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哒宰蹲局子》 第1章 横滨我来了 黑色的火车如一条长蛇,蜿蜒在田园春色之中。 佳绪里捏紧了手中的车票,右手拖着一只笨重的皮箱子迈进了车站。 因为饮食偏好的原因,十五岁的佳绪里身高不到一米四,这在其余大户人家也是相当罕见。 她提起裙角,极为不优雅地迈过车站的门槛,踱步到柜台前。因为出行实在不便,佳绪里舍弃了木屐,但是久久以来养成的步态礼仪却是没有改掉。 柜台后的售票员觉得今天的客人有些古怪,他先是看见了一个发盘从柜台下冒了出来,然后是一双黝黑黝黑的眼睛。 瞳孔实在是太漂亮,这让他生出了一丝恐惧,售票员眼神微怔。 佳绪里看出了对方的不适,她在心中暗啐一声,这洋鬼子造的柜台,真是不合日本人的身高。然后她紧接着,用小步向后踱了两步,方便售票员看清了全脸。那是一张极为符合人们对于日本少女幻想的面庞,雪肌黑发,在一众顾客之中很是打眼。 ”要一张上等座车票,去横滨。” 在到达仁崎的车站之前,她已经奔波了三天,从猪车到骡子,什么奇奇怪怪的乡下载具都尝试了个遍,其过程不可谓不艰辛。无论如何,对于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大小姐来说,单独出行都太勉强了。 “唉。”佳绪里叹了口气,虽然旅途很辛苦,但是在逃亡到父辈旧友和被当作家族傀儡之间,还是前者更好。 想起泪眼汪汪的贴身仆人,佳绪里的愁绪更是接连翻涌起来。 虽说到了地方安定下来就去接走菊子,但是面对着茫茫的未来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即便是能够安定下来,没有任何户籍权利的未成年人也是相当弱势的存在。 佳绪里出身大户人家,父母亲在她幼儿时期就已经去世,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叔叔和姨亲一直担任着照顾她的责任。虽然作为梨木家的继承人亲子,但是作为女性的佳绪里并没有什么继承权。 尽管佳绪里难养的要死,但在地方豪族梨木家充沛的财力支持下,佳绪里还是艰难着长大了,随后便要肩负着将家族发扬光大的使命。比如,和自己的表哥结婚。 佳绪里觉得这实在是无理取闹,且不说近亲生子会有猪尾巴孩子的故事传说,光是作为优秀的女性与继承人结合就能给家族增添光辉这种逻辑更是无从吐槽。 明明乡野的衰败之势早就已经命中注定,偏偏还要固守着一片土地安然自乐,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 于是提到自己的出身家族,佳绪里对它的描述只有“愚蠢”二字了。 因此,佳绪里谦虚地给自己安排了个合理的身份——一个从小地方仁崎乡下来的寻亲少女。如果不考虑梨木家占有了仁崎八成以上产业这个事实的话,这个自我介绍确实是真实过头了。 发愁的少女轻按额头,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她的身上,给少女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屏障,搭配上古典和服,俨然一副天神仕女图。 如果路人要是以为这是什么深闺的春日忧情可就大错特错了,没有买到上等包厢,只能坐到二等包厢之中,佳绪里现在烦躁得快要把车顶给掀了,如果她有这个能力的话。 佳绪里拥有着过强的观察力和敏锐的感知力,这让她难以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环境中生活,没有了精致柔软的包厢隔音材料,她觉得自己就好像被装在木桶里翻滚,浑身躁痛。 如果有人此时在包厢中高谈阔论,那对佳绪里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佳绪里闭上眼,尽力不去看对面的男性。 那是一个穿着很有质感的年轻西装男子,头发被用发胶紧紧固定,明明是二等车厢,手里却拿着一等包厢的票,那是进入包厢的通行证。 他一边用戴着戒指的手轻抚着把手,一边不停地对着学生模样的乘客发表意见,浮夸的东京混杂国外口音让他整个人都华丽地漂浮起来。 心头的怒火已经被压抑到极致,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明明买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一等包厢车票却还在我的对面来折磨我。 佳绪里想,虽然知道离开家很难,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难。 她此刻不由得怀念起载着她来的猪车,至少那土猪还有三分可爱,并且还能载人。 “这儿真是浪漫,我从英国来就是为了找一位命中注定的女子,故事里说我们已经被红线绑在一起了。” 佳绪里暗暗嗤笑,本土神明跑到国外给人绑红线真是煞费苦心。 尽管心中再不屑和烦躁,佳绪里还是展现了她应有的礼仪。 她把遮阳的小帽帏布掀开,头颈微微向下弯,眼神向下:“诸君见解高深,只是声音太大,打扰旁人就不妙了。” 西装男子见到佳绪里的脸,顿时心中升起怜爱之情,这样的古典美人,莫不是自己红线的另一端。 只见他先是拿起小支香水,接着在空气中喷了几下,深吸了几口香气。然后大步上前,用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单膝跪地,并且手捧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戒指盒。 “亲爱的小姐,我对您一见钟情了,希望您能随我一起回到大英帝国结婚。” 什么鬼,这是老家的妖怪哆啦a梦吗,为什么可以随手掏出来这些东西 恍惚间佳绪里好像看到了有亮晶晶在这个神奇男子背后闪闪发光。 “小姐,我知道我的请求很冒昧,但是在我看到您第一眼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作为家族里优秀的继承人,我从小就被委以重任,每天都要和不同的女孩子见面。”说着说着,他又摸出了一方手帕,擦拭自己动情讲述流下的泪水。 佳绪里望向对面坐着的学生样乘客,期望得到一点关于神经病认同的共识,但是,她看到对方也激动得眼眶湿润。 不是,这什么鬼啊,难道她错过了什么感动的场面吗? 果然乡下还是太闭塞了,不愧是外面的世界。 虽然忘掉了是怎么拒绝到求婚的,但是莫名其妙就坐进了包厢。 “拒绝了我的求婚,那就请让我守护您吧。”对方好像是这么说的。 整个过程都带着点古怪,不过,正如老家人所说,生孩子比你想象得要容易。啊不是,她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佳绪里猛地摇了摇脑袋。 在列车的摇摇晃晃和叫做泽田绪尾的男子絮叨声中,他们到达了横滨。 再次感受到车站来往人群的嘈杂之后,佳绪里感受到自己回到了人间,就好像悬浮的双脚重新落到了地面,身体的一切机能开始正常地发挥功能。 横滨——真好啊。 佳绪里不得发出这样的感慨。 第2章 我一整个坐牢 刚一下车,佳绪里便感受到了横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精神气,在签订了战败条约之后,大量的国外军队来到横滨这座港口城市,本来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乍然成为了港口大都市。这种大都市的精神面貌表现在了方方面面。 本地人说起来横滨,那就会在责备中带上一些得意:“横滨啊,也就那样,虽然现在很有钱,但比起来还是以前环境更好呢。”对于外地人来说,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嫉妒了,他们会讲:“横滨呀,那就是暴发户。”至于战败的气愤和失落,在这里是全然不见了。横滨急速扩张的经济掩盖了战争带来的惊愕、冲击和困惑。 但是这些对于佳绪里来说都太远了,比起“愚蠢”的仁崎乡下家里,在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她觉得这里吵死了,到处都是嗡嗡嗡的人声啦、碰撞声啦。再加上泽田绪尾的聒噪,实在是让人痛苦不堪。 “我的家中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厨师,您完全不用担心英国的饭菜不合口味。”泽田的语气中不免带着点骄傲,说着说着,他的眼睛瞄到了佳绪里的胸前配饰,唯一不合佳绪里服饰的配饰。那是一枚有暗纹的灰色石头,灰扑扑的,毫不起眼,这实在奇怪极了。 泽田凝住目光,而后便感到这样的凝视不大合礼仪,转移话题道:“唔,如果您喜欢宝石的话,我家中也有很多。” 事实上,这是父亲留给佳绪里的遗物,连一句叮嘱都没有,只是留下了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去了。对于这块胸针,佳绪里是有着憎恶情绪的,厌憎于父亲母亲无声无息的消失,厌憎每一个孤寂没有父母陪伴的夜晚,同时又厌憎着在这样困难的时刻不得不依赖着它。 泽田触碰到这个话题让佳绪里感到一丝不悦:“先生,麻烦打断你一下,请问您多少岁了。” 几番对话下来,佳绪里就把泽田归类到“愚蠢”的乡下老家那一类事务当中去了。 “诶诶,我吗?“泽田挠挠头,这才突然想起介绍自己,”我今年二十岁了。” 佳绪里掩唇微笑:“在日本的话,大五岁结婚真的是件很容易遭人非议的事情呢。” “哦哦,居然是这样的吗?“泽田的语气有些低落,他略一思考,”不过小姐觉得在国外定居的话怎么样?。” 佳绪里突然抬头看向泽田,用那双黑亮的瞳仁认真地盯着他的脸,严肃地说出了如下这番话。 “我到国外生活就会死掉的哦。” 泽田怔住了,不仅是被少女吓住了,更是感觉到了一层奇怪的文化壁垒。霓虹人是这样子的人种吗? 这下子就彻底解决麻烦了吧,佳绪里默默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耶。 她把头慢慢地转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样一来,佳绪里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人偶了。她接着说:“其实,像泽田先生这么富有的人,可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帮助一些人。” 泽田顺着佳绪里的视线望去,那是一个乞丐模样的小男孩。 很好,今日功德加一,老家的神会为她感到骄傲的,佳绪里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是得宜。 恍然间,佳绪里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枚和自己那块相似的胸针,它被戴在一名风衣男子的身上。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么我们就此别过。”说完,佳绪里用力朝着泽田的背部猛拍了一掌,就迅速地跑开了,趁机报复被念叨一路的仇。 泽田被这一掌拍得直接打了个趔趄,只来得及伸手抓住佳绪里留下的风。 “小姐,等等,你还没告诉我的名字呢。”没等他搞明白先前的淑女突然拥有一堆力气的原因,佳绪里跃进人海就不见踪影了。 她拖着行李箱一路狂奔,被追逐的人实在是太高了,他看起来至少要比佳绪里高两个头,即使他的手上拿着一个沉重的黄色包裹也没起到什么阻碍的作用。 在转过三个弯,差点踩到五个人的脚,身上还沾着一个小朋友的糖苹果的时候,佳绪里撵上了他。 是一个半头的距离,佳绪里仰起头默默想。 她看着对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打扰了,我和您真是有缘呢,我们都带着相同的配饰。” 佳绪里社交三步法,第一步,套近乎。 “不知道您在哪里买的呢?” 走近了看,佳绪里发现这名男子的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泛棕,和浅白的皮肤很相衬。 “呀呀,这个呀。“”他环顾四周,把脑袋晃来晃去的:“您可是难为我了……说起来还真是难以启齿。” 佳绪里好像明白他的犹疑,随后递给了他一叠硬币,并且坚定地保证道:“这个您请放心,我会保密的。” 佳绪里社交三步法,第二步,钱能解决一切,至于第三步,还没有能用得上的时候。 棕发男子接过钱,用略显轻松的语气说道:“不过您要坚持的话……告诉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着,他一只手拿着包裹,把一只插着口袋的手拿出来,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个小东西,在两人之间晃悠,佳绪里往自己的胸前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胸针被偷走了。 “一点出走在外的小把戏,见笑了。”说完他把胸针又放回了佳绪里的手中,“我这枚是从死刑犯身上偷过来的,在他们身上也是浪费。” “小姐应该不会去报警吧?”他这样说着,然后露出了一个颇为真诚的笑容。 他把手放回去的时候,露出了一节手腕,佳绪里发现了手腕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看来不仅是个小偷,还是个变态,佳绪里做了如此定论。 “您现在去的话,那可就要快点了,喏,就在那里。”他手一指,朝向一座高大的红塔楼。 塔楼的钟声敲响了,这是行刑的最后时刻,佳绪里道别后又不住地朝向塔楼跑去。 在两人分别之后,缥缈着的云从远处游移过来,刚好遮住了男子的身上的光,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是他的头发是浓重的黑色。 他自言自语道:“祝你好运。” 接着他走过一个乞丐,扔下了几枚硬币,那是刚刚佳绪里给出的贿赂。 佳绪里跑的气喘吁吁,感觉自己是个破风箱,敏锐的五感让她痛苦加倍。 在冲过最后道路的时候,巷道里突然跑出来一个黑影,佳绪里躲闪不及,被撞了个仰倒。 那人面色惊恐,他穿着一件黑色罩衫,怀里的东西露出黄色一角。最后什么也没说跑开了。 来不及纠结,佳绪里继续向前跑。 砰砰—— 塔楼距离两个街口的时候,塔楼传出了一阵枪声,惊散了一群在塔尖处栖息的鸽子。 鸽子们四散逃开。 等到佳绪里终于走到塔楼广场的时候,所有的刑法执行正在收尾,尸体一具具地被从塔楼中运出来。 这时,佳绪里发现自己被骗了,囚犯身上不仅根本就没有任何饰品,他们甚至全是外籍人。 围观处刑的人绵绵不绝,佳绪里扒开人群向外走。 军警们在竭力驱散人群:“快回家吧,人太多了,不安全。” 人群中传来小声嘀咕。 “最近的犯罪分子最喜欢人多的地方。” “我的姨夫就是那么死掉的。” “已经炸了好几个地方了。”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遇到的两个人。 撞到的那个人离开的方向正好是客流量巨大的车站。 指路的那个人也不是什么小偷,在他手里的,也许是和被撞人怀里一样的爆弾! 可是这一个来回,早已阻拦不及,等到佳绪里再次返回车站的时候,车站已经变成了废墟,周围已经被警察们用黄色的警戒线围了起来,但是那个穿着风衣打着绷带的黑发男子却没有被抓起来。 不能让这个骗子溜走。 “他就是凶手,他身上有爆弹的味道。” 一身和服的小姑娘梳着庄重的发式,指着面前的黑色头发少年,少年身高比小姑娘足足高出了一整个头。 他轻轻的地弯下腰,脸颊快要触碰到小姑娘的指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诶,是我吗?” 在这样的时刻,他面带着微笑,有种从容的气质。 现场的人们无不惊讶这位小姑娘的勇气,明明孤身一人,却还能站出来指认。 此时,爆炸的余热还没有从现场散去,但是嫌犯却已经被逮捕,是一位内里身着工装的激进男人,他面露恨意。那正是佳绪里撞到的人,他身上的黑色罩衫已经在抓捕中被撕扯得破破烂烂。 警戒线外,警察们忙着疏散人群,经验老到的警长目光定在这两名可疑男女身上,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我也要被带走吗?” 明明是觉得做了好事的,为什么也要带她走。 凭什么? 佳绪里双眼诧异得微微睁大,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这个不公的世界! 而黑发男子则是无奈地朝她摊了摊手。 第3章 冰冷冷的第三章 无助、可怜、弱小,这是佳绪里被莫名其妙带到警局的真实写照。 被抓进来的时候正是傍晚,虽然临近秋季,但是并不像京都那样冷,因为海滨城市的原因,反而更加潮湿闷热一些。 被抓进来,首先要做的是例行信息登记。 “姓名?” “太宰治。” “住在横滨吗?” “是的,在朝日报社那,顺便一提,工作也在那里哦,我是个好人呢。”对方又露出了相似的真诚笑容。 居然大大方方地回答了,而且是一份正经工作,作为一个报社工作人员,拥有小偷的身手实在是过分古怪。 “你呢?” “梨木佳绪里,刚刚从仁崎乡下老家来横滨。” “那你的工作呢” “唔,关于这个,是没有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下来。 “那有在学习吗?” “啊,这个也没有,因为从小是家庭教育的原因。”真是糟糕的个人背景啊。 果然比起对方,她更像是个有报复社会意愿的人…… 简单的询问过后,因为临近傍晚,警察就直接下班了。在个人最初直接面对官僚权力的压迫时,佳绪里感受到了无能为力。 她扒着拘留室的栏杆朝外望,晚饭的香气顺着室外的风飘散进来。监管的警察居然在饿肚子的人面前吃得那么香,真是不可原谅。 比起饿肚子的事情,把她和叫做太宰的骗子关押在一起是更可恶的事情。 警长虽然看起来认真负责,但在交代关押嫌疑犯这方面也是做得马马虎虎。接管他们两个嫌犯的警察叫做加藤,很明显是个菜鸟,不懂得对于这样的嫌疑犯要分开关押。 想到他可能要挨上司的骂,佳绪里默默地为他点根蜡。 因祸得福,佳绪里总算知道了身上胸针的来历,事实上,这是一枚党派徽章,相当于组织的身份证明,这个组织正是横滨目前如日中天的第一大党派——横浜会。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作为有民望的党派,它和群众袭击扯上了关系,那么这个党派看起来也大有问题。这也是他们被抓进来的原因。 佳绪里一路上为了逃避家族乘坐乡下工具,而最初接触到公共交通工具,又因为个人体质的原因痛苦不已,错过了探听消息的好机会。否则不论怎样,她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夜已经渐渐地深了,叫做加藤的菜鸟警察也躺在栏杆外的值班区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无论如何,今晚看来是出不去了,佳绪里长叹一口气,想到这里,佳绪里瞥了瞥角落床上的人——那简直就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此时此刻,他倒是悠闲得很,双手交叉在脑后休息,袖子顺着这样的姿势耷拉下来,露出了里面一圈一圈的绷带。佳绪里再仔细一看,他枕着的竟然是自己的皮箱。 佳绪里:…… “给我起来啊,你这个骗子变态。”积攒的怒火被点燃了,佳绪里一拳打在了对方肚子上。 “给我把箱子还来!” 感觉箱子已经脏了。 一拳下去,对方像一条西瓜虫似地蜷缩起来。 “好痛好痛好痛——” 糟糕,好像打得有点重。 佳绪里愣在了原地,对这种情况有些无从下手。 其实比起其他人来,她很少有和同龄人相处的机会。孤独长大的孩子有一种笨拙感,他们不知道如何分享零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开玩笑。这种交友的尺度不能从书上学习,也没有老师能够教会他们。所以佳绪里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的搭话,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说对不起吗? 但是她没有这样做。 过了一会儿,佳绪里小声地说:“谁让你枕我的箱子的。”是责怪的话,但却完全失去了气势。 “嘶嘶——”太宰不住地吸气,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佳绪里想象不到的举动。 他把自己的衬衣掀了起来。 “你看,有淤青了。”太宰治指给她看,苍白色的肚皮上有一块深色的淤青印子。 佳绪里紧接着跳开,背过身去大叫:“你干嘛,把衣服放下去呀!” “嘛嘛,放下去了。” 佳绪里听见对方这么说,才重新回头。她小小地骂了一声“变态”。 被太宰这么一闹,刚刚的尴尬气氛是没有了。早知道就该申请男女分开关押,横滨这样的大城市应该有这样配套的设施才对。 佳绪里把箱子放到地上垫着,自己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打算睡觉。 拘留室的夜晚有些冷,她把身体尽量地缩起来。敏锐的五感在夜里格外灵敏。一些虫子爬过的窸窣声,呼呼风声都在扰动着她的神经。这样子坐了一会儿,实在是难受极了。 佳绪里看着拘留室中昏昏大睡的两人,心中不平。尤其是那个骗子,现在正一个人呈大字形状摊在了床铺正中央,明明是能睡三个人的铺位。 这样想着,她付出了行动。 佳绪里爬上床,费力地抬起太宰的手脚,然后把它们往里面放了放,虽然动作很大,但是他依然在呼呼大睡。 在很努力的努力过后,她终于有了一小片地方,就这样,来横滨的第一夜,少女龟缩在一个小角落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佳绪里被开门声唤醒了。 敏锐的听力让她比其他人更早醒来,进来的人正是那位昨天抓他们进来的中岛警长。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呼呼大睡的部下。 “加藤。”中岛警长用带着怒气的声音喊道。 “到!”虽然完全不明白状况,但是长久的身体训练让加藤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朝着他的上司敬了个礼。 接着中岛警长递给了加藤一把钥匙,示意他把门开开。 “你们被释放了。”中岛警长简短地宣布。 从一大早粗暴地推门进来,毫无预兆的怒气,这样的表现很难让人不去想是不是有人用了什么“手段”。 不愧是第一大党,虽然目前这个党派的成分非常的可疑。 太宰则从床上慢悠悠地起身。他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眯着眼,就好像没睡醒一样,含糊着说:“可以出去了吗?” 除了没吃晚饭,他表现得就像没地方住,所以来警局将就了一晚一样。 不过现实是,没有地方住的是佳绪里自己。 走出警局大门,佳绪里活动了活动自己身体,今天横滨的天气依旧是闷闷的。虽然没有真正做下什么错事被关押起来,但是从警局出来,佳绪里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她看到一个中年人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前,虽然脸上没有多少皱纹,但是白头发却比别的中年人要多得多。 不过,这样多的白发反而和他很相称,他有一种老人特有的和蔼。 很明显,这人是来接太宰的。 佳绪里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去问,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和太宰一样的骗子。 中年人却先一步看见了她,缓步徐行到她的面前。他开口问:“在下泷泽一次,是朝日报社的社长。我听他们说了,你是叫做佳绪里是吗?” 接着他顿了顿,不等佳绪里回答,又开口道:“其实我认识你的父亲。” 梦寐以求的好消息突然到来,佳绪里僵住了。有时候,等待太久的事情突然实现,会给人一种做梦的感受。其实佳绪里也知道,凭借一枚胸针、一个姓氏来找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是现在,这样困难的事情突然简简单单地就那么实现了。 泷泽社长靠近了佳绪里,他抬起胳膊,把手掌轻轻地放在了佳绪里的头上,用柔和的声音说:“辛苦你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离开梨木家,佳绪里也没什么机会朝着他大倒苦水,告诉他说家里要逼她结婚然后要生一个猪尾巴孩子,说没有爸爸妈妈的日子有多难熬。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声辛苦了,然后摸了摸她的头,但是佳绪里突然就想哭了。 泪水好像要从眼里掉下来了。 好丢脸啊,她这样想着。 好像一瞬间,那些旅行的疲惫和孤独,还有未来的迷茫都没那么重要了。 第4章 冷冰冰的第四章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这样落泪,真是丢死人了,快点说些什么糊弄过去,佳绪里心想。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揉掉,然后为了掩饰哭泣的鼻音,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请等一下,好像有灰尘进眼睛了。” 跟在后面吊儿郎当的太宰溜达过来,弯下腰勾着头,用一种阴险的腔调说道:“真的诶,两只眼睛都红了。” 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揶揄,佳绪里把头背到一边去,和这样的人谈论什么是没有用的,一个拿无聊当有趣的人,真是可恶极了。 走到车边,只见一个头从副驾驶的窗户里伸出来,那是一个少年,胸前也挂着和太宰身上一样的徽章,他看起来和太宰差不多年纪,脸上挂着大咧咧的笑。 “你好啊,佳绪里,在路上听说你了。请多多关照啊,叫我藤本健太就好。” 紧接着,他又不住地对着太宰抱怨,“真是的,太宰先生,你跑到哪里去了,报社里一天没有你都不行。” 他用双手撑着车窗边沿,兴致勃勃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就好像马上要从车窗里飞出来一样。 太宰凑上前去,用欢快的声音说道:“哪里哪里,明明有藤本先生才是最重要的。” 藤本接着又开始激动得连连道谢,马上就要从车窗里面掉出来了。 看起来是交际花的类型,佳绪里在心里默默地评价。她不怀好意地想,如果藤本能下车,这会儿他一定会在街上又蹦又跳。 走近一看,发现了限制藤本下车的是腿伤。 他左腿上的裤子挽起了一整半,而露出的腿则是打上了石膏,僵直地放在副驾驶前,拐杖就放在他的左右两侧。 注意到了佳绪里的目光,藤本说道:“哎呀,因为在报社里实在是不适合养伤,但是又不想闷在房间,所以就拜托社长出来了。” 突然,一阵声音传来。 “请等一等,泷泽社长!” 穿着一身警服的警长快速冲出来,他喘着粗气停在了泷泽一次面前。 “原来是您,如果不是下边的人没说清楚,我早就出来见您了。” “我是这里的副警长,叫我中岛就好。您的那篇改革法文章写得可真是精妙。” 这位警长有些富态,虽然做着警察的工作,但是整个人有种招财猫的谜样气质。这样圆滑的姿态让人不禁想起那位刚直的山口警长,两个人在同一个警局,脾气可却是天差地别。 “啊,是那篇呀,其实党内的其他人也帮了不少忙,给出了很多中肯的意见呢,现在怕是很难写出那样的文章了。” “别泄气嘛,还是有很多人支持你们的。” “说到这种事。”泷泽社长顿了顿,然后继续说,“这次保释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一定给您添麻烦了。” 中岛警长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如果能帮上什么忙,也算是我们能够做出的微薄贡献了。” 嘀嘀—— 是泷泽社长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激烈争吵的声音。 泷泽社长紧皱眉头,说:“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他对着众人说,“报社出事了。”说着他看了看表,先是朝向佳绪里,颇为郑重地说:“佳绪里先住在报社,可以吗?” 这样紧迫的时刻,他并没有忘记关照一个孩子的意愿。因为得到这样的关照,佳绪里莫名开心起来。 “社长,我有个问题。” 太宰举起手,跃跃欲试道:“不如就由我开车回去吧,一直很想尝试。” “太宰你还没有成年,不如让我来吧。”泷泽社长好脾气地回复。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是未成年。”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扳回一局,佳绪里不由得有些嚣张。 “是呀是呀,以后就请佳绪里姐姐多多帮忙了。”太宰笑着点点头,一副听教的样子。 尽管到现在,佳绪里也不知道他的年龄,但是是绝对不可能比自己小的,佳绪里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哼,一个无趣的人。 有了社长开车,一路上都相当平稳。 到了报社的楼下,人们这才发现,一堆军警围在这里,这想必就是电话里紧急的事情。 在一层又一层的人群中,两个普通军警站在大门口的阻拦着想进去一探究竟的人。 出示通行证,穿过报社的大门和办公场所,是一个阔大的院子,院子里摆满了油墨和印刷机,看来这就是印刷报纸的地方。 在院子中央,几架印刷机东倒西歪地堆放在一起,院子周围用来晾干油墨的小门则被用封条贴了起来。 因为是刚上工的早晨,院子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工人,但是军警带来的下属比报社的人还要多得多。 为首的军警却不是霓虹人,反而是一个相当高大的白种人。他的身高让他在一众普通军官之间相当出众。 在整个过程之中,泷泽一次保持住了相当的涵养,即便是院子被破坏得乱七八糟,他也没有发脾气。 泷泽社长进去之后,先是由着白种人的下属军官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和搜查证明,随后再慢慢走到了军警长官面前想要询问事态。 但是白种人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询问,他没有低下头去看着比他小半个头的泷泽社长,反而是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神色冷厉:“没有问题,全部撤退。” 随后他放缓了声音:“造成了这许多的麻烦,还望您宽待。”虽然是请求得到宽宥的话,但是一点愧疚的语气都没有。 在这之后,这批军警就撤走了,留下了一地狼藉。 在办公大厅内部,一堆人围坐在一起认真听泷泽社长作总结。 因为很多办公用具被损坏的原因,椅子并不够用,所以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着。 佳绪里刚刚来,作为新人,分到了一个椅子。 而太宰则有着十分的怨念,作为报社的老同事,他没有这份殊荣,只能站着。 佳绪里暗搓搓地想,这个人平时人缘一定不怎么样。 但无论是站着的人,还是坐着的人,都有共同的特点,大家都面色凝重。虽然带领军警的不是霓虹人,但是在紧要的时刻,直接地刀剑相向的却是同为霓虹人的同胞们。这种悲伤和愤怒的情绪在职员之间蔓延。 作为横浜会的主要报刊机构,这次损失对他们来说不可谓不惨重。 藤本最先发言,作为有腿伤,又没有带工作证明的人,慢了一步,被军警拦在门口许久。等到军警全部撤退之后,他才进来,为了跟上讨论,他急得双手挟着拐杖,单脚跳了起来,然后“砰”地一声被肢解掉的椅子残骸绊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太宰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样子,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唉,这个人,真是搞不清状况啊。佳绪里不禁这么想。 看到大家齐刷刷地看着他,太宰治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变本加厉地笑起来,他一手指向藤本,一手按着肚子,但是又好像按住了肚子的伤口,于是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嘶嘶——哈哈——斯哈——” 别人都不知道这种奇怪笑声的原因,只有佳绪里知道,于是她也被逗笑了。 “扑哧。”这是佳绪里发出的声音。 完了,佳绪里两眼一黑,简直想离开这个世界。 大家又看向佳绪里,佳绪里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把肩膀缩了起来。 第5章 没人看的第五章 自从遇到这个家伙就没有好事,佳绪里在心中叫苦连天。 她将自己的思绪努力集中在这次会议的内容上,忘掉太宰带来的影响。 “咳咳。”等到社长咳了两声,人们的目光才重新凝聚在会议上。 首先发言的是小林太郎,他是朝日报社的副社长,虽然和泷泽一次一样的年龄,但是却看起来更为年轻一些,这都得益于他那一头黑亮的头发和一副十分端正的五官。 他的发言十分激进。 “这根本是那帮外国军队授意的,最近我们的风头过于强劲,是他们在害怕我们。” 紧接着是武田隆,他是报社里面级别很低的小职员,他说起话来就要弱气得多。 “话虽这么说,前几次爆炸被抓的确实是我们组织的人。” 他话里讲的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那是一场惨烈的爆炸案。 横浜会成立在横滨战后的时候,大量国外商人和军队来到横滨,同时其余地方的人也快速涌入这座城市。那时候的横滨是穷人的地狱,富人的天堂。 一时之间,乱象丛生,为了维护横滨的规则,一些有志之士就忍不住组建了横浜会。 四个月前,横浜会为了在横滨更多地争取自己的权益,组织横浜会成员进行了一场持续一周的游行运动,这本来是一场常规性质的运动。 通过暂时性的游行,他们希望市政能够妥协,这也是横浜会最初的愿望。 但是不同的是,这次游行中,有人打死了国外军人的小孩,虽然犯人当场就被击毙了。 但是同时引发了更加令人震惊的报复热潮,整整一个月,一股魔力笼罩着横滨,那时候一连下了三十天的雨,潮热的空气在抢占横滨人们呼吸空气的同时,愤怒的情绪也在人们的心中不住地蒸腾。 诗人们把它叫做“雨の月”。 终于在那个雨月的末尾,迎来了一场大爆炸。 在那场爆炸中,去世的不仅仅有外国人,还有一部分横浜会的人。 有人说,横浜会的内部早就已经分裂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种事实,毕竟就连市警那么小的地方,也会有性格截然相反的山口和中岛。 雨月的结束是火,一时之间,五行逆转的言论甚嚣尘上。在爆炸之后,横滨的未亡人一半变成了教徒,另一半人退出了横浜会。 爆炸之后,随军的外国人亲眷按照习俗豢养了许多只鸽子,希望能够把异国的灵魂带回故乡。但事与愿违,鸽子没有远渡重洋的能力,它们只能停留在塔尖上,望着海的那边,然后在下一个二十年到来之前死去,固执地重复着单调的生命。 鸽子的生命和国外军队的生命一样,在一个个轮回之中被毫无意义的消耗。 因为明确知道“横浜会犯下了爆炸案”这个事实,所以根本没有人能够反驳武田隆。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 一种悲伤和无奈纠结成的混合情绪在会议上的人们心中流淌。 不知为何,虽然没有经过这场爆炸,但是佳绪里的心中忽然难过起来。她好像能感受到大家的情绪。 佳绪里突然意识到一点,来到横滨之后,她的感知能力被进一步增强了。这样的能力过于奇特,她决定谁也不告诉。 泷泽社长率先打破了僵局,他点名道:“太宰,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人们又将视线重新拉回到太宰身上。 他懒洋洋地靠在佳绪里的后面的墙上,还在打着瞌睡,听见在叫他的名字,忽然就把眼睛睁开了。 佳绪里正在观察他,猛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了一跳,又忍不住把肩膀缩了缩。 搞什么鬼呀这人,明明昨天睡了那么久。 接着,佳绪里看见了这人挂在嘴边不怀好意的笑。她在太宰面前已经几乎丢完了全部的脸。 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把身体扭回去,用一个后脑勺对着太宰。 “诶,叫我吗”他一摆手,“可是我完全没听呀。” 讨论到这里,已经说无可说。 泷泽社长双手一合,宣布道:“散会。” 随后又补充道:“太宰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泷泽社长的办公室是独立的一间,在整个办公厅的最李建,装着几面磨砂玻璃,尽管玻璃的隔音不够好,但是也没什么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偷听他们讲什么。 佳绪里无处可去,也没有工作,所以就被安排到会议桌旁空闲的椅子上,还被塞了一堆布偶和零食什么的。因为身高的原因,彻底被当做小孩了啊。 但是为了额外的零食,佳绪里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她在和一根棒棒糖包装纸做斗争,这是在梨木家不能食用的,因为有辱仪态。 但是对第一次食用棒棒糖的人来说,这件事情有点困难。 会议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座位,只有腿还瘸着的藤本健太没有离开。 他忍不住跑过来和佳绪里聊天,自告奋勇地要承担带着佳绪里认识众人的责任。 健太先是指了指社长的办公室,然后神秘地说:“你知道吗,社长离过婚哦。” 佳绪里被这独特的介绍方式震惊了个四仰八叉,没有搞明白谁做了些工作,八卦倒是听了不少。 健太,有你的。 “哇,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呢。”佳绪里面无表情地附和。 接着他又指了指空着的位置,说:“那是暮子姐姐的位置,她是死过三个丈夫的人。” 然后健太朝着佳绪里挤眉弄眼地补充道:“暮子姐姐是个超级大美人。” “哇塞,好厉害。”虽然不知道佳绪里到底是在说什么好厉害,但是健太的卖弄欲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忽然,一阵声音从两人后面传来。 “健太,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嘛,你的另外一条腿不会是也想被打断了吧?” 健太的伤一定是因为讲闲话,佳绪里暗暗想。 说话的正是被他们议论着的化原暮子。她没有穿着这个年代人们常穿的和服或者洋服,反而选择了一身类似于修女服的白色简便裙子。在头上则是随意地用丝带扎了一个马尾,这让她看起来随意又洒脱,完全不像是有过三个丈夫的女子。 暮子一手掐腰,另一只手扯住健太的耳朵,大吼:“好好养伤,再说闲话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健太用还能自由活动的上半身扭过去,对着暮子做出了一个捏紧嘴巴的动作,暮子这才走开。 没过一会儿,健太就忘了方才的尴尬事,他又大谈特谈起小林副社长。健太又凑近佳绪里,把声音放低说:“副社长每天都很忙,不仅忙公事还要忙私事。” 接着,健太又扯到小林太郎是个单亲爸爸的事情,他颇有见解地发表意见:“照顾小孩子是件绝顶辛苦的事情。” 最后健太声音越来越大,他一锤定音道:“副社长整天脾气那么暴躁,就是因为他是个单亲爸。” 沉浸在分析中的健太滔滔不绝,丝毫没有注意到佳绪里的古怪表情。 “健太!”一声小林副社长的怒喝传来。 佳绪里不住地想,估计完好的那条腿也难保住了。 唉,又是为别人担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