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1、Ch01. 斗殴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鬼冢八藏笑容可掬地打量镜前的男人—警帽、警徽还有笔挺的天空蓝衬衫。 果然身材高挑的人穿什么都很帅。 “在搜查一课呆久了,乍一穿回警服还挺不习惯的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跟对方说,“不过你那长头发得扎起来。” 其实剪短更好,但考虑到对方只是养伤期间顺便来带带班就算了。 琴酒面色阴鸷地转头看他,橄榄绿的眼里就算没有任何情绪也让人感觉到莫大的寒意。鬼冢一怔,尴尬地摸摸鼻子把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 “……这是班里学生的花名册,你上课前最好,我是说可以提前熟悉下。” “知道了。”琴酒接过文件夹,长腿一迈越过他回到工位,背后的鬼冢默默松了口气。 妈呀,都是警察为什么气场差距这么大咧? 难道因为他在学校呆久了,而对方老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 琴酒在桌上摊开文件夹,映入眼帘的除了密密麻麻的档案,还有一张张照片。 你可以在这些人的脸上找到任何被世人称颂的品质—热忱、纯净、坚韧、沉稳…… 但琴酒对此的评价只有两个字—蠢货,如果要换成四个字那就是—一群蠢货。 琴酒应该用枪直接把这群臭条子的预备役都干掉,免得有朝一日他们祸害组织,而不是一睁眼被告知自己成了这个狗屁警校的教官。 组织的topkiller成为警校教官? 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是他被催眠了不自知还是中毒产生了幻觉? 琴酒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开着爱车走在路上,忽然被一辆红色重卡冲出来拦腰撞上。 是巧合吗?还是敌对组织的阴谋? 现阶段信息太少,琴酒决定静观其变。 他强忍怒气翻阅资料,忽然被一张照片吸引了注意。 照片上的男人唇边少了圈细碎的胡渣,看起来比他印象里年轻很多。 苏格兰怎么在这儿? 琴酒的瞳孔因为惊讶微微放大,视线稍移,确定对方的名字后蓦地笑了声。 鬼冢听到动静,身体越过半个办公桌凑过来,“这小子还不错,哥哥是咱们的同行,长野县的。”他后续还嘟囔了些“比那几个好管多了。”之类的话。琴酒纯当他放屁,正要再仔细看看这位“诸伏景光”的档案,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目光如鹰猛地抬起来,谁知刚才照片上的人这会儿竟活生生出现在门口。 只见那人形容着急,精心修剪的刘海后还能看到隐约的汗水。 “鬼冢教官不好了,零和松田两个人在走廊打起来了。” “什么!” 鬼冢一改刚才的轻松八卦,腾地一下从位置上弹起,表情严肃地走出去,临到门口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转过头对琴酒说:“黑泽副教官,你也一起来。” 着急忙慌的景光这才发现鬼冢教官对面还坐着个人。那人从座位上站起,长腿迈了几步就到他面前,长到腰际的金发在天蓝色衬衫的衬托下显得愈发耀眼,但棱角分明的脸却异常冷淡,低头看他的时候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是鬼冢教官身上从未有过的,景光下意识后退半步,引得对方勾唇嘲讽一笑: “走吧,你同学不是还在打架吗?” “啊……是、是的。” 等景光从莫名的浑身僵硬中缓神,对方已经随鬼冢教官走远了。他的身影高挑而修长,平时老被松田诟病的警察制服穿在他身上硬生生有了模特走秀的感觉。 这人……是谁? * 把苏格兰甩在身后的琴酒表情还很愉悦。仔细一想,在这里遇见熟人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毕竟还有谁比警校的毕业生背景更干净,更好骗,愿意去各种危险的组织里潜伏呢? 不过他们啊,就像白纸,容易被名为“社会”的染缸染上各种颜色。就算失败,那又怎么样呢? 难道要他们的命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困难吗? 琴酒执行过多次清除叛徒的任务,比起粗暴地一杀了之,他更喜欢扮演猫儿的角色,把耗子玩弄于鼓掌,直到它们心惊胆战、精疲力竭才允许咽下最后一口气。 至少现在这个只是看一眼就吓得没了魂的未来小卧底,激不起他任何捕猎的兴趣。 思索间,前方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伴随鬼冢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琴酒透过人群缝隙,看见另一张令他欣喜的脸。 啊~波本。 原来你也在这儿。 琴酒看着不远处金发黑皮的青年脸上表情生动。 那随时要溢出眼眶的愤怒,那额头暴起的青筋,这还是平日里见缝插针阴阳怪气,不管任务多难,永远笑得游刃有余的波本吗? 琴酒兴奋地用舌尖舔舔上齿,大步流星走过去。鬼冢只觉身旁掠过道劲风,定睛一看,刚才还跟在自己身后的黑泽竟已经到达打架的两人身边。 仿佛预感到他要做什么,鬼冢惊呼出声:“当心。” 没有人比鬼冢更清楚自己这两个学生的实力— 降谷零,本届当之无愧的综合实力no.1。 松田阵平,完美继承他前职业拳击手老爸能力的小混蛋。 要是这两只拳头同时落在还带伤休养的黑泽身上…… 他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喘一声,但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只见黑泽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瞅准时机直直插.进两人之间,同时精准无误地握住那袭向自己的拳头。 “呼……” 鬼冢轻舒口气,心中骇然。 什么样的反应力才能空手接住拥有子弹般速度的攻击?难道这就是搜查一课精英top的实力吗? 他平复了下狂跳的心脏,加快步伐朝人群走去。 与此同时,身为始作俑者的松田和降谷也并不好受。他们战意正酣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等反应过来,拳头居然被对方握在手里,怎么也抽不动。 “你谁啊/你是谁?”两人异口同声。 “还好意思问,新教官第一天来就看见你们斗殴!”鬼冢阴沉着脸走到他们身边说,先前还在看热闹或劝阻的同学们顿时鸦雀无声。 无数好奇的视线落在琴酒身上,他适时松开两人的手后退一步。 “新教官?”身为班长的伊达航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嗯,黑泽之前可是搜查一课的精英。校长特地请过来,收拾你们这群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警校的孩子都很敏锐,三两句话就抓住了重点。 “‘之前’?” 鬼冢没好气地瞪了插嘴的松田一眼,“少废话,成天只知道给我惹事。”他环顾四周,不由分说道,“全体给我去操场跑30圈。” 话音落下,一片哀嚎。 看着学生如菜的脸色,鬼冢心里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些。 “连坐”真是个让捣蛋鬼们安生的好办法啊~ 没等鬼冢高兴太久,先前一直沉默的降谷站出来说:“教官,明明是我和松田打架,为什么要让大家一起受罚?我不能接受。” “对啊,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我还帮忙拉架了呢。” 鬼冢见状内心叫苦不迭,要是别人提出异议,他还能以“你们是不是不求上进”搪塞几句,可偏偏是已经坐稳本届top的降谷零。 他知道,他当学生时那套集体主义说教对现今的世代一文不值,正绞尽脑汁思考对策,耳畔忽然滑过一声轻笑: “降谷同学对吧?既然你这么喜欢为同学们打抱不平,不如跟我比一场。你要是赢了,这件事一笔勾销,要是输了—” 琴酒斜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那所有的同学都要因为你的能力不足多跑30圈,怎么样?” 此话一出,鬼冢立刻打断:“黑泽教官,你怎么可以带头打赌?” 打赌破坏纪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鬼冢听说黑泽的伤十分严重,否则怎么会甘心从第一线退下来? 琴酒看也不看旁边的鬼冢一眼,橄榄绿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降谷零:“怎么,怕了?胆小鬼可做不了好警察,成绩再好也没用。” “……” 一瞬间,降谷察觉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他知道因为自己的长相,背后总有人议论,哪怕他的成绩再优异也显得格格不入。 但现在有个天大的好机会摆在眼前—这个叫黑泽的男人是搜查一课的精英,刚才的实力大家也有目共睹。 如果能打败对方的话…… 琴酒见波本迟迟没有动静,意兴阑珊地耸了耸肩。没想到波本这时候还是个怂包。 他正打算弯腰捡起刚才随手扔在地上的文件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先一步拿起东西递过来。 “黑泽教官,给。” 琴酒抬起头,对上苏格兰满是担忧的脸。不过他的视线不是望向自己,而是越过他肩膀看着后面。 “黑泽教官,零有的时候比较冲动,希望您别跟他计……” 他话没说完,降谷倔强的声音毫无征兆从后面传来: “你想怎么比?” 2、Ch02. 道场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听说新来的精英教官要和全校综合成绩排名第一的降谷零决斗,道场外围了密密麻麻一圈观众。 场内,降谷和琴酒身穿藏蓝色剑道服,头戴黑色护具。服装自带的束腰设计不仅能帮助他们更好地聚气丹田,更衬得身材匀称、修长而有力。 人们屏息凝神期待着。 剑道并非野蛮活动,而是气息和招式合二为一的艺术,以击打对手的规定部位,并辅以不间断的眼神接触和清晰绵长的呐喊得分。 可击打的部位共有四处,分别是头、手、喉咙和腹部。 行礼完毕,在鬼冢中气十足的宣告下,比赛拉开帷幕。 起初,双方只是绕着场地谨慎地试探。短短几秒,琴酒就从降谷沉稳的呼吸和步伐中察觉了端倪—这小子绝不是个初学者。 剑道是琴酒除射击外另一项钟爱的运动,究其原因,是运动时视野受阻,必须依靠细致的观察来预判对方的行动轨迹— 他什么时候出手攻击?又瞄准了我的哪里? 此类种种算计让琴酒爱不释手。 他纵容降谷探索一阵,忽然抬头犹如高傲的黄金蟒,露出一截纤长漂亮的脖颈。 一瞬间,他捕捉到对方呼吸的变化,那是攻击的前兆。 琴酒抓住机会,抢先一步将竹刀风驰电掣挥出。那刀仿佛被灌注灵魂,如蛇般紧紧缠上对方。 眨眼功夫,他已攻到近前,对上降谷那双似蓝偏紫的眼眸,里面正燃烧着熊熊斗志。 真漂亮啊。他漫不经心地感叹,无论如何都比这家伙平时皮笑肉不笑要顺眼得多。 琴酒之所以可以胜任杀手角色,做到顶尖还乐此不疲,是因为他热爱人们眼中的各种欲望。 对爱的欲望、对金钱的欲望,还有…… 对生的欲望。 这些东西,他统统没有。 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同类,如果找不到该怎么办呢? 那就眼睁睁看着这些希望的火苗熄灭好了。 与此同时,降谷敏锐地察觉黑泽的走神,虽然不知道原因,他仍毫不犹豫地挥刀斩下。 “头!”清晰的呐喊从护具缝隙传出。 “……一本。”伴随鬼冢稍显犹豫的声音,他只需再获一次【一本】就可取得胜利。 事实上,这比他预想的要容易许多。 难道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徒有其表?那有什么击败的必要? 正想着,周遭忽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说是私语也并不正确,因为说话者本来就抱着要让对方听见的目的。 “哈?这就是搜查一课的精英?开玩笑的吧?” “你没听过吗?日本的刑警十个有九个都是废物啦。” “那还是降谷零比较厉害噢,虽然他的长相我不喜欢就是了。” 虽然罕见地被夸奖了,降谷并不开心。他太了解语言的杀伤力,反而担忧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出乎意料地,黑泽非但没有恼怒,还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这笑犹如小巧的蜂鸟,到了降谷耳边才振翅飞翔。 他莫名感觉痒,还有些不安。 难道这个男人在谋划什么?算了,反正只要再打到一次— 可降谷再没找到机会。 接下来的时间,黑泽像换了个人,总是眨眼到他近前,却从未认真攻击,而是一种轻慢的戏弄— 那尖锐的竹刀擦过他的脖颈,带起稍纵即逝的疼痛后,悄然撤离。 那被裹挟的劲风眼看离他的肚子只差分毫,却被主人灵巧地翻转手腕带走。 人在全力攻击时很难收势。 到底怎样强大的核心力才能这么自如地控制身体? 降谷零暗自心惊,自以为瞅准时机反攻时又一次被打到手腕。 噢,黑泽对他的手倒是从不客气,仿佛要打废似的,每次都震得零几乎握不住竹刀。 终于,旁边的鬼冢看不过去,匆忙喊了结束: “够了够了,人都快被你弄死了。” 这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说辞,但凭降谷现在混乱的呼吸和步伐也是迟早的事了。 鬼冢冲过来克制地虚扶降谷一把,不赞同地瞪着黑泽说: “他是你的学生,不是犯人,你不该这么捉弄他。” 琴酒摘下护具,修长的手指套住发圈,甩了甩头让耀眼的金发如瀑布散下。 “捉弄?如果你说的是有几次我没能及时叫出攻击的部位,那纯粹是我忘了,绝不是故意的。”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鬼冢和降谷一眼,自顾自走到场边把发圈还给某个好心的姑娘。 姑娘连忙推脱,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琴酒说:“能,能被您使用的,发圈是多大的荣,荣幸啊。您尽管拿去好了,黑泽教官。” “那就多谢你了。”琴酒飞快地勾唇笑了下,视线转到旁边时却骤然阴沉,他随口叫出几个还在看热闹的本班学生姓名,“怎么还不去跑步?嫌圈数不够多?” “啊,不不。已经很多了,非常足够了,我们这就去。” 随着几声哀嚎,围观的人群陆续散去。 降谷拒绝了景光和鬼冢的搀扶,倒数第二个走出道场。 他经过黑泽身边被不很意外地叫住:“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输吗?” 他看着黑泽,诚恳地摇了摇头。 “因为这里。”琴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脸的兴趣索然,“让我感觉无聊。” “……” 降谷一声不吭地走了,琴酒注视着他颓然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小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组织里那么老奸巨猾的鬼样子? 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思考,他回到场内默默擦拭起了竹刀。 * 60圈对降谷而言并非难事,现在则更像是解脱。 如果跑到汗流浃背就可以忘记自己的惨败,对身后这些议论置若罔闻…… 可事与愿违,黑泽的模样总是浮现在眼前— 他脱下护具时轻蔑的眼神,还有自己离开时他的那句“你让我感觉无聊。” 降谷咬紧牙关,想要冲破自己的极限般再次加速。 “欸,零!你别跑这么快了。” 狂风让景光担忧的呼唤变得模糊,零的嘴里渐渐尝到血腥的味道。 快点,更快点,一定要— 【跑到黑泽的前头去,不让他小看。】 这个念头像鞭子一样驱使着降谷,让他不断加速,终于把所有人都甩开好几圈,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 跑得近乎虚脱的降谷零鬼使神差回到这里。 他说不清自己是否想这么快就见到黑泽,但当听到道场里传出细碎的呻.吟,他还是鼓起勇气跑了过去。 “教官?”他试探性地叫了声,没有回答。 降谷探出脑袋,看到黑泽趴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 “!” 降谷赶忙跑过去,握住对方的肩膀,想从地上扶起。 “黑泽教官,我是降谷。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 琴酒没有回答,实际上,他自从比赛结束就开始头部不适。起初他以为是波本用竹刀打得太狠,然而这股钝痛渐渐地愈演愈烈,并在他起身准备回办公室休息时达到顶峰,犹如数万根钢针一齐从后脑勺狠狠扎下! 他一时没站稳,摔倒在地。 谁知道这么狼狈的场面居然被波本逮个正着? 羞耻感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仅剩的理智也宣告出逃。 “滚。”他气急败坏地说。 降谷零却像个愣头青靠得更近,“如果您站不起来,我可以……抱您去医务室。我们现在就走。” 降谷说这话时也犹豫了几秒,诚然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有点辣眼睛,不过人命关天,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放特么的狗屁。 琴酒没想到波本脑子里还有这么装浆糊的时候,靠着模糊的视野,他发现对方真打算伸手抱自己,立刻急火攻心,苍白的手指胡乱地在地上摸索一阵,找到了横尸的竹刀,在波本碰到他身体的前一秒,用尽力气挥出去吼道: “我让你滚!” “啪”的一声,万籁俱寂。 竹刀猛地抽在降谷左脸,立刻浮现出一大片红痕。 他愣住了,感觉自己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黑泽看都没看他一眼,像护住尊严般紧紧攥着手里的武器,声音嘶哑地说: “滚出去,关上门,然后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 两人僵持着,互不言语,过了将近一分钟,降谷零总算乖乖起身离开。 听到不远处的关门声,琴酒暗自松了口气。 又过了会儿,要命的头痛如潮水散去,他撑一把地板勉强起身,没有第一时间走出去,而是谨慎地竖起耳朵聆听—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讨人厌的家伙应该已经离开了。 毕竟印象中的波本也不是喜欢用自己的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存在。 琴酒拉开纸门,临走前像只困兽,锐利的目光猛地朝角落看去。那里没有多余的影子。 非常好。 他稳住自己的步伐,慢慢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过了好几秒,降谷从附近的男厕所闪身而出,担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前面人的背影。 而他的左脸已经肿得跟馒头一样高了。 3、Ch03. 心机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警校的用餐时间有严格限制。 景光东张西望没发现幼驯染,正寻思多打份饭带回去,忽然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 他三两步跑过去:“你去哪儿了?” 等看清对方的脸,又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谁把你搞成这样的?” 景光声音不小,降谷又从来都是大家视线的焦点。 此话一出,食堂里的人顿时把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 降谷零抿抿唇,沉默地走向刚才景光坐的位置。 “你还吃吗?不吃的话给我吃点。” 景光跟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再给你点份新的?” “不用了,反正也没什么胃口。” 尽管还没开始吃饭,降谷已经能预见这会是多么艰辛的体验,因为就算现在说话,他也花了很大力气忍耐疼痛。 “诶,你别说黑泽教官还真狠。毕竟是咱们这届的top,被教训成这样,脸往哪儿搁?” 旁边的人突兀的聊天声顺着风飘来。 对方的朋友拍拍他的肩膀笑骂道:“要你管这么多,不是来吃饭了吗?人家的脸皮比你的内裤还厚呢。” 粗鄙的话让降谷眉头紧锁,平时好脾气的景光更是直接拍案而起: “喂,你说什么!” “干吗!想打架吗?”对方边挑衅边把脖子往景光跟前凑,“有本事抽我啊!谁不知道鬼冢班多的是混子。” “你……” 降谷刚要起身阻拦,挑衅者身后多出几个高大的身影。 为首的伊达故意重重撞了下对方的胳膊。 “你特么是不是眼瞎?” “哈?刚才是谁说我们鬼冢班的坏话?” 伊达航居高临下,表情阴郁地睨着对方。 那人一看伊达航亮出的拳头有自己两个大,后面还跟着其他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跟同伴留下句虚张声势的“你们等着瞧”就脚底抹油跑了。 “切,孬种。”跟在伊达后面的松田不满地吐槽。 他想坐到景光对面,谁知被萩原出其不意一挤,等回过神,连伊达也已经落座,剩下的位置只有— 啧,这不是坑人吗! 松田不满地瞪了好友一眼,拿着餐盘跨过椅背坐到降谷对面。 “真没想到松田愿意帮忙,你不是和降谷关系不好吗?”伊达航探出头好奇地问。 这时的他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汹汹,笑眯眯的,憨厚得很讨喜。 “我是看这家伙不爽,但也不能让别人骑到我们班头上啊。” 他话音刚落,被萩原一把搂过脖子: “班长,你别看小阵平这样,其实他最心软了。还容易害羞,对吧~” “对你个头啊!” 松田阵平从萩原的臂弯里脱出来,看降谷的手不住地抖动,气不打一处来。 他猛地抢过降谷的筷子,换成勺子塞回去: “别逞能了,当谁没看过你鼻青眼肿的样子啊?” 降谷闻声缓缓抬头,露出左半边脸骇人的肿胀。 桌上三人目瞪口呆,好半会儿松田才说: “打人还不打脸呢!谁把你搞成这样啊?告诉我,我去揍他。” 降谷听得好笑,上午松田和他对殴,可没刻意避着脸啊。 不过眼前又浮现出黑泽冷淡的脸,降谷顿了下说: “我自己撞门上的。” “哈?” 桌上的同学摆明了不信,但也知道降谷不是那种怕事的人,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碰了个软钉子的松田有些尴尬,眼角余光瞥到好友研二在一如既往地对周围的少女们放电,于是道: “别白费力气了hagi,刚才我打饭的队伍里不管男女,人人都在讨论黑泽教官。你啊,已经是明日黄花了。” 这话让萩原嘴角一抽,义愤填膺地转过头对其他人说: “说实在的,黑泽教官太有心机了。” “什么?”伊达和松田一脸疑惑地问。 “我敢肯定,他是故意选剑道的。” “怎么说?” 景光注意到旁边的降谷也停下了动作,赶忙贴心捧场。 萩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众人:“因为剑道服衬得人很帅啊!就连教官摘发圈的时候也是,头发那么长,动作却很利落,发梢甚至还把空气里的汗珠劈成两半了呢!” “……” 众人默了几秒,伊达航哈哈一笑:“亏你能观察得这么细致啊。” 旁边的松田立刻拆台:“只可惜他的这份观察力从来不用在正道。” 三人还在嬉闹,降谷零忽然端着餐盘站起来说了句:“我吃饱了。” 没等众人反应,他已经自顾自走远。 “都怪你。”松田没好气地拍了下好友的肩膀。 萩原吃痛,委屈地瞪着他。 景光见状赶忙调解道:“zero不是那种会把输赢放在心上的人。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呢? 他看着降谷零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难道— 和黑泽教官有关? * 午间休息,食堂里的闹剧也传开了。 两个闹事者被教官压着来给鬼冢和降谷道歉,不仅如此还罚他们写5000字的检讨,扫两个礼拜厕所。 降谷倒不在意,只是跟在鬼冢后面回班级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 “黑泽教官……他还好吗?” * 鬼冢回到办公室,一眼看见黑泽在工位上翘着二郎腿翻学生档案。 想起爱徒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他气不打一处来,忍了会儿没忍住于是说: “黑泽老弟,你这事做得不厚道。” “嗯?”琴酒头也没抬地问。 “你在这么多学生面前把降谷打成这样,如果他心里留下创伤怎么办?他可是这届最优秀的苗子。” 听到这话,琴酒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皮看他: “我逼他和我比了吗?” “没有,但你用了激将法。” 还是最小儿科的那种,鬼冢在心里默默补充。 琴酒闻言哼笑了声:“既然这么基础的手段他都能上钩,说明他想跟我比,或者拿我当他收获名声的垫脚石。请问我为什么要善待一个想利用我的人?” 鬼冢语塞,正打算控诉对方同样想利用降谷建立威信,毕竟降谷的优秀众所周知。 但他转念一想,黑泽碰到降谷时自己并没有提过这件事,只好支支吾吾憋红了脸。 黑泽见状放下手里的档案又说:“作为……警察,要碰到的挫折数不胜数。如果他这都受不住,还是趁早滚蛋吧。” 说到最后,鬼冢不知怎么竟觉得对方有些咬牙切齿。 他呐呐道:“亏那小子还这么关心你。” 鬼冢没想到,这话一出,黑泽猛地抬头看他,橄榄绿的眼里都是杀气腾腾。 “他说什么了?” 鬼冢被眼前男人所展现出的气势震住,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说:“没、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好不好。” 他回想起降谷担忧的神态,悄悄观察黑泽,果真发现对方的脸白得很不寻常。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要是想去米中院复诊,和我说一声就行。” 米中院?是米花中央医院吗? 琴酒暗自琢磨着这个名字。 听口气,他好像经常去那里做检查。 琴酒思索着,冷漠地垂下眸子说:“知道了,会提前和你报备的。” * 警校的夏夜很喧嚣,充斥着蝉鸣和蚊虫,要是还碰上轮值守卫,心浮气躁的程度可见一斑。 松田阵平时不时瞥一眼旁边站得跟棵松柏似的降谷零,嘴里不住地嘟囔:“教官到底为什么让我和这家伙一起啊。”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鬼冢是为了让他们缓和关系。 但平心而论,松田没觉得自己和降谷“关系很差”,充其量只是看不惯对方满口对警察的热血。 又一次眼疾手快干掉了试图在手臂上饱餐的蚊子,松田咬了下腮帮清清嗓问:“欸,说起来,你为什么进警校啊?” 降谷睨他一眼,并不说话。过了会儿— “我在问你呢,别无视我啊!” 降谷叹了口气,从松田三番四次找自己约架就能看出这家伙是个缠人的性格。 他润了润唇慢吞吞开口:“因为,想找,一个人。” 降谷左脸的肿胀已经影响到他的咬合,即使轻微的扯动都能带起一阵无法忽视的疼痛。 松田“唔”了声:“还以为你是被热血漫荼毒的愣头青呢。” 对此,降谷不予置评。 不过松田脸上那股“快问我呀快问我”的殷切相当辣眼,害得降谷的伤口更疼了,遂忍着怒气说: “那你,是为什么,进警校。因为,拳击厉害,吗?” 听到这话,松田鲜活的眉眼陡然暗淡。他倨傲地仰起脖子: “我当然是为了提升日本警察的素质,只要队伍里有我这么个好警察—” 就会少一个因为判错案给其他家庭带来毁灭性打击的坏警察。 他话还来不及说完,两人面前的黑暗里忽然传来逐渐靠近的沉稳脚步声。 须臾,一个高挑的身影印入他们眼帘。 昏黄的灯光为对方耀眼的金发镀上层纱,显出不同于他冷冽气质的温柔美感。 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俱是呼吸一滞: “……黑,黑泽教官。” 4、Ch04. 萤火虫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是谁允许你们在站岗的时候说废话?” 黑泽的突然出现让松田阵平在炎炎夏日惊出一身冷汗。 “黑泽教官,我们……” 他绞尽脑汁地编借口,只因想起面前的男人是怎么用竹刀一下下,精准又激烈地砸在降谷零的手背,让后者在吃饭的时候几乎握不住筷子。 没等他想出所以然,黑泽已经朝另一个地方走去。 松田暗松一口气,并破天荒地担忧起降谷的处境。 降谷的心被高高悬着,尤其是看见黑泽朝自己伸出手,他本能地偏头避让。 “站岗的时候也能随便动吗?”黑泽漫不经心地问,平静的语气下是赤.裸裸的恫吓。 “不,抱歉,”降谷只好逼迫自己站得更直更稳。 手贴在脸上的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甚至还很舒服。 黑泽的手指微凉,而他肿胀的皮肤滚烫,就像渴望甘露的沙漠,降谷也期冀着更多摩挲。 他控制自己不把整张脸贴进黑泽的掌心。但先前皱起的眉头已经悄然舒展。 “呵。”黑泽的嘲笑声让降谷如梦初醒,他亡羊补牢地瑟缩下脖子,假装不适。 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在黑泽面前暴露过多真实的情绪。 “听说你问鬼冢教官要了手机。怎么,是想拍下自己的惨状,发到网上让大家同情吗?” 无端的指摘让降谷猛地睁眼,哪怕牵扯了伤口,依旧倔强地盯着黑泽的眼睛说:“不,我没有。” 他确实做了黑泽口中所说的事,但绝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留下证明,激励自己潜心学习,更加努力,终有一天打败面前的男人。 他还来不及反驳,黑泽忽然一把捏住他饱受摧残的脸,把泛紫的软肉用力聚到中间,任由它们扭曲变形,发出阵阵悲鸣。 “你啊,该不会是那种小时候故意受伤,然后跑到喜欢的人面前装可怜的小孩吧?” “!” “我说了,我不是。” 降谷费力地从被揉搓扁平的唇缝中挤出苍白的辩驳,眼前却浮现出一张久违的脸—栗色的长发,一尘不染的白大褂。 总是贴心地为他处理伤口,叮嘱他下次当心。 思索间,黑泽凑近他,带起一股冷冽的微风。 “那你为什么没去医务室检查?” “我……” “该不会是你把这家伙的脸搞成猪头的吧?” 松田阵平的质问打断了两人的对抗。 琴酒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揉搓下手指,橄榄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恶劣的光。 他抛下还在一边义愤填膺的降谷零,走向松田。 松田看见他靠近的脚步,不自觉绷紧了身体。所以当对方忽然用左勾拳袭击,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仿佛是为了降谷零报仇,他挑衅地朝黑泽笑笑。没想到下一秒小腿传来剧痛。 松田哀嚎一声,反射性地蹲下去抱住伤处,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黑泽: “你干什么!体罚是违规的。” 黑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嗤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他: “像你这种人永远成不了气候。”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你讨厌警察还念着警校。看不起你做拳击手的爸爸,却被我轻轻一踹就摔倒。” 这也叫轻轻一踹?他的小腿已经完全麻了。 松田正要大声反驳,但当看见黑泽波澜不惊的眼眸,忽然噎了下— 就好像对方不是在针对谁,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这个时候一只萤火虫扑腾着翅膀降落在黑泽微翘的鼻尖,或许是被他耀眼的金发吸引,把对方当成了同类。 这个小家伙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捏死吧?松田阵平同情地想。 毕竟黑泽对他们的态度都足够恶劣。 可没想到,男人只是手插风衣口袋,害怕萤火虫坠落般微微仰起头,任由小小的生命停在那里发出和他眼眸类似的绿色光芒,一下一下,变成这个夏夜最独特的风景。 等了一会儿,黑泽小心翼翼地吹口气,让微风带着萤火虫飞往远方。 松田和降谷都看见,那个瞬间他勾起薄唇飞快地笑了下。 那不掺杂质的金发如月光倾泻而下,俊朗的五官漂亮得很冷淡,让人心生向往又不敢靠近。 黑泽看也没看“丧家犬”们一眼,径直走向大门。 “你去哪儿?马上就要门禁了。”松田阵平忍着痛问。 呼呼的夜风犹如刺耳的嘲笑,黑泽和他墨色的风衣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 过了好一会儿,松田阵平才回过神。他慢慢起身,看了一眼对面的降谷零:“我要去报仇,你一起吗?” 降谷一愣:“如果我们私自出校被发现,是可能被开除的。” 松田不屑地嗤了声,转身欲走。 “等等。”降谷叫住他。 两人灼热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他听见自己说:“我也去。” * 他们跟在黑泽后面上了辆出租。后座的松田把闪烁微弱荧光的手机屏幕展示给降谷: “诺,我已经让hagi他们帮我们值班了。” —警校生一周能有一次打电话回家的机会。hagi总选这天,因为他说星期三是最累的。 降谷暗自诧异,明明松田刚才按键的时间不过几秒,居然能打出这么一长串信息吗? “你真厉害。”他由衷赞叹。 没想到松田阵平却一脸愤怒地盯着他: “你是在嘲讽我吗?” “什么?” “我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比综合成绩排名第一的家伙厉害。” 他们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降谷零意识到,是黑泽教官刚才那番话把松田变成了一只充满攻击性的刺猬。 “打字速度快确实算不了什么。”前排的司机插嘴,“你们身为警校生,就该学点真本事。跟踪啦、擒拿啦、侦讯啦……千万别浪费纳税人的钱。” 降谷和松田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湛蓝色的警服。 松田面红耳赤地嚷嚷:“我们现在就在追坏人呢!” 听到这话,降谷零不自觉皱紧眉头,“坏人”是指前面的黑泽教官吗? 或许是觉得像这样体罚学生很过分,又或许是不想让沮丧的松田在陌生人面前下不来台,零选择了沉默。 就这样出租车跟着前面,一路穿过闹市,停在米中院的门口。 “哪儿有人大半夜的来医院做坏事啊?” 司机先生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正在这时,前面的车门开了,穿着漆黑风衣的男人下车,仿佛一条直觉敏锐的毒蛇,猛地看向他们这里。 降谷和松田俱是心跳一顿,反应迅速地放低身体。 他们佝偻着背,听到司机惊呼:“我的妈呀,这人长得也太凶残了。” 过了好一会儿,司机才心有余悸地提醒他们人已经走了。 松田和降谷下了车,提步欲走。司机摇下车窗拦住他们,指了指零肿胀的脸说:“既然都到这儿了,你最好还是处理一下。否则明天会更惨不忍睹的。” “嗯。”降谷含糊地应了声,看司机还是迟迟不愿离开,遂疑惑地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司机挠挠头,脸上遍布的皱纹也遮不住眼里的尴尬:“不好意思啊,刚才随便怀疑你们。那男人看起来挺危险,你们注意安全。”他想了想又鼓劲似地说,“你们一定会成为好警察的。” 看着出租车慢慢驶出视野,降谷零和松田阵平默契地沉默了。 隔了好几秒,松田毫无征兆地说:“回去吧。” “嗯?” “医院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跟的。” 松田本来以为黑泽不顾门禁还要出去,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谁知道目的地竟然是医院? 但就算对方身体不适,也没法让松田产生一丝同情。 毕竟他才对自己说了这么过分的话。 降谷零却想起上午在道场黑泽教官面色惨白,痛苦不堪的模样。 他摇摇头:“你先走吧,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不远处,黑泽慢慢地走进医院的自动感应门。 松田阵平在旁边嘟嘟囔囔:“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来的,我一个人回去算什么事啊?要挨骂也得一起。” 他说着,像偷.窥狂般和降谷一起蹲进灌木丛。但他忘了,自己从来都是蚊虫眼中的琼浆玉露。 * 时间接近晚上10点。医院里灯火通明,无论哪层都人头攒动。 大厅里的电子屏坏得突然,无法正常显示挂号顺序。医护人员们忙成一锅粥,而时不时响起的滴滴杂音让本就因为病情不安的人们更加心烦。 短短十几分钟,已经爆发过好几场激烈的争吵。 “第158号黑泽先生,请就诊。”前台的护士小姐扯着嘶哑的嗓子喊。 琴酒走进1号诊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头鹤发,戴着考究金丝边眼镜的男医生。 医生如常抬头,当看清琴酒的面容,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即使是短短一瞬依旧被琴酒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桌旁坐下,目光在医生镶钻的劳力士表上停留几秒,脑中浮现出对方的资料— 沼田宇56岁,日本国内顶尖的脑外科专家。 究竟是什么病需要大费周章找这样的人来问诊? 沼田装腔作势地抚了抚白大褂上的褶皱:“最近感觉怎么样啊,黑泽警官?” “我的头有点痛。”琴酒言简意赅地说。 沼田并不惊讶:“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先做个ct,看看你脑子里的子弹现在是什么情况好了。” 什么?琴酒橄榄绿的眼眸微眯— 我脑子里有子弹? * 出乎琴酒意料,沼田居然全程陪同他做完了检查,出报告的速度也快得很不寻常。 沼田拿着黑白的底片,在透光的白板上看了看说:“位置倒是没什么偏移,不过我之前也和你说了,一旦碰到什么激烈的撞击,你很容易有生命危险。还是尽快动手术吧。” 他说这话时,ct室里年轻的医生时不时投来目光,被沼田微微一瞪又立刻静如鹌鹑。 “但我听说脑科手术风险很大。” 听到这话,沼田急不可耐地打断他:“那是别人,我可是有着丰富经验的外科医生,全日本也只有我能做这样的手术。” 说话间,沼田随身携带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琴酒一眼快速离开,而那边做ct的小医生也借故出逃。 琴酒紧随其后,在小医生出厕所的一刹那,用臂弯勾住对方脖子拖进隔间。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我没有。你搞错了……”小医生吓得语无伦次。 琴酒呵了声,微微收紧手臂,让窒息的恐慌萦绕对方。 “我说,我说!”对方在隔间急得大叫,被琴酒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凭一个警告的眼神,乖乖放低音量: “你,你千万别听沼田教授的话。你这个子弹的位置做手术很容易瘫痪的。上周也是,有个病人直接死在了沼田教授的手术台上。” 琴酒若有所思,对方连拍他手臂好几下才松开桎梏。 他决定要找沼田探探虚实,正拿着ct报告往回走,鼻腔捕捉到一阵似有若无的铁锈味。 琴酒观察四周发现没人注意,立刻闪身进入诊室锁门—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沼田趴在一片血泊中,没了气息。 他快速地检查尸体。沼田脑后有一个细小的圆窟窿,里面汨汨地淌出鲜血,应该是子弹穿过的痕迹。 是狙击手吗? 琴酒飞快地打开窗往外探去。 忽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 蒙着鬼面的男人从窗外翻进来,用经过变声器处理后的古怪嗓音说: “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5、Ch05. 十环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进组织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被精心挑选从小培养的孤儿,另一种是由现有成员推荐,通过考核的普通人。 琴酒属于后者。 他刚进组织时,被分配到的尽是些简单的打杂。他不甘于此,每天都去射击场观摩其他成员练习。 渐渐地,场内的一个男人注意到他,提出每周花30分钟时间教他用枪。 射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最初琴酒经常连靶子的边都摸不到,他利用一切时间和资源:飞镖、竹签甚至是被削尖的的筷子。 公寓雪白的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圆孔,他的准头也从两环、五环、七环到了把把都能命中十环。 琴酒用一颗子弹连续射穿三个高速移动靶位的那天,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先生”。 先生西装革履,倚着墙为他的成果赞叹,即使不懂行的人也能隐约猜到对方身上的布料是多么名贵奢华。 先生鼓了会儿掌,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他们走来,示意保镖打开手中的锦盒。 锦盒里装着一把枪,是前天刚以450万美元高价成交,震惊世人的陨石m1911。 原来是被眼前的男人买下了。 即使是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琴酒在看到这把枪时,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先生看出他的渴望,淡淡地笑着问: “想要吗?” “但这枪只有一把,就像组织里射击最好的人也只能有一个。” 他锐利如鹰的目光在两人间梭巡,忽然歪了歪头,状似烦恼地说:“该怎么办呢?” 先生话语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保镖又把另一把和琴酒手上一模一样的枪递给了他名义上的“师傅”。 琴酒不记得比赛是怎么开始的,回过神,从师傅枪膛中射出的子弹在枪口擦出了缕缕青烟。 他对上师傅巧克力色的眼眸,里面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教导的徒弟,而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臭虫。 射中四肢是一环,其他部位算脱靶,而心脏、太阳穴之类可以一击毙命的地方则是漂亮的十环。 师父经常说:“看猎物垂死挣扎很有趣。” 所以一次次将枪口对准琴酒的手脚,让子弹穿过皮肉,鲜血如泉涌出。 而琴酒平时扣惯了的板机不知为何竟重达千斤。 他拼命逃窜时才知道,原来那些高速移动的靶子根本不足挂齿。 人只有想要活,才会激发出超越一切的速度。 终于他退无可退,狼狈地摔倒在地。 “怎么了?你想死吗?” “还是你手里的枪只会用来打射击游戏?” 师傅慢慢逼近的脚步声犹如死神。 琴酒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在对方想要彻底解决他的那个刹那— “砰!” 他咬着牙射出子弹,打了漂亮的十环。 而对方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正正好好是九环。 “bravo!”先生站在不远处手舞足蹈地喊道。 最后师傅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琴酒不记得了。 就像他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刻意去记每一个被他处理掉的人叫什么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拿枪指着。 * 久违的记忆被唤醒,琴酒由衷地感谢身后的蒙面人,感谢对方让他回想起曾经对生的渴望。 蒙面人进到房间,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沼田宇,不可置信地倒吸了口冷气问: “他怎么死了?是你杀的?” 琴酒不置一词,敞开自己的风衣,表示并没有可以置对方于死地的武器。 “预谋杀人通常只有三种目的,为钱、为情、为仇。你是哪种?” 蒙面人烦躁地啧了记嘴,用枪口顶住琴酒的腰,“少废话,不该问的别问。” “那就是为仇咯。上周死在他手术台上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蒙面人意料之中的沉默,即使没说任何话,还是让琴酒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笑了笑:“如果我是你,会赶在事情闹大前离开这里。不过如果有多余的时间,顺点值钱的东西也不错。”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沼田沾血的手腕。蒙面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块镶满钻石的劳力士,掏出口袋中滋滋作响的对讲机说:“老头死了,你们……” 哦,原来他还有同伙。琴酒瞬间改变了主意。 “你们别上来了。” “你快动手啊。”他冲着里面毫无征兆地喊道。 蒙面人一惊,赶忙挂断对讲机,猛地一脚踹向琴酒。 琴酒装作险些摔倒,乖乖地举起双手任由对方提着他的后领,恶狠狠地说: “别特么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吗!想诱导我留下指纹?” “你去给我把这个表拿下来。仔细点,否则当心你的命!” 琴酒没有反抗,还有什么比显露贪婪的人更容易一命呜呼? 他弯下腰缓缓接近那块表。 他曾经在贝尔摩德手上见过一块一模一样的。 据那个爱炫耀的女人说,这是全球仅7块的限量版。以“上帝用7天创造了世界”为理念,整块表面镶嵌着7颗货真价实的7克拉钻石。 而实际上那7颗钻石中有一颗上面有细小的裂缝,由此分离出不易被发现的第8颗,从而表达设计师对购买者的期许— 上帝用7天创造世界,而真正从中脱颖的人必然学会了“创造自己”。 琴酒飞快地打量表面,橄榄绿的眼眸微微眯起— 沼田宇这块表上的钻石没有任何裂缝。 尽管劳力士价格昂贵,但对一个享誉国际的顶尖脑科专家也只是九牛一毛。 为什么沼田会戴一块冒牌货? 琴酒掩去自己的思绪,小心翼翼地从逐渐失温的手腕上摘下表,正想递给身后的蒙面人。 忽然“轰”的一声,几颗子弹破门而入。 琴酒眼疾手快地偏头躲过,其中的一颗擦着他金色的发梢射中面前的窗户。 玻璃应声而碎,身后的蒙面人急得大叫:“你要死啊!差点打中我。” 门口的不速之客戴着和身后人类似的可怖面具,说话时却透着一股憨厚: “不是你让我们快上来吗?” “你个聋子。谁特么说过这种话!” 蒙面人猛地顿住,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他意识到是刚才那个破对讲机让同伴把他和这个金发男人的话混在了一起。 真操蛋! 但为时已晚,他错过了全身而退的最佳机会。 枪击声不仅让大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也吸引来了门口的守卫。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 蜂拥而来的绑匪很快控制住局面,琴酒被用枪顶着一路走到大厅,里面乌压压一片人。 大人的祈求和祷告夹杂着孩子高亢的哭声,场面混乱不堪。 蒙面人故伎重施,用枪口狠狠戳了戳琴酒的腰命令道:“蹲下去,双手抱头。” 没想到这次琴酒像棵挺拔的松柏,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蒙面人顿时怒火中烧。 实际上他觉得面前的金发男人就像一潭看不见底的黑水让他心慌不已。 他正要端起手中沉重的散弹枪狠狠砸向对方的脑袋,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细弱的呵斥:“住手!你不能这么做。” 琴酒撩起眼皮循声望去,替他说话的竟然是片刻前被挟持在厕所隔间语无伦次的小医生。只见对方面色惨白,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却依旧坚定地重复了句:“不,不准你们欺负病人。” “哈?” 蒙面人正愁怒火无处施展,闻言立刻抛下琴酒,气势汹汹地朝医生走去。而他的同伴用扎带捆住琴酒的手,又加圈麻绳在上面系了两个死结。 不一会儿大厅里回荡起医生凄厉的哀嚎,一下比一下更尖锐,听得人汗毛倒立,不自觉别开了眼。 不知何时人质们变得鸦雀无声,咬着嘴唇默默哭泣,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发泄怒火的对象。 “说啊!继续说!你不是喜欢逞英雄吗?告诉我你们院长的电话,我就饶你不死。” 医生蜷缩在地上,像奄奄一息的奶猫。蒙面人见状愤愤地朝他肚子又踢一脚,猛地揪住旁边护士的长发问:“你想看着他被打死吗?快给你们院长打电话。” 护士还在犹豫,一旁冷眼旁观的琴酒忽然发话:“你最好按照他们说的做。” 琴酒的声音是与局势格格不入的冷漠和沉稳,混乱中让护士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只要听从这个男人的话,他们仍有一线生机。 她赶忙点头,片刻的忙音后,听筒里传来了院长熟悉的声音。 绑匪一把抢过电话,告知对方现在的情况并说:“给我们准备300万现金,不许报警。否则,我让你的医院血流成河。” 正在他们洋洋得意时,大厅的自动门打开,一个左脸肿胀的青年慢慢走进来,艰难地把眼睛撑开条缝,含糊地问: “请问,你们看到过,我的老师吗?” * 降谷零被如愿以偿地缚住双手,送到黑泽身边。他熟练地用摩斯电码传递信息: 【已经报警,警方需要了解在场人质和绑匪的数量。】 其实,降谷和松田阵平曾经就谁该潜伏到内部发生过一番小小的争执。松田认为自己惯于扮演吊儿郎当的角色,让绑匪放松警惕,而降谷则用这张惨不忍睹的脸,获得了最后机会。 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谁能在这次解救一同被绑架的黑泽教官,就很有可能扭转在对方心目中的印象。 降谷拼命按捺下这一刻不合时宜的想法。他仔细观察周围,场上共有8名蒙面的绑匪,每个手里都端着危险性极高的散弹枪。 如果能在警方来之前制造混乱,借机卸去他们的武器,那么人质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 正在这时,他身旁的黑泽教官忽然举手向绑匪示意:“我想去洗手间。” 为首的绑匪走过来,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黑泽好几眼。 其实在得知对方是老师的那一刻,蒙面人的心中暗松口气— 教师要唬学生,擅长装腔作势也没什么不对。 他挥挥手,指派身后的两个同伙亦步亦趋地跟着琴酒。 降谷忧心忡忡地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祈祷黑泽的身体还撑得住。 * 厕所里的琴酒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两个持枪绑匪。他先是用散弹枪射击天花板,成功触发火警,然后借着刺耳的警鸣声,快速从窗口爬到上一层,找到电箱的位置。 他“啪嗒”拉下电闸,原本灯火通明的医院顿时陷入黑暗,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声顺着喧嚣的风飘进耳朵。 但对一个顶级杀手来说,黑暗从来不是障碍,而是最好的保护色。 他原路返回,在被锁的厕所隔间取回了两把短暂寄存的枪。 琴酒早就知道身后跟着两条尾巴,甚至是他故意引诱对方追寻至此。 毕竟还有什么比警校生在拯救人质的混乱中“意外身亡”,更值得被称颂呢? 他一手提着一把散弹枪,像条耐心又精于算计的蛇,慢慢地、慢慢地逼近自己的猎物。 6、Ch06. 系统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局面更加混乱。 哭嚎、尖叫萦绕在耳边,降谷零面临着一个抉择—是缉拿绑匪还是保护群众? 他选择后者。 当为首的绑匪气急败坏地想扣下扳机,他毫不犹豫冲上去按住对方:“如果我是你,会混进人群逃出去。” 对方通过面具缝隙谨慎地打量他:“你是谁?” “我知道你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从对方盛怒之下,仍没有置医生于死地可以看出。 零赌对了。 男人自始至终的目标,只有让他们老大枉死在手术台上的庸医。但不知为何竟变成现在这样骑虎难下的状况。 他咬了咬后槽牙,掏出对讲机说:“别开枪,先想办法出去再会合。” 降谷零不敢松懈,一手握住男人的肩膀一手扶枪— 如果能把武器夺过来的话…… 男人看出他的意图,猛地抬起枪管砸向降谷的手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男人从小脑子笨,体会不到学习的乐趣,16岁游荡在社会时偶然碰到老大。 老大给他们吃穿和一个温暖的家。 但大家都传闻,无论是谁,只要到了20岁就会被赶出这里。 他20岁生日那天,老大买了个巨大的蛋糕对他说:“你也是时候改变一下生活的方式了吧?” 被信任的人抛弃的屈辱让他好一阵都浑浑噩噩,后来他找到一份保镖的工作,决定要努力生活,也渐渐理解了老大的良苦用心— 就像一再把雏鸟推下悬崖的老鹰,只有适时放手才能让他们学会飞翔。 但没想到,他来不及表达对老大的感谢就听到对方枉死在手术台上的消息。 “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竟然是这句争吵为他们的关系画上句号。 男人集结以前的弟兄到医院为老大讨公道,没成想那位经常在节目上展现仁德的脑科专家却一脸冷漠地说:“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 男人别无他法,厚着脸皮找到自己已经成为精英律师的同学,那人也说脑外科手术的风险本来就大,要赔偿也只能主张医疗过度,数额最多不超过300万日元。 300万只是许多普通白领一年的薪资,却断送了他们重要之人的命。 他们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早年和老大离异,独自生活的那对妻女。 300万虽少,也够那娘俩过一阵的了吧? 他垂下懊悔的眼睛,忽然远方传来一声枪响。男人眸色骤变,猛地推开身旁的金发青年,趴在地上破口大骂:“谁特么让你们随便开抢?” 降谷趁乱扑向绑匪,两人打作一团。他打了三场架,精疲力竭。很快被男人反钳住手脚。 男人骑.在他身上,失去理智般地掐住他的脖子问: “你有过愤怒吗?知道想要追随的人已经不在那里的痛苦吗?” “!” 一直被人用异样眼神看待的愤怒,即使受伤也再没人帮忙温柔包扎的痛苦— 他怎么会不懂! 这两句话像彗星一样击中降谷,他一膝盖踢中对方的尾椎,咆哮着坐起来正要反驳,一颗破空而来的子弹擦着他肿胀的左脸直直射穿对方的肩膀。 噗嗤! 喷涌的血液溅了他满头满脸,他茫然四顾,隔着沙丁鱼般的人群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穿墨色风衣的黑泽教官走过来,浅笑着欣赏了会儿他颈间的瘀痕,弯下腰说:“让我教你件事吧,降谷同学。永远不要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 对方太阳般耀眼的金发划过降谷充满血污的脸,带着胡桃的味道,顺滑而柔软却— 恶心得让他想吐。 * 跟在人群身后的琴酒很不爽,因为脑内突然出现奇怪的电子音。 这东西用电击让他的枪法失准也就算了,还一直絮絮叨叨: “你这样教学生,他们会坏掉的!他们坏掉你就惨了,要被酱酱酿酿反复爆炒。” 什么狗屁玩意儿。 他一个组织的topkiller怎么会被这群蠢货下油锅? 自称“系统”的东西说不过他,又开始故技重施…… 片刻后,琴酒揉搓被电到麻木的手腕,表情阴郁。 难道脑子里的子弹已经让他产生幻觉了? * 1楼大厅的自动感应门停电不能用。起初人们想用蛮力拉开,尝试未果后工作人员推来了沉重的备用电源。 他们连好插座,指示灯亮起,就在大家以为即将逃出升天时,门下“刺啦”冒出火花,接着竟一把锁上再也打不开了。 “这怎么回事啊?”大家议论纷纷,眼中难掩惊慌。 降谷零推开人群,用警校里学到的侦查技能仔细观察周围。 门口的地毯边缘微翘,仿佛被人动过。 他示意大家退后,小心翼翼地掀开地毯,被面前的景象惊得心跳一顿,下面竟是密密麻麻的线路。 他身后的男人惶恐地大叫:“这是引线吧!这么说医院里面有炸、炸、弹?” “什么!炸弹!” 这个可怕的词汇像是在沸水里投下巨石,一下让大家炸开了锅。 一些壮汉赶忙拉开降谷,免得他不小心引发火花。另几个拿来了逃生锤想硬生生砸碎自动门上的玻璃。 “别乱动!说不定还有别的机关。” 据降谷推测,自动门之所以上锁是因为他们刚才连通了备用电源。 听到这话,人们更加焦虑。 那几个拿逃生锤的男人直接走到绑匪面前一脚把他们踹翻:“说!你们把炸弹藏哪儿了?” 他们看为首的绑匪肩膀还在流血,不假思索地举起逃生锤就要砸下。 “我不觉得他们知道炸弹的下落。”靠在窗边的琴酒慢悠悠说。 “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因为想要自动门上锁,必须改变电脑程序,他们做不到这一步。” 倒不如说,这种恶趣味的黑客手段像极了他一直效命的组织。 人群后的降谷零忍不住切了一声。 “那你能找到炸弹在哪儿吗?”拿着逃生锤的男人还在步步紧逼。 琴酒越过那人肩膀,笑眯眯地看向降谷: “其实你们身后的小伙子就是个……‘优秀’的警校生,如果是他,应该能让大家安然无恙吧。” “优秀”两个字当然不是琴酒本意,而是被系统强迫说的。 这东西一直精神污染般地在他的脑内重复:“做老师的就要鼓励学生。” 可去特么的吧! 等出了这里,他一定要让“系统”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听说金发青年是警校生,并没有露出应有的欣喜。虽然青年阻止了绑匪开枪,与他缠斗,还发现了炸弹可能存在的痕迹,但那张混合着凝固血液,肿胀的脸怎么看都难以让人信服。 不过— “诶,这孩子不说你是他老师吗?老师的经验应该更丰富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附和。 确实,无论是绑架还是现在,面前的金发男人都表现出了近乎超脱的淡然和沉稳。 琴酒透过簇拥着他的人群缝隙挑衅地朝降谷耸了耸肩。 降谷面无表情地走上来:“不用我的……‘老师’出马,我也能找到炸弹在哪儿。” “你确定吗?”琴酒皮笑肉不笑地问。 降谷从他手上夺过一把散弹枪,环顾四周,对着那个漆黑的电子大屏就是一枪。 “轰!” 数不清的金属物质像天女散花落在人们头上。硝烟散去,昏暗的大厅里,人们都看见放在屏幕空隙间,那个缠绕着数不清线路的匣子。 上面的倒计时版用鲜红的字写着— 000:0005:000。 “……” “bravo!”琴酒吹了记口哨带头鼓掌。 掌声在一片死寂的大厅里回荡,不合时宜得像是催命的死神。 “好了,是时候让你的小伙伴来帮忙了。” 降谷冷冷地瞥他一眼。 “那个叫松田的,不是很擅长拆卸吗?这种程度的炸弹应该难不倒他吧?” 这种程度?是说引线不像电影里演的鲜艳无比,而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缠绕在一起? 即使狭小的眼眶也掩不住他对身旁教官的愤怒。 “你不是说不能把主动权交给别人吗?” “……” 琴酒脸色难看地噎住。 是系统强迫我给学生表现的机会,你这个蠢货! 7、Ch07. 觉悟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降谷零用摩斯电码叫来了松田阵平,对方不能进门,需要有人把炸弹的线路图展示给他。 画图的人选引发了很大争议,大厅的人们像上课时害怕被点名回答的学生纷纷低下头。毕竟大家在想获救之余也不愿意把百来号人的性命背负在自己身上。 琴酒见状嗤笑了声,长腿一迈径直走向某处。 角落里,鼻青眼肿的医生正半蹲在地上用绷带为绑匪头子的肩膀包扎。 忽然他感觉身后一股强大的威压,来不及回头就被琴酒抓小鸡似地揪住后衣领提了起来。 “你来画。”琴酒一锤定音地说。 小医生吓得连手里的绷带都掉在地上:“我,我不行。” 刚才还鸦雀无声的大厅也炸开了锅。 “就是啊,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怎么能交给个年轻人?” “他现在这副样子能不能看清炸弹都是问题!” 琴酒不紧不慢地勾唇:“但刚才只有他站出来对抗不是吗?” 他扫了眼地上被捆成蚂蚱的绑匪们,视线又回到医生脸上,“如果现场的各位中有谁能成为拯救大家的英雄,非他莫属。” 实际上比起那位大名鼎鼎的专家,琴酒更相信眼前这家伙的判断— 他脑子里的子弹位置危险,贸然手术很可能瘫痪。 而瘫痪对他而言,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现场的议论声陡然变低,隔了好几秒,才有人别过脸嘟囔道:“现在和刚才又不是一回事儿。” 降谷零也有自己的思量,他不是质疑眼前医生的能力,但有警察在场,不应该让一个普通群众背负这么大的责任和压力。 他正想抢先一步夺过黑泽手里的纸笔,却见对方端起散弹枪顶在医生腰间,赶鸭子上架似地把对方怼到人字梯前。 大厅的led屏被几根钢索支撑着从天花板悬下,需要爬上梯子才能看清炸弹的全貌。 琴酒的赞誉像从天而降的大帽砸得医生晕晕乎乎,身后的枪口又让他骤然清醒。 他明知道身后的男人是个警察,但看着对方沉郁的双眼,不知为何也确信自己再磨蹭,真的会被枪杀。 他压抑狂跳的心脏,手脚并用爬上人字梯,炸弹的模样展现眼前— 那缠绕其上的线路少说也有十几条,都是毫无希望、泥泞的灰色,在昏暗的环境里根本分不清它们的走向。 医生的手不断颤抖,低下头咬紧唇,直到上面出现斑驳的血迹才勉强画下第一笔。 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是底下人对他的叫嚣和质疑,也是他和所有人生命一分一秒的倒计时。 滴答、滴答…… 其实他医考的笔试和实操成绩都很不错,导师也夸他的人体结构图精准又流畅。 他原本想成为像沼田教授那样用手术刀化腐朽为神奇的外科医,父母却劝他ct医的危险性更低。 医生回忆着画人体结构时的感觉,一边忍耐疼痛一边分析线路,小心翼翼地一笔笔画起来。 他手中的笔仿佛化作那把不敢违背父母意愿无法再握起的手术刀,锋利地想要刨除所有的病灶。 一定、一定要拯救大家。 就算我不会拆弹也要把线路原原本本地画好。 但焦躁的人群没有那么多耐心,有人喊道:“画这种图果然还是应该找经验丰富的专家来吧?” “对啊,我们不是有沼田教授吗?” “沼田教授人在哪儿呢?” 大家这才发现德高望重的专家仿佛从未出现在人群。 降谷零也在寻找,大厅一张张陌生面孔里并没有那位教授。 不知是谁起的头,人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窝蜂朝沼田的办公室涌去。旁边的黑泽往降谷怀里扔了把枪,对上青年疑惑的视线说:“保护好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 降谷零神色一凛,难道…… 他驱使疲惫的身躯,赶在众人前面冲到办公室,打开虚掩的门,沼田果然躺在血泊中,失去生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 越过降谷的肩膀,许多人都看到了这幅惨状,和沼田共事多年的同事里有几个已经潸然泪下。 是谁杀了沼田? 该不会装炸弹的嫌犯就在这栋楼里游荡? 绝望的情绪在人们心中蔓延。 “诶,你们看!那扇窗是不是能开?” 大家定睛看去,一缕微凉的风拂过脸庞。 原来医院的窗并不像安保说的都被封死了! 刚才几乎熄灭的火苗瞬间在胸口熊熊燃烧,人们疯了似地你推我搡,都想赶在炸弹爆炸前从狭小的窗口爬出去。 “站住!不许往前走了!” 接受过紧急避难训练的降谷深知,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比起人们逃出生天,更可能发生恐怖的踩踏。 眼见事态越来越糟,他当机立断对着天花板扣动扳机。 “轰”的一声,人们像受惊的兔子蓦然安静。 在这种情况下,拥有武器的人就有绝对的优势。 黑泽教官是料到会发生骚动才提前把枪给他吗? 降谷望着人们愤怒的眼神,脑海里盘旋的却是另一件事— 虽然现在已经来不及跳窗逃脱,但如果加上他们试开自动门和之前的时间,却未尝不可。 黑泽教官为什么刻意隐瞒? * 袭警是莫大的罪过,降谷像歹徒般用枪倒逼人群回到大厅,医生把画好的线路图送到手上。 “黑泽教官也检查过了。” 降谷不动声色地瞥黑泽一眼,快速跑到自动门前,松田阵平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松田之所以看不惯降谷,除了对方满口对警察的热血,还有处处压自己一头。 如果说他有什么地方能超过这个“综合第一”,也只有拆弹了。就连向来吝啬赞美的鬼冢教官也说,他至少是这10年来最具潜力的学生。 炸弹的复杂程度远超松田预想,不仅因为那十几根交错缠绕颜色雷同的线,更因为在课上的炸弹即使剪错也不会有致命影响。而现在— 他眯着眼打量大厅里乌压压的人群,难得心惊胆战。 松田望进降谷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犹豫地问:“黑泽教官,他会拆吗?” 听到这话,降谷不由一愣。 他不是那种喜欢强迫人的性格,旋即看向黑泽,没等说话,黑泽嘲讽地笑了声:“你啊,果然是个喜欢撒娇的小孩。” 降谷怒从中来,又想到那扇被对方秘而不宣的逃生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吗?” 琴酒漫不经心地回问:“那么你呢?以后每次危急关头,都只会想着靠老师吗?” 这句话让两个警校生哑口无言,松田紧紧握拳,看降谷零一声不发地独自走向人字梯。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是所有老师交口称赞的存在。 “至于你……” 琴酒慢悠悠地把视线对准一门之隔的松田,“我劝你在爆炸前赶快到安全的地方去。” 之后的话,黑泽没发声,松田却从对方翕张的薄唇中轻易看懂了— 【落荒而逃吧,就像你父亲那样。】 “!” * 身为警务人员,必须时刻对群众的人身财产安全负责。这是降谷零从入学第一天就熟知的守则,但有如此深刻的体会,还是现在。 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线路,手里的老虎前似有千斤重。 其实降谷的拆弹技术只略逊色于松田,但他们心中都有相同的担忧—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且毫无回旋余地。 为了获得片刻喘息,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玻璃门,那里早就没有松田的身影,只剩黑泽闲适地靠在上面。 也对,松田和他们不同,有随时逃离的自由。降谷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他,或许也会赶在时间清零前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回过神对上黑泽似笑非笑的眼眸,心跳一顿,狼狈地回头不知第几次分析起眼前的线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留给他的越短就越难理性思考,就当他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如果你不行,就下来换我上。” 降谷猛地回头,看到松田阵平手插口袋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他面上一喜,只一眼就看出对方眼中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熠熠神采。 “你想好了吗?” 不得不承认,松田的出现让他松了口气。 降谷把手里的线路图递过去,没想到松田却摇摇头,故意傲慢道:“这种东西,我看一眼就能记住。” 说完他一把抢过降谷的老虎钳,手脚麻利地爬上人字梯。 松田第一次待在离天花板这么近的地方,也明白了罪犯把炸弹放在这里的原因— 高处不胜寒。 很少有人在又高又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还能冷静思考。 他观察面前的炸弹,又闭上眼在脑中回想那幅更加清晰的线路图。 周围很吵,混杂着求救、祷告、哭泣和自怨自艾。 但松田只专注自己的呼吸,一下下愈发平稳。 倒计时转眼走到最后十秒。 —10。 —9。 —8…… 松田田蓦地睁眼,撑开老虎钳朝自己选定的目标“啪”地剪下。 伴随人们的惊呼,时间永远定格在了第7秒。 一切声音消失,世界变得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带头喊道:“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接着像多米诺骨牌效应,大厅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 人们拥抱在一起,无论是否相识,但这一刻共享劫后余生的喜悦。 梯子上的阵平呆呆地望着倒计时板,那个永远不会再挪动的鲜红数字象征他第一次真正的胜利。 他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瘫软,隔了好久才勉强下梯。 等在一旁的降谷零立马跑上去和他击掌,又说了那一句“你真厉害。” “我知道。”他欣然接受,边说边用自己的手合上降谷的。 松田的目光掠过一旁冷静的黑泽,落在鼻青眼肿的医生脸上:“你的线路图画得特别清楚,帮了我很多。” 医生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啊,其实这是黑泽警官修改后的。” 松田沉默,脸腾地红了。 亏他刚才还趾高气昂地无视黑泽。 正当他强迫自己装得若无其事,不远处传来了震耳的警笛。 姗姗来迟的警察冲进大厅,却意外发现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几个绑匪被自告奋勇的群众绑着乖乖往外走,为首那个经过医生时倏地停下脚步,想用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却被身后的人猛地压住。 他没有反抗,而是面露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打你。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但你和我不同,是个出色的人。如果你是外科医,大叔他或许就……” 听到这话,医生并没有露出想象中的欣喜,而是浑身一颤,毫无征兆地跪下来。泪水在眼眶堆积,终于无法承重似地砸在地上,他攥着绑匪的裤脚,不敢看对方的脸:“对不起!对不起!” 人们都被眼前的这幕惊呆了。 “你做错什么了啊?” “这家伙无缘无故揍你,你还帮他处理伤口。” “我们能活下来也多亏你愿意挺身而出,画这么好的线路图。” 只有黑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中慢慢走上去说: “你是故意冒头让他打的吧?” “什么?”众人倒吸口冷气。 “因为你的胆子太小了,不像是那种敢见义勇为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对上礼拜那老头的诊疗方案和沼田不同,但你也没说。” 医生没有回答,只是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一遍遍重复着道歉。 绑匪神情复杂地低头看他,隔了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你真的想赎罪,希望你可以记得他的名字。” “还有……以后做个好医生。” 即使是文化程度不高的绑匪也明白在这场医疗事故中,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实质过错,充其量就是不作为。 他想起沼田宇那句冷漠的“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不甘地咬着后槽牙,眼泪夺眶而出。 * 百来号人等着做笔录,一时半会儿轮不到琴酒,他端着杯黑咖在医院门口若有所思。 如果计算自动门被锁定到他们发现炸弹的时间差不多是两分钟,那么“7”这个数字在这起爆炸未遂的杀人案中出现频率未免太高。 到底上帝在创造世界的第七天里做了什么? 这起案件的真相又是什么? 琴酒感觉答案近在咫尺,只等他伸手去抓。 “黑泽教官。” 降谷和松田肩并肩从大厅走出,脸上绝非尊敬,而是兴师问罪。 很显然两人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琴酒嘲讽地想:蠢货们的友情总是来得这么轻易。 “有事?” 松田抿了抿唇:“教官,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说我的……” “你做得不错。” “什么?” 松田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纳闷到之后像被阳光照射的破洞,摧枯拉朽地驱散脸上的阴霾。 可没等他绽放笑容,琴酒猛地揪住他的胳膊反剪到背后:“‘你做得不错’,觉得我会这么说吗?只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别沾沾自喜了。” 琴酒锐利的目光如利箭射向一旁呆若木鸡的降谷,“一起吧,反正你们跟踪我不就是为了偷袭吗?” “!” “我们没有……” 被看穿的降谷还在死撑,下一秒琴酒的腿扫来,他和被压制的松田对视一眼,竟真的不约而同猛攻上去! 琴酒脑内的系统急得大叫:“唉!他们怎么可以打老师?” “还以为你只会偏袒条子。别担心,他们根本奈何不了我。” 一人一系统沟通间,两个警校生已经落于下风。就在琴酒认真思考要不要把他们打骨折,方便医生待会儿磨练技术时,身后传来焦急的制止声:“你们在医院门口干嘛!” 三人不得不停下手中动作,循声望去,一个穿驼色西装戴圆帽的男人急跑过来,盛怒的脸在看到琴酒的刹那笑开了花: “黑泽老弟,果然是你!我已经听无数证人说过你今天的英勇事迹了。” 他狐疑地瞥了眼旁边的降谷和松田,“他们是……” “我的学生,找我练擒拿。” 目暮点头,压低声音对琴酒说:“黑泽老弟,我知道你不管在哪个岗位都相当劳模。但医院刚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儿。可经不住吓啊。” 看来他这个前搜一精英和目暮关系不错,说不定能套出更多信息,正想着,另两个熟悉的身影也走到眼前。 他目光掠过身材纤长的女高中生,落在一旁戴圆眼镜的男孩脸上,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说: “你看到我好像很害怕,觉得我是坏人?” “怎么会呢?”毛利兰赶忙救场,“柯南可能是看到您刚才英勇的身手,所以有点紧张。” 她屈膝朝柯南使个眼色,却惊讶地发现平时能说会道的小男孩像座雕塑怎么也动不了了。 “?” * 几条街外,伏特加灵活地钻进一辆雪佛兰恭敬地说:“大哥,冒牌货已经被科恩干掉了。这是我们之前装在他办公室里的窃听器,看样子那家伙还来不及泄露我们的计划。” 驾驶座上的男人低沉地“嗯”了声缓缓抬头,后视镜里出现一张英俊非常的脸。那双湖绿眼睛的下睫犹如蝶翼上的纹路扣人心弦。 他拿过声音副本戴上耳机检查,隔了一会儿…… “如果我是你,会赶事情闹大前离开这里。但如果有多余的时间,顺点值钱的东西也不错。” 赤井秀一不禁攥紧方向盘,垂下的眸中欣喜若狂— 他终于又一次在现实中听到了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8、Ch08. 电话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藏匿的炸弹和沼田在日本医学界的崇高地位让媒体像闻到腐肉的秃鹫蜂拥而至。 他们里外三层把目暮一行人团团围住,长.枪.短.炮伸到面前: “目暮警官,请问您觉得这是个案还是会发展成连续作案?” “警方什么时候接到报警?为什么在这次案件中毫无建树?” 接二连三的提问让目暮难以招架,小兰拼命护住怀里的柯南,当她差点被拥挤的人群推倒时,背后的琴酒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谢谢您。”她心有余悸地呼出口气。 目暮听到对话,福至心灵,一把拽过琴酒推到媒体面前: “警方并没有袖手旁观,相反我们很快就把得力的警员安插到被挟持的人群中去。” 黑泽阵之前是搜查一课大名鼎鼎的精英刑警,人群中有好几个人眼尖地认出了他。 “原来是黑泽警官啊,那没事了。”他们相互安慰着。 琴酒忍住冷笑的冲动没有否认,配合地点了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顺手卖条子一个人情,有利于他之后收集情报。 “对,接到报警后目暮警官立刻安排我和我的两名实习警员里应外合成功拆弹,但对沼田教授的离世,我们依旧十分痛心。” 媒体闻言一下把聚光灯打给降谷和松田。当看到降谷脸上混合血迹的肿胀,他们不约而同倒吸口冷气。 “不愧是黑泽警官带教,都是有为的年轻人啊!” 听到称赞,两人受宠若惊,赶忙站如松柏。降谷抿紧薄唇故作镇定,而旁边的松田早就浑身泛红,成煮熟的虾。 因为琴酒得体的应对,媒体想看警察热闹的龌龊心思没有得逞,被随后赶来的安保和同事挡在门外。目暮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医院大门,如释重负拍拍琴酒的肩膀,“多亏你了黑泽老弟,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下台。” 就这样琴酒如愿进入沼田案的搜查队伍,同行的还有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但走到沼田办公室外,目暮一把挡住两人。 “你们就别进了。” “凭什么?”松田脱口而出,“刚才还多亏我们帮忙呢!” 目暮被年轻人直率的口吻气得够呛,“但你们还是没毕业的警校生。” 听到吵闹,房间里的毛利小五郎摇摇晃晃走出来。还没开口,先打了个震天的酒嗝。目暮倒不在意,反而有些欣喜,毕竟谁不知道“沉睡的小五郎”的威力?只要对方能快速入睡解决案件,他愿意提供质量最好的席梦思。 “毛利老弟,这是我们的后辈,现在在警校当教官的黑泽君。旁边两个是他的学生。” “黑泽?” 这个名字让毛利醉醺醺的眼睛立刻敞亮。 他虽然离开警界多年,但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是那个之前混得风生水起的黑泽吗?” 他爽快地想拍拍琴酒的肩膀,被后者轻巧避过。毛利也不尴尬,收回手哈哈一笑:“年轻人有点脾气。” 小兰察觉琴酒眼里的冷意,赶忙圆场:“说什么胡话呢老爸!都让你少喝点酒了。” “我半夜三更在自己家喝点酒怎么了?谁知道会来通电话。” 听到父女的内涵,目暮窘迫地摸摸鼻子:“对不起啊毛利老弟,都是事出突然。” 毛利站直身体,目光掠过两个小辈:“刚才你们讨论什么来着?” “哦,他们想进案发现场,但不合规啊!” “这有什么?警校的孩子早点历练也好,再说柯南那小子不就……” 话音未落。高木抓鸡仔似地提着柯南的后领从房间出来。起初柯南还在挣扎,一见小兰杀人般的眼光立刻安生下来。 “不好意思啊佐藤警官,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佐藤摆摆手:“没关系的,其实柯南也帮了我们很多。” 高木和佐藤先和黑泽打了声招呼,这才把目光投向他身后的两人。当看到松田那张还充斥青涩的脸,佐藤仿佛被雷击般呆立在原地。 “佐藤警官,你怎么了?”高木察觉她的异常,担忧地问。 隔了好几秒,佐藤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她仓皇地低头,错过松田不明所以的眼神。 松田和降谷正准备穿鞋套走进现场,旁边沉默多时的琴酒忽然指着降谷道:“先去把伤口处理了。” 看着黑泽似笑非笑的眼神,降谷有种被故意找茬的愤怒,他刚想反驳,黑泽又说:“媒体都在外面,难道你想让别人觉得警察里没人了,必须要一个脸肿得像猪头的人上?” 目暮擦擦头上的冷汗:“对啊,降谷同学。你还是先休息下吧,这儿有我们。” 降谷不情不愿到了急诊室,刚才还痛哭流涕的医生看到他,局促地别过头又转回来:“你也来啦?” 医院因为刚才的事件忙得人仰马翻,但“英雄”过来就诊还是勉强抽出人手。 他们盯着降谷肿胀的脸啧啧称奇:“亏你能忍这么久,真是太勇敢了。现在还疼吗?”医生边帮他擦血边问。 “不疼了,早,没什么,感觉。” “好吧。”医生拿出一排金针随口道,“还好有人提前帮你放血,否则恐怕你现在连话都说不了。” “放血?” “对啊,像你这种肿胀一定要先把淤血放干净才能上药,否则没效果的。” “……” 降谷想到那颗擦着他左脸射穿绑匪肩膀的子弹,神情复杂地垂下了眼。 * 另一边的松田阵平也正陷入苦战,他没想到自己对案发现场的敏锐程度还比不过一个小屁孩儿。 这个叫柯南的小孩刚才在沼田的办公桌下找到了胶带粘着的痕迹。 “看起来像窃听器。”黑泽漫不经心地说。 目暮点头,狠狠地瞪了高木一眼:“这么明显的证据你们没发现吗?” 松田默默把斥责听在耳里,浑身不自在,毕竟他也没能察觉。 高木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立刻说:“我们在凝固的血迹里发现一条划痕,可能是凶手逃跑时不小心踩到的。” “什么鞋确定了吗?” 佐藤摇头:“鉴证科还在比对。” 这时松田像想起什么似地惊叫一声,大家看向他:“怎么了松田君?” 他脱下鞋套,把鞋底展现给众人,支支吾吾问:“是不是这种?应该是我刚才翻窗的时候弄到的,对不起。” 众人沉默,隔了一会儿目暮实在没忍住,肩膀耸动拔高嗓音问:“你还是不是个警校生?知不知道不能破坏案发现场?” 黑泽看好戏似地瞥了松田一眼,旁边的佐藤赶忙说:“肯定是松田君急着拆弹,时间太紧迫了。要不是他,我们会有重大伤亡。” 目暮噎住。松田感激地朝佐藤笑笑,后者却飞快地低下头。 之前沼田的那块表已经成为证物封在真空袋里,毛利正举着对光研究,旁边的柯南也凑热闹: “哇,这块表上的钻石都是真的吗?” “应该是吧,沼田教授可是享誉国际的脑科专家。” 琴酒慢慢踱到两人旁边说:“这是块假表。” “什么?”毛利狐疑地盯他:“话可不能乱说,黑泽老弟。” 琴酒原封不动地把从贝尔摩德那里听来的话转述给现场众人。 高木羡慕地问:“你居然连这都知道啊,黑泽前辈。难道你家很有钱吗?” 柯南在旁边奶声奶气地提醒:“那上帝第7天干了什么呀?” 佐藤美和子快速翻阅资料,“说是在休息。对了,沼田教授的外号不就是‘上帝之手’吗?” “难道是死亡预告之类的?” 目暮一脸反胃的表情:“这可不妙啊,一般只有连续作案才会发死亡预告吧?” 琴酒没理他们,自顾自蹲下来隔着塑胶手套摸沼田的下巴。 如果没猜错的话…… 松田猜到了他的意图也蹲下帮忙,嘴里却说:“教官你科幻电影看多了吧?这人可是脑外专家,很难伪装啊。” 沼田失温的下巴果然十分光滑,没有任何粉饰过的痕迹。 琴酒皱了皱眉,忽略面前松田得意的表情,如鹰敏锐的目光梭巡沼田的每一寸皮肤,终于— 他“啪”地撕下对方左眼尾一块有微妙色差的“胶布”,露出颗浓黑的痣。 目暮大惊失色:“别的地方还有吗?” 他蹲下摸索半天再没有了。 “沼田是独生子?” “有个双胞胎弟弟,但小时候就死了。” 琴酒嘲讽地说:“看来一个人还能死两次。” 眼前的沼田是冒牌货这件事并不出乎琴酒预料,相反更让他确定了这是组织的手笔。 他借故走到医院外的角落掏出手机,反手打出一个号码。 “嘟嘟”的两声忙音后,对方接了。 他劈头盖脸问:“伏特加,为什么组织有任务不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伏特加沉默许久。 “怎么了?”趴在方向盘上的赤井无声用唇语问。 伏特加指指话筒,警惕地说:“你是谁?” 琴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喝酒了吧伏特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他仿佛察觉什么,蓦地停下质问冷声说: “你开扩音了,谁在你旁边?” 9、Ch09. 原点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降谷零浑身僵硬地坐在病床边,他处理完伤口,本该立刻回到案发现场,但一想到要面对黑泽数不尽的嘲讽就莫名烦躁。 “我准备辞职了。”他身后的医生忽然说。 降谷回头,看到对方鼻青眼肿的脸想了想:“我不觉得一个生命垂危的人比起专家会更愿意相信你的话。” 医院森严的等级比起警示厅也不遑多让。 面前的医生太年轻,就算有勇气对沼田的治疗方案提出质疑,也多半是螳臂当车。 说到底还是沼田过于激进了。 或许是他脸上的嫌弃太明显,医生着急忙慌地说:“其实沼田教授之前不这样。他一直教导我们脑外是危险性最大的手术,能少做就不要多做。我们的目标应该是确保病人的情况不会变得更糟。” 降谷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这跟我们现在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对,教授两周前从大阪开完会回来就像变了个人。”医生茫然的目光越过降谷的肩膀,看向门外忙得脚不沾地的同事们,压低声音:“有传闻说教授会成为这届厚生省的副部长人选,院长还特地花大价钱整修了医院。没想到—” 看来炸弹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悄悄放进led显示屏的。 面前男人言语中对沼田的依赖和手足无措让降谷觉得刺眼,想起了片刻前在黑暗里迟迟不敢落下老虎钳的自己。 他咬了下后槽牙:“如果你没有做好背负其他人生命的准备,还是趁早离职吧。” 降谷忽略对方惊愕的眼神,大步流星地离开。背影看似潇洒,双手却紧握成拳。 需要背负生命的不止医生,还有警察。 那么他又准备好了吗? 或许黑泽教官说的没错— 他就是个喜欢撒娇还不自知的小孩。 * 松田在洗手间掬了捧水洗脸。 他满脸通红,不是害羞而是惭愧。 虽然有人帮忙说情,但他第一次在案发现场的表现实在惨不忍睹。 松田把脸埋进手里让灼烧的温度散去,抬起头擦掉皮肤上晶莹的水珠,对着镜中的自己重振旗鼓。 他走出厕所和外面的佐藤碰个正着。 松田赶忙虚扶对方一把:“没撞到你吧,佐藤警官?” 佐藤摆摆手,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眼:“你呢?还在烦恼目暮警官刚才的话?” 不知为何,松田对面前的女人有种说不清的亲近,他没有否认,飞快地点头。 佐藤举起手想揉揉对方松软的卷发,最后却只是克制地落在肩上。 “别在意,搜一就是这样。一点差错就可能被骂得狗血淋头。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考虑其他课系作为毕业志向。” 她尽量保持气息平稳,让声音听起来没这么刻意,但黑发后的眼睛却浮动着不安的情绪。 佐藤的话让松田想起了黑泽那句“你永远成不了气候。” 迫切想证明自己的愿望在胸口叫嚣,他猛一抬头看向对方:“你是觉得我没法胜任这份工作吗?” “什么?” “我会让你看到,我也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 他像只斗志昂扬的公鸡,倨傲地扬了扬脖子,说完就走。 佐藤凝视他远去的背影,想要阻拦,但还是收手。 她沮丧地往回走,经过拐角时,一罐咖啡蓦地贴近侧脸,冰冷的温度让她不禁打个哆嗦。 “需要来杯提神吗?”高木笑眯眯地问。 佐藤愣了下:“你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 “我啊,只是刚好经过这里。” 高木不熟练地撒着谎。刚开口,耳廓就像往常一样红了大片。 佐藤见状“噗嗤”笑出了声,脸上的阴霾也逐渐散去。 “没关系啦,只要你一句话。高木涉随时可以出马。”他边说边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佐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是先把心思放在办案上吧。” 听到这话,高木的神情也瞬间严肃:“没想到里面也会发生命案。” 走在前面的佐藤回过头,一字一顿地说:“无论什么时候,这里都是米花。” * 经过一些时间缓冲,柯南也从见到琴酒的恐慌中回神。 他联系博士请求调查对方的背景。 很快博士回复: 【黑泽在警察系统内部的资料有两层特别加密,还要继续吗?】 柯南想了想说:“暂时不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topkiller,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受人尊敬的精英刑警? 既然无法得到第一手资料,柯南决定从“人”入手。 * 松田去急诊室的路上和降谷汇合,一打照面,就看见彼此脸上相似的壮志未酬。 他们相视一笑,肩并肩在走廊里交换目前的案情信息。 忽然那个穿西装戴圆眼镜的小男孩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降谷哥哥和松田哥哥,你们知道黑泽警官去哪儿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降谷和松田不约而同皱了皱眉:“不知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黑泽警官签个名,因为他这么厉害,如果不是今天正好来医院,可能很多人都会遭殃的。而且他居然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死者易了容,一般来说都不会想到有易容这件事吧?”柯南边说边手舞足蹈,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对黑泽的崇拜。 降谷却有完全不同的想法,他又想到那扇黑泽隐而不告的窗,承诺柯南如果见到黑泽会告诉他后,就和松田快步离开了。 柯南目送他们仓促的背影,脸上充满稚气的表情淡去,目光变得机敏而幽深。 * 医院外的琴酒正在和伏特加僵持,电话里传来了不止一个人的呼吸声。 是故意的。他判断道。 隔了好几秒,就当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忽然在耳边炸响:“看来你对组织的事很熟悉。你是谁?” 饶是习惯面不改色的琴酒听到这个声音,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他咬牙切齿:“赤井秀一怎么会是你?” 没等他问完,电话“啪”地挂了,再打过去就变成了关机。 “……” 黑泽目光沉郁地仰望夜空,中心城区过于明亮的灯火也照样赶不走无垠黑暗。 * 松田和降谷兵分两路,一个调查沼田的身份背景,另一个和鉴证科的同事一起尝试解锁沼田的笔记本电脑。 鉴证科的同事把常见的设置思路都试了一遍,无效。就当他们一筹莫展时,松田阵平匆忙跑过来: “我知道为什么沼田宙会被当做从小死亡了。” “沼田兄弟出生的村落把双胞胎视为‘不祥’。后出生的弟弟让母亲难产,疼了将近10个小时才把他生下来。有了这层关系,他们家索性把弟弟当做孤儿,遗弃在了福利院。” 鉴证科的同事议论纷纷:“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 尽管如此,拥有类似天分的双胞胎还是先后成为了外科医生。但从小被遗弃的经历让弟弟更急于证明自己,仿佛从未被选中的孩子,棋差一着,即使费尽心机扮作哥哥,还是免不了暴露的命运。 问题是他怎么成功偷天换日的? 是自力更生还是有人协助? 真正的沼田宇又去了哪里? 降谷捧着笔电屈指在桌上敲击,富有节奏的声音让他更好地思考。 忽然他福至心灵,抬头看向松田: “如果是你,会怎么设置自己的开机密码?” 松田走过来,凑近看了眼同事手上沼田兄弟的出生证明,弯腰快速输入六位数字。 “这我们刚才已经试过了。” 松田笑笑没说话,自信满满地按下输入键,“啪”地一声,屏幕在众人的惊呼中亮起。 他们好奇地问:“你输了什么?” “是出生时间。”降谷不急不缓地说,“如果是我,会希望在哥哥的时间出生。因为那是一切的原点。” 电脑的桌面是一个绿荫环绕的村落。 这究竟是哥哥设置的?还是弟弟的手笔? 每当他们看着自己出生的故乡会想些什么? 是鱼跃龙门的自豪?还是愤恨和嫉妒? 答案,只有那对兄弟知道了。 降谷在隐藏的文件夹中找到沼田的病人名单。 脑外的病人是被捧在手心的珍宝,只要成功完成一例疑难,就可能名扬天下。为了防止盗用,连医院系统里都没有详细信息。 他打开文件,忽然眼前一花,屏幕上泛着圣光的耶稣和十字架绑在一起被烈火熊熊燃烧。 接着出现几个鲜红的大字— 【gameover】 伴随几声桀桀怪笑,刺眼的鲜血铺满屏幕,电脑再也运行不了了。 “……” 这骇人一幕让房间内好半会儿都鸦雀无声。 “可恶!”松田用力捶了下墙说。 很显然,这是敌人故意设置的陷阱,通过远程植入木马,只要设定的文件一被打开就会立刻触发。 “你看清名单了吗?” “怎么可能。” * 黑暗中,坐在雪佛兰里的赤井秀一慢慢点燃根烟。 他扯下后视镜边的照片仔细端详— 照片里的男人左眼尾有颗浓黑的泪痣,作为组织精心培养的人才,这个冒牌货始终没能超越自己的哥哥,才会被下令清除。 赤井秀一用烟点燃照片,看着人脸在火光中扭曲哀嚎,和无谓的爱恨一起化为灰烬。 他把副驾驶上的小型黑色遥控器扔在后座,探出头对门外站桩的伏特加说: “以后别搞那么大阵仗,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 伏特加应了声,恭敬地低下头。 “你说过是我最好的搭档,对吧?” 赤井秀一静默地打量伏特加,看对方不假思索地点头,语气骤冷: “可我不能相信一个在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男人说的话。” 墨镜是掩饰情绪最好的武器。 伏特加立刻摘下眼镜,露出双波澜不惊的眼,诚挚地回望他: “您永远是我唯一的大哥。” 赤井不置一词,朝后招了招手,等引擎启动才飞快地说: “暂时没有新行动了吧?” “没有。” 后视镜里的伏特加揉了揉手腕,身影愈发狭小。 赤井目光沉郁。 其实他丢了一部分记忆。虽然记得是怎么进入组织,却不记得如何走到高位,连刚才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只是熟悉。 但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 回到警校,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因为私自外出被鬼冢破口大骂,连带受惩罚的还有帮忙值班的萩原和诸伏景光。 萩原打扫完澡堂,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睡觉,隔了会儿透过窗看见操场微亮的灯光。 他走到阳台和景光隔空打声招呼:“这两人真是精力旺盛啊。” “看来他们的关系亲近不少,让我这个青梅竹马都嫉妒了呢。” 操场上,降谷和松田卯足了劲儿赛跑,谁也不能轻易超过对方。 “打个赌吧,降谷零。看我们中谁能第一个让他刮目相看。” 虽然松田没说那个“他”是谁,但两人心知肚明。 “好啊。” 阳台上,琴酒倚着栏杆眺望操场。他不屑地嗤了声,自言自语:“你知道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可那个一直在脑中呱噪的系统这时却破天荒地保持沉默。 “……切。” * 半个小时后,大汗淋漓的降谷敲响景光的房门。 “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怎么了?你可别说想拉我下去跑步。”景光边开玩笑边把自己的毛巾递过去。 降谷摇头:“我想请你在长野县的哥哥查一查搜查一课的情况。”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他依旧在那份名单上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除了黑泽教官,还有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 10、Ch10. 染色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毛利父女没带伞,一场豪雨让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回到家,柯南洗完澡,坐在椅子上等头发自然干。电视里毫无意外传颂着琴酒和他两个学生的光荣事迹。 受访群众对他们交口称赞。 “要不是黑泽警官,我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 “那种情况下黑泽警官还能保持镇定,不像我。不行我得好好泡个澡,吃点安眠药,免得睡不着。” 柯南盯着滚动的新闻,目光沉郁。 他之所以答应博士帮忙测试新完成的时光机,是为了回到过去抓住琴酒的犯罪证据,将他绳之以法,也避免自己被喂药变小的命运。 谁知道对方竟成为受人敬仰的刑警和教官? 难道这个时间点的琴酒正好被黑衣组织派来警校做卧底? 不对,这样的话他应该一眼就能认出假扮成波本的降谷零。 等等! 柯南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任何警察在正式入职前都必须经过警校的学习,如果他们想趁机给警校生洗.脑,让他们变成自己的人渗透到整个警界…… 柯南被这个可怕的猜想吓得浑身发冷。 正在这时,小兰从后方靠近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既然干了,就快去睡吧。” 柯南的身体不由哆嗦下。 “怎么了?”小兰担心地问,“你说想见到自己的朋友,我才跟着一起回来的。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柯南如梦初醒,迅速掩藏起惊恐的表情,趁小兰不注意搂住对方脖子,在颊上轻轻留下一吻。 “就知道兰姐姐对我最好啦~” 他说完不等小兰反应,像只兔子飞快地窜回房间,关上门。 被留在原地的小兰怔愣地摸着自己滚烫泛红的皮肤,喃喃道: “真是的,新一那家伙到底都教了他点什么呀!” * 豆大的雨滴拍打窗户,赤井秀一从梦中惊醒。 梦境里依旧是那栋视野极好的建筑顶层,他架着狙击枪趴在地上,瞄准镜对准700码外一个穿黑色风衣的身影, 子弹“砰”地从枪膛射出,划破空气。对方反应灵敏偏头躲避,让本该射入颅内的子弹只是擦过侧脸。飞溅的血滴在空中扬起,犹如跳了支优美的华尔兹。 瞄准镜里的人是谁? 左右睡不着,赤井索性光脚下床打开电视,里面不厌其烦地播放着今晚医院的爆炸未遂案。 忽然,屏幕上出现一个金发男人,旁边还罗列了十几条他曾参与破获的要案、重案。 男人面色苍白,象征生机的橄榄绿眼眸不掺杂一丝人类情感。 赤井秀一的灵魂仿佛被击中,一下把面前的男人和自己的梦境结合。 他从瞄准镜里看到的应该就是这张脸! 赤井从嵌在墙壁的画框后取出那把价值不菲的m1911推枪上膛,瞄准屏幕就是一枪。 “啪!” 除了周围震颤的空气再无动静。 因为枪里本来就没装子弹。 “找到你了,我日思夜想的宿敌和恋人。” 他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反应过来后,也愣了几秒。 赤井撩了把被汗水浸透的短发,甩了甩头。 “天太热了,还是去冲个澡吧。” 免得说出些连自己都听不懂的鬼话。 * 松田妈妈看到新闻一连给学校打了十几个电话。 琴酒查房时把手机带给松田说:“鬼冢教官让你给家里报个平安。” 松田看着眼前的男人,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父亲曾被警察误抓,断送了拳击手的职业生涯,他却执意报考警校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要说整个警校他最不想让谁知道自己的家事,当属黑泽。但偏偏是他送来手机。 “听鬼冢教官说,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存在他那儿。” 言下之意,黑泽知道自己很少和家里联络。 松田恼羞成怒,一把夺过手机拔高声音:“手机送到了,你怎么还不走?这么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吗?” 黑泽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提步离开,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说:“赶紧打,打完我还要回收手机。”他轻轻带上了门。 松田看到对方的动作不由愣了下。 他刚才反应太过度,就像个欲盖弥彰的罪犯。松田颓废地坐在床上,盯着幽暗的屏幕好半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的一声,电话被立刻接起。 担忧的声音从话筒传来:“我看到新闻了阵平,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妈妈的关怀让他会心一笑:“当然没有啦~你儿子可是拆弹高手呢!” 对方仿佛抽噎一声,迅速地捂住嘴,“要不你还是别读警校了,赶紧回来,我们另谋出路好不好?” “不行,我说了要去暴揍百田一顿!” 百田陆朗就是那个误抓了老爸,还心安理得做警察的混蛋。 话音未落,话筒的背景里传来一声咆哮:“他想死就让他去!” 接着是玻璃瓶在墙上砸碎的声音,听筒两头沉默许久。 松田完全能想象妈妈绞尽脑汁想说辞的模样,他若无其事抢先道:“妈妈,我们要查房了,我得把手机还回去。” “好的好的。”妈妈如释重负轻喘口气,“注意休息别太累。记得多打电话回家,你爸爸他也很关心你的。” “嗯,我知道。” 挂断了电话,松田对着面前的穿衣镜咧嘴苦笑。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明明他们可以算得上是日本警察的受害人。 他坐了会儿调整脸上的表情,打开门走出去,黑泽站在不远处的走廊眺望夜空,挺拔的侧影像是出鞘的利刃,能斩断一切艰难险阻。 像他这么坚定的男人应该没什么值得困扰的吧? 松田抿了抿唇上前归还手机。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大声,做贼心虚地问:“你什么都没听到,对吧?” 琴酒转过头淡漠地笑笑:“很抱歉,我对别人的私事完全不感兴趣。” 察觉黑泽故意模仿自己说过的话,松田的脸腾地红了。 * 翌日,松田和降谷的壮举传遍警校。大家见到他们都会戏谑地说一声“英雄,早上好。” 一路走来,两人身体发烫,脸红成了秋后苹果。他们在食堂见到好友,没等对方开口赶忙阻拦:“你们就别埋汰我俩了吧!” 见状,景光和研二相视一笑。 五人坐定,伊达航撑着下巴说:“啊,我也好想回到昨天和你们一起去医院。” 他遗憾的口吻仿佛对昨晚的惊心动魄全无觉悟,亦或是明知凶险,还想要让自己成为一份子呢? “哎,经过这件事,恐怕我全校人气第二的宝座又要被取代喽。” “那么说hagi承认黑泽教官比你更厉害了吗?” “……” 松田和降谷置若罔闻把头埋进餐盘。 几人吃到一半,头顶的广播响起: “请全体学员10分钟后到学校大堂集合。” 听到这话,几人只得纷纷停下调侃,狼吞虎咽起来。 10分钟后,大堂坐得满满当当。校长拿着麦克风站在讲台上,身旁是稍息站立的黑泽教官。 发生什么了? 学生们虽然坐姿整齐,脸上却透露出相同的疑惑。 过了会儿,校长慈祥的目光在人群游走,很快找到松田和降谷,把两人叫上了台。 “大家想必都知道昨晚的新闻。我身边的两位同学和黑泽教官一起帮助医院度过了危机。今早获救的群众自发到校门口送来了一些鲜花、蔬菜和瓜果。一会儿晚上给大家加餐。” 这个好消息让观众席掌声雷动。 校长笑眯眯地看向两名学生:“虽然我了解到你们平时模拟拆弹的成绩就很不错,但亲临过现场应该有不一样的感受吧?” 松田也不推让,接过话筒说:“我觉得现场拆弹比在课上学的难很多,不仅因为炸弹的设置可能从没见过,更因为身后是上百号鲜活的生命。” 降谷随后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我其实没做什么,拆弹是松田和黑泽教官还有一名放射科医生合作完成的。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降谷顿了下,眼前浮现出那个鼻青眼肿的年轻医生。其实对方什么都好,就是缺乏勇气。 但唯独勇气是需要自发产生,别人无论如何也帮不了的。 校长满意地点头:“这也是我期盼同学们在警校中能学到的。我们尊重每一位的个体独立性,也希望你们在群众面临困难时能凝聚在一起,成为足以承载他们生命之舟的大海。” “下面有请警视总监上台为我们的黑泽教官和两位同学授予代表见义勇为的奖章和慰问品,大家欢迎。” 什么?警视总监? 松田阵平像被闪电击中,浑身僵硬地盯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迈着自信的步伐上台,百田陆朗接过校长手里的话筒,清清嗓子: “很荣幸能代表市长进行这次授予仪式,看着同学们一张张朝气蓬勃、坚定的脸,我相信警界的未来会更好。” 他说完从鬼冢八藏手里接过奖章,率先戴到最靠左的降谷零脖子上。 “期待你今后的表现。” 降谷零挺直腰杆敬礼,那块奖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更加神采飞扬。 终于百田来到面前,松田双眼泛红死死地盯着他。 饶是身经百战的警视总监也被对方杀气腾腾的眼神干扰,微微皱起眉道:“同学,你怎么了?” 百田不记得他。 这很正常,事件发生时,他还是个孩子。 那百田会记得父亲吗? 那个因为被他误抓毁掉职业生涯,现在只会成天酗酒的父亲? 愤怒在松田的胸口沸腾燃烧,紧握的拳头瘙痒着,下一秒就能挥到面前的男人脸上。 忽然,他听到一声轻咳,是身旁察觉了异常的降谷零在提醒。 松田咬紧牙关勉强自己露出个僵硬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朝面前的男人低下头。 脖子上沉甸甸的,是那枚证明他见义勇为的奖章。 见义勇为—他父亲因为当年没这么做蒙受不白之冤。 他今天这么做了,授予他奖章的又是那个害父亲蒙冤的罪魁祸首。 多么讽刺。 松田感觉警视总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好几眼,最终还是把注意力转到黑泽身上。 和对松田还有降谷单纯的鼓励不同,百田垫起脚尖给黑泽戴上奖章后,又熟稔地伸手抱了抱他: “多谢你阿阵,你替我保全了日本警察的颜面。”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轻,落在松田耳里,让他有了个愤怒不已的猜测。 * 好不容易熬到表彰会结束,他气势汹汹地去找黑泽,却见百田背对着他在和对方说话。 他心跳一顿,赶忙闪身躲进角落。 “你的伤怎么样了?” “就那样,没什么变化。” 百田点头,见四下无人才说:“昨天死掉的那个脑外医生和你上次中枪的手法很像,估计是同一伙人干的。你自己要当心。” 琴酒不动声色,越过百田的肩膀看向松田藏身的地方,“你也注意安全,毕竟警视总监的位置树大招风。” 百田不在乎地笑道:“我离开一线这么久,再说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松田听到这话,不由屏住呼吸,把指甲都深深抠进背后的墙壁。 片刻后,他冲进黑泽办公室,劈头盖脸地问:“你故意的是吗?你听到了我和我妈的对话。” 琴酒正把群众送的鸢尾花插到瓶子里,闻言停下手施施然抬眼:“你是说,我找来让仪式更隆重的嘉宾正好是误抓你父亲的凶手。还是你说要揍一顿警视总监,人到了面前却只会像根木头一样站着?” 琴酒无视松田的怒容啧了一声:“说实话,我觉得你这样完全没立场指责你的父亲懦弱。” 这句话直接戳中松田的软肋! 在内心某处,他不止憎恨瞎眼办错案的警察,更憎恨被诬陷后毫无作为,只会成天酗酒朝母子俩吼的父亲。 所以他明知父亲会作何反应还是坚持进入警校,一切都是为了和那家伙划清界限的反抗! 松田气急败坏地隔桌揪住黑泽的领子,对方纹丝不动,过了几秒却配合地举起双手站起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纵观整个警界,没有人比我更讨厌警察。与其让这么无能又卑鄙的男人身居高位,不如努力取而代之。松田君,你要一步步往上爬。” 温热的呼吸在耳边吹拂,松田感觉面前的男人化身为伊甸园那条心思深沉的蛇,把象征欲望的红苹果虔诚地捧到自己面前。 他喉结一滚,声音嘶哑地问:“我该怎么做,教官。” 说话间,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琴酒眯了眯眼,意犹未尽地起身揉了把松田蓬松的卷发看向外面。 “报告!我是今天当值的诸伏景光,来请黑泽教官到第三教场上第一节课。” * 长长的走道里别无他人,景光亦步亦趋地跟着黑泽,注视对方高挑的背影内心惴惴。 他去得不巧,居然撞见黑泽揉松田的头发。 这是同性教官和学生间该有的动作吗? 就算是,松田也没道理任黑泽揉搓捏扁,他明明记得对方和zero一样跟教官很不对盘。 前面的黑泽蓦地驻足,沉思中的景光一时不察猛撞上去。 “!” “抱歉,黑泽教官。”他连忙说。 黑泽转过头目光深沉地看他,好半会儿忽然问: “告诉我,景光同学。对你来说,警校是什么地方?” 11、Ch11. 只有你能做的事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警校是什么地方?” 景光犹豫几秒才说:“是帮助我完成和幼时好友约定的地方。” 这当然是在说谎,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脸上有股极力掩饰的忧伤。 琴酒视若无睹地笑笑:“多谢你让我听到以为只有5岁小孩才会给的答案。” 这句话让景光的脸唰地红了,是因为自己刚刚撞破了黑泽教官和松田的亲密吗?所以才被故意贬低? 景光忽然觉得不公平,无名怒火从胸口窜起,他脱口而出:“那教官呢,对你来说警校是什么地方?” 琴酒挑了挑眉,惊讶于他敢反问的勇气。 “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人而异。” 对松田阵平来说,或许是攀上权力顶峰的阶梯。 “而对你……” 琴酒伸手抵住太阳穴比了个枪。 “砰!” 他忽然叫道,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走廊回荡,橄榄绿的眼眸沉淀穷途末路般的疯狂。 景光被吓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琴酒转身就走,耀眼的金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圆弧,窗户倒映出他愉悦的侧脸。 安静了一夜的系统重新在脑内呱噪:“你怎么能这么做呢?没看到他脸都白了吗?” “但我说的是实话。” 诸伏的上司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一个这么容易受惊又不会遮掩情绪的人派到组织。 所以很快就死了。 “提前知道自己的学生会惨死是什么感觉?” 琴酒飞快地勾唇笑了下:“it''''snoneofmybusiness.” 系统沉默,过了会儿景光从后面追来。 两人间再没有交流,但那股黏在背上探究的视线却愈演愈烈。 * 第一节是画像课。 所谓画像就是按照证人的证言画下嫌疑人的模样,方便追捕。 “接下来你们两两一组。画的时候注意观察对方的显著特征。不用署名。下节课我会选几幅标志性的在课上讲解。” 话毕,同学们自由分配。景光自然和zero一组,而班中另一对孟不离焦的松田和研二却被迫分开。原因是研二说:“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要跟可爱的女孩子在一起啦。” 画画用的是黑色铅笔,为了避免暴露被画者独特的发色,从而降低辨认难度。 降谷的脸虽然经过治疗,肿胀还是很明显。平时极易被察觉的面部特征此刻变得模糊起来。景光下笔时也多了几分犹豫。 巡视的黑泽走到他们这里,看都没看降谷的画作一眼,对景光说:“你别画他了,画我。” 这句话顿时在教室里掀起千层浪,学生们无论男女纷纷举手:“我也想画黑泽教官,可以吗?” “不可以。”黑泽斩钉截铁地拒绝,环顾一圈,又把视线定格在景光的脸上。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知……知道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不知为何,景光有种被当作猎物锁定的感觉。 他匆忙低头,掩饰性地在纸上涂抹几笔。 黑泽又说:“如果其他人被我发现画的不是同组的对象,就下去跑操场30圈。” 一阵哀嚎后,教室重新恢复平静,学生们纷纷忙于手里的画作。 黑泽教官虽说让自己画他,但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 他时不时在教室巡视,偶尔停下也只是慵懒地抱着胳膊靠在窗边。 景光很难看到他的全貌,只得像个卑劣的窥视者,视线不停地追逐对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身旁的同学也开始陆续上交。 琴酒走到举手示意的松田旁边,刚要看,松田飞快地把画作翻面空白朝上,面对琴酒质疑的目光,他咧嘴一笑:“不是说下节课要让大家猜画上的是谁吗?提前保持些神秘感比较好吧。” 琴酒哼了声,收好画,把松田抛在身后朝景光走去。 景光听着临近的脚步声,愈发急躁。 为什么大家都画完了,而我没有? 为什么我来不及看清教官的长相? 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似曾相识的疑问在景光脑海打转,他的额头滴下冷汗,像只濒死的鱼张大了嘴拼命喘息。 忽然,打了下课铃,教官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时间到了。” 景光一颤,整个人像刚被水里捞出浑身湿透,他不敢对上教官洞察一切的眼睛,低着头把手里的画交上去。 身旁的降谷担忧地看他,直到黑泽走出教室,才小心翼翼地拍拍他肩膀问: “你没事吧hiro?” 景光惨淡地笑笑:“我没来得及画完。” 另一边和松田组队的女生遗憾地叹气:“本来还想用松田君给我画的当头像呢。松田君的线路图很厉害,画人像肯定也很在行吧?” 松田志得意满一笑,从桌子的缝隙间抽出张和刚才交给琴酒的一模一样的画纸。 女生看后惊呼:“这张不是该交给黑泽教官吗?” 在周围徘徊的研二听到声音凑过去,看到女生手里栩栩如生的画像,夸赞道:“不愧是小阵平,早知道该让你帮我也画一张。” 松田嫌弃地抖掉研二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关键时候抛弃朋友的男人滚一边去。” * 第二次的画像课很快来了,琴酒选择的“标志性作品”里不仅有好的,也有差的。 景光见状惴惴不安,他侧面打听了下同学们的完成情况,来不及画完的貌似只有自己。 看来免不了被黑泽教官一顿痛批了,或许是之前对方用手比枪的模样太逼真,景光心里对他有种说不清的惶恐。 他焦急地等待着。 “接下来是关于我的画像。” 听到这话,同学们纷纷屏息期待,一旁的景光却紧张地闭上眼睛。 “哇,黑泽教官好帅啊!” “景光画得好好,我也想让他帮忙画一张!” 臆想中的斥责并未出现,萦绕耳边的反而是此起彼伏的称赞。 景光不可置信地睁眼,目光和讲台上的黑泽隔空相撞,对方似乎很快朝他笑了下,转而开始讲评画作。 景光的视线也随之望去,画作上的黑泽只有侧脸,倚在窗边,微微仰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只一眼,他就明白这根本不是自己的作品,甚至不是补全后的,而是截然不同的一张。 劫后余生的庆幸陡然消散,他的心像被绑着块巨石,随着头慢慢沉下去。 *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那副关于黑泽的画作。 班长大剌剌道:“不愧是hiro,居然能画出那样的作品。感觉黑泽教官都没老老实实站定过几秒吧!” 旁边的同学也说:“就是就是,hiro观察得很细致,但就是太温柔了。这真是我们平时见到的魔鬼黑泽吗?” 他话音刚落,被桌上的松田和降谷异口同声打断:“你懂什么?/教官确实有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 但不是对人,而是面对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把头转向两边。 那个插话的同学摸摸鼻子,干巴巴道:“好吧,有机会真想看看。” 景光有一口没一口吃着盘子里的饭菜,味同嚼蜡。他鼓起勇气猛一抬头: “其实,那幅画……” “欸hiro,你的画虽然好,我们也得吃饱饭啊!要不你陪我去加碗汤吧。” 景光看着忽然出现在身旁笑容可掬的松田,愣了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拉着胳膊拽起来,离开了座位。 身后,萩原研二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 洗完澡,景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找黑泽问个明白。他先去了教官办公室,得知黑泽正在操场。 操场? 黑泽教官去那儿干嘛?今晚的训练应该已经结束了。 等景光急匆匆赶到那里,才看见松田阵平还在跑步,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知道是第几圈了。 他发现场边围观的黑泽,犹豫了几秒走过去。 “黑泽教官,其实今天的那幅画不是……” “我知道。”黑泽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画纸递过去,上面的人像完成了堪堪一半,“这张才是你画的。” “……对,那您为什么……” “如果我今天准备用这张作为你们本科的平时成绩,你怎么办?” “!” 听到这话,景光心跳一顿,虽然画像师不是他理想的警种,但要是某科的平时成绩太低,很可能影响毕业。 饶是如此,他还是没能说出讨饶的话,只是抿紧了唇直挺挺站在那里。 正在这时,松田阵平从他们面前经过,笑容满面地抽空和景光打个招呼,又问黑泽: “教官,我第几圈啦?” “三十。”黑泽冷漠地说。 “啊?但我已经跑好久了啊。” “你不是自己不会数吗?那就永远是三十。” 松田疾驰的身影让他的哀嚎连同风声一起被吹远了,琴酒漫不经心地回头打量了眼景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笔、橡皮和板子。 “不想毕不了业就重新画。不过要在那家伙跑完步前画好。” “啊,好、好的。谢谢您,黑泽教官。” * 琴酒应景光要求面对他而站。两人离得很近,是呼吸可闻的距离。 景光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想到对方在走廊的表现,不免心有余悸,攥紧了笔才勉强镇定。 教官的长发是希腊神般不掺杂任何杂质的金,瞳孔是高尔夫草坪般生机盎然的绿。两种颜色糅杂在一起,却让他像山中的雾气,看得见摸不着。 “听说杀你父母的凶手还没找到。真奇怪,明明有生还者。是日本的警察太无能了吗?” 禁忌的话题倏然开启,景光不自觉停下手中的笔,细若蚊蝇地说:“不,是我没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琴酒嗤笑了声:“那你觉得自己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这句话像块巨石猛地朝景光砸下,让他头晕目眩。 自从父母惨死,他患上了严重的失语。哥哥为了治疗他,不惜去求很少来往的亲戚,让他借住东京,远离案发现场。 大家故意对他父母的案件绝口不提,平时也小心翼翼,生怕触及到他伤心的往事。 就算之后碰到降谷,也只是温柔地听他诉说。 从来没人这么直白地问他:“(既然无法帮你父母找到杀害他们的凶手,)那你觉得自己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琴酒看他不说话,又好心提醒:“松田马上就要跑完了。” 听到这话。景光不得不强迫自己重新动笔。但他再也不敢看黑泽一眼,仿佛回到那个逼仄的墙柜,抱着膝盖,凶手就在外面,他害怕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为什么父母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 为什么我没能看清凶手的长相? 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想象着黑泽此刻的模样,体内的情感如潮水倾泻而出,驱使手里的画笔一刻不停…… 终于他画完最后一笔,没等反应,画作就被黑泽从手中抽出。 琴酒看了眼,拿出红笔随意地圈了几处还回去,被圈出的是眼睛和嘴唇的部位。 他命令景光抬头,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说: “看清楚,我的眼里不像你画得那么愤怒,嘴唇也没有向下紧紧抿住。我只是很平淡地在问你,活下来之后想干什么。” 景光的喉结滚动了下,正如黑泽所说,他的目光波澜不惊,单薄的嘴唇甚至微微上翘。 “对不起。”他强忍眼眶的湿润说。 “不必跟我道歉。但你记住,恐惧是最没用的情绪,它会让你的记忆乃至感官都扭曲变形。你既然活了下来,就一定存在‘只有你’才能做的事。” 不远处,松田阵平看两人开始交流,知道景光总算画完了。 他神清气爽地甩甩头发朝两人走来,探头想看看景光的画作,却被对方灵巧地躲过。 松田挑了下眉:“黑泽教官,是我画得好还是hiro画得好?” 他昂首挺胸的模样活像一只亟需被夸奖的猫。 黑泽冷冷地瞥他一眼:“不是说过了吗,用你的侧面图根本抓不到罪犯。” 松田噎了下,不情不愿地敬礼道:“好吧,黑泽教官。我下次画张更好的,保证你立马被逮捕。” 说完,他忙不迭拽着一旁呆若木鸡的景光跑了。景光这才知道,课上展示的那幅是松田阵平的杰作。 “你胆子真大,不怕被认出来啊?” 松田本来想说“认出来才好呢!”最后却撇了撇嘴,做出吊儿郎当的表情: “谁知道大家都有贼心没贼胆啊?我只不过是想闹一闹他。欸,你看到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了吗?” “……”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琴酒脑内的系统才说:“他这种就叫‘幸存者综合征’吧?亏你想出用这种激将法。说不定你真可以做个好老师。” 琴酒不赞同地啧了记嘴:“我只是不希望他在我的画像课上昏过去而已。” 附近宿舍楼的阳台上,研二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啊~黑泽教官的特别教学什么时候轮到我啊?” 正想着,外面传来敲门声。他打开门看到笑眯眯的降谷零: “hagi,能麻烦你和我一起练习拆弹吗?” 研二愉悦地吹声口哨:“总算有人发现我的拆弹天赋不输小阵平了吗?” 12、Ch12. 待兔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空旷的教室里,降谷零用研二通过线路图复制的“炸弹”练习,他闭上眼,回忆起医院里遍布的哭嚎和尖叫,深吸口气剪断了手里那根引线。 “咔嚓”,倒计时定格在最后一分钟。 身后的研二边鼓掌边上前:“不愧是no.1,居然只用了四分钟。还是在我改过线路的情况下。” 降谷腼腆地笑笑:“还是你能复原比较厉害。” “都说了我和小阵平的拆弹天赋有的一拼啦~” 不过很少有人发现而已,研二在心里默默补充。 “好了,说正事吧。如果你找我过来是想问小阵平的情况。我的回答是无可奉告,毕竟这种事还是直接问本人比较好嘛~” 降谷赞同地点头:“对于hiro的事,我也是同样的回答。” 他们彼此都是观察入微又聪慧的人,很多话不用明说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松田阵平、诸伏景光和伊达航鱼贯而入。 “你俩居然背着我们偷偷用功,有什么阴谋速速招来。” 降谷和研二对视一眼,先后问出盘旋在心底的疑问。 教室里很是安静了一瞬,松田先是表情严肃,而后咧嘴笑道: “怎么,我想暴打百田的事也被你知道了吗?但我现在已经改变了策略,要用更加治本的方法。” 研二暗自惊讶,以往提到百田,好友哪次不是义愤填膺、拳头乱舞,毫不夸张地说就算真的“进去”也完全有可能。 谁知道他现在竟如此坦然,甚至面带笑容? 研二笃定,松田的改变和黑泽教官脱不开关系。 另一边,景光在深呼吸几次后也选择开口,第一次完整说出父母的惨案和自己内心的挣扎。 降谷满眼心疼地轻拍他的肩膀,景光抬头笑道:“没关系我想通了,既然我活下来就要活得有意义。去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月光下,他湿润的眼睛犹如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坚定而明亮。 研二装腔作势地清清嗓子:“班长大人,缓和气氛的事就交给您了。” 伊达航不由愣住,皱着眉苦思冥想好一会儿才说: “其实……我有女朋友很久了。” “诶?” “你开玩笑的吧班长!这怎么可能?” “就是嘛,我这么玉树临风都还没有呢。” “放弃吧hagi,没人会认真把你当成恋爱对象考虑的。” 四人的声讨掀翻屋顶,也驱散了长久萦绕在他们周围的一部分阴霾。 * 教官办公室内仅亮一盏台灯。琴酒从上锁的第二个抽屉里取出一张卡片。 这张卡片随群众送来的鲜花附赠,上面只写了句简单的祝福— “希望黑泽警官往后的每一天都平安幸福。” 琴酒嗤之以鼻,对光端详片刻忽然掏出打火机在纸下烘烤。 橘红色火苗照耀他苍白的脸,忽明忽暗犹如徘徊于暗夜的幽灵。 不一会儿,那行隐藏在空白处的字迹悄然浮现: “本周日下午2点,老地方见。” 琴酒飞快地勾唇,看向面前的花瓶,里面紫罗兰色的鸢尾正随着风轻轻摇曳。 脑内的系统不懂风情,打破这一刻的宁静担忧地问: “不知道对方是谁,你也要去吗?” “当然。” 因为这是组织成员常用的联络方式之一。 * 周日,伏特加在平时和琴酒常来的日料店焦急地等待。 他必须见到大哥,告知对方现在的处境— 他们身在一个叫“时光机”的高科技玩意儿,一起回到了七年前。 要想脱离就得完成机器分配的任务,就像他的任务是“做好原来的小弟,不管上头是谁”。 那么大哥呢? 他忽然觉得恐慌,万一大哥不肯相信他的话…… 毕竟这件事对以“非正常渠道”进入机器的大哥而言太过离奇,自己之前也不得不翻脸不认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按捺不住时,纸门开了。 他惊喜地抬头,脱口而出:“大哥!” * 琴酒按习惯,提前15分钟到达。 他问过前台,得知对方先一步预订了007号包间,内心的猜测更加坚定— 是伏特加没错。 因为那家伙老是念叨“g在字母里排行老七”,甚至擅自把“7”作为自己的幸运数字。 琴酒一方面对伏特加装傻的事心有怀疑,一方面也想听听对方怎么解释。 他观察周围,见没有异状,沉一口气“刷”地拉开纸门。 房间里的男人正在泡茶,闻声施施然转头,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浓密的下眼睫。 “黑泽警官,你很守时。” 琴酒看着眼前人居高临下的笑脸,狠狠皱眉: “赤井秀一,怎么是你?” 13、Ch13. 致命游戏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琴酒很快恢复镇定,走进和室的那两分钟,他思绪万千— 为什么赤井秀一会知道他和伏特加的“老地方”? 是伏特加被跟踪了不自知还是有其他状况? 琴酒决定静观其变。 房间里的赤井出来迎接,琴酒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被猛地拽住胳膊: “天这么热,你不准备把风衣脱了吗?” 琴酒嫌恶地甩开对方,回头瞥了一眼说:“你不也没脱?” 两人身高相当,对峙时彼此瞪视,连呼吸都剑拔弩张。 好半会儿,赤井后退一步,嬉笑着举手投降:“你好凶啊,黑泽警官。” 接着,竟真的一把拉开黑色夹克的搭扣,露出里面那件藏青色的缎面衬衫。 缎面丝滑,微微泛光,就算不上手摸也能想象质感多好。 赤井如往常一样没系最顶上的两粒纽扣,从敞开的领口能窥见大片古铜色的肌肤,突出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起伏。 琴酒狠狠皱眉,目光顺着排扣下滑,掠过对方若隐若现的腹肌到达腰间。 赤井的腰围偏窄,腰线流畅漂亮,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想抱一抱的氛围。 但琴酒毫无兴趣,他最大的目的是确保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藏武器的地方。 正在这时,耳畔滑过一声轻笑:“总觉得被黑泽警官剥.光了一样,挺不好意思的。” 赤井刻意压低嗓音,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揶揄。 琴酒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爆起,风驰电掣地出手抢赤井的夹克:“你在找死!” 赤井早有准备,两人缠斗在一起。 似曾相识的手.枪从夹克口袋飞出,在空中旋了半圈,“砰”地砸在猩红的地毯上。 “!” 两人同时俯身,到底是赤井离枪更近,就在那修长的手指即将勾住扳机时,琴酒反应迅速,对着他的手腕就是一脚。 枪被踢出老远,直到撞了白墙才打个转堪堪停下。 赤井揉了揉痛到发麻的手腕,似笑非笑:“黑泽警官,你和我有这么大仇吗?” 黑泽睨了眼从夹克里掉出的名片,上面字迹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个“洗”。 他不紧不慢抬头嘲讽:“没装子弹的枪就是一堆废铜烂铁,怪你自己费心要抢。” 躺在墙边让琴酒不屑一顾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陨石m1911。虽然一脚踢上去确实很沉,但绝不是因为装了弹,而是枪本身的制作材料就比一般的密度更大。 琴酒自信世界上少有人比他更懂这把枪— 毕竟是他冒着危险赢来,以他师傅的命为代价。 赤井脸上完全没有被戳穿的窘迫,相反坦然地耸了耸肩:“既然这样,我(的武器)在明,你(的武器)在暗,该放心了吧。” 赤井边说边飞快地把那张名片收进口袋走回座位。 他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琴酒冷哼一声坐到他对面:“说吧,找我什么事?” 赤井帮琴酒的杯子里添些刚煮好的茶:“你应该也发现我们现在的世界有很多异常吧。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从伏特加手里得到的情报。” 听到伏特加的名字,琴酒橄榄绿的眼眸瞬间迸发出冷意:“伏特加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赤井置若罔闻,手指沾茶在桌上徐徐画出个同心圆: “如果把我们原先的世界称为‘外’,那么现在的世界就是‘里’。里世界是距离外面七年的从前。‘里面’的人分为三类,一类是通过甄选自愿进入,想要完成心愿的人。一类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第三类……”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琴酒,“就是你我这种不知什么原因被强制送入的。” 说实话,琴酒对赤井嘴里的话接受良好。 他在组织里见惯了各种高科技,就算真的有人研发出“时光机”也不足为奇。更何况还有什么比topkiller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警校教官更离奇呢? 只不过— 琴酒挑了挑眉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和你是同类?” 他眼里的嫌弃几乎滴在桌上,赤井见状飞快地勾唇笑了下:“直觉。我猜你身上应该也出了点问题?” 琴酒想到自己脑子里莫名产生的子弹,冷下脸:“少废话,继续说。” 赤井撇撇嘴:“如果我们想要走出这个世界,就必须完成机器分配给我们的任务。这个任务连伏特加都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他觉得应该隐藏在日常的生活中,并建议我们不要做出违背‘身份’的事。” 说到这里,赤井秀一忽然顿住,神秘地笑看琴酒。他刚要开口,琴酒猛地起身,从内侧袋里拔枪对准他恶狠狠道:“你把伏特加怎么样了?” “对一个私联警察的叛徒,我还能做什么呢?不过,你能随便配枪吗?” 当然不能。 这枪是“精英黑泽”在保全日本警察的颜面后,警视总监百田特许他随身携带的。 琴酒打开保险栓,黑洞洞的枪.口抵住赤井的额头,眼中杀意毕现:“再不说就送你归西。” 赤井面不改色,脸上甚至挂着闲适的笑容:“说起来夏日祭马上到了,如果能把商业街的装饰一览无余,应该是挺不错的体验吧?” 一览无余? 顶楼! “嗯,你应该还有五分钟。” 琴酒转身就跑,房间里的赤井走到墙边慢慢举枪对准他的后背。 忽然琴酒像感知到危险般倏地回头,从枪膛射出的子弹直冲赤井,他慌忙躲闪,等回过神对方早就无影无踪。 赤井弯腰捡起尚在冒烟的子弹,嘴中无奈地呢喃:“明知道我的枪里什么都没有,还下这么重的手。这是正常警察会干的事吗?” * 商业街上的人们摩肩接踵,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夏日祭做最后的准备,挂彩带、布置小摊、装霓虹灯忙得不亦乐乎。 琴酒是街上唯一的异类,他面色冷峻、步履匆匆,大有和死神抢人的气势。 他意外和巷子里窜出的运货小贩撞个正着,对方好不容易稳住箩筐,正骂骂咧咧,定睛一看,脸上怒气全消,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喂,是黑泽警官!” 听到这话,大伙儿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自发聚拢,很快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中有些是医院爆炸案的亲历者,另一些则是亲友被牵涉其中。 琴酒看着不断拿活鱼和瓜果往他怀里塞的群众不胜其烦,下意识把手伸进风衣的内侧袋,他摸到枪的握把刚要抽出,一股强力电流从手腕窜过,痛得他立刻收手。 “你疯了吗?”他咬牙切齿地问。 “我看疯的是你!你怎么敢在闹市区公然开枪!刚才那个赤井不是说了吗?不能做违背‘身份’的事。” 琴酒咬住舌尖强自镇定,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一排排建筑。 商业街以低矮的四五层见多,饶是如此也一眼望不到顶。 再这么下去,伏特加这个蠢货就…… 忽然,琴酒想到从赤井的外套口袋中掉落的名片,虽然只看过一眼,他依旧记得上面有个“洗”字。 既然赤井主动给出提示,就意味着对方不想“游戏”这么快结束。 他揪住面前一个男人的衣领问:“这条街有几家干洗店?” 对方被他的气势镇压,结结巴巴道:“三、三家。从街头到街尾一共三家。” 该死! 居然这么多。 短短几分钟,他根本分身乏术。 等等,今天是周末,说不定那家伙…… 琴酒沉一口气朝人群高喊:“谢谢大家的好意,但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夏日祭,我们要展开一场临时消防演习,请快速让出消防通道,到别处等候演练通知。” 话音落,大伙儿面色一正,虽然遗憾和黑泽警官的交集过短,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但也知道每年的夏日祭消防安全是重中之重。 他们整齐地往两边散开,让出条道供黑泽警官通过,只一眨眼功夫对方就跑得没了影。 “黑泽警官步伐好快,这就是救人于水火该有的速度啊!” “要是不当教官去搞体育,估计也能在世界排得上名号吧!” 前方,身为人们议论焦点的琴酒拿到商业街的地图,边跑边回忆在档案上看到的电话。 他争分夺秒拨出号码…… * 另一边,研二一行正在街上。 周五,景光在“老鬼头”的办公室发现一张寻人启事,上面走丢的女孩有着和他小学病死的同学如出一辙的名字—有里。 景光因此回忆起一些他父母惨遭杀害时的细节,锁定了三个嫌犯,想独自出门调查时被警觉的降谷零逮住。 研二看一眼还蔫儿吧唧的景光,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干什么干什么,还在怪zero多管闲事啊? “啊不,我就是不想太麻烦你们。这毕竟是我自己的家事……” 景光话音没落,看见两个硕大的拳头在眼前晃悠,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凶神恶煞道:“再多唠叨一句,揍你噢。” “揍你噢!” 正在这时,松田阵平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摸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皱皱鼻子直接挂断。 “谁啊?”降谷零问。 “破推销的。” 几秒后,对方卷土重来,阵平接起,吸一口气准备开骂,没想到听筒里传来那个令人胆寒的声音:“我是黑泽,你现在在哪儿?” 于是,旁边的几个警校生都看到松田阵平的脸瞬间憋成猪肝色,惶恐的眼神中又带着点莫名的欣喜: “黑,黑泽教官?我在商业街,班长他们几个都在呢!” 14、Ch14.钢丝上的舞者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听说商店街有人质被绑架,警校生们立刻出动,兵分三路查探可疑的干洗店。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赶到外守一经营的那家,还没进门就听到二楼传出小女孩的哭闹声。而据资料记载,外守除了那个小学时因盲肠炎送医不治的女儿再没有其他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来不及等黑泽教官和其他同学,一鼓作气冲进店内。 底楼摆放着几个年代久远的滚筒洗衣机,外面连结的嫩黄色电线引起降谷的怀疑。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弥漫,他小心翼翼翼上前,透过茶色玻璃窥见里面整齐排列的火药,份量大到足以让整条商业街都付之一炬。 “hiro!” 降谷还没说话,好友已经了解他的意思。 “赶紧联系班长,让他们疏散群众。我……上楼看看。” 说话间景光已经转过身去。 降谷明白现在情况危急,他们人手又不足,自己最该做的是集中精力攻克眼前的炸弹,赶在爆炸之前将其拆除。但看着好友单薄的背影,他忍不住开口提醒:“hiro,万事当心。” “嗯,我会的。”景光安抚地笑笑,看向通往二楼的阶梯。 虽然他还没和外守直接对峙,但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猜想— 对方恐怕就是杀害他父母的凶手。 景光握紧拳头,表情坚毅地踏上了第一级阶梯。 有些事即使朋友帮得再多,结局还是要自己面对。 * 两层相隔的顶楼,琴酒也刚刚抵达。 他用闲置的灭火器砸开生锈的铁链,推了把天台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五彩缤纷的数十个气球。 它们被像鲤鱼旗般串联在一起,充着气放在一张椅子下面。 椅子上坐着的正是手脚被胶带捆住的伏特加,随着气球膨胀,椅子已经和天台呈45°角。 琴酒见状,立刻拔出手.枪眯着眼,对准其中最大的那颗气球就是一击。 “砰”的一声,子弹从枪膛射出,划破空气,却不知为何没能将气球射穿。只是让它产生了小幅度的摇晃。 这狗屁东西是什么材质? 等等! 更重要的是正在被充进球内的是什么气体? 眼下天气炎热,如果是易燃易爆的那种…… 琴酒咬了下后槽牙,立马丢弃想要逐一击破气球的念头。 他像条蛇灵活地穿梭在气球间找寻那个不起眼的充气装置,然后拔掉了电线。 这样一来只要把伏特加那家伙连人带椅子拽回天台即可。 他暗自松口气,可下一秒原本停止膨胀的气球竟再度充盈,甚至速度比刚才更快。 “!” 怎么会这样? 一道刺眼的光照进琴酒眼里,他定睛望去,发现对面那栋楼上熟悉的身影。 戴着鸭舌帽的赤井秀一挑衅地晃了晃手里的镜子和黑色遥控器。 “该死!” 琴酒目测距离,以他手.枪的射程根本无法置对方于死地。而伏特加的大半个身体已经探出天台。他长腿一迈赶到椅旁,泄愤似地“呲啦”一声扯开蒙住伏特加眼睛的胶带,狭长阴鸷的眼眸和一双绿豆四目相对,伏特加“呜”了两声,眼里迸发出和魁梧长相完全不符的依赖。 “呜呜(大哥)。” “闭嘴。”琴酒呵斥一声,开始利落地拆除他身上的胶带。但胶带粘性太强,又缠了好几圈,随着气球愈发膨胀,连他自己都被挤到边缘,像个行走在钢丝上的舞者,踮起脚尖维持微妙的平衡。 赤井秀一匍匐在地上,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一向机敏的金发男人把脆弱的背整个暴露在他的视野,烈烈的热风吹起衣服下摆,让他像是只黑燕随时都会插上翅膀消失不见。 赤井鬼使神差,忽然很想在对方腰间系上一根细绳,好控制飞翔的方向。 他舔了下唇,按捺这一荒唐的念头,按照原定计划扣动扳机。 正在这时,伏特加一声惊呼。即使只发出了呜呜声,依旧让琴酒灵敏地偏头避让。 子弹代替赤井多情的手指,与风一起在琴酒金色的发梢打了个转。 “miss了啊。”赤井有些玩世不恭地呢喃,抬头对上琴酒冷冽的眼神,无辜地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要不是被踢了一脚,他也不会射偏。 而琴酒深知赤井秀一的枪法有多精湛,即使相隔700米也照样能伤他分毫,现在这样明显是故意拿他当猴耍! 他冷着脸砸爆几个气球,转身离开。赤井秀一透过瞄准镜目送对方,面色蓦地下沉,徐徐把枪.口对准喧闹的二楼。 * 诸伏景光正在和外守一对峙,他已经发现那名寻人启事上走丢的女孩。但对方被外守牢牢控制,让他完全找不到解救的空隙。 正在这时,一枚子弹射破外守衣背后的窗户,玻璃四溅,外守也随之分神。 景光瞅准时机,猛地扑向对方,小女孩尖叫一声滚在地上,他眼疾手快抢过外守手里的炸弹遥控器,把女孩牢牢护在身后。 失去保障的的外守犹如猛兽,双眼通红地盯着景光嘴里嘶吼:“你要带有里去哪儿?把她还给我!” 景光掩护小女孩慢慢往楼梯下走,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外守用几乎捏碎骨头的力气握住肩膀。 他倒吸口冷气,当看到外守那张歇斯底里的脸,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情感如火山爆发。 他反手拽住对方的衣领:“你女儿早就死了!死在送去就医的路上。我明白你失去女儿的心情,但你凭什么怪罪我的父亲?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你有什么资格夺去他的生命?还有我的母亲,你忙于生计的时候,是我母亲为有里准备可口的饭菜,哄她睡觉。她又做错了什么?” 听到这话,外守“嗯”了一声:“是啊,你母亲是个勇敢的女人。她明知道那晚出来可能发生什么,还是为了保护你故意和我对抗。 “你说什么?”景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其实那晚我早就看见你躲在衣柜,故意放你条生路,是因为你是有里最好的朋友。我相信留着你就能找到我亲爱的有里。” 一股寒意猛地从景光脚底窜起。 他从来都以为自己是侥幸逃脱,没想到居然是对方故意放他一马。 他的身体不住颤抖,理智的弦在迎上外守同情的目光时应声断裂,景光一下压在对方身上。 “我的父亲是个很好的老师,只要有还没被接的孩子,无论多晚他都会陪同,直到他们安全回家。我的母亲为了培育哥哥和我,不惜放弃自己的事业,好不容易考出资格证,准备重新开个花艺教室,连地址都选好了!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他泣不成声,高举的拳头眼看就要落下。 “hiro,不可以!”降谷从楼下跑上来喘着粗气说。 景光如梦初醒,用尽浑身力气才勉强从外守的身上爬起,垂着头,大颗眼泪砸在地上,晕染成一朵朵稍纵即逝的花。 “把人带走吧。”他声音嘶哑地对好友说。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外守下楼,走到最后一级,看到匆匆赶来的班长一行人。 松田阵平盯着被成功剪断的引线啧啧称奇:“这么高难度的炸弹我也想试试,降谷零事先说清楚,我不一定速度比你慢。” 研二在一边夸张地叹息:“哎,你俩太能干啦~我们还拼死拼活疏散群众,不是白费力气嘛。” 班长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我们这回可没出什么力啊。这些群众貌似得到了什么临时消防演练的消息,大部分都跑隔壁街去了。” 看到研二在一旁疯狂眨眼,班长摸摸后脑勺:“怎么,我有说错吗?” 正在这时,中间的外守毫无征兆问道:“现在几点了?” “4点29分。”恢复平静的景光轻声说。 外守笑了下:“你说得对,我不该杀你的父母泄愤,既然他们无法复活就让我下去道歉吧!” 说完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撞开景光就往楼上跑。 “轰隆!” 冲天的火光和灼热的高温忽然袭击他们的后背。 几人踉跄了下才意识到二楼发生爆炸。 “等等!” 景光本能伸出的手指堪堪擦过对方衣角,他正要追被松田阵平死死拽住:“别去,危险。” “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否则谁来为我父母的死负责?” 橘色的火焰倒映在景光向来温柔的眼里,灼灼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为之心颤。 没有人能够再次出声阻止,他飞快地道了声谢转身回去。 干洗店都是木质结构,火舌很快吞没了二楼整个房间。 景光透过滚滚浓烟,艰难地寻找那个身影,总算发现蜷缩在角落抱着个焦黑录音机的外守一。 他记得这个录音机是有里时常带在身边,炫耀的生日礼物。 想到无辜惨死的父母,他故作坚强的心脏被猛地扎了下,三两步跑到对方身边,拽起胳膊扛在肩上。 “你……” 他看到对方泪流满面苍老的脸,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别吸气,这些浓烟会灼伤你的肺。” 说话的间隙,他被呛得咳嗽几声,好不容易走到房间边,,头顶的横梁蓦地重重砸下,景光拼着最后的力气在外守背上推了一把,自己却被瞬间窜高的火舌逼退回房间。 四周的火焰越来越旺,几乎没有他可以站立的余地。 还好外守一出去了。 这样他就能得到应有的审判吧? 最后的心愿也已经了结,景光双腿一软摔在地上。 他此刻紧握的手帕,左下角有母亲一针一线逢上去的“光”字。 可他恐怕来不及成为别人的光了。 景光无奈地笑笑,就当他以为自己会交代在这里时,隐约看见窗户上挂着个熟悉的身影。 “黑泽,教官?” * 另一边发现火情的琴酒和伏特加分开两路,顺着房屋外部的横梁迅速往下爬。他到了二楼把诸伏和某个老男人的争执尽收眼底。 脑内的系统焦急地催促:“你别光看着,学生就要被烧没了啊?” 琴酒冷笑:“你知道吗?杀手从来都不是用来救人的。” 15、Ch15. 漂亮苹果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说完这句话,琴酒的脑袋“嗡”地发烫,系统在里面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直絮叨:“可他快死了,你去救他吧。他真的快死了……” 琴酒觉得奇怪,放在往常这家伙应该早就试图用电击控制他的行为。 他像在迷雾中行走的旅人很快就要抓住什么,甚至好心提醒:“你为什么不试试这么做呢?” 没想到系统激烈地反驳:“不行的不行的,救人应该是自愿行为,不能强迫的。” 干洗店外,几个警校生来不及等消防人员,跑到附近的商店借了木盆装满水把自己从头淋到脚。 正当他们要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时,被一群热心群众团团围住:“孩子太危险了,再等等吧。” 如果说是一个人的力量尚且可以反抗,但这么多人就像沉重的锁链束缚了他们的行动。 警校生手册也明确提到不能和普通群众发生任何正面冲突。他们只能两眼通红地盯着二楼那个随时可能化为灰烬的房间。 这时,北方的一阵风吹散了部分盘踞在二楼窗边的浓烟。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欸,你们看那是不是黑泽警官?” “什么?”降谷零不可置信地抬头,果然看见鼓噪的热风中那件熟悉的黑色风衣。 虽然他对教官没有告诉大家逃生窗的事耿耿于怀,但这一刻,他衷心希望对方可以伸出援手,救救他可怜的朋友。 越来越多的人抬头仰望,像虔诚的信徒,双手握拳放在胸口,祈祷着火场内外两人的安全。 殷切的呼唤穿过浓烟传到琴酒耳边,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的局面。 而这或许就是系统一开始的打算。 他冷哼一声,单手握着屋外的横梁,另一只手用从天台带下的灭火器狠狠砸了两下窗。 脆弱的玻璃很快碎了,裹挟着高温的火舌一下窜出来,几乎舔到琴酒的脸。 他灵敏地避让,整个身体像随时会断线的风筝在空中摇摆。 “啊!”人群中的胆小者尖叫着紧紧闭上眼。 终于,琴酒跟随风向瞅准时机,双腿一蹬用力跳进房间。 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浓烟瞬间把他团团拢住。橘红色的火焰为他苍白的脸颊染上妖冶色彩,冷峻的眼神仿佛准备踏平地狱的恶鬼。 * 火场中央奄奄一息的景光被一阵热风扑面,模糊的视野里有人正逐渐靠近。他勉强把双眼撑开条缝,看见对方蹲在自己面前,沉着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 “黑泽,教官?”他听到自己说。 “你想活吗?” 教官好像问了这句话,又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趴在教官背上,完全笼罩在那件黑色风衣里。 景光从没告诉过别人,他偶尔会突然害怕黑暗,因为那让他想起多年前在墙柜里苟且偷生的夜晚。 但教官的背很宽,步伐又稳,那件单薄的风衣仿佛隔绝了一切火焰和灼热的高温。 景光偷偷把手伸出风衣,更紧地搂住教官的脖子,安心昏了过去。 察觉景光动作的琴酒脚步一顿,一根被烧断的横梁像摆锤猛地扫过来,眼看就要砸中身后的叛徒,琴酒抬手一挡,手背上的皮肤立刻滋滋作响,焦黑了一大片。 脑内系统惊恐地大叫:“你的手!” 而琴酒只是面无表情地皱皱眉,继续往前走。 到了门口,另一根灼灼燃烧的横梁拦住两人去路。琴酒举起手里的灭火器一顿喷洒,短暂地制造出一条生路。 出了房间,楼梯各处都是滚烫的火焰。琴酒试探性地踏出一步,还没用力,脚下的台阶就像烧熟的豆腐渣一样碎了。 看来这玩意儿没法长时间支撑他跟叛徒的体重。而身后的火焰就像拿着巨大镰刀的死神,拼命追赶他们。 来不及犹豫,琴酒沉一口气,把驮着的叛徒往上推,大步流星朝下跑。 他每跑一步,台阶就应声碎裂。为了不被身后的火焰吞噬,一刻都不能停歇。 快!快!快! 豆大的汗珠顺琴酒的额头滑落,滴进眼眶,一遍遍把倒映着扭曲火焰的眼眸冲刷得更加明亮。 “你也想活吗?” *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 “该不会……出事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人家可是黑泽警官。”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焦急等待的人们视野。他如瀑的金发在橘红火焰中肆意飞舞,苍白的脸颊布满灰尘,身上的衬衫也被浓烟熏黑大片。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俊朗,反而增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气质。 这幅景象存在的时间很短,或许只是一个瞬间,但定格的画面将长久留存于在场每个人的脑海— 橘红、纯金与沾染了污秽的白。 琴酒长腿一迈,像从地狱归来的战神,带着背上早就失去意识的叛徒冲破了橘红野兽的桎梏。 他一出门,警校生们立刻围拢,七手八脚地把景光从他背上扶下来。 他们小心翼翼掀开盖住景光的黑布,探了探鼻息,发现人还活着,不约而同长舒口浊气。 琴酒自顾自离开,才走几步松田就从身后追上来,他那头卷毛还散发潮气。有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阵平担忧地拽住琴酒的手肘问:“教官,你没事吧?” 这在上下级分明的警校其实已经是大不敬了,但他从刚才就觉得教官的姿势有点奇怪。 哪有人从火场出来还耍酷似地把手揣裤袋里的啊? “放手。”琴酒冷冷地瞥他一眼说。 松田仿佛被琴酒的严肃震慑,一反常态乖乖松了手,可下一秒他忽然大叫“景光!”趁琴酒分神的刹那,硬生生抽出对方的手。 他得意的表情在看清琴酒焦黑的手背后霎时收敛,倒吸口冷气:“教官,你……” “看够了吗?” 听到这番对话的群众也自发聚拢,脚下装马达似地纷纷跑回附近的家里打冷水,拿烫伤膏。 他们满眼心疼,恨不得把药箱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给黑泽警官用上。 “怎么会这样呢?要不是您及时提醒,受损的可不止外守一家。” “对啊对啊,我家的烫伤膏是进口货,请您务必用用,要是留疤多不好啊。” 确保了好友平安的降谷零也想跟过来看看情况,可他迟了一步,只能被挡在人群外和黑泽遥遥相望。 又过了会儿,以目暮为首的刑警姗姗来迟,他们了解完情况,把跪在路边以头抢地的外守铐上手铐带回车里。 目暮有些尴尬地穿过人群,到琴酒面前,看了看他受伤的手感谢道:“真不好意思啊黑泽老弟,总是麻烦你。你这手得赶紧去医院治疗,费用问题不必担心,我会给你申请慰问金的。” 警车里,佐藤和高木一左一右坐在后座,把嫌犯外守夹在中间。 佐藤望了眼窗外奋力扑火的消防队和依旧冒着滚滚浓烟的建筑,暗叹口气。 “怎么了?”高木问。 “你说命运是不是一早就注定好的?” 松田那家伙在警校就经历了两场真实爆炸,最后更因此丧命。 但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和死神竞赛呢? 她若有所思,回头死死按住还沉浸在和女儿团聚失败,蠢蠢欲动的外守一:“别嚎了,否则再加你个妨害公务!” * 今天的米中央也人满为患。 降谷零和同学们安顿好景光,想出来和黑泽教官道个谢。 毕竟对他来说,hiro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重要朋友。 他找了半天,总算窥见黑泽的身影,匆忙赶上去却和从拐角走出的医生撞个正着,两人同时倒地。 医生好不容易爬起身,看清来人惊喜地叫道:“是你啊!” 降谷这才发现对方是之前那个ct医生。 “原来你没辞职?” 医生脸上仅剩淡淡的淤青,闻言笑容腼腆:“对啊,我犹豫了很久,果然还是想努力做个好医生。” 降谷点点头:“这样挺好的。” “啊,我还要去给同事送片子,一个病人脑内有出血点。” 他们来不及道别就再次分开,降谷微笑着目送对方的背影,等回过神,黑泽已经无影无踪了。 * 包扎完伤口的琴酒走回停车场,耳边还回荡着医生不厌其烦的叮嘱:“要避免碰水、按时换药、饮食清淡、最重要的是不、能、喝、酒!” 琴酒忘了自己有没有不小心嗤之以鼻,但让一个代号为酒的人拒绝酒精,就像是尖刀不曾开刃,枪里没放子弹。 他找到自己的停车区域,看见低矮的天花板上漂浮着粉色气球,下面还悬挂个真空塑封袋。 琴酒用缠着绷带的手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枪和一张白纸。 白纸上写着行字: “黑泽警官很强,我想攻克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你。另,看你中意这把枪特地双手奉上。附我的号码,记得联系。” 琴酒用掌托了托枪,目光沉郁地收进密封袋,瞥了眼号码,随手撕烂。 * 躲在几米外柱子后的赤井窥视着琴酒的一举一动,见对方把纸扯碎,不禁勾唇浅笑:“被迫跟着我挺不爽的吧,伏特加?” 身后的伏特加不答反问:“你的记忆找回来了吗?” 赤井嘴角的笑容淡去。 他之所以让伏特加配合设局,是为了重现梦里的场景,看能不能找回记忆,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机器吗?还是另有隐情? 思索间,放在裤袋的手机震动。赤井掏出一看,屏幕上是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内容极其简单,只有震耳发聩的一个字: “滚。” 赤井揉揉已经不疼的手腕,语气无辜:“没给子弹而已,用得着这么暴躁吗?” 身后的伏特加戳戳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前方。 * 稍纵即逝的震动也没能逃过琴酒敏锐的耳朵,他眼眸微敛,提步走向声音来源。 漫不经心地绕过几次庞大的柱子,他猛地伸手从其中一根后面揪出个壮硕的男人。 “伏特加,怎么是你?” “听说大哥受伤了,我不放心就等在这儿。” 琴酒闻言飞快地笑了下,沉下脸:“说了多少次,手机要时刻保持静音。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看见伏特加西装口袋的红色方巾乱得不成样子,习惯性地想扯出来重新叠好。 伏特加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大哥,我自己来吧。” 琴酒若无其事:“你做这些从来都像狗啃。” 片刻后,他把弄好的方巾塞回伏特加的西装口袋,只露出个三角: “做任务的时候警醒着点,免得被我碰见,不得不抓你。” 他以此暗示对方,自己已知这个世界的基本生存法则。 “知道了大哥,你也多保重。” 目送伏特加离开的琴酒钻回车内,关了窗从袖子里翻出张照片。这张照片原本是伏特加在红方巾里藏着的。 上面正是琴酒本人,只露了个侧脸,看起来是之前去医院下出租时被偷拍的。 他抬头,从后视镜里挑剔地打量自己— 这种偷拍照上的通常都是组织需要暗杀的对象。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幸运上榜。 如果说赤井秀一在这个世界的目标是杀了自己,那么他的又会是什么? 正想着,外面有人敲他车窗。琴酒放好照片探出头问:“怎么了?” 保安大叔拿着那个粉色气球和善地笑:“哎呀,黑泽警官。这应该是您哪个支持者送的吧?别辜负人家的心意。要不您给带回去?” “……” * 又过了几天,景光躺在病床上挂水。 他在火场逗留时间太久,嗓子受损,脖颈也绑着几圈厚厚的绷带。 忽然,门开了。他毫无准备地回头,看见朝思暮想的救命恩人。 “黑泽警官。”他下意识开口,发出的却是模糊不清的“啊啊”声。 景光顿时红了脸。琴酒视而不见,把带来的红苹果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说:“为什么要冲进火场救那个男人?反而把自己搞成这样。” 这些天太多人问过景光相同的问题,他不假思索地用马克笔在白板写下: 【身为警校生不能见死不救,哪怕对方是个罪犯。】 琴酒看到答案,嘲讽地笑了:“那么恭喜你,失去了唯一可以制裁他的机会。” 景光愣了下:【什么?】 “我听说外守的律师准备帮他申请精神鉴定。” 听到这话,景光的眼眸茫然一瞬,随后明白了什么似地脸色煞白。他焦急地低头写下一连串潦草的字,又颤抖着把白板递给琴酒。 琴酒看都没看,指着桌上光鲜亮丽的苹果说:“你现在应该还在用流食吧?那就等好了之后再吃,我先走了。” 景光像个失去灵魂的娃娃,沮丧地垂头,呆滞的眼眸倒映出白板上的那段话: 【他没有精神失常!至少杀我父母的时候没有!他要为自己所犯的罪付出代价!他要为……】 景光手里的马克笔无意识游动。起初只是划出道横杠覆盖了字,最后发狂似地把整块版涂得漆黑。 正在这时,门又开了。 景光满心以为是黑泽教官抛下丢人现眼的自己准备离开,等了几秒却没别的动静。他希冀地抬头,越过黑泽肩膀看见拿完药去而复返的哥哥高明,那包药蓦地砸在地上。 “阿阵。” 他听到哥哥喊,脸上带着自父母惨死后从未有过的失态。 16、Ch16. 亲密有间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地板上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药品。 诸伏高明没空管,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好半会儿哂笑道:“失踪许久的挚友忽然出现,这可真是‘雪中之笋’,分外少见啊。” 琴酒没理会他的嘲讽,手插口袋走到门边,被不很意外地拽住胳膊。 他余光一瞥,两人视线交错。诸伏高明语带愠怒:“你应该会在外面等我吧,阿阵?” 被唤作“阿阵”的琴酒不置可否,亵渎的目光却像蛇,顺着高明染了止咳糖浆的皮鞋一寸一寸向上,爬过穿西装裤笔直的双腿,微微收紧的小腹,和总是波澜不惊的脸。 当然,那处他也没错过。 琴酒飞快地勾唇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装腔作势。但—”他偏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再见到我应该很开心吧,高明。” “高明”用的音读,带着琴酒特有的戏谑,和(诸葛)“孔明”同音。 但智者不入爱河,高明不是智者。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他喉结一滚,眼眶瞬间搓火,用力把五指收紧到极致,很想让黑泽痛的样子。 黑泽依旧笑着,慢慢抽回胳膊,手背上的纱布没固定好,风一吹就掉下来,露出块焦黑的肌肤。 高明目光微怔,想起大学解剖课上严厉的女教师是怎么对这双手赞不绝口,说是天生就该拿手术刀的。 闪神间,黑泽已经离去,金色的发梢擦过侧脸,比主人温柔,比主人多情。 他沉一口气,克制情绪开始打扫。 景光见状也想帮忙,还没下床就被面无表情地呵斥:“你给我好好躺着。” 其实打扫不是现在最紧要的。只是他需要时间来厘清该怎么和黑泽再续前缘。 他们相见的最后一晚闹得很不愉快,甚至大打出手。此后黑泽突然退学,人间蒸发。 他离开时,给门留了条缝。高明边打扫边透过缝隙窥视,看人还好好站在那里,偶尔和路人说话,做出倾听的样子。 几次三番,他终于安心,拿了拖把清理地上粘腻的棕黄色糖浆。 正在这时景光忽然“啊啊”两声。他心有所感,反射性地回头。原本黑泽站立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唯独那束阳光像他的金发依旧耀眼。 高明顿时气血上涌,攥紧拖把,顶上的塑料发出悲鸣。他闭眼遮掩里面的惊涛骇浪,好半会儿再睁开,面前的白板上多了行字: 【哥,你和黑泽教官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高明自嘲地笑笑。 他也想知道— 越过界的朋友算什么关系?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景光看着哥哥的脸心一点点下沉。 其实从他的位置能很好地观察黑泽教官的举动,对方离开时甚至朝他挥了挥手。 但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哥哥。 或许是当时白板上还布满黑色的痕迹,让他来不及写。 景光试图说服自己,他绝不是故意的。 * 景光回到警校,恰逢开放日的前几天。 所谓“开放日”,就是让学生的亲朋好友进校参观他们的日常。 每班必须选出一名代表接受采访,鬼冢班正以不记名投票的方式进行选举。 过一会儿,白板上多出几个名字: 班长伊达航、广受欢迎的萩原研二、综合成绩top降谷零、拆弹达人松田阵平和……从火场侥幸逃生的诸伏景光。 不过他们都毫无疑问地被黑泽教官大比分超过。 看到这个结果,同学们自发鼓掌。毕竟还有谁能像黑泽教官这样能力和颜值兼具。别说班级代表,就算是整个学校的门面都当之无愧。 但黑泽对结果很不满意,冷着脸走上台擦掉自己的名字说:“这不符合规定,重新选。” 以往的代表都是当届学生。 此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鬼冢教官忙在旁边圆场:“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黑泽教官。” 其实黑泽是副职。但渐渐地鬼冢也跟着大家把“副”去掉了。 黑泽没理他,把空白的选票徐徐往下发。 大家不敢反抗,第2轮选举就此开始。 但人选却成了问题。鬼冢看学生们冥思苦想,跟着挠挠头说:“无论如何,你们选出的代表要符合一个优秀警校生的定义。” 说到这里,大家福至心灵,相互看了一眼唰唰在选票上写下名字。 片刻后,结果新鲜出炉,最终成为代表的是— “恭喜景光!”负责计数的同学率先说道。 站在前面的黑泽带头鼓掌,其他人也很快跟随。 雷鸣的掌声把景光包围,却也像漩涡让他深陷其中无法逃脱。 鬼冢教官明知故问:“你们为什么都选诸伏?” “因为他冲进火场救嫌疑人,这不就是教科书上经常说的所有人的生命权都该被尊重吗?” “对啊对啊,平心而论我可做不到这点。所以很佩服他。” “我也是。” 火势猛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里边的可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啊! 要多大公无私才能像景光这样?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盘旋着同样的问题。 班长伊达大剌剌地捶了下景光的肩膀。景光笑着,眼睛像湖,一片荒芜。 黑泽看到这幕飞快地勾唇,落进时刻观察他的降谷眼里,让对方狠狠皱眉。 降谷若有所思,担忧的视线转到好友身上。 hiro他……没事吧? * 夜训结束,阵平洗完澡,发现花园里鬼鬼祟祟的黑泽教官。 他不假思索地跑下去,走到临近却装出惊讶:“啊,黑泽教官这么巧,在干什么?” 琴酒是顶级杀手,对他人的窥视极其敏感,不过也懒得拆穿。 “抓野猫回去洗澡。” “为什么?” 琴酒瞥他一眼:“因为校长说一草一木都代表学校的精神面貌,猫也一样。如果很脏,会给参观者留下不好的印象。” “切。”阵平对这套形式嗤之以鼻,但也没走,还是乖乖蹲在路边,因为他对教官会怎么拿捏这群凶悍的小生灵很感兴趣。 黑泽和面前的橘猫相隔半米。 橘猫大人身体前倾,五指张开,一副随时攻击的姿势。与之相对,黑泽只是拿着根小鱼干,衣摆垂在地上也一动不动,要不是偶尔眨眼,阵平真以为对方是尊雕塑。 这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久得阵平都觉眼酸,不禁想:为什么不索性把鱼干扔在地上,诱哄橘猫步步靠近,再一举抓获呢? 又过了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声:“教官,这样下去你天亮都回不了寝室。” 阵平以为教官会对他吹胡子瞪眼,毕竟平时这么凶,没想到对方只是板着脸说了句:“我不擅长。” 黑泽的话很轻很快,像阵风掠过阵平耳边,要不是他一直认真在听,很容易错过。 他的心一下变得柔软,仿佛窥见什么秘密,要争分夺秒埋进只属于自己的土壤里。 阵平忍着笑过去,接过黑泽手里的小鱼干:“还是我来吧,教官。” 黑泽没推辞,反而一股脑把衣服兜里的玩意儿都拿出来堆在阵平手上。 阵平看得瞠目结舌,原来不仅有小鱼干,还有猫粮、逗猫棒甚至毛线球。 他无视黑泽杀人的目光,笑得更开心了。 * 阵平一步步实行自己的计划,每次抛鱼干的力气都比之前更轻,渐渐地,橘猫越走越近。 “我看了你交上来的职业规划,‘想成为的警种’写‘晋升最快的’是什么意思?” 阵平忙着和猫大人斗智斗勇,闻言头也不回:“不是教官让我尽力往上爬吗?我在找一条捷径。” 诚如阵平所说,日本警察常规的晋升方式蕴含大量资格考核,费时费力,效果还慢。但要是有幸在毕业前被某些特殊警种选上,就相当于坐了直达电梯,少走很多弯路。 黑泽又问:“那你觉得什么警种最容易升职?” 阵平摇头:“不知道,危险系数大的那种?俗话不是说‘付出越多收获越大’嘛。”他咧嘴一笑,讨好地看向黑泽,“要不教官告诉我?帮学生做职业规划也是你职责的一部分吧?” 黑泽冷冷地看他,阵平已经习惯了。橘猫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吃完小鱼干到最佳捕捉时机,沉默许久的黑泽忽然开口,飞快地说了两个字。 “什么?” 指尖已经碰到橘猫的阵平不由分心,转过头,接着— 大人”喵呜”一声,浑身毛发炸裂,猛地用壮硕的身体给阵平来了个泰山压顶。 她犹嫌不够,锐利的猫爪泛着冷光舞出残影,在对方英俊的脸上留下道道墨宝。 “啊啊快住手,你这狡猾的家伙!” 阵平大叫着让教官帮忙,没想到一旁的黑泽施施然起身,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有意或是无意,对方经过时那长长的衣摆轻抚过他急着想抓住什么的掌心。 “……” “可恶!” “啊啊啊啊!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啊,快给我住手!” 在苍白的咒骂和哀嚎声中,阵平的十根手指也没能幸免。 * 隔天中午,萩原被叫到办公室,他按要求锁好门,直挺挺站在黑泽桌前。 黑泽毫不掩饰对他的打量,好半会儿说:“过几天的开放日,学校准备举办一场拆弹比赛。你可以吗?” 萩原愣了下:“小阵平……” “他昨天手受伤了,拆不了。” 这件事萩原当然知道,毕竟对方从昨晚就叫到现在,言语里是对面前教官浓浓的埋怨。 拆弹是个精细活,别说十根手指都绑着绷带,就是一根也够呛。 但萩原不想抢原本属于好友的机会,挠挠头挣扎道:“那……降谷……” 琴酒看他推三阻四,怎么会猜不到原因。他微敛的眼眸透露恫吓,压着嗓子问:“告诉我萩原君,你和降谷零比差在哪儿?” “额……”萩原本来只是搪塞,谁知道教官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他急得满头大汗,好几秒如获大赦地说,“实战经验!对,我没有他们的实战经验。” 萩原觉得自己急中生智想出的答案很有道理,皱巴巴的脸也跟着舒展。 琴酒点头:“缺乏实战的拆弹总归是纸上谈兵。既然这样,我就让你涨涨经验。”他忽略萩原疑惑的表情,“在我的办公室里藏着两枚炸弹。倒计时的话……应该是五分钟吧。请你尝试在规定时间内拆除。” “什么?“听到这话,萩原的心跳都停顿一拍,他虚弱地朝黑泽笑笑,“教官,您一定是在逗我玩对吧,不可能……” 话音未落,黑泽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型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按下。 “砰”的一声,距离萩原一米外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粉色气球猛然爆裂,飞溅的金属碎片在他英俊的脸上划出道细小的豁口。 萩原懵了,总算看懂黑泽眼里的认真。 他喃喃道:“也玩得太大了。” 黑泽冷嗤:“这就叫大了吗?”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副手铐,“咔嚓”一声把左手腕和椅子扶手拷在一起,又趁萩原目瞪口呆时,把钥匙从二楼窗户扔了出去。 一切发生太快,萩原根本来不及拦。 等回过神,已经是进退维谷的局面。 “好了,现在你面临的情况和他们在医院时的类似。虽然这里就我一个,比不上当晚的一百多人,但作为实战已经绰绰有余。” 黑泽说这话时,眼里满是疯狂和挑衅。 萩原看得口干舌燥,认为对方一定疯了,否则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脚下像灌了铅,耳朵里有上千只蜜蜂嗡嗡地响。但他死死咬着唇,拼命克制内心恐惧朝黑泽的方向走去。 “如果失败,你会死吗?” 明明空间里有两个人,萩原却不关注自己。 黑泽觉得有趣,歪头故作无辜地笑了:“如果不想我死,就好好努力。因为这是我为你设置的特别教学。” 对上萩原震惊的眼,他一字一顿:“我知道你已经期待很久了。” “!” 17、Ch17. 既然你选择我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萩原像个卑劣的偷窥者,瞬间面红耳赤。但现在不是羞耻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炸弹被藏在哪儿了? 他环顾四周,不大的教官办公室内遍布用来放文件夹的柜子,要想在五分钟内找到炸弹,简直是天方夜谭。 萩原却丝毫不慌,因为他有秘密武器。 他家是开修车厂的,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练就了远超常人的敏锐听力。 就算一辆超跑以130码的速度从面前疾驰而过,他也能飞快辨认出对方的发动机里是否零件出了问题。 萩原闭眼深吸口气,各种声音如潮水从四面涌来— 树枝上乌鸦的啼鸣声,远处操场同学训练完跑向食堂的吵闹声,还有教官们无奈的训斥声。 他试图从这些声音中剥离出属于炸弹的那个。 但事与愿违,即使紧闭双眼,萩原依旧能感觉黑泽灼热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连。 常有人夸萩原观察细微,事实也正是这样。 他只要一眼就能看出鬼冢教官是否在强忍烟瘾,隔壁的服部教官是否又在前一夜的联谊会上铩羽而归。 唯独黑泽让他像雾里看花,捉摸不透。 他原本以为黑泽是那种对学生不屑一顾,哪怕富士山在附近爆发也面不改色的男人,可偏偏也是黑泽不顾危险,冲进火场救了命悬一线的景光,甚至为了消除对方的心理阴影,联合阵平在画像课上演戏。 至于阵平就更是沦陷彻底,从刚开始对黑泽深恶痛绝到现在的言听计从,还会用拙劣的借口制造偶遇。 到底黑泽有什么魔力? 萩原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探索答案— 当降谷表现出异常的关注,他在旁观; 当景光在操场边争分夺秒地画像,他在旁观; 当阵平在楼下帮忙抓野猫,他还在旁观。 他一直自诩清醒,但渐渐地发现目光总不由自主定格在“始作俑者”身上。 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轮到他?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在对方橄榄绿的眼眸中倒映自己的身影? “你还有三分钟。” 黑泽冷酷的声音唤回神智,萩原猛然想起对方说过“剩下一枚炸弹的威力可比之前强得多。” 提升威力的方法之一是加大火药剂量,但与之相对,炸弹的体积也会增长。 教官中不乏按部就班的老古板,萩原不相信黑泽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庞大的可疑物寄存在这儿。 等等,难道—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赶忙抛弃通过声音找炸弹的方法,三两步跑到黑泽身边。 他打开后方的一排柜子,无果。然后把怀疑的视线投向面前的办公桌。 为了更好地探查,他无视黑泽杀人的目光把对方连人带椅拖得老远。 黑泽的办公桌极其干净,除了插几株鸢尾的花瓶,就只有桌垫、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这三样东西都宣告安全。 他趴在地上在桌底排查,摸到一层薄薄的灰。 那么— 萩原自信地笑笑,想提升威力的另一种方法是把炸弹放到自己近前。 (之前)距离黑泽教官最近的非办公桌旁的这些抽屉莫属。 他毫不犹豫打开第一层,入目所及是整齐排列的拆弹工具。 还真是筹备周全啊,对方可能很早就有了这个计划。 一想到对方为自己煞费苦心,萩原的胸口就涌上些什么。 他来不及想,立刻拉开第二层,里面是一本厚厚的档案,档案上倒扣着个相框。 相框也是重点的怀疑对象,他摸索片刻确定后面没嵌什么东西,这才翻了个面,然后蓦地愣住。 照片上是比现在年轻些的黑泽教官,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内。他不是一个人,旁边还站着个穿蓝色西装身材高挑的男人。 关键是这个男人的脖子以上完全被马克笔涂黑了,别说相貌,连根头发丝都看不清! 怎么会这样? 萩原大骇,敏感地察觉黑泽教官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 否则为什么费尽心机让对方“毁容”,却把照片好好放在这儿? 还没等他想出所以然,一旁的黑泽又抬起手表瞥了眼说:“两分钟。” 对方的语气比刚才更冷,简直像在寒冬往衣领里撒一把冰渣。他忍不住打个哆嗦,把相框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最后那层抽屉也一无所获。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他估计错误?黑泽教官没有故意把炸弹放在身边? 可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短,他要怎么在汪洋大海成功捞起一根细小的针呢? 这边萩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边的黑泽却气定神闲,还时不时用指节敲击扶手发出规律的噪音。 老天爷,他都不怕死吗? 不,萩原转念一想,如果黑泽不怕死,就不会为了逃出火场跑得灰头土脸。 难道这个噪音是摩斯电码? 巨大的希望迎面而来,萩原赶忙沉一口气仔细聆听,好几秒后,他面色阴郁— 什么摩斯电码,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噪音,而且还不只一种! 萩原回过头刚想阻止黑泽继续干扰思路,目光忽然被对方手上的表吸引。 黑泽每次敲击,手腕上过于宽大的表带就会跟着上下晃荡,发出“哐当”声。 ……黑泽教官之前有戴表的习惯吗?而且还是这么不衬手的表? 萩原凭超绝的观察力立刻反应,不,今早惯例检查学生仪容时,这只表还没出现在黑泽的腕上。 他不可置信望向黑泽,在发现对方眼里似有若无的笑意后,一瞬间双腿发软。 他强撑口气捧着拆卸工具跑过去,还没弯腰,就看见表盘上硕大的数字根本不是正常时间,而是鲜红的倒计时! “你疯了吗!”失去理智的萩原大声吼道,一边却小心翼翼为黑泽摘下手表。 黑泽笑得淡然:“总算不是太蠢。” 萩原愤愤地瞪他一眼,仍不敢松懈。虽然好不容易找到炸弹,但时间也所剩无几,他们的危机还没解除,必须提起十二万分精神…… 正这么想着,突变再临。只见原本一秒秒往回减少的表盘忽然以两倍速开始倒计时。 “!” 不可能啊! 他摘手表前明明确认过里面没安装水银之类需要保持平衡的物质,也不是感光的。 萩原反射性地看向黑泽,避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大脑飞速运转— 快想!快想! 面前这个男人的行为习惯、思考方式……一切的一切,其中肯定隐藏着破除炸弹的关键。 忽然! 前一晚黑泽和阵平在花园里相处的画面跃入萩原脑海,对方最后离开时,那长长的衣摆还多情地抚过阵平的掌心。 风衣? 仔细一想,私底下撞见黑泽教官的几次对方都穿着风衣,明明天这么热。 萩原快跑几步,碰了碰黑泽裸.露在外的手腕。他掌心的灼热和对方肌肤的凉爽形成鲜明对比,几乎让他控制不住喟叹出声。 没想到这个手表居然是温变的,在此之前黑泽一直用自己比常人低的体温控制着倒计时。 多么荒谬啊! “既然你明白了原理,为什么不试试重新为我戴上。这样你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萩原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口吻气笑了,剧烈的心跳在耳内回荡,胸口的怒气随时像火山倾泻而出。 他咬牙切齿:“黑泽教官你不知道我的厉害吧,就算是两倍速倒计时的炸弹,我也照样拆给你看!” 说话间,留给他的只剩最后一分钟。 萩原来不及拖把椅子,直接跪在地上眯着眼研究远比一般炸弹要细得多的引线。 50秒,40秒,30秒…… 成股的汗水从额头流下,在黑泽洁净的办公桌上砸出一朵朵晕开的花。 20秒,10秒,8秒…… 他屏住呼吸,尝试从繁杂的线路中抽出至关重要的那一条。 拆弹是极精细的艺术,别说是伤了十根手指,就算一根也无法胜任。 6秒,4秒,2秒…… “咔嚓。” 萩原剪断引线的瞬间,表盘上的倒计时也正好归零。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静悄悄的,仿佛连风都暂停了。 但萩原的内心很吵闹,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肾上腺素飙升,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想拥抱想呐喊。 他深吸口气走向黑泽,居高临下把表带往对方眼前一晃。 “我说我会做到的,对吧教官?” 萩原不得不承认自己带着挑衅,尽管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对眼前的男人,他想这么做。 出乎意料地,黑泽脸上完全没有被“羞辱”的困扰,而是漫不经心地笑笑: “所以你现在还想把机会让给松田或者降谷吗?” “什么?”萩原像被道闪电击中,呆呆地站在原地,“你做这么多,真的都是为了我?” 为了打破我平静的表面,激发我的胜负欲? 为了让我承认自己不输于任何人,哪怕面对挚友也要寸土必争? “我难道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给你‘涨涨实战经验’。” 萩原哑然,接着轻笑出声,他抚着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笑声愈发肆意,大有直冲云霄之势。 好半会儿,他才在黑泽冰冷的逼视下变得安静,灼灼的目光毫不掩饰野心和欲望,一寸寸打量面前的男人,从那双橄榄绿狭长的眼眸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单薄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 他想起对方即使在夏日也很凉爽的皮肤,把表拢进掌心时,无意识摩挲下手指。 萩原像往常一样爽朗地笑着俯身:“好啊,既然黑泽教官选择了我,我会努力把第一名双手奉上。” 他们离得很近,不仅呼吸可闻,鼻尖差一点就会撞上。 明明是暧昧到可以直接接吻的距离,黑泽还是面无表情:“你准备一直这么让我仰着头和你说话?” 萩原咬了下唇,意犹未尽地后退一步,把手表塞进裤袋,一溜烟跑到门口又转身: “请问—” 话没出口,萩原自顾自摇摇头,抿嘴笑道:“不,没什么。我现在立刻就去找手铐的钥匙,保证不让‘别人’看见教官这副样子。” * 片刻后,黑泽面色如常地斜靠在扶手上,脚步声临近。 “报告黑泽教官,请问我能进来吗?” 出现在门口的,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声音。 18、Ch18. 退学申请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景光在门口喊“报告”时还很犹豫,没想到黑泽立刻回复“进来。” 他走进办公室,发现黑泽身后的柜门大敞,里面的文件异常散乱。 发生什么了? 虽然脑海闪过类似疑问,但现在的景光完全没余力担心别人。 他站在黑泽的办公桌前。对方正右手拿着红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问:“你怎么来了?” 景光深吸口气:“教官,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学校开放日的代表。” “投票的时候也讨论过了,大家都认为你冒生命危险冲进火场救外守一的举动符合一个优秀的警校生的定义。除你之外,我不知道还有谁能担得起这份殊荣。” 听到这话,景光脸上没有喜悦,反而一瞬间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双手握拳,一字一顿地说:“那么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这份殊荣。” 黑泽挑了挑眉抬头看他,右手还悠闲地转着笔:“理由。如果没有具体理由,我很难在鬼冢教官面前帮你说话。” “……你明明知道。”景光飞快地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答。 正在这时,红笔从黑泽手中飞出掉在地上。 不知为何,对方迟迟没有起身。景光只好抿着唇弯腰捡起,放回桌上时,对方递来两张纸。 “念我划红线的部分。” 景光不疑有它,下意识清清嗓子。 他的声带在火场中受损,声音不复之前清亮,而是低沉、沙哑,像被砂皮磨过一样。 “8月10日天气阴。今天是我回警校的第一天。大家都在讨论我冲进火场救外守一的事,称赞我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我很……开心。” 景光脸色骤变,这才发现手里的复印件竟是自己的警校日志。 所谓“警校日志”是学校规定他们每天必须上交的文字记录。可以写自己对训练的感悟、疑惑,也可以写一些想说但无法宣之于口的话。 批改警校日志是副教官的本职工作之一。 黑泽对他的僵硬视而不见:“继续。” “……8月12日天气大雨。今天鬼冢教官私下找到我,说我的行为能给大家带来很好的榜样,希望我做好准备,接受下一次校刊的采访。我会……好好做的。” 他勉强读完,哀求似地看向黑泽。 “黑泽教官,别让我念了。” “那就换另一本。” 听到这话,景光如获大赦,赶忙转移视线。 他一眼就看出另外一本上的字迹属于好友降谷零,犹豫了会儿开口道:“8月10日天气阴。今天我终于在学校重新见到hiro,大家都在讨论他救人的事迹,称赞他是个英雄,我也不例外。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不是特别开心,是我的错觉吗?” 好友敏锐的观察力让景光像被剥.光衣服,如潮的羞耻感淹没了他。 黑泽语气冰冷:“学校规定,在警校日志上说谎一旦发现会被立刻退学。” “你告诉我,这两本截然不同的日志,谁对谁错?” “……” 景光不说话,执拗地站在原地。 好半会儿,黑泽不耐烦地皱下眉一锤定音:“我知道了,是降谷零在说谎。毕竟你是我们全体投票选出的学生代表,怎么会做这种事?” 话音未落,黑泽啪地起身,景光耳畔掠过一阵稍纵即逝的哐当声,还没来得及细究,就听对方说:“我现在去找他。” “!” 景光赶忙拖住黑泽的手腕,声音嘶哑地承认:“别去找他教官!是我……是我在说谎。” 他说着,双眼渐渐泛红。 黑泽不以为意,姿势别扭地从桌垫下抽出一早准备好的退学申请扔过去。 “既然这样,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景光不可置信地抬头,泄愤似地更加用力拽住黑泽的手腕,直到对方飞快地皱眉,才察觉手下异样— 他摸到的不是光滑温暖的皮肤,而是一个冰冷的金属突起物。 联想起刚才耳边闪过的声音,景光内心疑窦丛生。 他绕过桌子跑到黑泽身旁,先是看到对方左手袖子下隐隐透出湿润,按捺内心惊讶,小心翼翼把袖子往上翻时,那冰冷的手铐和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腕终于暴露在眼前。 景光倒吸口冷气:“教官,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黑泽面无表情:“我现在在和你讨论退学的事。” “手铐的钥匙在哪儿?” “我不需要一个没法自救的人来救我。” 景光怔了下,失落地垂眼:“要是鉴定证明他确实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你自己不会判断?” 听到这话,景光猛然抬头:“教官的意思是让我出庭作证?” 黑泽冷嗤一声:“想定罪有人证就够了吗?证据链都不完整,你的法律真是白学了。” “但被大火烧过的现场还能留下什么?” “我没义务回答你每一个问题。具体的事去问那个人。他可是法学系的第一名。” 景光很快反应过来,黑泽说的是自己的哥哥诸伏高明。 他的神情变得微妙,自从得知外守一准备用精神病逃脱法律制裁,两人就默契地回避这一话题。 之前黑泽来医院时,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景光抿抿唇,想起自己鬼使神差的私心,眼神不由开始回避。但黑泽却在这时摊开另一只手,把银质的钥匙递过来命令道:“现在,帮我解开手铐。” “啊,好……好的。” 过了几秒,景光才后知后觉— 既然钥匙一直在教官手里,他为什么任由自己被拷着? 为了提供更好的服务,景光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他缓缓把钥匙插进孔内,听到“咔嚓”一声,解开的仿佛不是手铐,而是一直让他作茧自缚的东西。 无论是父母被害时躲在墙柜里不敢呼吸的自己,还是出了火场前途未明的局面。 没法自救的人也不能救人。 他捧着黑泽的手,用最轻的力气把手铐一点点脱出,专注的神态好像对待世上唯一的珍宝— 至少,对他而言是唯一的。 缠绷带时,景光也看见黑泽手背上那块焦黑的皮肤,颜色有些淡了,但依旧顽固地呆在那里。 “医生说会留疤吗?” “你希望自己的声音变好吗?” “我……希望。” “你又在说谎。” 黑泽毫不留情地拆穿,抽回手:“你可以走了。” 明明对方连句谢谢都没说,景光却纵容地笑了。 他走到门口又被出声从背后拦住:“等等,把你的退学申请拿走。警校不需要软弱的家伙。” 景光面色严肃地走回去,把申请书紧紧攥在手里,好半会儿抬起头说:“黑泽教官,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嗯。” * 临近一点,萩原研二还在花园里灰头土脸地找钥匙。直到广播里传来冰冷的声音,通知他去上课。 他急匆匆赶到操场,同学们都身姿挺拔地站着。黑泽背着手看过来,不苟言笑地说:“你迟到了,萩原。去绕操场跑30圈。” 萩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但看见黑泽的那刻涌上心头的不是愤怒,而是别的什么。 是发痒的喉咙,是躁动的手指,是…… 脸上压都压不住的笑容。 “好的,教官。” 他规矩地敬了个礼,黑泽已经转过头去。 跑完30圈后,是防暴训练。 学生们被分成两组,一人拿防暴盾牌,一人拿铁棍。击打和防御都必须滴水不漏。 深蓝的防护服很重,加上刚才罚跑的圈数,让萩原根本挪不开步。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作为他对手的是诸伏景光,手里拿着铁棍,拼命击打的模样仿佛自己不是同学、好友,而是个罪大恶极还企图逃脱制裁的嫌犯。 他们像气势汹汹的鬣狗,互不相让。 旁边的同学不知何时都停下来旁观,目瞪口呆的样子有趣极了。 “这俩今天发什么疯?” “不知道,看着怪吓人的。” 松田阵平倒很习惯,对着降谷自信道:“八成又是被黑泽教育过了吧。真让人难办,黑泽那家伙,是不是不折腾死我们不罢休啊?” 虽然在抱怨,他的语气里也有藏不住的笑意。 降谷睨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黑泽阵。 “我不会输给你的。”他呢喃道。 “什么?”松田凑近问。 “我说,我不会输给你的,来吧!” 他作势重新把铁棍握在手里。 “这么巧,我也是。” 操场上响彻鬼冢班学生的叫嚷声,他们拼命挥散汗水的模样让办公室里休息的教官们都纷纷走到窗口,为之侧目。 * 训练结束,萩原研二瞅准时机蹭到黑泽身边,悄悄问:“教官是怎么解开手铐的?” 黑泽抱着胳膊瞥他一眼:“从始至终,你确定我把钥匙扔出去了吗?” 萩原恍然大悟,他当时太过紧张,不知不觉中被牵着鼻子走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警惕和理性。” 萩原收敛嬉笑的神色,正经道:“我知道了,教官。” “还有,别忘了你说过的话。”黑泽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萩原,“我的视线永远只会注视着第一名。” 19、Ch19. 时晴时雨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晚饭时,餐桌上的话题不免又绕到黑泽身上。 班长伊达航向前俯身,神秘兮兮地说:“我刚才去教官办公室送文件,发现黑泽教官的左手腕绑着绷带。你们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听到这话,研二和景光不约而同筷尖微顿。 松田竭力掩饰自己的担忧,漫不经心道:“黑泽又受伤了啊?明明早上还好好的。难道是防暴课?” 一旁的降谷接口:“下午的课,他和我们一样穿着防护服,所以没发现吧。诶对了hiro,你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和他聊?聊得怎么样了?” 率先被cue的景光呼吸一滞。因为无论是带着私心救外守一无果、在警校日志上作假,还是把教官的手腕弄得血肉糢糊,没有一件可以据实以告。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几秒,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抬起头时已经若无其事:“啊?我就是想再和教官确认一下,由我做班级的学生代表是否合适。” 班长闻言大剌剌笑:“这有啥呀?你是大家选出来的。实至名归啊!安心接受采访就好。” 想到zero惊人的观察力,景光莫名心虚,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发现对方没什么动静,暗自松了口气,勾唇浅笑:“嗯,我会努力的。” 松田赞同地点头,把视线转向另一边:“hagi那你呢?下午的防暴课来得晚,头上还沾着树叶。我可是头一回看你这么狼狈。” 研二心脏狂跳,脸上却依旧嬉笑。他装模作样地举手投降:“喂喂,你们不会是把我当嫌犯审了吧?我只不过是被教官叫去问了些拆弹的事儿。” “拆弹?” “嗯。你手不是受伤了吗?所以他问我能不能代替你参加开放日的拆弹比赛。” “原来是这样啊……”松田看看自己还不怎么灵活的手指,脸色暗淡一瞬。但当听到研二问是否介意时,又飞快地咧嘴笑道:“想什么呢!当然不介意。不过你这小子可得帮我们班拿第一啊。” 关于教官受伤的讨论就此过去。桌上的四人心思各异,唯独提出问题的班长嘻嘻哈哈,很快抛之脑后。 * 晚上,松田阵平在房间一边用炸弹模型训练,一边念叨:“刑警?不对。交通?不对。” 他用力思考着在花园抓猫时,从教官口中听到的两个字,但毫无头绪。练习也陷入僵局— 他手上绑着胶布,别说是拆弹,就连从繁复的线路中挑出自己想要的那根都难于登天。 好半会儿,他懊恼地推开模型。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了。”他嘟嘟囔囔开门发现站在外面的降谷零。 零越过他的肩膀,瞥见倒在地上的模型没吱声。 “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零自顾自挤进门说:“晚饭的时候,你不觉得研二和景光的表现很奇怪吗?” “早觉得了。傻子才看不出他们有问题呢!” “那这样吧,我们来赌赌到底是谁弄伤了黑泽的手。” 原本阵平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但发现另一个人抱着和自己同样的态度时,就没来由地烦闷。 “你不觉得自己对教官过分关注了吗?” 降谷知道他在心烦什么,不在意地笑笑:“如果你不想比,我也可以一个人查。” 他转身离开。 “等等!那要是我赢了呢?” “要是你能用课上学到的技巧找到‘真凶’,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非你莫属。” “一言为定。” 另一边,研二也跑去景光的房间。 等对方推开门,故意神色轻松地问:“是你弄伤教官的吗?” 景光吓了一跳:“你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感觉。” “那我还觉得是你弄的呢?否则你为什么来这么晚,防暴训练的时候简直像变了个人。” 研二心道:难道你不也异常凶狠吗? 但他只是耸耸肩:“不是我们中的任意一个就好。毕竟教官这么受欢迎,如果被大家知道是谁伤了他,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我也有同感。” 黑泽简直受欢迎到了让人“讨厌”的程度。 * 第二天的紧急救援课上,有个学生发烧缺席。两两分组时就少了人。 琴酒见状只能下场配合。同学们都跃跃欲试,他却不假思索地点名:“降谷零。” 听到自己的名字,降谷不知为何心跳一顿。在同学们羡慕的眼神中,他镇定上前。 两人面对面坐定,琴酒毫不在意地卷起袖子,左手腕上的绷带还是昨天那条。 其实想查明谁是始作俑者,从绷带的系法上就能窥见一二。 但没想到黑泽打破了他和景光一组的计划。 降谷问:“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一直在看我的左手,好像对这件事非常在意。所以就索性成全你。” 要不是黑泽语气中似有若无的嘲讽,降谷真以为自己是被特别关照的。 但事实恰恰相反,他能感觉黑泽教官很不喜欢自己。 他仔细观察绷带表面,好半会儿才慢慢拆开。 当看见绷带下皮肉外翻的伤口,他不由一愣。 “看出是什么了吗?” 黑泽手腕上的伤口呈环状,周边有撕裂痕迹,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一些嵌在肉里细小的银色铁屑。 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 是手铐。 但谁又能把这么强大的黑泽教官拷住呢? 他抿抿唇不说话,只是托着对方的手腕,按刚才教的那样细心包扎好伤口,又提醒说:“注意不要碰水。” 琴酒瞥了眼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绷带嗤笑:“你学得可真好,不愧是全校的top1。” 降谷没理他,等救援老师检查完,在赞美声中自顾自离开。 下课后,松田阵平急匆匆跑到他身边问:“怎么样?你看清教官手上的伤口了吗?” 他不仅看清了,还大致猜出是什么造成的。 秉承公平竞争原则,他本该大方地和松田分享情报。但他没说,反而劝道:“我们还是别追究这件事了。” “哈?” * 深夜,降谷零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思索着到底谁有本事把黑泽弄成这样,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黑泽是自愿被铐住的。 他为这个猜想惊出一身冷汗,等好不容易睡着,却做了一晚上黑泽戴着手铐,异常臣服的梦。 只不过,梦里的那个真凶变成了自己。 * 开放日当天参观的学生家属络绎不绝,其中还包括小五郎和目暮等一行人。他们作为和警校沾亲带故的存在,能提前获悉这届新人里有什么好苗子。 拆弹比赛在学校大礼堂举行,里面坐满了观众,选手们各自准备。 服部班的代表山下从小在外公的督促下练习拆弹,本该是学校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谁知凭空冒出个松田,还有经历过拆弹现场的降谷零。他野心勃勃,准备在这次比赛中一雪前耻。 没想到鬼冢班派出的代表竟不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他板着脸上前对萩原说:“怎么是你?真让我对比赛失去兴趣。” 松田正好在给萩原打气,闻言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外公是爆处组的骨干,像你这种连实战经验都没有的人是不可能打败我的。放弃吧!” 萩原活动手指的动作一顿,抬头嬉笑道:“那可真是抱歉。第一名一定会被我们鬼冢班收入囊中。” 松田骄傲地拍拍好友肩膀,猛地恍然大悟:“啊,对了。就是这两个字!” 那个时候黑泽教官在花园里说的是— 爆处。 * 很快比赛开始,选手们站成一排,用的炸弹是几个常见类型的集合— 屏幕是感光的,内部安装了水银。 拆除时需先把感光的倒计时屏幕卸掉,在保持平衡的情况下,选择能够阻止爆炸的正确线路。 这对经过黑泽特训的研二并非难事。 但隔壁的山下也一样,两人几乎同时拆弹成功。 警校生的要义是“坚持”,所以他们举手示意后仍需等待。 等到最后的人拆弹结束,山下的外公作为裁判上台宣布结果。 山下有些赧然,他本以为自己会遥遥领先,没想到萩原的手速也很惊人,真是深藏不露。 好吧,并列第一也是第一。 他把目光投向台上,外公声洪如钟:“我宣布本届拆弹比赛的第一名是—鬼冢班的萩原研二!” “什么!”山下脸色骤变。见外公下台,赶忙快走几步迎上去。 “外公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和萩原用的时间是一样的啊!” 外公板着脸呵斥:“你还好意思说!我一直教导你,拆弹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时刻保持谨慎和理性’!你呢,刚拆完就把工具扔到一边。萩原却一直握着直到结束。而且他那边的光源更强,屏幕倒计时比你的还快。你觉得你们承受的心理压力是一样的吗?” 他骂完,面对萩原和善地笑道:“萩原同学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毕业之后直接来爆处组报到?” “什么?” 萩原受宠若惊。一旁簇拥的好友们听到这话都由衷为他高兴,唯独松田脸色微变。 萩原发现阵平的异常,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承诺会好好考虑。 等对方走后,黑泽教官和姐姐千速也过来了。 萩原难掩喜色对黑泽说:“多谢教官给我机会。” 他本想提及特训,但碍于在场人员太多,只好笼统。 黑泽面无表情地摇头:“你还是感谢降谷吧。” “嗯?” “是他在日志里写你帮他修改医院炸弹的线路图,还辅助练习。” 听到这话,萩原内心失落,点头表示会跟降谷好好道谢。 黑泽需要维持秩序,引导观众退场。 萩原正垂着头,却听经过他身边的黑泽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恭喜。” 这声音像风稍纵即逝,但萩原一看到黑泽靠近就下意识屏住呼吸,所以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立刻眉开眼笑。姐姐千速嫌弃地拍拍他的额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六月的天一样时晴时雨?” 萩原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却含糊其辞,一把搂住千速的脖子:“我得了第一,待会儿你得请客吧?” 松田没参与到喜悦的人群中去,沮丧地从佐藤美和子身旁经过。 这次佐藤并没有追他,而是隔着人群和黑泽点头致意。 黑泽视而不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佐藤很久之前发来的一条信息,上面写着: 【黑泽警官,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 休息时间,松田独自走到花园,喧嚣声离他渐远。 他在花园里意外发现了那只曾和自己剑拔弩张的橘猫。 这猫看到他,犹豫几秒,踱步上前喵喵叫了两声。 她的毛发干净柔软,泛着光泽。松田见状用手轻拍对方脑袋,自嘲道: “原来就算没有我帮忙,他还是能降服这些生灵。” 而他却因此错失重要的机会。 容易被蛊惑是否也算一种罪责?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期待地回头,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心里想的那个,而是母亲。 母亲神情中藏着脆弱,欲言又止,好半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阵平,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 虽然希望阵平在拆弹比赛中大放异彩,但看到儿子没能上场,也有些欣慰。 身为母亲,很少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冒生命危险。 松田脸色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复母亲的善意。 毕竟因为读警校的决定,他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 还是母亲先展开双臂,给了他一个久违的拥抱。 松田把头埋进母亲的长发,闻到熟悉的橘子香气,那在胸口激荡的不忿仿佛慢慢平静了。 “妈,你该不会是瞒着老爸出来看我的吧?” “哪儿能啊!你爸以前可是个拳击手,我什么小动作能骗得过他。装傻罢了,别担心。” 二楼窗口,琴酒背着手把这一幕收入眼底。 松田察觉一道窥探的视线,松开母亲回过头,却只来得及看到金色发梢在半空划出的漂亮圆弧。 他若无其事:“对了,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 琴酒作为副教官需要和鬼冢一起接待家属。 他已经见过许多,譬如萩原的姐姐、伊达的父亲和松田的母亲,倒是波本的家人一直没出现。 他也不在意,在工位上忙里偷闲,门口忽然传来说话声:“请问我能进来吗?黑泽教官。” 他眉头一皱,不用看就知道来者是谁。 诸伏高明看出他的抵触,面不改色地笑笑:“黑泽教官,我这次是以景光哥哥的身份来的。于情于理你都该好好招待吧?” 话音刚落,一群学生冲进办公室,不由分说地拽着琴酒往外走:“黑泽教官,麻烦你去接受一下校刊采访吧?鬼冢教官说鸭子赶上架就下不来啦!” “……” 虽说这是预定之外的事,但对现在的琴酒可是惊喜,他看出高明眼中深藏的不悦,挑衅地勾了勾唇: “抱歉诸伏(的)哥哥,看起来我们的谈话又要延后了。” 高明失笑,目送黑泽的背影远去,克制地正了正领结:“三国时期有刘备为请诸葛孔明出山甘愿三顾茅庐。阿阵,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另一边,柯南拦住从洗手间出来的佐藤警官,奶声奶气道: “你也是‘外面’来的吧?佐藤警官。能问你点关于黑泽警官的事吗?因为我实在太、崇、拜、他、了、呢~” 20、Ch20. 愿者 《琴酒成为五人组的教官后》 文/系田 琴酒到备采间时,景光还在接受采访。 他抱着胳膊等在外面,旁边的鬼冢赶忙别过头不敢看他似的。 琴酒却故意走过去:“鬼冢教官好计策,算准了我不可能在今天让学生下不来台。” 平时关起门来责罚是一回事,在家属面前总要给面子。 鬼冢尴尬地摸摸后脑勺:“也别罚太狠了黑泽老弟,否则他们明天来办公室声讨,我也招架不住。” “呵。” 说话间,诸伏高明也到了。 鬼冢像看到了救星走过去:“诸伏警官,景光这次可成了学生们的榜样。” 为了区分这兄弟俩,他特意给景光用了比较亲呢的称呼。 高明戴着白手套和他握手,谦逊道:“要是他能成为合格的警察就好了。” 旁边的琴酒冷嗤一声,高明看过来眼带笑意:“看来黑泽警官有不同的见解。” 琴酒和鬼冢间正好有个身位,高明硬是挤进去,摘下手套,和琴酒挨得极近,手背都快相互磨擦的距离。 不远处,景光的采访到最后一题: “请问你跑进火场救外守时在想什么?” 琴酒脑内的系统很灵敏,能记得看见过的一切事物。 它笃定道:“反正就是那句话呗。” 话音刚落,景光就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身为警校生,不能见死不救。哪怕对方是罪犯。” “看吧看吧!我就说嘛。” 系统在脑子里反复夸耀自己的智慧,为了让它消停,琴酒只好翘了翘唇。 “……我本来想这么回答。但今天我想和大家说说心里真实的想法。” “什么!”系统在琴酒脑内不可置信地叫。 琴酒、高明和鬼冢一齐抬头朝景光望去,看他喉结一滚: “其实我最想要的是让外守一活着接受法律的审判。”他深吸口气又重复一遍,“只有活着,才能接受审判。” 此话一出,采访的同学惊了。 这和他们预想的不同,景光的形象却更真实了。 不再是那个爱恨都很超脱的22岁年轻人。 而且谁又能说甘愿用生命去相信法律的诸伏景光不是个优秀的警校生代表? 对面举话筒的女同学率先回神,和善一笑:“感谢你愿意和我们分享真实的想法。” “那么我再临时追加个问题吧—” 听到这个答案的系统彻底偃旗息鼓,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才好。琴酒倒不意外。 “我还是头一回见景光这么热血。”鬼冢啧啧称奇。 “相比之下,我更希望他考虑过目标无法实现的可能,不要过于失落。” 相比琴酒早有预料,高明是真正的冷静。 父母过早离世,以第一名从东都法学系毕业,种种经历让他的情绪犹如望不见底的海。无论底下的欲望、愤怒如何沸腾,表面永远波澜不惊,哪怕上了层膜,风吹过也不会有任何褶皱。 “那也比他不善表达的哥哥强得多。” 这是黑泽在今天见面后第一次真真正正对他说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虽然他语气嘲讽,但高明还是难掩冲动— 没戴手套、空落落的手想拼命握住什么的冲动。 高明去勾黑泽的手,对方却机敏地抢先一步避开。 要是往常,高明一定会恪守礼节地放弃。 但现在,他身体里的细胞叫嚣着,让他更猛烈地进攻。 可供躲避的空间本就逼仄,察觉了高明决心的黑泽横他一眼,懒得再躲。 高明牵手的方式不是一下握住,而是先勾住尾指,再像缠人的壁虎,一根根把手指拢进掌心。 耳畔边回荡着彼此的呼吸声,很轻,被现场嘈杂的机械音盖得严实;也很重,掺杂着心跳、躁动各种各样,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把黑泽的手整个握住时,哗啦— 平静的大海瞬间掀起千层巨浪,咆哮着要淹没面前几层楼高的建筑。 景光的视线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黑泽身上。他飞快地抿了下唇:“是黑泽教官,黑泽教官鼓励我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高明掌心的温度骤降。 结束采访的景光朝他们跑来,眼睛直直地盯着身旁的黑泽,明亮而期待,毫不避讳和掩饰。 高明太熟悉这种眼神了。每当想念黑泽,他就能无数次从镜中看到。 眼见弟弟只有一步之遥,高明下意识想放开,黑泽还是先他一步把手从他的掌里抽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黑泽仿佛说了这句,但等高明回头只看见对方唇角的笑。 对着景光或是自己; 欣慰的还是嘲讽的; 被誉为长野县孔明的诸伏高明并不知道。 “高明哥,我们要一起帮爸妈讨回公道。” 等回过神,他听到站在身旁的景光这么说。 “好,一言为定。” 不远处的聚光灯下,黑泽的脸像罩着层纱,看也看不清。 * 下午四点,开放日结束。送走最后一批家属,教官和学生一起收拾会场。 鬼冢班的人大气不敢喘一声,因为黑泽教官到现在还阴沉着脸。 “要命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老鬼头去哪儿啦?” “谁知道啊。真不够意思,明明是他怂恿我们绑教官的。” “额……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大家不都想看教官的采访吗?尤其是那个问题—学生中最喜欢谁?” 大家借着整理间隙窃窃私语,满脸写着“要是没人去抚平黑泽教官的怒火,明天训练就惨了”的痛苦。 他们把求救的视线投向班长,但伊达航也不傻,不会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 同学们正一筹莫展,景光在花瓶里挑挑拣拣,选了朵开得最好的小雏菊捏在手里,他深吸口气准备上前,旁边的萩原却抢了先。 对方牵着个气球徐徐靠近,众人见状长舒口气: “萩原出马一个顶俩,没事了没事了。” “是的是的,萩原大人吾辈之神。” 错失良机的景光又把雏菊插回花瓶,眼里的懊恼几乎滴到地上。降谷瞥他一眼,假装没看见。 说起降谷,他现在的站位也实在尴尬。左边是垂头丧气的景光,右边是没能上拆弹比赛异常愤懑的松田。 而这种结果都和黑泽扯不开关系。 莫名地,他对黑泽又多了分敌意。 另一边,萩原走到黑泽身旁,恭敬地弯腰叫了声:“教官。” 黑泽正在理拆弹比赛用的道具,闻言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对方爽朗地笑着说:“别板着脸啦,大家都被你吓到了。”说着,萩原把手里的气球递上去。 这气球还巧合的是粉色。 粉色,让萩原想起了办公室里的秘训,让琴酒想起的却是赤井秀一留在停车场里的那只,还有自己难得受制的局面。 是时候和对方联系下了。 他面色更冷,眼里的杀气几乎掩不住:“首先,我不喜欢气球。其次,我讨厌粉色。” 琴酒原本以为萩原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了然地耸耸肩,凑近了,用很低的音量说:“我知道啊,所以你才会把第一枚炸弹放进粉色气球,让它炸掉。” 萩原一旦压着嗓子,声音就有些沉,显出不符合实际年龄的成熟和侵略性来。 “不过心里憋着气可不好,还不如—” 话没说完,琴酒挥开气球径直往外走,大家屏着呼吸目送他的背影,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走到门口的他说:“明天早训前,全体跑操场30圈。” “啊?那不是要早起?” “为什么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可抗议无效,人们只得把目光齐齐投向始作俑者,一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模样。 萩原无辜地扯嘴角笑,视线却顺着黑泽的背影一直绵延。忽然,一个人风驰电掣地跑出去。 大家定睛一看,竟是平时最谨慎低调的诸伏景光。 “景光这是怎么了?” “说不定是去向黑泽教官求情了!” “啊?真不愧是我们的学生代表。” 同学们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景光身上。 * 门外,景光连跑几步,鼓起勇气叫住前面的黑泽。 黑泽回头看清来人,不由挑了挑眉:“有事?” 景光重重点两下头,把手里的小雏菊送上去:“啊那个,黑泽教官。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多亏了你,我才能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所以,想谢谢你。对。” 好半会儿,对面都没动静。 就当景光以为自己会像萩原一样被拒绝时,黑泽忽然俯身凑近,一双橄榄绿的眼眸带着审视对上他的。 “真没别的意思?” 景光下意识呼吸一滞。 “我……” 黑泽趁机拿走他手里的雏菊,放到鼻下轻轻嗅了口,一边斜眼睨他。 “想好了再回答。” “……” 景光吞了口唾沫,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自己“嗯”了声。 黑泽却笑了,把雏菊放进景光胸前的口袋,轻拍两下,漫不经心地说:“下次说谎的时候,记得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像我看着你一样。” 没等景光反应,黑泽就走远了。随着喧嚣的风传来的只有那句“转告全员,多加10圈。” 景光隔着口袋摸了摸里面的花儿,失了常速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 大堂内,萩原无视同学们哀怨的眼神,自顾自和降谷说话。 “对了,我该和你说声谢谢。” “谢我什么?” “黑泽教官说,是因为你在日志里写了之前我帮你做线路图的事,他才推荐我参加比赛的。” 降谷手里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问:“他跟你这么说?” “对啊,怎么了。” 降谷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没想到黑泽也会认真看他的日志,采纳意见。 他又想起那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的黑泽戴着手铐,展现出前所未有臣服的样子。 而主宰对方的是自己。 降谷感觉热,那股燥意从体内一直反应到脸上,让他小麦色的皮肤都泛出些许红色。 他欲盖弥彰地松开警服最上面的那颗纽扣说:“这点小事,别放在心上。” 过了会儿,他走到黑泽刚才的位置,俯身抱起那一箱炸弹模型和工具,喃喃道:“明明左手受了伤,还准备拿这么重的东西吗?” 这时,失踪很久的鬼冢在门口探头探脑:“你们黑泽教官走啦?” “对啊,你该不会是知道他走了才来的吧,老鬼头?” 鬼冢直接忽略这个问题拍拍手:“好了告诉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一个好消息。今晚商业街的夏日祭典,需要你们上街巡逻,维持秩序。” “哈?这算哪门子好消息啊?” “我还打算约隔壁班的梨花一起看烟火呢!” 哀嚎声犹如潮水,瞬间覆盖了整个大堂。 鬼冢面色一正:“增加点实际经验还不好?晚上黑泽教官也会去。让他看见你们这副样子,明天吃不了兜着走。” 鬼冢本来以为大家会害怕,没想到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 “那黑泽教官会穿浴衣吗?” “什么颜色啊?” “头发披下来还是扎上去?” “……” 鬼冢被问得脑袋嗡嗡响,实在没办法只好严肃地吼了一句: “你们,要是喜欢教官被发现会被开除的。懂了吗?” * 傍晚,华灯初上。 商业街熙熙攘攘,到处是招揽生意的小贩,捞金鱼、鲷鱼烧、套环换奖品等等让人目不暇接。 松田阵平按要求沿规定路线巡逻,一旁的阿姨、大叔看他身上的警服,都热情地招呼他吃东西。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警察和救援队是成功制止了外守一爆炸事件火势蔓延的关键。 但松田不能接受这番好意,因为是违规的。 另一方面,错失了比赛和爆处组邀请的他也没什么胃口。 正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穿着藏青色的浴衣,腰显得很细,耀眼的金发被扎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后面一截白皙的脖颈。 松田心念一动,不假思索地跑过去。 黑泽转过身,怀里一堆商贩们硬是免费塞进来的东西,有鲜花、棉花糖还有袋子里活蹦乱跳的金鱼。 松田发现他眼里转瞬即逝的烦躁,立刻道:“需要帮忙吗?” 黑泽点点头,把手里的棉花糖递过去。 “吃吗?” “啊?” 其实松田不喜欢吃甜的,更别提是一口就会觉得腻的棉花糖。 但看着黑泽那双被灯火点缀只有自己倒影的眼睛,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接过了。 他刚低下头强迫自己咬了口,头顶就传来了黑泽标志性的冰冷嗓音: “恭喜你松田阵平,考核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