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锦鲤妻》 第1章 第1章 1970年,长丰岛的一个小渔村里。 黎今今躺在潮湿又生硬的木板床上,瞪着眼睛摸着肚皮。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咕噜声音,黎今今舔舔干裂的嘴唇,想要吐出一个泡泡,却怎么也办不到。 今天已经是她转化为人的第二天,她还是不太能够适应。 黎今今原是天界王母娘娘瑶池里的的一只小锦鲤,那天天界一阵动荡,也不知是何方大圣大驾光临,整个九重天都抖了一抖。 黎今今幸运地被抖晕了,再醒来睁眼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 虽然上辈子是条鱼,但她黎今今好歹也是天上的鱼,没修炼成人形,但也已经开了灵智。 因此她对于人类的语言还是能听懂的,只是说得不太熟练而已。 已经躺了一天一夜的黎今今最终被饥饿打败,本能地摆了摆尾,忽又意识到她的尾巴已经不在了。 呜呜呜,她的尾巴,她波光粼粼的大尾巴! 大概是饿了一天,身体太过虚弱,刚从床上爬起来,黎今今就猛地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 还是她眼疾手快用手臂扶住了床,这才没脸着地。 脑海里陌生的记忆在她一醒来时就已经一股脑涌了进来,经过一天一夜的消化,她大概已经厘清。 因此虽然是陌生的房间,她也能循着记忆歪七扭八地拐了出去。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外头烈日高悬。 小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寂静得仿若无人之地。 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再次响起来,加上烈日的炙烤,黎今今眼前一阵昏花。 她用手背勉强挡住刺眼的阳光,朝着院子里环视一圈,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直接能吃的东西。 而后眼睛一亮。 还真有! 院子里种了一些她不认识的蔬菜,有绿绿的菜叶子,也有粉红的小果子。 黎今今根据脑海里调出的记忆,知道这种小果子叫西红柿,可以直接吃。 于是她三两步跑下台阶,冲到院子里。 俯身摘了一颗红红的果子,那甘甜的汁水从嗓子眼一路流到心窝里,黎今今才感觉自己终于再次活了过来。 哇呜,好甜!好好次! 就在黎今今吃得欢快的时候,院子里突然间有了动静。 本来空无一人的院子里突然响起纷沓的脚步声,紧接着嘈杂又热闹的各种喊叫声从低矮的院墙外传了过来。 “明明!我的明明呀!你要是怎么了我这个当妈的可怎么活呀?” “你就会哭天喊地!还不快去找卫生员?你在这里干嚎是能救她咋地?” “都别废话了!快快快,罗营长往这边走!先把明明放院子里再说!” 随着一道道杂乱的声音越来越近,低矮的院墙再也挡不住,七八个满头大汗的人影露了出来。 被所有人围在最中间的那个,是个长相粗犷、身材魁梧的男子,穿着一身军装,两只孔武有力的胳膊伸在胸前,怀里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麻布衣服已经全部浸湿,整个像是被水泡过一般,额头的碎发也彻底凌乱,杂乱无章地贴在脑门上。 但即便如此,她微微垂下来的脖颈依然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从黎今今这个角度看去,很是漂亮。 脸蛋亦如此。 黎今今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但她不是因为被对方的脸蛋迷到,而是因为根据记忆她突然发现她认识对方。 是记忆里那个向来懒得正眼瞧她的堂姐——黎明明。 黎今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围在那个穿军装的男人四周的不正是她记忆里的爷爷奶奶和二叔三叔三婶吗? 他们不正是在往她现在站的这个院子里跑么? 只可惜即便等黎今今已经反应过来了,也没有人有那个闲心操心站在这里的她。 所有人一股脑地直奔内屋,全然没有人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个她。 黎今今看着他们一大群人兵荒马乱地跑进屋里,呆呆地吸溜了一口沁出水的西红柿。 唔,没人发现更好!她能多吃几个了! - 屋内。 黎明明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平稳地放在床上,又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猛地咳嗽几声,悠悠地“醒”了过来。 一屋子的人眼神乱七八糟地相互交视着,也有好几个落在她身上的。 她心中暗暗满意。 不过等她看到站在地上最中间的男人神情认真地注视着她的时候,这种满意才达到顶峰。 总算这一趟水没白落! 黎明明心想,上天给了她这般花容月貌,果真不是白给的!她天生就该是主角的命! 不然除了主角,谁还能有从头再来一次的机会呢? 是的,黎明明是重生的。 这样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但她确确实实有上一辈子的记忆,那记忆清晰到她甚至觉得就像是昨天的一场梦或者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在上辈子,她黎明明也是用了和今天这般同样的方法,设计嫁给了一个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现在站在她床边的男人——罗中民,而是会在本应该一会儿经过然后“恰巧”救了她的宋毅宁。 黎明明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被宋毅宁那张脸迷惑,才会不顾一切地嫁给他。 谁让宋毅宁长得丰神俊朗,又年纪轻轻就是营长,即便他带着三个孩子,她也认了。 可惜宋毅宁终究不是个良配。 她嫁过去没多久,宋毅宁就因为在战备施工中保护队友而受伤,基本残疾。宋毅宁人又自尊心无比强,当下辞了营长一职,退伍回老家养病去了。 好在部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军人,即便拦不住他,也发了厚厚的抚恤金和各种补助。 因此一开始虽然是回老家,黎明明也是开开心心愿意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一周,黎明明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本是花一般的年纪,却已是三个孩子的后娘。 当初她不介意当三个孩子的后娘嫁过来,那是因为宋毅宁是营长,她嫁过来就是营长夫人,小岛上谁不羡慕她? 可现在这算什么?宋毅宁退伍后她不仅没了营长夫人这个身份,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农村,被人当饭后谈资嚼舌根,还要照顾他们父子四人的吃喝拉撒,难道就为了这点抚恤金,她就要赔上自己一辈子的青春吗? 黎明明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深知后娘难当,宋毅宁的三个孩子现在不喜欢她,以后也不会喜欢她,而宋毅宁瘫痪在床,已经基本等同于丧失了繁衍的能力。 所以黎明明最后果断跑了,逃出那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她跑得干脆利索,和自己的相好约好地方。家里的钱她都知道在哪里,但她没都拿,给三个孩子留了一点吃饭的钱。 她想她已经够仁慈了,给他们留了一点喘气的空间。三个孩子迟早得成长起来,背负着照顾父亲的责任,不如就趁着这一次机会吧。 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只是她到底看错了人。 那个怂恿她逃跑的男人,后来卷了她的钱也跑走了。 她后来干过很多活,也靠着自己的双手想要活下去,但她这张脸实在太过招摇,因此遇到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黎明明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坎坷的半生,等她潦倒困苦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却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她的家乡小渔村。 她快要认不出自己的家乡。 但即便如此,她也陆陆续续从许多的人嘴里听到了许多事情。 比如,小渔村的发展最重要靠的是一个人——她那个向来不起眼的堂妹黎今今。 听说她那个堂妹嫁得也不错,比她当初差了点,嫁给了当时的副营长罗中民。 但对方命好。 在他们一家子走后,罗中民理所当然地升了营长,后来因为一次任务又升了团长,而她那位堂妹自然也成了团长夫人。 听说他们两人恩爱一生,一直致力于小岛的建设。也听说他们走的时候场面壮观,整个岛上的渔民居民们都来欢送,真真正正的荣归故里。 黎明明听着渔村老人们讲的故事,脑海里想象着那个场景,已经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泪水。 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是她二十岁时对未来的期许。 她想着想着,脑子就一阵阵昏沉,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小渔村。 她坐在海边的沙子上,海水映照出的脸庞娇嫩又紧致,那是二十岁的自己。 黎明明简直不敢相信,可当她一转身就看到同样还是年轻模样的罗中民时,她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上天给她的又一次机会! 她明明从退岛后几乎再没有见过罗中民,却在一转头就认出对方来,甚至她知道,如果她此时不选择“不小心”跌下海水,而是等罗中民走过去后,没两分钟后宋毅宁就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跳,她可以搏一把嫁给罗中民。 稍加犹豫,她的选择依然是宋毅宁。 上天虽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却似乎也限制了她答出考卷的时间。 黎明明一咬牙,既然已经迫在眉睫,她又已经将所有人的牌都抓到了手里,没道理还这么犹犹豫豫! 黎明明跳了下去。 果不其然,正好走过来的罗中民看到了她,紧接着一个猛扑也扎了下去。 他本就是海军,水性极好,掉水的地方又并不特别深,很快就将人救了上来。 再然后有人看见情况,火急火燎地通知了黎明明的家里人,而后不管是她家里人还是海岛上的其他居民,都亲眼目睹了罗中民抱着她一路回了家。 黎明明觉得上天真是厚待她,一切顺利地几乎不可思议。 她的目光似含着水,柔弱又感激地盯着床边憨厚朴实的男人,直把人盯得黝黑的脸皮都泛了红,这才罢休。 “多谢这位同志救了我,只是今天这事情之后,我怕是…我怕是…”她欲语还休,捂着嘴呜呜地扭过了头。 这事要再不成,她黎明明三个字倒着写! 第2章 第2章 一屋子人站在黎明明床前,见她醒来,着急地刚准备开口问询,就听到她这句话。 顿时都愣住了。 仔细想想,说得好像也没错。 刚才回来的一路上,海岛上的人可是不少都看见了,她是被人抱着回来的。 更别提她全身湿成了这个样子…… 海岛上拢共就这么大的个地方,不消半日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明明又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最近刚正好准备议亲。 要说这黎家一家人,那真是十个里难挑出一个蠢笨的,唯一挑出的那个,多半还是那个格格不入的黎今今。 一家子眼珠子一转,看着中央的男人眼神就多了层意味出来。 黎明明的奶奶姚红花更是立刻反应过来,佝偻的身子一下子就挤开了所有人,扑到床前,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哎呦我的明明哟,你怎么这么倒霉哟,今后可怎么嫁人呀?奶的乖明明,是奶没用!” 黎明明被她奶的超常发挥显然也震惊了一番,但很快回过神,跟上挤了几滴眼泪。 立在后边的黎家老二黎立军和黎家老三黎立民脸色则是涨红,看着有些尴尬,但也没多说什么。 老三媳妇付春香瞧着她们这拙劣的演技,撇了撇嘴,却也没戳破。 她没有闺女,犯不着和黎明明这个侄女争女婿,相反,如果对方能嫁个好丈夫,那她两个儿子以后也许还能沾点光。 付春香就是有些意外,怪不得明明这闺女一直也定不下亲,前段时间岛上有人给她介绍,听说二嫂全拒绝了。 原来这闺女早就自己心里拿了主意,找好了以后要嫁的对象。 不过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奇怪。 按黎明明那个心比天高的性格,怎么找了个副的? 她悄悄地打量了一圈前头的男人。 比这岛上的男人那确实是精神太多了,穿着军装板板正正的,皮肤虽然晒得黑了些,但五官也是端正的。 但比这岛上另一个人那还是差点的。 何况人家还是个正的。 付春香越想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打消了念头,静静地看着。 黎明明一边和奶奶“抱头痛哭”,一边用余光注意着罗中民的反应,见男人面色潮红、一脸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心里一半满意一半不满意。 不满意的是看他这样子又是个木头疙瘩,想必结了婚也不懂得风情,还得自己慢慢教;满意的是,换个角度想,这样憨厚老实的性格自己也好拿捏,婚后家里还不得都是自己说了算。 想必上辈子堂妹就是因为如此才能过得那么圆满。 想起上辈子和堂妹,黎明明心中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一些。堂妹那么个懦弱的性子,都能利用对方的好条件把日子过得那么红火,她这辈子定会只更好不差。 罗中民确实是个木头疙瘩,祖孙两个在床前嚎了那么好一阵,他愣是无动于衷,杵在那儿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 直到把黎明明的妈李秀菊嚎回来。 李秀菊临进自己家门被丈夫指示去喊卫生员,好容易把卫生员请回来了,却在一踏入院子里就听到了哭声。 她内心一个咯噔,险些直接摔倒在地。 “明明呀,妈的明明呀!你有点啥事,妈可怎么活啊!”她鬼哭狼嚎地冲进了屋里,待看到床前的景象时,哭声这才戛然而止。 “呃…嗝…”因为停止得太突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还重重地打了一个嗝。 李秀菊看不明白了,现下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闺女不是掉水里了么,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他们一家人虽然住在海岛上,但闺女她从小精细养大的,不愿意让她成天和小子们在水里一起玩,也怕把她皮肤晒得黝黑,因此她闺女不会水,这是真真实实的。 所以闺女掉下水里她才格外担心。 但这会儿闺女醒来这么快,是她没有想到的。 李秀菊虽然想不明白,但她多有眼色的一个人啊,看了一圈人,最后视线定在自己闺女身上,这事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她也和付春香一样,不明白为什么闺女突然改了人选,但自己闺女向来有主见,她现在并不打算多干涉,只等着人都走了以后再私底下悄悄问。 李秀菊一回来,黎明明就有了依靠,她躺在床上,弱声弱气地喊了一声“妈”。 李秀菊走过去,握着她的手。 母女两个视线一对上,黎明明就压低了声音,低下头开始小声地抽泣。 “妈…妈…我给咱们家丢脸了…” 声音断断续续的,好不可怜。 李秀菊会意,捏了捏她的指尖,转头就看向罗中民。 问:“罗副营,今天这事情,你说吧,怎么办吧?” 罗中民要知道怎么办,早就开口了。 吭哧了半天,愣是没开口。 李秀菊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怎么说也是个军官,怎么能愣头青成这样呢?事情都明目成这样了,他还看不出来? 闺女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但闺女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能贸然打断对方的计划,因此虽然心里不满意,面上她也没显,什么话都没说。 黎明明心里也急啊! 她本来打算的是自己说到这种程度上了,罗中民顺水推舟表示愿意娶她,她再含含糊糊地应了,这事情就成了。 可她没想到这事情进行起来竟然这么费劲。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戳破这层窗户纸。于是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罗中民一眼,小声对着屋子里的人道:“我想和罗副营私底下说几句话,妈你们…” 李秀菊接收到她的含义,了然地眨了眨眼,带着一大家子出去了。 既然黎明明已经醒过来,卫生员也就没往跟前站,跟着大家一块儿出来了。 虽然没用到人家,人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跟着跑了一趟,李秀菊总不能让人白跑,打算给卫生员带点东西,再让对方回。 他们海岛上,别的没有,水产品和自己种的菜倒还是够自给自足的。 这个卫生员是今年才跟着军队一块过来的,李秀菊觉着这些东西对于他应该也还算个稀罕东西,便打算给他少拿点。 谁知这一准备拿,才发现院子里的菜园子附近站着个人影,四周的菜已经被她霍霍了个干净。 李秀菊一股怒火直接冲向了天灵感。 “黎今今!你个杀千刀的!你吃了多少东西啊啊?!!这院子里的菜是我们一家人好几天的口粮,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全吃了!你是猪妖转世吗?!!!” 她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喊得聚焦到了院子里的人影身上。 背对着人群,正吃得美滋滋的黎今今听到声音,脊背瞬间僵硬。 被、被发现了! 手一个哆嗦,香甜可口的大西红柿啪叽一下摔到了地上。 殷红的汁水顺着爆破的皮流了出来,在正午的阳光下格外晃人眼睛。 不仅晃黎今今的眼,也晃李秀菊的眼。 李秀菊倒吸了一口凉气,抄起墙边的苕帚就跳了过来。 “偷吃还浪费!我打死你这个败家东西!没人教的野东西!” 黎今今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脑海里的记忆中一瞬间就涌上许多被打的场景,身上本能就开始疼了一样,于是她撒腿就跑。 若是她刚刚醒来那会,定是跑不过对方,好在她刚刚吃了不少东西,体力恢复了不少,跑起来健步如飞。 没一会儿就跑出院子,让身后的人再追不上。 李秀菊跑得气喘吁吁,没追上人,弯着腰仍旧在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别回来!你爸妈都死了,我看你还能跑哪去?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卫生员在院子里尴尬地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偷吃固然是不对的,但他看着眼前这一场鸡飞狗跳的场景,也能猜出来这个小姑娘平日的日子过得定然不容易。 还有那些话骂得… 姚老太听着也有些不大得劲。 自己大儿子早早出了意外,她心里也难受,这个二儿媳每次一骂起孙女来,却老是拿这件事做筏子。 但她人老了,还得仰仗他们活,因此只能耳朵里过滤,全当没听见。 甚至有的时候,还得向别人解释。 比如此刻,看见卫生员的表情有些不好,她还得凑上去,笑着解释,“刚才那个不着调的是我家老大的闺女,她爸他妈早些年出了意外,留下她这个独苗苗,一直跟着她二婶长大的。她二婶没坏心,就是嘴巴直了点。” 毕竟卫生员也是部队里的人,她家明明要嫁给军官,可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军队里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卫生员尴尬地笑了笑,对她的话并没有全信。 虽然刚刚只是一个背影,但那小姑娘瘦弱得厉害,和刚刚屋里那个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管不着,便只笑笑不说其他。 不过有了这个插曲,卫生员也不打算再多逗留,拒绝了李秀菊的好意,提着医药箱快速迈出了院子里。 李秀菊正心疼院子里的菜心疼得紧,见他推脱的意愿强烈,也不再多谦让,利索地放人走了。 一行人在院子里等着,李秀菊和付春香则顺便做起了饭。 眼瞅着一会儿几个孩子也都回来了,吃饭的人可不少。 妯娌两个一边收拾菜园子,一边骂黎今今,骂着骂着又聊到黎明明身上来。 付春香实在是好奇得紧,想从她这个二嫂嘴里探听点消息出来。 “二嫂,你悄悄和我说,你和明明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罗副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虽然年纪比明明大了几岁,但条件各方面都不差,还是头婚…” 李秀菊自己心里都是一知半解的呢,哪能和她说道呀,便只含糊地糊弄道:“啥计划呀,没有的事!明明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眼光高而已,先前的一直没看上。罗副营自然是个好的,但现在事情还没一撇呢,害,等他俩聊完了再说吧。” 刚才三弟妹说者无意,她听者却是有心了。 头婚这两个字,难道就是明明突然改了目标的原因? 黎明明今年已经二十有四,早到了说亲的年纪,她也一直给关注着对象。 但小岛上的人就那么些,也没有更好的,黎明明一直看不上。本来母女两个打算的是等找个机会出岛,让她嫁到岛外去,没想到今年岛上来了一批军人,母女两个果断转移了目标。 军队的人与她们鲜少有接触,母女两个花了好长一番时间才打听到一些消息。知道为首的营长和副营长都是单身。 但黎明明的目标一直都是营长宋毅宁来着,她这个当妈的还曾经劝过好几次。 主要那个宋毅宁外在条件虽然好,但一个人带了仨孩子,是个二婚的,她便不看好。 可黎明明轴着,非说就要挑他。 难不成这是她闺女突然想开了? 第3章 第3章 李秀菊在那边心思重重地择着菜,被赶出来的黎今今漫无目的地走在海岛上。 黎今今吃了点东西,虽然恢复了部分体力,但其实还是很饿。 她摸着自己仍旧有些瘪的肚皮,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唉,要是她还是一只小鱼儿可多好呀,现在肯定早就已经不饿了。 以前她还羡慕过当人,现在可是一点都不羡慕了。 做人好难啊,好容易饿死啊! 她以前是只小鱼儿的时候,只需要吃一点点鱼食就饱了,可没想到成了人以后,都已经吃了那么多的东西了,这肚子还是咕噜咕噜叫! 黎今今有些生气地拍了拍小肚子。 别叫了!真不听话! 黎今今走了大概有五十多米的路程,饥饿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还越来越加重。 她转回头看向身后的院子,站在原地迟疑了半天还是没动。 还是先不回去了,回去一定会挨打的。 而且也不一定能再吃上东西,说不定还得看着他们吃完饭以后自己再洗碗。 但饥饿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黎今今蹲在地上,烦恼地抓着头发。 片刻后她突然站起身来。 然后她朝着海边走去。 对不住了,小伙伴们,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等你们去了轮回殿我会给你们多烧些纸钱的! 她打算去海里抓些鱼虾之类的来吃。 只要能果腹,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黎今今一个漂亮的扑水,猛扎进了海里。 海岛上军队的操练刚刚结束,一群或年轻或沧桑的军人们笔挺着身子,三三两两地走在岛上。 也有成群结队的,高声畅谈,笑声在风中传向老远的海中心里。 忽然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有人落水了!是个姑娘,头已经完全沉进海里了!快救人!” 紧接着还在高谈阔论的一群老少爷们小伙子们像是下饺子一般,挨个咕噜进了水里。 平静的海面瞬间被打破,仰仰伏伏好些个脑袋。这些脑袋着急地四处查看着,偏偏愣是没有一个人看见留着长头发的。 宋毅宁也在这群人里。 他离海边最近,因此刚才听到声音,他其实是第一个跳下水的人。 而且他刚才明明看到了那个身影,却在一个眨眼间就再看不见了。 海面上风平浪静,按理说也不存在会被冲走的可能性。 宋毅宁的心沉了几分,如果不是冲到其他地方,那就只能是再往深里寻了。 他于是当即吩咐其他人,先赶紧上岸,去拿一些基本的救生设备,他则接着往更深的水下潜去。 黎今今虽然已经转世为人,但回到水里才发现自己上辈子身为鱼儿的习性似乎还完全都在。 甚至因为成为人以后,她以前身为鱼儿那些限制也不再存在,她这只小鲤鱼也可以在大海里自由自在地游了! 她在海里舒服地翻了个身子,恨不得就这样在水中游到地老天荒。 太舒服了,实在是太舒服了! 她丝毫不知道因为她,现在一整个营的兵都在着急。 黎今今在水里游得忘乎所以,连饥饿都忘记了一些。 她以前也很想去海里看看来着,但因为鲤鱼的习性,一直没有机会,这下好不容易能行,对大海的好奇那真是恨不得一下子直接游完。 海底的世界和她想象的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 总之仍旧很新奇。 黎今今游了好一会儿,正打算先捉两条鱼儿上去吃吃,改天再接着游,忽然感觉自己身边的海水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倒霉,碰上了深海中的其他物种,往前游了两下却发现原来是个人影。 那人死死睁着一双眼睛,努力朝她游过来,将她吓了一大跳。却在即将靠近她时,整个人突然泄了气一般,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黎今今被他的动作吓得够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着急地朝他游了过去。 她的力气不够大,男人的体重加上海水的阻力,使她救人的动作要艰难了许多。 眼看着两人不仅没上去,还越来越往下沉,黎今今抬起手对着对方的脸就是一巴掌。 希望能拍醒他一点。 可惜这一掌作用终究不大,男人眼睛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抓着她的手力气不小,死死地握着不松。 黎今今没了法子,想着大概是因为到的地方水太深,对方缺了氧,于是她犹犹豫豫地靠近,然后将唇轻轻贴近。 呜呜呜,没想到才转化为人的第二天,她就不干净了,失去了鱼的初吻,人类果然是很狡诈的生物。 好在有了她的渡气,男人缓了过来,慢悠悠地撑开了眼皮。 黎今今黑亮的眼珠紧紧盯着他,同时手上用力,开始将人往上带。 男人虽然使不上全力,但也在有意识地尽力跟着她向上游。 好一阵以后,黎今今感觉终于靠近海面,两条腿使劲一蹬,拖着男人的动作更加迅速起来。 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的海面一阵翻涌,下一秒,一个拥有着乌黑浓密秀发的女子突然间冲破海面。她肆意地甩了甩自己的长发,水滴在阳光下形成彩虹波浪,美不胜收。 她像一条美人鱼一般自由地在海面徜徉。 岸上的士兵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头儿救人救着没了踪影,心中正着急着,就看到了这一幕。 很快,“美人鱼”就拖着他们失踪的营长上了岸。 - 黎今今将人好不容易抬了上来,累得在一旁喘气。 快要累死她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鱼没抓到,还平白又出了好多气力,这会儿是真的饿得瘫啦! 不过那个被她救了的男人长得倒是不错,浓眉大眼的,比天上的神仙也差不了多少。 对于长得好看的人,黎今今向来是宽容一点的,她扭过头,刚准备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就撞进一群人奇奇怪怪的视线里。 那些陌生的男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黎今今觉得很奇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于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回望过去。 场面一时以一种诡异的氛围安静下来。 直到躺在地上的人突然猛烈地咳了几声,才打破这种微妙的场景。 “咳咳咳咳咳咳…” 宋毅宁水性其实不差,但刚刚因为长时间潜在深海里,这才有些支撑不住,这会儿上了岸,他将肺部的水咳出来立刻就恢复过来。 “营长,你没事吧?” 有人关切地问候他,宋毅宁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没事,在海里时间太久,有些力竭而已,你们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去,不用管我。” 一群小兵看看他,又看看一旁事不关己的黎今今,欲言又止。 不是,他们就真的有些奇怪,不是他们营长救人来着吗?怎么最后成他们营长被救了呢? “嗯?怎么留在这儿是还想加练?”宋毅宁见他们无动于衷,一个眼神飘过去。 一群人这才你推我拉地跑远了。 他们虽然好奇,但也犯不着拿加练来当码子。 宋毅宁看着所有人离开,这才将视线移向一边沉默的小姑娘身上。想起刚才在水底的事情,本来还想主动先开口说些什么的他蓦然间沉默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刚才他是被这个小姑娘给渡气了… 宋毅宁的心情委实有些复杂。 想他在军队里一直是各项练习中的佼佼者,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姑娘这样… 虽然对方是为了救他。 宋毅宁在这边进行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冷不丁却发现小姑娘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目不转睛的那种。 小姑娘鸦羽般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根挠人的羽毛,挠得他心里竟有些痒。加上她那懵懵懂懂又有些软乎乎的眼神,直看得人心中一阵发颤。 更要命的是对方刚从水里出来,宽松的衣服此刻都紧紧地贴在身上,宋毅宁只是随意一瞟,也难以忽视对方已经渐显玲珑的曲线。 纵使他再军心坚定,这会儿也实在难以坐怀不乱了。 “咳…”宋毅宁清了清嗓子,飞快地移转自己的视线,并清醒自己有些发热的脑子。 他将视线放到另一侧的海面上,这才暗哑着嗓子问:“你年纪轻轻为什么突然跳海?” 黎今今观察了他好半晌,还以为她不打算和自己说话了,却忽然听到他的问句。 她愣了一下,诚实答道:“我抓鱼。” 这下换宋毅宁愣住了,“抓鱼?你不是寻短见?” 黎今今脸上浮现出茫然,“啊?不是呀,我就是饿了,想抓两条小鱼来吃。” 她猛地捂住嘴巴,有些后知后觉道:“难道人间抓鱼也会触犯天条吗?可是我实在是太饿了呜呜…” 宋毅宁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话,又看着她明显有些扁的肚子皱起眉头。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但看样子确实是因为饿了才跳海的。 他觉得今天的事情真是离谱又荒谬。 他以为碰上了想不开的小姑娘,这才跳海去救人,谁承想人没救上来,自己差点儿淹死,还是对方救的他。 结果人小姑娘根本不是想不开,人家只是下海捞个鱼。 这事情说出去谁不觉得难以置信啊。 宋毅宁站起身来,拍了拍被水泡得皱了的军装。 晌午的日头可真是烈得很,这才一会儿,衣服竟然已经干了大半。 “没寻短见就好,但你今天的行为也实在危险,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做了。” 宋毅宁最后留了一句忠告,准备去吃饭。 谁料他刚迈了两步,裤腿突然被人抓住。 低头,有人可怜巴巴地仰头看向他。 “我刚才救了你,现在好饿…” 第4章 第4章 宋毅宁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坐在军区的食堂里,面前摞了一叠碗和盘子,且还有持续增加的趋势。 四周是各种探究的视线,不敢落在他身上,便全数落在了他对面的人身上。 对面的人吃得认真,头几乎整个埋在碗里,全程都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给自己,只有在想要再来一碗的时候才会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不过托对方的福,明明是和平日里一样的菜色,他却觉得今天的味道似乎也好吃了几分。 宋毅宁眼看她已经吃了三碗面,实在没忍住,一张俊脸快要皱成一个“川”字,“你…几天没吃饭了?这样不会吃伤吗?” 黎今今吃完最后一口面,头抬起来,满足地舔了舔嘴巴,笑得有些憨:“唔,虽然实际上算是就两天没有吃饭,但从小到大,我就没吃过几顿饱饭,所以太谢谢你了嘿嘿嘿。” 她不是胡说的,是通过在记忆里查找后求证过的。 原来的黎今今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顿饱饭,所以才长着一副瘦弱模样,所以才就昨天一天没吃饭,就虚弱成那个样子。 不过毕竟不是她亲身经历的,因此虽然嘴上这么说,黎今今却并不觉得自己特别可怜,笑得还有点没心没肺的。 反倒是宋毅宁听着有些不忍,“什么叫没吃过几顿饱饭?你…家里条件很不好吗?” 因为刚吃饱的原因,黎今今整个人都显得活络了不少,看着没之前那么没精打采了,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 她缓慢地眨巴了两下,表情有些无辜,“嗯…也不是吧?只不过家里是二婶做主,二婶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黎今今说着撇了撇嘴巴,不喜欢就不喜欢,大不了她也不要喜欢二婶就好了。 宋毅宁怔了一下。 没提到父母,只说二婶,看样子是个家里条件特殊的小姑娘。 虽然失去了亲人,但对方看着却很是乐观,宋毅宁心里不由得有些软乎。 他向来是一张冷脸,对着一群兵蛋子也从没说过软话,这会儿却罕见地软了眉眼,但因为嘴笨,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只硬邦邦地挤了句,“那你还饿吗?想吃的话还有。” 黎今今觉得对方真是个大好人! 她的肚子前所未有地这么满足过。 她拍了拍自己已经鼓鼓囊囊的肚子,虽然很可惜,但还是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吃了!再吃肚子就要撑破了!今天吃得够饱了!” 黎今今吃饱喝足,没再多逗留,感谢过后就先离开了。 等她一走,一群好奇的大小伙子们这才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宁哥,怎么回事啊?怎么把人还直接带咱们食堂来了?” “这姑娘胃口可以啊,一顿吃了我两顿的量!游泳技术也不错,可惜是个姑娘,不然怎么也得招到咱们营来!” “嗯?怎么个意思?怎么你们有人认识这姑娘?” “害,就刚才的事儿,这姑娘跳海了,咱们还以为人家是轻生呢,下去救人,没想到人游泳技术比咱都强,宁哥还是人给救上咳咳…” 讲话的士兵最后一句话在宋毅宁面无表情的眼神中停了下来。 虽然宋毅宁平时和他们也说说笑笑,但他在军里的威信还是很有震慑力的,通常不用多废话,一个眼神就能表达出来。 一群小兵顿时又不敢好奇了,撒丫子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袁茂阳,站住!”在其他人转身的时候,宋毅宁却突然一声,叫住其中一个士兵。 听见他的喊声,有个有些微胖的小兵顿在原地。 “转过来。”宋毅宁又道。 那士兵听话地转过身来。 只见对方年纪看着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脑袋圆乎乎的有些婴儿肥,一双眼睛也是圆溜溜的,不安分地转来转去,瞧着便机灵极了。 “宁哥,哦不,宋营长,还有什么事?”他语气谄媚,弯起两边嘴角露出个小酒窝,小声问道。 宋毅宁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刚才那…姑娘的家庭情况,看看她平时在家里过得怎么样。” 袁茂阳是他们营里所有人公认的小灵通,打听消息很有一手。他们整个营刚来海岛时,大家都人生地不熟的,袁茂阳已经左一个姐右一个姨地和海岛上的群众聊上了。 宋毅宁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些,便只能想着让他跑一趟了。 袁茂阳却被惊得险些掉了下巴,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宁哥,你说啥?你让我去打听姑娘?我没听错吧!” 宋毅宁剜了他一眼,“让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袁茂阳依然不敢相信,“宁哥你…不会是想给乐乐他们找后妈了吧?” 宋毅宁一张冷脸差点儿被臊红,得亏他皮肤本就不算白,也看不大出来。 他在袁茂阳八卦的眼神中兀自镇定开口:“胡说八道些什么?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你别管那么多,按我说的做就行,听懂了吗?” 袁茂阳哪还敢再多话,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宁哥,保证完成任务!” 心里却在嘀咕,明明就很奇怪啊,好端端的让他去替他打听姑娘,当然不怪他瞎想了。 第5章 第5章 黎家院子里,黎明明高声喊了一声自己母亲,等人进了房门,才羞红着一张脸道:“妈,你送罗副营出去吧,我睡会儿。” 李秀菊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事情成了! 闺女刚从水里救出来,精神还有些不足,是得好好休息,她于是领着人出来。 但且不说以后这罗副营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婿,怎么说人家都是自家闺女的救命恩人,今天总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留下来吃顿饭还是得要的。 因此等把人领到院子里以后,李秀菊便开始极力挽留,“罗副营长,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在家里吃顿便饭!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吃完再走!” 罗中民本不想留下,无奈黎立军和黎立民兄弟两个已经直接扒拉着他坐下,他根本走不掉。 黎立军琢磨过闺女的意思来以后,那看罗中民就和看自家女婿一样,酒杯里满上酒,直接就开始推心置腹地聊起天来了。 李秀菊和丈夫使了个眼色,趁着没人注意进了里屋。 黎明明当然没有睡觉,正躺在床上发呆。 顺便回忆自己的上辈子,并在心中为这辈子的美好生活制定计划。 李秀菊进来了她都没发现,还是对方先出了声音,她才反应过来。 黎明明收起思绪,从床上爬起,坐起来,喊了声“妈”。 李秀菊可顾不上其他,直接坐到床前,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闺女,你咋回事?怎么突然改目标了?前两天不还叫唤着要嫁给那个姓宋的营长么?怎么突然换成这个副营长了?也没和妈商量一声。” 她倒不是抱怨,横竖是自己闺女嫁的,她自己挑好就好,只不过就是觉得奇怪,这好突然的换了,是不是内里有点什么事? 黎明明只要一想到自己上辈子最后穷困潦倒的生活,心头就一股不平。 这一切全都是从她嫁给宋毅宁这个悲剧造成的。 她对宋毅宁,心里的怨恨与委屈实在是太多了。 因此即便这辈子还什么都没发生,她解释的话语里还是到了怨气,“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开了。宋毅宁他除了是个营长,其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带了三个孩子,一个二婚的男人我看不上,给别人当后妈也是,除非我脑子瘸了,否则这后妈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当!” 说到这里,想到堂妹上辈子的美满生活,她心里有些酸涩地想,最好是让她嫁给宋毅宁才好,让她也感受一下自己上辈子的苦。 上辈子堂妹过得那么好不过是因为嫁了个好男人罢了,她就不信如果让她拿上那样的牌局,也能过得好? 李秀菊觉得她这话糙理不糙。 其实之前她也用这个理由劝过闺女,只不过闺女听不进去,这下子她自己想通了倒是更好。 只不过到底是她自己生出来的,她还是一下就听出闺女话里的埋怨。 她奇道:“你咋一下子想通了?你今天碰着那个宋营长了?他对你态度不好?” 黎明明提高了些音量,生气道:“他?他凭啥对我态度不好?我都懒得搭理他!” 李秀菊着急捂她的嘴,“你悄点声!罗副营还在外头呢!你让人听见还以为是说人家呢!” 话题转到罗中民身上,她又想起来刚才两人在屋里的事,压低声音问:“你刚才和他说啥了?说好了?他答应娶你了?” 黎明明这才有了点女儿家的羞涩,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毫不费力就能将男人拿捏在手里,她又不免有些自得,语带骄傲,“那是自然,我费了这么大劲把自己献给他,他不赶紧主动跳进来,难不成还要逃么?”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有不满意的地方,于是对着自己母亲抱怨,“就是这人也太木了,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才理解我的意思,咱家都是这么机灵的人,突然来一个这么木的,我真是感觉说话都费劲!” 李秀菊知晓她虽然嘴上抱怨,但其实心里对人已经满意了,毕竟其实她们母女两个都心知肚明,这已经是她黎明明能攀到的最好的对象了。 当妈的不就是开导自己闺女的么。 于是李秀菊便笑着道:“木点好,木点以后结婚了家里就什么都是你做主,你过得定然舒服。像咱家,你爸和我一样的精,有时候遇上些事情,你爸根本不听我的,真想给他一榔头!” 黎明明听得开心了,嘴角翘起来,“也是。” 母女两个说了好一阵,索性把下定时想要的彩礼乱七八糟的都想了一通,这才罢休。 黎明明几乎已经可以畅想到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这一辈子她定要活得让所有人都羡慕她! - 黎今今回到家里时,罗中民已经离开了。 她本以为因为中午的事情会被二婶骂一顿,却没想到二婶也不知道有了什么好事,心情一直很好,她就这么逃过了一劫。 但虽然逃过了挨骂,却逃不过干活。 院子里的一堆脏碗,二婶直接丢给了她,吩咐她洗干净。 黎今今觉得有些委屈,明明不是她吃完的,为什么还要她洗? 而且她也没洗过碗。 可又害怕如果自己不干,会不会直接连家里都不让她进了? 因此黎今今最后只能根据记忆里洗碗的样子照葫芦画瓢。 结果还是因为动作不熟练,不小心将碗摔了一个。 黎今今看着地上已经摔得四分五裂的碗,还没来得及将碎片捡起,听见声音的李秀菊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尖利的嗓音穿透力十足,黎今今背对着她,整个身子吓得就是一抖。 “啊啊啊啊!你要死啊!你个笨手笨脚的,连洗个碗都不会,养着你就纯吃白饭是吗?把碗砸了,你怎么没把自己砸了?还傻愣愣地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苕帚!我真是,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货,连个碗都洗不明白,你爸妈走的时候怎么不把你一起带走啊!” 说到最后,她的言语越发刻薄,连一旁的姚老太都听不下去了。 “秀菊,你说两句就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不就是摔了个碗么,不知道还以为她把你咋地了。” 好歹也是她亲孙女,这传出去了让人以为是她这个奶奶也刻薄自个儿的孙女呢。 这对方不要脸面,她还要呢。 再说了,百年之后她到了地底下也得和自个儿的儿子交代呀。 “哟,妈您嘴上可说的真好听,不就是一个碗?怎么?就算是这一个碗这不是我家立军赚回来的?您这孙女可在家里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了,这一个碗钱可都没给过呢!您这会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咋地?我家立军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她摔碎碗了我没叫她赔,说两句还说不得了?可给您孙女娇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养着的是位公主呢!” 姚老太才说了一两句,对方就突突突反驳了一连串的话,这下可给姚老太也气够呛,但人在屋檐下,她这口气也只能忍了。 于是便摆摆手,转身佝偻着身子往屋里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她:“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我说一句你有十句顶着,我回屋还不成吗?我回屋!” 黎今今对这一家人并没有什么深的感情,因此也并不指望有人能救她。 至于姚老太这个奶奶,她记忆里对方也称不上对她有多好,最多是不坏罢了。 因此像这样出口拦一句,被对方怼回来后马上就认输,黎今今甚至觉得还挺正常的。 她虽然懂得不太多,但也隐隐知道,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因此她只是默默地拿着苕帚和簸箕把碎碗片打扫干净。 她刚来到这人间,还没找到自己能呆的地方,今天就先忍了。 等找到了自己能呆的地方,她会火速离开这里。 在天上的日子让她知晓了,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她越是沉默,李秀菊骂得就越凶,又骂了一阵,对方还没有停的趋势。 大概是屋里的黎明明也被吵得不耐烦了,出来说了句,李秀菊这才止住。 黎明明不仅仅是因为被她妈聒噪的嗓音吵得无法休息,还有一个原因。 她把自己母亲拉到偏僻的角落里,语气有些冲,“妈,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吧!” “注意啥?我…”李秀菊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你说话这么冲,让周围其他人听见了,传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现在这个当口上,万一不小心传到人罗副营长耳朵里,对咱家的印象对我的印象能好了嘛!你想骂她你悄声些骂,别让人听见了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黎明明有时候是真觉得她这个妈拎不清。 骂人啥时候不能骂?就不能等过了这几天,一切尘埃落定下来再说吗? 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亲事,要是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搞砸了,她真的会窝火。 被她这么说了两句,虽然心里感觉有些不舒服,但仔细想了想说的确实也没错,李秀菊便停止了谩骂声。 只是她不敢和自己闺女发火,到底还是憋了一口气,恶狠狠地剜了黎今今一眼,压低了嗓音威胁着,“哼,让你个小杂碎好活两天!等一切安定下来的,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 黎今今看着她一副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心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行,看来她必须赶紧找到住的地方了!她要离开这里! 第6章 第6章 另一边受了宋毅宁委托的袁茂阳内心也是一阵激动,都顾不上等,当下就直接出去打听去了。 这一路打听着就来到了黎家的小院门口,赶巧就听到了那一顿口不择言的谩骂声。 袁茂阳当下丹田就是一股火。 好哇,这一路打听过来他本来还有些不信,觉得人们是不是说得有些太夸张了,怎么说也是亲侄女,不至于过得那么惨。 没想到他小嫂子在家里过得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惨! 洗碗不小心摔碎一个就被骂成了这个样子,平时指不定被怎么虐待呢! 等等,不对,小嫂子刚刚明明在食堂吃了饭,怎么回来还会再吃? 好哇,这群人指使他小嫂子干这干那,还动辄打骂!这他妈实在是太可恶了! 可惜他作为军人得谨言慎行,不能冲出去替小嫂子主持公道。 于是袁茂阳心里憋着一口气,火速转身回了营地,打算把他连打听带亲眼看到的事情好好告上一状! 袁茂阳怒气冲冲地回到营地的宿舍里,此时距离下午开始训练还有半个小时,大家都还在休息。 他直愣愣地冲向宋毅宁所在的宿舍,差点儿直接破门而入,愣是一只脚刚抬起时,身为军人的组织纪律在关键时刻拉住了他的腿。 他一只手举到太阳穴,声音洪亮地喊了声,“报告!” 两个字包含着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 屋内坐在行军床上的两人都看过来。 军队里的宿舍大多是四人和六人间,但宋毅宁和罗中民两人毕竟一个营长一个副营长颇有些威严,两人于是没和那些兵蛋子住一起,两个人住了一个小些的屋。 只不过因为带着三个孩子的原因,宋毅宁也只中午在这里休息,晚上还是会回营地后面的家属院的。 宋毅宁知道他已经出去一趟了,毕竟出去一趟还得他批准,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 他起身倒了杯水,吩咐对方进来。 毕竟还有其他人在场,袁茂阳有些犹豫开口,但宋毅宁觉得这事情本来就没什么,他行事坦荡,于是让他直说。 袁茂阳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营长你不知道,我在院墙外听得清清楚楚的,骂得可难听了,我都不好意思复述!小…黎今今同志被她骂得定在原地,都不敢动弹!我听附近的人家说,这都是常有的事,她们经常听见她二婶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想也知道黎今今同志在那个家里过得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宋毅宁听着皱起眉头,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处境会有这么艰难。 “不是说她和爷爷奶奶一起的吗?爷爷奶奶也不制止?” 说到这个袁茂阳越发来气,“营长你可别提了!我打听过了,这黎今今同志的爷爷每天上工不在家里,家里的事自然不咋操心,奶奶倒是天天在家,但十次里有一半的次数是跟着骂,实在听不下去了出来反驳两句,被她儿媳怼了立马就鹌鹑了!根本就靠不上!” 宋毅宁眉头紧锁,一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小姑娘今天中午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的笑容,他此刻竟觉得有些太不是滋味。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罗中民此刻终于回味过来了。 他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黎今今?你们说的可是海岛西面的那户人家?她有个堂姐是不是叫黎明明?” 宋毅宁还真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闻言看向袁茂阳。 袁茂阳点了点头,有些稀奇道:“是啊是啊,副营你也知道啊?” 罗中民抿了口水,润了润嘴,语气有些不自然,“哦认识,不过会不会是误会?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宋毅宁这下反应过来了。 刚才一回来,罗中民笑得傻呵呵的,一问才知道他要娶媳妇了,说是今天刚定下来的。 “老罗,你说的媳妇不会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这家的堂姐吧?” 罗中民又想傻乐,但一想到刚才袁茂阳的话又乐不出来,于是表情看起来就有些扭曲,“好像是。” 这下轮到袁茂阳惊讶了,捂着嘴巴夸张道:“啥?副营长要娶媳妇了?啥时候的事啊?怎么也没跟兄弟们说一声!多不容易啊,兄弟们可不得给你庆祝庆祝!” 宋毅宁踹了他一脚,“去你的,老罗你都敢编排了?下午想加练是不是?” 罗中民乐呵呵地笑着,看着慈眉善目的,说出的话却一点不留情,“行,下午让小袁负重多游两圈,就当给我庆祝了!” 袁茂阳嘿嘿地笑,知道他就是嘴上说说。 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那这么说来,营长和副营你们两人还是连襟,没想到出了部队你俩人还难舍难分的!” “嗯?什么连襟?”罗中民没反应过来,看向宋毅宁。 罕见的,宋毅宁这下却没反驳。 他本来没那个心思,可刚才听了袁茂阳打听回来的事情,他突然就觉得也不是不行。 横竖他也确实该结婚了。 “不过副营,我敢保证我没听错,你确定要娶那家闺女?”袁茂阳又问。 罗中民想了想,问他:“那你听到她闺女骂人了没?” 袁茂阳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没听到,不过后来有个年轻姑娘出来还不让说了,估计就是她吧?” 罗中民松了一口气,“是她,肯定是她!她家里除了堂妹就一个闺女。” 可见对方心没有随了她妈那么刻薄,是个好的。 罗中民很是欣慰,又庆幸。 虽然是误打误撞碰巧得来的亲事,但他很满意,并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就告吹了。 第7章 第7章 下午的训练,宋毅宁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总是会想到中午对方那个狼吞虎咽的场景。可即便如此,对方依旧总是笑盈盈的,笑起来两只眼睛会眯成月牙。 怪不得会去海里捞鱼,原来是饿得狠极了啊。 宋毅宁就这么一边琢磨一边度过了下午的训练。 晚上的时候,已经成了家带着家属的军人们会回营地后面的家属院,单身的兵蛋子们则照例回中午的宿舍。 他们整个营结了婚也并不多,因此后头空着的院子还有不少。 宋毅宁和几个士兵一起走着,等路过自己的院子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直到走到一家门口。 他和身边的人一同迈进院子。 屋里的人听到声音,一同跑出来四五个小孩子,三个扑到宋毅宁腿边,两个扑到他身侧人的腰边,脆生生的声音整齐地喊着:“爸爸!” 听到院子里的声响,门槛内出现一个妇女的身影,对方手里拿着一把锅铲,看着院子里一圈的小萝卜头笑得温柔又无奈,“还是他们的耳朵尖,我还没听见他们就都听见了。小宋今天就在我家吃呗?别回去了开灶了,多麻烦啊。” 宋毅宁此刻所在的院子,是一个老兵连长赵宝贵的院子,门口的妇女是他的夫人许春花。 赵宝贵夫妇两个年纪今年已有三十五以上,两人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十三岁,儿子七八岁左右。 这次随军来海岛,全家是一起过来的。 宋毅宁虽然带着三个孩子,家里却没有个女主人,因此没办法,只能在白天把三个孩子托付给其他人。 本来刚来时他还有些犹豫孩子该托付给谁,没想到赵宝贵夫妇两个十分热心肠地主动就开了口。 赵宝贵夫妇两人是这样想的。 他们两人的孩子年纪已经大了,基本不用操心,甚至她有事情的时候还能帮忙看着,因此虽说看起来孩子多,其实许春花感觉自己并不吃力。 宋毅宁的三个孩子年纪虽然小,却很是乖巧,她很是喜欢。 两家人因为这个原因关系也亲近来了不少,对于老公的工作也有帮助,因此许春花并不觉得有什么。 每天晚上宋毅宁结束后都会先过来,把三个孩子接上,再一起回家,今天自然也不会例外。 虽然是没有办法,但白天已经够麻烦人家了,这会儿听到许春花的挽留,宋毅宁一向冷冽的脸上柔和了两分,推辞,“不用了嫂子,我回去给他们做饭吧,来得及。三个人正是挑食的时候,在这儿容易浪费粮食。” 许春花呵呵一笑,想到中午她喂饭的难度,一想确实,“要说这三个娃确实,其他时候乖得很,唯独这个吃饭上,也不知道咋回事,恁挑食!行,那你回去管管,得改了这个毛病。” 宋毅宁又和赵宝贵道了别,这便领着三个孩子回去了。 三个小萝卜头,最大的不过五岁,小的三岁,手拉着手歪歪扭扭地跟着他跨过院子里的大门槛,再屁颠屁颠地向前走去。 许春花看着这几个背影,和丈夫感慨,“这小宋也不说再娶个媳妇?三个孩子都还小,还是有个妈比较好吧?” 赵宝贵啥时候操心过这种事儿,一边洗手一边应付了句,“这我哪知道?你直接问他呗。” 许春花白了他一眼,“你和他是战友,关系不比我近?你问一嘴怎么了?” 赵宝贵没吭声,许春花也不指望他这个锯嘴葫芦说出什么来,兀自说着。 “隔壁田妹子明里暗里说过好多次了,瞧她那意思是不介意给人当后娘的,要不你说她跑咱家这么勤做什么?那不就是因为小宋仨孩子在咱家么? 我看她也确实诚心,对三个孩子耐心得很,说实在的,田妹子人真不错,又勤快能干,你要不回头探探口风?看看小宋有没那个意思?有的话咱俩就给他们促成这一顿婚事,也算做个好事!” 她口中的田妹子也住在家属院,和她家隔了两户,也是军人军属。 赵宝贵想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耐烦,“人家的事情你跟着掺和什么?真要说起来,那她哥也是我们战友,咋不让她哥去探风?” 许春花这个人天生是个热心肠,对她丈夫这种思想很不能理解,闻言又瞪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那肯定是她哥靠不上呗!再说了有些话田妹子不好和她哥说,和我这个嫂子好开口啊,你说说你这人啊,当时我说帮着照顾一下小宋的孩子,你一口就答应了,是不是因为小宋是营长啊?现在田妹子的这事儿,咋,就因为她哥是个普通兵,你就不愿意帮了?你这人咋这么势利!” 赵宝贵这下手也不洗了,站直身子和她掰扯。 “你说的什么屁话!我能是那人吗?今天就是田家有仨孩子我也愿意让你帮衬!问题是这不是这种事啊,这小宋来咱家接孩子的时候,之前也碰到过那田同志好几次了,他俩说了一句话没有?没有吧!那这意思还不明显啊,但凡看上了,人能不多说两句话啊,也就是你瞎好心,把人家的事儿当自己的事,一天天操不完的心。” 许春花听他这么一说,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这么看也许小宋现在确实是没这个心思。 但问题是田妹子对小宋的心思很强烈啊,和她拐着弯地说过好几次了,相识一场她总得帮帮对方啊。 而且她再一思考,觉得小宋也不一定就是对田妹子没兴趣,男人们也许根本还没想这些,一方挑明了,这事儿也许反而就成了。 但知道自己丈夫也是个靠不上的,她不再浪费口舌,在心里咕哝了两声,打算自己找个机会问问小宋算了。 第8章 第8章 另一边,宋毅宁和三个孩子回到家。 他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上直接洗了下手,又从屋里拿出盆,接好水。 “好了,我现在要去做饭了,你们三个洗过手后来厨房。” 宋毅宁一个大老爷们,对待三个孩子虽然没有那么柔和,但至少也没有那么冷硬,只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他,语气总是不自觉带了指示的意思。 但三个孩子显然早已习惯了他这种语气,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三个孩子老大叫宋康,今年五岁,老二老三是龙凤胎,名字叫宋如宋乐,今年刚刚三岁。 三个小孩年龄都不大,却比一般的小孩看着懂事不少,大概也是因为这几年一直跟着爸爸在部队的原因。 宋康小小一个人,却已经很有大哥哥的风范,替弟弟妹妹把袖子挽起,又给他们好好搓了一番手,这才算洗完了。 等擦干净手后,又将自己和弟弟妹妹的袖子规整地放下来,这才领着他们进了厨房。 三个孩子进去的第一步,就是将手高高抬起来,向爸爸展示。 看着爸爸满意地点了头,他们才高兴地把手放下去。 “爸爸,我们今天吃什么饭?”宋康问。 宋毅宁一边切菜一边回他,“今天吃疙瘩汤。” 三个孩子一听,眼睛就都是一亮。 好耶!他们都很喜欢吃疙瘩汤! 里面有小西红柿,酸酸的,还有豆角碎,脆脆的。 宋毅宁看着三个小孩高兴的样子,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一个简单的疙瘩汤,却能带给孩子们无比的快乐,就像—— 他甩了甩脑袋里的人影,做饭的时候还是暂时先不要想了。 军队里有专门种植蔬菜和养殖家禽的地方,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士兵将这些东西挨家挨户地发放,至于不愿意要这些东西的士兵则可以兑换其他福利。 宋毅宁因为带着三个孩子,一般对这些东西都来者不拒。 他的级别在这个海岛上又是最高,自然分到的东西也是最多。 因此给孩子们做饭时,他放的东西只多不少,一锅疙瘩汤,各种蔬菜和鸡蛋放得满满当当,颜色看着也是五颜六色,有食欲极了。 三个孩子拍着手兴奋又雀跃地围坐在桌子旁,等着他盛饭。 等开饭以后,宋毅宁以往最是讲究食不言,今天却主动开了口。 他咳了一声,把筷子放在碗边,动作还有些郑重。 “康康,如如,乐乐,爸爸有个事情想和你们说。” 三个孩子吃得狼吞虎咽,闻言都一脸奇怪地抬起头来。 “爸爸,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你教我们的。”宋如一脸天真地看着他,软糯的嗓音拖着长长的尾调。 宋毅宁一本正经地忽悠小孩,“今天是个例外。” 宋如便一副恍然大悟状,小小的人儿做出这个动作看着有趣又可爱,“行吧,那你说吧。” “我是想问你们,如果我们的家里添加一口人,你们介意吗?”宋毅宁觉得他们虽然是小孩,但是也有知情的权利。 因此这件事情他觉得需要提前告知他们一番。 但他斟酌了再三,突然发现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才能让他们不那么难受。 毕竟后妈这个词,说出来似乎总感觉带着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他以为他们不会听懂,正想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没想到宋如紧接着反问了一句:“爸爸,所以我们要有妈妈了吗?” 旁边的宋乐一下子高兴地拍起手来,“啊妈妈!我要妈妈,乐乐也要妈妈!” 宋如和宋乐的年纪还太小,对于妈妈还是后妈分得并不是十分清楚。 他们这段时间在赵叔叔和许阿姨的家里,经常被一个漂亮的小姐姐说着想做他们的妈妈,觉得有妈妈也不是一件坏事,因此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 宋康却眼神一下子落寞下来。 但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也知道爸爸需要有人照顾,因此他也只是点了点头道:“爸爸我也不介意。” 宋毅宁没想到他们三个想得这么开,内心很是意外。 但也好,这样总比他一直做他们思想工作要强得许多。 第二天,早上去营地前,宋毅宁照例先把三个孩子送到许春花那边,再和赵宝贵一起出发。 等他们走后,很快一个婀娜的身影跨进许春花的家门。 田凤娇拿着一盒桃酥径直走进屋内。 “康康如如乐乐,妮儿狗蛋,快过来,看凤娇姨给你们买什么好吃的了!”一进门她就大声吆喝起来。 许春花正在另一间屋子里纳鞋底,听到她的声音也赶紧走过来,看到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故意拉下脸来,眼尾却是上扬着的,“哎呀,你给他们买这个作甚?这玩意儿死贵死贵的,得花了不少钱吧?” 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虽然知道田凤娇主要是为了讨好宋毅宁的三个孩子,但她也不会落下自己一儿一女的,她心里可高兴得紧。 没一会儿,几个小孩就都围过来了,围在田凤娇身边争先恐后地伸着手。 田凤娇把桃酥分给几个孩子,可分完了发现还有多余的,这才发现原来宋康一直站在一旁,没问她拿。 “康康,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吃桃酥呀?你不爱吃吗?要不要姨姨给你买点别的好吃的?”她柔着声音问。 田凤娇在家里面对自己的母亲总是容易不耐烦,可面对宋毅宁的三个孩子时,她总是显得很有耐心。 被她这么一问,许春花也才察觉过来,康康这一早上似乎过于安静了些。 “康康,你怎么了?今天哪里难受吗?肚子没有不舒服吧?” 宋康看着她两人,沉默地摇了摇头。 片刻后他突然开了口,“田阿姨,你快要做我们的妈妈了吗?” 第9章 第9章 他这话问得田凤娇一愣。 不仅田凤娇愣住了,许春花也定住了。 好半晌,两人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他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田凤娇着急地反问回去:“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康康?是不是你爸爸和你说什么了?” 宋康还没上过学,表述不清楚他对田凤娇的心情。 但他实质上对田凤娇的感觉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毕竟相处的时间不短了,田凤娇对他们几个都很好,他对对方还是很信任并有好感的;但另一方面,因为知道对方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后妈,他的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来海岛前他还有别的小伙伴,他的小伙伴也有和他一样没有亲妈的,但他们早早有了后妈,听他们说,后妈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在别人面前会表现得很善良,可单独面对他们时却又很恶毒。 因此他幼小的心灵里总觉得后妈不是一个什么好的东西。 但这会儿田凤娇问他,出于信任他还是本能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是昨天晚上爸爸和我们说的,他说我们马上会有妈妈了。” 但刚一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对面的人可不一定是他的战友,也有可能是敌人,因此他使劲抿了抿嘴巴。 田凤娇和许春花两人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讶。 宋毅宁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难道他有目标了? 田凤娇还是有些不信,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爸爸真是这样说的?会不会是你们听错了?” 宋康这下不再说话了,紧闭着嘴巴。 一旁吃得满嘴桃酥的宋如和宋乐听到有人问自己爸爸的事情,见哥哥不回答,着急地举手抢答:“爸爸说了!爸爸说了!我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田凤娇这下坐不住了。 让几个孩子先吃着,她拉着许春花赶忙进了隔壁屋。 “嫂子,三个孩子都说了,看来是真的了,你说我可怎么办呀?怎么突然好端端的宋营长会提起这件事来?”她着急地问着。 看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许春花赶紧安抚,“别急别急,你先别急。没听说小宋有喜欢的人啊,说不准只是和孩子们随口提了一嘴,小孩子们传话总有错误的时候,不行今晚上我先赶紧打听一下,你稳住别急!” 田凤娇点了点头,就是再着急她现在也只能稳住,只是这下她也不打算再旁敲侧击了,直白地把自己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嫂子我知道你一向是个热心肠的,我真的没人可以寻了,只能求你来帮帮我了!凡事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对不对?我早就喜欢宋营长了,也不介意他有三个孩子,如果他真要再找,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许春花被她这番话说得滞了一下。 她心想,这事儿也许还真没有个先来后到这一说。 但她和田凤娇关系好,自然顺着她的话,因此她捏了捏对方的指尖,继续安抚,“嗯,你先别多想,你对这三个孩子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我替你和他好好说说,说不定他只是有了这个想法还没人选,正好这不就有你了。” 两人于是这么说好。 田凤娇因为家里还有事情,只能在这儿稍微呆一会儿,没多久就走了。 等晚上宋毅宁再来接孩子们的时候,许春花便直接叫住了他。 她没有直接当着孩子们的面问,而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小宋啊,你别嫌嫂子多嘴,我是想问一句,听说你打算给三个孩子找个后妈了?” 宋毅宁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听到消息了,一想估计是如如或者乐乐哪个兴奋地说出来的。 他既然有了这个打算,被人们知道也没什么,于是他点了点头,承认了,“嗯。” 许春花见他这副神色,心里就是一沉。 追问了一句,“那你心里可是定下人了?” 宋毅宁已经猜到她今天为什么有这么一问,想着一块儿把这边解决了算了,他耐心地继续点头,“有了,不然我不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许春花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谁?是咱这家属院里的吗?”即便她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句。 宋毅宁面色一本正经,回答得很是郑重,“不是,是这岛上的人家,前两天她救了我一命,我对她也算是一见钟情,打算就这两天就去提亲了,是个十分单纯的好姑娘,嫂子放心。”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反正是把对方夸了好一通。 许春花越听越觉得完了,田妹子估计是没戏了。 其他就算了,怎么还能扯上救命之情呢? 但她不也打算打听别人那么多隐私,她只是想替田凤娇挣扎两句,“你知道凤娇她一直…” 只是还未说完就被宋毅宁一把打断。 宋毅宁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拒绝得也是干脆利索,“嫂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说了,我这人向来做事情只遵从自己内心的决定,既然决定了要娶那个姑娘,那就只能是对方,别人谁都不行。至于你刚才说的,还得麻烦嫂子帮我传个话,这家属院里青年才俊多的是,不必把时间白白浪费我身上。” 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许春花知道自己今天就是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了。 虽然她内心里觉得很可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嫁娶结婚那都是个人的私事,她们还真做不了什么。 她想,只能回头好好开导开导田凤娇了。 许春花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宋毅宁坚定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哎算了,许是你们俩确实没缘分,反正我是尽量争取了,回头我劝劝她吧。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打算娶的那个姑娘吧?哪家的闺女啊?我认识不?” 提到这个,许春花惊奇地发现,对方的脸色竟然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 她险些惊讶地张大嘴巴。 宋毅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那是她和他认识半年了都几乎没见过对方一个笑脸!即便面对自己的三个孩子,他的嘴角也鲜少有扬起来的时候! 许春花这会儿真是一点再替田凤娇说的意思都没有了。 这很明显对方是坠入爱河了啊! 宋毅宁想了想说,“嫂子你估计不认识,离家属院有些远,等事情确定下来我带着人来看你。” 能让宋毅宁铁树开花的女人,许春花这会儿内心可是一万个好奇,听他这么说,连声“哎”了好几次,一口应承下来。 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 第10章 第10章 这边黎家人晚上围坐一堂,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正中间的桌子上此刻堆满了东西,有鸡蛋有罐头有冰糖,甚至还有一小包肉。 李秀菊脸已经灿烂得堪比六月的牵牛花,“你说你过来就过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买这些东西费了不少工夫吧?” 她只问费不费时,却不问费不费钱。 一方面,这些东西价格昂贵,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另一方面,这钱花在她闺女身上,她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是应该的。 问一句费不费时也不过是客套罢了。 坐在板凳上被一大家子围着的罗中民,举手投足间还有些局促,被问到话条件反射就想站起来敬礼回答,站在一半又想起来这是在黎家,于是又愣愣地坐下去。 只是答话的声调语气依旧慷慨激昂,瞧着便一身正气,“不费时!应该的!” 虽然看着就一副不精明的样子,但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李秀菊依然对这个准女婿满意得很,只是她看着一旁的女儿脸上兴致缺缺,龇开的牙花儿又稍稍收敛了些。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李秀菊掐了一把闺女的胳膊,一边将人拉起来一边道:“中民今天就在这儿吃饭,我给你炒两个好菜,和你叔他们也喝两杯!” 罗中民局促地点了点头,视线在黎明明那张俏丽的脸蛋上划过几秒钟,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黎明明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反而一直看着自己母亲,摸着被掐的地方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生气。 李秀菊把人半拉半拽地从座位上拖起来,又朝着旁边的人笑,“你们先聊着,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等两人进了厨房,黎明明这才生气地把禁锢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甩开,一把撸起袖子,语气也有些不耐烦,“妈你掐我干啥,你看都给我掐出印来了!你和我奶做饭不就行了,怎么还非得让我也进来啊?算了算了,你把今今那丫头喊进来帮你忙吧,我可不要在这里面,烟熏死了!” 黎明明看着狭窄的厨房脸上露出嫌弃。 她们家的厨房,说得好听点是厨房,难听点就是给灶台四周搭了堵墙,一点点大的地方,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才站了三个人,屋子里就看着满满当当的了。 这是这会儿火还没生起来,等一会儿生起来了,这屋子里烟熏缭绕的,更是不能呆。 黎明明最讨厌的便是家里这个地方。 李秀菊本来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她干活,拉过人来不过是为了方便说话,于是让姚老太先一个人忙活着,自己和闺女走到厨房门口的角落里说悄悄话。 “妈是想问你,你今天怎么一直拉着脸,人中民来家里,你也不晓得给人家个好脸色,昨儿个你还说我呢,你这就不怕人中民心里不得劲了?” 黎明明感觉心里堵着一口气,站在原地不说话。 其实她不开心不为别的,是有缘由的。 今天罗中民过来并不是提亲,只是相当于一个见面礼。 毕竟部队里对于士兵们结婚是一件很郑重的事情,需要经过层层审核,尤其是审核她们的家庭背景。 这个年代特殊,有些家庭成分不好的,想要改变命运,很多会想办法找部队上的人,因此部队里对这些审查得很是严格。 黎明明倒不是怕自己不通过,她家庭背景清白,上辈子已经审过一次了,这她丝毫不担心。 她也不是害怕罗中民对结婚的事不操心,毕竟刚才对方已经说了,已经把结婚报告申请上去了,只等着批了。 她就是感觉有落差。 毕竟上辈子宋毅宁的见面礼,除了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以外,还有六十六块钱的见面钱,而罗中民却除了这点东西再没有别的了。 李秀菊见她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试探地猜测,“咋回事儿闺女?你反悔了不愿意嫁给他了?为啥啊?你跟妈说说啊!就因为他是晚上过来的?问题人是部队上的,人白天也没时间啊!而且人一来也道过歉了,这不是个啥大问题吧?妈是觉得这毕竟是你自己看上的婚事,而且都走到这一步了,中民我瞧着人也不错,你别这个时候闹脾气啊…” 黎明明被她一连串的话说得有些心烦气躁,忍不住道,“谁闹脾气了?我咋地了,我又没骂他,我就不给他个笑脸就是闹脾气了?妈你到底是我妈还是他妈啊?” 李秀菊被她的话一堵,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妈说这话啥意思你听不明白啊?你这孩子今天咋这么拧巴呢?” 黎明明心气不顺,也不想和她多吵,直接转身走了。 回到院子里,就看到她那个堂妹黎今今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结婚对象罗中民。 黎明明说不好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反正有种好奇,又有点儿无辜。 她心头一下一股火就窜了上来,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和对方。 黎明明想,她刚刚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不过六十六块钱而已,只要她成功嫁给了罗中民,以后得到的是这六十六块钱好几十倍的富贵! 自己这会儿在乎这点蝇头小利干什么? 罗中民自己也注意到有人看自己的视线,他不经意地往过一扭,刚与那个视线短暂地交汇上,就见黎明明那张娇俏的脸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黎明明低垂着眉眼,略带着一丝羞涩,正正好挡在了黎今今的正前面。 罗中民的目光一下子被她吸引到,不由得看过去,但见她一颦一笑皆是女儿家的妩媚与娇俏,险些看得入了迷。 反应过来后罗中民再次臊了个大红脸,倒让对面的黎立军和他几个儿子笑得前仰后合。 “中民啊,以后有的是你看的机会,今天先和我们喝两杯,来来来,继续喝!” 在其他人的催促声中,罗中民窘迫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桌子前被盖满的杯子。 见自己爸爸和兄弟把罗中民的注意力又一次吸引过去,黎明明猛地转头,把身后的人从凳子上拽起来。 “你和我来一趟!” 第11章 第11章 黎今今不明所以地被人一路拉到了厨房。 她只是在看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脸会变色而已,为什么会被突然拽走啊? 黎明明把人甩进厨房,语气含着怒意,“你看不到大家都在干活吗?不晓得帮忙生一下火吗?坐那儿看什么看,再看他也是你姐夫,我劝你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她这一下用力不小,黎今今直接被摔过了门槛,摔得彻底懵住了。 她本来身子就虚,长时间吃不饱导致营养不良,这会儿被摔了一下,直接眼冒金星,耳朵都嗡嗡的,根本没听清她这个堂姐说了什么。 黎明明还以为她是怕了,在心里冷哼一声。 不过如此,这样的人罗中民都能看上,她还不迷得对方死死的? 黎明明只要一看到这个堂妹,脑子里就全是上辈子的画面,然后就总是会不由控制地浮现出一个念头:要是这辈子她和对方的命运交换一下会怎样呢?对方是否也会像上辈子的她过得那样凄惨呢? 一定会的吧,要不然她怎能甘心。 于是黎明明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地上的人,心头恶毒的念头催生着她的欲望,让她不受控制地开口蛊惑对方,“呵,说起来你不就想强过我吗?那好啊,那么有本事你嫁给宋毅宁去啊,他可是营长,嫁给他你自然比我嫁得好,到那时我输的心服口服。” 黎今今混沌的脑子刚恢复过来,就听见这一番话,她听得不甚明白,对她话里的意思也一知半解,但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 她着急地询问:“有多好?会有很多饭吃吗?能吃饱吗?” 黎明明没料到她语气里的急迫,先是一怔,而是微嗤。 这样的人,上辈子真的是全凭嫁了一个好对象才过上那般让人羡慕的日子吧。 她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对方身上都是一种浪费,“他是营长你说呢?” 虽然没有直白地说起来,但根据她的语气,黎今今猜出来这个营长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家伙,一定能让她吃饱! 她迫切地想离开这个家,如果能靠这个营长达成愿望,那真的是太好了! 黎今今火速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对方面前,黑亮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黎明明,“那我要怎么嫁给他呢?” 她的眼神清澈见底,脸上也是一副无辜到底的纯良小白兔表情。 仿佛她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真诚地在向黎明明请教一般。 黎明明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一时无语。 她不明白,自己这个堂妹是真的傻到这种地步了,还是在自己面前装单纯啊? 她以前从来没有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个堂妹身上,因此对她的性格其实并没有多关注过,自然称不上了解。 若不是重生了一回,她怎么会注意到对方? 因此这会儿她是真的有些困惑了,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傻的话,那把她当作对手的自己岂不是显得更傻了? 这么说来,她倒宁愿对方是后者。 黎明明心里转过一个念头,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轻笑出声,“你真的想嫁给他?” 黎今今的记忆里,对这个堂姐的印象其实很模糊,显然在这个家里,比起二婶三婶和那几个堂兄弟来,这个堂姐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磋磨,因此即便对方语气并不太好,她在对方面前却也没有那么防备,见她这么问,她急不可耐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帮我吗?”她问。 黎明明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点了点头,“可以,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我当然可以帮你。” 这可是你自己求着让我帮你的,怪不了我。 黎今今见她答应得痛快,心情也舒畅起来,一想到能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家,她开心得恨不得当场吐几个泡泡。 以至于接下来二婶提着她的耳朵让她赶紧生火,她都觉得没有那么不可忍受了。 仿佛日子有了盼头,眼前的这些便都可以忍下去了。 黎明明看着呆头呆脑,脸已经被熏得乌漆麻黑的黎今今,心头一声冷笑。 这辈子,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吃完饭罗中民准备离开,黎家大小男人不少,灌了他不少酒,让他喝得走路都有些摆。 本来罗中民是不愿意喝的,毕竟明天早上还有练习,但架不住对方一直劝,这些都是他未来的岳父和小舅子,他总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 好在他酒量一直不错,也就是有些摆而已,还没到醉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在李秀菊提出让黎明明送送他的时候,他仍旧出于私心,没有拒绝。 两人走在海岛上,晚间的海风吹得罗中民躁动的心跳稍稍安分了些。 他一向克己复礼,和女性也没怎么单独相处过,因此走了这么一段路,两人愣是没说一句话,对方不开口,他便也不开口。 黎明明觉得自己这两天的心情一直在反复横跳。 一会儿觉得自己这辈子如愿嫁给罗中民,心头很是满意;一会儿又觉得虽然物质上已经确定会富足,但这精神上总是觉得空虚。 比如此刻,如果罗中民能向上辈子宋毅宁那样自然而然地主动开口,而不是让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蔓延,她才会觉得这门亲事了无遗憾。 可惜罗中民根本不懂。 罢了罢了,木头总有开窍的一天,她等等就是。 黎明明不再纠结于此,想到今天晚上的事情,主动开了口,“中民,我…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会让她很难为情。 罗中民听到她的声音,一下顿住脚步停在原地,扭头有些僵硬地问:“什…什么?你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响亮,把黎明明吓了一大跳。 黎明明赶紧瞅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什么人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她仍旧有些无语。 亏得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还故意欲言又止了一通,合着这人是根本半点儿没瞧出来。 她真的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吗? 可只要一想到上辈子自己脚下的这片海岛被眼前人建设成那番样子,她又立马坚定决心。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黎今今可以,她黎明明也一定可以! 第12章 第12章 黎明明一阵纠结与拧巴之后,理智再次占据上风。 不过横竖对方根本看不出她刻意制造的小心机,她索性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敞开话题,“中民,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堂妹你也知道的,今天在厨房我那个堂妹和我说,她喜欢宋毅…你们宋营长,想让你给帮忙牵个线,你看能行吗?” 似乎生怕他不答应,黎明明立刻补充道:“那什么,我堂妹她说不介意对方带着三个孩子!她从小就喜欢孩子,我三婶家的两个弟弟都是她给带大的呢!你要能行的话要不你去宋营长面前帮忙说说?我堂妹挺可怜的,从小就没了爹娘,也没个兄弟姐妹的,要是真能嫁给宋营长,也算是她这辈子转运了。” 罗中民还真没想到她说的会是这件事。 看到对方情真意切地为自己的堂妹考虑,并在自己面前争取,罗中民突然想到那天袁茂阳回去之后在宿舍说的话。 看来她真的是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虽然自己的母亲经常会斥责堂妹,可她非但不会帮着自己母亲,反而处处为堂妹着想。 他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遇到了这么好的姑娘! 罗中民心里越想越觉得满意,甚至忍不住想回去和自己的战友们好好炫耀一番。 不过眼下还是让她别担心为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老宋,哦我是说我们营长,他之前好像已经和你堂妹见过面了,老宋心里是一样的想法,听他那意思是打算娶你堂妹了,这么一说,他们俩还挺有缘份的。”罗中民乐呵呵地笑着告诉她。 黎明明却没办法笑得出来,她整个人彻底懵了。 什么意思? 为什么宋毅宁会和黎今今已经见过面,并且私相授受了? 虽然这也是她乐意看到的,但她确定上辈子并没有这段啊。 难道是因为她先抢了罗中民,所以才引起的蝴蝶效应?剧情因此自动修正了? 黎明明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归功于也许因为她是女主的原因,剧情自然是按着她的想法走。 反正不管怎样,黎今今和宋毅宁看样子确实会绑在一起了,这样的剧情她喜闻乐见。 黎明明于是嘴角挤出个笑容,在罗中民面前努力扮演着真心替妹妹着想的好姐姐人设,“那真是太好了,等回去我把这件事告诉她,今今一定是会开心的。” 罗中民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修了莫大的福分,才能有机会娶到她。 黎明明毕竟是个女生,虽说李秀菊让她送罗中民一程,也不过是为了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罢了,送一段路便可以了,总不能真让她一个弱女子送对方到军区宿舍门口。 因此两人说完这段话,又站了一会儿,罗中民便顺势提出,“就送到这儿吧,这风一吹,我也清醒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先回吧。” 黎明明本就送他的意愿没那么强烈,主要还是为了和他提出黎今今的事,他这么一提,自然很快答应了,“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回去的路上慢些。” 只是转身往回走的路上,她越想越觉得哪里仍旧有些不得劲。 直到走到自己家的院子门口,这才想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感觉不得劲。 即便是剧情为了顺应她的想法,那也怎么能是宋毅宁私底下就和黎今今有了联系,还产生情谊了呢?她才是女主,何况上辈子宋毅宁明明对她“情根深种”,即便这辈子有些事情的轨迹因为她发生了变化,宋毅宁也应该是在得不到她之后,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黎今今才对啊。 黎明明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理,回去看到堂妹时,眼神就愈发不善。 还以为她是个蠢笨的,没想到还真是深藏不露,刚刚在厨房里幸亏她留了个心眼,不然真是被对方骗过去了。 黎明明回去后,李秀菊这才有了空闲问她自己疑惑的事情。 她吩咐黎今今继续去洗碗,自己则和闺女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 “明明啊,你刚才和那个死丫头说的那是什么意思?你怎么想让那死丫头嫁给那个营长呢?这不让她攀上高枝儿了么,以后她还不得可劲地炫耀啊!”李秀菊问。 黎明明知道她妈肯定想不明白,但她又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便只能含含糊糊地把事情说一下:“妈你放心,不会有你想的那种情况发生,那姓宋的别看现在是个营长,过不了一个月他就不是了,营长以后只会是罗中民。” 李秀菊瞧着她说的这么笃定,整个都懵了。 她闺女这不是想让罗中民提拔想疯了吧? 她再一想好想自从闺女掉了一下海里,这行事作风就和之前大不一样了,莫不是在海里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李秀菊大惊,一边伸手探她额头一边连忙道:“不是明明,你和妈回来一趟,妈给你过一趟!” 虽说现在打击封建迷信,但像她们这种老一辈的人,遇上点这种奇怪的事,还是喜欢用那些个土办法的。 但怕被别人听见了,她也不敢明说出来,只找着急地拉着人进屋,然后赶紧去找碗和小米。 民间有一种流传下来的传统,若是大人沾上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小孩儿受到惊吓以后,可以拿着一碗小米裹上红布,在人的各个身体部位,一边念咒语一边倒扣转动。一套流程下来以后,掀开红布,如果小米有缺角,则人确实出了点问题,大人则缺魂,小孩儿大多是受惊。 如此反复操作几次,直到小米不再出现缺角,这魂儿就算是叫回来了。 李秀菊当下就决定试试。 她瞧着闺女这两天总是不太对劲的,说不定真的哪里出了问题。 黎明明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是即便如此,实情也是肯定不能说的,她只能想办法扯了个谎。 没办法,毕竟这是她亲妈,以后西药她帮忙的地方也多的是。 “妈,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她把人拉住,又往外看了一眼,确定三婶家的人都不在跟前,这才尽量压着嗓子开始解释,“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离奇,妈你确定要听吗?” 李秀菊都被她这副小心的态度整的好奇了,一时忘了自己刚才还着急忙慌地要驱邪,点了点头,“你说。” 黎明明想了想,不能直接说自己是重生的,那便只能用梦境来解释了。 于是她道:“那天我不是掉进海里了么,昏迷的时候我梦到了一些东西…” 黎明明把自己上辈子知道的事情囫囵给她说了一遍,最后才用凝重的语气道:“那场景活像在我脑子里演了一遍似的,我没法不信,这之前我与罗中民话都没说过一句,我怎么会突然梦见他?” 她还没再说别的,李秀菊就立马接了话,“对对对,这肯定是老天爷给你提的醒!要不好端端地怎么梦这个?有时候这种事儿真说不准,不定你是在哪儿积福了,老天爷在这儿给你报答呢!” 见她如此笃信,黎明明心下松了一口气。 得亏她妈是个信这些的,不然还真不好糊弄。 李秀菊说了一通,忽然又想起来,“那照你这么说,那个宋营长再有一个月就瘫了,哎哟这真是老天爷开眼了!幸亏你没和他定下,这福气薄的可真不能要,给了那死丫头算了。不过也算便宜她了,还能当一个月的营长夫人!” 黎明明没接话,心里想法却和她妈如出一辙。 的确是便宜对方了,不过就当是给她的一点甜头吧,毕竟一直苦着,再苦这心里上也没多大落差,可这一旦甜过了,这苦能不能再受得住,可得另外再说了。 李秀菊继续掰着手指头盘算,自顾自地嘀咕着,“不过也不全是坏事,姓宋的好歹是个营长,来提亲时总不能太磕碜,钱和东西到时候定都是只多不少。到时我便找个名义扣下,也算是这么多年这死丫头吃我的喝我的的一点补偿,呵,谅她也不敢多放一个屁!” 她先前盘算的,黎明明还不觉得有这么,但说到最后,黎明明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她妈言语粗鲁这个毛病,真是这么多年了,半点儿没有改变。 她绝不会沾上这种毛病。 要说这李秀菊,还真是一点事都落不下,盘算完侄女的彩礼,她又立刻想到,“但是,你打算怎么让那姓宋的娶那个死丫头呢?这俩人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自从知道宋毅宁会受伤瘫痪,李秀菊也不像之前称呼宋营长了,直接就是“姓宋的”。 黎明明自然注意到了,但她不打算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多浪费口舌。 反倒是李秀菊一句问话,让她眼神顿时再次晦暗了两分。 “妈,我们还真是小瞧她了,我刚才和中民说这件事,你猜怎么着?” 不等李秀菊问,她已经给出了答案,“今今这丫头竟然早就已经和对方认识了,不仅认识,我听中民说,很快人就来咱家提亲了?” 李秀菊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啥?你的意思是这俩人早勾搭上了?” 第13章 第13章 黎明明点了点头,示意她猜的没错。 李秀菊面容顿时就扭曲起来,看向水龙头边忙碌身影的眼神都沾上几分狠戾。 “还真是小瞧这死丫头了!不声不响地竟然勾搭上大人物了,这要不是姓宋的以后命不好,这死丫头片子保不齐想着怎么报复咱们呢!” 黎明明跟着轻声哼了一下,显然对她说的这点也很是赞同。 “毕竟这姓宋的还有一个月才能下去,她这嫁过去也能沾两天光,咱要不要先防着点?万一她对咱使一些阴招呢?”没一会儿李秀菊又考虑道。 黎明明看向她妈有些担忧的眼神,心中不以为意,“怕什么?她嫁的是营长我嫁的也是副营长,她要真不怕给别人抓住宋毅宁的把柄,她就尽管使,我自然会护着你们。” 李秀菊一想也是。 军队里的纪律那肯定是很严格的,有些事即便她想做,那姓宋的也不一定会准许,何况还有自己闺女呢。 于是放下心来。 虽然知道了宋毅宁的下场不太好,李秀菊还是觉得即便如此也便宜了黎今今。 因此过后的两天,她使唤对方使唤得愈发频繁。 黎今今感觉自己被压榨地几乎透不过气。 每天从睁开眼,李秀菊的谩骂声就在耳边回旋。 对方给她安排的一天工作满满当当的,从浇菜园子、翻土到挑水洗衣服再到生火洗碗,除了中午饭的那会儿时间,她几乎没有空闲。 中午的那点空闲时间还是因为有一次黎今今被吩咐做饭,结果浪费了太多食材,把李秀菊心疼得紧,这才作罢。 这天黎今今实在是觉得自己太累了,累到快要喘不上气,因此在众人吃饭的时候,被李秀菊吩咐着帮忙盛饭时,她放下碗偷跑了出来。 临出门前,她偷偷藏了一个窝窝头打算充饥。 没办法,黎家人都让她最后一个吃饭,只要有一个人没吃完饭她都得在一旁候着,招呼着帮他们盛饭拿碗。 黎今今跑到海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啃起窝窝头来。 窝窝头很硬,甚至有些硌牙,可她没敢嫌弃,这是目前她唯一能果腹的东西了。 黎今今专注地吃着,没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影。 直到日头渐渐高悬,刚晃到她的眼,身侧人影一动,一片阴影就落下来,她才眯住的眼睛瞬间舒展开来。 黎今今才意识到是一人给自己挡着太阳光了。 她抬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咦,是你?”这不是那次请她吃了好几碗饭的那个人吗? 想起上次两人的相遇,黎今今眼睛骤然间亮起来,片刻后又暗下去。 不对不对,上一次是因为她救了对方,那些饭就当是报答她的救命恩情了,可这次对方都没掉进海里,她自然也没法救。 吃不到好吃的饭,黎今今有些沮丧。 宋毅宁见她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表情变化竟然如此丰富,有些好奇,于是问了句:“你刚刚在想什么?” 黎今今冷不丁被他问到,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就回道:“在想你要是能再掉一次海里就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再饱饱地吃一顿了。 只是等她说出来,她却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捂住嘴巴。 嘴巴确实是捂住了,可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却一下一下眨巴着,没法说谎。 宋毅宁被她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险些逗笑,绷直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看见她手上残余的小半个窝窝头,刚刚弯起的嘴角又压了下去,眉心微蹙,“你就吃这个?” 黎今今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自己手中的窝窝头,扁了扁嘴巴,“嗯,不好吃,这东西可难吃了,但比没吃的强。” 若是让黎明明和李秀菊母女两个听到她这番话,指定得说一句她“真是学了点手段了,都学会卖惨博取同情了”。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宋毅宁只觉得她诚实率真,有什么话直来直去,不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因此对她就更加心疼。 “你…”宋毅宁刚打算开口问问她家里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如袁茂阳打听的那般受气,顺便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就被人打断。 说实话这两天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她来着,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也怕唐突到她。 但今天一见这情形,他就知道真实情况十有八九和袁茂阳说得差不多,他便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没想到,他好不容易决定主动出击了,却被战友打断了。 “宋营长,不去吃饭啊?诶,这是宋营长你女唔唔唔…” “宋营长,我们先走了,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保证不外传!” 远处走过来几个士兵,好奇地盯着黎今今看。 先前说话的那个,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战友一把捂住嘴巴,提溜着走了。 还没等宋毅宁回话,那几个身影已经像装了马达一般,飞速离开了。 宋毅宁:“……”还是操练少了,才让这群人嘴巴这么闲。 他的思绪被打断,正准备转过头整理思路重新捡起刚才的话题,一扭头却发现刚刚还坐在地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与他咫尺之间的距离,鼻尖几乎贴着鼻尖。 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根根分明的睫毛,扑扇扑扇的。 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宋毅宁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她扑闪的频率开始加快,不由控制。 他的视线从女孩子的眼睫移到鼻梁再到嘴巴,殷红的唇看起来便软嘟嘟的,是整个军区里的大老爷们都不曾拥有的。 宋毅宁的喉结不可抑制地滚动了一下,随后很快偏移了目光。 正打算再向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时,身侧却感觉袖子猛然被人抓住。 同时,独属于女性婉转绵软的嗓音响起。 “你姓宋?你是营长?这岛上有几个宋营长你知晓吗?” 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余,带着一丝急切的问询。 宋毅宁愣了一下,但还是如实答道:“只我一人,怎么了?” 他仍旧没有转过头,因此没看到他这句话落下后,女孩子有些暗淡的脸上一瞬间焕发出光彩,宛如重生一般。 “太好了!原来就是你啊,那你能娶我吗?我想和你成亲!” 第14章 第14章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宋毅宁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姑娘当着面向他提亲,恰好这姑娘还是他想娶的人。 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刚才因为不好意思扭转了头,惊讶地再次转回来。 顾不上不好意思,也顾不上旖旎心思,宋毅宁直直地盯着那双纯净的眼睛,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认真的?” 黎今今显然不太懂,在人间,结婚是一件多么认真且隆重的事情,也不明白这件事所包含的特殊意义。 她只觉得,为了吃饱,她也一定要嫁给眼前这个人。 “当然是认真的了,你不愿意吗?为什么啊?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你成亲。”黎今今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出来对方并没有笑,还以为他是不愿意,于是她有些沮丧。 她不是白吃的,她会很多事情,她可以给他吐泡泡,不然下次他再落水时,她也可以再去救人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不愿意。 难道是因为她吃的有些多了吗? 黎今今捏着袖子的手松下来,双手绞着手指在心里作斗争,终于下定决心,“如果你嫌我吃得多的话,我…我可以少吃一碗饭的,嗯…不然少吃两碗也行,最多就两碗了,不能再少了!不然我真的会饿的呜呜…” 说到最后她甚至觉得有些委屈。 不是说营长饭很多的吗?怎么成亲了还要饿肚子呜呜呜,她只是想吃饱饭而已,为什么在人间就这么难? 宋毅宁本来还一本正经地想和她谈谈关于两人结婚的事,听到最后却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觉得他因为一两碗饭就不愿意? 可才笑没两秒,想到什么,他突然敛住。 吃饱饭就是她唯一的奢求了,可想而知,从小到大对方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宋毅宁脸色恢复正经,对着忐忑不安的女孩子一字一句认真道:“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今天回去就打结婚报告,可这婚结了,这辈子你可就和我绑在一起了,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他说的足够清楚,黎今今这下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高兴起来,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那我到底能吃几碗饭呀?” 宋毅宁眉眼软和下来,“你想吃几碗就吃几碗。” “愿意我愿意!我们今天就成亲!”黎今今嘴巴咧起来,瞬间点头如捣蒜。 虽然知道可能比起他这个人,她在意更多的是那几碗饭,可通过她肉眼可见的喜悦,他还是仿佛感受到了她与他结婚是一件满足的事情。 宋毅宁心情无端地也好起来。 但他没忘了正事。 “今天不行,”见黎今今困惑的目光看过来,他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们结婚比较严格,需要上组织先打结婚报告,等组织通过后才可以结婚,你再稍微等两天,可以吗?” 人已经被她拽在手里了,等两天就等两天,黎今今听完狠狠地点了两下头。 宋毅宁又想起家里的三个孩子来,虽然他猜对方估计并不在意这个,但他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咳,是这样,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年纪都不太大,一个五岁,两个三岁,我已经问过他们,他们不介意有一个新的妈妈,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当然因为这三个孩子是我战友的遗孤,我会主要负责养他们,你不需要太操心,但毕竟在一个屋檐下,你…可以接受吗?” 说完他郑重地看向对方,等着她的回答。 黎今今眨了眨眼睛,如他所料,很干脆利索地点了点头。 小孩子多可爱啊,她很喜欢小孩子的。 比如天上的小哪吒、小沉香,都很可爱的!连二郎显圣真君小时候也很可爱的!谁知道长大了就… 黎今今不想背后说人坏话,但比起来,她还是喜欢那个小小的,软软的二郎显圣真君。 即便猜到答案,宋毅宁依然松了一口气。 如此就是最好了。 两人说完,忽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黎今今拍着自己干瘪的小肚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饿着,好在她的手里还有一小块窝窝头没吃完,于是她举起胳膊,伸手就准备咬一口。 宋毅宁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在对方疑惑的视线望过来时,他的嗓音是与冷峻的脸截然不同的温和,“别吃这个了,对胃不好,我带你去吃饭。” 黎今今眼睛骤然一亮,“真的吗?还是上次去的那个大食堂?” 宋毅宁弯了弯嘴角,点头。 黎今今已经举到嘴边的窝窝头火速放下。 大食堂!大碗饭!她来了! 两人去了食堂,自然又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即将就能摆脱掉如今连饭不吃不饱的生活,黎今今的心情很好,像只快乐的小喜鹊叽叽喳喳地绕着宋毅宁说着话。 宋毅宁不是个话多的人,大多时候只沉默地听着,可即便如此,来来往往的士兵们也已经快要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脸上出现这么和颜悦色表情的人还是他们营长吗?他们营长什么时候去杂音的容忍度这么高了?这还是那个他们多说一句话就多训练半个小时的魔鬼营长吗?! 黎今今根本看不到这些士兵们内心的诧异,一门心思全扑在食堂的饭上。 军营食堂里的炊事兵也都是男的,不过年纪都略大了些,看着黎今今就像看着自家闺女一样。 这部队里鲜少见这么年轻的姑娘,因此虽然黎今今只来过一次,几个炊事班战士对她依然印象深刻。 见她走过来,其中一位左脸有道浅疤的炊事兵率先拿起了勺子。 上一次对方过来时,吃的饭菜可不少,他记忆犹新。 黎今今刚凑近打饭口,双眸就是一亮。 今天竟然有虾!她最爱吃的虾! 而且是满满一大盆! 她不停地吞咽口水,肚子里的呼噜声叫得更厉害了。 “这个!我要这个!可以吃这个吗?”见宋毅宁跟了上来,黎今今扭头期待地看向他。 宋毅宁看到她指的东西后,却眉头微锁。 负责打菜的炊事兵也苦口婆心地替她解释:“这个不好吃,很腥,你要不然换个别的吃吧?今天有辣椒炒肉,还有肉末茄子,就是剩的不多了。” 这年代不像后世,海鲜一类的远没有那么稀奇,尤其是在海岛上。 海岛上水产资源丰富,可这会儿调味品却稀缺得很,大家对于海鲜最普遍的做法便是放在锅里蒸熟吃,虽然营养价值高,可这个腥味却也去不了,因此很多人难以接受。 像是海岛上的居民,大多是因为吃得太多,早便吃腻了,而他们军队里的人,则是因为难以适应。 即便已经来到这岛上三个多月了,大部分人依然接受无能,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宋毅宁。 甚至相比较起来其他各种鱼类蟹类,虾已经是他们稍微能接受的了,但纵然如此,在有“辣椒炒肉”“肉末茄子”这样的山珍海味面前,他们依然会坚定地选择后者。 可是黎今今不同。 她本身就是一条鱼,虽然不是生长在大海里,但她对这种腥味非但不排斥,甚至有一种迷恋。 闻到这个味道,她肚子里的馋虫就仿佛被勾出来一般,无法控制。 于是她坚决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仍旧指着那一大锅虾,“不用了,我就要这个!” 其他人还想再劝,那位脸上有疤的炊事兵忽然放下勺子,直接把一锅虾都端给她,“都给你吧,吃吧。” 黎今今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喜滋滋地把锅端好了。 她回头冲着身后的人笑得眉眼弯弯,“走,咱们找个地方坐下!” 宋毅宁要了两个大玉米贴饼,又盛了满满一碗菜,把两人的伙食费交给炊事兵后,这才跟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 食堂里的饭桌都是圆桌,桌少人多,好在两人来的晚了些,已经有不少士兵吃完饭回宿舍了,不过即便如此,人群依旧闹哄哄的。 黎今今随意找了个有两人的空座位便坐下,根本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 宋毅宁自然是跟在她一旁,这可苦了一个桌子上的其他兵。 他们心里那个好奇劲啊,可偏偏当着营长的面根本不敢问。 一群人便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着,一边放缓吃饭的速度。 宋毅宁坐下后,将手里的玉米贴饼递给面前的人一个,语气温柔,“就着这个吃,还有如果一会儿这些吃不下的话就别吃了,别硬撑。” 他看着那一盆虾道。 黎今今接过他递过来的主食,眉梢扬起来,有一股自得的小可爱,“能吃完的,你信我!” 两人就这么短短的两句互动,惊呆了桌子上其他的一众人。 等一下!刚刚他们营长这自然而然递食物的动作,这充满着父爱的极致关怀,这如沐春风般的和蔼语气,处处都透着一股仿佛与他们认识的营长不是一个人的诡异。 啊!更好奇了!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第15章 第15章 不止这一桌子的人,周围桌子的人也都抓心挠肝地好奇着,愣是宁可牺牲自己午休的一会儿时间,也要在这里等个契机。 套话的契机。 当然,套他们营长的话是不可能的。 本来这些人还是没有抱多大希望的,估摸着吃完饭营长就该送这姑娘回去了,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等着了机会。 宋毅宁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看着对面的人吃得犹自满足,忽然站起身来,“我去给你倒杯水,你慢些吃,不着急。” 不等黎今今抬头回复他,他已经转身朝着开水房走去了。 黎今今见他没一会儿就走了老远,低下头继续专注锅里的虾。 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同志,你和我们营长是什么关系啊?” 本来黎今今不以为这道声音是在和她说话,但身边一直没有其他声音再响起,于是她茫然地抬起了头,这才发现好多人的视线都黏在她身上。 黎今今还沾着虾壳的手冲着自己指了指,而后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刚刚那个声音,是在和我说话吗?” 一群人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黎今今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们俩很快就要成亲了,那应该是夫妻的关系吧。” 说完她低下头,继续默默地努力剥虾壳。 徒留一群士兵瞪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营长突然悄无声息地就有老婆了?大家明明都在一个营里? 本来这些士兵们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很快宋毅宁就接水回来,于是他们咽下涌到喉咙口的好奇,将刚才趁人不在时肆意嚣张打量的视线收回,改为默默观察。 但见他们营长将装满水的搪瓷杯小心地推到人面前,一众士兵们看得险些惊掉下巴。 从刚才吃饭时他们就想说了,若不是亲眼所言,他们真不敢相信营长还有这么体贴入微的一面。 于是等黎今今吃完,宋毅宁陪着她出去后,从食堂到整个营里,很快就传满两人的绯闻轶事。 等中午宋毅宁回到宿舍时,连一向寡言少语的罗中民都开起两人的玩笑,“听说中午在食堂里老宋你可是当了一回护花使者?” 宋毅宁脱下上衣,走向脸盆跟前,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点水,一边洗漱一边回应他,“连你都知道了,看来这帮人嘴是真没闲着。” 罗中民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呵呵一笑,“这军营里鲜少听到你的八卦,他们可不就一传十十传百了,别说,还真有几分讲故事的天赋,栩栩如生的就跟我亲眼看见了一样!” 宋毅宁最后拿毛巾擦了一把脸,又放进水里涮干净了拧干挂起,这才走到床边,和他面对着坐下,“咱俩谁也别说谁,你不也一样?” 见他说到自己身上,罗中民脸上溢出憨笑,挠了挠头。 嘿嘿嘿,他也不想,但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结婚了,娶得还是那么个好姑娘,就止不住想乐呵。 宋毅宁瞧见他这副表情,调侃的心思又上来,“就这么开心?瞧你那点出息,结婚以后准是老婆奴。” 罗中民傻乐两声,回他,“你不也是?今天在食堂里给人又添饭又倒水的。” 宋毅宁被他的话噎了一下,片刻后两人对视着忽然笑了起来。 然后两个大老爷们就这么枕着胳膊,面朝着房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罗中民率先起头,“我以为我三十岁之前都结不了婚了,谁曾想,这缘分说来就来了。” 宋毅宁接话:“是啊,之前哪能料想到呢。” 罗中民:“其实我更没想到的是咱俩会成了连襟,这缘分真是奇妙,黎家拢共两个闺女,偏偏就都让咱俩给碰上了。对了,今儿和你在食堂的那个姑娘,是黎家的吧?她确定有个堂姐叫黎明明吧?” 宋毅宁虽然没直接问过黎今今,但其实已经把她家里的人摸得一清二楚,因此点了点头。 想到罗中民并不一定能看到,他又“嗯”了一声。 罗中民听见他的声音,放心下来,零零碎碎地嘟囔着:“说起来前天晚上我去黎家,明明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和你说一声,说她堂妹喜欢你,看我能不能撮合撮合,我告诉她你已经打算去她家提亲了,她这才放心下来。这么看来,明明和她堂妹关系应该是不错的,以后我们两家亲上加亲,要更常来往才是。” 大概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开心,以致于激发了他说话的欲望,这一中午罗中民说了一箩筐的话,简直将两人自认识以来所有的话都补上了。 宋毅宁大多时候沉默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更多时候他一个人在心里思忖着。 他对于黎明明的了解,全都来源于罗中民的描述中,可与对方描述得不太一样,他心中的黎明明可不是一朵洁白的茉莉花。 根据她对罗中民的传话,黎今今很早就喜欢上了他,甚至想嫁给他,可是今天黎今今问他这岛上有几个姓宋的营长,这说明今今只是知道他这个名字,却与自己这张脸对不上。 也许今今确实是想嫁给一个叫宋毅宁的营长,但会这样的原因更多的可能是因为有人怂恿她。 宋毅宁不免有种猜想,这个怂恿者或许就是这个黎明明。 只是他想不明白,如果今今确实在家里过得水深火热,与这个堂姐关系又不睦的话,对方到底是为什么会怂恿今今嫁给他呢? 这岛上条件比他差的比比皆是,若真是恶毒的,今今的婚事怎么也不该落在他头上才是。 因此宋毅宁属实有些想不明白。 甚至有时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误会了? 可根据袁茂阳打听来的事实又告诉他就是他想的那样,而黎明明,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女人。 宋毅宁想着,思绪渐渐飘远,耳旁只留下罗中民喋喋不休的炫耀声。 他不知道,马上就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他便全都明白了。 宋毅宁是个行动派,在知道黎今今的想法后,隔天他就向组织上打了结婚申请报告。 他打报告那天,罗中民的结婚报告正好刚刚批准下来,于是罗中民便让他也摸了摸这批准报告,就当是沾沾他的喜气,转头他便乐呵呵地开始准备着结婚事宜。 宋毅宁看着他忙前忙后,心里竟也产生了一种羡慕的心情。 家里三个孩子,宋如和宋乐两个小的在确定他要娶妻后便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逢人便说他们也要有妈妈了。 宋康却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宋毅宁心粗,没注意到那么多,有些眼尖的人却注意到了。 田凤娇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宋毅宁私下单独见一面,说两句话,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上次许春花回来对她说,劝她早点放弃宋毅宁后,她便有些埋怨对方。 她总觉得是许春花没有将她的心意表达清楚,毕竟她只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 她明明和宋毅宁这么登对,也是她第一个看上宋毅宁的,凭什么被别人半路抢了先? 但她不会将这份埋怨显露出来,毕竟想要见宋康他们几个孩子还得来这边。 因此面上她和许春花依然是亲亲热热的。 这天田凤娇照例白天过来看几个孩子,顺便和许春花聊聊家常,在临走前将宋康叫出院子里。 “康康,我看你这两天怎么闷闷不乐呀?是不是因为后妈的事?”她试探道。 宋康毕竟是个小孩子,即便再想藏也藏不住有些情绪,因此他虽然努力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着开心些,可耷拉的嘴角依旧出卖了他。 只见他摇了摇头,故作轻松,“没有。” 田凤娇蹲下身子,直视他的眼睛,让自己的表情展现出最大程度的温柔来,然后掐着嗓子低眉细语地说着话:“康康,在凤娇姨面前不用这么逞强的,姨姨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舒服你应该直接和你爸说出来才是,不要闷在心里,这样会闷坏的。” 她的眼神真挚,好像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这个孩子考虑,一点没有别的私心一样。 ——如果她没有说接下来这番话的话。 “你是不是害怕你爸?你要是害怕的话,不然让我去说?我会替你告诉他你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们几个,不会不在意你们的想法的。” 田凤娇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明的情绪,心道,她阻止不了,你们作为他的孩子总能阻止得了吧。 宋康先前还有些垂着眼睛,不与她对视,听到她这话却瞬间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盯着对方。 他年纪小,但也隐隐能感觉出来对方说这话也有别的目的。 田凤娇被他黑黝黝的目光一直盯着,不知怎么就生出些心虚来。 心道,这孩子年纪明明不大,怎么心思看着这么沉呢?怪吓人的。 不过幸亏她早有应对之法。 田凤娇嘴角堆起笑,让自己显得更加和善且真诚,然后慢慢地对他解释,“你放心,我虽然喜欢你爸爸,但我绝对不会在你们还接受不了的情况下就擅自做了你们的妈妈,这种事我干不出来,等你什么时候能接受我了,我可以再当你们的妈妈。” 宋康眨了眨眼,慢慢消化这一番话。 田凤娇看着他的表情,在心里把自己刚刚的话又从头回想了一遍,生怕自己说的太深奥,对方听不明白。 她其实这次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也不知道跟这么大的小孩说这些管不管用,他能不能听明白? 反正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五岁的时候,懂的不少了,便期盼着宋康也能明白。 第16章 第16章 宋康确实理解得差不多,现在的孩子本就早熟,他又格外聪慧。 先前田凤娇来这里和许春花说事时,基本没刻意避着他们几个小孩子,大概也是觉得他们年纪小不一定能听懂。但其实宋康通过几次聊天,也能把她的心思猜出个大概。 这会儿她这么一说,宋康便能猜到她真正的目的了。 他有一点小小的私心,不想让别人当他的后妈,尤其是不认识的人。 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那他宁愿选自己熟悉的人,也就是眼前的田凤娇。 何况按她话里的的意思,如果选她的话,并不是必须现在就接受。 宋康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更能接受。 但他即便聪慧,却也到底太年幼,还没有见识过人性的善恶,也看不破有些人的伪装。 于是轻易便会被蒙蔽。 “那凤娇姨,需要我怎么帮你?” 小孩子的眼神总是清澈无比,即便明明这件事并不那么光彩,他看起来依然纯真善良。 田凤娇在心里感慨了半晌,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道出自己此番真正的目的,“很简单的,康康你今天晚上帮凤娇姨把你爸爸叫出来就行,要不然姨姨根本没机会和你爸爸说上一句话,大概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我在门前的巷子口等着,能行吗?” 宋康想了想,抿着嘴巴沉默地点了点头。 田凤娇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高兴地离开了。 她只等着今天晚上回去好好打扮一番,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宋康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那背影里的欢欣愉悦太过明显,却半分感染不到他。 小小的人儿像做了坏事一样,非但高兴不起来,甚至心头还有些闷闷不乐。 他并不想背叛爸爸,可是… 大概终归是有一种负罪感,本就作为大哥偏向稳重的宋康在这一晚上更加沉默寡言,回的一路上都没说两句话。 宋毅宁就是再粗心,这会儿也察觉出来他的异常了。 尤其是见他时不时地瞟向自己,等两人视线对上了,又马上错开。 因此等晚饭过后,宋毅宁就直接问了出来,“康康,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在宋康的心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爸爸教他的“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这会儿被爸爸这么问,心中自然而然升腾起一种名为羞耻的愧疚感,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耳根瞬间便泛了红。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脑海中那些关于后妈的故事,宋康心里的想法便动摇起来,他握紧拳头,还是说了出来:“爸爸,你一会儿能和我出去一趟么?” 宋毅宁问他:“有什么事?” 宋康便不再答话,面对着宋毅宁,谎话他很难说出口。 但他依然倔强地盯着对方。 宋毅宁被他这副样子搞得都有些想笑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看他却还带着些不服输的劲儿,总算没白当了一回他宋毅宁的儿子。 于是他点了点,“行,那我就跟你出去一趟。” 根据宋康的要求,只能他俩人出去,宋毅宁便只能将另外两个孩子先委托隔壁的战友夫妻俩照看一小会儿。 隔壁住着的是一大家子人,一家之主是个炊事兵,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故而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 但宋毅宁也是这次接触才知道,原来并不是看到的这样。 比起来这位炊事兵,他的夫人显然更难以接近。 他夫人姓王,见宋毅宁带着孩子过来,也只是不冷不淡地瞥了一眼就进了里屋,反倒是那位炊事兵默默地接过孩子,说了句“我看着就好”。 宋毅宁忽然想起来先前似乎听许嫂子提过一嘴,说有个姓王的妇女性格古怪得很,和她们军属们总是聊不到一块儿,大概就是这位王嫂子了。 宋毅宁和炊事兵道了谢,又说明自己会很快回来,这才领着宋康走出去。 宋康一路上不仅沉默,头更是低着。 宋毅宁先前不知道他到底是有什么心事,直到走到巷子口才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奇怪。 田凤娇穿了一身海蓝色的布质长裙,更衬得她身形修长,一头浓密的长发被她编成了两股麻花辫垂在两侧肩头。见他们走出来,她含羞带怯地望过来,盛满柔情的目光在月色的照映下仿佛能掐出水来。 宋毅宁一路上走过来的好心情霎时间荡然无存,不着痕迹地看了大儿子一眼。 等走过来时,宋康的头便杵得更低,因此没能看见他的这一眼。 “宋营长,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你方便吗?”田凤娇也不知是故意装的还是真的没看出他的冷淡,柔柔开口。 宋毅宁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今天这一出才明白过来,还远远不够,有些话看来还是需要和当事人说。 因此他面无波澜地点了点头,“你说。” 田凤娇手里抓着几颗水果糖,走近到宋康面前,把水果糖递给他,“康康,拿着和弟弟妹妹们去吃吧,我和你爸说几句话,很快就好。” 宋康低着头,没接。 今天晚上的事情本来就已经让他够不自在了,他心底觉得自己是个叛徒,是个懦夫,辜负了从小到大爸爸对他的教育。 这几颗糖更是明晃晃地在提示着他今天晚上的事情。 宋康沉默了半晌,别开视线,准备扭头就走。 一旁的宋毅宁却忽然出了声。 “宋康你留下,你既然心里开始能拿定主意,那我也将你当半个大人看待,今天的谈话你便听着吧。” 田凤娇一愣,准备走的宋康也蓦然抬起了头。 “宋营长…” “爸爸…” 宋毅宁没什么表情地把目光移向田凤娇,声音在夜晚的海风中显得有些凉薄,“说。” 田凤娇咬了咬唇,瞄了一眼身侧的宋康,下定决心,“是这样宋营长,我听说你就要结婚了,可是我看康康好像对这件事暂时还接受不了,你…” 随着她的话,宋毅宁的眼神轻飘飘地移向一旁的宋康,然后他面色平静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想你可能是弄错了,我之前征求过孩子们的意见,对于我结婚这件事,他们三个并没有什么异议。又或者说是,宋康你在我面前说了谎?” 被他这样眼神盯着的宋康僵硬地站在一边,双手无措地捏着裤脚边,不安地迎上他的视线。 田凤娇听到他这番话,就知道他心志坚定,顾不上注意宋康的反应,怕自己一点机会都不再有,她着急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康康也许只是怕扫了你的兴,这才说了谎,但宋营长你作为一个父亲也应该主动考虑孩子们的感受是不是?后妈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比较沉重的两个字,需要给他们一点时间适应,这么草率决定是不是…” 她话说得漂亮,好像真就是一心为宋康这几个孩子着想一样。 只是具体她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番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宋毅宁听着她这样长篇大论的说教,感觉有些烦了,索性敞开了明说,“我们明人就不必再说暗话了,先前我同许嫂子已经表达过我的意思,看来是许嫂子没有完完全全地转述,又或者是你没有完全理解,结婚这件事是我经过慎重思考做的决定,因为是她我才决定结婚,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行,所以就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这话同那天许春花转述的几乎一模一样,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时,田凤娇尚且还存有一丝侥幸,这会儿听宋毅宁这么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她却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的拒绝一点不留情面,连一丝的希望也不给她留下,田凤娇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宋…” 宋毅宁既然已经开口,就决定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了,省得以后再出现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还有刚刚你说的那番话,我不认同。”这句话落下,他就不再看田凤娇,而是走到宋康面前,俯身弯下腰看着对方,“宋康,经过今天的事情,我认为以你的智力应该足够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那你听着,我和你虽然是父子关系,但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会尊重你们的意见,却不一定会因为你们的意见改变我的决定。 还有我希望你能明白,她虽然也是你们的后妈,但首先是我的妻子,我娶她进门是因为我喜欢她,愿意爱护她,而不是为了照顾你们三个,所以是否与她结婚这件事主导权在我,而不是由包括你们在内的任何人来决定。 当然如果你是怕有了后妈我们的家庭关系会发生改变,那我现在告诉你,不会。即便我结婚了,我依然是你们的父亲,对你们的关心和爱护不会比现在少,也会尽职尽责抚养你们长大,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最后,我当然希望你们能相处融洽,但即便不融洽,这也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你们双方大可不必互相故意为难。” 在宋康的眼里,宋毅宁一向是个恪守责任却沉默的父亲,这是第一次他这么长篇大论地和自己进行谈话。 虽然一开始的起因并不美妙,可奇异的,宋康安下心的同时有了一种被肯定的感觉。 大概是一种小孩子的“虚荣心”吧。 因此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些莫名的肃穆庄重,“我明白了爸爸。” 田凤娇终于有了插嘴的空隙,心中着急,语速自然也开始急促起来,“等一下宋营长,我…” 宋毅宁再次冷淡地打断了她,抬眸瞥过来,“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我就不送了,慢走。” 说完他转身,宋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军属区这边治安很好,每夜都有人巡逻,宋毅宁并不担心对方会遇上什么危险。 田凤娇看着他就这么走远,一双杏眼里沁出些湿润。 咬着牙在原地站了好半晌,才心有不甘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