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鬼师》 1. 残次实验品 “打起精神,歪歪扭扭坐得像什么样子真不如你妹妹半分聪慧,今晚的宴会最好安分些,要是弄出来什么幺蛾子楚家不留你!” 被说的女子身着一件轻薄的素色花裙,鬓角塞花,头戴银钗,整个人素静的不像话。她随意的点头稍稍端正起来身子,晚风轻拂撩开微垂的发丝,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来却是疲惫的不像样。 “小姐,别睡了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身边的侍女看着老爷越来越黑的脸,轻摇昏昏欲睡的女子。 “别闹,马上就要梦到了。”女子趴在桌子上不满的轻嘤声响起。 “楚清安你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文不成章,琴不上调,真不知道那么些年你娘怎么教的你!” 看着她颓废的样子楚成仁冷硬的侧脸上满是不耐,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戳人心窝子,彩云都忍不住心疼的朝自家小姐看去。 楚清安只是偏了偏头,将露出的脸掩在衣袖下装作没听见继续睡。 “小姐你别伤心,老爷他只是最近被贬仕途不顺有些烦闷,不是有心的。”彩云轻爬在楚清安耳边小声私语安慰着。 衣袖下那双眼缓缓睁开,却全然没有困意,清明如皎月。 这个世界是一个名叫《京城风云录,小公主太刁蛮》的书,而她穿书过来已经半年有余。 别人穿书不是万人迷傍身的聪慧女主,就是纵横人生的白富美女二,不然也是心机颇深起码衣食无忧的绿茶女配,而她穿成了憋屈半生好不容易重生成小公主后又荒度无淫的蠢笨女主。 到底有多蠢呢,从小被亲生父亲抛弃养在山庄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省吃俭用请师父教她琴棋书画盼望成才,好在她承习母亲的优良基因,才艺不说登峰造极也是小有成就,然而她却用学的琴棋书画去青馆卖艺妄图一夜成名。 母亲死后她以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回到本家,一时间风头无两连皇帝皇后都请她去宫中演奏,她却跟个傻白甜一样轻信恶毒继母以傲娇姿态驳回,让皇帝的脸面都没处放,而这也间接为后来自己的死埋下了炸,弹。 这些事也都算了体谅她年少无知,但她都被抛弃后山庄数十载了,回来竟然还贴亲她那狠毒老爹…… 比原书女主蠢死更让人悲伤的是…… 自己穿到了女主未重生时就罢了,不仅原女主早就把前面的糟心缺德事都干了,而且接下来还会被女配欺凌,被男配侮辱,被继母虐待,爹不疼亲娘早死,依次经历,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怎么能只用一个糟心来形容。 距离重生的关键点还有一年,想想楚清安就忍不住叹气。 这半年来她费尽心思能不出院子绝不出门,能不和书中的恶毒角色碰面她肯绕府十三圈再回去,怂的跟个鹌鹑一样。好在她知道剧情避免了不少的折磨,但那些避免不了的也够她吃一壶的,就比如今天这个赏花宴。 赏花赏花,现在才三月初哪有几朵花开,赏个毛线赏。 不就是特意来发展剧情虐女主给女主找事的! 打不过我跑还不行? “咳咳咳,”楚清安突然捂着胸口猛咳,“爹爹,女儿胸口闷得很,想出去走走咳咳咳!” 楚成仁偏身一躲,嫌弃的眸光不言而喻。 楚清安只当没看到,半闭着眼睛猛咳,配上这满身素白的衣服真如久病不起的肺痨子一般虚弱。 观宴会上热闹一片,觥筹交错间有人往这边来贺酒,楚成仁看着她糟心的模样摆了摆手示意。 省的就在这丢自己的脸面。 楚清安也懒得维持人设,提裙就往后花园走。 “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 初春的晚风带着丝凉飕飕,冲淡了从席间带来的烦闷与勾心。 “老爷其实……” “不用替他说话,不就是之前他想让我嫁给那个胖的跟猪头似的王员外我不答应嘛。这不拒绝了人家不满让他仕途上不顺把火气撒我身上了。” “小姐,你以前不是最听老爷的话了吗?”彩云看着走路带风,浑身上下都不似平日颓废的楚清安有些愣神。 “彩云,你不会也想劝我让我嫁给那头笨猪吧,到时候大概率还没能体验一把共赴云雨就得先被他压死了,到时候小姐没了陪嫁丫鬟要续弦,你再给他去当个小妾?正好我自己下去孤单你下来和我当个伴。” 楚清安调笑似的打趣着,苍白的脸上浮上两抹红晕,让素白的衣服仿佛都有了色彩,好看的不像样。 彩云看着这样的小姐咽了口口水,也不怪那个王员外对小姐死缠烂打那么久,小姐不打扮都好看成这个样子,稍加点缀谁看了能不心动。 “好了,收起你这副花痴样,天天对着我犯花痴有什么用,早点相个靠谱人家把自己嫁出去才是好的归宿。”可不比这深如牢笼的楚家好上千倍万倍,要不是那王员外丑就算了还到处沾花惹草,她说不定真会考虑考虑拿他当个跳板离开楚家。 “小姐,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会永远陪着小姐!”一听到要把自己嫁出去,彩云就眼冒泪珠,可怜的不成样子。 楚清安摸摸她的头顶安慰,“好了,知道了,夜里有点凉你回去给我拿件披风吧,不然回去真该染上风寒了。” “是,小姐。” 夜漫漫,趁着彩云回去的空档,楚清安顺着花园的小道一路往里,周围时不时有两三个太监宫女经过。 一边乘着风散步,一边脑中播放着书中内容。 女主被害重生以后直接开启黑化模式,从原本单纯善良的小白花变成了嗜血无神、喜怒无常的暴躁小公主,凡是曾经得罪侮辱过她的都没有好下场。 本是酥爽的复仇剧本,但女主偏偏放不下伤她最深的男主,当时男主身为太子,民间却常有狸猫换太子的流言传出,暗喻太子身份有假,身陷风波。 正常人这个时候怕是躲都躲不及,但女主不一样,她重生后是当朝最受宠的小公主,母亲是当今皇后,舅舅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本是一生荣华富贵没跑了。 但蠢就蠢在拎不清,男主只稍稍追妻女主就倒贴上来,一路帮着男主登上皇位,最后利用完还被女配翻身反击了! 这种脑残剧情是怎么发展下去的,现在想想当初能追那么久,自己也是有些脑残成分在其中。 但现在楚清安却无不后悔没有看完结局,也不知道结局女主最后是怎样的下场。 楚清安思量着书中后期女主的作派,怎么想都觉得她该罪该万死…… 等到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花园深处,附近都看不到什么人影,前路黑漆漆一片,偶有两丝灯光在远处闪烁,吓人的很。 正当她想转身离开时,一道响亮的掌掴声从梨花林间传出。 “该死不是让你摁住他嘛!他不过是正远国投降送来的一个质子罢了,有什么可狂的啊?看着我被骗得团团转的时候是不是很好玩?是不是虚荣心特别被满足!” 隐约带着些不甘的怒斥声从林间而来,一声高过一声,但在楚清安耳中却分外刺耳。 楚清安弯腰捂着头,眉头紧蹙,心中的不适感紧紧拉扯着她的头皮,眼睛有些紧,张不开。睁眼仿佛就看到那铮亮的理石实验室内刺目的白炽灯…… 在现代时,自己的养母常用这样的话语将人贬低进尘埃,她崇尚置之死地而后生,妄想操控自己的一生,恨不得将她杀死再重造。 “不过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罢了有什么可狂的,我随时都能把你塞回去重造,脱离我的掌控是不是让你成就感很足,注定是个祸世的垃圾东西!” 她的养母是个医学疯子,痴迷于一切超乎科学而出的东西,而楚清安是养母目前为止最好的实验品。 她从小到大都被灌输一个思想,输便会被弃。 只有她处处都要做到最好才不会被新的实验品所超越,才能有机会脱离桎梏…… 狠毒的辱骂源源不断的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一股冲动阻止了楚清安想要置之不理的脚步,她转身朝吵闹声走近,玉指拨开挡在前的枝丫。 楚清安拨开眼前的树枝,就看到两个小太监正双手匍匐在地上求饶,哀嚎的嗓音刺耳的紧,只想让人用抹布堵上他们的嘴。 今儿圆月,即使四下无灯也隐约能看清前路,正暴躁怒骂的人面前站着一人,那人身着一身单薄青衣,粗糙的青玉冠束发,几缕青发垂在耳鬓,明明是一身作派病弱的不成样子。 但楚清安看着他却莫名想到以前被扔到荒野时遇到的凶猛恶狼,它们没有意识不怕疼痛,只一心想扑倒面前的“食物”饱餐一顿,想着楚清安忍不住挠了挠手臂,好似曾经未愈合全的伤疤又在犯痒。 那质子听着威胁的话面色不动,只盯着他的脸打量,随后不怒反笑反而商量起来,“六殿下,不要这么急功近利,我会的不过就是些哄人开心维持地位的小伎俩罢了,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何必互相为难。” 暴躁的六皇子从训斥太监中抬起头,看向他的眸光锐利的很,“晏时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作派让人返呕的不行,一副正人君子的作派,却干小人行径!” 大概是太过愤怒说着都跳脚了起来,正好错开了身子让楚清安能完整看清,那质子浑身上下都狼狈的不像样子,满脸的泥看不清模样,身上沾染不少血迹,只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盯着站在他前面拿刀的人,丝毫不乱。 本以为会从他的眼里看到愤怒和屈辱,楚清安却什么别样的情绪都看不到。 楚清安下意识就觉得,他才该是养母的试验品,沉着、冷静、而又阴狠?但等她再细看却又全然不见最初的模样,如今只病弱的不像样好似下一秒便要晕倒过去。 楚清安颓:原来真病弱是这个样子,怪不得她装病那个狠毒老爹总是一副不信任她的神情审视她。 她把这模样大致印在脑海里学了个七分像。 “那副画敏儿是不是说过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精作,用下三滥的小伎俩迷惑父皇也就罢了,还哄骗敏儿的真心,你真该死!” 2. 捧杀 那人背对着楚清安仰头与面前人对视,只听声音楚清安就能大致猜测到他狰狞的神情。 原来是情债。 楚清安撅了撅嘴,瞬间对面前两人反感至极,女孩子应该是被哄在手心里的,一个看似骗姑娘真心,一个跟傻大个似的没有脑子怎么看怎么揪心。 楚清安正打算悄悄离开这场充满硝烟的地方,那质子沉默了一整晚却突然开口:“六殿下怕是怪错人了,李敏儿小姐夸赞的是我的画并不是我的人,六殿下要是想讨李敏儿小姐欢心大可去付清画斋里买下来送给她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戏弄我。哦对了,曾听别人说起过,李敏儿小姐想听楚家大小姐的琴音已经很久了,想的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如果……” “楚家?哪个楚家?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人了。”一听到李敏儿喜欢,季如熠眼光大亮都没再有心思刁蛮。 楚清安听到对话,心头莫名一跳。 楚家? 这京城哪还有第二个楚家。 就听到那舒朗的声音继续,“是一年前刚从京郊回来的,叫楚清安,哦对了,六殿下当时正被皇后惩戒禁足,不知道那京城第一才女进京的盛大场面情有可原。” 老底被揭开季如熠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往上冒,大吼:“晏时年你别太过分,今天放你一马完全是看在敏儿的面子上,要是让我知道今日你有一言为虚,我非扒了你的皮做扇面!” “自然,殿下大可放心,这楚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动的,一直宅在院中大半年了都没有半点动静传出。”晏时年笑的温柔,话音一断,便没了下文。 “然后呢?你倒是继续说啊!” “我看殿下这把刀不俗,似乎像忠勇候府大将军贴身佩戴的如月弯刀,我早就听闻这把刀削铁如泥还颇有玄机,也不知道今生有没有幸能够拥有……” 季如熠咬牙,“就不能换个吗!”这把弯刀好不容易才寻到,跑死了八匹马才运回来,还没能新鲜两天……季如熠心头疯狂滴血。 “如果我能够拥有,必然是欣喜若狂到时候生了锈的脑子说不定也能好上两分,就记起下半段了。”晏时年笑的阴柔狡诈,不躲不避的直面季如熠。 楚清安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季如熠快要被气得心梗了。 这个质子不简单。 “给你给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哄骗我,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好好,”晏时年二话不说就接过,“别握那么紧松开,现在如月弯刀是我的。” 说罢,季如熠身体一踉跄,弯刀从手中被夺了过去。 “现在刀也拿到了!能想起来了吧!” “哈,嗯……我想想哈!对了,今晚这个赏花晏就请了楚清安来。这个弯刀想来六殿下寻来不易,我就再附赠一条良策给殿下。” “快说!”季如熠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拳头,额头青筋爆出,催促道。 “殿下可以以……” 晏时年侧身附在他耳侧轻语,季如熠肉眼可见的铁青脸色变得好了起来,楚清安在旁边听得火急火燎,到底在说什么啊! 关键时候掉链子,楚清安只想上前凑过去一起听全乎了。 回到宴席上楚清安都魂不归体,脑海中一直回旋着两人的对话,那个质子明显不是个好惹的,怎么还会被一个炮灰皇子给折腾的那么狼狈…… 短暂的交接人情,宴会正式开始,空着的座位陆陆续续被填满,热闹的氛围渐渐起步。 “哎,你听说了嘛。” “什么?快说说与我听。” “听说今日的宴会是皇后为给太子择选太子妃,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就要定下储妃随后进宫教导。” “啊,那么急嘛,只这个宴会能看出来什么?” “能不急嘛,太子今年都二十又三了还连个侧妃都没有,又无子嗣,这陛下身体自从三年前上战场受创已经大不如前。” “……” 皇后一席华服随着手肘的摆动铺张在宽大的座椅上,姿态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侧目。 “今日赏花晏是本宫私设的家宴,各位不必拘束。” 众人在皇后从门外时就齐齐起身迎接,受到皇后指示才弯腰谢礼落座。 楚清安麻木的跟着周围人的动作,不知为何她的心从进场就开始扑腾扑腾的乱跳,似乎有一股子劲在心中挣扎,想要逃离的心思在看到太子季明衍落座后一下子达到了高峰,右眼皮不受控制般狂跳。 楚清安不安极了,心里暗忱:“不会吧,不会楚清安早就私下里和太子勾搭上了吧!” 这心跳频率不得得个心悸! 该死,现在想撤退都来不及,果然作死女主到哪都霉运缠身,想着就忍不住埋怨朝台上看去。 大概是楚清安眸光太过炽热太子竟打眼看了过来,眼眸中带着明显的疏离。 楚清安心一惊立马转过头朝一边看去,却见另一边角落里的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角落里的人似乎没想到楚清安会回头,有些惊讶的停住了动作,举起的酒杯停在空中,两人四目相对。 不远处的人,一袭紫袍修身,头上也只有普通的紫玉冠发,但偏偏整个人仍出尘俊俏的不行,他眉眼狭长处处透露着媚脸色却又苍白的不行,明显体弱多病。只一眼楚清安就认出来了这是在林子里遇到的质子,那个用她当引子熄平六皇子的怒火的人。 明明素不相识,但他却张口就把别人推到风口浪尖下换自己全身而退,可见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想着楚清安狠狠皱了个眉头,烦闷的意味明显至极。 但在晏时年眼里此时的楚清安却像一只愤怒的小鹿,正瞪着溜圆的眼睛在试图反抗。 怎么可能逃得了呢。 看着两人不善的交流,晏时年旁边的小厮很有眼色的上前一步,低声道:“这是楚家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嫡出大小姐楚清安,曾一琴动京城,加以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而归,传闻性子温柔静默,还听说……爱慕太子已久。” 温柔静默? 晏时年看着那眼里快要喷出来火的女子展唇一笑,抬手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雷发你这消息不流通多久了,落后成这样,你看她眼神,明明恨不得要吃了我。” 雷发听得呆呆愣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晏时年两指捏着酒杯朝楚清安方向对杯一碰,对方全无反应只当看不见,而他一杯清酒仰头喝了下去,清脆的落杯声哒在桌案上。 “殿下,她不是讨厌你嘛,你这是……”上赶着找打? “还等着她演一出大戏呢,可不能得罪深了。”晏时年笑的狡黠,双眼眯眯着像极了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这时。 “母后,儿臣有个想法,想为这赏花晏增添点色彩。”季如熠姿态端正站在台中。 楚清安心里乱七八糟的构划着就看到熟悉的身影登上台中。 “熠儿有什么想法大可说说看。” 皇后一向宽容大度,对于宴会大臣们也更放的开,纷纷探耳好奇,一时间宴席都默契的静了下来。 “儿臣曾听闻京城有一人琴艺堪比妙音大师,一琴动京城,一声落万泪,琴艺造化超越凡俗,乃是上天赐下的妙音,如若儿臣今日能有幸听上一听,必然是夜不舍寐,功课都能勤加两分的!” 楚清安在台下听得人麻了。 哪个王八蛋教的你这么捧杀人的,要是弹的好也就罢了,弹不好就是玷污了妙音大师的名号。配不上这妙语连珠的夸赞事小,现在所有人都被勾起了性子,要是琴艺不到位想必这占了一年多的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也要被扒下来了! 在楚家能安稳度日,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可是让她有了不少底气,要是今日失败……楚清安小幅度侧头瞄了楚成仁一眼,恐怕以后的日子比死了还让人难受! 呼。 楚清安长叹了一口气,手伸向茶杯想缓解一下焦虑。 “啪叽。” 青瓷茶杯却应声而落,茶水洒在桌案上到处都是,楚清安看着正小幅度颤动的手愣住了,在楚成仁呵斥下反应过来,飞快将手收回袖中。 琴? 书中好像有这么一幕,但那不应该是半年后才出现吗? 楚清安紧紧攥住右手手腕,心思发虚,难道这个手也已经让原主作废了? 她忍着手腕处的剧痛思索着书中内容。 是那个时候,为了回到楚家,原主在雪地里弹了一天两夜的琴,虽然这件事间接成就了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但也是那时候手部经脉严重劳损,后期又没有好好修养,这才烙下病根。 该死! 已经那么小心了还要被按在鱼板上任人宰割,这剧情的力量真的无法改变吗? 楚清安想着自己后来那一后宫的男宠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一日七次,不得废就得残,这福分享受不住啊! 楚清安走神间,楚成仁怕错过机会早就已经乐呵呵的给应下来了。 老天爷,要我三更死真难硬挺到五更。 楚清安气的手抖得在袖中都控制不住,这就是剧情的魔力吗?平日里手腕好好的还能时不时开个荒地种种菜,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想必楚大人身边的就是楚大小姐了吧,果然貌美无双,担得起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太子突然开口,却满是火药味,明里暗里的讽刺她是个绣花枕头,空有虚名。 楚清安还没从剧情的压力下抽出来,就听到太子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火气。 ? 剧情是崩了吗? 这是闹哪出! 这个时候不应该女主还和太子你侬我侬的吗? “多谢太子谬赞,清安还不起身!” 楚成仁急切的抓着机会往上爬,谄媚的笑容让苍老的脸上又多了几道褶子,猥琐的紧。 楚清安越发觉得原主没长残多亏了有个貌美的母亲,不然还不知道残成什么样。 楚清安用帕子掩口,轻咳一声,声音柔柔,好似下一秒就会倒下一般。 “多谢太子抬爱,但清安久病缠身担不起太子的垂爱,咳咳咳,也多谢六殿下的夸赞,不过是清安平日里玩着糊弄人的罢了,上不得台面,实在是不敢当。” 说完楚清安抬头,湿漉漉的眼睛朝太子方向暧昧不清的抛过去一眼,众人哗然。 而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季如熠瞪大了眼,嘴长成o型,目光在两人之前徘徊来徘徊去。 “楚小姐谦虚了,时年曾经有幸在场听过一曲,至今都难以忘却!” 谁! 楚清安心口憋着火却强忍着转身的动作,低头又弱弱的咳嗽了两声。 “能让六殿下魂牵梦绕的琴音怎么可能会是俗物,来人备琴。” 这嗓音楚清安越听越耳熟,又来了一个结仇的?她小幅度的侧动身子瞥去,就看到那个落魄质子掷地有声的说着,实则当场挖坑让她不得不跳。 这仇,势必不敢忘。 3. 残曲杀人 众人的心明显偏了,不过是弹一首曲子何必惹怒三位殿下不开心呢?孰轻孰重一下子就分清了。 楚清安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劝说着,手在袖中攥紧袖口,随后轻抚身子向众人道:“爹爹曾说过,女子的琴应一生只为心上人而弹,如果晏世子想听……” 说着楚清安侧身朝殿上方向看去,眉眼中的犹豫与试探,再明显不过。 太子接受到不明的眸光,蹙眉看了过去,双唇刚开,那道女声便抢先道:“晏世子想听,清安必是愿意倾尽全力,但妙音大师琴音如神,想来清安是断然比不上的,也请六殿下不要介意咳咳咳。” 楚清安说完便低下头,微微侧脸恰到好处的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谁看了不说一句我见犹怜。 楚清安不得不说,这原主的脸也是有用的,不仅好看,还更容易装可怜博同情。 你要捧杀我,就看你愿不愿意豁出去名声听这一首曲子了。 答应了那可就是承认对自己心怀不轨。 想着楚清安嘴角微勾起一抹弧度,心顺了,手也不抖了。 季如熠此时站在台中心处彻底懵了,嘴张成大大的O,眸光从楚清安身上滑到太子身上,最后停在晏时年留存着笑的脸庞上。 好像在一瞬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刚热闹起来的宴席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又静了下来。 楚清安扫眼看着那两个抱琴的太监正踌躇在台下,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 从书中的细枝末节,楚清安断定晏时年不敢赌,他生母为弃妃且早逝,在正远国生活的就分外不如意,如今身在岚国他更是一步棋都不敢走错。 多生的枝节,说不定就是以后击杀他的致命一击。 果不其然,晏时年只笑笑,便拱手退让,“楚大小姐说的是,一琴一音皆是情谊的流露,时年是当不起的。” 楚清安听到满意的回答才重新抬起头来,朝他展唇一笑,笑容间的温柔大方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心里疯狂吐槽:真他妈累,这窝囊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不过。” 楚清安听着这转折心头一跳,下意识朝他看去,晏时年笑容越发明朗起来,邪邪的笑带着丝痞气,改口道:“不过,不知道是否能沾太子殿下的光,听上一听呢,毕竟六殿下对楚小姐的琴仰慕已久了。” “啊?”季如熠突然被点名有些愣,“啊对对对,我很想听一听。” “所以,太子殿下?” 一时间所有的眸光又齐齐转到了季明衍身上了。 季明衍端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抿两口,显得风情万种,楚清安心脏狠狠激动起来。 这原主一看见太子就心动的毛病看样子是好不了了,楚清安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深呼吸好几次才稍稍平静几分。 心里在唾弃,后宫那么多男宠怎么就喜欢太子这假面虎的东西,以后他可是要利用你东山再起的,到时候心子里子都要被抢走了,还心动,小心他最后把你心刨出来喂狼! 大概是楚清安心里活动太复杂,激动的心竟然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 台上的人终于开口。 “那就,弹吧,正好让在座各位一探究竟,评价一下这京城第一才女的位置到底该不该由你坐。”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从揣测中又陷入震惊,这太子殿下到底和楚清安是什么关系! 怎么暧昧的气氛说散就散,这玩哪一出啊。 听完楚清安心却落了地,看样子原主还没来得及和太子搞在一起,终于在一片暴击中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备琴吧,把本宫的明丝琴哪来,才女就该配名琴。” 皇后笑的如沐春风,不愧是有大家风范,雍容富贵却又大方典雅,举手投足间都是上位者的气势。 楚清安有些震惊皇后的做法,但看着她略带祥和的眸光,楚清安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主是小公主丢失的一魂一魄,自然模样也是有些相似的,不过原主多遗传母亲的柔美,而小公主却明媚如朝阳一般,令人向往憧憬。 一天一地的生活,造就了两个不同的人生,两个天差地别的命运。一个璀璨如星辰般遥不可及,一个跌进泥潭挣扎求生。 楚清安眸光变得清明了些从太子脸上划过,果然是后期把原主玩死的人物,即使前期也毫不留情,这真面目是一点也不带隐藏的。她低头将掩嘴的手帕折成条固定住右手手腕,转动两下打成结。 “小姐……”彩云上前帮忙,眼里都是担忧,楚清安的手除了本人就只有彩云最清楚,当然也知道这场琴能不能弹好先不说,完整的弹下来都难。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楚清安迈步在众人的视线中朝台上走去,要上台阶时却突然停住步子,回头朝角落望去。 “听闻世子的笛声乃当世一绝,不知清安有没有荣幸与世子合奏呢?” 笛声。 当世一绝? 笑话,书里对这个质子的描写几乎都是一笔带过,什么当世一绝,会不会吹还是另一码事。 一个人难堪怎么好,两个人一起难堪才有意思。 “晏世子还会笛子?” “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还以为他是个只会画画的半吊子呢!” 果然,众人随风倒,一听这话立马起了心思纷纷撺掇。本以为晏时年会果断拒绝撤身而退,却没想到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笛,信步而来…… 楚清安猝:要是现在她解释自己真的和晏时年没有关系,会有人信吗? 等她回头偷偷瞄了一圈,那一个个震惊的眸光犹如刀子一般,片片削割着自己的皮肉,连皇后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处处深陷算计的漩涡还有机会学才艺? 楚清安脑门上都写着大大的问号。 等登台起调后,楚清安心中雷鸣炸响,大呼:作者大大!你误我! 琴音初响,犹如春草萌芽,窸窸窣窣的探出头来,正争先恐后的唱着赞歌,忽然笛音渐起,一阵春风拂过,带动未归根的枯草行向远处,滚向山谷…… “奇怪了,你们看楚清安怎么只用左手弹琴?” “怪不得能成为轰动一时的京城第一才女!” “小伎俩而已,李大人捧的那么高,小心摔死在野谷里。” “……” 轻缓的琴音时不时夹杂着两声质疑,楚清安额角的汗慢慢往外冒着。 曲子渐入高潮,夏末的燥热与初秋的混凉相碰撞,郁郁葱葱的万物仿佛被注入了别样的生机,一枝压过一枝。楚清安手指在琴弦上只能看到虚影滑动和被飞快拨动又复原的琴弦,一套动作行如流水,即使妙音大师在场也必然为其喝彩。 绿茵涌动出绿浪,在狂风中一股奔着一股,带着纷飞的草叶直冲蓝天。楚清安一直垂在旁边的右手突然抬起,飞快的掠过琴面,带出跳跃的音符。 笛音恰到好处的与其相称,一副浓烈的自由自冲心底,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其中又夹杂着几分怅然,让人心头一空,抬手却又抓不住。 额角积攒已久的汗终于滑下,滑过眼尾落去衣襟。 “真不愧是第一才女,这曲子真弹进老夫心坎里去了。” “此生能听此曲,三生有幸!” 众人都沉浸在琴笛音中,但楚清安却偏头朝旁边的人看去。 一支玉笛被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握着,青丝迎风而去,眸光凉薄却又带着不多不少的礼貌,要不是楚清安离得近那凉薄之色断然是发现不了。如今站在台上的晏时年是翩翩如玉的公子,而回归现实他却是个狼狈质子,终究斗不过高高在上的皇权…… 这样的人,是否会被红尘淹没。 “啊!”楚清安痛呼一声,手腕传来的刺痛让她回神,每动一下腕骨处都犹如被万针刺入一般,疼得手腕麻木手指变得渐渐僵直起来,连弦都难以触摸到。 马上就要高潮结尾了,不能在这里断了! 楚清安右腿抬高顶在手臂处,推着手往前摸弦,短短几分钟汗水已经浸透衣裳,紧贴上脊背,难受的要命楚清安却不敢乱动。 这该死的权势,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几个呼吸间,就在楚清安撑不住时,那本该平缓的笛音却突然高亢了起来,甚至将琴音完全覆盖住了,打破了本有的美感,众人忍不住捂耳蹙眉。 “晏世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简单的调子吹错了!” “震得我耳膜要破裂了……” 等到众人回神,曲子高潮已落幕,楚清安收回震颤不已的右手藏在袖中,又只用左手拨弄琴弦,但脸上那不自然的潮红却引人注目。 本苍白柔美的脸上多添了几分红晕,竟有几分风情在其中,不自觉的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