竟孩子大了,总要放手,之前也不是没有分别过。 但被兰清笳这么一说,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浓浓的不舍。 鼻子还怪酸的。 不等她酝酿一番情绪,江星若就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二老磕头。 “秦伯伯,林伯母,若儿想要留下来,照顾雪臣哥哥的身体。 星若知道,雪臣哥哥现在看起来虽然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与正常人无异,但却仍需处处小心调养,如此方能确保身体如常,旧疾不发。 星若才疏学浅,医术自然不能跟师父相比,但也想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好好照顾雪臣哥哥。” 兰清笳听到她的这番话,心中也陡然升起了一股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她一口一个照顾雪臣哥哥,倒显得好像她才是秦淮的王妃似的。 林檀香看了看江星若,又看了看兰清笳,一时不知该怎么决断。 正这时,秦淮也闻讯赶来,林檀香当即飞快甩锅。 “雪臣,你来得正好,我和你爹正在说今日离京之事……” 林檀香巴拉巴拉一番话交代了他们夫妇二人要离京,不等秦淮消化自己又要当留守儿童的事实,她又三言两语把话头牵到了江星若身上,然后朝他抛来了个大难题。 江星若要留下来照顾你呢,你是让人家留还是不留? 秦淮的神色顿了顿,这怎么想怎么是个送命题。 于情于理,江星若都是个外人,还是个年轻姑娘,自然没有留下来照顾自己的立场。 可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不看江星若的面子,总得看她师父的面子,就算要拒绝,也不能不顾她的脸面。 不然把双方的脸面撕破了,这多难堪? 毕竟她师父是他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师父,他们一家子早就到地底下团聚了。 秦淮将自家老娘的甩锅行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中叫苦不迭,但这个棘手的问题却还是不得不解决。 第158章:小白莲的精妙话术 还没等他想好合适的措辞,江星若就巴巴地望着他,“雪臣哥哥,你该不会是嫌弃星若,不想让星若留下吧?” 秦淮:是有点。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身边不缺大夫,反而是爹娘身边只有你一人。 若你留下了,他们路上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只怕不妥。” 江星若当即道:“可以把红衣派去呀,我听说红衣也精通医术,是摄政……” “咳咳咳……” 秦淮当即掩唇发出一串长长的咳嗽,硬生生打断了江星若的话。 兰清笳没听清江星若后半段话,但前半段却是听得清楚明白,她不觉怔住了。 她下意识望向红衣,突然被点名的红衣也有点懵,跟兰清笳大眼对小眼地对望着。 兰清笳狠狠地瞪着她,通过眼神交流怨念的情绪。 兰清笳:你竟然还会医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红衣:……您也没问不是。 兰清笳当初拒绝祖母给她派丫鬟到身边伺候,就是因为那些丫鬟都略通医术,她怕自己的秘密被识破。 结果,她自个儿倒是挑了个“精”通医术的,那自己在她面前究竟有没有露馅儿? 兰清笳对着红衣,暗暗磨牙,大有要对她进行严刑拷打逼供的冲动。 红衣鼻眼观心,默默垂下了头,不再跟她对视。 兰清笳在跟红衣打眉眼官司的这一会儿,江星若已经把红衣的去处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丝毫没有考虑过红衣压根就不是她的人,她自己根本没有安排的权利。 兰清笳气结,正待开口,秦淮却抢了先,语气不容置疑,“红衣现在是王妃的人,她身边缺人手,把红衣调走多有不便。” 江星若却不死心,她转而望向兰清笳,“我知道红衣是王妃的人,王妃或许会有些不舍,但这是为了秦伯伯和林伯母的身体着想,才不得不让王妃割爱,王妃定然不会不同意,是吧?” 这一顶帽子戴下来,兰清笳若是拒绝的话,倒是显得她只顾念自己,不关心公婆身体健康了。 兰清笳想要说红衣是师父的人,她的去向如何得由师父做主。 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师父虽然是师父没错,但要是让人知道师父在自己身边安插人,别人会怎么想? 要是被这小白莲颠倒黑白污蔑她和师父通过红衣暗通款曲,那她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尤其是婆母还撞到过她和师父在洞房花烛夜单独待在一处。 这个话题,太危险,太敏感了!绝对不能碰。 可没了这个借口,她还能怎么拒绝? 她如果直接拒绝了,这小白莲怼她一句,你连一个小丫头都舍不得,怎么给人当儿媳妇的?这话她怎么接? 真是小白莲! 既然那么情真意切,那你倒是自己去,别死皮赖脸地留在王府啊! 兰清笳胸中的怒火几乎要直接烧了起来,那恼怒的情绪像是一杯醇厚的琼酿,几乎立马就要从喉咙喷出,当场表演一个口吐芬芳。 但她仅存的理智拉了她一把,让她稍稍顿了顿。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用文明的方法,让这小白莲无话可说时,却再一次的,被另外一道声音抢了先。 “一个丫鬟罢了,笳儿自然是舍得的,不过你想来误会了,问题的关键不是那个丫鬟的去留,而是你的去留。” 秦淮的声音平淡,但话语中的立场却十分坚定分明。 兰清笳将他的话在脑中自动翻译了一遍,最后翻译成了,我家不欢迎你,滚吧您咧。 于是,兰清笳方才愤怒的小脾气立马没了,心里也乐开了花。 江星若闻言骤然顿住,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她就重振旗鼓,恢复了小白莲该有的素养。 “星若知道,雪臣哥哥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雪臣哥哥了,现在雪臣哥哥有了家室,再让我留下怕是要让王妃误会了。 虽然王妃定然宽宏大量,不会小肚鸡肠地在意这些,但难保流言可畏,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 兰清笳:…… 这小白莲拐弯抹角话里话外的什么意思? 真当自己听不出她是在拐弯抹角地说自己小肚鸡肠不宽宏大量是吧? 兰清笳又忍不住开始磨牙。 这小白莲还没说完,继续娇娇怯怯地开口。 “但星若一直都在乡野之地长大,一直都想到燕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长一长见识。 这次终于有机会来了,实在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如果雪臣哥哥你顾忌王妃,实在不便让我留下的话,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在外面租赁院子独居。 我只要能时不时上门替雪臣哥哥诊脉就可以了。” 兰清笳:…… 她拼尽了洪荒之力,才让自己憋住了心口的那一股郁气。 小白莲不愧是小白莲,那话术,真是绝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秦淮才是一对苦命鸳鸯,而自己就是个鸠占鹊巢夺人所爱的恶毒正妻呢! 秦淮听得也是一阵无语。 江星若这话听得,怎么就这么怪腔怪调的,还那么不顺耳呢? 兰清笳觉得,再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这小白莲都可以开染坊了。 兰清笳面上露出一丝笑来,但秦淮瞧着,有那么点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江小姐这是什么话?你孤身一人在燕京城,我们怎么能让你在外面独居? 一个姑娘家家,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我今天便做主,你留下,就住在咱们王府里,哪里都不用搬。 咱们王爷在圣上跟前说过了,今生今世就只娶一人,除非我死,咱们王爷是绝对不可能会娶别人的。 江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绝对不会让你有半点被人泼脏水的机会!苏丹小说网 如果哪个不长眼的还敢乱嚼舌根,污蔑江小姐的清白,我就把他的舌头拔了给江小姐出气!” 兰清笳说得正气凛然,江星若却听得面色一僵,脸上的神色就像是调了染色盘似的,一阵青白交错,可真是精彩非常。 在场几人的神色也都微微一顿。 林檀香以手掩唇,遮住了自己快要绷不住的笑。 她就说嘛,这儿媳妇看起来像软包子,实际上不过是还没发威罢了。 秦彧嘴角微抽,又有些同情地望了儿子一眼,看来这个儿媳,看起来也挺彪悍的,儿子以后怕是夫纲不振啊…… 咳咳,难道,夫纲不振也能遗传? 第159章:又作妖了? 秦淮听她前半段话先是一怔,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大包大揽,把这么一个麻烦留在家里。 但听到后半段,秦淮的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这小丫头哪里是白白吃亏的性子?把江星若留下,怕也是想趁机好好地整治整治,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秦淮竟然开始同情起江星若了。 如果她真的知情识趣的话,现在就该麻溜地收拾东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但显然,无知使人无畏,江星若并不知道兰清笳曾经的战绩,当下,她虽然被气得险些嘴歪,但还是很顽强地憋回了那口气,然后坚定地决定留下来。 江星若对自己的战斗力十分有信心,更何况,她也有十分正当的理由接近秦淮。 就凭她的姿色和手段,她不信秦淮会不动心! 兰清笳这小贱人现在就嚣张吧,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兰清笳和江星若两人各怀心思,在众人面前明里暗里表演了一出,江星若就这么被兰清笳热情地留下了。 看完了一出戏,林檀香这才轻咳着开口,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然后,兰清笳和江星若便先行离开,他们一家三口单独说话。 他们要说的,大概是与自己突然离京的原因有关。 秦彧和林檀香二十多年消失匿迹,不曾回京,除了身体原因,定然也是出于谨慎之心。 这次,儿子成亲,他们不想错过这样的场合,但从他们偷偷摸摸的行程就可以看出,他们也并不想暴露行踪,让不必要的人知道他们曾经回来过。 现在,他们该见的人已经见过了,该叙的情也已经叙了,他们也不想继续在这里久留。 即便秦书墨看起来并不在意他们的突然回京,甚至十分敬重他们,但他们自己也要有彻底避嫌的觉悟。 在这里多待,对他们,对秦淮都不一定有什么好处。 屋中,秦彧对秦淮语重心长地诉说了自己的考虑与顾虑。 秦淮沉默地点头。 虽然,他并不觉得秦书墨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但是,帝王心,从来是不可测的。 君与臣的身份之别,他一贯都分得很清,摆得很正。 秦彧和林檀香是在入夜之时悄然离开的。 他们没让秦淮和兰清笳送,也没要秦淮给他们安排的护卫,他们有自己的暗卫和人手,都是用惯了的人。 他们来时是趁夜而来,走时,同样踏夜而去。 而红衣,最后也被他们“顺”走了。苏丹小说网 兰清笳顾念着他们的身体,寻思着就让红衣护送他们到了再回来吧,如此大家都放心些。 皇宫中,秦书墨很快就收到了暗卫送来的信报。 看到他们离开的消息,秦书墨微微出神。 他们的主动离开,让秦书墨有些怅然,同时又有一股淡淡的释然。 因为身份的关系,他们注定无法像真正的亲人一样亲近和交心。 秦书墨一直都很敬重他们,并且打算将这份敬重一直保持下去。 但是,他却也会担心会有物是人非的一天。 他们主动避嫌,保持这样平稳和谐的关系也好。 至少这样,能彼此相安,永远都不会有利益冲突的一天。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地打理这片江山,向他们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不辜负太上皇,更不辜负太傅这多年的教导。 思及此,秦书墨脸上便露出了和缓又释然的笑,转而重新拿起了奏折,认真地看了起来。 …… 秦彧和林檀香的离开并没有给淮南王府带来什么大的变化,一切似乎都在如常地进行着。 反倒是兰清笳,一时没能习惯没有红衣在身边的日子。 幸而,百香在红衣的调教下,比以前已经大有进步,做事不再毛毛躁躁的了。 王府这边,也给她派了三个丫鬟,凑齐了四个大丫鬟在她跟前伺候。 兰清笳这几天在着意观察秦淮,也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看到类似于伤心难过,黯然神伤的情绪。 察觉到兰清笳的心思,秦淮不觉有些失笑。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这样的离别哭鼻子。” 兰清笳忍不住道:“可是他们大概不会再回燕京城了,难道你真的一点不难过?” 秦淮回得理所当然,“他们不来,难道我们不能去看他们?” 兰清笳一听,怔了一下。 是哦,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秦淮淡淡睨她,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总不能不让他们见孙儿吧。” 兰清笳再次怔住,旋即,脸上唰地一下就红了。 虽然已经成亲,但他们迄今还没圆房。 按理说,她上辈子也是有经验的,不应该这么脸皮薄才对,可是每次听秦淮说起这样的话,兰清笳就总是特别容易脸色,就像是个真正的小姑娘似的…… 江星若继续在王府住了下来,兰清笳自然是命人给她在各方面都准备得齐齐整整,妥妥当当,江星若暂时没有闹什么幺蛾子。 但是,这一天却发生了另外一桩事。 有人急匆匆地来传话:兰府出了些事,跟霓裳阁有关,兰家派了人请兰清笳回去。 兰清笳听这话说得含含糊糊,一时蹙起了眉。 “说清楚,究竟是何事?” 传话的人也说不明白,因为兰家的人也没把话说清楚。 兰清笳见此,心中微沉,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霓裳阁已经完全步入了正轨,之前的货源一直都是从江南运过来,即便有云氏的门路,成本还是有些太高了。 霓裳阁的生意步上了正轨之后,兰清笳便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绣娘班子,只要培养好了人,就不愁自己的店铺里没有质优物美的商品。 到目前为止,一切也都进展顺利。 像今天这样有人急匆匆地来回禀称霓裳阁出事的情况,倒是第一次遇到。 因为这件事还关涉到兰府,兰清笳直接换好衣裳便出门了。 见到那个兰府的传话下人,兰清笳才终于问了个大概。 原来,是周盈儿买了霓裳阁的一件衣裳,刚刚拿到手,她迫不及待地试了一下,结果就过敏了,全身上下都起了疹子,甚至连脸上都受了祸害。 兰清笳不相信霓裳阁的衣服会真的有问题。 鉴于周盈儿此前的种种作妖行为,兰清笳第一反应就是,她难道又作妖了? 第160章:她的梦是真的! 周盈儿气势汹汹地把兰清笳叫来兴师问罪,可是兰清笳人还没到,她真正的过敏原因就查出来了。 她的过敏跟霓裳阁的衣服无关,是因为自己吃了不合的食物,乃是食物过敏。 几个大夫都是相同的诊断,周盈儿就算是想要往兰清笳的身上泼脏水,也根本泼不动。 现在兰清笳是兰家的新宠儿,兰振坤生怕周盈儿闹的这个乌龙得罪了兰清笳,让秦淮答应的锦绣书院的事就此泡汤,他当即毫不客气地把周盈儿狠批了一顿。 周盈儿神色羞愤,最后,捂着一张红肿不堪的脸跑了。 兰清笳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之策,没想到她还没挥出大刀,这场战斗就单方面宣告结束了。 这事解决了,兰清笳也没打算多待,本想直接回去,但却被兰振坤极力挽留,最后还搬出了老太君,要她看在老太君的面子上在府上吃个午饭再走。 兰清笳不待见亲爹,却他把老太君都搬出来了,她便答应了。 得知她要留下来吃午饭,兰清婉的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 周盈儿过敏的事,自然是她动的手脚。 这些天兰清婉一直都在想法子,究竟要怎么验证自己做的那个梦,现在,终于有了法子。 周盈儿的事不过就是个幌子,目的只是为了把兰清笳叫回来。 如果她在淮南王府,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机会主动接触她。 只有让她回来了,到了兰府这个熟悉的地盘,自己才能找得到合适的机会加以验证。 兰清笳究竟有没有那般特殊体质,自己昨晚做的梦究竟是真是假,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因为兰清笳的到来,厨房又临时加了好几个菜。 待开宴时,满桌都是极其丰盛的菜肴,席上也是一片热热闹闹的。 桌上美食热气腾腾,兰清笳刚好也饿了,兰家的饭菜她也吃惯了,便也吃得自在。 兰清婉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兰清笳的身上,看到她舀了一勺餐前小甜品送入口中,兰清婉的眼神不仅微微紧了几分。 她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几分,含着丝丝紧张与期待。 那份甜点被动了手脚,那里面掺杂了槐花粉末。 这东西一般人吃了都不会出问题,只有兰清笳,碰了便会过敏。 娘亲告诉她,兰清笳小时候曾误食过,险些丧命,为此,云氏把府里的槐花树全都砍了。 所以兰清婉确信,兰清笳一定会过敏。 如果她吃了却丝毫不受影响,那么,自己梦中的一切,就都能得到验证。 还不待她等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外面就又有人前来通禀:“老爷,淮南王来了。” 众人闻言都怔住了。 兰清笳也有些惊讶,他怎么突然来了?来得还挺巧,刚好赶上饭点。 秦淮大步流星而来,兰家众人齐齐起身迎接,他扫了一眼桌上丰盛的菜肴,目光又落在兰清笳的脸上,没在她脸上看到明显的不悦神色,心下稍定。 秦淮走到她跟前,兰清笳还没开口,秦淮倒是先发制人,“怎么回事?” 兰清笳微怔,片刻才回过神来他问的是什么事情。 他难道就是因为那件事,怕她出事,所以才赶来的? 兰清笳心头泛起一丝甜意,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但最后还是让自己矜持地扯平了。 她语气如常,“没什么事,只是个误会罢了。” 兰振坤听到两人的低声交谈,生怕秦淮对他们兰家有意见,他立马急吼吼地开口,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又把周盈儿从头到尾都狠狠臭骂了一通。 秦淮听罢,知道兰清笳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便也没有揪着此事不放。 兰振坤见此,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赶忙命人给秦淮添了一副碗筷,又命人再去备几个菜。 秦淮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蹭这顿吃的,桌上的饭菜也尽够了,但他也没有出声阻止。 因为他知道兰振坤的秉性,自己就算阻止了也不会有什么用。 既然他想要这么奉承自己,自己不妨便受着,适当地摆一摆身价,至少能让人心生忌惮,这样,兰清笳的地位也能随之水涨船高。 因为秦淮的到来,兰清笳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她又舀了一勺那碗小甜点,偏头对秦淮道:“这个好吃。” 她盛了一勺送进嘴里,低声说话间语气有些含糊,腮帮子微鼓,透着一丝稚气和可爱。 秦淮莫名受了蛊惑,低声道:“是吗?那我也得尝尝。” 兰清笳正打算转头让丫鬟再盛一碗上来,没想到,他直接伸手就拿起了她的勺子,就这么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 兰清笳瞬间呆住了,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傻傻的。 那甜点有些过于甜腻了,似乎还有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但一时半会儿又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 看到她那傻愣愣的样子,秦淮面上越发摆着一本正经的神色,认真点评。 “嗯,还不错。” 兰清笳一下就垂下了头,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目光,神色间有些不自在。 秦淮本就是众人的焦点,他们的这么一番互动,自然落在了在场众人的眼中,霎时又让众人心思各异。 啧啧啧,这新婚小夫妇,真是黏糊得紧啊。 兰清婉的心头微微一滞,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嫉恨,同时,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秦淮吃了兰清笳的那份甜点,万一他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但很快,那丝担忧就又被她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槐花过敏的人?还一下凑一块了? 兰清婉观察着秦淮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异常,便慢慢放心了下来。 她继续暗中注意着兰清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一切都好好的,完全没有半点异样。 直到这场家宴结束,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兰清婉的心跳一点点加速,震惊夹杂着激动,一股复杂又癫狂的情绪在心中慢慢放大。 兰清笳的体质真的已经改变了! 曾经,她碰了一丁点就险些丧命的东西,现在她吃了一小碗却安然无恙。 自己梦中所梦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第161章:旧疾犯了 她想到了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为什么她们每次算计她,最后都潦草落败? 明明每次都用了药,明明她应该是插翅难逃的才对,可每一次却都让她逃了。 现在,一切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那些毒药对她来说,压根就没有丝毫作用! 兰清婉终于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同时,因为这个出人意料的,只有自己知道的大秘密,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狂跳,最后,全都化作了浓浓的阴鸷。 诚然,兰清笳的这个秘密,对她来说是一个常人所没有的护身符,因为这个护身符,寻常的下药手段对她根本毫无作用。 但是,谁能保证这一定会是她的护身符? 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她的这个特殊体质被大家所知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只怕,她会成为所有人垂涎的香饽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会想方设法,甚至不惜利用各种腌臜手段去得到她! 她的这个护身符,最后,只怕会变成她的招祸符。 不过,兰清婉不会一开始就抛出这个大秘密,她的脑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上一世,想起兰清笳被自己囚禁时的狼狈与折磨。 如果,今生自己也能顺利将兰清笳囚禁,一点点地折磨她,花她的钱,喝她的血,那该有多美妙? 兰清婉越想,心中就越是激荡难言,眼中不禁有阵阵兴奋的光芒迸射而出。 兰清笳,你这么大的把柄落在我手里,你等着吧,以前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以后,我都会一点点,慢慢地讨回来! 兰清笳与秦淮并肩而行,往外而去。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自己的身后像是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像是毒蛇似的紧紧盯着自己。 兰清笳转头,在众人的面上扫过,神情若有所思。 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今天的事发生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让她始料未及的事,她想,莫非是自己想太多了? 回了淮南王府,兰清笳便没有再继续深想这件事,就算真有人想对她做什么,自己在淮南王府,那些人也是鞭长莫及。 回到王府,秦淮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微微的不适,那股不适一开始尚且并不明显,但却有了越来越强烈的趋势,他隐隐意识到,他的旧疾发了。 兰清笳看到他的面颊微微发红,不禁“咦”了一声,“你怎么了?” 秦淮面上露出若无其事的神色,无所谓地摇头,“无事,就是屋中地龙太旺,觉得有点热,我出去待一会儿。” 兰清笳跟他独处也觉得有点不习惯,他离开了屋子,兰清笳心底反而暗松了一口气。 秦淮去了书房,待到了书房中,他的身子便微微打晃,一下跌坐到了椅子上,整张脸愈发潮红。 乔远瞧见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 他急忙上前,“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触碰到秦淮的手,立马被烫到了。 秦淮咬着牙,努力忍受着什么,他哑声道:“我大概是旧疾犯了。” 乔远闻言顿时变了神色,“我马上去找大夫!” 秦淮出声阻止,“不用,把药拿来,我吃一颗就好。” 乔远看到他那明显十分难受的样子,顿时满脸不赞同,“公子……” 秦淮语气坚持,“去取来。此事不要惊动王妃。” 乔远听了这话,当即也就明白了他不肯请大夫的原因,一时之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去取了药瓶,给秦淮喂下。 秦淮服了药,便躺在了书房的小榻上,阖眼小憩。 “若王妃来寻,就说我有些事要处理,不要让她进来。” 乔远张了张嘴,闷声答,“是。” 服了药之后,秦淮身上的效果却并不明显。 他的面色潮红,身上都泛起了一片片异样的红,脸上尽是冷汗。 他的身上滚烫,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轻轻发抖,眉头无意识地蹙着,像是正承受着冷热交替的煎熬。 乔远急得团团打转,“公子,继续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请大夫! 如果不想惊动王妃,我,我去把江姑娘悄悄请来,好歹让她给您扎两针。” 秦淮昏昏沉沉,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许!” 乔远实在没法子了,最后只能道:“那属下想办法把王妃支出府去,若王妃不在府中,您总愿意请大夫了吧。” 这次秦淮没说话,像是默认。 很快,兰清笳那头就收到了柯旸的传信,说是玄机公子请她去一趟,有急事。 兰清笳见到柯旸亲自来请,还说是急事,心中立马就微微提了起来。 她收拾了一番,就去书房寻秦淮,打算跟他说明此事。 毕竟自己已经是他的王妃,他又在府上,自己要出门总要知会一声。 但在书房,兰清笳见到的却是乔远。 乔远笑着跟她赔不是,“王妃对不住,王爷方才来了兴致,正在里头作画。 他有个习惯,作画绝对不能被旁人打扰,若是扰了,那画的意境就没了。 他方才便留了话,王妃若是有事无需请示他,还请王妃多担待。” 兰清笳看着紧闭的房门,到底是没有执意敲门打扰。 她便对乔远交代了一番自己的去处,让他在秦淮作完画之后帮忙转达,然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乔远看着兰清笳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终于长长嘘了一口气。 兰清笳原本以为师父是在京中的那处宅子里,但没想到,柯旸却把她往玲珑阁的方向带。 柯旸道:“公子现在在玲珑阁中。” 兰清笳询问柯旸到底是什么事,柯旸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 兰清笳见他如此,心中愈发焦急。 前头赶车的柯旸,眼神闪烁,心头一片发虚。 这头乔远急匆匆地进来向他禀报,秦淮闻言,一直绷着的弦这才松了下去。 “属下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乔远转身要走,秦淮再次哑声开口,“不要让江星若插手。” 说完这话,他便阖上了眼睛,彻底昏睡了过去。 乔远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就疾步奔了出去。 第162章:你难道在怀疑我的医术? 乔远去请的大夫,当然不会是街头寻常的大夫,而是往宫里递了秦淮的名帖,把御医请来。 书房的小榻又小又窄,秦淮的身体缩着,光是瞧着就觉得一副十分不舒服的样子。苏丹小说网 而且,乔远知道,殿下有认床的毛病,若是没在自己的床上,多半睡得不舒坦。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把秦淮抬回了他与兰清笳的新房。 他这么做,也是存着私心。 他并不赞成公子瞒着兰清笳自己的病情,他们现在既然已经是夫妻,那自然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若是下回公子再发病呢?难不成还要继续瞒着王妃? 乔远这般想着,霎时就没了迟疑。 御医知道是给淮南王看诊,自然不敢耽搁,一路赶得心急火燎的。 待到了王府,看到淮南王的模样,更是不敢大意,急忙给他诊脉。 乔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简直是要在这太医的身上盯出个窟窿来,太医也感到了一股压力。 诊脉过后,太医脸上露出了疑虑的神色,眉头也随之紧紧拧在一起,像是要拧成一个疙瘩,最后变成了满脸难色。 乔远忍不住问,“太医,我家殿下的情况如何?” 那太医摸了摸额上的汗,很是汗颜地道:“本官才疏学浅,淮南王的这番病症委实诡异,其脉象更是紊乱如麻,毫无痕迹可循,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乔远的面色一僵。 “真的没有办法吗?” 那太医摇头,“淮南王旧疾缠身,病根未除,此番又似是受了什么刺激,更令病情错综复杂,实在是让本官不知该如何下手。” 乔远闻言,希望的火苗瞬间熄灭,一颗心也狠狠地沉了下去。 公子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担得起责任? 那太医开了个方子,只说让秦淮试一试,看看效果如何。 那方子开得中规中矩,但乔远心中也怀抱一丝希望,一边命人去抓药煎药,一边又再次派人去请其他太医。 能请到几位就请几位,或许,就有一人能把自家公子治好呢? 然而,熬好的药给他灌下去,秦淮的症状没有半点缓解。 后面赶来的太医给秦淮诊了脉,也都一个个眉头紧锁,想不出半点头绪来。 最后一番讨论施针,也都不见成效。 乔远霎时面白如纸,脑中也一片空白。 此时,他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如果红衣没有离开的话,或许,她还能勉力一试,但她现在压根不在这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道女子急切的声音。 “雪臣哥哥怎么了?为何惊动了这么多太医?” 乔远听到那道声音,眼神微动。 从内心深处来说,乔远的确很不喜欢江星若。 方才自家公子也已经交代,不许让江星若插手。 想来,他也是对江星若十分不喜,所以才会这般避嫌。 但,诸位太医都束手无策,公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若是不及时诊治,只怕…… 那后果,乔远担不起,整个王府上下的人,也没人担得起啊! 在公子的安危面前,其他的任何恩怨,似乎也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乔远第一次对江星若拿出了最友好真诚的态度。 “江姑娘,我家王爷发了旧疾,请江姑娘给王爷施诊!” 江星若看到了秦淮的情状,对着乔远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是怎么照顾雪臣哥哥的?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体不好吗?” 乔远垂着头,“是我的疏忽。” 江星若却依旧没消气,“兰清笳呢?她这个王妃又是怎么当的? 雪臣哥哥都变成这样了,她竟然人影都见不着?” 乔远知道兰清笳离府的真正原因,眼下诸位太医尚未离去,这些话让诸位太医听到,传出去的话,兰清笳的名声只怕要受损。 他当即道:“王妃是有要事,这才出了府,她离开之前,王爷尚未发病,是以她并不知道。” 江星若却是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你休要为她说话,现在雪臣哥哥变成这样,就是她那个当王妃的没有尽到责任! 不管究竟是有天大的理由,天大的事,也推不掉这责任!” 诸位太医都对江星若此人的身份一脸迷惑。 但见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说话又这般不客气,倒像是颇有依仗的样子。 莫非,她是淮南王殿下的红颜知己? 现在不是听她谩骂的时候,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乔远忍不住开口,“江小姐,现在说再多公子也醒不过来,还是先给公子施诊吧。” 江星若剜了乔远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坐在床边,开始给秦淮诊脉。 众太医虽然都对江星若的医术存疑,但,他们束手无策,也不能阻止别人为淮南王诊治。 是以,众人便都安安静静地看着,不敢打扰。 乔远更是神情紧绷,紧紧地盯着她,一颗心高高地悬着。 江星若把手搭在秦淮的手腕上,片刻,眉头霎时蹙了起来。 她神情带着几分严厉,“谁给他吃了槐花?” 槐花? 乔远闻言,瞬间怔住。 公子不能吃槐花的,他吃了会过敏,是以王府的食材,绝不可能有槐花。 他当即道:“你的意思是公子是因为吃了槐花所以才会引发旧疾? 这,这不大可能,因为公子不能碰这东西,所以厨房里绝对不可能有这东西。” 江星若神色冷厉,“难道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 乔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敢多说什么。 现在,唯一熟悉公子的病情,并且医术最好的人就是她了,自己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在这时得罪她。 “属下不敢。” 江星若不耐烦听他废话,直接一挥袖子,语气很是不客气,“行了,这件事待会儿再查,现在你们都出去!别妨碍了我给雪臣哥哥施针。” 乔远被江星若颐指气使也便罢了,他都能忍,只是,他到底是心存忧虑,想要留下继续守着。 他便开口道:“属下还是守在旁边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属下也可以搭把手。” 江星若挑剔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扫了一圈,“你懂医吗?你能帮什么忙?” 第163章:师父他到底怎么了? 乔远被噎了一下,但还是深吸了口气,把怒意咽了回去。 他的确不懂医,他没有反驳的资格。 他便又道:“那让几位御医留下吧,他们懂医。” 江星若当即就道:“这是我独家的针法,如何能让旁的医者看到? 相信几位御医也知道这个道理吧。” 几位御医原本还想留下来帮忙,但听到江星若的这话,当即便冷下了脸。 真是可笑,说得好像他们是在趁机偷学她的本事似的!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但人命关天,他们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跟她争执,便一个个脸色难看地转身出屋。 江星若见他们那副憋屈的模样,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子得意。 便是御医又怎么样,还不照样得乖乖听她的? 还有那兰清笳,就她那样,连个病人都照顾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当雪臣哥哥的王妃? 待她回来,自己定要好好问问她,她到底是怎么当这王妃的。 乔远与众御医都走出了房间,屋中便只留下了江星若和她的丫鬟惠儿。 乔远看着那扇门阖上,屋中的场景也被彻底隔绝。 他心中焦躁担忧,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对诸位太医赔礼。 他们毕竟是太医,以后说不定还有要请他们过府看诊的时候。 就算这次他们没有办法治好自家王爷,他也不能把人得罪了。 诸位太医见乔远态度客气,又想着他是淮南王身边的亲随,他们也不好太过甩脸子。 只是,他们却是提出了告辞。 “老夫才疏学浅,恐难帮得上忙,既然贵府已有神医,那老夫便告辞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 乔远不想让他们离开,毕竟为防万一,他们留下,总还有个照应。 但大家对江星若显然十分不喜,方才更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如何会肯再留下? 最后乔远百般恳求,才留下了一位太医,让其他太医先回去了。 好容易安抚好太医,乔远便又开始处理另外一件事。 江星若说,公子是误食了槐花,造成过敏,所以才引发了旧疾。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真的有有心人利用吃食给公子下毒,若不追查出源头,以后事情重演,后果不堪设想。 他当即派人彻查阖府上下,一旦发现有人私藏槐花粉,立马将人拿下。 他又回想了一番公子发病前吃过什么,最后想到了兰家,心里一个咯噔。 他又立马派人去兰家悄悄探查一番,务必要将此事查清楚。 这边,兰清笳随着柯旸到了玲珑阁,但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自家师父。 兰清笳追问师父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柯旸又含糊推脱了一番,让她先耐心等待,师父很快就来。 兰清笳觉得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 但柯旸又是信得过的人,这里也是师父的地盘,她应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那种违和感却依旧在心头萦绕,甩都甩不掉。 一边等着,兰清笳心中禁不住升起了一股强烈不安的情绪。 像是发生了什么似的。 兰清笳终于按捺不住,直接把柯旸唤来,声色俱厉地逼问,“你老实告诉我,师父他到底怎么了?” 柯旸面色僵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知道兰清笳已经等得不耐烦,也越发起疑。 自己怕是留不住她了。 现在若是再强留,只怕更会让她的疑心扩大,从而发现些什么。 柯旸便只能道:“其实,公子他,他方才已经走了……” “走了?” 兰清笳有些懵,完全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 柯旸继续发挥演技,“他要去远游,此次把你唤来,是为了与你辞行。” 兰清笳立马追问,“既然如此,那师父为何不现身与我相见?反而直接就走了?” 柯旸立马露出了纠结迟疑的神色,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柯旸越是如此,兰清笳就越是觉得他必然有事隐瞒,而且这桩事还不小。 兰清笳面色沉沉,厉声呵斥,“说!” 柯旸像是被她的气势所慑,终于按捺不住压力,吞吞吐吐地说了。 “公子他,他说,你已经嫁人了,你们再保持师徒关系不妥,本是想,想在远游之前,与你解除师徒关系。” “什么?” 兰清笳当即被镇住了,她的面色也一下变得一片惨白。 柯旸说得委婉,但这意思不就是,师父要将她逐出师门吗? 柯旸见兰清笳面色大变,便急忙话锋一转。 “但公子他最后又改了主意,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徒弟,这段时间对你的教导,也让他生了切切实实的师徒之情。 所以,公子到底是心生不舍。方才公子觉得自己十分不该,有些无颜面对你,是以,才不辞而别。” 柯旸这话说得真诚无比,兰清笳的心境随着他的话起起伏伏,俨然是完全信了。 兰清笳觉得,自家师父本就是那种隐世的高人,会收自己为徒,就是被自己纠缠不过的无奈之举。 他们的这段师徒情分,更像是她偷来的。 师父一开始就不情愿,现在想解除师徒关系,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这个理由在兰清笳听来,简直太像真的了。 但听柯旸又把话锋一转,兰清笳心中便又生出几许感动来。 原来师父也是真心把自己当成徒弟了的。 他对自己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所以他才会纠结迟疑,最后改了决定。 柯旸观察着兰清笳的面色,见她那样子,显然是信了的,不觉暗松了一口气。 “师父去哪里了?” “公子的行踪不定,属下也并不知道。” 兰清笳自然也没有疑心,高人嘛,谁不是行踪飘忽不定的? 兰清笳有些遗憾没有见到师父,但既然他都已经离开了,自己也无可奈何。 她便提出要离开,柯旸知道留不住她了,便也只能乖乖领路。 只是,回程时,他刻意把马车赶得很慢,只希望能尽量拖延时间。 王府中。 乔远与太医都在房门外焦急等待,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什么被碰撞摔落在地的声音。 “砰”的一声,在众人的一片安静中显得十分刺耳。 第164章:王妃回来了 乔远原本就精神紧绷,骤然听到这么一声巨响,她当即上前敲门。 “江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吗?” 里面传来江星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吵?影响我施针你负得起责任吗?” 乔远抿了抿唇,心中的担忧并没有放下。 毕竟,他对江星若本就没有多少信任,这次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不得已为之。 他再次开口,“我想进去看看。” 江星若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进来能干什么?让你别吵没听到吗?你若是再吵,雪臣哥哥出了事全都怪你!” 乔远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把火气忍下了。 江星若对自家公子一直都满腹痴心,不管她的为人如何,但乔远觉得,她是不会加害公子的。 他再等等,如果一刻钟后,江星若还没有开门,他就直接把门撞开。 屋中,江星若早已经给秦淮施针了,又给他喂了一粒药丸,现在他的体温已经降了下去,正陷入沉睡中。 对于自己的绝妙医术,江星若感到十分自得。 就算雪臣哥哥的情况再凶险,她还不是手到擒来,几针下去就能力挽狂澜。 只是,她不会让那些闲杂人进来,就要让他们关在外面干着急! 哼,别以为她傻,看不出来乔远以前对自己究竟有多瞧不起。 现在,自己有了机会可以好好磋磨磋磨他,自己怎会放过? 而且,谁让他没有好好照顾雪臣哥哥,让他突然发病?哼! 此时,她和她的丫鬟惠儿正在屋中四处巡视,两人都十分不客气地翻腾着兰清笳的东西。 江星若一边翻着,眼神中还带着嫌弃和嫉妒交杂的复杂情绪。 那个女人凭什么这么好运,能嫁给雪臣哥哥,当他的王妃?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这里的一切就都是她的! 这些衣服,这些首饰,还有这个男人,都是她的! 越想,江星若就越是嫉妒,根本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方才那一声响,便是江星若看不惯兰清笳首饰盒里的玉镯首饰,直接把整个首饰盒都摔到了地上发出。 看到首饰盒里摔得稀巴烂的玉镯首饰,江星若的心中便升起了一股畅快的情绪。 金银首饰摔不坏,她便抬脚,在那上面狠狠踩了一脚。 直到踩得变了形,她这才松了脚。 她做了这一切,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轻飘飘地道:“把东西装回去吧。” 惠儿也没有半点异色,欢快地答应着就去了。 那首饰盒重新放了回去,只是里面的东西,已经几乎都不能用了。 不仅是她的首饰,还有她的衣裳,也都被江星若毫不客气地踩了几脚,有些甚至还剪了几刀。 听到里面有些异样的窸窸窣窣声,乔远心头焦急,半刻钟后,乔远忍不住再次上前敲门。 “江姑娘,我家王爷情况如何了?能开门让我进去看看了吗?”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惠儿打开了门。 乔远的精神瞬间为之一凛,抬步就要往里去,却被惠儿伸手拦了一把。苏丹小说网 乔远的神色略带嫌弃,“呀,你身上都是寒气,就这么进去了,要是传给了王爷,我家小姐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乔远的动作顿住。 虽然这丫鬟的态度有些恶劣,但她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当即命人去备了暖炉,硬是在外头把自己身上的寒气驱散了,这才得以进去。 江星若坐在床边,正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给秦淮擦脸,那动作温柔又细致,眼中更是盛满了脉脉的情谊。 那副画面让乔远脚步微顿。 这样的事,明明该是王妃来做,现在却被江星若取而代之了。 这个女人的心思如何,已经昭然若揭。 乔远心神微动,不知道自己让江星若来给王爷看诊究竟是对还是错。 若是因此让王爷王妃生了嫌隙,那…… 乔远来不及深想这些,他将目光落在了秦淮的脸上,他还在昏睡着,但是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唇色有些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脆弱。 乔远忙道:“王爷他好了吗?” 江星若一脸不屑,“自然!” 乔远观他面色,又听他的呼吸均匀,心头这才略略放松下来。 那位留下的太医也跟了进来,他有些不信秦淮会一下就好了,他便伸手探上他的脉搏。 这一探之下,发现他果然好了。 那太医的面色一下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 江星若一脸得意地望着他,“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那太医极不情愿地道:“王爷的确大有好转,姑娘医术高明,令人佩服。” 但她这般秉性,却依旧让他瞧不上。 医术再好又如何?却是狂妄自大,半点不知谦逊。 乔远听到太医的话,虽然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确多亏了江星若。 那太医不想再多待,直接道:“既然王爷无事,那老夫就先行离开了。” 乔远自然要去送一送,刚将太医送出里间,忽闻外院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 “王妃您回来了。” 那小丫鬟有些紧张,声音拔高,微微发颤。 乔远更是眼皮狠狠一跳。 王妃怎么回来得那么快?不是让柯旸把人拖延住的吗? 现在江星若可还在这里待着呢! 乔远连太医也顾不上,当即跑了出去,正好迎上了迈步而入的兰清笳。 “王,王妃。” 兰清笳看到乔远,面露疑惑。 但也很快释然,想来是秦淮唤他来问话,因为自己不在,他才会入了里间。 兰清笳点了点头,随口问,“王爷作完画了?” 乔远干巴巴地回了一声,“是,作,作完了。” 说完,他还杵在那儿,没有让开,兰清笳又疑惑地望着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乔远想说些什么让她离开,总之,就是不能让她现在闯进去。 他磕磕巴巴地道:“王,王爷还在书房,王妃要不要先去看看他的画作?” 兰清笳闻言,更加惊讶了,秦淮不在屋中,那乔远怎会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 乔远看到兰清笳的神色,也一下回过神来,他忙解释,“王爷让属下来替他取一样东西,属下并非有意乱闯。” 兰清笳隐隐觉得有些怪怪的,但究竟哪里怪怪的,她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