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摸鱼的我被迫成为万人迷》 1. 第 1 章 琼都,一座位于大乾近西南处的小城。 北仓街上,一个小小的豆腐摊上,一道倩丽的身影不停忙碌着。 “您好,一共5文钱,这是豆花,您拿好!” 薛司璇擦了擦汗水,将铜钱放进桌后的抽屉中。 “俏寡妇,真恐怖!” “从小学了巫医术,掐决下咒画黄符!” “克死老爹克死夫,捡个妹妹卖豆腐!” “……” “滚开呀!你们这群讨人厌的小鬼!” 薛萍儿下学归来,背着薛司璇为她缝制的蓝布书包,一脸凶萌地喝退了编顺口溜惹她姐姐的小屁孩们。 小孩子们看见“凶萍儿”回来,连忙换作鸟兽散。 薛萍儿放下书包,熟练地接过薛司璇手中的勺子帮起了忙。 “萍儿,怎么今天怎么早就回来了?你去歇会儿,我来就行。” “不用,我不累姐姐,我来帮你,今天下午夫子有事,不去学堂。姐姐啊,你就是脾气太好,这些小鬼就该对他们凶一些,竟然敢编顺口溜说你……” 薛司璇微笑着看着一脸愤愤的薛萍儿。 虽说生活与自己所想的相差甚远,但如果,也不错了…… 琼都城外。 时近午时,晚春的艳阳也蓄了几分的毒辣。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今日却齐齐地立于东城门外,郑重其事地眺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肥头大耳的何县令,站在队首。一身紫红绣禽的七品官服,被他那民脂民膏摧出的肥肉撑得绷紧。 他接过身旁师爷递来的手绢,擦了擦顺着额头直淌的汗珠子。 “老爷,都站了两个时辰了,要不您歇一会吧!”师爷上前俯身说到。 他自己也是站得两只腿肚子打颤,可就连县老爷都一直带头站得是一丝不苟,他就是再累,又怎么敢偷着歇息? “不碍事,不碍事!再等等,再等等。”何县令眼都没挪,随口敷衍了两声,一双黑豆小眼仍是紧紧盯着远方,生怕错过了来人身影。 “王主簿,今日来的是什么人啊,竟让何大人这般重视?上次巡抚大人前来视察,也没见有这般阵仗啊!”站在后方的萧捕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向身边的王主簿问道。 王主簿是县衙的老人,消息一向灵通。 听闻问询,他眯着眼睛,伸出食指往自己的八字胡上一抹,端呛作势地开口道: “嗐,你也就是问到了我……我也是前日里听何大人在后衙提到,那天策将军今日要来琼都……” “天策将军!”萧捕头惊呼出声,又赶忙捂住了嘴巴。 瞥了瞥四周,继续低声问道:“是那个草根崛起,横扫北蛮、西羌,深得皇上恩宠,官拜二品封号将军的天策将军?” “他不是领旨率兵去打南疆了吗?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地方了?” 王主簿拈着胡须,“南疆毕竟不比北蛮、西羌,地势多山、毒虫毒草遍野,听说南疆人还擅长养蛊,恶毒狡诈,哪里是一时半会攻得下来的。” “虽然天策将军用兵如神,可随着大军推进,也不得不陷入僵持。皇上下令召见将军回京议事,但不知为为什么,他竟然直接绕路先来了西边,直奔咱们琼都而来……” 王主簿说着也是蹙紧了眉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啊?这……这天策将军意欲为何……” 萧捕头还想再问,被王主簿出声打断。 “嘘!禁声!来了……” 萧捕头看了眼远远渐显的人马身影,连忙撇开念头,整了整衣衫,低下头去静静等待。 远处尘烟四起,一队黑骑黑甲的军士护卫着一架四马轩车疾驰而来,扛旗兵一马当先,手中一杆“慕”字大旗吹得猎猎作响。 “吁——” 队伍在众人面前停下,一匹显眼的白马率众而出。 何县令低着头,仓忙地上前迎接。 可久站之下,两腿早就没了力气,这忽一用气,一个踉跄不稳,径直跪倒在了白马身前。 “何大人!”身后众官吏齐齐惊呼,天策军军威之下却又都不敢擅自上前搀扶。 “下……下官何之维,拜……拜见天策将军!” 何县令脑子一转,顺势俯身下拜。 虽说大乾朝堂上没有跪拜的须求,但那毕竟是名头响彻朝野的天策将军,自己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拜了就拜了,也比尴尬地丢脸强些。 “呵!”一声嗤笑从头顶传来。 “何大人,我只是将军麾下一介幕僚,可担不起您如此大礼。” 白马之上,一席青衫文士打扮的男人轻笑,用手指了指轩车的方向。 “将军在轩车之上,何大人若拜,还是拜那边吧。” 何之维刚刚半起的身子僵住,打眼看去,只见屏藩之间隐隐可见一道端坐于车中的威严身影。 一时间拜也不是,起也不是,马践飞尘之下,一张肥脸是涨了个通红。 “好了,林霜。别捉弄何县令了,快些入城去吧。” 清冷的声音从轩车上传来,慕南山从来无感于这些闹剧,淡淡地下令道。 林霜听闻,展颜一笑:“哈哈哈,林某笑言,何大人莫怪,劳烦诸位久等了!将军有令,我们还是先进城吧。” “不敢!不敢!” 何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一张肥脸上推起谄媚的笑容,亲自在前领着天策军小队入城。 琼都偏僻,何县令生怕轻慢了天策将军,特意将自己三进三出的大宅院腾出给将军入住,更是差人将他平日里搜刮的一箱箱金银珠宝、古玩名画全都送入了将军住处。 何之维回到别院,刚捧上茶碗,还未来得及歇上一口气,便有下人匆匆来报。 “老爷,老爷!您吩咐搬去宅子的那几箱礼物,将……将军他全部拒收了。都给堆在了院子里。还……还有,您在内院安排的四个美婢,也都全被轰了出来!” “啊?这……” 何之维连忙放下茶碗,又随着下人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刚进庭院,何县令便看见自己精心准备的八大箱重礼全都整齐得堆放在院子外,四个十五六的妙龄少女一脸惊慌地站在一堆,哭哭啼啼个不停。 “行,好了就都放这里吧,回头等你们何大人处置。你们也先退下吧。” 林霜正指挥完下人正欲回屋,何县令甩动着他壮硕的身躯,以远超平时的灵敏赶忙地迎了上去。 “林大人!林大人留步啊!” 何之维叫住林霜,堆起一脸笑容。 “林大人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下官的礼物不合将军心意?不知将军喜欢什么,还望林大人指点,下官这就重新准备……” 林霜大手一挥,止住了何之维的话头。 依旧是那副笑眯眯地样子,缓缓开口: “何大人啊何大人,我家将军以战功封爵,陛下亲赏,你这些黄白俗物怎会入将军的眼?” “是是是,林大人说的对,是下官浅薄了。” “再说你安排的几个妙龄美婢,虽然都说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可将军是什么人?西瑶郡主多次表露对将军的欣赏,陛下也曾有意为将军指婚明珠公主,皆被将军婉拒。” 林霜俯近身子,声音压低,笑容更胜。 “你拿几个乡野婢子就往将军房间里塞,你信不信若是被郡主知道了,明天你就‘因公殉职’了?” 何之维一头大汗,心中暗骂自己蠢货。 天策将军与西瑶郡主还有明珠公主的纠葛,就连这偏僻小城里路边的大娘都耳熟能详。 公主还好,自己干的这蠢事,若是真穿到了那刁蛮郡主的耳朵里,说不能真会把自己给“咔嚓”了。 “噗通”一声,何之维双膝一软,又跪了下来。 “林大人救我啊,我……我……下官只是好心……” “好了好了,你这县令怎么这么爱跪?将军可不喜欢软骨头。放下心来,慕将军此番来此,是有要事要办,你好好配合,自然无事。” 林霜语落,何之维还想开口,慕南山的声音又从房里传来。 “林霜,是何县令来了吗?请县令进屋一叙吧。” “是!” 林霜朝着何县令微微点头,“将军叫你呢。” “是……是!多……多谢林大人指点。” 林霜摇了摇头,贴心地替他推开了房门。 “不用叫我大人,我只是将军麾下一介幕僚,并无官身,何大人快去吧。” 何之维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昔日本来万分熟悉的房间…… 走进屋中,身后房门缓缓关闭。 “啪!” 关门的一声轻响,便惊了他一个哆嗦。 “何大人无需紧张。” 何之维应声望去,只见一名面容清秀的男子,并未着甲,只穿了一身黑色云纹锦衣,笔直地坐在房中木椅之上。 肤色格外白皙,面容看上去比林先生还要年轻几分,怕是刚过了双十年华吧? 实在想象不出,当今最年轻、权势最盛的传奇将军,竟是眼前这位略显清瘦的青年男子。 慕南山见许久未有应答,抬眸扫了过来。 那张面无神色的面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显得格外的冷冽深邃。 何之维立马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礼。 “下官何之维,拜见天策将军。” 慕南山随意地挥了挥手。 “起身吧,叫你进来还是有事想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将军有事但凭吩咐!下官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琼都地界有的,将军一声令下,下官必立马为将军寻来!” 何县令拱手低头,殷勤大献。 随他话落,却久久未迎来将军的回应,屋子里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何之维手臂举起的手臂微微颤抖,豆大汗珠顺着额角滴落。 “哒……哒……哒……” 指尖轻扣桌面的声音响起,一下下扣在何之维心尖,回荡在房内。 “何大人。” 终于,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先将心放进肚子里。我来此,不是为了追究你干过的那些破事。” 何之维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也不是他心理素质太差,实在是天策将军的突然到来太过吓人。 能出动二品上将军的事,还能小得了?从接到将军要来的消息,他心里的鼓就没有停过。 “除非你是打算揭竿造反,不然轮不到我来管。你那些黄白之物,自己收好,本将军没有兴趣。你也别给我玩官场上那一套了,我来此另有要事。” “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敢……敢问将军,是需要下官做何事呀?” 何之维连连称是,微微抬头瞟向身前那道身影。 窗外的光自将军身后投下,只能看清他那不算壮硕的轮廓,恍惚间,何之维仿佛看见将军的嘴角微微挑了一下。 “我来琼都,是为了求娶一人。” “啊?” 何之维不由惊讶地抬起头来。 求……求娶一人? 开什么玩笑,堂堂天策将军慕南山,领了返京的圣旨后特意绕路来此,是为了求娶一个姑娘? 这说出去谁能相信? “不知将军……为娶何人?”何之维犹豫地开口。 虽然不知道,这小小的琼都县,竟然有人能比公主、郡主还好?可以打动得了这位年轻将军的心。 可对于琼都,终究也算好事。 “她叫……薛司璇。” 将军一贯冰冷的眸子也多出了一丝柔情,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薛……薛司璇?”何县令惊诧。 那个巫医之女,还没过门便死了夫婿的小寡妇? 啊这这这…… 我这是因为将军要来的信息太过紧张,还没有睡醒,正在做梦吗? 2. 第 2 章 “姐,多的豆腐放在哪儿啦?” “在灶台旁边的架子上,用纱布盖着的。” “嗯,好。我看到了!” 不一会儿,薛萍儿端着一板豆腐从屋里出来。 薛司璇被她按在一旁的椅子上歇息,满脸欣慰的望着忙碌的萍儿。 萍儿不是她的亲妹妹。 是薛司璇父亲曾经行医时,别人送来的病婴。 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老百姓,不论在什么时代,都活得万分辛苦。 萍儿的父母也是这样,见到新生的女儿有病,送来了做巫医的薛父那。 他们掏不出治病的银子。将女婴放下,甚至来不及听病因,便寻了借口,一去不回。 好在女婴病得不算严重,在薛父那凭借经验代代相传的土方子,与视若珍藏却在前世同样是医生世家的薛司璇眼中纯属迷信的《祝由科诸符密卷》治疗下,一来二去竟是养好了身子。 萍儿的父母是跟着商队前来的行商,虽然治好了女婴,可她的父母也早就随着商队远去,再难寻得。 于是,女婴多了一个名字——薛萍儿。 而薛司璇,也在这个世界上,就此多了一个妹妹。 “姐,你在傻笑什么?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呢。” 薛萍儿伸出手在薛司璇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她的回忆。 “什么?是学堂又需要采买书本吗?”薛司璇一脸溺爱地问道。 “不……不是啦……”薛萍儿绞着手指,罕见地有几分迟疑。 “没关系,萍儿你说就好。” 薛司璇抬手撩起一缕散落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抬头望向自己的妹妹。 二十三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不算小,沉重的生活重担也没能掩去她俏丽的光彩。 “明明是最简单的粗布衣服,穿在姐姐伸上也还是那么好看。”薛萍儿心中想着,伸手握住薛司璇的手。 原本纤弱的手指,也在劳作中留下了痕迹,薛萍儿轻轻摩擦着,下定了决心。 “姐姐,我不想读书了!” “?!!” 薛司璇面上亲切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你说什么?萍儿。” “我说,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和姐姐一起摆摊!” “胡闹!” 薛司璇站起身来,看向一脸倔强的薛萍儿。 语重心长地说道:“萍儿啊,你知道吗?只有好好读书,未来的命运才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上。我知道萍儿想帮姐姐,对姐姐来说,只要萍儿好好念书,就是对姐姐最大的帮助了……” “我不要!”薛萍儿激动的甩开薛司璇的手。 “你每次都这么说!让我好好念书,让我好好念书,我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已经可以帮家里分担负担了!姐姐这么喜欢读书,为什么自己不去读!” 薛萍儿话落,两人同时怔住。 “对……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薛司璇摸了摸萍儿,微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她可以读书考学,她又怎么会不去呢? 作为保有前世二十多年生活经历的现代人,她怎么会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大乾不是她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历史朝代,可大乾不限制女子科考,女生也依旧可以通过科举考试入仕为官。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中了进士,那便是相当于国家厅级干部,可谓是一步登天,远远不是公务员考试能比的。 可薛司璇受到十年前太医院医改波及,将巫医断为坑蒙拐骗的神棍一属。 愚民无知,善于从众。薛父便从受人景仰的薛大夫,一夜间被打为了害人害命的薛神棍。 薛父自此一蹶不振,不久便撒手人寰。 而薛司璇也因年岁较大,已经学了不少医术,跟着薛父行医问诊,而被盖上了巫医的帽子。剥夺了考学的资格。 “萍儿,我……” “嗨哟,有没有人啊?没看到顾客上门吗?” 薛司璇刚要开口,一道尖声细语的刻薄声传来,打断了姐妹俩的对话。 薛萍儿皱眉望向身穿绫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我们家的豆腐可没有卖给你的!快走开,别打扰了我们做生意!” “萍儿!” 薛司璇出声喝止。 “哎哟哟,一个豆腐摊,真是好大的‘摊威’哦!客人来了,还要往外赶?难怪这生意做不大啊。要知道,就是你们这种人,去我们杜家成衣铺,我们家的下人,也不会狗眼看低人地直接将你们轰出去的。” “你说什么?你骂谁呢!” 薛萍儿梗着脖子就要上前理论,薛司璇将她一把抓住。 “杜夫人,请问您要买点什么?” “这才像话嘛。” 杜夫人在薛萍儿一脸愤慨的表情下,走到摊前,一脸嫌弃的左右打量了一下,说道:“就给我切两摞豆腐吧。” “好的。” 薛司璇用眼神示意了一番萍儿,松开手去为杜夫人切豆腐。 “司璇呀,上回我们聊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趁着薛司璇切豆腐之际,杜夫人开口问道。 “杜夫人,我暂时没有那方面的考虑。” 薛司璇头也没抬,轻声回道。 杜夫人闻声,那浓妆淡抹的脸上,眉头紧紧蹙起。 “薛司璇啊,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我弟弟一表人才,为你说亲那是可怜你!一个年纪不小的寡妇,还拖着个妹妹,指望你卖豆腐挣钱,迟早姐俩都得饿死!” “呸!” 薛萍儿这才听明白她们在讲什么,这死婆娘想让自己姐姐嫁给他那瘸子弟弟? “你张嘴放得什么狗臭屁?你弟弟?你弟弟那是什么玩意儿?脑子不行还瘸了条腿,你想让我姐姐嫁你弟弟?你做的什么白天大梦呢!” “我姐姐靠自己把我们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操那破心,自己没本事,就嫁个男的混点吃的那是你!别天天都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恶心行吗?” 薛萍儿这么多年书读下来,存了多少墨水不知道,可靠和夫子、同学们打嘴仗那是把口才给练了出来。 一顿连珠炮般的输出,瞬间说得杜夫人脸色扭曲,表情大变。 “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个……” “好了萍儿!” 薛司璇上前拉住萍儿,将荷叶打包好的豆腐照着杜夫人递了过去。 “萍儿还小,杜夫人不要与她计较。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是您的豆腐,请拿好。” 杜夫人看着薛司璇递过来的豆腐,又瞧向她那张一脸平淡的俊俏脸庞,还有旁边依旧挤眉弄眼的薛萍儿,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啊!” 杜夫人朝着薛司璇递过来的豆腐贴身撞了上去,荷叶散开,撒了杜夫人一身,半摞白花花的豆腐跌落地上,碎成了几块。 “你做什么!”薛萍儿杏眼圆瞪。 杜夫人却不瞧她,扯开嗓子造作地喊道:“哎呀!我新打的衣服啊!这小寡妇拿豆腐砸人啦!” 四周的行人听闻叫喊,纷纷围拢过来看起了热闹。 “这不是杜掌柜的去年新娶的小妾吗?怎么和豆腐摊的小寡妇吵起来了?” “是啊,不过豆腐摊的俩姐妹长得还都挺好看的。” “可惜了啊,听说小寡妇跟着他爹学过巫术,他那个定了娃娃亲的相公,还没结婚就被她咒死了呢……” “……” “你!你说的什么疯话?明明是你自己撞上去的!”薛萍儿怒斥道。 “我自己?我自己撞上去的?大伙儿瞧瞧,有人会自己往豆腐上撞的吗?这拿豆腐砸人,完了还污蔑别人自己撞上的?我跟你说,必须赔我的衣服,否则这个事没完!” 薛萍儿气得小脸通红,薛司璇看着指指点点的人群也皱起了眉来。 “你个老妖婆!就算豆腐沾到衣服,这豆腐又不会留下印迹,还赔衣服,你就是想讹我姐姐!” “老……老妖婆?”杜夫人表情扭曲。 “你个小蹄子,你懂什么,我的衣服都是用上好的香料熏过的,给你们沾了这一身的豆腥味!我还这么穿?” “你……” “这里是什么情况?你们在吵什么?” 一道身着官服,腰佩长刀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满脸络腮胡的萧捕头出声问道。 杜夫人一看来人,眼前一亮。 “哎呀,是萧大人啊!萧大人,您可要为奴家做主。我看她们可怜,来她们豆腐摊照顾生意,还好心的将我弟弟说给这小寡妇。” “可这俩小蹄子不识好歹,居然用豆腐砸我。我这刚打的新衣服啊,全给她们毁了,萧大人要为奴家做主……” “等等!”萧捕头皱眉抬手,打断了杜夫人作得恶心的撒娇。 “你说什么?你要给薛姑娘和你弟弟说亲?她们用豆腐砸了你?” “是啊是啊!”杜夫人连连点头。 “就是这俩不好歹的家……”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响彻云霄。 周围围观的群众睁大了双眼,薛萍儿吃惊地张开了小嘴,薛司璇也是一脸的诧异。 杜夫人捂着脸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脸色沉重的萧捕头。 妈的,你给薛司璇说亲?说的你那瘸子弟弟?还跑来豆腐摊闹事? 你没事吧?! 要是以前那也就算了,可现在,人薛司璇是什么人? 是他娘的慕将军专程远道而来想要求娶的女人啊! 你要她嫁你瘸腿弟弟?你有几个脑袋给将军砍的啊! 你的脑袋不想要了,我还想要啊! 萧捕头手掌颤抖,越想越怕,看着捂着脸颊还在一脸白痴地望着自己的杜夫人,火气腾地又窜了上来。 “啪!” 又是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 “来人,把这女的押了,送回县衙收监!让将……让何大人亲自审理!” 后面跟着这衙役立马上前,将杜夫人押了下去。 “萧大人!萧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我家老爷前日里还与您一起饮过酒啊萧大人——” 听闻杜夫人的喊叫,萧捕头身子颤了颤。 还他妈叫!你家老爷要是知道了你干的事,那得跪下来谢谢我! 萧捕头转过身,挤出一张谄媚的笑脸。 “薛小姐,是这样的,何大人遣我过来,是让我为薛小姐带过来一批礼物。” 薛司璇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昂的萧捕头,突然变得如此平易近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捕头挥了挥手,衙役们轰走围观的人群,抬着八个精致的大箱子走了过来。 “何……何大人……礼物……给我?” 薛司璇一脸呆滞,县令大人给我送礼?是不是搞错了啊!这打开方式怎么如此诡异? “是的,薛小姐,这里人多。我先让他们把东西都搬进院子,我们进去再说,可好?” 薛司璇看着萧捕头“亲切”地快要变现的脸庞,迟疑地,点了点头。 何家大宅。 慕南山一席便服,正与林霜告别。 “林霜,这队人马就留于你,陛下有旨,我不能耽搁太久。你务必要将司璇给我带回京城……咳……咳咳……” 慕南山背过身去,掏出手帕捂住嘴中咳出的鲜血。 “大人,您的身体……” 慕南山挥手止住林霜的话语,“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我交待你的事,你一定要办好。这张封信你拿着,若是她,不愿意。你便将这封信交给她,她看了自会跟你入京。” “是!” 林霜躬身领命,慕南山摔着两名亲兵跨马而去。 马蹄声渐远,林霜直起身来。 看着手中的信封,林霜不禁笑到,将军这真是多虑过头了。知道天策将军前来求娶,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拒绝? 林霜返回屋内,还未走进庭院,便有士兵匆匆来报。 “报!林先生,何县令派去送礼的队伍回来了!” “哦?这么快?那薛小姐是否一同来了?” 林霜有些好奇,他还没见过慕将军会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多么奇特? “林先生……薛小姐没有一同返回,而且……而且何县令送去的礼物,也全都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嗯?你说哈?退回来了?” 林霜握着信封,嘴角抽搐。 怎么感觉这脸,他有些疼呢? 3. 第 3 章 “姐姐,他说慕将军专门来琼都是为了娶你耶!你干嘛一下子拒绝啊,那可是天策将军啊!” 薛萍儿已经处在对萧捕头带来重磅消息的轰炸中,难以平静。扭过头好奇地望向坐在一旁的薛司璇,开口问道: “就是姐姐不喜欢,干嘛把礼物也都全部退回去。在琼都,可还从没有人能收到县令大人的礼呢!我刚刚悄悄看了一个箱子,里面全都是金灿灿的金块!我的乖乖,就这一个箱子,就够我们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哪里还需要摆摊啊,读书啊啥的。” “萍儿!” 薛司璇一脸无奈。 “哪里有平白无故的喜欢。我们不过一个偏远小县城的普通人家女儿,与那大将军更是素未蒙面。他为何偏偏要娶我?你就不觉得这事端得奇怪?” “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大将军路过了咱们摊子,对姐姐你啊一见钟情了!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大将军骑马过小摊,回眸处恋上贫家女。哇!好浪漫啊!” 萍儿双眼放光,激动得站起身来,原地蹦蹦跳跳。 薛司璇摇头,这种桥段也就只有你们这种十来岁爱看话本的小姑娘才会相信吧?这世上哪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先不说那大将军的动机,单单说这萧捕头送来的,说是何县令的那八箱礼物。就连你也知道,在这琼都县,向来只有何大人收礼,没有何大人送礼的。” 薛萍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你说,这礼物是送给我们的,还是送给那不知为何说要娶我的天策将军的?” “这……”薛萍儿恍然大悟,“何县令这是为了讨好天策将军,这才将这么多好东西送给我们!” 薛司璇点头,“没错。可若此事过了,我并没有嫁给那个什么大将军,以何县令贪婪无度的性格,收了他东西的我们,难道还能安稳的在这琼都县生活下去?” 薛司璇眼眸明亮,丝毫没有被那别人觉得的天降大喜冲昏头脑。她可不觉得那什么一见倾心,大将军爱上贫家女的桥段会在现实生活中上演。 是,她在这偏远小城中,模样还算得有着几分姿色。可那慕将军是什么人?据说就连公主、郡主都曾倾心于他,皇上赐婚都遭他婉拒。 自己一个巫医之女,摆摊卖豆腐的县城姑娘,还能比得上京城那些显赫王贵家的千金小姐不成? 这事处处透着蹊跷,薛司璇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庙堂太远,那些大人物的心机布局哪是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姑娘能够参与的。 她只希望熬过这场风波,和妹妹一起,安稳地过日子便好。 希望……能躲过吧…… “萍儿,去把摊收了吧,咱们今天不营业了。这几天都先歇歇吧,记住了,不论什么人,什么好处,什么要求,咱们统统都不能答应。若是卷入了那旋涡中,命运就一点不由我们自己掌握了……” 萍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将这天大的好事视若猛虎,可她知道看上去平凡柔弱的姐姐,一向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眼光与主见。 姐姐如此说,那便听姐姐的便是。 另一边,何家大宅。 林霜回到房间,将将军留的信封摆着桌子上,一脸的疑惑难解。 “没道理,这没道理啊!一个小县城卖豆腐的姑娘,居然拒绝了将军?那可是将军!她知道什么是天策将军吗?这么年轻,这么优秀,功若丘山,一表人才!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将军……” 林霜歪着脑袋碎碎念着,越想越觉得想不通。 旁边的亲兵们,望着林霜,听着他那一大段一大段对天策将军由衷的夸耀,表情逐渐怪异。 “林……林先生,还真是对将军钦佩有加啊!” “是啊是啊,不……不愧是林先生呢……” “你们!你们怎么要怎么追求女子吗?” 窃窃私语的两名亲兵立马止声,抬头望去,林先生正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俩。 亲兵抬手指向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 “先生是问我们?我们一直跟随将军征伐沙场,都还未曾娶亲。哪里知道这些。” “对了,林先生不是曾对我们说过,先生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风流浪客,这受欢迎的程度丝毫不在将军之下,这怎么还需要问我们?” 林霜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之色,略显尴尬地说道: “咳咳,那是自然。可……可京城的女子与这县城的女子,喜好差别也是很大的,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琼都,不了解当地民生。对了,你去帮我把王主簿请来,他一看就情……经验老道,向他咨询一番好了。” 两名亲兵听令,连忙去请县衙的主簿。 屋外还能听见二人渐远的感慨声传来。 “不愧是运筹帷幄的林先生啊,这京城的女子与县城女子居然都有这么大的差别和学问,你别说,这我还是真不知道!” “俺也一样,俺也一样……” 屋内的林霜背过身子,脸上浮出一片赤红。 少倾,亲兵领着王主簿与白师爷一同回到了里屋。 “嗯?白师爷也来了?” “是的,林先生,我正巧和老王一块儿,听闻两位军爷说,您要找人一同出谋划策。老朽虽远不及先生多智,可亦随何大人多年,见过的人事颇多,兴许能触类旁通,给先生一些灵感。” 白师爷手摇一把山水扇面,点头哈腰地讨好道。 “嗯,如此甚好,二位请坐,丁涛、冯睿,你们去给厨房取一些茶点过来。” 林霜打发走亲兵,邀二人入座。 “不知林先生邀我们二人到此,所谋何事?” 王主簿落座,拱手问道。 “此事乃将军临行前嘱托,林某虽小通谋略,可一时也是难以下手,特地请来二位,指教一二。”林霜客气回道。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郑重。 林先生乃天策将军麾下第一幕僚,虽一直不愿入仕为官,可平北蛮、灭西羌林霜皆有跟随,频频出计献策,实为将军心腹智囊。 能让林先生都觉得为难的事,还能小得了? 二人同时拱手应道:“请先生吩咐,我二人定竭尽所能,为先生之事添砖加瓦!”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林霜大笑出声,随即收敛笑容,露出一副严肃姿态。 王白二人也绷紧了心弦,静待林霜下文。 “如此,便先讲当务之急,我有一问。” “先生请说!” “二位啊,请问追求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哈?” 王主簿、白师爷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王主簿挑眉:我听错了?刚刚林先生问了个啥? 白师爷急眼:我也听到了,追……追姑娘? “二位……” 林霜见他俩挤眉弄眼半天,也不说话,出声提醒道。 “啊!先生……是问怎么追姑娘吗?老夫觉得,寻常女子一般都爱珠宝首饰、胭脂水粉,我家夫人便最爱这一类的事物。” 王主簿捏着胡须,犹豫着开口。 “嗯,主簿说得有理。” 林霜不知从何处掏来了纸笔,将宣纸铺于桌上,唰唰记个不停。 “继续继续,别停啊,继续说!” “呃……女子多爱惊喜,可从自入手!” “好!继续!” 林霜头也不抬,接续记着。 “嗯,我家夫人爱听曲看戏。” “嗯,这个也可以考虑!” “对了,也可以从面子入手。例如为曾经被冒犯之事出气,或是结交权贵名流?” “好,都加进去!加进去!” “……” 一阵激烈的讨论之后。 “二位,可还有良策否?” “没了没了,一滴也不剩了。” “老朽也再无其他,先生已考虑得万分周全了!” 二人慌忙答道。 林霜将记满了蝇头小楷的宣纸揭起,自右往左横扫全文,一气呵成。 “好!战备于前,攻敌必救!此乃夺胜之良策!计策已成,多谢二位帮忙。此计二位亦是了解颇深,还望助林某一同施策,这是将军之前留于我的两千两银票,可做施策所用,不够再取!” 林霜豪气万丈,眼中战火腾腾,仿佛已牢牢攥紧了胜利的权杖! “这……” “在下领命……” 二人一人接过银票,一人接过林霜亲笔“计策详解”,退出了屋去。 “老王啊,我怎么觉得,这事儿,这么奇怪呢?这个真能成?”白师爷扬起手中的计策书,问道。 “嗯……应……应该能成吧,这玩意儿不是咱们一起想的吗?你要觉得有不妥,怎么刚才不说!”王主簿一吹胡子,手脚乱舞,情绪激动。 “你别急啊,我……我这不就是一说嘛!我是觉得,这些方法单独拆开看,倒是都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合在一起,怎么……怎么就那么……诡异呢……” “嘘,别嚼了!按吩咐办事就是了,第一条写的什么?” “嗯,我看看……” 白师爷牵开宣纸,向开头看去。 “策一:遣书邀至醉春楼,文客笔墨缀风流……” “老王,这请柬……你去送吧!” 王主簿看着宣传上的内容,眼角直跳。 “呸!要去一起去!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要在琼都做人呢!” …… 夜色渐晚,北仓街午时的热闹早已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薛司璇与薛萍儿正在屋中准备用晚膳。 “咚咚咚!”房门扣响。 “谁呀?”薛萍儿将碗筷一扔,欢快向着大门跑去。 “萍儿,你慢点!”身后传来薛司璇的叮嘱。 “吱——” 木门推开,王主簿手捧烫金请柬,一脸僵硬微笑的立于门口。 “呀!这不是县衙的王主簿吗?您怎么一个人来了?”萍儿望见来人,惊讶地捂住小嘴。 我……我怎么一个人来了?还不是白师爷那个老狐狸,非说他与琼都书生熟络,跑去筹备明天酒楼、诗会、荔枝、戏班、金磨盘…… 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反正,不就剩我来干着跑腿的活计了? 王主簿尴尬一笑:“小姑娘,你姐姐在家吗?” “是谁来了呀?萍儿。” 脚步声从屋中传来。 “是王主簿!姐姐。” 薛司璇来到门前,看着站在门口笑得奇怪的王主簿,一脸疑惑。 “王主簿,快请进,快请进!不知主簿来此有何事呀?” “不了不了,我是来送请柬的,送完就走,送完就走。劳烦薛姑娘明日一定要赏脸啊!” 王主簿将烫金请柬往薛司璇手中一塞,也没有多说,逃似的跑了。 “请柬?” 薛司璇打开请柬,琼都诗会四个大字印入眼帘。 “这诗会请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写诗。” “诗会?哇,姐姐,是诗会诶!我们去嘛,我还从来没有去过诗会呢!”萍儿激动的抢过请柬,一脸兴奋。 “我早前与你说的什么,你全都忘记了?躲都躲不开,你还想往上送?” 萍儿小嘴一瘪,“可是那是诗会诶,说不定我们夫子都要去呢。再说中午是萧捕头,下午就成了王主簿,我们要是一直拒绝,说不定明天何县令就亲自登门了!” 薛司璇眉头紧皱,萍儿所说也是不无道理,意味地拒绝躲避,或许更容易激怒这背后之人。 “那……明日看吧……” “真的吗?那我们明天去参加诗会?”萍儿顿时欣喜。 “好了好了,先吃饭!” 薛司璇将萍儿拉回饭桌,蹙眉思忖。 诗会……看起来挺正经的,参加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毕竟,诗会能有什么骚操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