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盘后我拥有了老婆》 第1章 001 【主人,我们是完全获取到男主的信任了?】 系统099跟随方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大半年。她看着方潜把那个病弱皇子从皇宫里救出来,开门立府。到现在为他四处奔波。 这么长时间的付出完全能让人取信,但方潜没有明说,她的智脑无法探寻方潜的想法,只能亲自问她。 方潜毫不避讳地穿夜行衣,将浑身都裹了一遍,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是上挑的凤眼,无端给她增添一抹凌厉。 “差不多信了。”方潜瞥了正在提溜转的蓝色大球,知道她想问什么。 “从第一次救他,他确实放松警惕。但反应过来就发现不对味了。” “越是在这样环境中的孩子,警惕性就越重,会怀疑我的动机,难以托付信任。” “就我出现在皇宫这一点就很可疑,像是带了某种目的,直奔他而来,而他深知这一点。” 蓝色圆球光线忽闪忽闪的,变成了一个出挑可爱的小女孩。因为她原始形态是球形,方潜从一见面就叫她球,后来好说歹说才改成九九。 虽然不好听,但比之前喊的强,她也就勉强接受了。 她穿着碎花裙,扎着俩小辫,浑身像精灵一样美好。现在睁着两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所以,他并不信任我们?我们暴露了吗?” “只是怀疑,不过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他也该放下疑虑了。毕竟,我们可以助他当上皇储的人,救他于水火的‘好人’”。 “那现在我们要去哪儿?”九九歪着脑袋,方潜这身夜行衣穿着可不是和她在这里唠嗑的,她可太了解方潜要做什么,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搞破坏吗?” “……走了,给男主的敌人制造动乱,让她们暂时瞎忙一阵,我们的男主可要争气啊。” …… 半年前,099接收到主系统的消息,部分世界线崩溃,修复世界线的人数有限,它只能强制拉人绑定系统,修正世界线。 系统会在主人执行任务会尽力提供帮助,恢复世界线正常运转。为了补偿,任务完成后,系统会把人送回去,并满足一个愿望。 方潜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 被强制绑定后,接收了这条世界线: 【苏云商,兆暮国四皇子。 在这条世界线,是女尊男卑的国度。男主苏云商并不受女皇的待见,在父亲死后,就被驱赶到偏僻的宫殿,宫里人上欺下瞒,苏云商过得并不好。 转机出现在十二岁,女主常思轩自请担任苏云商的老师,对他进行教导,在慢慢发展中两人情投意合。 女主是当朝太傅,手握一方势力,在和男主交心后愿意助男主逃脱皇宫。 男主出宫后到边疆参军了,身份暴露时已经赢得了军营部分将军的人心,女皇看到了他的野心,破例给了他一个和皇女竞争的资格。 在最终逐鹿中,常思轩和苏云商联手,杀掉了所有竞争对手,以强势的手段登临了帝位。】 【世界线结束。】 【现在,主系统检测到世界线偏离,苏云商没有触发关键剧情,错过与女主相遇,世界线无法推进,系统检测夺嫡登位失败率达99。请宿主让世界线回到正轨,改变结局】 方潜接收的时候并不买账,甚至准备杀掉男主一了百了。 “能把人杀了吗?” 九九慌得不行:“不可以。主角死亡,世界线崩溃,宿主你也会死。” 真是麻烦。 尽管心里不爽,方潜对着小孩说不出来脏话,话还是不好听:“无所谓死不死。你们这样随便绑人不在理,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九九苦着脸,都是主系统的锅,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我太急了。你就当帮帮我们吧。” “送我回去,不想做任务。”她还在度假,突然说让加班,谁会乐意。 “大姐姐,要怎么你才能同意啊?”九九还是希望方潜能接下任务。 “我要好处。”要她做事至少得有好处才行。 — 月亮高悬。 乳白的月光洒在高起的屋檐上,黑砖红漆,铺满了整个檐顶,硕大的冠木拔地而起留下阴翳,截下了半片月色。 斑驳的碎影晃了晃,有两道人影飞快掠过,瞬间又静下来。 方潜已安然潜进大皇女的府邸,现下隐匿在暗处。 她来时就提前看过世界线了。 女帝膝下子嗣颇多,但皇女极少,除去早夭的也只剩下三个。七皇女生父宫侍出生,年岁也小,最具争储实力的就数大皇女和二皇女。 传闻大皇女聪慧过人,城府极深,最擅长煽动人心,在朝中口碑极佳,也有很多势力支持;二皇女口碑就不怎么好,脾气暴躁,为人暴虐,但在武艺方面造诣很高,为兆暮国打下不少胜仗,深得女皇重用,手握半块兵符,是唯一一个被封王的皇女,也是朝中呼声最高的皇储人选。 这么看来,他们家男主的胜算还是太小了。方潜这么一分析,反而觉得更有挑战性了,挑眉示意: “小九,你觉得这府里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主人什么东西丢了会抓心发狂?” “大皇女有一个多年的白月光,她这么处心积虑夺储争权,都是为了他。”系统099知道一些更深的内幕,稍微一顿,心里有了猜测。 “你不会想去把她白月光杀了吧?” 这种事情方潜还真能做得出来,她不是第一次做这么事。 “杀不至于,可以绑回去。”方潜觉得可行,“他人在府里吗?” 她就知道,不过这行不通。 “劝你放弃,人在皇宫。至于东西,有一块和田玉石,白月光送的,大皇女每晚都要抚摸数遍,日日系在腰上,宝贝得很。” “要是丢了,能让她急好一阵了,怕是会大肆搜寻。毕竟对她来说,这是她唯一一个白月光的物件。” “就偷这个。调出方位,我们行动。”几息间方潜就确定下来,找九九用了隐身技能。 九九像是一个万能百宝箱,几乎是一个属于这个世界、不受规则限制的bug。无论什么技能在不破坏世界平衡的前提下,都能从她那里暂时获取。。 方潜隐身之后悄无声息地潜进屋内,099说的半分不差,方潜是在她的手里找到的,攥得紧,差点就把人弄醒了。 是一个圆环形的翠玉,穿洞系着根红绳,成色不怎么,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送的人特别,也就意义不同了。 她拿到那块玉,随手扔给九九。 小姑娘已经变成一个悬浮的球,没好气地伸手接着:“给我干嘛,你扔了啊,我们又不打算还回去。” “找个人栽赃嫁祸去。” 这件事毫无难度,她抬脚就准备回去了,交给九九刚刚好。 “方潜!”小姑娘气急了,飞到她面前拽她袖子,“真不要脸,这是你的任务。” 方潜是一步不停,走在街上晃悠,半点没良心:“099请你搞清楚,是你们强制绑定的我,不是我自愿来的,我随时可以放弃修正这条世界线。而且这只是小事你都不愿意去做吗?” “我……”方潜居然直接叫她,小姑娘一抽一抽地哭,眼泪啪啪掉,“我去就是,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去。” “要是我被抓住了,你肯定高兴。他们会折磨我的。主人,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小姑娘惯会示弱,方潜就吃这套,已经有些软化。 “你不会被抓住,九九这么厉害。” 这小姑娘,她说句重话就哭,轻拍她的脑袋。 “不哭了,还系统呢,做过这么多任务,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被方潜这么一说,小姑娘更委屈了,不满地瞪她:“我第一次带人做任务,你还骂我。我还是未成年呢,你这么欺负我就不会有罪恶感吗。” “不会。” 099被噎了下,吧唧嘴就要哭,就被方潜摸头杀了。 方潜安抚地摸了两下就放开了,“走吧,我们去下家,南王府。” “前街往左转。”还是任务重要,099立马进入状态,指挥着方向。 “我知道。”这位王爷她也是深入调查过,毕竟是最有竞争实力的,当然要为男主多上心。 “你要隐身还是武功?” “武功。” 方潜在黑暗中露出一口白牙,暗暗地笑了声。 九九狐疑地看她:“你怎么笑成这样?” 方潜微笑道:“这次要干点杀人放火的勾当,我们小心行事。” 第2章 002 东街,南王府。 皇女的府邸构建奢华,碧瓦朱甍,楼阁云轩数处。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站岗和轮值,南王府还暗藏机关,守备森严。 方潜施展轻功潜入了别院,恰巧听到几个男子说话。 “王爷的脾性是越来越大了,我看好几个主子侍寝回来半月半月下不了床。” “听说王爷在床笫之欢上惯是弄些新奇的玩意儿……” 旁边有伺候主子的,脸都白了:“我家主子也是,上次回来浑身是伤,鲜血一股一股的,身上的肉都缺了好几块,像是被咬的。” “该不会是王爷……” 他们左右看了眼,都心知肚明,一时没人说话。 “虽然有大夫吊着一口气,但还是没撑住,前几天去了。”说到这他没忍住哭了出来。 其他人也不好受,说两句安慰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我们头上了。” 这里在王府也有待久的老人,似是早就认命了,把他们打发了:“我们至少长得不出众,虽然苦些,但至少没丢命。王爷是我们的主子,编排不得。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别再乱说话,都去忙吧,要是被主管抓到偷懒少不得受一顿责罚。” 方潜等人走了才出来,深色的瞳孔往里缩,映着夜色,一时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别愣着了,待会儿被发现了。”九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这个世界线里的苏在歧就是这样的人,不用怀疑。” “走吧”方潜把那块玉石丢在柴堆上,拉上了面巾。 两人直奔兵器库。 九九犹豫地看着上面堆的稻草,横七竖八的,淋着刺鼻的汽油,方潜站在里面,打上火折子。 “主人,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缺德了?” “……”方潜手一抖给点燃了,“快跑。” 湿的稻草几乎瞬间就燃起整个库房,火舌舔到墙面上,隐隐有不断上涨的趋势。“噼里啪啦”地熔烧着里面仅存的武器。 王府发现得早,只因火势太大,铺灭后也只剩残器废铁。整个武器库都被烧没了,卫兵上上下下搜寻可疑人迹,还是没有多少线索。 府中人都知道他们家王爷,除了爱美人外,还爱兵器。他们几乎可以想到会迎接怎样的暴怒。 “怎么回事,查清了吗?”外面太吵嚷了,苏在歧披了件单衣就出来了,眉间还染着欲气,刚从温存里出来,不知是被打断了不爽快还是知道自家武器库被烧了不痛快。 来时就听手下汇报,她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了。无论是谁,本王都要把人给揪出来,碎尸喂狗。 “属下无能,纵火者行踪诡秘,暗卫们也未曾发觉,似不是人为。” “不是人为。”苏在岐扇了她一巴掌,隐隐动怒,“难道还能是鬼不成?” 苏在歧面色铁青,指着这些人鼻子骂:“本王还不信他能飞了不成。” “简直废物。这皇城还能有这种鬼魅武功的屈指可数,去查!” 吩咐好人苏在歧才一步步靠近只剩残骸的仓库,火四周被烧得黢黑,墙皮都快掉了,冒着缕缕黑烟,味道并不好问。 她还是耐心地掰开废铁,试图能找到一把完好的剑,但是没有。 但却无意看到一把重剑下面压着还没烧完的一小块布条。 残缺不全,隐约从轮廓里看出几个字,几缕金线。 手里慢慢收紧,将那残渣扔了出去。 “王爷,金库有异动。”从暗处出来的人来报,附耳到苏在岐旁边。 “封锁,掘地三尺也给本王把贼人给找出来。” 一刻钟前。 “别老是损我,九九。”方潜边跑边说,“你我半斤八两,都缺德。” 小姑娘隐身追在后面帮忙掩护,嘟嘴不满,“我才没有。” “你是帮凶。”方潜一针见血,这姑娘老是损她,如果不是欺负小孩,她高低得揍她一顿老实的。 “……哦。”好像还真是。 两人趁乱摸到金库,撬了锁进去。 “这么有钱的吗!”九九瞬间被震惊到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黄金,半仓库的金条啊!! 成堆的金条,银子,还有成箱的珠宝,连墙皮都是金的,这得多少钱啊。 九九觉得安静过分了,不太习惯地看向眼里毫无波澜的方潜:“主人,你好镇定啊。” 方潜一掀眼皮:“看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丢人。” “你见过这么多黄金?”九九不信。 “没有。国库里估计更多。”方潜悄悄捏下发抖的手。她哪是镇定,分明是激动得没反应过来。 不能被小姑娘给看出来了,要脸。 “要不要拿?” “要。” “良心呢,不要啦?” “良心瞬间不痛了。”九九两眼放光地扑进金堆里,方潜都没找到人在哪儿。 “真是财迷。”方潜眯眼笑了,随手拿了块放在手里颠。 “咦,金库门怎么没关?”两个巡逻兵的声音在靠近,“兵器库烧了,王爷发了好大火,别是金库又出事了,不然我俩都得玩完。” “我去叫人,你先守着。”他们也怕出了乱子掉脑袋。 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方潜已经完全找不到099了。四周静得可怕,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方才还有巡逻的脚步声,现在就只剩聒噪的蝉鸣。 “099,我们走,事情有些不对。”方潜也顾不得隐藏了,压着嗓子叫她。 “九九?” “099?” 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方潜心里已经猜到了,099在这当然不会被抓到,但是她会啊。当务之急是自己要逃出去,按这个架势金库估计被包围了,099关键时刻又不知到哪儿去了。 倒也不必过于担心,以自己的武功,多少就擦点伤。 果然如她所料,整个金库都被府兵围得密不透风,里三层外三层。南王站在人群中央,神色不明,阴冷的目光直往方潜所在的地方扫。 好大胆的贼人,偷窃都偷到她头上了,兵器库烧毁她本就怒火中烧,一个两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南王府。 结果方潜就在她眼皮底下……用轻功跑了。 方潜裹得严实,苏在歧也没认出来,她们没有碰过面,在屋檐上缠斗了两招,方潜就施计跑了。 系统给的武功,差不到哪去。就连苏在歧在皇城数一数二的高手,都慌了神,失去了踪迹。 方潜武功不错,实在是苏在歧这个人buff太强了。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另一个主角,是男主最大的劲敌。 其中武功的设定是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好在手臂只是被剑擦了下。方才只顾着跑,慌不择路,都不知道自己藏到哪儿了, 现在手臂是火辣辣的刺痛。 松开按着的手才一股温热顺着胳膊斜下流出。 滴答。 原来手臂被剑削到了。 方潜冷吸一口气,撕了两张布条胡乱地勒在伤口处。缓了缓才打量着现在的处境。 四处挂着的是廉价的纱巾,顶上屋脊的大红柱子像是经年失修,掉漆到都快露出墙皮了。 屋里收拾得还算干净,隐约能看出有人居住的迹象。 但实在难以置信这是奢侈南王府里的一处地方,落差大到从金屋子掉到茅草屋的既视感。如果是柴房也还算能说过去,就是住这里的人可能是一些身份低微的下人。 方潜想着往深了想,闭着眼靠着墙喘了两口气。 要是099还在,她就不会受伤了。 这个财迷,怕不是扎钱堆里,都忘了还有个宿主,身陷囹圄的主人。 耳边的那侧传来“哗啦”的水声,听着确实在沐浴。在这个年代,无论男女,都把清誉看得比命更重,特别是男子,如若让人看了身体,左右是除了自杀就只能委身嫁人。 现在并不是出去的好时机。 099你到底滚哪去了。 方潜原本不打算往那边看的,但这间房子实在太破了。 水声实在太过显眼,把她的目光吸引过去有绒纱隔着,也还是能隐约看出个人形来。 半遮半掩的上身,布料擦拭身体的摩挲声,水花飞溅的清响。那人似乎已经开始穿上衣裳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起起伏伏。 有个下人来敲门,门咯吱一声:“公子,王爷让您过去伺候。” 王爷今晚心情不佳,这位主子可要遭殃了。这明显就不受宠的人,别说是王爷的人,丢到这来了,住的比他还差。 男子下意识一缩,刚沐浴后被润湿得殷红的唇瞬间惨白,扯出僵硬的笑容:“我换件衣裳,稍后我就过去。” “那你快些,王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不禁可怜眼前的男子,唇红齿白的,也不知今晚会被怎样折磨。 到底也是个可怜人,这府里谁不可怜,都是卖命的,只是命什么时候没罢。 他也没催他,他只是个跑腿的,把话传到就该回去复命了。 他们说话的隔得远,方潜听得模糊,半天也没听到两句。不多时就听见人回来了,到了床边。 方潜在后头,见九九迟迟不来寻她,撑起柱子站起来,正准备离开,却牵扯到伤口弄出了点动静。 “什么人?”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来,男子支着头往这边看,却又害怕地缩回头。 方潜也是没想到,握紧了顺手拿的瓦片,从里间镇定地走出来。 如果暴露,她势必要把人杀了。 “你……”男子看到他住的房间里突然冒出一个穿夜行衣的人,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人给捂嘴了。 方潜把人按到床上,瓦片更是抵上了对方的脖子。 那是一段纤细白皙的脖子,瘦弱得让人觉得轻轻一扭就能弄断。 他耳边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别说话,否则杀了你。” 他心里更慌了,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眼珠紧缩到瞳孔放大,害怕会被杀掉,身体不停颤抖。 王府怎么会有歹人。 他顺从地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喊人,也不会乱说话的。 第3章 003 方才太过急切,只想着把人制住,如果对方大喊,方潜绝对要交代在这里,099赶来只能看见她的尸体了。 好在对方没怎么挣扎,方潜也就收了力道。 柳巷好不容易得到空气,顾不得害怕就大口呼吸着,方潜捂的太严实了,他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他脸颊上还有被压的指印,他微喘着气翕动嘴唇,半是害怕地偷偷看她。 他的一双眼睛生的极好,长睫毛盖着眼仁,像小巧的扇面,一扇一扇勾人心痒。黑棕色的眼珠怯怯地瞧着人,又往后缩着,倒有些眼含秋水的韵味。 男子身段单薄,素净的衣裳,颤着双肩,足上也只裹着一双长袜,沐浴过后还没来得及穿鞋。 方潜不由看得失神,眼前人实在是太漂亮了。见他确实没有危险性,便放松下来: “今日,就当没看见过我,知道吗?” 柳巷注意到她手臂上缠的布条那里洇湿着水迹,范围不断扩大,像是伤口崩裂溢出的血,如果不是隔得近是看不出来的。 心中猜想或许是府中的盗贼,他虽在这里没有出去,但今晚的事闹得太大了,他也有所耳闻。 “知道,我不会说的。”柳巷点头,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方潜并不在意他会不会说出来,她穿成这样也没人认识,就算回头苏在歧知道了她早就走了。 倒是眼前这人,真让她心痒痒,长在她的审美上。 “你是这王府里的人?” 柳巷被她看得拘谨,手摩挲着床沿,拢着双腿低着头闷声说:“嗯。” 初次见面,到底是时机不对,方潜还是绝对自己不能太唐突人,所以她也只是问了对方的名字。 但柳巷抿唇不说,她也不好相逼,接下来的时间他就拘谨地坐在床边,稍有些戒备的看着人。 方潜处理好手臂崩裂的伤后,099终于姗姗赶到。 “主人,你没事吧?”九九忙着搬空南王的金库,把方潜一个人忘记了。等搬完才发现方潜不见了,这才飞快过来找她。 看到她没事,小姑娘松了一口气。 “你可以一直不来,差点就能给我收尸了。” “……对不起主人,我应该把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小姑娘一秒认错,这确实是她的不对,幸好方潜没事,不然她跟主系统可不好交代。 方潜也没想着怪她,自己有系统赋予的技能没那么容易挂:“算了,下次注意。” “主人最好啦。”九九扑在方潜怀里,扭头看见旁边有人,吓得差点掉地上,“他谁啊?不会是苏在歧那个大变态吧?” “我们快跑啊,主人,九九带你走。”九九拉着方潜就准备带她遁走。 “不是她”方潜在她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嘘。” 九九是系统,除非是她自动现身,平常情况下别人都是看不见她的。 所以柳巷也只是看到方潜好像是在走神。 “我先走了,怕被你们王爷逮到了。”方潜走之前给他打了个招呼,“很期待下次再见,小美人。” 柳巷梗着脖子,被气得人都站不稳了,耳尖发烫。 无耻之徒,竟然调戏他。而且他早就是王爷的人了,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虽然王爷待他不好,却也是他的妻。 她也曾救他出深渊,到底是恩重如山的。 …… 九九带着方潜一路遁地,从南王府回了皇子府。 “九九,这个世界线有没有提到刚刚那个人啊?”如果说最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就是九九了。 “没有笔墨描写他,或许只是个小人物。”九九特意又去翻一遍世界线,发现确实没有符合的人。 “主人,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的主角是苏云商,所有人物线都是绕在他身上的。所有和他关联的人物都记录,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关的人。” “像苏在歧、苏卿昭都是有名有姓的,和男主是敌对关系,与男主有亲密关系的都有记录。主人你说的那个人,颜值还相当出众,如果没有记录,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与重要人物有关联,相当于催化剂或抑制剂,影响人物的走向,但主要是描写重要人物,他自然不会被记录;另一种就是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一个不配记录在册的配角。” 如果这样,方潜还是希望是后者,毕竟前一种不知好坏,总之不会有好的人生。 不能从系统那里得到信息,她只能从别处得来了。方潜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只要她想,自然有人会为她打探消息。 她和099还没说完,就有暗卫来叫她了。 “方姑娘,主子找你。” 这个暗卫是明面上的,方潜和他也打过几次照面。都是男主身边的人,男主有事派人找她也是无可厚非的。 “走吧,我刚好有事要去一趟,同我们家殿下商谈。” 暗卫对这位神秘的方姑娘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身边总是跟着个小姑娘,手段颇多,深得他家主子的信任。 他看着走在前边的一大一小,快步先行回去禀报了。 “主子,人来了。”暗卫附耳低语了一句,就隐退到黑暗中去了。 苏云商眼睛一亮,微整衣冠,脸上的倦色一扫而光。他等了两个时辰,方潜要是再不出现他还真就没办法了。 身边人听到人来了,停止了刚才的争论,也不由松了气。 方潜到正堂时,他们家男主就坐在最上方的主位,旁边站的是谋士,还有几个府中的幕僚。 苏云商见到方潜来了,也是眉眼舒展开来。他眉骨生的好,美则美却不显媚气,眯眼时就像一只狸猫,格外勾人。 只是这狸猫生了爪,别个不小心可会丢到命的。 “你来了。” 整个正堂其实比起其他皇女的府邸来说还是次了些,这都还是他们废了好些心力才搞到的。方潜也不挑,找了个地儿坐下来。 这样目无法纪,那些幕僚是真心向着他们家殿下的,一时气愤得就要指责她没把皇子放在眼里。 苏云商一个眼神制止了,相处大半年他也知道方潜是什么样的人,也就不在意这些虚的。 如果不是方潜助他,他怕是还在冷宫里任人欺凌,生死不知。 “嗯。”她不大正经地玩上了圆桌上放的茶杯,瓷器里的茶水已经冷了,“听说殿下找人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这些幕僚有些疑问想请教,我也有些不解。”苏云商现在倒不急了,甚至是让谋士先问。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方潜抬头看了那几个幕僚,手转起被子,将冷茶一饮而尽。 他也算是苏云商的助力,有什么她会解惑一二的。 谋士白首丘见方潜进来就想问,殿下都示意他也就直接问了: “方姑娘。你之前说先把我们安插去军营,你也知道现在多是女子从军,我们几个男子如何混得进去。”他说着自己的顾虑,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况且,就算是军营中的男子也只能是伺候那些女人的……军妓。” 别说身后的那些幕僚,就连苏云商也紧皱眉,确实牺牲太大。 兆暮国是最重清誉的,男子不能在外抛头露面,否则就是不检点,会被乡亲邻里戳脊梁骨,祸及家人。更别说未婚先孕,与人厮混,会被官府处以极刑。 为妓是最轻贱的,就是自甘堕落,为人不耻,永远在人前抬不起头,洗不干净这肮脏的名头。 他们跟着殿下,就早已将清誉抛了,但如果真要这么做,他们实在是难以做出这样的事。 方潜将他们的神态尽收眼底:“你们多虑了,殿下会为你们着想,这种事怎么会让你们去做,况且着违背了我的原则,我也不会让你们去。想进军营,女扮男装就行。” “!”他们心头一震,这可是欺瞒的大罪,被抓住充当军妓都还算小的,十之八九是要被凌迟的。 角落里最不起眼的男人都不在意大罪,只是担忧他们的现状:“只是我们都无缚鸡之力,如何使得?” “说来惭愧,我们都不会武,之前都是居在后院,学的都是《男戒》《侍妻》,怕是成不了什么事。” 他们都点头,男子各方面确实都不如女子,她们在战场上有天然的优势是男子无法相比的。 “方姑娘,你看?”白首丘看着下面瞅着他们的女子,虚心请教。 “笨蛋。” 九九原本专心吃着桌上的点心,也默默听了好久,方潜谈正事她都不会插嘴,只是这些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好笨啊。 “主人的意思,是你们只要去打探消息,又不是让你们上阵杀敌。要的是军情,而不是指望你们干出一番大事业。”小姑娘腮帮子鼓鼓的,嚼着东西嘟囔,还是能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虽然她说的刺人,但方潜确实是这个意思,她要的是军营情报,事业交给男主来。 小姑娘一番话,说的他们都有些羞愧,他们确实不太成事。 “男扮女装你们不用担心,交给九九,绝对万无一失。你们也不必妄自菲薄,毕竟我家殿下日后还要仰仗各位。”她伸手在九九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一遍,“至于你们的任务相信殿下会给你们安排好的。” “对吧殿下?” “我会安排好,你们放心,不用担心太多,到时我也会在军中,你们只管收集消息。”苏云商看了眼叫自己的方潜,又安抚地看了眼他的幕僚。 “届时,就由张乾你来把信息统筹给我。” 穿着破布衫的人突然被点到名,半响才反应过来,高兴地接下任务。没想到他今天提了个疑问,竟然就得到殿下的重用了。 苏云商收敛了心神,突然想到一个时辰前收到的消息,不免多问上两句。 “今晚南王府和大皇女府那边发生的事和你有关?”他笑着,“听闻南王气的够呛,远远地都能看到滚滚的火烟。” “是我。”这么一说方潜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换。 “大皇女也好像丢了什么东西,正在四处找,怕是要把整个皇城都翻一遍。” 白首丘听到殿下这么说,下意识震惊地看向方潜:“你也太大胆了。殿下如今根基不稳,无论对上哪个都没有抗衡之力。”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心想着他家殿下的。他都在殿下跟前说了多次,殿下还是不肯信他。 “白谋士,我知道,所以没有暴露。两边乱了我们才好行事。最近可以琢磨琢磨,找点空隙才是你该做的事,而不是针对我。”方潜当然知道这人,也亏得是苏云商的人,她不会动怒,只会好心提醒。 只要没有惹到她,她就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反正也是为男主做事。 苏云商也略有些不快地看向白首丘:“安心做事,方潜总是有她的道理的。” “是。”白首丘自知理亏,低头不语了。 对于南王府发生的,他还是比较好奇方潜去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家主人,就烧了一个兵器库,我顺走了点东西。”想起空间里堆的黄金九九就开心得不得了。 众人:“……”简直是强盗行为。 苏云商:“……”不愧是你们主仆。 对方潜和小姑娘,他们也算是比较了解的。现下是非常庆幸不是敌对关系,否则遭殃的就该是他们了。 “殿下,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见他们疑惑解了,方潜也就在赶人了。 “现在没人了,你说吧。”苏云商让人都离开了,这才正色地看向方潜。 说实话,到现在他还是看不明白方潜要什么,唯一能够确定是来帮他的。所以方潜需要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她。 方潜站起身,踱步走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离他越来越近,还俯身将眼神落在他身上停留了一阵。 苏云商紧张地抓着椅柄,几乎都要怀疑方潜对他有什么企图了,一时顿住:“你做什么?” 九九在下面看着好笑,她家主人还是喜欢捉弄人。咬了两口糕点,继续悄咪咪观察着。 方潜在离苏云商最近的位置坐下,收回了刚才的表情,语气诚恳:“替我查个人?” “……”苏云商突然反应过来,立马炸毛,“方潜,你捉弄我!” 苏云商被气狠了,好几息才稳定下来。“想都别想”在他舌尖绕了两圈就换成了“查谁?” “我要知道就不问你了。”方潜也是苦恼,所以把主意打到他这里来。 “……”也是。 苏云商还没报仇,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松口,正要拒绝就听到方潜说。 “我用千两黄金交换,你派人去查。” “成交。” 他现在确实缺钱,这偌大的府邸花销就不少,还没说他的那些幕僚,在朝中打点,方方面面都是要花钱的,他自然同意了。 仇可以先放着,他就好奇方潜要查什么人了,这可是她第一次提要求。 “要查什么人?” 方潜想到那个男子,眼里都温柔许多: “南王府里的一个小美人。” 第4章 004 “听说了吗,大皇女好像丢了什么东西,现在的暗处派人四处找呢。”几个侍卫行色匆匆也不忘八卦。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值得皇女这么大动干戈?” “不说皇女,就是南王府”知情的侍卫压低了声音,“昨晚也是出了事的,半夜起火,南王都发怒了,现在在街上四处搜寻可疑人员呢。” “反正这两位皇女出事我们也乐得自在,毕竟我们殿下和人不对盘。” “啊?有什么内幕吗,这皇女和皇子之间还能有冲突?” “储君拟定上是没有冲突,但在利益分割上,我们殿下最近……” 声音随着人渐渐远,院里又恢复了安静。 九九早就收到了两位皇女昨晚的后续,她是睡得安稳,那两位睡得好不好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了。 她都出门转了一圈,去膳堂吃饱回来,方潜居然还在睡觉。 “方潜……方潜……”九九趴在她身上晃她。 “嗯……” 方潜模模糊糊地摸了摸旁边,半晌只摸到个半大孩子,闭着眼把人提溜在旁边,“别闹,困,你一边玩去。” 九九气鼓鼓地又爬上床,往方潜脸上戳了戳:“主人,起床了。我都起床好久,男主叫你起来用膳了。” 皇子府虽然不宽裕,但苏云商并没有亏待她,住的也是最好的。这榻又宽又大,柔软暖和,方潜也不怕把半大孩子弄到地上去。 手顺过去,把人抱来按怀里,“好了,我知道。” 九九也知道方潜是有起床气的,所以马上闭嘴,等着对方睁眼。 一会儿之后,方潜才醒,侧头看两眼被她按在床褥里裹成一团的球,将人放出来。 真是孩子气。 她当然关心事情进展,知道099有远程监控的本事,所以问她就对了。 “和我们料想得一样,皇女府乱了。南王是出了名的乱来,就算兴师动众地找人,女皇也不会有什么注意。” “但苏卿昭不一样,她从来稳重,如此少不得引女皇猜忌。”九九点到即止,方潜对这些费脑的事情比她精,她也不用多说。 “嗯。目的达到了,就看男主这边的了。”说话间方潜已经穿戴整齐,招呼着九九去用膳了。 皇子府的下人都对他们比较恭敬,他们殿下先前吩咐过,有位十分重要的客人,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两位这边走,殿下已等候多时了。”引路的男侍候在这里很久了,终于见到人这才迎了上去。 “谢谢你啊,哥哥。”九九见方潜在想事情,朝对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她人小,扎着花蝴蝶小辫,确实很讨人喜欢。弯着眼睛,让人想捏她的脸。 男侍倒是不在意方潜没理他,摸了摸九九的脸就继续带路了。 “殿下就在前面,两位进去吧。”他将人送到就离开了。 “主人,我们快进去,我都闻到香味了。”九九撒着脚就先跑进去了。 里面的都是熟人,九九看也不看就拿起桌上的鸡腿啃。 “小九,你家主人呢?”苏云商好笑地用手指点了点正在狼吞虎咽的小孩。 这小姑娘扎这小辫挺可爱,比她的主人要顺眼太多了。 “叫我?”方潜踏进门就听见苏云商的话就随口回了,挨着九九在石凳上坐下,摸了摸099的脑袋,“少吃点,你不是吃过了嘛。” “你让我去查的查到了。”苏云商面色复杂地看着方潜,她像是对南王府的少年感兴趣。 别的他都能帮,但这事确实帮不了。 “他是皇姐的侍妾。我的人按照你提供的线索,查到的就是这样。” 方潜只是掀了下眼皮,兴致不高地看了眼:“哦。” 有妻有主,有名有分。她确实不该在进一步动心了,但她还是不甘心啊。 九九也听出方潜不大高兴,顾不得扒拉鸡腿,哄着她说:“如果主人喜欢,小九就给主人抢过来。” 这还是白首丘去查的,听到这小姑娘大胆的话,有些不太想和她们主仆为伍了。 苏云商倒是很感兴趣,手里摇的扇子啪地一合:“小九说的对,本殿和你一起去,难得看方潜对人有兴致。” 意味深长地看了走神的方潜,“我还真想知道,让方潜放着我这样的大美人不要,把你的魂都勾走的人长什么样。” 白首丘一惊:“殿下。” 殿下怎么也和这女人一样了,简直是……胡闹,一国皇子竟然说出这种话。 方潜从盘子里拿了个橘子就开始剥起来,没同意也没拒绝,反而转了话题:“外面正乱,殿下还是多忧心忧心该趁此机会做些什么。” “在女皇面前露个脸,毕竟你的母亲贵人多忘事,不知还记不记得你这个儿子。” “我会上心的。”苏云商咬牙切齿,扇子扇的都有残影了。不高兴了就拿他开涮,幸好他对那个母皇没什么感情,不然真要被刺一刀。 “白谋士最近在殿下身边做了什么?我们皇子府可是不养闲人的。”白首丘简直一脸懵,这火都烧到他这里来了。 殿下还在,他可马虎不得,不能被这个女人比下去:“自然是为殿下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近来开始筹备军营的事,我与殿下商议一同前去。殿下现在的敌人不仅是两位皇女,更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跟着殿下这几年他看得很是透彻,这样的局势,加上殿下是男子,处境会更加艰难。 “两位殿下根基深厚,势力支持早已做好选择,着实不好拉拢。但武官保持中立的多,可以从军营入手。” 方潜点了点头,白首丘确实可以好好培养,以后势必会成为一大助力。 “不过,我有疑虑。武官的优势确实大,但你看看,殿下如今的住宅都不是陛下赐的。是我们自己立府的,钱从哪儿来?” “府里的开支都不够,招揽人来如何能养?”方潜就说到这里,就着碗里的汤匙搅了搅,喝两口绿豆汤。 苏云商明白,只是确实没有钱财来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确定地说:“所以,当务之急是赚钱……甚至是讨好母皇,得到她的认可和欢心。” “必要的时候。”方潜肯定了他的说辞,“所以你要在女皇面前多露面。” 白首丘虽然看不惯这个女人,但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聪明,两言两语就把事给挑开了。 她的方法确实是最快也最稳妥的。 “主要是殿下是男子,女皇真的会……”重用殿下,甚至是把殿下定位继承人吗。 白首丘觉得不现实,但方潜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会不会并不重要。” “上位者最看重继承人的野心和能力,这一点就需要殿下向你的母皇展示了。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例外,只要女皇向你倾倒,表现出对你的宠爱,朝中的飞向自然会发生变化,你也就赢了。” 她还笑着提出了另一种上位的可能性:“如果女皇出了意外,可以继位的储君都死了,只剩下殿下一个,你们说朝臣会怎么选?” 苏云商和白首丘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弑君杀姐……太疯狂了,绝对不能惹这个女人。 “还有一种可能,她们会择郡王的孩子,用百年礼制法度来威胁。”苏云商可太知道朝堂那些人的嘴脸了,迂腐顽固,怎么会同意。 男主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上位者的手段,方潜的话一下子在他耳边炸开,不由一愣,手里的折扇差点掉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负隅顽抗没有用,如果有,就杀一儆百;不服,就杀到他们同意为止。” “上位者可不能心软,殿下应该懂的。” 苏云商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他至今虽然杀过人,但还是怕的。 哪怕是在冷宫被宫女太监欺辱是也没动过杀人的念头,他只想报仇,只想血债血偿。 但他,不想满手鲜血。 “殿下,你好好想想。”方潜带着九九离开时留了一句话,“她们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殿下,您……”白首丘不是看着小皇子长大的,却也接触了不短的时间。他看得出来殿下其实心底善良,但有时候没得选,别人会对你下手。 无论你是否无辜。 苏云商一时无言哑声,他明白的。就像他的父妃,明明什么也不做,还是遭人暗害,有时候不由己身,不争一争连命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 “你退下吧,容我想想。” — “主人,你刚才说得话是不是太重了,我看男主半天没缓过来。”099拉了拉方潜宽大的袖子。 “他迟早会明白。”方潜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生在帝王家这些道理从小就该知道。 099叹气道:“好吧。” 主人说得确实有道理,早点让男主觉醒,也能早点完成任务。 “嗯。”她何尝不知道,她也能感同身受,但男主的处境太过危险,她不得逼一逼人。 得快速成长起来,她怕到时候她也护不住他。 “女主现在情况如何了?”她来了这么久,还没问过女主,现在想起来一并问了。 “啊?”主人没问过,她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099这才慢悠悠地找着女主,“女主没有和男主碰上,并没有发生感情。女主目前在朝堂,最近比较安稳,倒是越来越得帝心了。” “嗯。总会遇到的,感情线就顺其自然了,光是主线就够呛,我可没有当红娘的意愿。” 方潜不由又想到昨日在南王府见到的人,神色有些暗淡。虽说知道对方已经有妻主了,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心。 她还从来没有心跳这么快过。 “小九,我们去把昨晚的美人抢回来吧。” 九九不知道方潜的思维怎么跳跃得这么快,她都跟不上了。连忙摆头:“撬墙角太缺德了,我干不出来。” 她是说过,是为了哄她开心,没想到方潜当真了。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099瞪大眼睛,想从她表情上看出别的痕迹,但没有。 她知道,方潜认真了。 第5章 005 苏云商也不知道他在这个亭子里想了多久,手摸到桌上的香茗,带了明显的刺骨凉意。 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夺过了他手里的茶盏,对方也不嫌冷,仰头饮尽。 没想方潜居然折了回来,苏云商抬头刚好能看到她的抬起的下巴尖,还有纤细修长的手指。 “方潜?”苏云商一眨不眨地接过她还回来的杯子,搁到茶盘里。 “嗯。来看你有没有想通。”面前只有石桌石凳,她坐在对面,观察苏云商的状态,“接受得不错。” “嗯。”苏云商垂眼,想不通又怎样,还是要去做的。 男主总要成长的,能想明白总是好的。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不然她也不会把血淋淋的现实摆出来逼他。 对刚过十五的生辰的少年确实有些残忍,但这就是规则。 弱肉强食。 “我有点事问你。”方潜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顺便转移低沉的情绪。 “你替我去查的小美人,叫什么名儿,我都忘了问了。” “柳巷。”苏云商没想到对方回来是问这个的,就他查的如实说。 “柳巷啊。”方潜含在嘴里念了几遍,“清江烟雨清江雾,柳巷松香柳巷楼”,真是好听,人也好看。 苏云商有点意外地看她,没想到还会诗。 她眯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柱子,腿往外一搭,松松散散地说:“他,有别的方面的事吗,我想听听。” 整个没骨头的样,苏云商没眼看,好在这里偏府里也不会有什么人经过。居然他还使唤他讲故事,把她能的。 暗卫查得详细,几乎都把人老底都翻出来了,事无巨细。摆到他面前时他脸色都不禁一变,翻翻看看,也差不多清楚。 “可能你不会太想听。” 对面人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用指节敲了敲石桌,这是苏云商熟悉不过的动作,知道方潜在催他。 “柳巷,从小被卖到花楼,受过调教。在受礼那日刚十六岁,被二皇姐瞧上了,带回府里,总的来说,倒也没受多少苦。”说到这儿,他瞥了躺着的人一眼,“你怎么又问起他来了。” “查都查了,不问白不问。”方潜懒洋洋的,也没睁眼。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来问了,不过也不重要,想问就问了。 那个人的事,她都感兴趣。 苏云商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移到还系着蝴蝶结绷带的手臂继续沉着脸道:“不过。我那二皇姐热衷于折磨人,这位小公子怕也在她手里讨不了好。” “你这手臂也是在她哪儿弄伤的吧。”虽然方潜说没事,他还是很担心。 “是在她那儿。”方潜突然睁眼,想起南王府里几个男人说的,涩着眨眼,“苏在歧喜欢折磨人?” 九九也说过,她当时没在意,但落在那个男子身上,她不得不重视。 对这个皇姐,苏云商觉得是最棘手的。谈不上厌恶,反正是看不上。他换了个更为准确的说法,“不,她不敢明目张胆来,更喜欢在床上折磨人。” 她的折磨不是情趣,而是换着法子在床上躺着玩刑具。 苏云商看过的那几张信纸,气得浑身发抖,不把男子的命当命看。 满满几页,百来条人命,都被他这个皇姐玩没了,其中还不乏有那些朝中大臣的公子。苏在歧才勉强看在他们父亲的面上收敛点。 “苏在歧喜欢…在床上弄人。用各种刑具,刀,锁,针用在人身上……她简直不是人”他说得隐晦,但方潜能知道深层次的意思。 “百来条命,就因为母皇重用她,所以无人过问,也不敢过问,她……”这也是他不想按方潜说的讨好母皇的原因。 那个女人,真狠心,无论是对他的父妃,对他,还是对别人。 方潜察觉苏云商有些不对劲,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把情报发我吧,我自己看。”她嘴唇有点泛白,走得很急。 她离开的时候,垂在两边的手颤着,面上云淡风轻,脚下步伐却乱了。苏云商看人影很快消失,像是用轻功出府了。 她怕,柳巷也会遭受这些。 _ 这晚,想是和方潜说了不好的事情,他竟又梦到了半年前的事。 刚下过雨,地面全是水渍。停了也还有铺在地上软烂的泥。天昏沉得只有没散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 是潮湿阴冷,山荞满了整面墙,混着腐烂的淤泥,散发着发霉的恶臭。不知多久才会来一个人,真像一座已经死去的荒城。 谁能想到在金碧辉煌、光鲜亮丽的皇宫里,还有这样破败的一个地方。 ——冷宫。 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来了不少的人。闹腾得只有那些人的声音,吵嚷着让他们这些被遗弃的人感恩戴德。 女人的声音又尖又细:“皇后娘娘宽厚仁义,特让我们从御膳房里拿了点心,给你们吃。” 果然身后有五个女人端着案,上面放了食盒。 冷宫里的人太久没看到吃的了,有男人试探着想要过去碰那些盒子,还没碰到就被人拦住了,遭到全拳打脚踢。 “不要打我……别打我……”男人在地上弓着腰苦苦哀求。 “怎么回事,不是皇后娘娘给的吗……”一个男人涩着眼睛,头发都是乱的,不知还清不清醒。 苏云商也在人群里,听到为首的那个女人说:“就你们这些下贱坯子也配拿手来接娘娘的东西,也就娘娘心善,还不好好跪着叩谢。” 他看到她们把那些点心倒在泥地里,用鞋踩碎,用着施舍的口吻:“到底是娘娘的心意,可不能浪费了。” 抓过来人摁在地上,让他匍匐着,用舌头,将被污脏的碎不能辨认是什么东西的吃食勾起来一点点咽下去。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在冷宫里,他们馊得发霉的饭都能面不改色地吃进去,更别说,这种刚做出来的吃的,就算脏了,他们依旧去争去抢,狼吞虎咽。 那些女人看到有人居然打起来了,就为了抢那点脏得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和侍卫一起笑了起来。 “看到没有,他们可真贱呐。活得比狗都不如,狗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哈哈哈……肮脏的下等人,也就只配吃这些东西。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会在意这些人都死活,真是活着我看着都碍眼。” 为首的女人听这话脸色陡然一变,好心提醒一句:“小心祸从口出。娘娘宅心仁厚,母仪天下,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口误。我们这些人自然揣摩不了上面的意思。” “哟,你看那中间还站着个小孩儿,要不去玩玩……”有人吹了声口哨,下流极了。 苏云商被他们推搡着,脚下踩滑绊倒在地上,脚腕子扭到,肚子里也是狠狠一绞,饿的站不起来。只能趴在沾水的地上,喘着气后背轻微起伏。 他已经两天没吃上东西了,身上破破烂烂的,脏的有好几层泥垢,现在倒在地上,身下全是冰冷。 冷。 水都把衣服浸湿了,贴着肌肤,冻得他脸发白。 身上不停发颤,冷意都浸进骨缝里了。 有人用手挑着他下巴强迫他抬头,露骨地往他瘦弱的身骨上打量:“能撑得住我尝一回吗,就这身子骨?” 是一个女人轻佻的声音。 “就这你也下得去手,这身上都脏都臭了,你也不怕脏。”有人看不下去了,也不是可怜他,就是嫌脏。 “差不多了就走吧,在这地方多待一会都是晦气。”为首的女人转身走了。 来的人都跟着那位大人陆续离开。 苏云商逃过了方才的,也没逃过现在的。 也不知冷宫里的人发什么疯,又打起他来。“贱不贱,就算是皇子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和我们过一样的生活,” “清高什么,还不是一样任人欺负。” 这些人都是被逼疯的可怜人,苏云商从来到这里,就被他们责打,被抢吃食。全然不顾他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孩。 饿的痛的,血着泥水,一齐砸得他眼冒金星,哑的已经喊不出来了,痛着只能开合着嘴唇,浑身湿透,痉挛抽痛。 不知持续了多久,他头脑昏昏沉沉的,隐约听到有人说。 “就是他啊……真是个小可怜儿……”是一个女人,和别人一般无二的人。 “是他。我们要找的人。”一个好稚嫩的声音,歪着头往他的方向看,直接被吓到,“怎么办,他不动了。主人,我们快救人啊。” “救吧。”方潜皱着眉走过去,又嫌弃地退后一步,用脚轻蹬他。 “小孩儿,你还活着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有人要来救他,早就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但他还是艰难地睁眼看了一眼。 真是一个奇怪又漂亮的女人。 方潜的着装还没有换,在苏云商看来完全没见过,却意外的贴合,好看。 她半蹲下来,嘴里还含着棒棒糖,对着这个满是戒备的小可怜儿说: “我可以救你,帮你。把欺负你的人都报复一遍。” 少年张了张嘴,但没有声音。方潜从兜里掏了张纸,擦着他脸上的污泥,也不在意他说什么。 “但我想让你亲自来,把欺负你的人都碾进泥里,千倍百倍偿还回去。” 第6章 006 到南王府了,方潜方才顿住脚步。 她来这儿做什么,她能说什么。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有什么立场说这话。 让他离开吗,离开了让他去哪儿,跟她走吗? 她都没问过人的意愿,又怎么能自作主张。 方潜按了按眉心,眼神难得露出了茫然之色,她确实冲动了。 南王府里。 苏在歧整日和府中妻妾厮混,就是想着不日就要回军营,剩下的时间要好好挥霍,毕竟之后要一直窝在女人堆里实在难捱。 军营里那些哪有府里的干净漂亮,苏在歧从不在军营里用人,毕竟那些也不知道伺候过多少人,她嫌弃,也膈应得慌。 她向来都是穷奢极欲,在哪里都要用最好的。 王府设宴,热闹至极。两侧的人都是她的侍人,相貌都生的不错,一排排都坐在下面,好是惹眼。 苏在歧就坐在最上方的王座上,手里还揽着一个衣衫单薄的男子。时不时轻薄几句,在他耳畔说些荤话,看他脸红害羞的模样。 这个男子是尚书府的公子,姿色也是上乘,苏在歧难免多宠爱几分,搂在身侧,倒是荣宠无双。 柳巷坐在离王座最远的地方,苏在歧为了不让他丢自己的脸面,还是给他置办了几身得体的衣裳。 就算离得远,他也是生的最好看的。对面的丞相府庶子气得牙痒痒,琢磨着宴后怎么折磨这人。 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前两日王爷居然又被他给勾走了,到现在王爷都不来他房中。 听下人说昨日王爷又歇在他那里了。虽然王爷在床上粗暴,喜欢摆弄些新奇玩意儿,他也是害怕,但想到王爷宿在柳巷那里他就不舒服,王爷也该宠爱他的。 “王爷,钦天监监正来了。”属下秦梓来报。 “有请,本王亲自去迎。”苏在歧已然起身,哄着把身上的侍人拉开。 她此次摆宴可不就是为了迎接这人,自然要让她感受到本王的诚意,才好谈谈联合。 “监正真是让本王一阵好等。”苏在歧不见生,不过初次见面就和监正勾肩搭背。 林立也就四十来岁,但保养得相当好,看不出岁数,听说是吃了什么益寿养颜的仙丹。就连女皇也深信不疑,她会岐黄及观天象之术,把她奉为上宾,封为监正,掌钦天监。 毕竟女皇也是上了年岁,自然对自己的容颜极其在意,对上她也得好声好气的。 “路上遇事耽搁了,王爷不会见怪吧。” “自然不会。”苏在歧早就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一个孩子,不由多打量了几下,被监正注意到了。 “我来迟,是因为路上遇到了这孩子,他根骨极佳。”她语言中皆是赞赏,是她见过天赋最好的一个,“我打算培养他,继承我的衣钵。” “本王相信监正的眼光。”苏在歧落在那个男孩身上,眼睛倒亮了不少,“以后都是一家人,还得来我王府多走动走动才是。” “那是自然。伏灵,应话。” 小孩比较见生,怯生生地睁着水灵的大眼,听见师傅叫他,还是对眼前的王爷露出一个笑容:“我听师傅的。” “乖。”林立伸手奖赏地摸了摸他的头,“我徒儿怕生,王爷莫怪。” 小孩就害羞地低下头,红了脸:“师傅。” “本王自然不会在小事上开罪,令徒乖巧,我不会怪罪的,林监正放心。” 苏在歧转移了目光,落在身后属下身上:“秦梓,你去看看他们提前布置好没,稍后本王还要给监正一份大礼,可不能耽搁。” “是,属下这就去。”秦梓利落转身,王爷信她,她自然不能让王爷失望。 本来她只是姑且答应南王的联盟,既然对方这么有诚意,她也就直接同意了,面上更是舒颜展笑:“王爷太客气了,相信王爷和林某在未来一定能成为朋友。” “那是自然。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本王带你见见我府中的绝色,监正有看上的可以直言,直接送你。”苏在歧很是大方地一挥手,把人安排在贴自己最近的位置。 林立看了眼懵懂的徒儿,摇头拒绝:“林某不夺王爷所好,我既已为师,也是要做好表率的,不能让我徒儿看了笑话去。” “师傅?”小孩以为在叫他,顿时放下手中绞着的衣服,疑惑地看着林立。 “无事。我在与王爷说话。” 苏在意原本还对这小孩有意,想来也有滋有味的。看林立这么护着也就歇了心思,美人哪里没有,拉拢眼前人要紧。 “自然,来,林监正,我敬你一杯。”她端起酒杯隔空碰杯,一饮而尽。 宴席期间,府中安排了歌舞,吸引了众人的眼球,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偷溜出去的柳巷。 他心里酸的紧,王爷终究不是他一个人的。方才连看他一眼都不肯,分明昨日还不是这样,他又伤心又难过。殿里太闷了,他就出来随便走走,好在没有人注意到他。 王府里开得花都很艳,花期却短。苏在歧会常换,所以府里一年四季都是春花烂漫的。 柳巷只敢凑近看看,摸摸刚结出的花苞,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方潜在暗处也看得真切,只是看到对方袖中因上抬而没能遮住的半截手臂,没能控制住自己凑近了他。 她想着还是来看一眼,这次都没蒙面,只想留下一个好印象。但看到柳巷手边的伤痕,什么都忘了。 手里攥住他的手腕,分明白皙的肌肤上面落了许多丑陋的鞭痕。 这都是苏在歧弄的? 他又拉上了另一截袖子,映入眼帘的是同样不堪的痕迹。是结痂的口子,用小刀划的,刚刚生好,要是一用力怕是又得流血了。 ……他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方潜怔在原地,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她只知道难受至极。 “你……你放手啊。”男子被人如此对待眼眶都红了,使劲把衣袖往下拉遮住裸露的肌肤。 赶忙和她拉开距离,声音小的如落叶,“这位小姐请自重,我是有家室的人。” 方才他见对方生的美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对方是孟浪的人,居然翻他的衣袖,让他怎么对得起王爷。 “你……疼不疼啊?”方潜几乎能猜到他身上可能更加惨烈,也没有在意他说的话,只是心疼他。 “啊。不、不疼的。”柳巷摇头,妻主对他怎样都是应该的,他也不该怨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王爷为什么不对他好一些。 方潜看他眼中流露的难过,以为他有难言之隐,艰涩地开口:“如果你要离开南王府,我可以帮你的,只要你想。” 对方看了看刚出来的地方,有些想回去了,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的王府,还是礼貌地答话。 “我不想离开,王府就是我的家。” “可……她对你这样不好。” 柳巷红着眼眶,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里都是脆弱,他哽咽着低下了头,很小声很小声的说:“可是,我喜欢她啊,她是我的妻主。” 哪怕对他再不好,但至少,王爷给了他安身之处。 “那,我明白了。” 这个回答在方潜的意料之中,但从对方口里说出来,却好像碾碎了心里唯一的希望。 明明那么温柔的声音,落在她耳里,只觉浑身都冷。明明她都没有得到过,却又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失去。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柳公子,你怎么出来了?”秦梓办完事回来看到柳巷在外面,因为是王爷的人就多嘴问了一句。 柳巷这才注意到人,眼边还有没缓过来的红,“是秦将军啊,我这是出来小解,找不到路。” 秦梓觉得太娇气了,但王爷的人她也没办法,只能给他指了路,嘱咐他早点回来,王爷见他不在或许会怪罪。 柳巷只觉不会,王爷才不会发现他不在。 — 方潜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皇子府,九九都大半天没见到人了,现在天都大亮,再没看到人她就得告诉苏云商了。 “主人,你去哪……”她刚一说话就顿住了,方潜的状态太不对劲儿了,“你这是怎么了?” “小九啊,没事。我就是自作多情了一回,好像讨人嫌了。”方潜倒头在床上,缓缓地闭上眼睛,眼睫上莹润微湿。 九九哪里见过方潜这个样子,她那次不是喜欢捉弄人,老讨厌了,或者是精明睿智的,像只狡猾的狐狸。 现下这样失落的样子,她都看不顺眼了。 “谁嫌你了?姑奶奶去弄死他!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九九可气了,方潜可是她的人,怎么能被人欺负。 “没有人。”方潜睁眼,一眨不眨,她也就是有点难过,就一点点。 缓一会儿就好了。 “是不是他很有权有势啊,你不敢揍他。我这就去叫上男主,我们给你撑腰,我还有好多技能呢,你不爽我就去把人给暗杀了。”九九说得认真,肉嘟嘟的小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方潜没忍住,终于笑了一声:“我们的九九怎么突然出息了。” “我一直都很出息。” “是。”方潜懒腰把九九抱在怀里,轻声说,“别担心,没人敢惹我。就是不开心了,我过会就好了。” “然后带你出去玩,你不是一直想逛皇城吗,我拉着你一起去。但现在,留点时间给我,也不要去找别人的麻烦,好么。” 这小姑娘要是她不说,绝对会自己去找人。性子就是这样,方潜了解她,所以得提前说。 小姑娘嘟囔着,小脾气地抬下巴:“我都听你的,不会去找人麻烦那你有什么要记得告诉我。” “当然,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嗯。” 第7章 007 按方潜说的,苏云商已经将人给安置在军营了。不过两月有余,前些日子暗卫传信给他,说是他外祖想见他,所以他得亲自回来一趟。 是时候也该在母皇面前露露面了,毕竟时间长了怕是都忘了还有他这个儿子了。这次怕是要待很长一段时间,他打理好就赶回来了。 因为是瞒着进行的,很少有人知道皇子出京,有方潜留在府里替他掩护,也出不了岔子。 他在营地是男扮女装,倒是立了不少功,他们只道军营里出了个小将,不知是远在京城的四皇子。 “方潜。”他迎着尘土,脸上都是黑了不少,营地里哪有不吃苦的,也亏得这样,他的身体比以前健硕了不少,都没生过病。 身上都是细小的伤口,手上磨出的每个薄茧都是属于他的荣耀,是他挣来的。 方潜听到他要回来,特地到门口等他。苏云商也是知道轻重的,从进城就低调行事,乔装打扮后才进的城。 “营中的事殿下可打点好了?”方潜掩上门,她当然知道情况,九九都看着不会出什么情况,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一遍。 “我交给张乾了,他会处理好。” “谁?” 苏云商看方潜一时半会想不起这人,提醒道:“是上次你给他解答疑问那人。” “是他啊,确实是个好苗子。”她有点模糊的印象,还夸过两句。 “我现在是在分营中担任正参领,相信不久应该能拿下。”他前段时间就去军营待过,先前方潜提议,他就直接去了。 方潜由衷赞赏:“干得不错,快走吧,小九还等着,她主动提议给你办的庆功宴。” “嗯,好久不见也不知道小孩儿长高了没有。”苏云商挺喜欢方潜身边的这个小孩的,她有能力又可爱,怕是没有能拒绝她吧。 方潜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实高了不少,又想着小姑娘,叹了口气:“你这小孩是长高了,小九还是一样。” “她特殊情况,至少几十年应该是保持这种状态的。”她之前也奇怪过,099给她解释过,因为在任务世界里时间流速不一样,她在任务,一年相当于一个月,生长就会很慢。 现在还是八九岁的模样。 “……原来如此。”难怪他总觉得那姑娘一点没长,“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怪可爱的。” “用你说。”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099还是那一身熟悉的碎花连衣裙,唯一的变化就是胖了些。 看来他府里的伙食不错。 九九都在屋里等好久,他们两个絮絮叨叨的,老半天都都没到,她才出来看看。 “主人,你真的好慢。” 她歪着脑袋,水灵的眼睛骤然一亮,碎步跑到苏云商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语气里带着讨好,软糯糯的:“云商哥哥回来了啊,九九好想你。” 反常,太反常了。 099对方潜都没这么过,这会方潜就站旁边看戏,心里冷笑。 苏云商要被薅了。 可惜男主还是过于单纯,或者说对小姑娘没有防备,一手抱起她:“我也想小九,在府里可有受欺负?” 九九摇头,然后直奔主题,露出单纯无害地笑:“云商哥哥在外面累不累啊,我听主人说,军营可辛苦了,哥哥都晒黑了。” 分开之前苏云商小脸还是白净的,现在确实糙了,不过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 方潜越过他们,留给苏云商一个怜悯的眼神。 “方姑娘,殿下呢?”白首丘是知道方潜去接应殿下了,现在只有一个方潜一个人回来,面色还复杂。“哐啷”地起身,手脚慌乱,“殿下是出什么意外了?” “别咒你家殿下了,人好着呢,被小九缠着呢。”方潜白了他一眼。 听到方潜这话他就放心了。不过方潜的表情让人有点脊骨发凉,他比较熟悉,是坑人时的笑容。 所以,殿下和小九同时进来的时候,他赶紧看他家殿下身上少了什么没有。 他从来不会因为小姑娘年纪小而忽视她和她主人一样的脾性——比如,坑人。 看到小姑娘时,他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了。 小九抱着一个锦盒,里面都是苏云商做的一些小玩意儿,还有他这两月军营发的月钱。 小九脖子上戴的是他捕获的狼身上最漂亮的牙齿。用红绳系着,色泽倒是好看,如玉一般。 “殿下,你给小九带了礼物啊?”白首丘眼里都是怨念,他跟了殿下多年,殿下都还没送过他东西。 “嗯,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小九喜欢就给她了。”苏云商奇怪地看了眼白首丘,有什么问题吗。 白首丘眼巴巴地看着,像在说“有我的吗”。 鸡皮疙瘩都被他给盯出来了,苏云商几乎瞬间堵他嘴:“没有,你多大人了,还要和小姑娘抢?” 白首丘老脸一红,也闭嘴了。 “行了,快坐,菜都要凉了。”方潜适时打断他们,指使后面的暗卫鸠青倒酒。 “庆祝殿下成功一小步,殿下辛苦。”方潜端起酒杯,和苏云商碰了又和白首丘碰。 “嗯。”苏云商痛快地喝下一杯,干脆让鸠青也坐下,今晚在场都没有外人,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 酒轮了一圈,几个人都是有了醉意,这才才开始夹着菜吃。桌上都是厨房布置的,比起军营的伙食来好了三倍不止。 苏云商不在意这些,不过看来他走的俩月府里一切正常。 “府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当然有。”方潜想起那场闹剧就想笑,“问你这谋士,你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果然,苏云商视线落在白首丘身上:“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酒的浓度不高,喝得多了脸确实红,这个世界的男子身体素质普遍不够好。白首丘现在脑子有点昏沉,眼睛都模糊了,被提到这是他也来气,又有些恼怒。 “还不是我以前的妻主,也不知道怎的找到这里来了,哭着闹着要我回去,然后拉了人来绑我。” 苏云商小口抿着酒,若有所思:“……你同意啦?” 白首丘跟着他,就是因为他的妻主抛弃了他,嫌弃他没用,又在家里纳了夫,所以白首丘一气之下出走的。 立志要跟着他做出一番成绩来,让她看看,他也可以。 “自然没有。女人还不那个样子,新鲜劲儿来了就爱爱,不爱了转头就有新欢了。”他自嘲地嗤笑一声,不知道在笑谁。 “现在是想起我来了,我白首丘还真是不需要。” 他眼里醉意太深了,把事一股脑都倒出来了:“殿下要是日后有了喜欢的人,可不要被女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想当初,我在那个女人的府里,受了多少冷言冷语,背地里都在耻笑我,身为正夫去没能得到妻主的宠爱,倒是纳了一个又一个的侍夫……”白首丘说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往方潜看,有些神志不清。 “她们都薄情,殿下可不要信她们。” 苏云商当然知道,他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人的,他父妃的下场就让他难以释怀。 “你啊,都醉了……我不会被骗的。”苏云商头有些疼了,还腾出手来安抚这个醉鬼。 “……我可算知道你这谋士怎么这么针对我了。”是怕她会拐跑男主。 · 天色不早了,方潜估摸着时间把倒在桌上的099抱回去睡觉了。然后轻功一跃到了府上的房檐,她平躺在上面,放松四肢。 暗卫来说已经把苏云商他们安顿好了,她也就不担心地任着她的意识慢慢溃散。酒精上头可真是太难受了,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她脑袋放空地看着天上的那一抹圆月,黑云已经跑到另一旁去了。露出了洁白的轮廓,皎皎空中孤月轮,星点成河。 “原来已经十五了……”她看着落在她身上的白色柔光,细腻而美好,伸手去碰了几次都没抓到。 不多时才放弃了,闭上眼听着风吹树叶。今晚的风格外大,几乎从她耳边刮过,沙沙的声音就在耳侧,吹得有点疼。 她愣愣地摸着耳垂,迷糊地朝着南王府方向看,心里默念着:“柳巷啊……” 她是不是也该放下了,按她的性子,喜欢的东西她都会圈起来,却唯独对他下不了手。 她圈,也是要看对方愿不愿意的,强求不来。 她以为她都忘了的,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没想到喝醉之后什么都冒出来了,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那日之后,099好像知道了。时不时在她耳边说一些柳巷的事,比如,被别人欺负,他喜欢的,还有一些小细节,她都没有反应。 直到九九说,柳巷有了身孕,她才稍微有些反应了。她才彻底断了念头,就算她心疼又怎么样,又不是她的人。 就算是被欺负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柳……”方潜胃里不舒服想站起来吐,脚下打滑从檐顶跌了下去。 倏然从暗处飞出来一个人,轻功跃起堪堪接住了他,才避免的方潜残疾。 “方姑娘没事吧?”头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不稳,像很是担心她。 方潜落地后半天没站稳,还被人扶着,头眩晕得厉害,缓过来一些了才看是谁。 什么来着,鸠青。 “无事,谢谢你。”她实在晕的慌,推开了人自己回去了,脚步虚浮,走起来摇摇晃晃的。 第8章 008 放纵的后果就是几个人都没能起得来,管家吩咐厨房做好饭,却一个人都没看到,差点惊得以为殿下他们都遇害了。 桌子下面传来咔擦咔擦吃东西的声音,管家奇怪地往下瞧,正好撞上小九探头解释说:“管家伯伯,殿下他们昨晚喝了酒,现在都还没醒。” “诶,我这就去给他们煮点醒酒汤,也真是的没和我说一声,宿醉一晚少不了要难受了。” 管家嘀嘀咕咕地就往厨房走。 方潜倒是醒了,眼睛直盯着房檐,她脑袋还是疼,喝了醒酒汤也没转好。 “小九,快给我技能加持,我头晕的厉害。” “呃,主人……系统里没有这项技能。”099故作老气横秋教育她,“谁让你喝这么多的。” “昨晚让你别喝了,还用吃的堵我嘴,现在知道难受了。”小九还是心软,把一小瓶液体递给她,“你把这个喝了,稍微能好受点。” 方潜刮了刮小九的鼻翼,“知道了,下次我少喝,小九真贴心。” 099给的东西果然有用,她浑身都舒服了不少,一下跳下床,抱起小九:“去找男主,我们今天还有要事。” “小九要一起去吗,绝对是不一样的体验哦。” 099眼睛蹭地亮了,扒拉着方潜的胳膊:“我要去。” 肯定好玩,她都好久没出去了。 — 京城里越靠近皇都越是繁华,这条街上的熙熙攘攘,高楼下挂着红灯笼,街贩推车上放着一些新鲜玩意儿,要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偶有马车经过,咕噜的车轮滚动声碾过后又回归喧闹。 小九指着小摊那里亮晶晶的漂亮石头,扯着苏云商的衣袖晃:“哥哥,我想要买那个。” 方潜蹲在她面前,摊开手,掌心是九九指的那块石头,“怎么,我才是你的主人,你让他给你买?” “小九看见喜欢的就说,我给你买,别老薅他,小心薅秃了。” 九九接过小石头攥在手心里,委委屈屈的。 “那好吧。” 方潜以为她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她省钱,居然还不领情,哼。 苏云商今日穿着水蓝色的衣服,倒与平时不大一样,头顶戴着白色幕篱一直遮到了脖颈下边,在旁人眼里就是有钱人家的侍夫。 光是身段和背影就足以勾人遐想,四周总有不少女人的眼睛黏在他身上,有方潜和九九在,营造了一家三口的假象,没人会自讨无趣地上来搭讪。 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人能认出他。 他隔着幕篱对方潜说:“不用对她这么苛责,小九可是我的大功臣,次次都少不了她,买几个喜欢的逗她开心也是应该的。” 方潜的一张脸也是动了手脚,099给她易容的,陌生的脸,说出口的声音瞬间熟悉:“那你掏钱,如果你觉得你不缺了。” “……”缺,怎么会不缺,苏云商识相地闭嘴,“你今日带我们来,是想去哪儿?怎么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说。” 他们从皇子府一直到这里,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他是不急,方潜说的带他有事商谈,具体地方到了他就知道了。 到现在都还没到? 方潜很突兀地开口道:“到了,前面就是,走吧进去。” 因为怕看不清,苏云商用手撩开了一小片缝隙,然后看到了“回春阁”这块巨大金色牌匾。 “……” 好久才两步跟上方潜,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的,不会是前面的花楼吧?” 花楼俗称青楼,是女子寻欢取乐的地,城中虽没有明令禁止,但确实不会有人正大光明地去,显得门风不够好,教养不得当。 不过也是要分人的,达官贵族的人去就不会被人嚼舌根,只是说一句风流多情,还真是可笑。 “显而易见,你没猜错。”方潜拉着小姑娘,难得回头看了苏云商一眼,隔着纱,她没能看见他微妙的神色。 苏云商心想,变心还挺快,前段时日还听暗卫说方潜还时不时打探着柳巷的消息,现在就来寻乐子了? 白首丘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女人果然不长情。 苏云商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他看着小姑娘四处打量的新奇眼神,一口气上不来:“……” “呦,好俊的姑娘,里面请里边。”刚进去就有打扮十分艳丽的女君迎上来,热情地把身边青涩漂亮的男子往她身上推。 方潜拦住了人,拉了苏云商过来挡,变相拒绝了塞过来的小唱。 女君也看出方潜不喜,脸上也不收笑容,继续笑着:“看来客人瞧不上这乖嫩的兔子,想来或许会对我们阁里的相公感兴趣,里间看台上有我们阁的头牌正在对诗,姑娘若是感兴趣可以进去看看。” 苏云商听到这些不免耳朵发红,他竟进了这烟花之地,听了如此露骨的话。 真是不该跟着方潜进来,真是不成体统。 “多谢,我会去看的。”方潜假意牵起苏云商的手意外往间走。 旁边几个相公看到,眼里多了好奇。 “也不知道怎的,逛个花楼还带着夫侍。” “有什么可奇怪的,富贵的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不会是让夫侍看着,叫别人伺候比较……” 他们跃上二楼就把声音隔断在外面了,方潜付了银两,要了个包间,这才坐下来。 苏云商见四下无人才取下幕篱,整张脸又青又红,开始责问方潜:“你就选这么个地方商量要事?” 又看了眼乖乖坐在板凳上的九九:“也不怕带坏小孩。” 说起来方潜也有些后悔,那些个男人女人身上脂粉味太重了,她还真不大舒服。 “呃……不会的,九九很听话的。”九九也很给面子的附和。 眼看苏云商又要不满,方潜赶紧说正事:“选这里,一来是苏在歧今天和重要的人要在此地商议,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制造冲突,让他们关系破裂。” “二来呢?” “二来,让你长长见识。” 苏云商并不买账,都明摆在脸上了:他不需要,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个地方。 “不,你不知道。”方潜非常清楚他在想什么,“你认为,花楼是做什么的?” “寻欢作乐?发泄/欲/望?满足癖好?” “……”方潜看了看小姑娘,瞬间想打死他,“我没让你说这些!您不能看得更透彻一些!啊?不要这么浅显!!” 苏云商想了想,不约而同地对上方潜的眼睛:“钱。” “是。花楼是消金窟,也是情报聚集的地方。” “而回春阁是整个京城最有名的第一花楼,来的都是高官贵族,富商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钱,要价又高,自然赚的盆满钵满。” 方潜继续道:“而上层人的庞大消费,牵扯最多的就是人脉关系,你以为这回春阁为什么最大,自然是有上面的人撑着,至于背后的主人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就有信息来往,那些有钱小姐,喜欢美人美酒,又能谈事的地方,除了‘天下第一香’,这里就是不二之选。” 方潜说的这些,他确实没有考虑到,他半推窗牖顺着往下看。如她所说,入眼是高规格的设置,不会让进来的的客人觉得降低的身价,恰恰相反会让人有优越感。 这阁中的相公或青涩或纯熟或火辣或文静,他穿着薄而不透,妖而不艳,百花争春,各有千秋。 里间的客人不说皆是锦衣华服,贵气逼人,但也不少,甚至是财大气粗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好像明白方潜的深意了:“你是说…我们的财可以来源于这里。” “聪慧。你不妨好好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赚钱的。”方潜拿了茶盘里的茶,一杯杯倒满。 这茶是刚上的,还热着,她轻吹了两口才挨在唇边喝下。 有时候苏云商也挺佩服方潜的,他自诩是聪慧过人的,但方潜总能想到他没想到的,总是让人出乎意料,能给他出谋划策。 偏偏从来没有向他要什么。 “要不……叫个漂亮的相公来陪你?”刚刚说方潜他有些过意不去,顿时觉得就算方潜渣也没怎么。 “噗——”方潜扭头把刚喝的茶给吐了,给她呛的,“啊,你说什么?” 苏云商面色如常,很是大方:“来都来了,你叫个人,我付钱。” 方潜:“……” “不用了,我不感兴趣。” 方潜觉得这个小男主对她误解挺深的,真的。 “主人,那个变态来了,我看到他了。”九九一眼就看到了楼下有侍卫开路的苏在歧,提醒两人。 正主来了,方潜视线往下落在人群的方向。 苏在歧就没乔装打扮,看来确实对自己很有自信。她确实有底气,武功高强,自视甚高,几乎没人敢招惹她,就算抛头露面在外,也全然不怕。 她身后站着的是她的下属秦梓,旁边和他同站在席下的必然是今日的重要人物。方潜要做的就是让她们合作不成。 “小九,你隐身过去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突然铜锣敲响,礼花的声响吸引了台下众人的注意。 “诸位客人可以一饱眼福了,回春阁头牌梅公子今日登台献艺。咱们公子才艺无双,擅长吟诗作赋,平日可是千金难求一面,有请——梅公子。” 台下的人群骤然沸腾起来。 第9章 009 这回春阁,乍听像药坊的名字,清新儒雅。里面都是各色美人,他们都是从小按不同类型培养的,比如善琴棋书画,善诗词歌赋,善床笫之欢。 而他们口中的梅寄雪,是回春阁揽客的招牌,擅作诗,容色又倾城动人,在京中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 “天啊,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居然能见到梅公子。”一个女子如是说道,神色迷离。 “美,确实美……” “也没有这么夸张吧,美人我见的多了去了,还真不信……”她的话在梅寄雪撩着帘子出来是戛然而止,“还真有……” “出来了,出来了。” “你看那身段,那清冷的气质,妥妥的美人胚子。” “捧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被高官玩弄的货色……” 在场的人声音在台上的人开口是就渐渐小了。 方潜难免也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儒雅清冷的公子站在中央,聚集着所有人的目光,垂下眼睑:“在下梅寄雪,谢诸位到此捧场。” 他的嗓音如初雪般凉,字字落人心弦,让人一时忘记了邪念,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甚至是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夺取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们是,苏云商也是。 “今日,我想与诸位谈一谈雪与梅。风花雪月缺少意境可不好,能到回春阁来的想必都是高雅之士,也不想同其他坊间,只做房中之事。”他微顿住,眼里情绪不大,看上去实在冷漠。 底下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那公子以为如何,公子提出来,我自然愿意参与。” “就是啊……” “公子就直说吧,我们都等不及了。” 她们这些人确实不缺钱,也瞧不上下等花楼的相公,她们喜欢身上有清冷劲儿的,一下下折弯他们的傲骨。 像这种自视甚高的人玩起来是最带劲儿的。 所以陪着玩游戏这种事她们是最有闲心了。 “寄雪名中含雪,姓中含梅,常来的客人都知道寄雪素爱吟诗作赋,不如在场看客对上一句带梅或雪的诗。”梅寄雪也就谈及诗赋时眼睛更亮几分。 她们都道回春阁头牌喜好,很多人今日才第一次见,只觉新奇。 与别处,与别人确实不同。 有一声调笑出来:“若是胜者可是有公子给的什么好处?” 女君笑着打圆场,指了指男侍手上端着红绸盖着的东西:“自然是有的,得胜者可以得到梅公子亲自所绣的丝帕,上所题的诗也是他亲手所写。” “嘁……”就这。 “彩头不够啊,梅公子能不能抛上更重大的彩头,显得更有诚意。” “就是,就一丝帕,我们远道而来,不免太轻怠我们了。” 眼见势头压不住,女君往梅寄雪看了看,“这……” “方才不过是女君和诸位开了个玩笑,那诸位看与寄雪秉烛夜谈,吟诗作赋可够在下的诚意了。”梅寄雪含笑撩开了一角遮掩在脸上的面纱。 连阁里的烛台都晃了一瞬,模糊得足以窥见全部真容,又好似什么都没看到。那方才的那一点让人不会怀疑对方生得美艳,倒似谪仙。 落入凡间,又远离尘嚣。 他们看得见,心痒难耐却又无法触摸。 台下人几乎都想着晚上怎么上他的榻,在床笫间,边逼他吟诗作赋边喘不成声,颤颤巍巍地对她宽衣解带,任予任求。 像是一块石头突然被人抛到水中,台下瞬间炸了,不由说着叫着早些开始,无论公子要玩什么她们都奉陪,像疯了一样。 这就是回春阁头牌的影响力。 方潜收回视线,叫了声还没回神的苏云商。 “殿下不会被迷住了吧。” 她承认梅寄雪确实太诱人了,有让人疯狂的资本,如果不是先见过柳巷,说不定她也会……不过,她忽视了重要的一点,她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苏云商眼神聚焦,随后摇头:“自然不会。我就是想问,他……这样,真的是自愿的吗?” 像物品一样把自己摆在台上,以色侍人,讨人喜欢。 方潜意外地看他:“你感兴趣?在这种地方,无论是否自愿,久而久之都会同化,他们会被教化,以色侍人,讨好求怜。” “因为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哪怕是强迫也是如此,十年如一日,面对各色各样的人笑脸相迎。” “殿下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下,逃脱不了,是沉沦还是清醒的痛苦,怕是后者才是生不如死。”她观察过梅寄雪,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抗拒她还是从微小之处看出一二。 怕是后者。 “……”苏云商透过窗牖向下看了眼,关上了窗,没有说话。 方潜也没打算开口,安心等着小九把他们想要给带回来。 外面一楼,游戏已然开始了。梅寄雪让人发了宣纸和毛笔,要她们题诗在上,多者获胜。 方才说得起劲儿的人哑声,一句话不敢说。她们都是粗人,有的也就几个钱,这种要墨水的东西她还真是一点不会。 有几个都是这种情况,面面相觑,脸上挂不住藏了起来。 至于确实会一些文墨的倒是提笔认真写着,砚台就在旁侧,有人研墨,托腮思考然后毅然下笔。 整个回春阁气氛突然诡异,不像花楼,更像文坛上试生的考试。 梅寄雪也不像以色侍人之徒,他坐在台上,也是执笔落字,更像落难的学士,抒半生满腹经纶。 他眉宇飞扬,风骨峭峻,隐约可见俊逸的侧颜和鼻骨,惹眼瞩目。 “咚咚。”敲门身响起,苏云商赶紧侧头。 方潜:“进。” “客人,这是梅公子准备的纸笔。”是一个小厮。 得到许可后将东西放在桌上自觉带上门离开了。 方潜和刚转过头的苏云商对视了一眼。 方才小九回来说,和南王合作的尚书想要梅寄雪,苏在歧也说势在必得,会把人给她送过去。 她的手段自然是太多了。看来是投那个尚书所好,要将美人送过去巩固关系。他们是万万要阻止的,不能让她得逞了。 苏在歧在朝堂的势力太庞大了,据他们所知,已经开始图谋皇太女之位了。一旦时机成熟,可以直接逼女皇立下皇储,最坏的打算就是直接弑君。 绝不能再让她继续扩张,否则苏云商的机会会更加渺茫。 眼神交汇过后,方潜将案上的纸笔推给了苏云商:“一定要得到梅寄雪的青睐。” 她有段时间为了教苏云商识字练字,废了不少功夫,现在也该到用的时候了。 “我?”苏云商震惊地指向自己,向她求证。 方潜接过砚台磨墨,很自然地点头:“他也没说男女,有何不可。若真秉烛夜谈,你比我更合适。” 他颤颤地接过笔,被说服了:“那我尽力而为。” “怕什么,我和小九会帮你的。” 桌上的宣纸还是新的,看得出来料子很好,摸起来也是细腻光滑,苏云商将它展开铺了满桌,蘸墨下笔。 方潜瞧着他认真写下: “冰骨清寒瘦一枝。玉人初上木兰时。懒妆斜立澹春姿。月落溪穷清影在,日长春去画帘垂。五湖水色掩西施。1” 苏云商落笔时一顿,落下了一个墨点,他却慌了起来想要重写,可时辰到了,小厮将纸取走了,他一阵懊恼。 方潜轻笑一声,“写得不错,你那最后一笔恰到好处,今夜定是花落我们家了。” 她的话让苏云商心里一松,好在没有弄巧成拙,平白给他皇姐添头。 小九也不知道从哪玩回来,和方潜说了句悄悄话,他见方潜二话不说就起身拿幕篱罩在他头顶:“我去开间上房,你等着结果出来,好好招待美人,要是弄生气我可就不高兴了。” “……知道了。”幕篱的苏云商脸色一红,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调侃的。 她半开玩笑轻松说:“我去见个人,过会儿回来,也去再会会你那皇姐,殿下等我回来,勿要轻举妄动。” 安置好苏云商后,方潜带着小九隐身去了隔街的“天下第一香”。 “主人,我真有看到柳巷被人欺负了。”她方才隐身在城中到处玩,无意间瞅见主人喜欢的那个小美人被两个男人欺负。 就在天下第一香,她想着主人会在意,所以瞬移回来告诉她。 “嗯。他来酒楼,想必是苏在歧带着的,也真是能,出来送人美人还不忘带上夫侍。”她轻笑出声,语气是她也没有发现的怒气。 “不是有身孕了,还带出来,也不怕掉了。” 她不是听说苏在歧宝贝得很么,现在又任人欺负,柳巷啊……你真是要我怎么办啊。 “……主人别怪小九话多,柳巷过得一直都不好。”九九也不知为什么替他说好话,大概是真太可怜了。 方潜:“……” 她知道。 她们赶到的时候,柳巷正被人围在屋子里,是两个醉酒的女人,正想扑过去怜爱小美人一番。 柳巷缩在床的角落,颤颤巍巍地护着肚子,脸上布满惊恐,泪把眼睛都染红了。 他扒着床帐挡在面前,小声抽泣:“你们不要过来。” “我不要……我妻主会回来的,她、她她不会放过你的。” 听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好生可怜。方潜心头一哽,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下重手将两个女人劈晕了。 两人“噗通”倒地,柳巷被吓得只敢露出一只眼睛瞧瞧看。 看到出现的人,柳巷呼吸一屏,连哭的眼泪都愣在脸了。 方潜看他没有别的危险,把人处理了就想离开,却被人抱住了腰。 床上的人还带着哭腔,软软地说:“等一下。” 第10章 010 “等一下,先别走。” 一双手从背后堪堪抱住了她,这人瘦的有些”硌手了,浑身都没多少肉,又那么可怜。 他那手腕还是已经褪了疤的淡粉色的痕迹,交织往上臂走,她看着多看了两眼,下意识想伸手去摸。 来的时候,099说的是两个男人,估摸着是苏在歧其他的侍妾,趁着南王不在欺负柳巷。也是他没防备心,估计那两个醉酒的女人也是他们弄过来的,偏生他还一脸不知地哭的如此可怜却连害他的是谁都不知道。 方潜差点就动恻隐之心了。 “公子自重。”方潜伸出的手转而轻轻掰开了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实在太细,好在多少有点肉,触感很好,她不舍地放开。 柳巷两条腿都蜷跪在床上,衣裳有些凌乱,脖子泛起一层粉色,鼻尖都哭红了,小脸泪痕还没干。 他略微仰起头,莹润的眸子像宝石般亮眼,半天磕磕绊绊说出一句话。 “……谢谢。” 方潜抿唇一言不发,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他的肚子上,三个月还不明显,他的手捂在那儿,还是可以看出微小的弧形。 他倒是乖,时刻都不忘遮掩着肚子,生怕别人对他不利,确实忘了最大的不利其实是他的妻主。 “无事。你怎么样,可有事?” 他低下头,露出一个带着柔弱长发的脑袋,轻轻地摇摇头,嗓音柔软干净:“没事的,我,只是被吓到了。” “你妻主都不管你吗,让你一个人在酒楼?” 她问的这些过线了,但柳巷还是答了。 “她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柳巷的声音低低小小,不高兴地苦笑。 他的妻主对他素来忽泠忽热,他以为他都习惯了,但方潜问他的时候突然很委屈。 “嗯,你在这里继续等她回来吧,我有事先走了。”方潜也说不清存了什么心思,到门槛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心南王的两个侍妾,可能会对你和孩子不利。” 方潜没多做停留就离开了,留下柳巷一个人惶恐地蜷缩在被褥里。 “小九,下次这种事别再在我面前说了。” 她原本都快忘了这个人,现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下了。 “……好,下次不提。”九九也是看主人还是没忘,她就一说人就来了,还是很关心人家的。 也不知道方潜是怎么想的。 “主人,你真的不喜欢他了?”099还是不信。 方潜低沉着眼眸,跟小九解释:“他有妻主,还有孩子,我能做那拆散别人的人。” “噢。”她懂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原来方潜也会退么。 她们到回春阁,天色已经暗了,阁楼上灯火燃烛,镂空设计的阑干在夜色中衬得越发透亮,暖黄色配着皎白月色,像人间又似仙境。 若不是四周还是夜市的热闹声响,阁间各方嬉笑逗乐,还真让人以为这是楼阙仙宫。 “哇,主人,外面晚上真的好漂亮啊。”九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震惊又向往地看着。 眼睛里倒映着夜色美景,眉眼弯弯。 “想多逛一会儿?” “嗯。”小九用力点头。 方潜:“那你先自己玩,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苏云商叫出来,免得他找不到我们。” 和小姑娘说好,她就按照订的上厢房走了上去,一路上倒也没人拦着。路过一楼的台子,发现还有诸多人围着,上面是穿着各式各样,半遮半掩的男子在弹唱舞蹈。 方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推开了上房的门。 屋子的正中央隔了块金丝绣的花鸟图的屏风,里面好似还有更大的空间,没见着人方潜就撩了帘子进去。 “我回来了。” 里间只有摆着凉茶的两个瓷杯,和茶盘与茶壶,杯里的水并没有喝完,地上还溅了不少水渍。 方潜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那张拉上床帘的床上,心沉了下去。 苏云商…不会是遭遇什么不测了吧,她走的时候苏在歧还在。 她不是说让他好好待着,别擅自主张么。 一声两声脚步靠拢,对方并没有刻意放轻,相反对方走得格外稳,但好像身体并不太好,所以走得很慢。 对方好像见到她愣了愣,稍有疑虑地问:“请问,是方姑娘吗?” 声音像青竹一般,舒服又隽清。 方潜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戴着面纱的男子,眉眼捎带着疑惑,手指间里还拈两张笺纸。 叠的方方正正,干净得没有墨迹。 这人她还见过,就是梅寄雪。 方潜如是说:“是我。梅公子可有看到在这厢房的男子。” “见过,他说如果方姑娘回来,让在下把这个交给你。”他递过指尖的笺纸。 “苏公子今日所题的诗,胜过了所有人。寄雪很是喜欢,所以来房中与他探讨一二,相谈甚欢。不过期间苏公子有事离开了,托我把信给姑娘。” 果真如她想的一样,获胜者是他们,想到苏在歧碰壁的脸色方潜就愉快地扬眉,轻松打开折叠的信,是两封。 第一封是「外公有事要议,我先回去」,第二封却只有两个字「保他」。 她是知道秦訇先前就来找过苏云商,现在来了,他回皇子府也是毋庸置疑的。 “保他”他指的是谁,面前这个梅寄雪?确实也没别人了,苏云商还挺会给她找事。 方潜暂且坐下来,落在梅寄雪身上,人确实很漂亮,也带着书卷气,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抬眼看人时有种无形撩人魅力。 “你和他说了什么?”她也想知道苏云商怎么让她插手了,毕竟之前她问的时候,他说,没有。 怎么改变主意了。 梅寄雪走过去把床帘卷起来系好,里面的枕套和褥被都叠得整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听到方潜的话,他手里停了一下又把右侧帘子一同捆好,才转过身来:“在下与苏公子就谈些诗词歌赋,理想抱负,再无其它。” 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怕牵连到苏公子,所以将事三言两语对方潜如实说道。 他以为会遭到嘲笑,他这种人谈理想谈报复可不就是可笑嘛,但眼前的方姑娘没有如旁人一样嘲笑他,而是问他。 “你想离开吗?” 方潜注意到这里的人,人人称奴,他却一直都没有自称奴,忽然就明白苏云商为什么想保他了。 称在下,怕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体面了。让苏云商一下子想起了他自己,如果不是方潜来了,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甚至是更惨。 “自然是想的。”梅寄雪眼睛亮了一瞬又暗了下来,他是想走女君那边却是不可能放人的。 “只不过寄雪命贱福薄,怕是一辈子都逃不出这牢笼了。” “黄金笼中金丝雀,银索婉转日日欢。” 他十岁就被家里人卖进回春阁,被调/教,被洗脑,被要求穿着薄不成衣的衣服,被折断翅膀跌在这里。被迫一次次接待客人,哪怕现在成了京城最出名的花魁,也还是逃不过打茶围和赶条子的宿命。 他以前也算是书香门第,略通诗词歌赋,对琴棋书画均有涉猎,他甚至还会读书写字。后来家道中落,无以度日,父亲就将他给卖了,现在他却用蘸墨写字的手做着肮脏龌龊的事。 看似光鲜亮丽,衣冠工整,却还不是最低贱服侍、人讨巧卖乖的小唱。 梅寄雪难堪地闭上眼,泪从他面颊落下,发现身边还有人,抬袖擦净,垂眼落寞:“在下一时有感而发,让方姑娘见笑了。” 方潜忽然想到柳巷,好像他之前也是在回春阁,不会也是如此吧,她的心突然绞痛了一瞬。 她将声调放软了些:“和你相谈甚欢的苏公子留信于我,让我带你走。” 梅寄雪错愕地抬眼,确认地看了眼,见对方点头,突然就没忍住哭出来,泪水流满了整张纸,实在太难看了些。 苏公子竟然帮他至此…… “可女君那边……”他还是有些迟疑,怕是不太好办,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我去解决,一起走吧,我去和她谈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方潜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张纯白的丝帕递给他,“擦擦吧。” 梅寄雪接过,心情已然平复:“谢谢。” - 外面的九九都飞着转城里一圈回来了,方潜他们还没出来,她拿个小木棍在回春阁前的地上画圈圈。 “主人大坏蛋。” “主人骗九九……” “主人好慢呀,小九好无聊,九九好可怜呀~” “我要画圈圈诅咒她……大坏蛋……” “你要诅咒谁?”方潜悄无声息地站到了099面前,装作旁人问她。 听到熟悉的声音,九九猛地抬头,眼睛瞪大有点心虚地后退:“方潜?!” 然后看了方潜后面戴着白色幕篱的人,歪头疑惑道:“云商哥哥呢?他是谁?” 梅寄雪心想,原来苏公子,叫云商啊。 他低头看了脚边可爱的孩子,语调清冽软和:“我叫梅寄雪。” 方潜也懒得现在解释,拽起人就走:“你云商哥哥先回去了,你还想不想去逛街呢?” “要去要去。” 走了几步发现梅寄雪还没跟上来,回头对着他说:“跟紧点,别走丢了。” “好。”梅寄雪快步跟上,悄悄拉开幕篱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和转头的小姑娘对上眼。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冲他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哥哥你好漂亮,九九喜欢。” 方潜松开099,看了一眼盯着人家看的小九,轻咳一声:“梅公子还是把幕篱遮好,能省去一些麻烦。” “自然。”他放下了手,对着小姑娘的方向说,“谢谢夸奖,你也很可爱。” “主人。”099疑惑地看了看漂亮哥哥,又看向方潜,“这位哥哥也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方潜点头:“他跟着我们,等会一起回去。” “主人又有小美人了么?”虽然这个哥哥很好看,但她还是更喜欢柳巷,所以不开心地努嘴。 “没有。他还要同你云商哥哥,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