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流放反派的早逝妻》 第1章 第1章 翻过三月，本该是乍寒却暖的四月天。却因为淅沥沥的几场春雨而变得潮湿，甚至略带些阴冷。树木环绕的山脚之下，虞凤翎双手抄在袖笼里，她的身后是几间低矮的茅草屋，常年的风吹日晒显得格外破败，大有一种随时能被大风给吹散的姿态。 房子周围被一人高的竹篱笆给圈了起来，院内杂草横生的，屋檐下挂落着两块腌制好的野猪肉，一阵风吹过，本就肚里没货的虞凤翎，顿时生出一种就着生肉能炫三碗饭的错觉来。 说干就干，她取了一块野猪肉径直去了厨房。冷锅冷灶的，虞凤翎熟练的洗锅生火，米缸里没有找到一粒米，墙角边倒是有一袋子的小红薯，她随手拿了几个洗净后和野猪肉一块下了锅。 往灶台里添了几块木头后，虞凤翎拿了把铁锹往屋后走去。 崔家就临着后山，虞凤翎绕过院子很快来到了山脚下。一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触感软绵绵的，显得有些滑。雨天路滑的，山路并不好走。虞凤翎瞧着崔家屋后那片空地的方向似有很多野菜，便脚步一转的走了过去。 还没走进，就发现了一大片的野菜，其中野葱和地皮菜最多。 野葱弄了不少，正好可以用来炒野猪肉，地皮菜洗干净后直接拿来凉拌。 家里是真穷，不仅没有面粉和大米，常见的一些佐料也没有。得亏野猪肉练了不少猪油出来，不然没有主食她可吃不饱。 她这头吃得正欢，“吱吖”一声，残破的木门被人一把给推开了。 来人满脸怒气的看着她，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像是能喷出火一样，“好呀你，我们一路上饿着肚子舍不得吃喝。你倒好，趁着家里没人可劲儿的糟蹋东西。” 虞凤翎扭头看去，见她肌肤白里透红，长眉凤目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下。边吃边说：“锅里还有，你要吃？”虞凤翎饿狠了，顾不得那么多。眼下瞧见了崔明溪这才想起崔家眼下的日子有多艰难，为了避免犯众怒，她打算拉她下水。 不知对方是看出了她的打算，还是真的不饿。没有和她同流合污，而是没好气的对她说：“我才不吃，你等着待会儿被大嫂她们骂吧。”说完这话不给虞凤翎半点反应的机会，头不回的走了。 她一走，虞凤翎也没胃口继续吃了。她又洗了一些红薯放在锅里蒸上，打算挽救一二。 很快，院子里陆陆续续的有声音传来。其中崔明溪告状的声音可不小，虞凤翎可不会当什么缩头乌龟，洗了个手后就径直走了出去。 崔家一家老小刚进了篱笆院，大嫂抱着五岁的儿子，崔母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崔明宣，眼下可没空搭理一旁喋喋不休的崔明溪，倒是杵着拐棍的崔明宣搭了话。 他道：“那野猪肉挂久了柴得很，吃就吃了。等我腿伤好一些后，去后山里转转。” 崔母原本还怕崔明宣怪自己擅自做主从牙婆手里替他买下了这个媳妇，眼下见他出言维护一颗悬了几天的心这才落回实处。 她抬眼看了崔明溪一眼，不满的道：“一天没大没小的，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那是你二嫂。” 崔明溪哼了一声，气鼓鼓的说：“她才不是我二嫂，我二嫂是··” 见她又要可无遮拦，崔明宣出声打断她的同时，语气略显严厉的开口：“住口，你睁大眼睛看看咱们一家现在的处境，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懂？” 崔明溪脸色瞬间惨白，眼眶里沁满了泪花却半点不敢造次，只气鼓鼓的往屋里去，路过虞凤翎的时候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 对于她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虞凤翎半点没放在心上。只从崔母手里接下药包打算替崔明宣去熬药。 崔明溪赌气不吃，也没人管她。虞凤翎把药端进屋的时候崔明宣刚躺下，他这腿伤着有一段时间了，陆陆续续的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转，今日特意去医馆里看了看，崔家流放的地方交通不便利，几人天不亮就出发，牛车巅来颠去的这会儿腿伤的位置有些难受，一进屋他就合衣躺了下去。 这会儿见虞凤翎端着药进屋，也没顾得起身，微微冲她颔首后，道了一句：“多谢。” 虞凤翎手一抖，药汁洒了一点儿出来。她没去看崔明宣的反应，只微微点了点头，把药放下后转身往外走去。 “等一下。”崔明宣声音有些发涩，他原本想同她解释一下刚刚院子的事情，但叫住虞凤翎后，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们这样的关系，似乎不用多此一举，当下改口道：“明溪被惯坏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这家里没什么是你不能吃的。” 虞凤翎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脚步丝毫未顿。她保持着不变的步伐，期间脊背挺得直直地，一直到了屋檐下这才微不可查的吐出一口气。 虞凤翎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眺望着远方。 入目的是一片巍峨雄伟，高耸入云的连绵大山。苍翠的颜色似为大山平添了一抹神秘。 已经三天了，她到现在还有些懵。不过是睡了一觉，一睁眼后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一本书里。 书中男主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皇位之争本毫无半点胜算。直到负责河湖系统建造的太子，出现了严重纰漏。因他任人唯亲，使得河湖系统竣工后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导致内水被沙堆阻隔不能骤泄于外，致使良田淹没，水涝成灾。夜间水涝引发的一场山崩，不仅压坏成千上万户房舍，人畜死伤更是不计其数。天子震怒不已，当即处罚了涉事官员及其家眷，以按民心，太子也因此被贬为闲王。 男主一直韬光养晦，眼下时机成熟站了出来。他自发的展开救灾行动，不仅拿出了全部家当用于抚恤灾民，还投身到灾后重建中，他的善举得到了广大灾民的拥护，在民间拥有很高的呼声。 直接为后续的皇位之路奠定了基础。 虞凤翎所在的崔家，便是太子一脉的姻亲。崔父这个负责官员调度的礼部尚书直接被砍了头，其家眷也因此被流放到了西南之地。 原是天之骄子的崔明宣，本该有着大好前程，不仅脸上被刻了刺青，流放途中还瘸了一条腿，身体的残缺和巨大的精神羞辱，使其性情大变。后续家中遭遇的一场变故更是让他彻底黑化，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嗜血的恶魔，最后死于男主大刀阔斧的剿匪之下。 至于原主这个买来的妻子，受不了苦寒之苦，偷了崔家仅有的银钱跑了，途中露了财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想到原主的下场，虞凤翎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不是原主，自然不会偷了钱逃走，不过让她就此和崔家捆绑起来，也不是个良策。 说来说去还是手里没银子，虞凤翎觉得还是先搞点银子在手里后，再谈其他。 她打算拿上铁锹去后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奇珍异宝来换点钱时，一股烧焦的气味传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有烟雾从门框中飘出来，她来不及多想快步走了过去，门一推开后，乌烟瘴气的浓烟呛得她直咳嗽。 灶台后面的崔明溪见她进来，不客气的冲她说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虞凤翎心里直呼了几个好家伙，锅都要烧烂了不想着灭火，竟还有心思和她斗嘴。 “你和这锅有仇？锅里的红薯被你烧焦了你闻不到？” 崔明溪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哪里知道什么火候。不服软的道：“要你管，我喜欢吃焦一点的不行？” 虞凤翎可不想管她，她这不是担心锅被烧烂了，做饭成问题？ 两人说会儿话的功夫，灶台里的火势越来越旺。然后崔家唯一的一口铁锅彻底地牺牲了，看着崔明溪一脸的可怜兮兮，虞凤翎说：“我都说烧焦了，你非不信我。这下好了吧！” “马后炮。”崔明溪剜了她一眼，明明有机会幸免的，她却站着不动，分明就想着看她笑话。罪奴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虞凤翎可是她和她娘一块儿去买的，当时她偷偷问过牙婆这人的来历，牙婆不避讳的告诉她，对方是犯了事的官员家中的婢女，之所以买下她除了替她哥传宗接代外，也是想让她包揽家里的事务。 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躲了几天懒不说，眼下还来笑话她。崔明溪气呼呼的冲她吼：“这下锅烂了，大家一起饿死得了。” 早在肩膀上被刻上耻辱的刺青时，崔明溪就不想活了。很多时候她都生出一种干脆一包老鼠药药死全家算了，可她是个懦夫，怕痛更怕死。 虞凤翎不知道她发的哪门子疯，念及她家逢巨变年龄又小没和她一般见识。 指着角落里那个熬药的罐子说：“谁说会饿死，那不是还可以用？”再不济可以去后山上找块薄一点儿的石板，大不了顿顿烤着吃，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不成？ 崔明溪看了她一眼，一脸嫌弃的道：“一股子药味儿，要吃你吃。我是不会吃的。”每次卖绣品的时候，她都会扣下一文钱私下存起来，刚刚在集市上的时候她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买了一点儿零嘴，崔明溪又不傻，心里有底才会这么嘴硬。 刚才那一锅红薯成了废品，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虞凤翎就不信她不饿，见她如此嘴硬，只觉得孩子气。 锅被烧坏这种大事，家里的其他人意见很大。 大人还好，随便吃点什么凑合一下就行。崔之恒身体不好，打出娘胎就小病不断，崔家精细的养着倒也无事，流放之路不好走，若不是崔明宣的话他怕是早就死在了路上。 到了此地后，全家好吃好喝的都紧着他来，每日两个蒸蛋是必不可少的。 没了锅，这可怎么办。 王淑兰本就对这个毫无半点用处的小姑子不喜，眼下见她闯了祸，语气不平的说道：“明溪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做事还这么不知轻重。” 崔母对于大儿这个遗腹子也是放在心尖上的疼，也在一旁说了两句：“你等会儿去你大伯家借口锅回来用用，改天等交了绣活后去铁匠铺重新打一口铁锅回来。” “我不去。”崔明溪历来不喜大伯一家，更别提家里受了堂姐的牵连，她见崔母一副又要说教的模样，指着一旁没搭腔的虞凤翎道：“要去让她去，正好认认门。” 虞凤翎被买回来后，还没认过亲。崔母也没驳她，当下把眸光放到了虞凤翎的身上。 还没开口，那知下一瞬就听虞凤翎干脆道：“我也不去。” 第2章 第2章 虞凤翎被买回来后，一直不声不响的。家里人都当她是个性子好拿捏的，眼下见她干脆回绝，几人看向她的眸光尽显异样。 虞凤翎可没心思去关注大家怎样看她，她既然没打算和崔家进行深度捆绑，自然而然的就没必要认亲什么的。她这虽是崔母花钱买来的，但家里添人这种大事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对方，可见两家的关系有多疏离。 且看崔明溪的态度，也不难看出两家私下里怕是关系不睦。 人在屋檐下，该维护的场面要维护。且不说对方是自己名誉上的婆母，虞凤翎想了一下后，又在一旁找补道：“大伯家的情况不见得比我们好，咱们家不是还有个药罐子？洗一洗还是可以凑合着用的。” 崔母不是第一次当婆婆，大儿媳出身高门，念其是个遗孀，崔母从来不曾给她立什么规矩。如今崔家落魄了，虞凤翎这个花钱买来的儿媳妇，她之所以会选中她，除了她生得一副好颜色外，对方罪奴的身份是她看重的，这种在大户人家待过的丫鬟，尊卑有别的道理不会不懂。 却不想，她这还没怎么，对方却先出言忤逆她。 虽说事后有找补，可到底让她有些不喜。觉得自己作为婆母的权威被挑衅了，便拧眉道：“前几日念及你初来乍到，一家人对你多有担待，家里的光景你也看见了，不养闲人。以后厨房那一摊子的事务，你就接手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把持着家里的银钱，没米没粮的倒要看看她怎么办。 崔母并没有收敛语气，虞凤翎看出她的有意刁难，倒也没有和她一般见识，毕竟她也要吃饭，只一脸平静的道：“可以，不过每日做什么得我说了算。” 崔母并无异议，朝她点了点头。 虞凤翎打算进山一趟，进山之前她用铁锹把院子里那半人高的杂草清理了一下，倒也不是她闲不住，是觉得偌大的篱笆院就这么荒废了，有些可惜。 崔家这几个女人，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土地的重要性。没日没夜刺绣换来的钱，除了崔明宣吃药的花费外，大多都用来从村民们手里买菜吃了。 她打算找个时间去一趟集市，现在正值春耕的时候，也不能什么都指着崔家屋后那一片野菜，还得自己种点，这样吃着方便。 虞凤翎洗了个手，正准备拿起铁锹去后山的时候，被崔明溪给叫住。 “端进去，这是你的活儿。”今日去镇里交了绣品后，又接了许多绣活，崔明溪要赶工期，给卧床休息的二哥送水这种事情，她自然是不想干的。 虞凤翎愣了一下，下一瞬对方直接把手里的碗塞到了她手里。家里统共也没几个碗，怕把碗给摔了，虞凤翎赶忙抓紧，来不及和她搭话，就见崔明溪走了。 崔明宣是虞凤翎最不想多接触的人，可两人眼下的身份又有些避无可避。她尽量不去想晚上两人还要同处一室这件事，端着碗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屋内伴随着几声咳嗽，虞凤翎的手顿在半空，旋即推开木门走了进去，一股药味儿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竹香扑面而来。 虞凤翎平静看着对方来不及藏匿的那只木簪，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屋内情形一目了然，一张木床，一张木桌。角落的位置立着一张可折叠的崭新竹榻。 虞凤翎了然，刚刚闻到的味道，怕是从竹榻上飘散出来的。 等人进到跟前后，崔明宣已经收起了刚刚把玩的那只木簪。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端茶送水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做。”虽说他行动不便，但也不至于被渴死。 虞凤翎听不出他的喜怒，下意识的朝对方的脸上看了一眼。 一张刀削斧凿的脸上，有着一双深邃如苍穹的眼眸，并不明亮的光影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愈发深邃。 一对斜飞入鬓的长眉往上一寸的位置，横着一枚铜钱大小的疤痕。疤痕看上去有些狰狞像是新伤，表皮呈现鲜红样，想起这人流放之前脸部刻有刺青，虞凤翎下意识的觉得这道疤痕是他自己弄的。 对自己可真够狠的，不过也能理解。像这种带有惩戒性的刺青，都是用特殊药水刻画的，一辈子都洗不掉，倒不如一刀剜了一了百了。 许是她目光停留的时间过久，崔明宣薄唇微抿，修长的眉微微蹙起。 虞凤翎接收到他的转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作死，赶忙一脸歉意的说道：“那个，你别多心。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明明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活生生的被那道疤痕给毁了。 崔明宣道：“没什么可惜的，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冷静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眼眸这一刻却深邃得如冬日寒潭一样冷。 虞凤翎有种脚底生寒的感觉，知晓自己这是把人给得罪了。多说多错，干脆转移了话题，“我等会儿要进山找食材，你有什么想吃的？”她打算弄点好吃的，替自己找补一二。 崔明宣的眉头松开了一些，淡声道：“随意。” 虞凤翎身子往前探了探，把自己有意在院子里种上一些蔬菜的事情和他说了一下，见对方一脸的赞同，她的心里有些小得意。 人一得意，嘴上就又变得没有收敛，一不小心就把借锅这事儿和他说了。 虞凤翎道：“今晚你喝药的时辰可能会比往常晚一些。”毕竟药罐子要先用来煮饭。 “无妨。”崔明宣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微微仰头和她说：“大伯一家少走动，买锅的银子我来想办法。” 虞凤翎下意识的打量了他一眼，不是她瞧不起对方，崔明宣这一副卧床休养的状态，除非天降横财，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 哦，不对。刚刚那只木簪瞧着不起眼，若是她没看走眼的话应该是梨花木的材质，当铺里走一趟的话倒是能换不少钱，可瞧着对方那副时常拿在手里把玩的架势，估摸着是白月光一类的存在。 崔明宣虽然看不清她的小心思，但能看出她那副不信任的姿态，按着他以往的性子是不会多做解释的，这一刻却难得的开了口：“你进山的时候，方便的话帮我带一截木头回来。”当初藏匿的金叶子，余下不多了。在没有找到养家糊口的事情前，得省着点儿花。 木头？虞凤翎下意识的问了一嘴，“弄木头做什么，你该不会是要雕刻木簪拿去卖吧。” 崔明宣没有同她卖关子，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虞凤翎步履匆匆的往后山去，山道两边的树木被雨水浸润的叶子盈盈发亮。一阵风拂过，树叶上落下许多水滴。 山脚下瞧着路不好走，往里的山路却好走许多。虞凤翎一路健步如飞的，很快就来到了山窝里。一路上她的收获不小，蘑菇和春笋这种东西是山里常见的，她弄了不少，难得的是路上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野鸡，附带的在草丛里捡了几枚野鸡蛋。 林间风声簌簌，虞凤翎就近的几颗老树上哗啦啦地落了一阵雨水下来。歇在枝头的几只鸟雀，齐齐扑腾翅膀的声音，令寂静的山间平添了几分肃杀气氛。 虞凤翎记得临走前崔明宣的嘱咐，她原本是要往里在走走的，想找找那种稀有的树木，眼下这个当头里，她顿时就歇了往里走的冲动。 主要是她一个弱女子，手里趁手的家伙也就一个铁锹。这种工具对付一些野鸡野兔什么的倒还可以，若是遇到野猪孢子一类的物种，完全没有胜算。 今日的运气倒不错，下山的路上遇到两颗死掉的树木，上面不仅长了平菇还长了很多的木耳出来。背篓的空间有限，虞凤翎没有贪心，主要是怕坏掉，各自弄了一些后在相邻的树干上留下了记号，改天进山的时候才能第一时间找到。 崔明宣需要的木头，也取自这附近。一切办妥后虞凤翎这才不紧不慢的下了山。 山上绿树成荫，重重叠叠的，身在其中的时候使其不知天日，虞凤翎越往下走的时候天色渐暗，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正好和急匆匆赶来的崔明溪撞上。 虞凤翎看了一眼天色，“你不会这个时辰还要进山吧。”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对方是专程来找她的。 崔明溪一直在房里赶绣活，方才出来喝水的时候听母亲提起家里家外都不见虞凤翎的身影。崔家被流放到此地不过月余，以往厨房里大部分的活计都是她在做，家里如今添了人，她这才空闲下来，能够专心的绣花。 她嘴上对着虞凤翎不客气，心底对于家里多了个帮手，是很欢喜的。 得知她不见了踪影，想起早先一点的时候，母亲言语间略显苛责的态度，生怕虞凤翎赌气跑了，这才会急匆匆的往后山跑。 见虞凤翎没有看出自己的来意，崔明溪撇撇嘴，傲然道：“绣花绣累了，出来透透气不行？倒是你，进一趟山也不知道看着点儿时辰，大家都等着看你的晚膳呢。” 她不这么说还好，她这么一说，虞凤翎立马看出她一副口是心非的态度。不过到底没有拆穿她，只对着她扬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崔明溪生出一种被她看透的错觉来，狠话到了嘴边后被咽了回去，只恨恨道：“你还有脸笑，等会儿见着大嫂看你怎么笑得出来。”刚才出来的时候崔之恒可是哭着喊着要吃鸡蛋羹，想起之前自己不过晚弄了一会儿，就被大嫂阴阳怪气了一番。崔明溪心里有种看热闹的打算。 崔明溪脚不停歇的走在前面，虞凤翎在路边找到一块不错的石板，她在水沟里洗净后这才一路抱着进了篱笆院。 刚一走近，就见着王淑兰正抱着孩子哄，小孩儿还算听话不是那种大哭大喊的场面。一旁的崔明溪等着看好戏，却发现大嫂只最初的时候脸色不好看，后面一见着背篓里的野鸡和鸡蛋后，脸上瞬间好看不少。 她在一旁不时的搓手跺脚，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第3章 第3章 虞凤翎母亲是五星级酒店的行政总厨，她自小耳濡目染的厨艺还算不错。 因为石板用得趁手，先前打算把药罐洗净后，用来当做饭工具的想法被她抛且了。虞凤翎直接在药罐旁边挖了个坑，一边熬药一边用石板做饭。 天色不早了，野鸡也没来得及处理，她打算留着明天给大家搞个野鸡炖蘑菇。况且中午才吃过野猪肉，对于如今的崔家来说，顿顿吃肉算得上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倒是其他的食材都可以用来烤着吃。 石板做饭这事儿挺稀奇，几人都围在边上看她操作。见她动作娴熟，随便巴拉几下石板上的蘑菇和春笋就争相冒出了香味儿，引得一旁的崔之恒嚷嚷着饿了。 对于这个花钱买的弟媳妇，两人身份天差地别的，王淑兰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对方。且崔明宣先前的未婚妻和她娘家沾着姻亲，于情于理她都不会和对方太过亲近。 眼下这当头，自然做不出讨要的那些话。 虞凤翎不知她心头的那些杂念，也没说什么，只是敲了两个野鸡蛋，撒上切碎的野葱和盐巴搅拌均匀后，少量多次的倒进蘑菇里。伴随着石板上滋啦滋啦的动静传出，不一会儿就好了。 她把熟透的鸡蛋菇挑进早已准备好的空碗里，抽空看了王淑兰一眼。后者倒是精准的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不客气的端起碗抱着孩子进了屋。 虞凤翎接着又烤了一些，让崔明溪给她卧床的二哥端了一碗进去。 看着碗里略显稀奇的吃法，崔明宣问道：“她弄的？” 虽然不想承认虞凤翎的厨艺确实不错，但崔明溪没有厚着脸皮说是自己的杰作。她道：“大嫂是个不搭手的，母亲和我的厨艺你也领教过。除了你那媳妇儿还能有谁？” 崔明宣脸色微微沉下，薄唇无意识的抿成一条线。 崔明溪见他这样，当场就黑了脸。别看她嘴上和心里瞧不上虞凤翎，比起崔明宣的前未婚妻，她还是更满意厨艺不错的虞凤翎一些。之前在院子里并未道尽的那番话，不过是想落落虞凤翎的面子罢了，谁让她躲了三天懒的，害得她没日没夜的当苦力。 家里出事后，林家第一时间就差人前来退婚。话里话外都是如今的林家不是他们能够高攀的，崔明宣这幅模样，她只当他还在念着不顾及一点情面的林翩翩。当即没好气的开口：“二哥你不会还想着那个女人吧，当时的屈辱你还想再来一次？” 崔明宣不想多言，但也不想她误会，扬声道：“住口，没有的事。” 崔明溪见他态度决绝，紧张的情绪稍微松弛一些。出门前不忘叮嘱道：“没有最好，即便是你有什么别的心思，也最好收敛起来安心的过日子。家里如今的情形，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崔明宣被她一副说教的口气给气笑了，出口的话也挺戳人心窝子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天少往裴家跑。” 这话一出，崔明溪的双颊唰的一下就红了。崔明宣看出她的心思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只嘴硬的道：“我去找表姐要花漾字，不行？” 崔明宣没在多言，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虞凤翎见崔明溪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好心一问：“你怎么啦，没事儿吧。” 后者瞬间清醒，双眸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崔明溪眉间紧紧拧着，气愤道：“做你的事儿，我怎样和你没关系。” 一番好心不被领情便也罢了，还被对方给吼了一通，虞凤翎的脸上也有了些恼意。她边烤边吃刚刚还摊了个野葱鸡蛋饼，这会儿肚子里饱饱的，也不打算当佣人了，直接起身罢工。无视身后的崔明溪那副跳脚的丑态。 虞凤翎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喜怒都摆在脸上。稍晚一点儿给崔明宣端药进去的时候，直接被他看出了端倪。 崔明宣见她忙前忙后的，身子向前探了探，问道：“明溪惹你生气啦。” 折叠的竹床被虞凤翎摆在了屋中央，她从柜子里把被褥抱了出来，铺床的手微微一顿，后又继续动作。 崔明宣注意到，他此话一出，虞凤翎抖被子的动作力度明显大了几分，虽只是细微的变化，不难让他看出自己的猜测准确无误。 片刻后，崔明宣用他那平静中带着淡淡冷然的声音缓缓道：“明溪自小被惯坏了，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的，可她的本性不坏，如果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虞凤翎不是那种分不清好赖的人，虽说她有些惧怕崔明宣这个嗜血的大反派，但对方从始至终没有对她表露出过任何恶意，心里的害怕自然而然的就淡了很多。 眼下见他一上来把姿态摆得这么低，她也就没必要把对崔明溪的怒气倾泄在对方的身上。 虞凤翎看了他一眼，声音平平的道：“和你没关系，你犯不着同我道歉。” 见她搭话，崔明宣没有瞒她，把刚刚和崔明溪拌嘴的事情和她道了出来，后又叹道：“说到底，她这怒气有一半是冲着我来的，你这算是受了无妄之灾，我向你道歉并不冤。” 弄清楚前因后果后，虞凤翎心里的怒火消了一大半。见时辰不早了，便走过去把屋内的烛火给灭了。 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虞凤翎有些睡不着。总觉得睡姿不对头，翻来覆去的几次后床上那人似乎有低叹声传来。 虞凤翎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吵着人了，她问：“怎么还不睡，我吵着你了？” 崔明宣整日的卧床休息，夜里的觉一般都很少。他回道：“和你没关系，是我白日里睡多了。” 一时屋内两人都没在说话，虞凤翎见屋内气氛有些寂静，试探性的开口：“聊聊？” 床榻上的崔明宣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说。”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共处一室，虞凤翎被买回的第一晚就住了进来，当时屋内还没有那张竹床，是他看对方很抗拒和自己同床共枕，这才找表兄订做了一个。 他原本以为有了竹榻后会改善一下两人的关系，可一连几天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他如今虽是落魄了，但也有自己的骄傲。他本打算从镇里回来后和对方好好谈谈，把对方送走。切不想从他一踏进篱笆院开始，对方的转变会这么明显。 虞凤翎不知原主和他是怎么相处的，她也没心思去靠拢。崔明宣是个心思深层的，她觉得自己的把戏很难骗得过对方，以其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倒不如按照自己的本性来。 她把自己有意明日去集市的事情和他说了，话一落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主兜里连一个铜板也摸不出来。 她想到了那只野鸡，可已经放出了明日弄野鸡炖蘑菇的话来。她也干不出偷摸着把野鸡拿去卖了换钱这种事情，一时间虞凤翎有些犯难。 她在心里琢磨着要不明日一早先去后山一趟，碰碰运气什么的，说不定能逮只兔子来换钱。 见她突然禁声，崔明宣看出她的难处。同她道：“家里的钱财在母亲手里，你明日找她去拿。” 伸手朝人要钱这种事情，虞凤翎做不出。况且对方似乎也有意在她面前摆婆母的谱，她这过去要钱，岂不是正好被人拿捏？ 稍微这么一想，虞凤翎就歇了去集市的想法。她道：“算了，也不是非去不可。过几日再说吧！”随后便是一副不予多谈的态度，直接裹紧被子翻了个身，背朝着床榻的方向。 半夜的时候，虞凤翎被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给弄醒了。她没多想以为血腥味儿是从野鸡身上发出来的，透过纸糊的窗户她瞧了一眼天色，见天色还早，便又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院子里便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虞凤翎躺在竹榻上静静听了一会儿，听得并不真切，只听到“伤口，流血”等一系列的字眼。 过了几息，门口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是崔明宣杵着拐杖进了屋。 虞凤翎拥被坐起，仰起头，问道：“你腿流血了？”结合刚刚听到的字眼，她想起昨夜闻到的那股子血腥味儿，免不得的问了一嘴。 崔明宣怔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含了一下胸。没有回答她，而是把捏在手里的一片金叶子递给了她。 “你去城东找个当铺典当了，换的钱置办一些生活用品。余下的你自个留着，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想起他刚从外面进来，虞凤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金叶子是你从娘那里要的？”虞凤翎觉得他这个举动很拉好感，突然觉得这人看起来还挺顺眼的。就连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也不吓人了。 崔明宣含糊的“嗯”了一声，不自然的转移起话题来，“村头有拉人的牛车，一趟一文钱。” “没事儿，我走山路可以节省不少路程。”虞凤翎背过身去把金叶子贴身放好，随后说道：“回程的时候东西多，到时候再坐牛车。” 因为要赶着去镇里一趟，早饭虞凤翎怎么简单怎么来，直接用野葱和鸡蛋摊的鸡蛋饼，她草草的吃了两块就背着背篓抄着小道去赶集了。 临水镇是个小镇，生活区域和店铺街道基本混在一起，只有一条东西走向的主干道上，商铺比较集中，虞凤翎要去的典当行就在这条主干道的最东面。 主干道上商铺林立，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大街中段的位置有一条与小巷交汇的岔路口，往里走便是临水镇最大的绣庄。 金叶子这种东西，看着薄薄的一片，如同树叶一般，但其价值却不低。虞凤翎当铺里走了一趟，出来后怀里便多了十二两银子。 掌柜的会来事儿，不用她交代，自发的给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和两个一两的碎银子。 从当铺出来后，虞凤翎便直奔铁匠铺，买了一口现成的铁锅后还按照她的需求订购了一口平底锅。那铁匠见样式新奇，问虞凤翎可不可以广泛传播。 这东西在虞凤翎看来并不稀奇，朝他点了点头，铁匠见她好说话，直接免去了一切费用，还扬言以后她有什么需求，都免费替她打造。 虞凤翎打算种点菜，少不得要和锄具打交道，便让对方帮忙打了一套。 店里刚好就有现成的，铁匠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套。 从铁铺出来后，虞凤翎进了一家杂货铺，老板经营有一套，米面佐料这些凡是厨房里能用到的，他家店铺应有尽有，倒是方便了虞凤翎。 置办好家里的需缺后，虞凤翎先把东西寄放在杂货铺，而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一趟猪肉铺。 猪油这种东西少不得，虞凤翎买了两幅板油打算练点猪油来做菜，后见猪下水和猪肝没人要，从老板手里花了一个铜板买了下来。猪的内脏腥气重一般没人要，平时都拿来喂猫喂狗了，老板为了攒客源免费搭了两个猪腰子给她。虞凤翎也耿直，又买了二斤猪肉和二条排骨。乐得老板手一抖，多划了二两肉给到她。 怕错过回村的牛车，虞凤翎一路跑着去菜市买的菜，当然还不忘拐过弯儿去买菜秧子。 种类还挺多，虞凤翎没有种菜的经验，除了青笋苗大多不认识。价钱也不贵，见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在兜售，她干脆把他手里的菜秧子都买了下来，崔家的草屋不怎么样，篱笆院倒是挺宽敞，随便她怎么种。 一切都置办齐全后，虞凤翎两手负重的朝着场口去，杂货铺的老板会做事儿，直接差了一个店员过来帮忙，这才让虞凤翎不至于多跑几趟。 她这东西多，也不好和人一起挤牛车，干脆花钱把牛车给包了下来。 崔明瑶去绣庄交了绣活后，和她娘在场口汇合，一靠近见牛车走远后，就问了她娘一句：“娘，那人是谁啊，买这么多东西。” 崔母和崔明溪去牙婆手里买人的事儿，她算是见证人。几人当天一起坐的牛车回去，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也不难让她看出那个大手一挥把牛车给包下来的人，正是她的侄媳妇儿。 白白的多等一趟，妇人没好气的道：“还能有谁，你二婶给你堂哥买的媳妇儿。” 第4章 第4章 崔家住在村尾的方向，虞凤翎坐着牛车一路过去，少不得要被好事的村民议论几句。 大家见那牛车堆得满满当当的，个顶个的眼红。 有人惊呼出声：“天呀，这谁家媳妇儿啊，这么败家。” 人群里有见过虞凤翎和崔母一起回村的村民，就在一旁接话道：“这人我知道，犯了罪那家人的儿媳妇。” 那一车的好货，眼红的不在少数。有人咂舌道：“要知道崔家这么富有，我家闺女嫁过去多好。” 有哄笑声响起，紧接着有人啐道：“得了吧，好什么好。崔家就一个瘸子，坐吃山空的，这种流放的罪犯家眷，子孙后代的科举路算是断送了。” 这话一出，就近的妇人嘀咕道：“我呸，说得好像这科举随随便便的谁都能考似的。”耕读世家培养出一个秀才都不容易，何况他们这种天生的泥腿子出身，想都不要想。 崔明溪远远的就瞧着有牛车过来，等到牛车在靠近篱笆院的地方停稳后，她盯着那一车的东西震撼不已。 崔明溪颤抖的指着那一车的东西，问道：“这都是你买的？” 虞凤翎笑着点头，“先买这些，改天空闲后再去一趟。”她见崔明溪站着不动，催促道：“愣着干嘛，过来帮忙拿一下。大叔赶着回去呢。” 许是动静太大，崔母放下手里的绣活也走了出来。她道没有一上来就东问西问，而是和两人一起把东西搬完，牛车走远后这才问起了这一车东西的来历。 “买这么多做什么，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她的本意是想问钱的来历，但又拉不下面子东问西问。 “没花多少钱，就面粉和粮食花得多一些。”虞凤翎觉得只要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花再多钱都没事儿。见崔母脸色不太好看，指着那一滩内脏道：“这些东西才花了一文钱。” 内脏的外观看起来没有猪肉排骨这些美观，崔明溪一脸嫌弃的道：“这东西能吃？”在她看来，价钱这么便宜，肯定不是什么好货。都是她以前没有吃过的东西。 虞凤翎做火爆肥肠和肝腰合炒有一手，一脸得意的道：“当然好吃，包你吃了这顿想下顿。” 崔明溪半信半疑的，打算进屋继续去绣花的时候被虞凤翎给叫住。 “帮我摘菜，早点弄好早点吃饭。” 见她吩咐自己做事，崔明溪满心的不愿意，气鼓鼓的道：“凭什么叫我做事，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虞凤翎有留心观察，她发现这一家人的心不齐。有种各扫门前雪的感觉，寡嫂每日里什么也不做，只守着她那个身体不太好的儿子。 婆母是个喜欢摆谱的，她自然使唤不动。 她那个便宜丈夫是个病患，她也做不出让人劳动的事情。看来看去也就这个小姑子能使唤一二。 菜秧子买回来得尽快种下去，下午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忙，虞凤翎不去管她愿不愿意，提着东西就进了厨房。 肥肠不易清洗，虞凤翎先用清水冲洗干净后放入木盆里。然后弄了些面粉进去，加了适量的盐巴和米酒。接着用手不断去揉搓大肠的外表，反复抓揉了几遍后，放在盆中静置一炷香的时辰。 静置的这段时间里，她把要练的板油和猪肝这些一一切好。板油切成小块状比较好切，两个腰子处理起来费了点儿时间。 一切都弄好后，洗锅烧火。锅是新锅虞凤翎切了一小坨猪肉来油锅。家里一点儿油也没有了，锅油完后打算先把板油给练出来。 切好的板油放入锅中后，虞凤翎加入了一碗清水进去。具体缘由她也不清楚，据说这样操作后练出来的猪油更白更多一些。 灶台里的火势很旺，期间虞凤翎不断的去翻动板油，防止出现粘锅的情况。 两扇板油出油很多，一共装了满满的两罐子，够家里吃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猪油这东西老远闻着就挺香，虞凤翎刚把罐子盖好就瞧着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 她朝着门口招了招手，对于这个做饭很好吃的二婶，崔之恒有着天然的好感，他屁颠颠的跑了过去。 油渣儿可是好东西，放点盐巴搅拌一下好吃得不行。 虞凤翎见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拿碗给他弄了一些，没敢多弄怕他待会儿正餐吃不下。 崔之恒接过碗后就朝嘴里喂了一坨，细嚼慢咽下肚后笑眯眯的说道：“真好吃，谢谢二婶。” 二婶这个称呼让虞凤翎愣了一下，她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真乖，先出去玩儿吧。二婶给你做好吃的。” 崔之恒端着油渣儿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和崔明溪迎面碰上。对方见他吃得一脸的满足，不客气的把手伸进了他的碗里。 崔之恒也没护食，只撇撇嘴后，哼唧道：“厨房里还有，姑姑你自己去找二婶拿。” 崔明溪端着处理好的蔬菜进了厨房，虞凤翎正好把肥肠切好，见她把血皮菜摘好了，便打算先炒猪肝。 崔明溪把菜放下后没急着出去，而是坐在了灶台后面一副要当伙夫的架势。虞凤翎想起这人把铁锅给烧烂的伟绩，立马出声道：“不用你帮忙烧火，我一个人能行。” 崔明溪的眸光时不时的落在灶台上的油渣上，根本没留心到她说的什么。误以为她让自己添火，动作麻利的扔了两根圆滚滚的木头在灶里。 吓得虞凤翎赶忙出声：“我的大小姐诶，火不是你这样烧的。真的不用你帮忙，你回屋绣你的花去吧。” 崔明溪这下听清楚了，这是嫌她来捣乱。脸色有些别扭的道：“我饿了，谁让你动作这么慢的。” 虞凤翎看了她一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的来意，就问：“有油渣儿你吃？” “吃。”崔明溪为了掩饰自己嘴馋这事儿，还不忘替自己的二哥谋福利，她道：“多弄一份儿，我给二哥端去一些。” 崔明溪端着油渣儿进屋的时候，崔明宣正拿着虞凤翎从山里，给他带回的木头进行雕刻。 崔明溪见状深知他这是在琢磨赚钱的营生，便在一旁出主意，“这玩意儿费时费力不说，价钱还不高。不如去山里打猎来钱快。”她二哥从小习武，能在禁军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崔明宣，骑射和拳脚功夫都差不了，即便如今腿伤没有痊愈，但打猎这种小事儿，她觉得准没问题。 崔明宣有自己的打算，懒得和她多说。见她端着不知名的吃食进来，问她：“端的什么，闻着怪香的。” 崔明溪把碗递给他，“练完猪油的油渣儿，可好吃了，我特意端来给你尝尝。” 崔明宣不重口腹，方才院子里动静闹得挺大的，他知道待会儿有好吃的，更不会多吃。 崔明溪见状，不客气的往自己的碗里倒了一些。一边吃一边嘴上也没闲着，“你这媳妇儿厨艺真不错，私房钱也不少，你是没看到，那满满当当的一牛车，够家里吃上一阵子了。” 崔明宣抬眼看了她一眼，“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话真多。” “你别不识好歹，我给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对人好点儿。”看虞凤翎那花钱的架势，崔明溪觉得对方的小金库怕是不少，自然希望这个二嫂能一直留在家里。 崔明宣懒得和她废话，他和虞凤翎之间如何相处他自有成算，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手画脚的。便道：“管好你自己，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崔明溪一个姑娘家，她也不想过问兄长的房中事。不知道是不是家逢巨变，母亲的性子如今越发琢磨不透，对二哥的关心还不如自己多。崔明宣的腿便是在流放途中伤到的，家里的钱财都是母亲把持着，若不是她多次提及二哥的腿伤耽误不得。母亲怕是还想不起去镇里的医馆看看，她眼里心里都只有大哥那个遗腹子，她这个当妹妹只好多管闲事了。 虞凤翎动作麻利，不多时饭菜就准备好了。猪肝是个好东西特生血，她替崔明宣弄了不少在碗里。鲜香滑嫩的猪肝配着香喷喷的米饭崔明宣吃得一脸的满足。 肥肠软嫩耙糯有嚼劲，更是让他有种停不下来的冲动。 他见虞凤翎还站在自己跟前，有些不自在的道：“你也回去用饭吧，等会儿没有了。” 虞凤翎完全不担心，油渣儿还有很多，实在没菜用来拌饭她也能吃两碗。再不然煮碗葱油面也是可以的。 她留下是有话要说，见崔明宣吃得满意，她觉得是个好时机，“药也喝了，你的腿伤怎么样。我这里还有不少银子，效果不好的话可以重新换家医馆瞧瞧。” 虞凤翎这人危机感很强，觉得崔家临着后山，家里没个健全的男人不是个事儿。 崔明宣愣了一下，目光落在虞凤翎的右颊上，从袖中掏出一块素帕递给她，淡淡道：“擦擦吧。” 虞凤翎有些脸热的接过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擦拭了两下，脸热的问道：“还有？”忙活厨房那一摊子，身上多少会沾上一些污渍。 崔明宣淡淡的“嗯”了一声，一个抬手又朝着虞凤袖口的位置指了指，后者猛的一下脸更红了。 “你先吃，我厨房里还有点事情。” 崔明宣盯着墙角的位置，静静看了许久，直到关门声响起，这才微不可查的吐出一口气。 虞凤翎眼下并不饿，从屋内出来后打算去把那只野鸡给处理了，晚上拿来炖着吃。 谁知刚一出来，就听到王淑兰一脸严肃的在说教崔之恒。 王淑兰绣眉微微蹙起，双手紧紧的抓着崔之恒的手臂，“咱们这样的人家，纵是不能科举兴家，娘也不希望你养成个闲散的性子，从明日起娘开始教你三字经。”以前念着他体弱，打算让他晚一点儿进学堂，谁曾想，崔家会摊上被流放这种事。 崔之恒一张小脸布满了不情愿，“娘，我能不学？你不是给外祖母去了家书？咱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呀！” “住口。真是越发的不像样了，什么话都往外说。”王淑兰一脸谨慎的四处看了看，虞凤翎动作敏捷的躲在了墙后面，避免被她发现。 无意中偷听到了两母子的谈话，虞凤翎说不清心里是何感想，原来这家里想走的不止她一人， 看崔母对崔之恒的看重，虞凤翎觉得王淑兰有点不知好歹。 第5章 第5章 中午的这顿饭，是崔家流放到此地后吃得最满意的一顿。崔母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自己眼光好，挑了个厨艺不错的儿媳妇。 饭后大家各司其职，虞凤翎把野鸡处理好后就打算把菜秧子给种下去。 刚下过一场春雨，到省去了她松土的功夫。不多时虞凤翎就把菜秧子给种好了，周围的杂草剔除后，院子里虽瞧着陈旧破败，但至少干净整洁。 接下来的几天，虞凤翎时不时的都会抽空去后山上转转。那日从集市上回来，手里还余下十两银子，瞧着挺多但也不能坐吃山空，蘑菇和春笋可以多采摘一些，吃不完用来做成干货也便利。 崔明溪出来如厕的时候见她在晒笋干，十分悠闲的走了过去，“你在哪儿挖的笋子，瞧着品相不怎么好。” 虞凤翎对后山并不熟悉，就在附近的竹林转了转。她瞧对方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笑问道：“怎么，你知道有更好的地方？” 崔明溪往身后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后，这才小声的同她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那边全是竹林，竹子长得十分茂密，竹笋个顶个的大。” 虞凤翎见她一副谨慎的模样，下意识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她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淡淡的说了一句：“再说吧。” 崔明溪瞧出她的敷衍，不想白白的错过这个机会，干脆和她直言了，“我外祖家流放在山那头，我之前去过几次，所以知道这个地方。” 外祖家？怕是未来婆家吧。 虞凤翎瞧她一副扭捏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丝毫不犹豫的道：“远不远？那我们这会儿就去吧。” “远倒是不远，翻过山头就到了。”崔明溪没想到她比自己还着急，不过眼下天色渐暗她们两个弱女子走山路有些危险，就道：“明日一早带你去吧，今日天色不早了。”天色晚是一回事，主要是她换洗的衣裙明日才干得了。 临睡前，虞凤翎把这事儿和崔明宣说了一嘴。后者没说什么，只叮嘱她记得带点干粮在身上。 青竹村他去过一次，那头的竹笋长得确实好。依着他对虞凤翎为数不多的了解，怕是挖着挖着一不小心就要忘记时辰。 昨日铁匠铺差人把打好的平底锅给送了过来，眼下正好派上用场。家里面鸡蛋和面粉都不缺，虞凤翎打算用平底锅烙点饼来吃。 隔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虞凤翎就起来了。屋内光线不好，去放竹床的时候差点儿摔一跤。 动静不小，床榻上的崔明宣听到动静后，拥被坐了起来，“没事儿吧。” 虞凤翎感觉脚下有些黏黏糊糊的，她没多想，以为是老屋年成久远湿气有些重的关系，“没事儿。时辰还早，你睡你的。” 淘米洗锅，红薯和大米一起下锅后，虞凤翎开始发面。 要想做出来的饼子好吃又松软，虞凤翎在面粉里面加了少些盐巴和用开水烫化后的猪油，加水用筷子搅拌成黏糊状后，盖好盖子放在灶台温度比较高的地方发酵一炷香的时间。这期间，虞凤翎又准备了一些材料，她打算炒点小菜，不喜欢吃素饼的到时候可以吃肉夹馍。 前几日就把买的排骨给炖来吃了，那坨猪肉除了油锅的时候费了一小坨，余下的她抹了点儿盐巴一直吊在深井里，眼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虞凤翎一共抄了两个小菜，一个是猪肉炒野葱，一个是猪肉炒木耳和蘑菇。崔母比较喜欢吃野葱，崔明宣比较喜欢吃蘑菇，她争取每个人的口味都照顾到。 小菜备好后，面也醒好了。醒好的面团弄成大小相同的小剂子后，根据个人喜好揉成不同的形状，可以是牛舌状也可以直接是常见的圆形状。平底锅底部刷了一层薄油后，揉成圆状的面饼下了锅，为了使其柔软蓬松，虞凤翎又在面饼的表层刷了一层油。 刷油的当头，她一直关注着灶台的火势，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保持中火的大小。期间要来回的翻动面饼，谨防被烤糊后影响口感。 家里人多，她发面的时候弄得多。忙活了一阵后二十个香软蓬松的面饼出锅了。 一顿饭下来大家赞不绝口，就连异常挑剔的王淑兰都说了一句：“这面饼吃着真不错，这要是在集市上怎么的也得两文钱一个吧。” 崔家男丁少，女人抛头露面的终归的不是个事儿。崔母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赚钱营生，但也没有接话。 小菜携带不便利，方便起见虞凤翎就装了几个素饼放在背篓里。 两人没走往常虞凤翎进山的那条路，崔明溪带她改走的另一条小道。不太好走有些曲折险峻，一路上满是葱茏的树木，视野不是很好。有人近到跟前的时候虞凤翎才发现来人。 崔明溪被她扯了扯袖子，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崔明溪见崔明瑶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下意识的觉得这人没按好心。 崔明瑶没理她，而是把眸光落在虞凤翎的身上。 来回打量了一眼后，瞧着虞凤翎肤白貌美，一身的粗布衣裳被她穿出了一种素静又雅致的意味儿。便有些阴阳怪气的开口：“这是你二嫂吧，这窈窕玲珑的身姿瞧着就不是···” 崔明溪本就和她不对付，眼下见她捂嘴怪笑，便知她话里话外的没按好心，当下不客气的说道：“我二嫂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起开，好狗不当道。” 崔明瑶气急，指着崔明溪的鼻子道：“你骂谁呢，你这幅牙尖嘴利的模样还有脸肖像陵哥哥。” 崔明溪见她当做虞凤翎的面点破自己的小心思，顿时又羞又气，当下直接就和她不客气，“我喜欢陵哥哥又怎样，倒是你，丑八怪一个也敢肖想陵表哥，若是被陵表哥知道了，怕是隔夜饭都要呕出来。”崔明瑶倒也没有那么差，只是崔家一众小辈容貌都很拔尖，她在一众人里就显得有些不怎么出色，但放在人群里也属于是冒头的那一类。 一旁的虞凤翎见两人一副快要干架的模样，无赖的摇了摇头，感情这两人是情敌的身份。 她不打算参合进去，直接越过两人往深处走。她可记得此行的目的，不想在无畏的事情上白白浪费时间。 没走多久就瞧见了成片的竹林，随处可见的竹笋让虞凤翎有些激动。前段时间刚下过一场春雨，很多竹笋都破土而出，不用特意去寻找，虞凤翎很快就挖了一大堆。 竹林十分幽静，虞凤翎挖着挖着就刹不住车，等崔明溪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身边那一片的竹笋挖完了。 瞧着快堆成山的竹笋包，崔明溪目瞪口呆的问道：“你挖这么多，待会儿怎么弄下山？” 虞凤翎微微一愣，看了一眼不算大的背篓后，有种失算的感觉。 她想了一下，问崔明溪：“家里有麻袋？待会儿直接在这里把竹笋外壳处理掉的话，会节省很多空间。” 麻袋这东西，崔家是没有的。崔明溪沉默了一瞬后，灵机一动的道：“我表哥家里有，要不这样吧，你先别挖了，跟我一块儿去表哥家里一趟。” 这处不算隐蔽，那么大一堆的竹笋没个人看着，虞凤翎有些不放心。 崔明溪看出她的担忧，便在一旁道：“青竹村有好几个竹林，竹笋这东西在他们村并不稀奇。放心吧，没人要的。” 虞凤翎看她那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半信半疑的跟着她走了。 越往深处走，整个山脉看上去层层迭迭的，翻过一个又一个接连起伏的山包后，两人来到了青竹村。 裴家和崔家情况差不多，都是住在村尾的方向。崔明溪熟门熟路的带着她走了过去。 裴家的屋子瞧着和崔家不逞多让，破屋烂瓦的，破布木板横七竖八的盖在房顶上，篱笆院的那道木门，轻轻一推便嘎吱嘎吱的响个不停。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后，很快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后，裴筱筱微微有些激动。她快步走了过来，拉起崔明溪的手就道：“你怎么过来啦，可真是不凑巧，大哥和母亲去集市上卖提篮了。”青竹村有个别名，叫“篾匠村”，这里的人三岁小儿都会编竹篮，裴家流放到此地后，为了尽快融入到此地，裴钰陵指点过村长家的孙子课业，编竹篮的手艺便是村长儿子教的。 崔明溪有些脸热，支支吾吾的道：“我又不是来找表哥的，他在不在的有什么关系。” 裴筱筱能不知道她，谈笑间这才发现一旁的虞凤翎。 她见对方烟眉星眸，未施粉黛的一张脸却美得动人心魄，面上有短暂的失神。崔明溪见她注意到虞凤翎，便在一旁介绍道：“这是我二嫂，我俩一块儿在山上挖竹笋。” 裴筱筱瞬间回神，满含笑意的冲着虞凤翎点头，随后唤了一句：“二表嫂。” 虞凤翎笑着点了点头。 裴筱筱有些高兴，“二表哥好福气，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个秀丽娇妍，面如桃花的好嫂子。”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虞凤翎眼见着崔明溪的双颊红晕布满，鲜艳得像是涂了胭脂一般。 虞凤翎眼见着崔明溪有些飘飘然起来，怕她忘记她们此行的来意，不禁扯了扯崔明溪的袖子。 后者偏头和她对视一眼后，领会到她的暗示。这才把来意和裴筱筱道了出来。 裴筱筱听闻后，可惜道：“麻袋被我哥他们带去集市啦，家里只有箩筐和背篓，你们看用什么顺手一些。” 箩筐没有背篓深，虞凤翎选择大背篓。裴筱筱原是要留两人在家里用饭的，裴家母子赶集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崔明溪看虞凤翎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便婉拒了她的好意，只说改天抽个时间过来还背篓。 回去是上山，两人脚程不慢的情况下，也比来时多费了两盏茶的时间。 一路上，虞凤翎心里都在嘀咕，生怕那摊竹笋被人给顺走了，就有这么赶巧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远远的虞凤翎就瞧着竹笋包小了一些。 果不其然，走近一看后发现少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崔明溪一看这架势，顿时恼羞成怒的道：“崔明瑶，肯定是崔明瑶偷走的。”除了她，实在想不到别人。 做贼拿脏，没能抓个现行，很多事不好说。虞凤翎见她气愤不已，在一旁道：“甭管是不是她，咱们先把余下的这些处理掉。其他的回去再说。” 第6章 第6章 竹林清风，沁人心脾。两人坐在土堆上面把带来的素饼吃完后，便开始了竹笋的处理工作。 崔明溪毛手毛脚的，虞凤翎给她打了一个样。先把过老的竹笋根部切除掉，剥去竹笋的外皮后，在竹笋上竖着切了两刀，这样操作后皮就很容易被剥去。 两人一通忙活后，不多时就进入了收尾的工作。 借来的大背篓虞凤翎背着下山，崔家的那个小背篓崔明溪来背。就这样她还一路嚷嚷着歇肩，等两人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 两人进到篱笆院后，虞凤翎洗个手的功夫就不见了崔明溪的踪影。想起刚才一路上对方都在念叨着要崔明瑶好看的事情，打算进屋问一问崔明宣他大伯家的情况。 谁知刚刚靠近，就从纸糊的窗口看到了，崔明宣手里端着碗往墙角边倒药的场面。她心里蓦地一惊，立马想起之前问起对方腿伤的时候，被崔明宣给岔过去的事情来。 不过几息，又想起晨起时那一脚的黏糊感，搞了半天这人一直在糟蹋东西，怪不得一碗一碗的汤药下去后，半点气色也没有，感情这是他自己不想好啊！ 虞凤翎心里莫名的窜起了一股怒火，亏得她不辞辛劳每日都急慌慌的给崔明宣熬药，感情她做这些都是徒劳，没准儿别人还觉得她多管闲事。 虞凤翎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脚步一转的出了篱笆院，打算去下落村瞧瞧，她怕崔明溪吃亏。 崔家流放的地方叫上落村，和下落村就隔了一条河的位置。她刚走到河边的时候就瞧着崔明溪抱着个木盆走了过来。 靠近后，她见崔明溪的衣袖被撕烂了一截，猜测她怕是刚刚和崔明瑶干了一架。立马就问她：“你没事儿吧。” 崔明溪一脸的不在乎，别看她衣袖被撕烂了，崔明瑶也没讨到好，她的前襟可是被她给扯烂了，衣袖烂了补补还能穿，衣襟烂了她倒要看看她怎么打补丁。 “没事儿，缝一下就好了。” 虞凤翎见她身上没有外伤，把目光落到了木盆里，只见里面满是咪咪大的小河虾。 崔家的木盆被她用来装竹笋了，崔明溪手里端着的这个明显是外来货，她得出一个结论，“这盆河虾，该不会是你从崔明瑶家里抢来的吧。” 崔明溪倒也没有隐瞒，在她面前爽快的承认了，“谁让她偷拿咱们好不容易挖来的竹笋，我得让她也尝尝被人抢了劳动成果的苦楚。” 对付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是该用这种强硬的手段。虞凤翎顺嘴一问：“你在她家找到了那些竹笋？” 崔明溪去的时候，崔明瑶正在剥竹笋。之前在山道上和对方遇上的时候，可没见着她带什么工具进山，就手里挎了个竹篮。 她屋里屋外都找了，虽然就竹篮里有几个竹笋，但要说这事儿和崔明瑶没有半点儿干系，她是不信的。 她一上去就和对方理论，崔明瑶说不过她恼羞成怒的动了手，她又不是那种吃亏的性子，两人自然而然的就扭打在了一起。 至于那盆河虾，她故意拿走的。崔明瑶蛮横不讲理，与其和她白费唇舌，不如来点实际行动，省时又省力。 虞凤翎听了她的话后，觉得崔明瑶家中怕是有地窖一类的便于储藏东西的地方，她在心里琢磨着以后建新屋的时候，也得弄一个地窖什么的。 这个想法一出，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反正她在崔家待不久，建新屋什么的，和她半点干系也没有。 这盆河虾当晚就上了饭桌，虞凤翎先用猪油炸过一遍，然后加入佐料配菜一顿爆炒后，深得大家的喜欢。 竹笋得及时处理，制作笋干的过程倒是不难。去除一下苦味和涩味就行，虞凤翎一直在厨房里忙活，把切好的竹笋片放入锅中煮沸后，捞出沥干水分又放入锅里蒸一遍。 反反复复的重复这些工序，别的倒还好，就是挺废柴火。 崔家仅有的柴火被她一通操作后，仅剩不多。虞凤翎打算明日进后山去捡点柴火回来。 隔壁的崔明宣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虞凤翎给自己送药进来，他一根木簪都雕刻好了对方才不慌不忙的进了屋。 崔明宣见她空手进来，眸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虞凤翎看出他的深意，却没有点破而是装着不知的直接铺床睡觉。 崔明宣眼见她就要往被窝里钻，有些不自在的提醒了一下，“今日辛苦了，忙这忙那的。” 虞凤翎打了一个哈欠，她是真的累了，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说：“是挺累的，我得抓紧时间睡觉，明日还得进山去捡柴火。” 听着对方有些略重的呼吸声，崔明宣咽回要说的那些话。 次日，天刚朦胧的时候，一声尖锐的惊叫声猛然划破了所有人的清梦。 虞凤翎穿好衣服飞快的开门出去，正好见着王淑兰抱着昏迷不醒的崔之恒往外冲。 她赶忙跟了上去，崔母这个时候也急慌慌的走了过来，她见王淑兰衣服不整的模样，出声问道：“恒儿这是怎么啦，可是突然患病了？” 王淑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眼，她泪眼朦胧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半夜的时候恒儿突然呕吐不止，全身的皮肤又红又烫的。” 虞凤翎看了一眼，见崔之恒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快抓破了，根据王淑兰的描述她觉得对方十有八九是对河虾过敏了。 过敏这症状耽误不得，严重的患者还可能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这可是有窒息的风险。 “大嫂，我瞧着恒儿情况不太好，赶紧往镇里的医馆去吧。” 崔母一听这话立马进屋去拿钱，虞凤翎原是打算跟着去的，崔母却让她留在家里看家，而是把崔明溪给叫了起来，让她去找村里赶牛车的大叔，送她们去镇里一趟。 几人离开后，虞凤翎也睡不着了。早饭得备着，几人从镇里回来后才不至于饿肚子。 崔之恒刚吐过，红薯稀饭得比往日熬得浓稠一些。光喝稀饭也不行，她又醒了一盆面粉，打算弄点素饼来吃。 一通忙活下来后，天色已经大亮。崔明宣昨夜难得的失眠，后半夜的时候才堪堪睡着，天蒙亮时发生的事情他半点儿不知情，这会儿在屋内没听到任何动静后杵着拐棍走了出来。 虞凤翎正在晾晒昨夜蒸好的笋干，见他出来也没搭理他。往常的这个时候，正是早膳的时辰，崔明宣见里外一片清净，便问虞凤翎，“娘和大嫂她们呢？怎么不见人影。” 因为倒药那事儿，虞凤翎心里多少有些气。这会儿听他这话显然是不知道凌晨时分家中发生的大事儿，顿时没好气的说道：“你可真能睡，恒儿半夜生病的事情你竟然毫不知晓。” 崔明宣当下一怔，随后略显焦急的问道：“情况怎么样，怎么没人叫我。” 虞凤翎心里本就忐忑不安，若是崔之恒真是因为吃了她做的河虾才突发急症的话，崔母还不得骂死她，当下崔明宣这话算是撞到她枪口上来了，便道：“娘她们还没回来，你问我我去问谁。你这个二叔当得可真是称职，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摸黑往镇里赶的时候，你怕是正做着美梦吧！” 崔明宣自知理亏，虞凤翎这话虽是不中听，但也没有反驳或是斥责，只生生的受了。 虞凤翎见他闷不做声的，顿时觉得没意思。干脆闭了嘴，忙活手里的事情，不在理会他。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一辆牛车停在了崔家门口。崔母抱着崔之恒走在前面，王淑兰付过车钱后这才和崔明溪一起进了篱笆院。 虞凤翎发现几人的身影，赶忙迎了上去。忙问道：“恒儿怎么样，没事吧。” 镇里医馆坐诊的大夫比不得京都城医师的医术，只能看出食物相克的症状，却不能道出具体的名目。 崔之恒到底遭了罪，王淑兰确是因此把虞凤翎给记恨上了，没好气的怼她，“你按的什么心，明知道恒儿身体弱，还做哪些不好克化的吃食。” 崔明溪见她不讲理，在一旁替虞凤翎说话，“大嫂，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河虾是我弄回来的，你是不是连我也怪罪上了？” 王淑兰见小姑子站在虞凤翎那边，看她越发的不顺眼。阴阳怪气的开口，“明溪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不过就是吃了几顿她做的饭后，这就被人给收买了？” 崔之恒河虾过敏的事情，虽说和虞凤翎没有直接关系，可她瞧着小孩子遭了罪，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王淑兰责怪几句她甘愿受着，却不想对方越说越过分。当下就要和对方理论一番。 却不想，她这还没开口。一旁的崔明宣突然发了声：“大嫂，凤翎自从来了咱家后，任劳任怨的，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吧。恒儿过敏的事情谁也不想，你把这事儿怪在她的身上未免有些不公。” 王淑兰见从不多言的二叔也站出来替虞凤翎说话，顿时觉得这个家里没了自己的地位。当下把崔之恒从崔母怀里抢了过来，抱着崔之恒就是一通哭诉，“我可怜的恒儿，若是你爹爹还活着的话，咱们娘俩儿也不会落到被人合起伙儿来欺负的境地。” 崔母本没打算掺和的，眼下见王淑兰提起那个命苦的大儿子，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明宣你给我住口，你大哥还活着的时候怎么对你的，你倒好，不帮衬着你大嫂反而责怪她，你对得起自小对你疼爱有加的大哥？” 崔明溪见她娘偏心得离谱，皱眉道：“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二哥说得不对？恒儿是自小没有父亲，可大家对他的关心还少？大嫂说的那叫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合起来欺负她了，她一不用绣花，二不用做家务，咱们对她还不够宽容？” 崔母总是有话说：“恒儿身体不好，你大嫂得看着他。” 崔明溪还要再说，篱笆院外突然传来了动静。 林氏来了一阵儿了，见几人在院子里拌嘴。乐得当个看客，若不是被崔明宣发现了她的身影，她还打算继续偷听下去。 “老二媳妇，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清早的吵个不停。” 林氏仗着大女儿嫁给了前太子，一直在崔母面前趾高气昂的。两妯娌明里暗里的不对付许久了，崔母见她那副没安好心的模样，便知道被她给听去不少。 当下也没假意和她寒暄，而是直接就问：“大嫂，你过来做什么。” 林氏已经从小女儿嘴里得知了崔明溪去过家里的事情，两人干架的事情心里门儿清。她原本是来算账的，但刚才篱笆院的一场好戏，让她突然有了别的主意。 林氏当即爽朗的笑道：“明瑶这孩子懂事，天不亮就去河沟里逮河虾。忙活了一通自己却舍不得吃，全让明溪拿来孝敬你这个当二婶的。家里等着用木盆，我这是拿木盆来了。” 第7章 第7章 崔明溪和崔明瑶干架的事情，崔母半点儿不知情。这会儿见林氏说得信誓旦旦的，当真以为崔明瑶那么好心。 让崔明溪把木盆拿过来的同时，还不忘让她给林氏装了几个虞凤翎一早烙的素饼。 林氏小门小户出身，不像崔母当初过门的时候红妆延绵数十里。林氏管家后，前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比比皆是，久而久之的她骨子里就喜欢占便宜的基因也诱发了出来。 往日崔家风光无限的时候，倒也不显眼。如今被流放后，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崔母和她做了几十年的妯娌，自然熟悉她的德行。这才会让崔明溪给她装上几个素饼，就是怕她一出篱笆院后，逢人就说自家占了她家便宜的事情。 崔明溪虽然不情不愿的，但也没有反驳。等人走远后这才把和崔明瑶因为竹笋干架的事情和崔母说了。 得知百搭进去几个素饼后，崔母一脸的肉痛。但这事儿没能抓个现行理不清，倒是崔明溪明晃晃的抢了河虾这事儿却是不占理，只能自认倒霉了。 粗布不易吸水，晒竹笋的效果不明显。崔明宣站出来替虞凤翎说话的事情，让她心里的怒气消了一些，正好借着这事儿和他搭了话，问他：“裴家表兄会编簸箕？我想让他编制几个。”去镇里买也得花钱，还不如照顾自家亲戚的生意。 崔明宣已经三顿没有喝过药了，他隐约看出些什么来。一直想找个机会探探虞凤翎的口风，这会儿见她主动搭话，当下就道：“表兄入这行的时间不长，得找个时间问问才知道。” 虞凤翎想起还有个背篓要还，打算明日去后山捡柴火的时候叫上崔明溪，这种送上门的好事情她觉得对方肯定不会错过。 崔明宣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深夜里他清嗓子的动静很明显，虞凤翎正要问他喝不喝水的时候，就听对方突然道：“大嫂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恒儿过敏这事儿不赖你，你这个二婶比我这个二叔当得称职。”他有眼睛，对于崔之恒的吃食，虞凤翎一直很尽心。 王淑兰那翻话说得挺气人的，虞凤翎心里没有气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崔明溪和崔明宣两兄妹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她，让她心里挺动容的。 甚至于崔母对崔明宣的那翻责怪，道让她心里有些为他不平。 “你不用担心，我没往心里去。倒是你，娘的那番话你别多想。” 屋内沉静了一瞬，好半响虞凤翎才听到崔明宣的声音，“我习惯了。” 从私自倒药这件事情来看，虞凤翎总觉得崔明宣这人看不透，但不管怎样，根据这人大反派的人设，肯定是个心思诡诈之徒，深夜里他这一副示弱的模样，让虞凤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等了许久，也不见虞凤翎搭话。崔明宣不禁支起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却只能盯着虞凤翎的背影瞧上几眼。 崔明瑶刺绣不行，每日一早便会去河道里捞鱼摸虾。昨日林氏从崔家拿回来的几个素饼，她有尝过，味道还不错。趁着林氏还没起身的功夫她悄咪咪的摸进了厨房里，打算拿一个边走边吃，却不想翻箱倒柜一阵后什么也没发现。 一转身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林氏吓了个半死。 她捂着胸口，一脸心虚的道：“娘，你怎么起来啦。闷不做声的站在我身后，吓死我了。” 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林氏一清二楚。她剜了崔明瑶一眼，“今日你爹和你哥哥要回来，余下的两个素饼是留给他们的。” 被她点破自己的小心思，崔明瑶干脆也不装了，“娘你拿回来的素饼真好吃，要是每日都能吃上就好了。” 林氏见她一副馋嘴的模样，没好气的道：“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你若是有本事找个好婆家，还怕山珍海味不够你吃的？” 母亲一心想让她嫁入有钱人家，也不看看家里如今的情形。即便家里没出事，就她这幅长相，也不可能像大姐那般命好，当了皇家的儿媳妇。 她喜欢裴钰陵的事情可不敢让林氏知道，赶忙不着痕迹的转移起话题来，“这素饼的做法应该不难吧，咱们若是掌握了这个做法就可以去集市上做买卖了。” 林氏对于崔家不借钱给她交丈夫和儿子的人头费这件事情上，一直怀恨在心。眼下崔明瑶这话倒是点醒了她。 石场的工作很辛苦，每次丈夫和儿子回来都是一身的伤。她也想有个挣钱的营生，早早的存够银钱把家里的两个男人从石场里给解救出来。 依着她对妯娌的了解，怕是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想起之前在篱笆院门口看的那出好戏，林氏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虞凤翎猜得不错，她把那事儿和崔明溪说了以后，对方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和她走这一趟。 后山绿荫成林，古柏繁茂。虞凤翎前几日进山找野菜的时候有留下印记，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林间小道之中不乏枯死的树木，不多时的功夫就找到了一大堆，虞凤翎这次有所收敛，没有一直闷头做事，怕到时候运下山的时候不便利。 两人坐下来歇了会儿肩后，便朝着青竹村的方向去了。 谁知走到半程的时候，刚好和裴筱筱兄妹俩遇上。 崔明溪顿时笑颜如花，显出左边的一个小梨涡来，她道：“表哥，我们正要去找你们，没想到会在这儿和你们遇上。” 裴筱筱见虞凤翎背着从家中借用的那个大背篓，看出两人这是打算来还背篓，便道：“前段时间种的长白萝卜成熟了，我娘让我们给你们送来一些。” 虞凤翎的目光在裴钰陵身后的那个背篓里停留了一瞬，满满的一背篓拿来做成泡菜和萝卜干能吃不久。或是切成细丝和面粉和在一起摊成饼子也很不错。 崔明溪见裴钰陵的眸光在虞凤翎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把她的身份和他说了。 虞凤翎不咸不淡的也唤了一声“表哥”，一旁的裴筱筱得知两人在山里捡柴火后，便拉着崔明溪让她带他们过去。 虞凤翎开始还担忧那堆干柴不好运下山，眼下多了裴家兄妹后，几人轻轻松松的就下了山。 裴筱筱是个健谈的，一路上和崔明溪两人说个不停。虞凤翎走在前面，从山里下来后一眼就看见林氏隔着篱笆院和王淑兰两人在说些什么，落后一些的崔明溪也看见了，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进了篱笆院后第一时间就问王淑兰，“大嫂，你刚刚和大伯母凑在一起说什么呢。” 王淑兰愣了一下，随后冷淡道：“没什么，她路过进来讨了口水喝。” 虞凤翎觉得她在说谎，林氏看见她们的身影后，一副立马转身就走的状况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讨水喝的，瞧着倒像是专程来找王淑兰说事儿的。 崔明溪也有同感，她道：“我瞧着她怎么刻意躲着我和二嫂似的。” 王淑兰脸上有些不自在，见着一旁的裴家兄妹，便朝着屋内喊了一句：“娘，筱筱她们过来啦。” 崔母很快走了出来，不一会儿崔明宣也杵着拐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一通寒暄后，崔母进屋拿钱去隔壁村子买肉去了。崔明溪和裴筱筱同龄，两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小话。如今的崔家没有什么可讲究的，裴钰陵则被崔明宣带进来了卧房里，两人许久未见，有些话得避着人说。 裴家算是受了崔家的牵连，河湖系统的建造出事后，崔父这个礼部尚书首当其冲的就被往日的政敌给弹劾了，抄家的时候更是在书房里翻出了和裴父的书信来往，信里的内容正是裴父央求对方看在姻亲的关系上，让其帮忙安插一个负责水利项目的一个职位。 这完全就是诬陷，裴钰陵一直想调查此事。只是他们如今被流放到此地后，人人避之不及，往日那些在外人看来的之交好友，本就是本着不怠慢，不亲近的态度来交往，如今更是直接断了联系。很多事情想要查证起来，甚至都找不到一个门路。 他的想法崔明宣岂能不知，他们一行被流放到此地后，无论男女老少本是要被安置进采石场劳作的，但是采石场的工长却明里暗里的透露出一种，可以私下交人头费便能免去劳作的这个苦差事。 石场那种地方，苦不堪言。男人进去后尚且不能自保，更何况崔家一群老弱妇孺。崔明宣虽然知道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了人头费。 流放人员登记在册，一个小小的工长不可能手眼通天，把他们一家的行踪瞒得严严实实。若说这背后没人授意他是不信的。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一直拖延伤势的原因。在没有和太子殿下取得联系之前，他都一直小心谨慎的行事。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正事后，崔明宣突然道：“你会不会编簸箕，家里要晒笋干。” 他这话让裴钰陵有些意外，堂堂禁军的前副统领，天生该做大将军的人，眼下竟会说起了这种杂事，不得不说流放一事真能消磨人的心智。 崔明宣不知他所想，见他干愣着，笑问道：“怎么，不会？” 裴钰陵淡然一笑，建议道：“编几床晒席吧，这个可比簸箕实用许多。” 第8章 第8章 隔壁村子的屠夫，崔母在他手上买过几次猪肉。之前裴家送来的几块野猪肉好吃是好吃，但是这种野生的从来比不上家养的油水足。 家里本来还有点儿余钱，但是带着崔之恒去了一趟镇里的医馆后，崔母眼下手里的银子并不多。但侄儿侄女难得来一趟，不买点膘足的猪肉回去打打牙祭，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她想起之前虞凤翎花了一个铜板买来的猪下水和猪肝还挺划算，计划买上一些。却不曾想比人慢了一步。 崔母看着案板上的猪肉，让屠夫给她划了两斤的二刀肉和三条排骨。 屠夫见是常客，咧嘴一笑。手起刀落刀头准得很，一刀下去后，两斤的二刀肉不多也不少，取了排骨，用绳子穿好后交给崔母。 崔母从怀里掏出铜板递给屠夫，刚一转身就和前来买肉的林氏撞个正着。 石场伙食差，清汤寡水的每日都吃不饱。丈夫和儿子每次回来林氏都会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她见裴氏手里提着好肉，顿时有些眼红，“她二婶，你家里就那几口人，买这么多吃得完？” 林氏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崔家明明有余钱，当初去借人头费的时候，却被一口回绝。转头她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对方把钱借给裴家的事情，为着这事儿林氏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眼下见她买这么多肉去招待裴氏两兄妹，心里顿时更不爽了。 崔母见她话说阴阳怪气的，便知她心里没按好心。家里等着下锅眼下也没工夫搭理她，只含笑看了她一眼后，便攥紧手里的肉和排骨走了。 崔母到家的时候，虞凤翎刚把米饭蒸上。见她买的排骨和二刀肉，对于中午的菜式顿时有了主意。 按照她的口味来说，她更喜欢吃干锅排骨一些。但要顾忌着崔之恒的身体，便打算做个排骨汤，白萝卜炖排骨就挺好，但因其要解药性，便把白萝卜换成了蘑菇和笋子。 两斤的二刀肉，较肥的那部分被她拿来炒野葱，偏瘦的那一部分切成肉丝和白萝卜切成细丝一起炝炒了。 三个菜瞧着不多不少的，虞凤翎干脆又多切了一个萝卜，用盐腌制一下后，杀出多余的水分凉拌着来吃。 这菜瞧着不起眼，端上饭桌后却很受欢迎。不仅口感爽脆，味道也特别清甜，道成了几道菜里最下饭的那一道。 虞凤翎见大家都爱吃，中途又去切了一个拌着。裴家饭桌上近来都是白萝卜，平时都抄来吃。 在好吃也吃腻味儿了，这种吃法裴筱筱还是第一次见，双眸亮晶晶的道：“二表嫂，你真厉害。凉拌这种吃法我怎么没想到。” 虞凤翎笑笑，凉拌这种吃法有什么可稀奇的，“这有什么，萝卜的吃法多着呢。我还知道几种，你若是想学，我待会儿把法子告诉你。” 裴筱筱满含笑意，眉眼弯弯的帮忙收拾起碗筷来。 得知裴钰陵要帮家里编晒席，崔明溪自发奋勇的要带对方去后山的竹林砍竹子。 崔母见状，出言制止了崔明溪的想法。崔家虽然临着后山的位置，但上落村的村民靠山吃饭，每日进山的村民不在少数，崔母怕传出什么闲话来。便让崔明溪进屋去赶绣活，打算自己带人走一趟。 崔明溪不情不愿的剁剁脚，没有和崔母呛嘴，怕在裴钰陵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虞凤翎得知裴家地里还有很多萝卜后，打算先把萝卜干的做法交给裴筱筱。 萝卜干爽脆开胃越嚼越香，解腻又开胃，做好后放一年都不会坏掉，随吃随取，特省事。 裴家拿来的萝卜，虞凤翎挑了几个留着做泡菜后，余下的打算全部用来晒成萝卜干，早膳用来下稀饭，保准胃口大开。 要想萝卜干有嚼劲，萝卜洗净后不用削皮。洗净的萝卜切掉头尾后，然后切成指头粗细的萝卜条。裴筱筱是个好学的，虞凤翎口述了一遍后，她就自己能上手，有模有样的做起事儿来倒是比崔明溪利索。 虞凤翎把切好的萝卜条放入木盆里，加入适量的盐后，用双手抓拌均匀，随后找来纱布把木盆口密封住腌制一个时辰。萝卜水分很重，必须要做腌制这一步，杀出多余的水分后，这样晒得更快一些。 萝卜腌制的时间里，虞凤翎也没闲着。打算把挑选出来的几个萝卜泡成泡菜。 白萝卜全身都是宝，就连萝卜缨子吊水后都能拿来拌着吃。携带不便利，裴家送来的萝卜都是去掉缨子的。 虞凤翎先把萝卜去皮，切成小段后，又依次切成小条。裴筱筱抬手就要把那一堆萝卜皮给扔掉，虞凤翎赶忙止住了她的做法。 “别扔，萝卜皮也能用。脆脆的泡着照样好吃。” 还能这样？裴筱筱半信半疑的。虞凤翎也没多解释，只让她到时候看成效。 切好的萝卜条放入盆里，和萝卜干的做法差不多，都需要做杀水这一步。 萝卜条腌制的时间段里，虞凤翎在一旁准备配料，大蒜生姜和花椒必不可少，小米辣这东西她在集市上的时候没有瞧着，不知道她种下的那些菜秧子里有没有辣椒这个品种。 这几日下来，她嘴里有些没味儿。想要吃点重口味的吃食。 配料切好后，接下来的一步很重要。准备料汁。 锅洗净后，往里加入两瞟清水。紧接着加入适量的盐巴和白糖，为了口感好虞凤翎往里加入了少量的烧刀子，别的倒还好，加烧刀子进去看得裴筱筱目瞪口呆。 “二表嫂，这能行？我和娘都吃不了酒，别到时候一顿饭下来人醉得不省人事。” 虞凤翎被她的说辞逗乐呵了，“放宽心，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虞凤翎见她一副不太信任的表情，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后，把原理给她说了一下，“做泡菜加入烧刀子，不仅能够去除杂味，增加泡菜的口感外，最主要的是为了防止泡菜变质。” 通俗易懂的一通说辞后，裴筱筱没在多说什么。 料汁烧开后，腌制的萝卜条和萝卜皮水分也杀好了。虞凤翎把多余的水分倒掉后，把刚刚切好的配料尽数倒了进去。等调好的料汁放凉后也需要倒进去。然后泡上一个晚上就可以吃了，为了方便存储，最好是把泡菜装入干净的坛子里。 裴筱筱听得认真，看她操作的同时，默默的在心里记上几遍。 泡菜弄好后，接下来就是继续萝卜干的操作。腌制了一个时辰后的萝卜已经杀出了很多的水分，虞凤翎把萝卜条的水分挤干后，便是晾晒的工序了。 两人在厨房里一通忙活，裴钰陵那头也没闲着。晒席的编制工序不简单，他怕耽误虞凤翎做干菜，便先编制了几个工序相对简单的筲箕。 萝卜条挤干水分后，倒也不占地。虞凤翎原本打算先把卧房里的那扇木门拆卸下来用用，这会儿见裴钰陵这么贴心，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 裴钰陵的皮肤极白，身形略显单薄，却并不显得瘦弱，一副标准的书生模样。额间的那抹两指宽的抹额想来是用来遮挡刺青的。 果然，不是谁都能像崔明宣那样，生生的用刀把刺青给剜了去。 崔明宣排骨汤喝多了，这会儿出来如厕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正好看到虞凤翎目不转睛盯着裴钰陵看的场面。他的脸色微微沉下，拧眉朝着裴钰陵看了过去。 两道眸光落在身上，裴钰陵似有所感的抬头看去，见崔明宣端着一张黑脸看着自己，脸上略显诧异。 崔明宣少有在他面前流露出异样的神情，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这幅被竹屑包围的场面，心里琢磨着对方该不会是担心他沉溺于篾匠这个行当里吧。 有外人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裴钰陵觉得以后还是尽量少让崔明宣看到自己编竹子的画面。 一旁的虞凤翎，手里眼里都是活。看了两眼后就收回了眸光，带着裴筱筱把萝卜条均匀的摊开在簸箕里。 近来气候不高，萝卜条需要晒上三天才能把水分晒干。萝卜条晒干后的工序并不复杂，裴家家里家外杂事不少，裴筱筱不可能又跑一趟，虞凤翎便把萝卜干的吃法直接说给裴筱筱听。 晒干水分的萝卜干有两种存储方法，一是直接密封装好，可以用来炒肉吃。到时候取出适量的萝卜干放进清水里浸泡一个时辰，萝卜干吸水后会变软，用来炒肉口感依旧特别脆爽。 另一种存储方法便是直接做成麻辣味儿的萝卜干了，香辣开胃，有嚼劲。根据不同的喜好可以做出不同的口味儿，对于裴筱筱，虞凤翎没有半点儿藏私。 裴家兄妹要赶山路，虞凤翎把萝卜干凉好后，便又开始醒面。上次虽然买了不少的大米，但顿顿白米饭有点奢侈。晚上这一顿，虞凤翎打算熬点红薯稀饭，摊点素饼，然后把中午的剩菜热一热，都是自家人也没那么多的讲究，怕菜不够吃，虞凤翎又准备了一个凉拌野葱。 崔明溪见裴筱筱和二嫂在厨房里窝了一下午后，关系突飞猛进。一个劲的在她面前问东问西的，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见裴筱筱预备去厨房里帮忙忙活晚饭，便有些吃味儿的拉着她不准走，“你难得来一回，就不能陪我说说话？” 崔明溪把自己新画的花漾字递给她看，“这是我新琢磨的花漾字，你帮我瞧瞧。” 裴筱筱虽然很想过去帮忙，但崔明溪难得开口，她定然不会拒绝。 虞凤翎烙饼的手艺是真好，裴家两兄妹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素饼。平日里母亲和大哥去集市舍不得吃喝，裴筱筱便问起了这个素饼的做法。 不是什么不能外传的法子，虞凤翎没有半点儿隐瞒。当着大家的面把素饼制作的法子说了出来，临走前，裴钰陵告诉众人，“青竹村的竹子更好一些，明日我就不过来啦。等晒席编好后，我和筱筱再过来一趟。” 崔母也不见外，半点儿不提给钱的事情。临走的时候让虞凤翎把剩下的素饼装好，让两人带回去给裴母尝尝鲜。 第9章 第9章 虞凤翎白日里忙活了一下午，她原以为夜里会倒头就睡，不曾想半天睡不着。 她见床那头有动静传来，和崔明宣说起了夜话，“你平日里可以多出来活动活动。成日的躺在床上不利于腿伤的恢复，容易形成肌肉萎缩。到时候两条腿的粗细不一样很是影响美观。”对方私自倒药这事儿，她只当不知道。绝口不提这事儿。 黑夜里，崔明宣的眉间紧紧拧在一起。胸膛起伏得也有些厉害，半响后，他正要说话的时候，虞凤翎突然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儿。”虞凤翎抬手揉了揉鼻端，这不是她第一次闻到，最近几日她时不时的就能闻到。 崔明宣没想到她的嗅觉这么灵敏，心跳一滞。忽然觉得手不知道该摆在哪里才好，只下意识的把被褥裹紧了一些。 崔明宣尽量稳住声音，他道：“是？你闻错了吧，我怎么没闻到。” 尽管崔明宣掩饰得很好，但耳尖的虞凤翎还是从他的话音里听出一丝的心虚。她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后，似玩笑似认真的道：“你闻不到只有一种可能，这血腥味儿正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 崔明宣心下一惊，没想到虞凤翎会一口道破他刻意的隐瞒，心里不禁提了起来。 就在他琢磨着找个什么话题把这茬儿给绕过去的时候，又听虞凤翎突然笑道：“干嘛这么紧张，同你开个玩笑而已。”他这半响不搭腔，虞凤翎觉得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她倒也没有寻根究底的心思，这才会突然这么说。 崔明宣没去深究她的突然转变，而是画风突然一转绕到了虞凤翎腌制萝卜干的事情上去了。 说起萝卜干这个话题，免不得要提起裴家两兄妹，崔明宣见虞凤翎话里话外对裴钰陵一副赞不绝口的态度，额头的青筋有一点点的凸起。 得亏了屋内光线暗，不然铁定被虞凤翎给瞧了去。 昨日下山的时候，虞凤翎发现屋后的那片空地里，除了野葱和地皮菜外，还有成片的清明菜。 就这么荒废了，虞凤翎觉得有些可惜。晨起后便挎着竹篮去地里弄了不少回来，打算做点青团来吃。 屋檐下还晾着一块野猪肉，她又挖了一些野葱回来。野猪肉切成小颗粒的大小，野葱洗干净后尽量切细，锅里洗干净后放油一顿爆炒，放入适量的盐巴调味后，舀出来当青团的臊子。 随后又烧上一锅清水，水开后把清明菜下锅烫一下，捞出来冷水中过一便后，然后用双手揉搓把水分给拧干，接着放入石槽里碾压成汁。加入面粉和烫开的猪油水后，揉成面团状。 青团的做法和包子的做法大同小异，揉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后，切成大小一致的小剂子，擀成中间稍厚，边缘略薄的圆皮，放入适量的臊子在皮上后，按自己的手法捏成想要的形状。 自家吃，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虞凤翎直接捏成汤圆的形状。 锅中放足量的水，铺上打湿的屉布，把做好的青团放进去后，烧火蒸上一炷香的时间。等灶台里的柴火燃完后，在闷上几分钟再揭锅，这一步的操作是为了防止因骤冷青团表皮发生紧缩。 昨日腌制的泡菜浸泡了一晚后，正好用来当下饭的小菜。 萝卜皮咬上一口后，嘎嘣嘎嘣的脆。配着熬得浓稠的红薯稀饭，让人吃了一碗还想再吃一碗。 刚出笼的青团热气升腾，清香四溢。为了防止粘连，虞凤翎在表皮刷上了一层薄薄的猪油水，这就更显清脆欲滴，令人胃口大开。崔母惦记着娘家大嫂，特意交代虞凤翎，改天裴家兄妹过来的时候，让她记得蒸上一些让两兄妹带回去尝尝。 眼下的时节，正是吃野菜的时候。清明菜长得快，完全不用担心不够吃。裴钰陵帮了大忙，做点吃食犒劳一下，虞凤翎觉得没什么，便一口答应了。 崔母见她懂事，心里对她的观念改观了一些。想着等卖了绣品后，得拿点钱给她当作家用。 之后的几日，虞凤翎都会去后山捡些柴火回来。厨房隔壁本是间杂物间，一大半的空间都被虞凤翎用来堆放柴火了。这期间遇着合适的木材，不忘替崔明宣挑出来，让他用来雕刻木簪等物件。 前几日晾晒的萝卜干也好了，虞凤翎让崔明溪抽空做了几个布袋，她把晾晒好的萝卜干装进布袋里，密封后放在阴凉通风处保存，只要不受潮的情况下，放一年都不会坏掉。若是想吃麻辣萝卜干了，取出一些现弄就是了，这样既新鲜也不费事。 虞凤翎把萝卜干放好后，又去菜地里转了转。菜秧子种下去有一段时间了，她闲来时都会去看看，施肥捉虫什么的半点儿都不落下。 这几日忙着去山里捡柴火，没怎么去菜地转悠，却不想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菜地里基本都是应季的蔬菜，让她喜出望外的是有很多辣椒的品种。株形紧凑，叶深分支多的是灯笼椒，这种辣椒辣味儿不重，略带甘甜味儿，最适合用来做肥锅肉。男女老少皆宜的一个菜式。 株形较矮，下端集中坐果的是美人椒，这类辣椒又叫红皮辣椒，一般用来做成泡辣椒和剁椒。 椒角细长，皮薄肉厚的是二荆条。二荆条可是个好东西，它不比小米辣的辛和呛，它的特殊的香气即使做成辣椒粉也可以保留下来，二荆条还是火锅底料的主要材料。二荆条晒干后还可以用作干辣椒，炒菜放入一点下去一顿爆炒后，特入味儿。 虞凤翎光是这么一想，就有种口齿生津的感觉。 叶柄短缩，分枝稍之字形曲折的是小米辣。小米辣的用途可不少，既可以用来做配料也可以和蒜末生姜混在一起用来做辣椒酱，泡菜坛子里放上几个，整坛子的泡菜都辣霍霍的。 这一菜园子的蔬菜，要数韭菜和小白菜的涨势最好。虞凤翎用镰刀割了一些韭菜，打算用来炒鸡蛋吃。小白菜也没少弄，打算用来煮清汤面吃。 家里人多，虞凤翎敲了五个鸡蛋。鸡蛋打碎后加入适量的盐巴用筷子搅拌均匀，等油烧热后倒入鸡蛋炒散，炒好的鸡蛋最后盛出来备用。 韭菜提前洗净切段，油烧热后下入韭菜翻炒几下。待到九层熟后撒入少许盐巴再次翻炒均匀。接着下入鸡蛋块儿翻炒几下后，香喷喷的韭菜鸡蛋就做好了。 清汤面的做法就更简单了。水开煮面，煮熟后捞出来在凉水里过一下，锅里下入小白菜，八分熟的时候捞出来。接着就是根据自己的口味儿准备佐料，碗中加入葱花和蒜末，适量的盐巴和猪油，煮面的面汤加到碗里后，把佐料搅拌开，主要是把猪油给烫开。 接着面和小白菜依次倒入碗里后，一碗香气扑鼻的清汤面就做好了。 那日在猪肉铺上遇着裴氏，对方的态度令林氏很是不满。这几日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特别是瞧着自家男人那一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模样，更是让她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她愁得饭也没吃，便急慌慌的去了崔家。她倒是赶巧了，来的时候虞凤翎正好做好午饭。崔母见她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顿时眉心一跳，“大嫂，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儿？” 林氏伸着脖子往饭桌上看了一眼，见连点儿肉渣渣也没有，蹭一顿饭的想法不是很强烈。 到底没有撕破脸皮，又是这个点儿过来。崔母便让虞凤翎多拿了一副碗筷出来，让林氏先凑合着吃一点儿，有什么事情饭后再说。 林氏是真饿了，当下也没跟她客气。完全忘了自己刚才不想蹭饭的念头，坐下后便甩开膀子就开干，她倒是不拘礼转挑鸡蛋来吃，菜盘子里的鸡蛋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 她一副饿死鬼的吃法，看得虞凤翎心里直发笑。崔母没说什么，她一个小辈更不会多嘴。 只崔之恒撅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 饭后，虞凤翎在厨房里收拾碗筷。林氏吃饱喝足后，就把自己的来意和崔母说了。 后者一听她来借钱，脑门顿时直突突。她指着小口小口喝着药的崔之恒道：“大嫂，不是我不借。前几日恒儿生病去镇里走了一趟后，家里眼下拿不出什么钱来。” 这事儿林氏是知道的，不过她是不信崔母那一套，只当她不舍得借给自己，“你当我瞎子？前几日在猪肉铺上你可没少买肉吃。” 崔母叹息一声：“家里有客，怎么也得准备一点儿向样的饭菜。我实话给你说吧，那日买肉几乎把家里的钱给用完了。” 林氏觉得她这卖惨的手段并不高明，哼笑一声后便把那日瞧着虞凤翎，买了一牛车东西的事情道了出来。 崔母见她忍了数日眼下才提起这茬儿，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大嫂，你搞错了。那车东西虽是我那儿媳妇置办的，可一切花销却和我没有半点儿干系，是她的私房钱。”她不信林氏脸皮那么厚，会厚颜无耻的向自己的侄儿媳妇借钱。 林氏是不信她这套说辞的，只觉得她这是糊弄自己，其目的不过是不想借钱罢了。便黑着一张脸道：“你当我是好糊弄的？你那儿媳妇什么来历，我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有私房钱至于被牙婆卖来卖去？” 崔母也觉得这事儿可疑，可她当真没给过虞凤翎一个铜板。林氏不信她也没办法，只好道：“真没糊弄你，咱们当初被流放，不也知道私藏点儿金叶子？她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有点私房钱在身上在正常不过。” 虞凤翎不想偷听的，架不住林氏是个大嗓门。饭厅里两人的争执她几乎听了个全，崔母那话让她有些费解，听她那副信誓旦旦的口气，瞧着不像是搪塞林氏的借口。 那片金叶子不是崔母给的，又会是谁给的？ 不是让人很费解的难题，家里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虞凤翎下意识的就想到崔明宣，做好事不留名，他的用意何在？ 第10章 第10章 饭厅里的那场闹剧，持续了许久。最后林氏败兴而归，临走时没少撂狠话。 话里话外没少指责崔母不懂亲疏远近，只一心想着帮衬娘家那几口人，完全不顾念崔家大房一脉的死活。 虞凤翎见崔之恒这两日胃口不佳，抽空去了一趟后山。置身密林深处的时候，山坳里游戈着淡淡的雾气，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深谷里。越往里走空气里潮湿的气息越浓，果然不出她的所料，虞凤翎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天然水潭。 水潭四面竹树环合，青树翠蔓。边上是一陡峭小路，不宽的路径看着很是险峻，下面便是万丈深渊。 因着山势陡峭，这处深邃的峡谷无人踏足。倒是便宜了虞凤翎，在水潭周围发现了人参和山药，这可都是好东西，人参拿去医馆售卖能换来不少的钱。本以为人参已是最大的惊喜，却不想在古藤盘缠的悬崖边上发现了灵芝的存在。 灵芝自古以来就有“仙草”之称，民间传说有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功效。虞凤翎通过外形的大小来判断，觉得这株灵芝起码八百年之上。 若是拿去换钱，怕是能换来不少。但这钱并不好挣，四周全是怪石屹立的悬崖，虞凤翎可不想为了点儿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便只有忍痛离开了这个地方。 好在山药和人参挖了不少，算是弥补了心里的一点儿空缺。回程的路上还发现了折耳根的身影，虞凤翎想起崔母嘴角边起了火泡这事儿，弄了不少折耳根回去，打算熬点折耳根稀饭下下火。 虞凤翎对人参的价值没有多少概念，她回屋后第一时间拿给崔母瞧了瞧。崔母本就出身门阀世家，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参这东西娘家婆家都没少见，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虞凤翎手里的这些，价值并不高。 虞凤翎头次挖人参，没有经验可讲，根须被她折损得不像样。人参的个头本就不大，瞧着也就二三十年的光景，完好的时候也就值个四五十两的价格，就更别替如今这幅半残不残的模样，顶天也就能卖个十两银子的价格。 虞凤翎有些失望，还以为起码能卖个上百两的银子，看来是她想多了。 十两银子对于如今的崔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益，崔母从菜地里找了些苔藓把人参包裹起来，避免营养价值流失掉，打算明日去秀坊交绣品的时候，顺带拿去医馆里卖掉。 崔母从虞凤翎口中得知要给崔之恒弄一道营养价值很高的饭食后，便拿着家中为数不多的铜板出门了。虞凤翎先把稀饭熬上，然后又去菜地里割了几把韭菜，打算弄点韭菜鸡蛋饼来吃。 韭菜鸡蛋饼的做法相对简单很多，洗净的韭菜切碎后，打入三个鸡蛋。用筷子搅拌均匀后，倒入几勺的面粉进去，然后加入适量的盐巴搅合搅合。 接着洗锅烧火，油热后倒入面糊给它做成饼形。煎至两面金黄熟透后即可。 等崔母的当头下，虞凤翎弄了一些萝卜干泡上，接着又把山药处理了一根。崔母去得晚肉铺上没什么好肉了，便只买了半斤的前夹肉。 虞凤翎把肥肉的部分切下来，打算用来炒萝卜干吃。瘦肉的部分她打算替崔之恒弄个山药肉沫蒸蛋，给他开开胃口。 首先把瘦肉和山药剁碎，二者的比例尽量掌控在一比一的样子。山药的营养成分很高，胃口不好的小孩吃这个最适合不过。瘦肉和山药剁碎后，加入少许的盐巴和葱末调味，然后一通搅合。山药滑溜溜的，和肉沫混在一起后吃起来一点都不会柴。 搅合完后，用勺子把山药肉沫均匀的铺在碗底，接着敲上一个鸡蛋在碗里，鸡蛋打好后直接上锅蒸。大火蒸半盏茶的样子，就可以出锅了。 中药挺败胃口的，王淑兰瞧着儿子这几日消瘦了不少，心里很是焦急。眼下见满满的一碗蒸蛋被他吃得干干净净，感激的看了虞凤翎一眼。 崔之恒吃得满意，大家对于折耳根稀饭却有些抵触。 特别是崔明溪，她这刚喝进嘴里，立马就吐了出来。 她一脸菜色的看向虞凤翎，“二嫂，你这做的什么呀。味道怪怪的，难吃死了。” 崔母虽然也有点儿不习惯这个怪味儿，但瞧着稀饭里混着肉沫，基本都是闭着眼睛咽下去的。 虞凤翎见肉沫有些多，便把多余的肉沫加在了稀饭里。她没什么忌口的，吃着还怪香的，却不想崔明溪会这么大的反应。 “你从前没吃过，多吃几次就习惯了。”折耳根一般生长在西南和滇南一带，崔家一直住在皇城根下，吃不习惯很正常。 王淑兰也很不习惯这个味道，但虞凤翎替自己儿子解决了吃饭难的问题，她自然不会像崔明溪那么随心所欲。稀饭吃不惯，她就多吃了几个韭菜鸡蛋饼。 虞凤翎见几人吃得勉强，便把折耳根的功效和大家说了一下，“折耳根是一种三百草科植物，味微涩，可作为药材使用，也可为食材。用来熬稀饭，不仅能清热消炎，还能起到利尿的功效。”提高免疫力的功效，虞凤翎直接就没说。怕几人听不懂，东问西问。 “我瞧着娘有些上火，特意弄来下火的。” 林氏的一通胡搅蛮缠，崔母心里一直不得劲儿。她嘴角上火这事儿她自己都没怎么察觉，眼下虞凤翎的一通话，让她倍感暖心。 一顿饭下来，大家吃得其乐融融的。虞凤翎怕崔明宣吃不惯，打算进屋去瞧瞧，怕对方一个不合胃口直接往墙角边上倒，她可不想替他去善后。 她打算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便刻意放轻了脚步声。一靠近后，她便趴在门框上悄咪咪的朝着屋内看了去，却不想，对方正在换衣服。 崔明宣乌发紧束于脑后，里衣微敞着，隐约透出健硕的肌肉。虞凤翎晃了一眼有些脸热的闭了一下眼。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似的，虞凤翎猛地睁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崔明宣胸口的位置。 里衣单薄，微敞的情况下不仅可以看出健硕的肌肉，还能隐约看到胸口处略显狰狞的一刀疤痕。 习武之人感知异常灵敏，崔明宣察觉到有偷窥的目光后，下意识的背过身去。 虞凤翎想也没想的推门而入，她的靠近似得崔明宣身后的光线一暗。 崔明宣已经穿好了衣物，他负手立于床前看着虞凤翎，“你怎么进来啦。” “我不进来，怎么知道我猜得一点儿都没错。”虞凤翎的鼻子还算灵敏，那日她的一通试探被对方给饶了过去。她一直以为那血腥味儿是腿部散发出来的，却不想崔明宣的胸口处竟然也有伤。 根据她平日里的观察，崔家的其他人似乎并不知情。崔明宣的刻意隐瞒就显得有些奇怪了，这一刻虞凤翎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来，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便怎么说了，“那日你给我的金叶子，根本不是你娘让你给我的。你该不会一直藏在胸口的位置吧。”不怪她会这么想，主要是崔明宣这人对自己特狠，无论是一刀剜去脸上的刺青，还是私自倒药的事件，在胸口位置藏金叶子这事儿，他是做得出来的。 流放之路向来不好走，抄家这种事情一般发生得很突然。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藏匿金银珠宝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能藏匿一二，流放路上也会被押送的衙役给收缴出来。金叶子这种薄薄的一片，藏匿起来倒是方便许多。 但是，划开胸口这种行为，不是人人做得出的。 虞凤翎心里有些生寒，觉得崔明宣可怕的同时，心里又莫名的夹杂着另外一种情绪。 崔明宣没想到会被她看穿自己的把戏，心里不禁提了起来。他这人历来疑心很重，虞凤翎顶着罪奴的身份却细皮嫩肉的，一身瓷白的肌肤寻常百姓家是养不出来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婢女的出身，可她的厨艺却堪比宫廷御厨。 他觉得对方身上像是笼罩着一个谜团似的，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会有很多潜在的风险。 他看人一向很准，虞凤翎看似温婉，实则骨子里自有一股冷傲，轻易不与人交心的。 崔明宣淡淡的看了虞凤翎一眼后，无喜无怒的开口：“你猜得一点儿都没错，这金叶子确实是我给你的。” 虞凤翎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一时间道不知如何接话了。 崔明宣静默了片刻，旋即不急不缓的说道：“流放之路历来难走，恒儿自小身体羸弱。家中的几个女眷，从未过过什么苦日子，我若是不想点办法，一家人怕是很难齐整的来到此地。” 虞凤翎心里是天翻地覆的震动，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后，喃喃自语：“你不痛？” 崔明宣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人，这一刻却不想用沉默和平静来掩饰自己，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泄露自己真正的想法。 “痛，痛得夜里时常难眠。” 第11章 第11章 虞凤翎做不到铁石心肠，崔明宣给的那片金叶子，美其名是为崔家置办需缺，但她平日里也没少吃喝。 不知道这钱的来历便算了，眼下得知了这金叶子是崔明宣，不顾自己死活藏匿在胸口处的这事儿后，她做不到不闻不问。 她从屋内出来，转头就去找崔母了。 倒也不是告密，崔明宣有心隐瞒她自然是要替他遮掩一二的。只和崔母说家里米粮不多了，打算把人参拿去卖了，屯点儿米粮在家里。实际是找个借口去医馆抓药。 崔母原是打算明日一早去集市一趟，眼下听闻她要大肆采买后，觉得眼下这光景去一趟集市最好不过，天色不早不晚的遇着熟人的机会不大。之前那一牛车东西已经够招人眼的，眼下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村民们倒还好，若是被林氏给瞧了去，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胡搅蛮缠的一通纠缠，她可不想再来一遍。 两人轻装上阵，脚程道也快。赶到镇里后崔母便带着虞凤翎去了一趟医馆，崔之恒那日便是在这个医馆医治的，掌柜认出崔母来，见是个脸熟的倒也没有压价，给了个中肯的价格。 虞凤翎心里惦记着替崔明宣抓点儿药的事情，一出医馆便和崔母道：“娘，咱们分头行动吧。你去杂货铺里买米粮，我去肉铺那头看看有没有大骨头，恒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得给他多补补。” 一提起崔之恒，崔母没有半点儿的疑心。 崔母眼厉，那些人参的价格和她所料不差，卖了十两银子左右。她留下二两银子置办米粮后，余下的钱递给了虞凤翎。 钱这东西还是揣在自己兜里稳妥，虞凤翎倒也没有拘礼。那人参本就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挖到的，这钱自然该进她的口袋里。 临水镇瞧着不大，医馆倒有好几家。虞凤翎直接去了离猪肉铺最近的那一家，刚刚路过猪肉铺的时候她瞧着猪蹄和肥肠还怪新鲜的，便有心给大家做点卤味儿来尝尝鲜。 卤料需要的材料，大多在医馆都能买得到。虞凤翎替崔明宣抓了几幅疗伤的中药后，便又买了一大包的卤料，什么八角，桂皮，山柰，小茴香，香叶，甘草等，医馆里几乎都不缺。这一堆卤料的价格倒是比那几幅中药贵上许多。 进了一趟医馆，虞凤翎便花去五两银子。看着那一包卤料虽然有些肉疼，但卤料这东西，不是一次性使用。放个几天是没什么问题的。 既然打算做卤味儿，何不多弄一点儿。虞凤翎在猪肉铺上买齐东西后，便又去卖家禽的地方买了些鸡鸭。鸡蛋鸭蛋什么的，自然也没少买。 买东西的时候不觉得，掏钱掏得特顺手，这不知不觉的崔母给她的八两银子便只剩下不到一两银子了。 虞凤翎控制住自己还想要疯狂购物的冲动，在一个老伯的手里买下一个背篓后，便背着满满当当的货物去杂货铺和崔母汇合。 崔母正打算去找她，这会儿见她过来，赶忙上前接过她怀里抱着的那些鸡鸭蛋。 崔母近来被虞凤翎把胃口给养叼了，再也不是初到上落村时，恨不能顿顿稀饭下盐巴的那副穷酸样。口腹欲又被勾了出来，但瞧着那一背篓还是有些肉疼，“怎么买这么多，花了不少钱吧。” “恒儿身子弱，得吃点儿好的。”虞凤翎不想多费口舌，不仅把崔之恒挂在嘴边，还把裴家兄妹也给拉了出来，“我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这两日表兄和筱筱会来家里一趟。这么一看，我买得并不多。” 崔母一听这话，果然没在多说。 米粮压人，两人干脆包了牛车回去。稳妥起见，虞凤翎花了几枚铜钱从杂货铺买了几个麻袋盖在上面，这么一来别人即便是瞧见牛车上有东西，但也不知道买的是什么。 崔母见状眉头紧皱，虞凤翎见她一副又要开始说教的模样，赶在她前面开了口：“等得空了，我打算再去山里挖点春笋回来，背篓没有麻袋实用，不算浪费。”到时候麻袋封口封严实，都用不着费力去抬，直接滚下山。省时又不费力。 两人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家，到家后虞凤翎便没闲着。先把抓的中药取了一副倒进药罐里用水泡着，然后便开始淘米蒸饭。 山药还有不少，她打算用来炖大骨汤喝。怕没有下饭菜，又抓了一些萝卜干用水泡着，打算等会儿拌着吃。 筒子骨不好处理，她买的时候便让屠夫替她处理了一下，眼下操作起来倒也方便，放入野葱和姜片烧开焯出血水后，便捞出来倒入清水里开始慢炖。 骨头汤熬得越久汤色越浓，拿来拌米饭吃很是开胃。山药下早了容易炖烂，等锅里水开一段时间后，下入最合适。 这头骨头汤下锅后，虞凤翎便把肥肠给处理了一下。 鸡鸭，和猪蹄处理起来相对简单一些。她这种大客户有点要求店家基本都会满足。不用费力去一通乱砍，倒也省事儿不少。 肥肠处理干净后，虞凤翎便把鸡鸭，猪蹄等统统冷水下锅，加葱姜和烧刀子焯水后捞出来洗净，然后重新放入锅中。煮好的鸡蛋和鸭蛋剥壳后也放入锅里，加葱姜和在医馆买的那些卤料。 虞凤翎份量买得足，用纱布包好后，分成了好几份。做一次卤味儿放一包卤料下去，为了起到上色的作用，她又往锅里倒了一些酱油下去。加入适量的盐巴后，加入清水在锅里，然后盖上锅盖焖煮小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为了使其入味儿，浸泡一晚后味道会更佳。 不多时，卤料的香味儿就盖过了骨头汤的味道。崔明溪寻着香味儿走了过来，“二嫂，弄什么好吃的呢。我在卧房里都闻到了。”这得亏她们住在村尾的方向，周围没什么邻居，不然的话怕是要招来不少嘴碎的。 崔之恒跟在后面，吸吸鼻子，一脸乖巧的问道：“二婶，做什么好吃的呢。” 虞凤翎看着崔明溪身后的小尾巴，笑了笑，“做了点儿卤煮，得明日才能吃。” 崔之恒“啊”了一声，可怜兮兮的望着虞凤翎，“那我们今晚吃什么，饿肚子？” 崔明溪抬手揪了一下他的脸颊，“小馋猫，还能饿着你不成。” 崔之恒冲她吐吐舌头，“小姑姑才是馋猫，我不是。” 虞凤翎见两人馋得厉害，捞了两个鸡蛋让两人端去吃。耳根子清净后，虞凤翎把崔明宣的药给熬上。 临睡前，崔明宣看着面前的那碗中药犯难。虞凤翎眼不带眨的看着他，一副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的神情让崔明宣有些头疼。 “有点烫，我等会儿喝。” “费了我不少银子，药要趁热喝才有效果。”这人可是有前科的，虞凤翎非得亲眼看他把药给喝下去才行。 崔明宣隐约有些预感，话音里略带试探的意味儿，“我已经好几日没喝过药了，怎么今日突然给我熬起了药来。” 虞凤翎不信他看不出自己的用意，既然他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虞凤翎干脆也一通糊弄，“这药不是治疗腿伤的，你那胸口的伤成日的泛着血腥味儿，你受得了，我的鼻子可遭了老罪。” 她这幅说辞是崔明宣没有意料的，迟疑了一下后，唇角弯起，“看来这药我是非喝不可了。”话毕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虞凤翎原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唇舌，眼下见他喝得这么干脆，倒是有些意外。 崔明宣依旧是一副浅笑模样，“干嘛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怕我偷偷把药吐出来？” “你敢，这可是我卖人参换来的钱。”虞凤翎板着一张小脸，轻声斥道：“若是被我知道你糟蹋东西，定要你好看。” 崔明宣嘴角一抖，脸色略有些挂不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不客气，新奇的一种体念让崔明宣的脸上带了三分笑意。 凌晨时分，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天大亮后，天空突然放了晴。四月的阳光温和不燥，照在人的身上整个人暖洋洋的。 崔明溪今日本该去秀坊里交绣活的，正要出门的时候裴家兄妹突然过来了。她顿时有种不想出门的冲动，王淑兰一直在寻找时机，她算着时间母亲的回信应该到了。 她见崔明溪一副迈不开腿的模样，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她脸上端的是一副慈母心肠，“恒儿这几日胃口不错，我担忧他会集食，打算去镇里的医馆给他开上几幅健脾消食的药。绣活我替你去交吧。” 崔明溪见她替自己揽下这事儿，顿时一脸带笑的道：“那就麻烦大嫂你了，我瞧着恒儿的衣裳有些短了，改明儿我这个做姑姑的给他做一套。” 王淑兰笑笑，一脸欣慰的道：“恒儿好福气，有新衣裳穿了。” 裴家兄妹来这一趟，除了送编制好的两床晒席后，还背了一些红薯和土豆过来。 裴家和崔家一样，没钱置办土地，就门前的菜地里种了些长白萝卜。青竹村也就村长会识字，裴钰陵平日里没少交村里的孩子认字，村民们倒也没指望自家孩子考什么秀才，但泥腿子出身的他们也知道，多识得几个字日后出路更宽一些。哪怕是去镇里的酒楼里当个账房也比一辈子伺候几亩地强。 红薯和土豆便是村民们送的，算是变相的一种倏捐。 红薯和土豆可是好东西，眼下正是春耕的时候，虞凤翎打算在菜地里种上一些土豆，到时候就能实现土豆自由了。 第12章 第12章 王淑兰借着交绣品的借口走一趟，自然不能带上崔之恒，原本她还以为得费点唇舌才能说服他，好在一旁的虞凤翎倒是帮了她的大忙。 昨夜的卤味儿泡上一晚后口味绝佳，虞凤翎只用一个鸡腿就让崔之恒变得乖巧听话。 林氏那次无意间发现了崔家几人因为崔之恒过敏一事起了口角后，便有心挑拨几人的关系，这才会把主意打到王淑兰的头上。 她本想着能从她的口中套出关于素饼的做法，却不想对方是个嘴严的，但她这人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后招，却不想等牛车的时候会和王淑兰遇上。 她见对方肩上背了个包袱，干干的笑了一声，随口问道：“侄媳妇，你这是去哪儿？” 林氏目的不纯，王淑兰自然看得出。对方到底是长辈，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能不起龌龊便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 王淑兰见她也挎着个包袱，知晓她这也是去交绣品，“明溪有事走不开，我替她去镇里交绣品。” 两人难得同路，林氏的心思又活跃起来，“赶巧了，我也去交绣品。咱俩正好路上有个伴儿。” 牛车上还有其他人，林氏一路上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捡了些家里的事情挂在嘴边。 话里话外无不都在透露石场那种地方，是个苦差事。把人当牲口使不说，还不给饱饭吃。 王淑兰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脸上适时的显露出几分不满，碍于她的身份，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假笑着附和一两句。 林氏见她不上道，深吸一口气，声音平平的道：“可怜我家老大，这次回来后背上满是皮开肉绽的鞭伤，那伤口斑驳狰狞，止不住的渗血。不像明宣自小就一身硬骨，肉身仿佛嵌了铁一般。”说道这，林氏突然话锋一转的道：“他那腿伤有些日子了吧，瞧着一点儿好转也没有，该不会是··” 王淑兰见她话里有话，索性便道：“大伯母有话要说。” 林氏重重的叹了一声，颇有些伤神的道：“你娘当初是存了冲喜的意思，明宣那伤全无好转不说，恒儿又遭了一回罪。别冲喜不成，反倒··” 王淑兰见她笑里藏刀，话里藏针的样子，蹙起黛眉，“我家的事不劳大伯母费心了，你还是把心思多放在自家人的身上。毕竟大伯和堂弟都还在石场里头遭罪。” 林氏何尝不知，碍于想要在王淑兰这里找到突破口，这才没有发作，生生忍了这口恶气。 王淑兰因着要去驿站一趟，在场口的位置找了个借口和林氏分道扬镳，她沿着主街往里走，街上热闹非凡，沿途满是叫卖吆喝声。 天气晴朗，阳光温和不燥。这个天气最适合摆上桌椅，备点小吃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唠点儿家常。家里没有什么零嘴，虞凤翎便把昨夜的卤味儿用碗装了一些出来，让裴家兄妹尝尝鲜。 裴筱筱如今对于这个二表嫂佩服得是五体投地，素饼她回家也试着做过，流程方法都一样，但出来的效果却比虞凤翎差不少。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萝卜干她做得还挺顺手的。 崔明宣难得也在院子里，裴家和崔家没出事前都住在京都城，两家隔得近彼此间时常串门，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彼此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虞凤翎和他们凑在一起，大多是静默的场面。她在心里叹息一声，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样聊家常般的场面。崔母的嘱咐虞凤翎没忘，打算带着裴筱筱去屋后弄点清明菜回来，把青团的做法教给她。索性就道：“筱筱，你陪我去后面弄点清明菜吧，我教你做青团。” 裴筱筱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在吃食糕点方面没有什么天赋，便问虞凤翎可不可以交她点儿其他的。 虞凤翎想着红薯挺多，有心弄点儿红薯淀粉存着。这东西杂货铺子里也有得卖，就是价格有点儿贵，可比米粮贵多了。她买得不多，平时都尽可能的省着用。 崔之恒彻彻底底被虞凤翎的厨艺给收服了，见她把红薯洗净后，开始削皮，便蹲在她的跟前奶声奶气的问道：“二婶，你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虞凤翎抬手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鼻子，“小馋猫，吃了两个鸡腿还不够？”若不是她在一旁拦着，指不定还要吃多少。有过一次教训，虞凤翎在吃食上盯得紧。 崔之恒嘴巴翘得老高，“我不是小馋猫，二叔才是小馋猫，他吃得比谁都多。” 虞凤翎唇角边有笑意，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崔明宣的身上。 后者微微愣了一下，嘴里含着的那块骨头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崔明溪难得见她二哥吃瘪，脸上带着绚烂的笑容。她走过去把崔之恒抱了起来，转身就把人给塞进了崔明宣的怀里。 崔明宣眉眼冷峻，瞧着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崔之恒自小就有些惧他，流放路上大家不是歇在破窄寒冷的石屋中，便是睡在铺陈着枯黄杂乱的茅草上。一路批枷戴锁的，很是不便利。只有他一路上都被二叔紧紧的护在怀里，若不是二叔他怕是早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就连二叔的那条腿也是因为救他伤着的。 想起一路的艰辛和不易，崔之恒一头扎进了崔明宣的怀里。 他这不偏不倚的一扑，有点不知轻重的撞在了崔明宣伤口的位置。引得他眉头紧蹙，脸色看上去也有些发白。 崔之恒被他一身的寒意给吓到了，以为二叔是在为自己刚刚说他嘴馋的事情而生气，当下就要急慌慌的从他的身上下去。 崔明宣见虞凤翎的眸光看过来，止住了崔之恒的动作，“下去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两人隔得近，崔之恒看到他额头有汗，便以为他有些热，抬起袖子替他擦了一下。 有崔明溪的加入，红薯皮很快就削好了。有现成的劳力虞凤翎自然不会浪费，把红薯切成小块的工作交给了两个妹妹后，便用清水把石槽给清洗了一遍。 见红薯切得差不多了，虞凤翎往裴钰陵的双臂看了一眼，腕骨显瘦，不像崔明宣手背青筋突显，五指修长，瞧着极其有力。这么一看提笔的是不如拿刀耍剑的来得强壮。 看来偷懒这个想法是要落空了，石槽这活儿还得她来。 熟不知，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裴钰陵臂膀看的模样落在了崔明宣的眼里，想起对方曾经在自己面前对裴钰陵一副赞不绝口的模样，崔明宣用那黑沉沉的眸光盯着虞凤翎道：“切好的红薯，是要放在石槽里碾压？” 虞凤翎把眸光落在他的身上，眨着眼睛想了想。腿不便利，手臂却没事儿，推石槽这活儿崔明宣也不是干不了。 偷懒的心思格外上头，让虞凤翎不如平时思虑得周全，全然忘记对方胸口的位置横着一道狰狞的刀伤。 到底是个伤患，虞凤翎脸色微微一红。声音放得低低的道：“对。你力气大，要帮忙？”大家都没闲着，大不了等会儿她换他就是了。 崔明宣身为武官，一身肌肉练得匀称结实，宽肩劲腰的，力气自然不是文弱书生能够比拟的。那石槽在他手里转得飞快，瞧着有一股泄愤的情绪在里面，看得一旁的裴钰陵眉心直跳。 虞凤翎没想到崔明宣做事这么利索，她不过进屋找块干净纱布的功夫，对方就把红薯泥给磨好了。 看来有把子力气也不是什么坏事，那天日子过不下去了，磨点豆子做成豆腐也不费事了。 虞凤翎把纱布放在木盆上，把磨成泥的红薯倒进去过滤一遍后。拎起四角把水份挤出来，尽量挤干净一些，因为挤出来的水就是淀粉水。虞凤翎手腕上没多大的劲儿，挤干水分这一步也是崔明宣帮忙干的。 裴钰陵见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眼眸低垂了一下，随后便把崔之恒带到了一旁，教他识字。 淀粉水可以分离出红薯淀粉来，剩下的红薯渣虞凤翎没舍得扔掉，单独放起来，后面还有用处。 白心红薯出粉比黄心红薯足，看着没弄多少，淀粉水挤了满满的一大盆。 淀粉水放在一旁静置两个时辰以上淀粉才能沉淀出来。接下来处理红薯渣的工作就用不到崔明宣了，虞凤翎便让他去一旁休息，主要还是大家挤在一起有些碍事儿。 红薯渣放入锅中后，加入没过渣滓的清水。用手开始搓洗，一旁的裴筱筱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二表嫂，为何用手，用筷子搅合搅合不行？”瞧着像是在净手一样，让人心里有些膈应。 虞凤翎道：“不行。这一步是为了把渣滓里的淀粉洗出来，得用手才洗得干净。”最终的目的是要里面的淀粉，筷子完全达不到这个效果，只能上手。 洗得差不多后，在用纱布过滤一遍。等把渣滓全部过滤完后，看着又是满满的一木盆，崔明溪直接目瞪口呆。 真是神了，这个二嫂怎么什么都会。 崔明溪对虞凤翎的过往有些好奇，“二嫂，你以前待过的府上，厨娘该不会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吧。”她觉得虞凤翎的这些吃食，怕都是从厨娘哪里学来的。 这话倒是难住虞凤翎了，原主的记忆好似不全。她接收的记忆里只记得对方吃喝不愁，身边不缺照顾的奴婢，脑子里也没有其他特别记忆深刻的地方。 瞧着倒像是忘了不少事儿，这也是虞凤翎对于离开一事，没有那么上心的关系。 有些事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虞凤翎干脆顺着她的话道：“是不是宫里出来的，我也不清楚。但我从她身上确实学了不少东西。” 虞凤翎瞧着时辰不早了，便让两人接着搓洗渣滓，大概洗三遍的样子后，渣滓里的淀粉剩得就很少了。 家里没有养家禽，洗干净后的渣滓其实可以用来喂鸡鸭。天天离不了鸡蛋，虞凤翎琢磨着改天去集市上买几只鸡仔回来养。 第13章 第13章 商铺林立，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的主干道上，王淑兰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期盼了多日的家书让她有种无声的寂寥。 一炷香之前，她伸手接过信件，拆开后，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信件上的寥寥数语却透着一股冷意。 母亲信里怪她不该来信的，指责她生于权贵，自小倍受宠爱，享受了常人不能享的荣华富贵，说她不仅不能替家族带来荣耀和权势，反倒不顾家族兴衰，实在是大大的不孝。 王淑兰这一刻才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是她想得太天真了，从崔家出事的那天起，她便失去了亲族的庇佑，被娘家给彻底的抛弃了。 蓦然间，瓷器脆裂的声音响起。王淑兰还来不及回神的当头下，就被人给一把推倒在地，“你眼瞎了？走路不长眼睛。” 呵斥声让王淑兰瞬间回神，她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被摔得稀巴碎的三彩瓷。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板着脸吼道：“愣着干嘛，赔钱。”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王淑兰脸色通红，她摸了摸袖口，有些支吾的说道：“我没钱，能不能宽限一些日子，等我把钱凑齐了再还你。” 李家是益州有名的富商。李元悟自小便走南闯北的，之前犯了点错，被大哥派到边关一带去照看生意去了。边关待了两年，那边的女子粗狂又彪悍，乍一见到王淑兰这种娇弱柔媚的女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门阀世家出身的女子，身娇肉贵的，几乎每日用新鲜牛乳沐浴，用蜂蜜同杏仁油敷身，皮肤白皙细腻，王淑兰瞧着全然不像是生养过孩子的女人。 李元悟醒事早，十三岁便有两个通房丫鬟。烟花之地，也曾流连忘返过，王淑兰这种娇弱柔媚的女子最是深得他心。 瓷白肌肤、柳叶弯眉，盈盈秋目之中盛着粼粼的泪水，看得他心里微动。 他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小厮动作粗鲁，这位姐姐，没伤着你吧。”王淑兰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掌给托了起来。 “我没事。”王淑兰被扶起后，有些不自在的退了一步。 面前的男子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张剑眉星目的面孔，不同于恒儿父亲书生的羸弱，眼前的男子俊朗若神，薄薄的唇轻轻抿着，说不出的潇洒俊朗。 李元悟余光飘到地上的那个包袱，捡起来扫去表面的尘土后，递到了王淑兰的面前。 “东西拿好了，别丢了。” 王淑兰潋滟的眸光中透出几分感激，“多谢公子。” 回府的马车上，小厮欲言又止的几次后，终究还是问道：“少爷，那三色瓷你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妇人，太不值当了。” 李元悟嘴角牵扯起一抹弧度来，“她刚才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人可没想着赖账。” 小厮道：“瞧她那身打扮，可不像是能还得起的。” 李元悟向来骄纵桀骜，见多了殷勤献媚的女人，冷不丁遇上个不假辞色的，便动了几分心思。 他朝着小厮招了招手，吩咐道：“我瞧着她那包袱里装的是绣品，你去锦绣坊走一趟，问问何老头她的来历。” 小厮自小就跟在他的身边，一听这话便知道他家少爷这是看上那个女人了。 另一头，何老头见是个生面孔，本想着压压价格的。但对方手里的绣品用线工整厚重，设色典雅，针法也是挑不出一点儿错处。不仅针脚整齐，线法光亮，绣法更是灵活，把绣物绣得惟妙惟肖的。 他瞧着绣法有些眼熟，正要问问对方的来历时，王淑兰便把崔明溪的名字报了出来。 何老头一听是绣坊的熟人，便歇了压价的心思，收了绣品后麻利的付了钱。 王家世代簪缨，对族中女子的教养自然是颇费心力。诗书礼乐、琴棋书画，必然是要样样精通，王淑兰是家中幼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刺绣，皆无一落下。但她对于女红刺绣的造诣上属实没有什么天赋，不如崔明溪学得好。 三色瓷得不少银子，怎么也得五百两打底。想靠着刺绣来还这笔钱，也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还清。如今娘家那头是半点儿也指望不上，王淑兰心里直犯难，她甚至有些嫉恨母亲，不看在她的面上，念在恒儿年幼的份上，哪怕捎上几张百两的银票在信件里，也好过她如今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刚刚发生在主干道的事件，无意中被林氏给瞧在了眼里。她本该早早的就家去，但实在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心，便一直在场口的位置等着王淑兰，这会子见她一脸愁容的过来，斜斜睨了她一眼后，挑着眉梢问道：“侄媳妇，刚刚在街上的哪个男人是谁？” 王淑兰本就心不在焉的，林氏突然冷不丁的挡在她的面前，吓得她微微愣了几秒。 她这幅反应，落在林氏眼里可就有意思了。她觉得自己像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盯着王淑兰的眼眸，似笑非笑的道：“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该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临水镇的集市本就不大，林氏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王淑兰一点儿也不奇怪。但她这幅话里有话的态度，委实让她有些不喜。 但态度又不能过于强悍，毕竟稍稍一打听便能得知她把人瓷器摔碎的事情。这事儿不是如今的崔家能够解决的，能瞒一时是一时。她指望着娘家想法子把她弄走的这件事情更是万不能被人知道，毕竟她从嫁入崔家后，婆母一直待她不薄，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心里的小心思，指不定闹出什么事端来。 “大伯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王淑兰明明恼羞成怒，却还要压着心里的怒气，只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什么来，她道：“街上人潮涌起，一个不慎被人给撞了一下，怎么到你嘴里却变了一个味儿？” 林氏是个人精，她那会儿远远的瞧着，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看不到什么，但她眼尖的瞧见了落在地上的那个包袱，便一直等到了人群散去后也没离开。 她可是明晃晃的看到王淑兰和一个衣着不凡的少年，聊了许久。王淑兰背对着她瞧不见她的神情，可那少年眼底的一片炙热，可是被她给瞧在了眼里。要说两人没什么，她是不信的。 林氏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后，脸上端的是一副长辈的做派，“我那大侄儿是个苦命的，早早的就丧了命。自你嫁入崔家后，一家老少都待你不薄，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闹出什么笑料来，我崔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王淑兰见她越说越离谱，不怒反笑道：“大伯母你这话说得，好似我不守妇道一般。捉贼拿脏，捉奸拿双。凭你三言两语就想给我扣上一顶不洁的帽子，未免过于无耻了一些。” 她这幅强硬的态度，让林氏心里有些犯嘀咕，但男女之事本就说不清，即便两人眼下清清白白，可瞧着那少年的态度，谁能肯定以后两人没什么牵连。 想清楚这些后，林氏一改方才的态度。脸上略带歉意的道：“侄媳妇你别怪我多嘴，我这也是为你好。咱们女人本就是弱者，稍有不慎吐沫星子便能淹死人。” 这话说得不走心，林氏嘴上看似一副处处为人着想的姿态，心里想的却是近来要盯紧王淑兰，这次没能让她得逞，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 洗好的淀粉放在一旁静置，中途不用去动它。等时间到了以后，盆地会有一层白色的东西，这就是虞凤翎需要的红薯淀粉。静置的时间里虞凤翎去菜地里弄了些韭菜回来，刚刚过滤红薯淀粉的时候不小心把袖子给打湿了，她把米饭蒸在锅里后，便打算回屋去换件衣服。 还没靠近的时候，便听到了屋内发出的闷哼声，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不偏不倚的看到了屋内的情况。 崔明宣胸口的刀伤本就没好，方才被崔之恒不知轻重的撞了一下后，有些结痂的地方眼下正在缓缓地往外渗血。 他掀开衣服瞧了瞧，发现有些地方正在灌脓，他平日里拿来雕刻木头的刻刀这一刻派上了用场，右手捏着把锋利纤薄的刻刀，刀尖低着伤口的位置轻轻一旋，浊脓与烂肉便落了地。 他不是第一次剜肉，不过动了一刀，便让他有些受不住，热汗不知不觉中已经湿了衣裳。 屋外的虞凤翎脸色一白，推门闯进去后，狠狠地照着他的肩头来了一拳，咬牙切齿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挑烂肉的过程中，崔明宣硬是强忍着没痛哼出声，眼下虞凤翎这不轻不重的一拳反倒让他闷哼出声。 他有些虚弱的看了虞凤翎一眼，扯了扯嘴角，“我是伤患，你出手能不能轻点儿。” 虞凤翎见他脸色一片惨白，到嘴的那些痛骂只好咽了回去。她没说什么，脚步一转的开门走了出去。 崔明宣瞧着她走得这么干脆，一时有些愣神。 很快，虞凤翎便回来了。只见她的手里提着一个酒瓶，崔明宣刚抬眼瞧了一下，就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虞凤翎手里提着的是一罐辛辣的烈酒，崔明宣那伤处本就在灌脓，挑肉的刻刀也不干净，得用烈酒消消毒。 “给我忍着。”虞凤翎说完这话，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把拎起烧酒，朝着崔明宣挑出脓腐的伤口处缓慢淋了下去。 崔明宣气息本就有些不稳，冰凉刺激的酒液冲洗着伤口污浊的滋味儿更是不好受，他浑身的肌肉贲张，青筋瞬间暴起，却愣是强忍着没痛哼出声。 血腥气冗杂着厚浓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虞凤翎从柜子里找出纱布递给他，面色不大好看的道：“自己弄，我替你煎药去。” 虞凤翎重新拿了一副药，头次药熬得重。崔明宣把药喝进嘴里后苦得发酸，他皱了下眉，觉得鼻子里全是涌上来的药气。 虞凤翎觉得他若是敢把药给吐出来，她肯定打得他当场吐血。 她便撂下一句话：“咽下去。你若是敢吐出来的话，我便再给你熬一副。” 第14章 第14章 崔明宣唇角微微扬起，声音含着笑意，“放心吧，我从不糟蹋东西。” 这话说得，若是虞凤翎没有瞧见他偷偷倒药的场面，倒是信了他这番鬼话。 见他乖乖把药喝完，虞凤翎哪里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开始板起脸来说教，“这药挺贵的，好几两银子不说，还得搭上柴火钱和我的人工费，你上次给的金叶子用得差不多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崔家家中生变后，崔明宣便造人唾弃，受尽了白眼，性子越发的孤傲，变得难以琢磨。虞凤翎觉得以他的经历来看，若端庄如谦谦君子才是怪异。 任谁突然间一落千丈，陷入泥潭也会消沉些日子。她思来想去觉得崔明宣偷偷倒药那事儿多少有这种成分在里面。 她前几日无意间发现屋顶的位置塌了小半边，墙体也出现了不少的裂缝，幸好如今正值春日，若是到了秋雨绵绵的时节，根本挡不住风雨侵蚀。崔家建房一事，该提上日程了。 这里到底不是她最终的落脚之地，建房的银子还得靠崔家自己来挣。虞凤翎觉得有必要让崔明宣清楚眼下的处境，一味儿的消沉下去不是事儿。 静默了须臾，虞凤翎道：“我知你从前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是许多闺中少女的心上之人。一朝落难后难免有些难以接受，你完全可以换种思维来面对如今的困境。你就当是犯了错被罚到此地磨砺来了，就当是磨砺一下筋骨。你犯不着一直颓废下去，你若是不想当瘸子的话，以后不要在做偷偷倒药那种蠢事了。”倒药那事儿，虞凤翎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眼下话赶话的她顺势就说了出来。 崔明宣微微敛眸，他没想到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虞凤翎，心思会如此敏锐。 大家族中人情历来淡薄，当日崔家获罪之时，族中之人却连情都不敢求。等到他们一行批枷戴锁被押出门时，更是连个送行的人也没有。 他本以为自己会做一个久经杀场，英勇无畏，久负盛名的大将军。娶一个世代簪缨，诗礼传家的高门女子。却万万没想到崔家会倒在激烈的官场争斗中，士族名门教养出的女儿总将亲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被退婚也是预料之中。额头上的那块略显狰狞的刀伤，挡住了被流放时刻下的刺青，却挡不住他内心中那股浓烈的不甘。 虞凤翎沉默的盯着他，看了半响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声音平平的道：“你如今是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丁，你总不能把养家的担子让你娘和明溪担着吧。” 崔明宣猛地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虞凤翎，“你怎会如此想我。”他不过是短暂的休整了一下，何故有让母亲妹妹养家一说。 虞凤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偷偷倒药，腿伤便一直好不了。腿伤好不了，养家的担子可不就让其他人替你担着了？” 崔明宣微微一怔，看了虞凤翎一眼，“我可没闲着，雕刻了不少木簪。” 虞凤翎撇撇嘴，不客气的道：“那木簪卖不卖得掉还另说，即便卖得掉想来也挣不了几个铜板。家里开销可不小，难不成就指着你挣的这几个铜板过活？”崔明宣有武艺傍身，身强体壮的，虞凤翎觉得打猎的营生倒是挺适合他的。再不济，把水潭那头的灵芝采下来拿去换钱，也能让家里轻松不少。 这话说得直白，但却中肯。崔明宣的表情有微微的松动，第一次反思自己是否想岔了，他完全可以在外人面前装瘸，根本没必要一直拖着腿伤不医治，反倒害得家里吃喝都成问题。 崔明宣有种被她当头棒喝的感觉，虞凤翎见自己的话起到奏效后，便再接再厉，她伸手指了指墙体的位置，“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这房子里外都破破烂烂的，指不定哪天就坍塌了，到时候总不能全家老小都窝在山里吧。” 崔明宣沉默了一瞬，衡量之下，还是觉得赚钱造屋这件事情更加迫在眉睫，别的事情可以以后慢慢筹谋。 崔明宣沉吟了一下，直直盯着虞凤翎的眼睛，“抓药这事儿，还得麻烦你替我走一趟。”这事儿拖不得了，他也怕时间拖长了，到时候真的有个什么好歹。 虞凤翎没想到这么快就说服了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唇畔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来，“我明日一早便去医馆，顺带买点家禽回来养着，到时候家里就能实现鸡蛋自由了。” 虞凤翎主要是想知道他的态度，如果可能，顺便商量一下对策，并没有直接将赚钱这事推给他的意思。毕竟在没有找回丢失的记忆前，她会一直暂住在崔家，不仅平日包揽一日三餐，吃穿用度方面她也是能添补就添补。让她厚颜无耻的躺平摆烂，她做不出。 因为家里有不少现成的东西，中午这一顿虞凤翎相对比较轻松。摊了点儿韭菜鸡蛋饼给裴家兄妹尝鲜，又炝炒了一个土豆丝。昨晚的卤味儿大家都挺爱吃，虞凤翎干脆都捞了起来。卤料汁儿她舍不得倒掉，家里家外不少蔬菜，她打算到时候弄点素菜进去，又能美美的吃上一顿。怕没有下饭菜，她又把罐子里的泡菜弄了一些出来拌着吃。 左等右等都不见王淑兰回来，虞凤翎便拿碗给她留了一份干净的饭菜温在灶台上。 裴家兄妹饭后没多待，也是赶巧了，两兄妹前脚刚走，后脚王淑兰就回来了。 崔明溪见她空着手回来，问道：“大嫂，你没替我拿些绣活回来？” 王淑兰因为打碎别人三色瓷的事情一直心不在焉的，去锦绣坊交完绣活后，完全就忘了这一茬儿，这会儿听她提起，声音略显冷淡的道：“一时忘了，改天我替你去拿。” 崔明溪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语带关怀的问了一句：“大嫂，你没事儿吧，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好看。” 王淑兰倏地回过头，直直盯着崔明溪的眼睛。若不是替她去交绣活也不会有这一遭，当下蹙起黛眉，冷淡道：“我好得很，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儿？” 她这通怒气来得莫名其妙的，这番话崔明溪听在耳里很是不喜，但碍于对方替自己跑了一趟的关系只好道：“大嫂，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担心你。” 王淑兰眉头紧拧，正要让她不要多管闲事的时候，虞凤翎端着饭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虞凤翎听到门外的动静，便走了出来，“大嫂，还没吃饭吧。给你留着呢，趁热吃了吧。” 手掌里的温热，让王淑兰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口的饭菜让她的心情好转了一些。只是这份好转仅仅维持了几秒，就被虞凤翎的出声给打断了。 “大嫂，恒儿的药在哪？我熬来让他喝。” 虞凤翎一番好心，却不知王淑兰替儿子抓药不过是她去镇里的一个借口而已。若是没有打碎三色瓷这一糟心事儿，她铁定是不会忘记的。 眼下，见她提起这事儿，王淑兰暗暗腹诽，一个两个都跳出来和她作对，这个家里如今是容不下她了？ 当下没好气的道：“是药三分毒，你平时少做些稀奇古怪的吃食给恒儿吃，比吃什么良药都来得好。” 虞凤翎被她一通话呛咳了几声，觉得这人好没道理。不知在哪里受了气性，跑来发泄在她身上。虞凤翎忍了一次，可不会忍她二次，当下也不客气的道：“大嫂，你若是嫌我做得不好，以后恒儿的饭食你自己来弄吧。” 王淑兰凝视了她两眼，忽然嗤笑了一声：“我做就我做，不就是做了几顿饭？有什么可神气的。” 一旁的崔明溪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干干笑了两声，直接道：“大嫂，二嫂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便算了，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 虞凤翎刚被买回来的时候，崔明溪明明和自己一样，很不喜欢这个女人。这才多久两人就好得似闺中密友一般，眼下更是一而再的替虞凤翎说话，这让她十分的不爽。 “怎么，你不是一直瞧不上她的？如今站出来替她说话算什么？” 崔明溪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的眸光从虞凤翎面上掠过，有些心虚的唤了一声：“二嫂。” 虞凤翎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个时候，门吱呀地一声，崔母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 “明溪你嚷嚷个什么劲儿呢，有什么事儿，不能等你大嫂用过饭后再说？” 崔母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说教，让崔明溪不服气的道：“娘，你知不知道大嫂都说了些什么。” 茅草屋隔音效果并不好，几人的争执崔母几乎听了个全。大儿媳的性子她多少知道，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恒儿身子骨一直不好，崔家绝了科举的路子，她不得不为他的未来担忧，王家世代簪缨，有这样一个外家在，他才会有出路。所以即便知道这事儿是大儿媳的不对，崔母也不会责怪于她。 避免几人起什么龌龊，崔母忧心忡忡地替王淑兰解释道：“你给我住口，没看见你大嫂脸色不好？牛车不如马车来得舒适，她这是被巅得有些难受。”言外之意，就是说她刚刚那番话不过是无心之举。 王淑兰并不想和大家闹僵，这会儿崔母把台阶递过来了，她便顺势道：“明溪，弟妹。我心里有些犯恶心，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你俩多担待。” 崔明溪性子直来直去，崔母的偏心不是一次两次了。哼了一声，便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她倒是一走了之，虞凤翎却被架起来了。 有女人的地方，便少不了是非。更不用提崔家女人不少，口舌之争避免不了。既然大家不想撕破脸皮，她也没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虞凤翎稍稍愣了一下，随后道：“你先吃饭，我去忙了。” 同处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说场面话的时候。虞凤翎还算敏锐，王淑兰前前后后的神情都透着古怪，她平日对崔之恒一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态度，虞凤翎都一一看在眼里。明明打着替恒儿抓药的心思，却突然一改说辞，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虽然瞧不出个中蹊跷，但不难让她看出王淑兰的转变，十有八九和去镇里这事儿脱不了干系。 第15章 第15章 菜地里的蔬菜涨势极好，虞凤翎去山脚下砍了点儿树枝回来，打算给藤藤类的一些蔬菜搭个架子，利于蔬菜的生长。 她这头忙活得差不多的时候，正准备把裴家送来的那些土豆种点在地里的时候，崔明溪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二嫂，种菜呢，我过来帮帮你。” 虞凤翎听她带着浓浓的鼻音，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有些发红，估摸着她怕是偷偷哭鼻子了。 “我明日要去镇里替你二哥抓药，你若是无事要不要陪我一块儿去？” 见她这么问，崔明溪眼睛一亮，神情很是高兴，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二嫂，你不生我的气？” 崔明溪是那种喜怒全都写在脸上的人，虞凤翎见她这幅模样，自是明白她在担忧些什么，“你是在说大嫂，刚刚说起你之前很讨厌我的事情吧。”她又不是原主，之前的事情自然不会追究。 崔明溪见她不生气，立刻老实交代，“二嫂，对不起。你刚到家里的时候，成天待在杂物房里，和你搭话你也不理人，我当时确实有些不太喜欢你。” 虞凤翎一脸如常地望着她，笑问道：“如今还讨厌我？” 崔明溪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讨厌你，你做饭那么好吃，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虞凤翎看出来了，这就是馋猫一个。有崔明溪的帮忙，虞凤翎省事不少，她把土豆种植的要点告诉给崔明溪后，便打算去把红薯淀粉处理一下。 算算时间，沉淀得差不多了。 虞凤翎把上面的水过滤掉后，用勺子把淀粉统统挖了出来，裴钰陵编的晒席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她在晒席上面垫了一块白布，用擀面棍把成块的淀粉稍微碾碎，这样方便晾晒。 日头好的时候，晾晒一天淀粉就能晒干。晒干后可以直接拿来用，也可以再擀碎一些，然后装入罐子里密封保存就可以了。 日影西斜，又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虞凤翎嘴上说得大度，但要说她心里没点计较是不可能的。晚餐这一顿她做得很简单，把中午剩下的米饭加了两个鸡蛋直接弄了个蛋炒饭，卤味儿基本没剩下什么，她直接从坛子里捞了点儿泡菜出来，随便对付一两口便是了。 大人道没什么，崔之恒这段时间胃口被她给养叼了，见饭桌上的菜式并不丰盛不说，连他每天必吃的蒸蛋也没有，顿时小脸巴巴的望着虞凤翎，“二婶，你是不是忘记给我弄蒸蛋啦。” 虞凤翎不着痕迹的看了王淑兰一眼，见对方垂着眼眸，面上笑容不浅不淡的道：“家里鸡蛋吃完了，改天再给你弄吧。” 崔之恒笑眯眯地讨好道：“二婶，你明天可以给我弄？你做的鸡蛋羹太好美味儿了。” 一旁的王淑兰，脸色微微一红，干咳两声道：“恒儿，你最近有些积食。不要馋嘴，有什么想吃的，娘可以替你做。” 崔之恒小脸顿时挎起，有一丝的不情愿，“娘，你做饭没有二婶好吃。” 崔明溪偷摸着笑了笑，对着虞凤翎一通挤眉弄眼的。见王淑兰突然看过来，她声音突然拔高的道：“大嫂，交绣活的钱你还没给我呢。”那样子摆明了是铁公鸡一只。 王淑兰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把兜里的银子给了她。 因着一早便要去镇里赶集，虞凤翎天微亮的时候便起来了。这次不光是买鸡仔，虞凤翎打算去菜市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遇到上次那个卖菜秧子的老伯。不知道对方几时来，虞凤翎怕到时候赶不上饭点儿，便打算摊点韭菜鸡蛋饼带在身上。到时候去茶铺里买碗茶水，对付对付就是一顿。 没办法，如今没有进项，家里开销也大。只好能省则省。 临走前，她把药熬好后端给崔明宣，打算盯着他喝完。 崔明宣如今喝药倒是干脆，不像往日那般磨磨唧唧的，药喝完后，他为难地看了虞凤翎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虞凤翎顿住脚步，笑着上前一步，“拿来吧，我赶时间。”崔明宣的被子没盖好，藏在被褥下的木簪被她给瞧见了。 崔明宣见她这么干脆，心里也不在别扭，掀开一角被褥把雕刻好的木簪递给了她。 虞凤翎本是打算从后山的小道进镇的，崔明溪这次的绣品抛开丝线等一切成本后，挣了一两银子，她给崔母交了一些家用后，身上还有一百纹。 钱不多，却大手一挥的直接包揽来回牛车的花销。 有牛车坐，虞凤翎自然不会傻不愣登的去走小道。小道路不好走就不说了，露气也很重，一趟下来裙摆鞋面都要被打湿。 日头刚刚升起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场口。两人准备分开行动，崔明溪去秀坊拿绣活，虞凤翎去药店替崔明宣抓药，两人约定好在卖鸡仔的地方碰面。 崔明溪熟门熟路的朝着锦绣坊走去，她来过数次看门的直接放她进去。管事的正好的，她把自己的来意和对方道明后，以为会向往常那般直接去后堂找人领绣品，却不想管事的直接冷脸相对。 何管事：“崔姑娘，咱们锦绣坊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呀，还是去别地儿看看吧。” 临水镇统共就这么一家秀坊，何管事这话让崔明溪面露为难。 她瞧出对方口气不善，心里琢磨了一下，之前都是好好的，难不成昨日王淑兰来的时候发生了口角？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崔明溪脸上端着笑的问道：“何管事，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令你不满意？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 “崔姑娘，我看你年级轻轻却绣工了得，这才会把刘院外女儿嫁奁的绣制交给你。你不念及我的好便罢了，何故要在背后摆我一道！” 崔明溪被他这话搞糊涂了，她一脸茫然的道：“何管事，你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你能说得明白点？” 何管事不满的哼声道：“你让人交过来的绣品，被面和枕套的里端满是被人踩过的痕迹，你这不是存心砸我们锦绣坊的招牌？若不是我交货前又检查了一遍，眼下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弄清楚前因后果后，崔明溪小脸一挎。怪不得王淑兰昨日回来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原来是闯了祸事，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面对着她和二嫂一通发泄。 锦绣坊的差事可不容易，崔明溪连忙赔笑道：“何管事，这事儿是我不对。好在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咱们也是老熟人了，这次你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何管事冷哼一声，不客气的赶人，“你请吧，你当锦绣坊是什么地方。还下次，你另谋高就吧。” 等人走远后，何管事赶忙朝着后院去了一趟。 李元悟靠在椅背上，打着扇子。见他一脸喜色的进来，收起扇子，轻轻拍打着手心。 何管事微微躬身，一脸恭敬的道：“少爷，你交待的事情办好了。” 李元悟“嗯”了一声，起身准备走人。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何管事赶忙迎了过去。 李元悟再三考虑，果断地做了这个决定，“往后崔家和裴家的绣品都不能出现在锦绣坊。” 何管事约莫知道他的打算，连连称是。 鸡市上，虞凤翎见崔明溪久久没有出现，便先去商贩手里看了看。 她没有养鸡仔的经验，怕买回去到时候养不活。便歇了买小鸡仔的心思，打算买几只半大的仔鸡，一两斤左右的仔鸡，比较好养活，养个一段时间就可以有鸡蛋吃。贵是贵了点儿，但比小鸡仔成活率高，生蛋的时间也更早，这么一看还是比较划算的。 她这头刚把仔鸡装进背篓里，就瞧着崔明溪一脸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虞凤翎见她脸色难看，当即问道：“怎么啦，你不是去锦绣坊拿绣活？怎么空着手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吧。”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崔明溪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和想锤人。 崔明溪心里憋着一股怒火，也不顾忌眼下是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语调凉飕飕的道：“王淑兰干的好事儿，锦绣坊的活儿是彻底断了。” 虞凤翎见她直呼大嫂的名字，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便拉着她往空旷一点儿的地方去。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说是空旷也只是好过人挤人的场面，终归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虞凤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态已经这样，当下你急也急不来。我眼下要替你大哥去卖木簪，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 崔明溪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到底没有在多说什么。 虞凤翎拉了拉她的袖子，“你是在场口等我，还是和我一块儿去？” 崔明溪不想自个儿待着，她怕自己会气炸。便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说是一块儿去，却是直接在店铺外面等着。崔明溪知道自己脸色不好看，怕有影响便让虞凤翎把背篓放下来，她在门口的位置等她。 琳琅斋是临水镇为数不多的一家首饰铺。一进门便能看到那个醒目的梨花木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木簪。虞凤翎心里顿时有些发虚，觉得此行怕是要落空，却不想她把自己的来意道明后，对方的态度让人通体舒畅。 崔明宣一共雕刻了四只木簪，是那种很常见的木材，四只木簪样式却是不尽相同。虞凤翎没有这方面的造诣，看不出个好坏来。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手感很好，有一种手握羊脂美玉的感觉。 当掌柜的把二两银子递给她的时候，虞凤翎有些不敢置信。 木簪这么挣钱的？崔明溪忙活了好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赶绣活才挣了一两银子，崔明宣随随便便的就挣了二两银子，未免太容易了一些。 虞凤翎顿时有些脸热，觉得自己之前在崔明宣面前说的那通话有些打脸。感情这养家糊口的担子还是在崔明宣的身上。 虞凤翎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打算去猪肉铺上买点排骨和猪肉给崔明宣补补身子。 第16章 第16章 从琳琅斋出来后，虞凤翎便带着崔明溪去了一趟猪肉铺。她时常光顾，屠夫显得比较好说话。 眼下崔明溪丢了锦绣坊的活计，虞凤翎花钱上比往日节制了一些。没多买，就买了两斤前夹肉和三条排骨。 付过钱后，虞凤翎朝着菜市的位置看了看，并没有瞧见那个老伯的身影。 虞凤翎便朝着屠夫问了问情况，猪肉铺这个位置临着菜市门口，这附近基本没有屠夫不认识的。 但对方口中的那个老伯，却是个生面孔。他觉着十有八九是临时起意做了一回一锤子买卖。虞凤翎听闻后，觉得有些可惜。 两人到家的时候，王淑兰背着个背篓正准备出门。崔明溪几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弯起唇角，讽刺地一笑，“大嫂，你就没什么要同我说的？” 王淑兰想起之前虞凤翎在后山上挖到人参的事情，便打算趁着人不在家的时候去碰碰运气。她虽然没挖过人参，但她在闺阁的时候有一个手帕之交喜欢私下里偷偷的看医书，故而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关于药材的挖掘和保存工序。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来钱的法子，眼下这出师不利的状况让她眉头微微蹙起。 王淑兰见崔明溪的脸冷得仿佛冬日的寒冰，当即心下一紧。以为自己摔坏李少爷瓷器的事情已经败露，可她心里存着几分侥幸心里，装着如无其事的问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赶着去后山弄点野菜，你别挡着我的去路。” 崔明溪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声音微凉的道：“我今日本是去锦绣坊拿绣活的，你猜那何管事怎么说。” 王淑兰见她突然提起锦绣坊，心里的担忧少了一些。不过她这话王淑兰听得莫名其妙的，她沉默了片刻，思索着道：“管事的夸你绣计了得，该不会是要给你加工钱吧。” 崔明溪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亏得她还有脸说这话，一份难得的活计被她给搞掉了，眼下还在她面前装傻充愣，简直是可恶至极。 崔明溪当下便炸毛了，嘹亮的大嗓门吼出了声音：“加个鬼的工钱，何管事让我以后去别处谋生。说他锦绣坊庙小，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王淑兰一脸惊讶，不敢置信的道：“怎会如此，你那绣品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嘴上这般说，心里想的却是，没了锦绣坊的入账，往后家里的日子只怕是更为艰难。 说起这事崔明溪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我那绣品让人挑不出错处来，那我倒想问问你，我把绣品交给你的时候完好无缺，为何何管事会说被面和枕套的里端满是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崔明溪正在气头上，说话的音量可不小。屋内的崔之恒听到动静后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一旁的虞凤翎瞧着他一脸无措的盯着看，便赶忙把人带离了这个地方。 崔之恒扯了扯虞凤翎的衣袖，一脸的求知欲，“二婶，娘和小姑姑是在吵架？” 虞凤翎愣了一瞬，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并不想欺骗小孩子，可若是告诉他实情，只怕他又会东问西问，直接来个十万个为什么。 虞凤翎干脆避而不答，把背篓放了下来。她拉了拉崔之恒的手，“二婶上街买了几个仔鸡，以后它们的伙食就靠你了。” 崔之恒的注意力被背篓里的仔鸡给引了去，有些茫然的问道：“为什么要靠我？”仔鸡虽然很可爱，但是他并不想把自己的饭食分给他一半。 虞凤翎看他一副护食的模样，抿唇笑了笑，“仔鸡喜欢吃虫子和青草，它们吃饱了才会生鸡蛋。家里的鸡蛋你吃得最多，你说是不是该你来看顾它们？” 崔之恒仰着头想了想，随后一脸乖巧的道：“二婶，我们现在就去屋后弄青草吧，这样就可以早点吃到鸡蛋了。” 虞凤翎也打算去后面砍点斑竹回来，把仔鸡给圈起来，不然搞得院子里到处是鸡屎。她可不想走几步路都不舒坦。 院子里的战况还在继续。 崔明溪那话让王淑兰一下就想到了什么，当时她无意中撞到人后，包袱也随之落到了地上。当时因为摔碎的三色瓷，她心里担忧得要死，根本就忘记包袱这一茬儿了，那时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她估摸着绣品怕是那时被人无意中给踩上脚印的。 虽然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可王淑兰却不打算承认。她怕到时候把其他事情给牵连出来，干脆一脸无辜的道：“怎会如此，我去交绣品的时候可是好好的，不然管事也不会那么痛快的给银子。会不会是他们锦绣坊的人出了差错，故意拉咱们来垫背。” 王淑兰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这也是崔明溪很费解的事情。绣品都是当场验货，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当时就指了出来，何故要等到第二天？ 这话她当时也一字不差的问过何管事，可对方的态度却很决绝，一口咬定问题不在他们锦绣坊的身上。看当时何管事那副强硬的态度，即便问题不是出在绣品上，也多半和王淑兰脱不了干系。 崔明溪沉默了一瞬后，也不拿绣品来说事儿了。而是话锋一转的突然道：“大嫂，你那日去镇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王淑兰身体一僵，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过去帮你交交绣品，能有什么事？还是你希望有什么事！” 崔明溪盯着她看了两眼，忽而没什么情绪地道：“是？你那日回来时不仅脸色不太好，连我的绣活和替恒儿抓的药也忘记了，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王淑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有一丝的慌乱。面上却做出一副茫然模样，无辜地摇了下头：“我头天晚上惊了梦，没太休息好。那牛车巅来颠去的怪让人难受的，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这才忘了你说的那些。怎么到你嘴里我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有谁像你这样怀疑自己的大嫂的。” 情绪上来了，王淑兰想起娘家的狠心，又想起自己闯下的大祸，一时心痛万分，不知不觉的双眼溢满了泪花。 崔明溪显然没料到自己几句话使她掉起了泪珠子，目光扫过她眼中的薄泪，拧了拧眉。 院子里有一刹的寂静，而后崔母开门走了出来。 她拧眉盯着崔明溪的眼问：“遇事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倒是把责任都推倒你大嫂身上去。她替你交绣活还交出错来了。你这般不知好歹，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这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怒骂，崔明溪心头一酸，眼眶一下子便湿了，“娘，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怀疑她有错？之前何管事对我一直客客气气的，她替我交了一回绣活，就把这好不容易求来的活计给弄掉了，我疑心她不应该？” 崔母听罢神色一愣，王淑兰撇到她的神情有些松动，立马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泪花。 “娘，你别骂小妹了。这事儿全赖我，我这就去找何管事问个明白。” 虞凤翎带着崔之恒在屋后忙活了一通，本以为院子里谈得差不多了，却不想一回来就见到王淑兰抹着眼泪往外冲的场面。 走在她身后的崔之恒见状，立马跑出去一把抱住王淑兰的右腿不松手，“娘，你要去哪儿。你不要恒儿了？” 王淑兰弯腰把他搂进怀里，将脸埋在他的颈边低泣，“娘没有不要你，你自小便没有父亲，娘怎么会丢下你不管。你是娘的命根子啊！” 虞凤翎一听这话，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崔母一副气得想咬人的口气，“崔明溪，你非要闹得家宅不宁才安心？锦绣坊的活计丢了便丢了吧，咱们有手有脚的，难不成还能饿死不成？” 这不是第一次见崔母偏心了，不论是什么事情，每次只要王淑兰把亡故的丈夫抬出来，崔母便会把责任都归结于崔明溪两兄妹的身上。虞凤翎一直没把自己当成崔家人，很多时候她都不太想参合进这些事情中，但眼下她有些看不过眼了。 虞凤翎没多想，毫不留情道：“娘，这事儿怎么能赖明溪呢？她没日没夜的刺绣，每每交了绣活都会上交家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她一个刚笈娣的女子便要担着养家的重担，谁替她想过？” 崔明溪没想到她会站出来替自己说话，一时间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很。 虞凤翎的话还在继续，“大嫂，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为家里创造着价值，你并不委屈！” 王淑兰没想到她会点破自己每日无所事事，只知道偷懒的事情。一张脸瞬间凝霜似的冷了下来。 “弟妹，你这话什么意思。好似我每日在家偷懒一样，恒儿还小我这个当母亲自然得时时看顾着他。倒是二弟，他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丁，成日的躲在房里不出来。你不觉得他更过分？” 虞凤翎听罢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把兜里的二两银子拿了出来，“谁说他躲在房里偷懒了，这是卖木簪子的钱。” 第17章 第17章 崔明宣雕刻木簪能挣不少钱的事情，让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一些。 崔母觉得小女儿气性那么大的关系，不外乎是因为丢了锦绣坊的活计后，家里的开销成了一个大的难题。 眼下，虞凤翎把这二两银子拿出来后，她顿时就觉得不是事儿了。 二儿媳刚刚出言顶撞自己的时候，崔母本想开口训斥一番的。但当时的场面并不平静，她怕引起大家过激的反应，闹得家宅不宁，这才没有开口。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养家糊口的担子，不能推到某一个人的身上。想要过上好日子大家得拧成一股力，这样的闹剧她能靠着长辈的威严平复一次两次，却不能次次如此。长此以往的下去，大家迟早会离心。 人心不齐的话，分家这事儿迟早会提上日程。这是崔母不愿意看到的。 长子早早亡故，留下孤儿寡母的。她得替他看顾着大儿媳母子俩，若是分了家她们母子俩可怎么活，为了避免闹到分家的地步，崔母觉得自己得做出一些让步，心思不能太偏。心太偏的话，人心就要散。 想清楚这些后，她把几人叫到了饭厅里。家里有要事商谈，崔明宣自然要出席。 崔母见人来齐后，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道了出来，“我刚刚反思了一下，老二媳妇说得不错。养家的担子不能由某个人来担着，如今的崔家不复往日，要想日子过得舒坦，咱们一家人得齐心协力。” 见大家没意见，脸上端着一副等着下文的神情，崔母立马接着道：“咱们家情况不一样，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老二两口子每月往我这里交三两银子，明溪如今丢了锦绣坊的活计，暂时不用上交，等你找到挣钱的法子后，和以前一样。” 崔明溪舒展开眉头，随后把眸光落到王淑兰的身上，“大嫂呢，娘你不会还和以往一样。什么好处都让她占着吧！” 这话说得不客气，立马惹恼了王淑兰。她黑着一张脸，不快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占你什么好处了？” 崔母见两人一副快要掐起来的架势，抬手拍了拍桌子，冷声训道：“你俩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有什么矛盾不能等我说完后在解决？” 崔母的目光在虞凤翎的身上扫过，觉得还是这个二儿媳比较识大体。是个沉得住气的。 见场面重新安静下来后，崔母又道：“锦绣坊的活计丢了，以后恒儿便由我来照看。淑兰你私下里琢磨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挣钱的法子。念及你第一次做工，头三个月每月只需上交五百文，三个月之后和明溪一样。” 一听要出去上工，王淑兰眉头微拧。得知前三个月只需上交五百文后，脸上的神色这才好转一些。 王淑兰原本还担忧往后去镇里找不到好的借口，眼下倒是可以借着找活计的事情随意出入了。 对于王淑兰前三个月只需上交五百文这事儿，崔明溪心里颇有微词。但她娘能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不易，她怕自己的态度若是过于强硬的话，到时候反倒会适得其反。便干脆没说什么。 崔母一一扫过众人的神色，最后问了一句：“我这个安排，你们若是觉得有不合理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大家可以一起商量。” 当然，这话主要是说给崔明宣两口子听的，毕竟他们两人上交的家用是其他人的数倍。 三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崔明宣如今成了赚钱的主力后，虞凤翎道没有多大的担心，这三两银子她没打算让他一个人担着。她吃住都靠着崔家，每月上交一两银子不为过。她打算私下里把自己的想法和崔明宣说说。 见崔母等着答复，虞凤翎爽快地答应下来，“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们没有问题。”这个我们，自然是指她和崔明宣。 他俩都没有问题，其他人更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她们已经是占便宜的哪一方，若是心里还有不平，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谈话结束后，王淑兰见天色还早。和崔母说了一声后，便背着背篓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虞凤翎带着崔明溪在院子里圈出一块空地来，用斑竹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鸡舍，把从镇里买回来的几只仔鸡给关了进去。 崔明溪因为虞凤翎站出来护短一事，对她心生感激。看虞凤翎在忙活晚上的吃食，便自发的去把晒干的红薯淀粉给收了起来。 虞凤翎先把排骨给处理了一下，她打算弄个土豆烧排骨。不知道是不是每天运动量大的关系，虞凤翎每日都馋得很，特想吃肉。 前夹肉她留了一些较瘦的部分出来，打算给崔之恒搞个肉沫蒸蛋来吃。大人之间的不睦，没必要牵连到孩子的身上。 余下半肥半瘦的前夹肉，虞凤翎打算用来炒笋干。干菜备得多也就这点好处，随吃随取，不用去现忙活。 日影西斜的时候，王淑兰略显狼狈的回了家。崔明溪伸着脖子往她身后的背篓里瞧了瞧，为数不多的一些蘑菇和不少的折耳根。 虞凤翎收拾妥当后，第一时间就把治疗腿伤的汤药给崔明宣端了进去。 那日被她的一番话给说动后，崔明宣如今对于喝药这事儿很是积极。 崔明宣随了崔母，那双眼睛生得不凡。屋内烛影摇晃，虞凤翎却从他眼中好似看到了星辰碎光。 许是她的眸光过于炙热，崔明宣似有所感的朝着她看去。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崔明宣的耳根子无意识的红了一大片。 他不明显的清了清嗓子，“你有话要说？” 虞凤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倒也没有脸热，只是被人抓包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在兜里摸了摸，把钱递了上去，“这是替你卖木簪的钱，你拿好。” 崔明宣没伸手，沉沉看着她低声道：“你拿着吧，抓药费了不少钱吧。” 虞凤翎眨了一下眼睛，没有接，她道：“金叶子的钱还没有花完，等花完了在给吧。”前段时间的花销，靠的是卖人参得来的银子。也就今日花了一些卖金叶子余下的那些钱。如今她的身上还有八两银子左右。 崔明宣垂下眼眸，声音略低的道：“养家户口是我的事，给你银子你就拿着。后山上你以后少去，若是遇上体型大的野物，后果不堪设想。” 虞凤翎有些心虚的道：“不打紧，我没走远。” 这话她说得心虚，崔明宣稍稍一想就知道她这话没什么可信度。人参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有一就有二，他怕她瞧着人参价格昂贵的关系，会再次不顾自己的安危往深山里面去。 崔明宣见她一副不走心的态度，合上眼，复又睁开。他做出了让步，“若你实在要去，等我腿伤好了以后陪着你一起去。” 虞凤翎爽快地答应下来，后又忙道：“我明日得进一趟山，替你找点适合雕刻木簪的木材。”琳琅斋的掌柜的可是说了，用檀木来雕刻的话价钱得翻几倍。 崔明宣面色温和的看了她一眼，“不急着这一时，距离交家用还有段时间。” 虞凤翎善意的提醒道：“怎么不着急，得抓紧把房子给建一建。你不觉得屋子里有点拥挤？”挤倒是不挤，就是有些不太方便。比起和人同处一室，她更喜欢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崔明宣双眸微微眯了眯，脸上的温和之色略微沉了沉，“你很讨厌和我同处一室？” 崔明宣的声音听上去不温不火的，但虞凤翎却莫名有种脚底生寒的感觉。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反派。 她干干的笑了笑，口不对心的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咱俩是夫妻关系，合该要住在一间屋子的。” 崔明宣见她如同往日那般开始熟练的铺床，心里却莫名的觉得那张竹榻有些碍眼。眼见着有些话有些不受控的要往外冒，崔明宣突然背过身去，声寒如冰的道：“我困了，把烛火灭了。” 虞凤翎一愣，这又是闹的哪样。该不会是她那句夫妻关系惹到他了吧。 忆起这人流放前有个高门出身的未婚妻，虞凤翎有种被人给嫌弃的错觉感。 嫌弃就嫌弃呗，反正她也没想和崔明宣做什么真夫妻。这种阴晴不定，手段狠厉的家伙还是留给别的女人吧。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她定会第一时间和他和离。到时候做点小生意，赚得盆满钵满的，还愁没有男人么。十个八个的不嫌多。 烛火灭掉后，一缕轻柔的月光洒进屋内，给静谧的黑夜洒下了一片朦胧。 虞凤翎躺在竹榻上总觉得遗忘了一些什么，她翻了个身，下一秒突然拥被坐了起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崔明宣的耳尖动了动。下一瞬，他听到身后的人突然道：“有件事儿得和你商量一下，家用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我每月会出一两银子。” 床那头半响没有动静，就在虞凤翎以为对方已经睡熟后的时候，崔明宣的声音传了过来。 “随你。” 黑夜里，崔明宣的声音听上去嗡嗡的，像是从被子里发出来的一样。 第18章 第18章 翌日一早，虞凤翎把昨日在屋后拔的青草丢进鸡舍后，便拿上工具准备进山一趟。 崔明溪如今丢了绣活，短暂的闲下来了。见虞凤翎准备进山一趟，打算同她一路。 她对虞凤翎道：“二嫂，我同你一道吧。没准儿还能逮只野兔什么的。” 虞凤翎的脑子里冒出了兔子的数种吃法，“哪有那么赶巧的事情，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崔明溪眼眸亮如星辰，“我听人说，近来后山上兔子成灾，没准儿真让我们给遇上。” 虞凤翎心想，你见天的搁家里刺绣，可没瞧见你出去串过门，听谁说的？她觉得这不过是崔明溪想要跟着自己进山的一个借口罢了。 两人前脚刚出门，后脚王淑兰也背着背篓跟了上去。她做了两手准备，把昨日找到的那些折耳根背在背篓里，若是没有发现人参的踪迹，她就先把折耳根拿去医馆卖掉。再不济也能卖上几个铜板，好过于被虞凤翎给拿去煮什么稀饭吃。 后山里，山上山下，全是枝叶茂密的树林，层层叠叠的树木，大树藤条间相互缠绕，好似一个天然的屏障。 最常见的是松柏和杉木，之前虞凤翎找的木材便是这两种，这次她的主要目的是找檀木。但这种木材比较需缺，走了许久也没瞧见身影。 王淑兰不远不近的跟着，满目皆是苍翠的树木，她算是看出来了，虞凤翎这趟进山的目的是替崔明宣找雕刻木簪的木材。得知这一想法后，她便不打算继续跟上去，脚步一转的打算去镇里一趟。 虞凤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回忆上次那个水潭附近有没有檀木的身影，因着身边有人的关系，她不便直接带人过去。 毕竟那株灵芝，是她最后的保障。她打算到时候同崔明宣和离后，开个铺子做点小本生意，或是买上几十亩良田租给佣农坐等收租，这株灵芝她打算用来作为前期的投入来源。 虞凤翎心里有些囧，但还是同崔明溪道：“檀木不好找，咱俩分开行动吧。谁先找着了便大声呼喊对方。” 崔明溪有些不情愿，主要是她对后山不怎么熟悉，“干嘛要分开走，我不能一直跟着你嘛。” 虞凤翎早已想好说辞，她道：“咱俩一道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出门没带干粮，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山窝里。” 崔明溪一想也是，只好退一步，“那好吧，你不要走太远。” 虞凤翎顿时扬起笑脸，她伸手指了指右侧的那条小道，“我走那边，你就顺着眼下这条道走。有什么发现记得呼喊我。” 崔明溪哼哼道：“知道啦。” 晨曦透过树叶落在地上，崔明溪慢悠悠的走在山道上，她发现一路过来的草丛里都有野兔出没的痕迹，顿时眼睛亮晶晶的。 往前走了几步，她又发现不远处的一丛及膝高的草丛间，好像有被压弯过的痕迹。这一发现顿时让她眉开眼笑起来。 崔明溪此刻完全忘了此次进山的目的，满心满眼的只想着能逮上几只野兔回去。 受伤的那种留在家里开荤，若是运气好逮到那种活动乱跳的，直接就可以拿去镇里的酒楼里卖掉，一只野兔怎么也得卖个几百文，这么一看的话，岂不是比刺绣还来得便利。 崔明溪就在这附近转了一下，很快她在一颗树下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兔子洞。她慢慢靠近，刚蹲下去扒拉了一下草丛，便被一阵浓烟给呛得咳嗽了几声。 刚一回头，几只乱窜的兔子齐齐地撞入了她的怀里。 崔明溪扬起笑脸，立马按紧了怀里的几只兔子。顾不得多想，立马在原地寻找起虞凤翎临走时给到她的那个麻袋。 雪白雪白的几只兔子，很快被崔明溪按进了麻袋里，她拎着麻袋往里看了一眼几只兔子安静惶然的挤在麻袋底下。 崔明溪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她打算凑过去看看那个洞口还有没有野兔出没的时候，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给惊了一跳。 来人一身猎户的装扮，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弓箭。硬朗的五官上，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得如冬日寒潭一般，对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模样，犹如鹰目看到了猎物一般，阴冷无情。 崔明溪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危险，她没想着大声呼喊虞凤翎，主要是有些惧怕男人手里的那把弓箭，怕话音还没落地，就被对方一箭给穿胸而过，而是第一时间把手里的麻袋背到了身后的位置。 见男人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直盯着手里的麻袋看，崔明溪有些心虚的道：“这是我抓到的兔子，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总不会想从我手里来抢吧。” 男人皱了下眉，声线暗哑：“这兔子窝是我发现的，我在另一头用火熏出了许多浓烟，兔子这才跑了出来。” 崔明溪看出来了，不过她不会承认自己捡了个现成。崔明溪眉眼一耷，面上露出了几分委屈来，“我又不知道你在那头熏兔子窝，我走累了，刚一坐下几只兔子就齐齐往我的怀里撞。这事儿怎么能赖我呢？” 男人皱着眉心，声冷如寒的道：“这么说，这事儿赖我？” 崔明溪根本不敢看他，浅笑着埋怨，“我瞧着你身手了得，这种熏兔子的法子比较适合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干。你还是适合用弓箭。” 男人被她这通话给气笑了，眸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女子年纪不大，生得娇小玲珑，五官却明媚艳丽。纤细娇娜的腰肢细得他两根手指就能捏碎。 当真应了她嘴里那句，弱女子。 男人收回视线，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离开了。 崔明溪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好半响才有种活过来的错觉。刚刚落在身上的那道视线，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惹怒对方，惨死在他的手下。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崔明溪原地休息了一下，正准备顺着右侧的那条小道去找虞凤翎的时候，就发现她背着背篓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崔明溪脸上扬起笑意来，唤道：“二嫂，我在这里。” 虞凤翎疾步走了过去，见她一副在地上打过滚的狼狈，立马就问：“怎么搞得脏兮兮的，没出什么事儿吧。” 崔明溪怕她担忧，并不打算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指了指她身边困得紧实的那个麻袋，一脸笑意的道：“没事儿，刚刚在洞里逮了几只兔子呢。” 虞凤翎见麻袋被拱来拱去的，一看便是活蹦乱跳的，豪不吝啬的夸赞道：“明溪，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的。这几只兔子若是拿去集市上贩卖，得值不少钱呢。”轻轻松松的就搞定了要交的家用，虞凤翎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崔明溪被她夸得有点飘飘然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好在她还有点羞愧心，知道这兔子的来历，便有些谦虚的道：“也没那么厉害，只是运气好罢了。” 两人这一趟都收获颇多，虞凤翎猜得没错，水潭那边确实有不少的檀木，让她喜出望外的是，被她发现了金丝红木的存在，这种木材比檀木的价值更为稀有昂贵。 其实，还有金丝楠木的身影。但这种木材仅供皇家使用。虞凤翎知道轻重，并没有下手，只弄了不少的檀木和金丝红木。有了这两种木材打底，想来崔明宣雕刻出来的木簪，能挣上不少银子。 她这人不爱记仇，昨夜两人虽然差点起口角。但念在对方把卖木簪的银子交由她开支后，虞凤翎觉得自己要大度一些。这不，天微亮就朝着后山来，瞧着好的木材也是可劲儿的替他往家里搬，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想欠人。 王淑兰从后山下来后，便抄着小道去往镇里。折耳根这东西她以往听都没听过，若不是虞凤翎说起这东西可以当药材入药，她都不知道这种让人泛呕的东西还能拿来换钱。 镇里的医馆也就那么几家，她随便进了一家打算进去碰碰运气。没成想这东西还真的能卖钱，只是这玩意儿洗净晒干后价格会更高一些。王淑兰背篓里的这些，因为刚从地里挖出来，所以也就卖了十文钱的样子。 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算是有点进项。王淑兰觉得日后可以多挖一点儿，晒干后在背来医馆卖。她也不指着这东西能挣多少钱，能把每月要交的家用凑齐，她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欠李少爷的那笔钱，还得靠挖人参来还钱。 王淑兰花两文钱买了一个烧饼来吃，正打算坐牛车回去的时候，就见林氏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手里的烧饼还剩大半，她想也没想的几口就把它吃进嘴里。林氏垮着一张脸走了过去，见她吃得满嘴是油的，讥诮道：“侄媳妇，挣了不少钱吧。” 她今日来交绣活，却被锦绣坊的管事给轰了出去。她费了点儿功夫才从管事的嘴里套了话，正想着去崔家找麻烦的时候，就瞧着王淑兰背着背篓朝着医馆去，她不近不远的躲着，看着她用背篓的东西和掌柜的换了钱。这才一直在场口的位置等着王淑兰。 王淑兰一听这话，顿时警铃大作，“挣什么钱，大伯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氏见不惯她这幅装模作样的模样，直接道：“我也不和你废话，你朝医馆里卖的什么，你若是不告诉我的话，我可得找你娘好好说道说道了。” 第19章 第19章 崔明瑶刚做好饭，就见她娘一脸土色的进了门。她瞥见林氏臂弯里的那个包袱，小心翼翼的开口：“娘，你怎么啦。是绣品有什么问题？”她娘不舍得花钱，烛火芯子剪得很短，时辰久了难免有看岔眼绣错针脚的时候。 她一提起这事儿，林氏顿时把脸拉得老长，“别提了，被锦绣坊的管事给赶了出来。这条挣钱的路子算是彻底断了。” 家里家外可都指着绣品过活，崔明瑶忧心忡忡的看着林氏，“怎会如此，之前不是好好的？” 林氏心里憋着一肚子的气，顿时一脸凶相的道：“全耐你二婶家的那个好儿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起这事儿，林氏觉得自己就这么放过王淑兰未免太便宜了一些。那劳什子药材又值不了几个铜板，又不是什么正经营生，还得想法子从她嘴里把素饼的方子给套出来。 她可是听人说了，裴氏买回来的那个儿媳妇，厨艺顶好。没准儿还能寻摸出别的什么方子来，绣品可是长久的活计，这么一看她可是亏大发了。 崔明瑶听她娘的口气，知晓这事儿不赖自己后，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去厨房盛饭的时候，就听她娘道：“你近来不用去河边捞鱼摸虾了，去后山挖折耳根。这东西医馆要收。” 崔明瑶一脸茫然，“娘，折耳根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 林氏心里不舒爽，看哪儿都不顺眼，没好气的道：“去你二婶家找人问去，她家断了咱家的财路，用不着对她们客气。” 王淑兰在场口位置被林氏一通威胁，她可不是崔明溪她们，不知道发生在主街上的事情。崔明溪她们还能勉强的糊弄过去，到了林氏这里，稍稍一想便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怕她嘴上没个把门的，这才不得已只好把折耳根可以入药这事儿告诉她了。 这东西本就不是随处可见，如今林氏知道了。想要靠着这玩意儿挣钱的法子怕是行不通了，王淑兰忧心忡忡的进了篱笆院。 见大家都围在一起眉开眼笑的，她立马走过去瞅了瞅，正好不偏不倚的看到麻袋里的几只兔子。 “娘，这兔子是买来打牙祭的？” 崔明溪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这是我在后山上抓到的，是要拿去集市上换钱的。想吃兔子你自己花钱买去。”之前的那次口角，到底有些影响。 王淑兰因为被林氏威胁一事，心情本就不太好。眼下不过这么随口一问，却被崔明溪给呛了几句，当下也板着一张脸道：“笑话，你一个穿针拿线的什么时候会这活捉兔子的本事了。该不会是刨了别人下的套子吧！” 她这怀疑不无道理，崔母原本带笑的一张脸上瞬间没了笑意。她一脸郑重的看着崔明溪，“明溪，你老实给我说，你这兔子哪儿来的，当真是你自己捉到的？”光顾着高兴了，若是这兔子真如大儿媳猜测那般，那可就得罪人了。乡里乡亲的，如果崔家的名声坏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个村子里待下去。 崔明溪没想到王淑兰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架起来了，见母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崔明溪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娘，连你也不信我。” 王淑兰见她一副受伤的神情，不好的心情变得舒展一些。她也得让崔明溪尝尝被人给怀疑的滋味儿。 一旁的虞凤翎把她那副嘴脸看在眼里，拢了下眉，又一次站了出来，“娘，我可以作证。明溪这兔子是她自己捉到的，不是你们猜测的那般不堪。” 崔明溪见她替自己说话，心里五味杂陈的。她没想到自己被人误解的时候，二嫂会替自己遮掩。毕竟当时二嫂并没有亲眼所见。 两人好得穿一条裤子，虞凤翎站出来替崔明溪说话，王淑兰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她闻言一笑，“你俩向来关系不错，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完全可以怀疑你是在替她遮掩。” 崔明溪被她这幅阴阳怪气的口气给气笑了，当即就道：“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喜欢装模作样的。这兔子是我用火熏出来的，你若是不信改日我再去山里逮一窝回来。” 她这话说得信誓旦旦的，倒是把王淑兰给镇住了。不由得在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她了，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她给抛出了脑后，崔明溪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她私心觉得对方不过是在逞能罢了。 崔母见几人越说越起劲儿，怕场面闹得没法收场。一瞪眼，语气略显严肃的道：“好啦，这事儿就此打住。” 崔明溪原本打算明日一早去镇里贩卖兔子的，被王淑兰这么一搅合她怕夜长梦多，打算吃过饭后就去镇里一趟。 虞凤翎给崔明宣送药的时候提过一嘴，她没和酒楼掌柜打过交道的经验，一般这种酒楼都有相熟的猎户送货，贸然的找过去只怕是会被赶出去，崔明宣到底是个男人，她想听听看他的看法。 崔明宣把玩着手里的木材，目光幽幽的看着她问：“你去深山里了？不是让你不要走太远的？” 虞凤翎没想到他思维这么跳脱，但也没把话题拉回来，而是顺着他的话道：“掌柜的说用檀木来雕刻木簪，价格会高出数倍。我想着你雕来雕去都是那些工序，还不如费点功夫找找檀木。” 崔明宣漆黑的眼眸中情绪复杂，“你可真会替我着想。熬过寒冬腊月，开春后许多大型的物种都会出来觅食，我的话你别不当回事。” 虞凤翎有种被说教的感觉，她脸上微红的道：“知道啦，这回替你弄了不少呢。近来都不会冒险去水潭那边。” 崔明宣眉梢一挑，出声问道：“什么水潭。莫非你这金丝红木也是在这地方找到的？” 虞凤翎有些想照着自己的嘴巴扇上一巴掌，叫你什么都往外说。明明说好了，不告诉任何人的。 眼下被崔明宣这么一问，她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好在对方并没有寻根究底，她正打算含糊的绕过去时，就听崔明宣道：“你去医馆抓的药还挺见效，我这腿伤明显好转不少。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自由行走了。” 虞凤翎唇角微微弯起，看上去似乎很开心。下一瞬，脸上又露出愁色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别逞能。好好搁家里休息，你吃饭的家伙靠的是那双手，又不是你的腿。” 崔明宣有些看不懂她了，这到底是希望他好，还是不好？ 他问：“你不介意我是个废人？” “你怎会如此问。”虞凤翎不知他哪根筋不对，但也实话实说：“你可不是什么废人，你的一双手可是没少创造价值。我相信，你的腿伤痊愈后，肯定会更厉害的。” 崔明宣倒是会抓重点，抿着唇问：“你觉得我很厉害。” 虞凤翎脱口就道：“你当然厉害。”能和男主抗衡的大反派，能不厉害？ 崔明宣眸光微微一闪，薄唇微启，缓声道：“酒楼一般都有固定的猎户送货，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程度，酒楼的收货时间一般都会很早。眼下这个光景过去，你们去也是白跑一趟。” 虞凤翎“啊”了一声，眼巴巴的看着他道：“那怎么办。” 崔明宣沉静的目光盯着她，“东市那边是住宅区，镇里有钱有势的大多住在那一块儿，有钱人家的小姐，最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兔子，或是花上一两个铜板，问问门房，看看后厨那块儿需不需要采买。价钱上稍微低一些，也是很好卖的。” 虞凤翎觉得他这个法子不错，立马从屋里走了出去，拉着崔明溪就急慌慌的朝着镇里去。 怕时间紧张，两人也没省钱，打算坐牛车进镇。刚走到半道的时候就和崔明瑶迎面遇上。 兔子用麻袋捆紧后放在背篓里，崔明溪也不怕她看见。崔明瑶刚把厨房收拾妥当，她娘就让她去二婶家里，眼下在路上和崔明溪遇上，自然没必要再跑一趟了。 她当即就问：“崔明溪，我娘让你教我辨认折耳根。” 崔明溪觉得莫名其妙的，“我为什么要教你辨认？” 崔明瑶瞪了她一眼，愤愤道：“你家得罪了锦绣坊，害得我娘今日去交绣品的时候，被管事的给赶了出来。你家欠着我家，可不得从别处找补。” 这话让虞凤翎和崔明溪都一脸惊讶，彼此都从对方看出这事儿的不寻常。若说这事儿背后没什么，虞凤翎是不信的。 崔明溪赶着去镇里，也没和她打嘴仗。折耳根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她环视了一下四处，见崔明瑶身后的桑树下有不少，就伸手指给她看。 东市在主街的另一端，那片住宅区的背后正好临着锦绣坊，崔明溪打算事情办妥后，去锦绣坊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打探些什么名堂出来。 崔明溪活捉的这窝兔子，个头不大。雪白雪白的，瞧着很是可爱。虞凤翎原本以为得费些功夫才能出手。却不想两人运气不错，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倒是生得乖巧，螓首蛾眉，目若秋水，仿佛一尊漂亮的小玉观音。 长得像观音，心肠更是活菩萨。得知她们是在兜售小兔子，便让身后的丫鬟掏钱买下。 小姑娘的衣裙精致，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付钱也是十分豪爽，三只小兔子给了四两银子。 这可惊呆了两人，看得虞凤翎都想去后山上逮兔子来卖钱了。 第20章 第20章 东市某处华贵宅院内，穿着石青色袍子的李元悟坐在佳木葱茏，一池绿波的院子中。他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几摞账本，正对面的几个管事有条不紊的汇报着近来的经营情况。 李元悟闭眼听着，账本早已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每每有出入的地方时，他便会猛地睁眼看向发声的那个管事。 几个回合下来，几位管事的额头争相冒出了冷汗。 这个时候，有婢女奉茶进来，李元悟端起茶盏，刚递到嘴边的时候，婢女突然道：“少爷，侍奉刘司农的小厮差人过来回话，说司农从洋商手里买下的种子忘记带走了。” 刘司农是李元悟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在成都府任职，官职不大不小，实权却不小。瞧着像是负责教民稼穑的农官，实际不仅钱谷租税收支均归其掌管，粮食库藏，物资供应，物价调节也尤其掌管。李家能成为益州境内的富商，少不得有对方的提点。 李元悟记得之前过去拜访的时候，对方在院子里摆弄他栽培的那些菜苗，便问：“刘司农栽培的那些育苗可有带走？” 婢女是个消息灵通的，有耳闻过刘司农装成卖菜秧子的农夫去集市上的事情，便把这事儿一字不落的道了出来。 李元悟听闻后，并不觉得稀奇。他对于刘司农还是有几分了解，喝了一口茶水后，放下手中的杯子，淡淡道：“我这两日要去成都府一趟，你让人把刘司农遗留的东西送过来。” 上午的集市热闹非凡，眼下的时辰上街上行人略显稀疏。虞凤翎和崔明溪很快便来到了锦绣坊的地方。 何管事不在秀坊里，两人从接替他事务的刘管事嘴里得知了对方去成都府办差的事情。 怎么会这么赶巧，虞凤翎眉头微拧，她问对方，“何管事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刘管事有些不耐烦，他认出一旁的崔明溪来，知晓两人此番的来意，“你们是想知道锦绣坊为何拒了你们的绣品吧。” 这事儿那日何管事已经给了说辞，她们主要是想知道为何崔明瑶会说她家的绣品也被拒收。 崔明溪把自己的来意和对方说了，刘管事当下便把何管事临走时吩咐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之前不知道你们的来历，若是早知道你们是犯了重罪被流放到此地的家眷，我们锦绣坊当时便不会把绣品交给你们几家。” 崔家是被流放到此地的事情，上落村的村民基本都知晓此事，因为要找村长落户，这事儿避不开。最初领绣活的时候还是崔家时常去村子里，买菜的那户人家带着崔家母女过来的，明面上算是她们的担保人，对方自然不会多嘴，锦绣坊不知道她们的来历倒也说得通。 兜里有了银子，崔明溪这次没有和上次一样，全身上下都端着一副求人的态度。 离开锦绣坊后，虞凤翎见一旁的崔明溪闷闷不乐的，便道：“绣活看似不错，实际也不是个好活计。你年轻倒还不显，到了娘的那个年纪，什么病根都出来了。眼睛不好使不说，颈肩的位置也不好受。” 崔明溪抬眼笑笑，“我没事儿。我只是在想应该给崔明瑶一点儿颜色瞧瞧。”实际心里想的却是，没了这个来钱的活计，她以后去后山的日子怕是比二嫂还要勤了。 两人回家后，崔明溪第一时间便把这件事情和崔母说了，主要是怕她大伯母借着这个事由来家里闹事。 却不想，一旁的王淑兰得知了此事和自己毫无半点干系后，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这么看来，我那日岂不是平白遭受了一顿冤枉。” 这事儿上，崔明溪知晓自己理亏。但见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心里也不舒服，“谁平白无故冤枉你啦，我那叫合理猜测。” 王淑兰哼笑一声：“照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那几只兔子的来历？” 虞凤翎自然和崔明溪是一边儿的，那日的情景她可没忘，接话道：“那可不，大嫂你那日话里话外可没少怀疑。” 两人本就一副不饶人的模样，眼下虞凤翎又来插一杠子，崔母顿时觉得头疼起来，怕几人因此掐起架来，深吸了一口气后，出声打断了几人，“好了，各自少说一句。既然这事儿出在咱们的身份背景上，以后这事儿便翻篇了，你们以其在这里争执不断，倒不如想想以后的营生。” 这话倒是不假。这通话一出，几人倒是没在多说什么。 虞凤翎觉得自己在种菜一事上，许是有那么几分天赋。没有刻意的去照料，只偶尔把灶台里的草木灰弄一些到菜地里，全当施肥了。 不过半个多月的样子，菜地里的应季蔬菜便一茬一茬的进入了成熟期。 韭菜的生长速度就不用说了，在一众蔬菜种类里，小白菜和芥菜的涨势也是不容小觑。 小白菜虞凤翎一般拿来素炒和煮清汤面用了，芥菜她也素炒过，芥菜略带苦味儿，其实用来煮豆腐汤也挺不错，不重的苦味儿但口感没有小白菜好，所以崔家的几口人对于它的喜爱不如小白菜来得多。 看着那一大片的芥菜，虞凤翎打算抽个时间做点泡菜和干菜。 下落村和上落村的交汇处有条很长很宽的河，两个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去那条河里弄鱼虾吃。芥菜做出来的泡菜用来煮酸菜鱼最合适不过，好吃又开胃。 光吃猪肉也不行，得补充点其他元素，鱼的做法也挺多，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次日一早，崔明溪便准备去后山一趟。不知道野物的价位便算了，知道后她肯定不会守着兜里的几两银子过活。从前家里没出事的时候，她每月的月例都不止这点儿钱，银子这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她出门的时候见虞凤翎在菜地里忙碌，口不对心的问了一句：“二嫂，我打算去后山一趟，你去不去。”看着她身后的那一堆绿色蔬菜，崔明溪觉得她怕是没工夫和自己一道进山。 其实，她也不是特想对方去。毕竟她还想和那个猎户来个偶遇，看看能不能让对方教自己几手，这事儿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今日日头不错，晴空万里，朝霞满天。虞凤翎朝她说：“你去吧，我今日打算做点干菜。”芥菜做成的干菜，用来做梅菜扣肉最好不过。这东西的存放时间比萝卜干还久，放过两三年都不成问题。 王淑兰一直留意着篱笆院里的动静，她等崔明溪走了一阵后，这才背着背篓也出了门。 她脚程快，很快便追上了崔明溪，倒也没有跟在她后边，而是往更深的地方去了。 她可不信崔明溪有那么大的能耐，平白多了个能活捉兔子的技能。之前的那次她只当对方是走了狗屎运罢了，她往深处去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挖人参。 崔明溪原本见她跟在自己身后，心里还有些担心。眼下见她一言不发的朝着更深更远的地方去，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她目送着王淑兰走远后，四处看了一下。并没有瞧见那个猎户的身影，便又朝着另外一条小道上走了走，最后在一棵枯萎掉的老树下面发现了对方的身影。 在他的身旁不止有一只四肢被捆得很紧实的孢子，还有一个鼓囊囊的麻袋，麻袋被里面的活物拱来拱去的，不难猜出里面是兔子一类的野物。 崔明溪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一副自来熟的口气，“你可真厉害，孢子这种野物也能被你给猎到。” 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拿起弓箭，弯腰提起孢子轻松抗在肩上，正要伸手去提麻袋的时候，发现对方先他一步把手搭了上去。 他抬眸看了崔明溪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崔明溪脸一热，倒也沉得住气。她打定了主意要赖着对方，便试图替对方拿起麻袋，启料，这麻袋不是一般的重，她脸都震红了也没能把麻袋抬离地面半寸。 她揉了揉有些泛红的掌心，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后，有些脸热的道：“猎了不少吧，还挺沉。” 男人眉梢微微挑了一下，随后开口道：“离我远点，别耽误我的正事。” 崔明溪被他这幅不客气的态度搞得面红耳赤的，心里有些不悦，面上却不显的道：“你怎么这样，我是特意来给你送钱的。” 男人睨了她一眼，不懂她的深意。 崔明溪有些肉痛的拿了二两银子出来，她皮笑肉不笑的同他道：“我对你好吧，卖了兔子还想着分你一半的钱。”嘴上说得轻松，实际心里正滴着血。 男人的视线一扫而过，没有伸手去接递过来的银子，而是提起麻袋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崔明溪见状急眼了，立马跟了上去。轻声嚷嚷道：“你什么意思啊，白送来的钱也不要？” 男人被她闹得有些烦躁，侧目看了她一眼，语调微凉的开口：“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缠上我，但你若是在跟着我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男人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看上去颇有些气势，纵然崔明溪一向淡定，也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音吓了一跳。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崔明溪有些心虚的嘟囔道：“神气什么，会打猎了不起？”她二哥没受伤之前，骑射功夫在京都城可是拔尖的那一挂。 王淑兰远远的就瞧见了崔明溪，走近后发现对方一脸的土色，往她身后的背篓里看了一眼后，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顿时一脸讥诮的笑道：“我记得某人昨日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徒手抓兔子，哪儿呢？怎么连根兔子毛也没瞧见呢！” 她这话让崔明溪涨红着脸，视线在她的背篓里瞧了瞧，半背篓的折耳根，让她心里五味杂陈的，好半响才憋出几个字来。 “急什么，天色还早着呢。” 王淑兰见她不过是挽尊，心里更得意了，临走前不忘留下一句：“我赶时间，就不留下来看你逮兔子了。” 第21章 第21章 虞凤翎原是打算先做干菜的，但做这东西得费不少盐巴，罐子里的盐巴并不多了，她便打算先泡点泡菜在坛子里。光弄芥菜也不行，种类太单一，她便又弄了一些葱头下去。芥菜的生长期比小白菜要长一些，做干菜的话用那种大的芥菜比较适合，篱笆院里的芥菜还可以再等等。 上次那个泡萝卜的盐水可以重复使用，没费多少时间泡菜就弄好了。 家里笋干萝卜干什么的样样齐全，篱笆院里的小白菜和下锅耙也多得吃不完。拿去喂仔鸡虞凤翎觉得有些可惜，她想了一下，打算弄点儿去集市上售卖。 村里人基本自家门前的篱笆院里，多少都会种点儿当季的时令蔬菜，这东西在村子里并不稀奇。虞凤翎的兜售对象，主要是居住在镇里的那些商户，她去过几次集市，多少知道点儿行情，这类绿色蔬菜的价值并不高，她打算把之前弄的笋干和萝卜干也捎上一些，看看效果。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进屋和崔明宣说了一声。 对方得知她要去镇里卖菜，叫住她，“据我所知，菜市场那头的摊位费是按月缴纳的。摊位基本是固定的，你贸然过去怕是没有空余的摊位。” 虞凤翎顿时一脸菜色，闷闷不乐的道：“我不去菜市场，就在主干道的商铺门前试试看。”这人见天儿的待在房里，知道的倒是比她多。 崔明宣微一挑眉，一脸的不赞同，他道：“临水镇隶属三江县，虽是三江县的下镇，但因其地理位置的优越性，往东是茶马贸易的中心，往西是丝绸和中药材的商贸重地，临水镇变向的成了二者之间的咽喉之地。你可以去坊市上看看，那里集聚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他们最喜欢来此地收购商品。” 对于他的建议，虞凤翎决定采纳。不是她自夸，她菜园里的这些菜，无论是品相还是口感都比她之前在菜市场上买的高出不少。既然有心搞钱，她之前不是没动过做吃食去卖的这个念头，只是实行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别的不说，人员配置的问题上便是一个大难题。 崔家的几口人，先不说她使不使唤得动。几个女眷，沏茶磨墨，刺绣插花倒是样样在行。崔明溪当个伙夫都不够格，还能指望她们帮上什么忙么，不给她帮倒忙就不错了。 至于今后到底做个什么挣钱的营生，虞凤翎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去坊市上碰碰运气看，若是能和行商达成长久交易道是个不错的买卖。 虞凤翎出门前，把熬好的药温在灶台上，这样崔明宣便可以随时去喝。 瞧着没有多少东西，但背在背上还挺有分量，上落村到镇里得有十几里的路，眼下时辰不早不晚的，虞凤翎便打算坐牛车去镇里。 也是赶巧了，打算去药店里卖人参的王淑兰和她碰上了。 两人之前起过口角，要说心头全然不在意，不太现实。但毕竟一口锅里吃饭，既然没有撕破脸皮，该维护的场面还是要维护。 不过到底不是一路人，各自寒暄了几句后，虞凤翎就把脸扭到了一边。 卖人参这事儿，王淑兰自然是要偷偷摸摸的去。苔藓包着人参放在背篓的底部，为了不被人发现，面上她又铺了一层带叶的折耳根。这东西不重，倒不怕把人参给压坏。 她余光往虞凤翎身后的背篓瞧了瞧，见是篱笆院里的那些蔬菜，心头嘀咕了两句。 这种东西能卖几个钱，还不如拿来喂鸡。省得她家恒儿每天去屋后找青草，身上弄得脏兮兮的。 坊市位于主干道和东市大街中段交汇的岔路口，因其是东西两个重要商贸的咽喉之地，南来北往的行商都会在这里汇集，虞凤翎还没靠近，便是一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的场面。 临水镇的这个坊市，不仅仅是针对东西两个商贸的货物，虞凤翎一路过去左顾右盼的，发现里面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绫罗绸缎，皮货，干货，糕点，米粮，她背篓里的蔬菜也不算很惹眼。 虞凤翎第一次来坊市，她四处观望了一下，发现里面有很多的摊位，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去到相应的摊位点。她看了一下目及之处各类摊位都有，并没有蔬菜类的摊位。 她试着往里走了走，在一个皮货行商的摊位点发现了裴筱筱的身影。她正要上前，发现背篓被人给拉住了，虞凤翎本能的往后一看，见是个陌生面孔，一脸机警的看着对方，正要说话的时候。 对方眸中含笑，一脸歉意的道：“这位夫人，请饶恕在下的冒失之处。鄙人是醉仙楼的管事，来这坊市本是收购家禽一类的货物，只是走了一圈都没看上心仪的货物，原本以为这趟会空手回去，不曾想无意中看到了夫人背篓里的蔬菜，这才会做出无理之事。” 虞凤翎听他之言，心里莫名的一喜。觉得自己今日的运势不错，但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来，“你的意思，是看上了我背篓的蔬菜？” 醉仙楼是益州富商李家名下的产业，李家经营有道，醉仙楼不仅遍布益州各县域，就连成都府的管辖内，也少不了醉仙楼的身影。蒋元是李家的远亲，专门负责醉仙楼的采买事务，醉仙楼的生意之所以那么好，除了舍得聘请厨艺高超的厨子外，对店里食材的选取也是格外的上心。 蒋元的实权很大，想要从他这里搭上线的不在少数。但他这人知晓轻重，不会凭着别人塞过来的银子，就把那些品相不好的东西弄进醉仙楼。 对待这一类的人，他历来没有好脸色。但若是遇上那种品相好的食材，他这人向来很好说话。 蒋元点了点头，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夫人猜得不错，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如找个谈事的地方细细详谈一番。” 虞凤翎没有被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给冲混头脑。她半信半疑的看了对方一眼，心里想了一下后，冲对方道：“我有点事情要和表妹交代一下，麻烦你等我一下。”对方虽然长得一脸周正，但除了那种穷凶恶极的坏人，一看面相便让人心里生惧外。别的心术不正的人只要有心隐瞒，启是一眼就能被人给看穿的，虞凤翎该有的谨慎还是有。 好在对方对于她的说辞，并没有什么异议。 两人说话并没有耽误多少工夫，裴筱筱还在皮货的摊位前，只是她似乎和身边的那个猎户认识。虞凤翎正要上前的时候，裴筱筱一扭头，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裴筱筱一脸欣喜的喊道：“二表嫂，你怎么也在这里。” 虞凤翎快步上前，轻轻一笑，“菜园子里的蔬菜吃不完，听你二表哥提起镇里有个坊市，想着过来碰碰运气。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筱筱往身后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女儿家的羞涩，“我来镇里交绣活，莫大哥要卖皮货，正好顺路。” 莫渊这个时候卖完皮货，一转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走了过来。 蒋元看到走过来的莫渊有些惊讶，“莫猎户，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你。”话一出口，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没水准。莫猎户打猎手艺这么好，家里肯定积存了不少的皮货。 虞凤翎见两人一副熟络的模样，出声道：“你们认识？” 蒋元一脸赞赏的道：“莫猎户打猎手艺不错，猎到的货物比其他猎户都新鲜。他和我们醉仙楼也是合作关系。” 这话让虞凤翎心里轻松不少，两人若是合作关系的话，那自己的担忧倒是多余了。 蒋元做东，把几人带到了李家在东市的一处茶舍和虞凤翎说起了合作的事情。 菜园子里的蔬菜虽然挺多，但要供应醉仙楼这种生意火爆的酒楼，虞凤翎是吃不下的。一是没地，二是蔬菜有个生长期，即便土地的问题解决了，可这供应的事情也不是立马就能衔接上。虞凤翎这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把自己目前的情况原原本本的道于对方听。 醉仙楼的蔬菜供应一般都是由当地的菜农提供，一是当地供应能最大限度的保持食材的新鲜程度，遇到生意爆火的情况下也能第一时间补齐需缺。二是从其他地方统一调配的话，成本会拉高很多不说，万一路上出现什么纰漏耽误了送货的时辰，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蒋元原本就没想让对方朝着醉仙楼里供应。临水镇因着有个坊市的关系，南来北往的客商谈生意的时候一般都会选择茶舍这种私密性好，且又清净的地方。生意场上的话题一打开，有时候难免会错过用餐的时辰，所以茶舍预备着增添一项新的业务。 毕竟不是酒楼这种专门提供用餐的地方，食材需缺什么的本就不大。但仍旧保持着一个理念，便是食材的新鲜程度一定要是最好的。 虞凤翎听闻后，倒也不曾觉得失望。蚊子再小也是肉，她本就是来碰碰运气，能和醉仙楼这种大酒楼搭上门路，终归比她像个无头苍蝇乱撞要好得多。 二人很快便就合作一事，展开了详谈。半个时辰后一切谈论妥当后，彼此签订了合作契书。莫渊算是见证人，去衙门登录的事情用不着虞凤翎，蒋元自会代劳。 从茶舍出来后，虞凤翎身后的背篓空空荡荡。里面的笋干和萝卜干，她免费送给了茶舍。说是免费其实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不仅能明面上卖对方一个好，没准儿还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莫渊有事，从茶舍出来后便和两人道了别。虞凤翎和裴筱筱朝着场口的位置去，路上的时候裴筱筱偷瞧了虞凤翎一眼，见她心情不错，便把心里的打算和她说了，“二表嫂，家里以后不能接绣活了，我和娘打算做点小本生意，你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虞凤翎偏头看她，见她不仅话里有话，脸上也布满了心事，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便问：“你是想做素饼来卖吧！” 第22章 第22章 裴筱筱冲她点头，今日本是特意来交绣品，却被锦绣坊的管事给赶了出来。一番软磨硬泡后这才得知了其中的缘由。家里如今还欠着崔家的人头费，房子里外也破旧不堪，无论是翻新还是推翻重建都得需要银子，突然少了一笔入账，建房一事不知何时才能提上日程。这才会动了做吃食的念头。 她的点头让虞凤翎愣了一下。虞凤翎做吃食方面还算有天赋，但是眼下她刚和茶舍签订了契约，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合作关系。刚刚在茶舍的时候，听蒋元提起过成都府有个比临水镇更大的坊市，她还想着日后有机会过去瞧瞧。且她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把屋后的那片空地给开荒出来，再买点蔬菜种子尽快的种下去，这样才能不耽误茶舍那边的供需。 家里家外的一摊子事儿就够她忙碌的了，做吃食这个营生她怕是没这个精力去忙活。 裴筱筱见她沉默不语，也深觉自己这个念头有些过分，正要改口的时候，却突然听闻对方道：“你做吧，我如今和茶舍签订了契书，怕是忙不过来了。” 出乎裴筱筱的意料，虞凤翎竟然给出了一个很明确的答复。 她眼角眉梢瞬间染上了笑意，上前握住虞凤翎的手，忙道：“二表嫂你太好了，这个方子是你的，以后每日的盈利分你一半。” 虞凤翎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一半太多了些，前期置办费用可得不少，吃食这个营生挺费体力的，我一分力气也不出怎么有脸分你一半。这样吧，分我两层收益就行。” 有一种人，你对她太和蔼，她会觉得你是好捏的柿子。你无偿的对她好，别人下回指不定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来。你若是不答应，她反而觉得你小气，指不定因此记恨上你，日后少不得做出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来。这世间不缺因为钱财而反目成仇的例子，虞凤翎觉得做人不能太大方，该收的银子还是得收。 裴筱筱有自己的立场，“那怎么能成，若是没有这个方子的话。何来挣钱一说？” 虞凤翎见她坚持，做出让步，“这样吧，盈利分我三层。”她这算是变相的入了一个干股，盈利的三层在她看来不少了，再多的话她收得也不舒服。 见裴筱筱还要再说，虞凤翎赶忙打断她，“你再说我可要生气啦，我带你去铁匠铺一趟吧。做素饼什么的，得定制那种平底锅。” 两人过去的时候，铁匠铺的老板一眼就认出了虞凤翎。见她带人过来，自然给了一个优惠价格。出了铁匠铺后，虞凤翎又陪着裴筱筱去了一趟杂货铺。她这变相的入股后，自然是希望对方能够挣到钱，路上的时候虞凤翎又把肉夹馍和韭菜鸡蛋饼的做法告诉了裴筱筱。想起裴家菜园子里萝卜还有不少，便又把萝卜饼的做法告诉了她。 ··· 王淑兰挖掘人参的过程中，没有伤到人参的根部和茎部，所得的价值比虞凤翎高出数倍。她把银子贴身装好，从医馆出来后径直朝着东市的住宅区去了。 她在一户门前停下脚步，抬手敲开房门后，把自己的来意和对方说了。门房一听她是来找自家少爷，倒也没有狗眼看人低，而是让她稍等片刻。 李元悟已经从何老头那里得知了王淑兰的出身，这种温婉知礼的贵女，寻常手段是用不上的。他的眸光在园中那颗苍劲的松柏上停留了一瞬，旋即对立在一旁的婢女道：“你去一趟，就说我不在府上，去成都府了。归期未定。” 婢女听闻后，脸上并无异样，躬身施礼后便退了出去。 婢女由远及近的走来，在瞧见王淑兰胸前·鼓·鼓，纤腰不盈一握时，脸上略微有些许变化。 “这位夫人，我家少爷不在府上，你改日再来吧。” 王淑兰看着面前这个翠眉杏眼的婢女，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一股淡淡的敌意。她没多想，语气柔和的询问道：“你家少爷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在过来一趟。” 婢女一张娇妍柔嫩的脸上带着许些讥诮，“主子的事情，我们做奴婢的岂会知道。你若是有心每日来一趟吧。” 王淑兰到底出身高门大户，当即看出了她的为难。瞧着婢女那身装扮，倒是比许多小门小户的嫡女还要气派，对付这种踩高捧低，一脸谄媚的货色她自然是手到擒来。 “是？我瞧着李家的门户也不低。你作为主子身边的大丫鬟，竟连他的行踪也不知。不知该说你办事不利，还是李家的规矩对你没有半点约束。” 她这话一出，婢女脸色一片惨白。见她不是那种随意拿捏的，也怕自己故意刁难的事情被李元悟知道，当即一脸讨好的道：“好姐姐，话可不敢这么说。我方才不过和你玩笑呢，我家少爷确实不在府上，人如今在成都府，至于归期，暂时不知。” 她前后的转变，王淑兰倒也不觉意外。她犯不着和这种下人计较，见递过去的银子对方不收，便只好收了回来。打算等李元悟回来后，亲自把银子交到对方手里。 王淑兰离开东市后，朝着场口的方向去。一路上她越想越气，心里便又勾起了母亲的决绝，想她在闺阁的时候，也曾是许多簪缨世家和高官之子的首选姻亲，所谓娶妻娶德，嫁女要高嫁，她有些嫉恨母亲为她选了崔家，不然她也不会落到被一个小小的婢女给为难的境地。 王淑兰不甘心，她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为了生计而变成那种谄媚讨好的境地。这一刻，她想起了那个成日里只会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文不成武不就的同胞兄弟来。 王淑兰有心和对方联络一二，这个风流浪荡的弟弟，可比母亲好说话多了。 林氏近来盯王淑兰很紧，对方从医馆到李府门前的举止都被她给看在眼里。眼下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立马迎了上去。 “侄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耳畔边的话音让王淑兰瞬间回神，她见林氏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拧眉道：“大伯母，你成日里无所事事的跟着我做什么。” 林氏意味不明的一笑，“我若是不跟着你，怎知你私藏了那么多的银子。”方才王淑兰递银子的举动，她可是全都看在了眼里。 王淑兰去医馆的时候，她并没有跟进去。自然不知道对方卖人参的事情。只当她是去卖折耳根而已，对于那笔银子的来历，林氏觉得怕是京都的王家捎给对方的。 她的话让王淑兰脸色微变，“大伯母，你说什么呢。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听不懂。” 林氏也不和她卖关子了，直言道：“你给我五十两银子，今日发生的事情我全当没看见。否则的话，我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不是第一次被她威胁，前几次倒是让王淑兰给侥幸的绕过去了。这次她深感不妙，“大伯母，五十两银子可不少，你拿来做什么。”王淑兰也不想给这笔钱，但她知道若是不给的话，这事儿铁定会闹到崔母跟前去，到时候她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且林氏成日的跟着她这件事情，也让她很苦恼。 林氏见她不在装模作样，实情相告，“我打算把你大伯父和堂弟给弄出来，这笔钱可不小。” 王淑兰眉头皱起，“我没记错的话，大伯他们的人头费是每人二十两。” 林氏迟疑了一下，随即道：“他们出来后，得有个正经的事情做。我想过了，打算去集市上吃点吃食的营生，多余的十两算是前期的成本投入。” 王淑兰见她算盘打得精，别开脸微微有些恼。 林氏似没看到一般，伸手握住她那纤柔的手，“侄媳妇，我可是瞧见了。你那钱袋鼓囊囊的，这五十两对你来说不算多。改明儿你大伯和你堂弟从石场出来后，我铁定让他们记住你的好。” 王淑兰动了动手臂，费劲力气把手给抽了出来。随即背过身去，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人参一共卖了六十两，看着余下的十两银子，王淑兰觉得得尽快和胞弟联络上。 林氏得了钱，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子后边去了。她笑眯眯的看着王淑兰，后者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语气不悦的道：“大伯母，你不会还想敲诈我吧。” 林氏瞪了她一眼，拧眉道：“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咱们这是合作关系。你花钱买我闭嘴，大家谁也不亏。” 王淑兰被她这幅嘴脸恶心到了，不赖烦的道：“大伯母，你有话就说，我赶着回去。” 林氏：“你把素饼的方子给我，我提前琢磨琢磨。” 王淑兰本以为会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听只是素饼方子，倒也没有瞒她。主要是这方子在崔家不是什么秘密，她也不怕被人给怀疑，毕竟那日虞凤翎可是当作大家的面说的，裴家两兄妹也在饭桌上。 虞凤翎和裴筱筱半道分开后，她趁着时间还早，便又原路返回了一趟。她打算尽快把屋后的那块空地给开荒出来，便打算去坊市里看看，她之所以会去坊市，是因为刚才从裴筱筱嘴里得知了，坊市里有不少洋商的事情。 洋商手里好东西可不少，在别处买不到的东西，他们手里都能置办齐全。菜园子里绿色蔬菜倒是不少，但缺了一种好食材。西红柿这东西，即是蔬菜也是水果，不仅可以用来炒鸡蛋，还可以用来炖豆腐，天气热的时候弄一个凉拌西红柿，更是酸甜可口。 虞凤翎生怕被人给抢了先，脚步飞快的朝着坊市去。 第23章 第23章 坊市的人流量一如方才，虞凤翎一路过去没做停留，很快便发现了洋商的摊位。 摊位上面摆放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和其他摊位比起来，洋商的摊位只有寥寥数人，且大多都是观望的态度。 虞凤翎方才还有些担心，眼下见识货的人并不多，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脸上并没有显露出那种发现好物的喜色，而是和其他围观的人那般，十分随意的翻动摊位上的东西。 洋商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直泛嘀咕。成都府的坊市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便罢了，若是连这种偏远小镇也挣不了银子，他怕是只有灰头土脸的扛着行李，回家乡去了。 眼见着摊位上只剩下最后一位女客后，洋商操着那口蹩脚的汉话道：“这位夫人，需要点什么。我的东西物美价廉，保准让你满意。” 对方是那种标准的洋人长相，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很深，鼻子比较高，伟岸的身材让他在一众汉人男子中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虞凤翎：“我听闻你们这种从海外来的洋商，手里有各类的种子。” 洋商摊位上有不少好货，种子的价值相对比较低。若不是看在携带便利又不占地方，他早想扔了。这东西也就之前有个老头从他手里买了一些，如今还有不少。 好不容易来个顾客，却不是个识货的。他试着推销起摊位上的其他货物来，虞凤翎目的明确，任他说得天花烂醉的，却没有一点儿购买的欲望。 虞凤翎适时的打断他，“到底有没有，没有的话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洋商怕连最后一个顾客也留不住，赶忙把各类种子都拿了出来。 种子的颜色和形状都相差不大，虞凤翎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她把西红柿和对方形容了一下，得知其中有这种食材后，便大手一挥的把他手里的所有种子打包买走了。 种子的价值是不高，但全都打包买走的话，也得好几两银子。这妥妥的大客户一个，洋商为了能和对方达成长久买卖，说起了自己这次来得匆忙，手里的种子类别并不齐全。 虞凤翎一听这话，便让他下次尽可能的补齐货物，这样的话，没准儿能和他达成长久的生意往来。 洋商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虞凤翎付过钱后，把打包好后的种子放在身后的背篓里。她打算去猪肉铺上买点儿猪肉，坊市附近停放了不少的马车，进出不是很便利。虞凤翎打算改道过去，却不想在一条小巷交汇的岔路口，看到了裴钰陵的身影。 他的身旁是一个身材魁梧，仪表堂堂的男人。虞凤翎一眼便认出对方来，男人正是之前和裴筱筱一道的那个莫猎户。 两人似在说些什么，隔得不近不远的虞凤翎也听不清楚。正午的光线在两人的身上留下耀眼的光斑，这个时候那个莫猎户看了过来。 被人给发现，虞凤翎倒也没有那种偷窥被发现后的羞耻感。主要她这不算刻意，顶多是无意撞见而已。 裴钰陵也发现了她的身影，他和莫渊对视一眼后便朝着虞凤翎走了过去。 虞凤翎见他过来，出声道：“表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对于两人认识，虞凤翎倒也没觉着奇怪，看裴筱筱对莫猎户的态度，两家怕是走得比较近。她甚至觉得之前挂在屋檐下的两块野猪肉，便是莫猎户送给裴家的，然后裴家吃不完转赠给崔家的。 篾匠村有很多篾匠，镇里基本上已经饱和。裴钰陵同她说起自己去坊市寻找机遇的事情。话闭后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这是明宣的书信，你帮我带给他吧，我便不用专程走一趟了。”他时常往返镇里，上次在崔家的时候，崔明宣便让他留意京都那边的书信往来。 虞凤翎见信封上没有敷泥盖章，便看出这封书信不是那种保密级别的信件，便伸手接了过来。 裴钰陵等人走远后，这才不急不缓的朝着莫渊走了过去。 莫渊：“你不亲自走一趟，就这么把信给她，不怕她在崔明宣面前提起遇着你我的事情？” 裴钰陵闻言一笑，“这全耐你生了一副好皮囊，让筱筱钟情于你。” 莫渊觉得这人轻易不要得罪，明明面上一片笑意，目光却凉得如水。 他想到此番的目的，把话题给转了回去，“我近来要去成都府一趟，此地不是个好地方。下次碰面还是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 裴钰陵瞥他一眼，淡淡道：“李家的茶舍倒是不错，下次便约在这里吧。” 林氏从镇里回去后，里里外外都没有发现崔明瑶的身影，最后还是在别人的田埂上发现了她的人影。 她几步上去，一把拽起崔明瑶的手腕，催促道：“别挖了，这东西能卖几个铜板，赶紧给我回去。” 猛地被人给抓住手腕，崔明瑶差点儿大喊大叫。一抬眼见对方是林氏，立马问道：“娘，你怎么来了。” 林氏难得和她费唇舌，拉起人就往家里去。路上的时候把在镇里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和她交代了一下。 崔明瑶得知父亲和二哥很快能够回来，有点高兴不起来。为了讨林氏的开心她每次都表现出一种努力赚钱，尽快把两人从石场弄出来的态度。可得知两人即将回家的时候，她立马有些苦兮兮。 崔明瑶在家中没什么地位，以往家里仆从成群的时候到不显，如今家里家外她什么都要包揽，一想到自己日后又要多伺候两个人，崔明瑶一脸的忧心忡忡。 她的反应和开心沾不上半点儿干系，林氏见她一脸的苦色，没好气的道：“你苦着张脸给谁看，怪不得不招人喜欢。” 崔明瑶没说话，把背篓里的折耳根倒出来后，转身就要出门，林氏见她往外走，满嘴的埋怨，“说你两句就受不了啦，给我滚去洗锅烧火，趁着时间还早，我照着方子做一下素饼。” 崔明瑶眼眶一点点红了，她赶忙背过身去，“家里柴火不够了，我去后山上捡点回来。” 林氏盯着她的背影，不耐烦的道：“既然柴火不够了，像个木头立在这里干嘛。” 崔明瑶从家里出来后，朝着后山的方向去。远远的就瞧着虞凤翎坐着牛车回来的身影，等她路过崔家篱笆院的时候，见对方手里提着不少猪肉，顿时有些口齿生津。 虞凤翎把猪肉放进厨房后，见灶台上还温着药，便替崔明宣把药给端进了房里。 她进屋的时候，崔明宣刚把手里的那只木簪给完工，“不是让你记得喝药的？怎么不看着点儿时辰。” 崔明宣喝完药，把碗递了过去，“我想着抽个时间去镇里一趟，便尽快把手里的木材给雕刻出来。” 虞凤翎揉了揉额角，要不要这么卖力，搞得她一天很闲似的。这次的木簪可都是由上好的木材雕刻的，到时候指定能卖个不低的价格。她这虽和茶舍签订了契书，可这银子又不是当天现结，对于这种每月月底结一次账的情况虞凤翎倒也不觉意外。现世里三个月半年结一次货款的情况她都见过，对此道没有异议。茶舍背靠着醉仙楼这种大型的酒楼，不会出现拿了货物跑路或者倒闭的情况，货款总会付的，她就当存钱了。 虞凤翎把自己去镇里的情况和他说了一下，崔明宣听闻她和镇里的茶舍签订了长期的契书后，微微一怔，旋即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种菜有一手，我早知你这趟会很顺利。” 被他夸赞，虞凤翎的脸上有些得意。这才哪儿到哪儿，等她和醉仙楼搭上关系后，她的钱袋子只会越来越鼓。有机会她还想去成都府的坊市看一看，等手里的银子一多后，她便开始置办田产，到时候雇点长工或是把田产交给佃户，她每日只需动动嘴皮子，月底等着数钱就好。 想起自己怀里仅剩的几快碎银子，虞凤翎觉得还是先别想那么远，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首要的任务是把那些蔬菜种子给种到地里去。 屋后那块空地可不小，得抓紧时机去开荒。虞凤翎端起碗转身就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又走了过去。 崔明宣见她突然转身，问道：“怎么啦，是有什么要说的？” 虞凤翎把怀里的那封书信递了上去，“我今日在镇里的时候正好遇着表兄，他让我把书信给你带回来。” 虞凤翎见他皱了一下眉头，怕对方误以为自己私下里偷偷看过，赶忙道：“你放心，我一直好好的放着。回程的路上没有偷看过。” 太子被贬为闲王后，私下里肯定被各方势力盯着。崔明宣那封书信写得隐晦，他料定别人看不出什么来。手里的这封书信并没有做任何保密措施，可见外人看不出什么来。 崔明宣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声音轻快的道：“我信你，即便看了也无事。” 虞凤翎被他这话搞蒙了，她知道轻重，才不要看呢，万一看了什么不能为外人知道的事情，她这岂不是很危险。 谈笑间，崔明宣当作她的面打开了书信。虞凤翎没有刻意去看他，却莫名的觉得气压有些低。 她小心翼翼的朝崔明宣看了一眼，刚才还含笑的双眸，瞬间变得又深又沉。 虞凤翎有种想转身出门的冲动，到底没有溜走。而是问了一嘴，“你没事儿吧！” 崔明宣眯眼看了看她，唇畔扯出一个笑来，“无事。” 第24章 第24章 崔明宣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沉哑，可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 虞凤翎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搪塞她，但也没有寻根究底，而是转身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对方。 关门声响起后，崔明宣的眸光再次落在了那封简短的信件上。 不过寥寥数语，却把他想知道的答案清晰明了的传递给了他。 崔明宣眸光放空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内，脑子里却在不断的运转着。上次借着去医馆治疗腿伤的时候，他通过特殊渠道让人给京都那边递了一封信过去，信里的内容是关于石场人头费的事情。 他本以为是太子殿下的授意，却不想来信里却明确的告知到不是对方的手笔。 也对，太子殿下如今被贬为闲王，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自然不敢有什么动作，是他想当然了。 可是，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的话，又会是谁？ 难不成是在河湖系统出事后，成了最大受益者的四皇子？ 可是，如今的崔家早已不复当日，被流放的当日他们这一脉便被族里除了名。身后没了家族的依仗，他们如今不过是山野村户，身上实在没有能够引起对方费心思的地方。 话说回来，四皇子才干谋略无一不缺，想要和他攀上关系的高管权贵不在少数，对方实在没必要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一番分析下来后，崔明宣的脑子变得有些凌乱。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和石场的工长碰个面，看能不能从对方的嘴里挖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虞凤翎心里惦记着开荒的事情，从屋内出来后便拿上工具朝着屋后的方向去了。 近来因为家里弄了不少干菜的关系，野葱被吃的频率并不高。地里瞧着还挺多，不过半个时辰的样子，虞凤翎带去的背篓就被装满了。 这还只是挖了一少半的样子，一整片挖完的话还得装两到三背篓的样子。看着这么多的野葱，虞凤翎有些犯难。让她拿去喂鸡仔觉得有些浪费，她打算把野葱腌制一下，装进干净的坛子里，这样的话方便储存。 一背篓的野葱，就够她洗的。得亏崔家院子里有口深井，省下她不少的事儿。 虞凤翎留了一些野葱出来，她打算晚上弄点葱花饼来吃。洗净的野葱被虞凤翎摊开放在晒席里，要晒到六七成干的样子，趁着这个时间段里，她打算先把面醒好。 面饼的做法大差不差的，她先往面粉里放入适量的盐巴，接着加入了适量的温水。然后用筷子把面粉搅拌成面絮状，之后在用手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等到面团揉好后，直接把它分成四个大小一致的小面团，接着再把小面团团圆，然后表层在刷上一层烫化后的猪油。然后盖上盖子开始醒面。 虞凤翎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王淑兰进篱笆院，她臂弯里垮了个包袱，瞧着装了不少的东西。 王淑兰摆脱林氏后，立马就往驿站去了一趟。给同胞兄弟去了一份书信后，转头就去糕点铺子买了不少东西，她运气可比崔明溪好，找到一处好地方。那地方的人参够她挖上几次的，所以在银子这方面，她不像最初那般节省。 王淑兰见和虞凤翎撞个正着，下意识的就想把包袱往身后藏。想了一下觉得实在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挺大个包袱想藏也藏不住。 她心里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面上却故作轻松的道：“弟妹，明溪呢。她不会还在后山逮兔子吧。” 虞凤翎一到家后，就忙得脚不沾地的。眼下若不是她突然提起这一茬儿，虞凤翎压根儿没留意到崔明溪不在家中的事情。 她怕崔明溪出现什么意外，也顾不得和王淑兰多言，背上背篓拿起铁锹就朝着后山上去了。 崔明溪靠在一颗百年梧桐树上，粗壮的树干，高不见顶，仿若一颗通天大树利于天地之间。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她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火势被彻底扑灭后，那种四肢冰凉的感觉才好转了一些。 崔明瑶就坐在她的身旁，她不仅喉咙干渴，腹中更是饥饿，一阵风吹过，让她有种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的感觉。 她看了一眼还在后怕的崔明溪，轻声嘟囔道：“怎么，这就吓傻啦。” 能不吓傻？崔明溪想起刚才的情景，还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崔明溪今日特意来后山，本想着让那个猎户教自己一些下套子的本领，可谁知对方不是个好说话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离我远点的气息。被猎户给拒绝后崔明溪情绪本就有些低落，谁曾想又会被王淑兰给刺激一通，狠话早就撂出去了，她今日若是空手而归的话，指不定要被王淑兰怎样讥嘲。 不想被人看笑话，崔明溪只好试着用火攻的法子来逮兔子。 只是，她这头一次操作。别说精髓了，就连皮毛也没沾上。兔子洞没找准不说，就连风向也没找准，直接对准风口的方向，兔子没熏着一只不说，倒是把四周的灌木给烧起来了。最近气温渐渐高升，直接就把两边的松树给点燃了。 急得她赶忙用树枝扑打，还好遇着崔明瑶进山，两人一起铲出了一条隔离带，不然的话靠着她一个人灭不了火不说，只怕火势很快会蔓延至整个山脉，若是那样的话，她可就真是闯了大祸了。 崔明溪这人历来恩怨分明，前些日子和崔明瑶干架的事情，在她这里已经翻篇了。毕竟她也不算吃亏，扯坏了对方的前襟不说，还把她好不容易捞起来的河虾给端走了。 眼下这种情况，崔明瑶算是帮了她一次。 “多谢，幸亏你及时出现，这次算我欠你的。” 崔明瑶起得早，本来瞌睡连连的。她这话一出，一下子清醒了一半。她揉了揉眉心，侧目看向崔明溪，“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竟然会感激我。” 这叫什么话，她又不是那种分不清好耐的人。崔明溪虽然和她不对头，但一码归一码，气得她直接大喘了两口粗气。 若不是看在她刚才帮过自己的份上，崔明溪铁定立马能和她掐起来。 崔明瑶见她一副吃瘪的样子很受用，“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拿点实际行动出来。” 她这话崔明溪倒也不觉得意外，深吸了一口气后，就问：“你想要我怎样感谢你？” 崔明瑶并不觉得自己挟恩相报有何不可，这种难得的机会，她可要好好的利用，才不会就这么便宜了崔明溪。 她睨了崔明溪一眼，“我当下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虞凤翎越往里走越觉得奇怪，山间白茫茫一片，有种压得满山绿林抬不起头的感觉。如今又不是寒冬腊月，山间为何会出现这种如烟的雾气。 她没多想，以为这是今夜气候突变的征兆。她继续往里走，很快便看见了梧桐树下的崔明溪和崔明瑶。 她快步过去，见两人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正要问问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余光看到了两人身后的一片狼藉。 她惊讶得都快不会说话了，“你俩这是做什么了，怎么会搞成这幅鬼样子。” 崔明溪默默地把头垂了下去，涨红着脸，憋出两句话来，“我本是生火熏兔子窝的，没找准风向，就搞成这幅样子了。” 虞凤翎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留下什么火种后，这才对两人道：“饿了吧，别搁这儿坐着，咱们一道下山吧。” 她不提饿还好，一提起饿这个字，崔明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她见崔明瑶坐着不动，催促道：“赶紧起来，我二嫂的厨艺可好啦。你有口福了。” 虞凤翎看了崔明瑶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看那火势崔明溪一人怕是搞不定，几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山。虞凤翎见日头渐渐西斜，也不单独给两人做饭了，预备今晚的晚膳用早一些。 猪肉铺上买的那块猪肉，虞凤翎打算今晚弄来吃了。较肥的部分她打算用来炒野葱，实在是太多了，尽可能的去消灭一些。较瘦的那一部分她打算用来炒竹笋，刚刚下山的路上她见着有个头不错的，便挖了几个装在背篓里。 她不打算蒸米饭了，主要是醒了挺多的面团，直接做成葱油饼，当主食也能管饱。 崔明溪打了盆水让崔明瑶洗洗，后者倒也没跟她客气。两人不和挺多年了，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儿就立马握手言和，崔明瑶和她没话说，干脆往厨房里去了。 在家的时候，厨房的那一摊子事儿都是她在弄。她一进去便往灶台后去了，虞凤翎正在擀面饼，见有人进来，以为是崔明溪，头不抬的道：“这里不用你，你回屋歇着去吧。”崔明溪跟火犯冲似的，虞凤翎可不敢让她来当伙夫。 崔明瑶见她认错人，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虞凤翎头一抬，这才看清楚是谁。 她愣了一下，并没有因此和她搭话。她没和崔明瑶打过交道，但上次在后山上的经历让她对着这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好赖也是世家小姐的出身，怎么能干出那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她不理会自己，崔明瑶也不觉得尴尬。她的注意力都在虞凤翎的手上，见她边擀面饼边往上面唰东西，下意识的一问：“你这唰的什么东西，白白的一片。” 虞凤翎警惕性很强，对着裴筱筱这个合作者自然是没有隐瞒，对着崔明瑶这个曾经话里话外意图贬低她的人，自然是有所隐瞒。 她随口道：“唰的面糊。”其实是用猪油调的油酥，幸亏她一早便调制好了，若是晚一步，谎言很容易被看穿。 第25章 第25章 晚膳多了一个人，虞凤翎觉得两个菜有点儿少。便打算在炒个红薯淀粉，上次晒的红薯淀粉还挺多，偶尔奢侈一下倒也没什么。 她从罐子里取了一些红薯粉出来，加入适量的清水后，用筷子搅拌搅拌。 崔明瑶烧火倒是有一套，火候掌握得很精准。虞凤翎也不怕被她看见，红薯粉是现成的，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制作工序，别小看做菜这件事儿，决定一道菜的味道有许多因素，火候，刀工，下佐料的比例，加水的多少，统统都是很有考究的。油温的控制更是不容易掌控，油温高了就过火了，油温低了香味又出不来。做菜就像是人生，看似很简单，其实大有门道在里面，需要多去历练。 炒红薯淀粉其实很简单，锅里油烧热后，倒入搅拌均匀的淀粉，等粉浆凝固后，用铲子煎成饼状。出锅后，再切成小块，瞧着和煎馍馍一样，虞凤翎打算改天煎点馍馍炒来吃。 崔明瑶本以为她是调制勾芡的淀粉，见她一番操作后，直接把碗里提前准备好的配料放进锅里，混在一起爆炒，引得她频频朝着虞凤翎看去。 可真够败家的，就她这种吃法，迟早会被二婶给扫地出门。 崔明瑶的担忧多虑了，饭菜上桌的时候崔母根本顾不上说话。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吃得是一脸的满足，就连崔明瑶看向虞凤翎的眸光，都没了初见时的不善。 崔母已经从崔明溪嘴里得知了差点儿惹出大祸事的情况，对于妯娌崔母没什么好脸色，但对着崔明瑶这个小辈，她态度要好很多，得知对方帮了大忙后，剩下的两张葱油饼让她带了回去。 崔明瑶刚一出了篱笆院，王淑兰便当着大家的面拿了一两银子给到崔母，她道：“娘，这是最近两个月的家用，你收好。”刚刚看了一场崔明溪的笑话，她眼下心情很是不错。 她钱是给崔母的，但这话却是说给崔明溪听的。得知了对方根本没有逮兔子的本事后，王淑兰料定她日后想要挣钱不是那么的容易。 她的话音落在崔明溪的耳里，有种挑衅的感觉。 心中虽有些愤怒，但想到这钱迟早也要给，便也拿了两个月的家用给到崔母。幸亏那几只兔子卖了不少的钱，不然的话她怕是要丢脸了。 虞凤翎见两人一前一后的交了家用，当下心头一紧。她兜里统共就剩下六两银子，其中的二两银子还是崔明宣之前卖木簪的钱。这一次上交两个月的家用后，她这兜里可就一个铜板也没了。 王淑兰见她磨磨蹭蹭的，半天没动作，捂嘴笑道：“弟妹，你该不会是钱不够吧！” 崔母想起自己一直没有给过虞凤翎任何家用，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老二媳妇，你交四两银子便行了。” 王淑兰一听这话，当下不平的道：“为什么她能少交这么多，娘你这也太过于偏心了些。” 崔明溪见不惯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当下没好气的道：“这话你也好意思说，这个家里得好处最多的人，可是你。” 见崔明溪又跳出来和自己作对，王淑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者可不怕她，直接回瞪回去。 崔母怕两人掐起来，一脸严肃的道：“眼下在说正事儿，你俩这是要做什么。” 虞凤翎知道王淑兰因着之前的口角，故意激她，不就是两个月的家用嘛，又不是给不起，当下她直接把仅剩的六两银子递给了崔母。 递过来的银子，崔母并没有照单收下。她只拿了四两在手里，余下的她让虞凤翎收回去。 虞凤翎一脸不解的看向崔母，后者一脸和善的看着她，“我还没给过你家用，这二两银子你自己收着，一家老小的吃喝不能都指着你一个人。” 王淑兰对于崔母的决定，心里虽然不平，但也没脸站出来说什么。毕竟，家里的日常开销可不小，这二两银子根本算不得什么。 看着递回来的银子，虞凤翎倒也没有拘礼。菜地里的蔬菜也不能立马就变现，至于裴筱筱那头的吃食营生，更是含着未知的风险。在没有进账之前，这二两银子用处挺多。 趁着崔明溪收拾碗筷的空当，虞凤翎打算把晾晒得差不多的野葱给处理一下。 野葱被她切成一寸长短的样子，许是晒掉了一些水分的关系，挺大一背篓的野葱切出来看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做这东西挺费盐巴，虞凤翎看着罐子里快要见底的状况，觉得自己明日去茶舍交完货后，得去杂货铺里多买一点儿回来。茱萸粉也得多备一点儿，主要是菜地里的辣椒还没到成熟期，不然的话这茱萸粉她是看不上的。其辣味儿和二荆条比起来差远了。 野葱里加入了适量的盐巴和茱萸粉后，虞凤翎开始不断的揉搓，尽量保证没有那种大面积的误差。制作法子和萝卜干比起来，相对简单很多。揉搓均匀后，便开始装坛封存。 家里的坛子本就不多，之前的干笋和萝卜干她都是用布袋保存，但野葱这种东西只能用坛子封存。之前的泡菜用了一个坛子，眼下这些野葱压了又压才装进另一个坛子里。 看来，明日得多买几个回来。得亏崔母少收了她二两银子，不然的话连置办这些的花销也没有。 崔明瑶从崔家出来后，便一路朝着下落村的方向去。快要靠近院子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忘记捡柴火这件事儿，吓得她立马转身要走。 却不想，这步子还没迈开，就被院子里的林氏给发现了她的身影。 林氏照着方子已经做了两锅素饼，却不见崔明瑶捡柴回来。她正打算出门看看，就见着她背篓空空的状况，当下没好气的道：“你死哪儿去啦，捡的柴火呢！” 崔明瑶见她拉着一张脸，心底有些发怵，“后山上遇着点儿事儿，二婶留我在她家里吃的晚膳。” 裴氏会那么好心，林氏觉得不寻常。她瞪了崔明瑶一眼，问道：“为何留你吃饭，她会那么好心！” 崔明瑶便把在后山上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知给林氏听，后者听闻后，直摇头，“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好好把握。家里又没有短你吃喝，瞧你那点儿出息，一顿饭就把你给打发掉了。” 崔明瑶见她误会，赶忙解释道：“我和崔明溪说好了，等我想好之后再让她报答我。” 这话一出，林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好看了不少。 进屋后，崔明瑶把背篓里的葱油饼给拿了出来。林氏立马尝了一下，酥脆松软的口感比她锅里的素饼好吃不少。 崔明瑶见林氏吃得高兴，把自己的想法和她说了一下，“娘，我觉着光卖素饼也不成。吃食过于单一，别人都没有挑选的余地。咱们得琢磨点儿别的吃食，这样的话客源才能源源不断。” 这道理林氏如何不知，见她一副心有成算的模样。脸含笑意的道：“死丫头，你在我面前卖什么关子，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崔明瑶听出她不是真的责骂自己，也不和她卖关子了。便把自己在崔家的时候，瞧见虞凤翎做葱油饼的事情和说了出来。 林氏听闻后，难得的夸赞出声：“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生的。你姐姐若是有你这般城府，也不至于··” 崔明瑶见她提起大姐，赶忙转移了话题。她道：“娘，趁着天色还早，我们来试着做一下葱油饼吧。” 临睡前，虞凤翎想起崔明宣白日里提起过要去镇里的事情，便问了他一嘴，“我明日要去茶舍交货，你要不要和我一道？” 白日里的话并不是搪塞她的借口，崔明宣正有此意，便道：“可，我的木簪都完工了，正好顺带去一趟琳琅斋。” 次日，天刚刚微亮的时候虞凤翎便起身了。为了保持蔬菜的新鲜程度，当天现收割的比较好。这得亏她如今只有茶舍这一家合作对象，不然的话她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这就涉及到要请长工的问题，当然如今暂时还用不上。 早饭虞凤翎准备得很简单，摊的韭菜鸡蛋饼。用过饭后，她便和崔明宣一道出了门，晨曦透过天幕洒落在地上，她身后背篓里的蔬菜还带着淡淡的湿气，她看了一眼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的崔明宣，两人的状况都不太适合抄小道。可是眼下这个时间段去镇里的话，不是牛车赶趟的时候，只有包下牛车，这样的话得多费一些铜板。 不怪她这抠里抠搜的，主要是待会儿得置办不少东西。她怕兜里的银子不够花销，好在她这一路的担忧全是多虑了，到地方后崔明宣第一时间就付了车费。 茶舍在东市，琳琅斋在住宅区的背后。两地看似很近，实际却不同路，崔明宣腿脚不方便，虞凤翎让他先去琳琅斋，自己这边处理完后就过来找他。实际是想给对方留点单独的空间，让他去办自己的私事儿。 崔明宣在禁军的时候，对某个同僚有过救命的恩情。崔家出事后，对方私下里递过消息过来，让他有事可以去临水镇的坊市找他的同族兄弟。 之前的那封信，便是让对方想法子送到太子殿下手里的。 崔明宣找对方，是想让其帮忙调查一下石场工长的底细。他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得拿捏住了对方的三寸，才不至于令自己涉险。 第26章 第26章 茶舍毕竟不是酒楼这种地方，订购需求方面没那么大。虞凤翎一路过去后，很快便交了货。 趁着时间还早，她干脆先去了一趟杂货铺，盐巴和茱萸粉这类厨房里的佐料，都能在这里置办齐，但是坛子一类的东西得去另外的店铺里看。她怕崔明宣久等，便打算等会儿回去的时候顺带去买坛子。 这会儿日头升了起来，一路过去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虞凤翎本以为崔明宣没那么快办完自己的私事儿，却不想，她远远就看见了对方站在门口等她的场面。 她快步走了上去，微微一笑，“怎么不进去，没等久吧。” 崔明宣淡淡一笑，和煦道：“我杵着拐杖走得慢，也刚到。”这话倒是不假，就几句话的功夫，在坊市里的时候倒也没怎么耽误功夫。 琳琅斋虞凤翎来过一次，两人一进店里，管事的便认出了虞凤翎来。上次从对方手里收购的几只木簪，可是让店里小赚了一笔。 眼下见着她一副见着财神爷的模样，虞凤翎被他过于热情的举动搞得有些不自在，好在一旁的崔明宣替自己解了围。 崔明宣用那醇厚的声音缓缓道：“掌柜的，我这里有几只用上好的木材，雕刻出来的木簪，你瞧上一瞧。” 掌柜的这才收敛起笑意来，把眸光落在了崔明宣的身上。冷不丁的瞧见崔明宣鬓角边的那道疤痕，让他愣了一下。可下一秒，对方那双深邃如苍穹的眼眸却让他脚底生寒的同时，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掌柜的绞尽脑汁的回忆了一下，却怎么也没想起来。 虞凤翎见掌柜的一副游离的状况，喊道：“掌柜的，你没事儿吧。”这人也真是的，不就是脸上有个铜钱大小的疤痕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崔明宣武官出身，肤色比一般男子深一些。虞凤翎把那道疤痕看久了，倒也不觉得吓人。 掌柜的被她这么一喊，瞬间回过神来。朝着两人表示了一下歉意后，从崔明宣手里接过了木簪。 这次的木簪因为是上等木材的关系，价钱方面掌柜的比上次给的多一些。 但是，给的价位和崔明宣的心里价有些差距。他剑眉一皱，明明什么也没说，掌柜的却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饶是掌柜的世故圆滑，此刻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索性又在刚才的价位上多添了五两上去。 见他识相，崔明宣没在为难。交易很快完成，虞凤翎一路跟着他走出了琳琅斋后，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有种上次吃大亏的感觉，也佩服崔明宣不过是皱了一下眉头，就多进账了五两银子。 她笑嘻嘻的盯着崔明宣看了看，对方身上透着一种杀伐果断，很不好惹的气息。有这样一个狠人在身侧，虞凤翎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她甚至觉得，下次再谈生意的时候，把对方给叫上，毕竟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看上去还挺唬人的。 崔明宣被她瞬也不瞬看着自己的模样，弄得有些不自在，他别开脸眉头微微皱起，“看够了？” 许是两人近来相处得还算融洽，虞凤翎道也不怕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看几眼怎么啦，又不会怎么样。”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的，崔明宣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多做纠缠，而是问她：“你有什么要买的？没有的话咱们回去吧。”刚才的几只木簪，一共卖了三十五两银子。离建房子的银子还差一些，他预备去后山里看看，再弄点木材回来。 虞凤翎见他说起正事儿，敛眉收拢起脸上的笑意来。她道：“刚才去过一趟杂货铺，现下就只差几个坛子没有买。” 崔明宣见她每日里像个陀螺一样的转个不停，身上的衣裳看上去显得有些松垮，“去猪肉铺上看看吧，你上次弄的那个卤味儿，我吃着挺不错。” 这还是虞凤翎第一次听他在自己面前，表露出吃货的一面。想起这人手里握着不少银子，虞凤翎笑着打趣道：“那感情好，你刚刚挣了不少钱。可得多买上一些，你出钱我出力，谁也不亏。” 店小二见掌柜的一直盯着刚才离去的两人看，有些不解的凑了上去，“掌柜的，看什么呢。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掌柜的少赚了几两银子，心里正烦着呢。没好气的赶人，“去去去，柜台的卫生搞了？就搁这儿无所事事。” 店小二瘪瘪嘴，不情不愿的干活去了。 他一走，掌柜的又盯着崔明宣的背影看了几眼。恰逢这个时候有马车经过，两人往右侧避了避。这个时候，掌柜的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人像谁了。 琳琅斋的主人是肃王妃的产业，每年年底的时候各地的管事都会去京城一趟，去年他向王妃汇报完店铺的经营情况，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在离王府几百米的地段遇着一个高大威猛，气势凛凛不可言的男人。对方握着缰绳骑在马上，那匹马通体乌黑，身形健美，一看便是良驹。出没在王府周边的人，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不怒而威的气势，使得掌柜的只看了一眼，便把头给埋了下去。 他不清楚两人是何种关系，只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一个醒。下次对方再来的时候，势必要多客气一些。 ··· 林氏就去过采石场一次，刚流放的时候到过那个鬼地方。在郊外的地段，四周都是山崖，一路过去的山路都很陡峭，目及之处全是些原始山石，一些地方坑坑洼洼，这是采石头后遗留的痕迹，右侧的小半座山都快毁了，看上去光秃秃的一片，连点儿草木也看不见。 还好当初她藏匿了两片金叶子在月事带里，不然的话如今指不定没日没夜的敲碎石头。 突然，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拦住了她的去路，林氏略一思索，便记起这人似乎是采石场的一个监工。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林氏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心颤，喘了两口粗气后，这才一脸讨好的道：“我是崔永忠的媳妇，找你们工长有些事情，麻烦通传一下。”说话间，林氏摸了一两碎银子递了上去。 汉子颠了颠手里的碎银子，语气没有方才那么狠，“等着。” 不多会儿的功夫，一个脸盘瘦长，眼神迷离，似醉非醉，像酗酒一样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刚输了一笔钱，这会儿见着林氏没有好脸色，他道：“听说你找我。” 林氏向来能屈能伸，并没有因此表现得不满，而是一脸讪讪的把自己的来意和对方说了。 男人见她提起这事儿，想起一行人刚被流放到此地时，有上封暗示过他的事情，但这其中可不包括崔家大房一脉。他当初见崔永忠的妻女一副走路都费劲儿的模样，留在石场里也干不了什么活，指不定人就这么白白的死在石场里，干脆就也让其交了人头费直接走人。 对方如今意图来把崔永忠两父子给弄出去的行径，却是让他有些为难。近来工期紧张，石场的人手本就不太够，若是再把崔永忠父子给放出去，到时候耽误了工期，可没他的好果子吃。 他这虽然爱财，但也不敢肆意而为。当下便出声赶人，“你当石场是什么地方，岂是那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林氏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可是，当初崔明宣他们不也交了人头费，就被放走了？” 男人不想和她多费唇舌，怕被她纠缠不休，干脆直言不讳的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石场工期紧，人手又不够，岂是你说走就走的。” 林氏一听这话，就知道还有商量的余地，赶忙道：“工长你权利大，手眼通天的，肯定能有法子。” 她一通吹嘘下来，男人心里还挺受用。想起自己还欠赌坊百两银子，脱口就道：“这样吧，你准备一百五十两银子。银子什么时候准备好，什么时候来接人。” 林氏被他这通话听得咬牙切齿的，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只能伏小做低的道：“是是是，我这就回去凑钱。” 从镇里回去后，虞凤翎先把猪肉铺上买的那些食材给处理好。卤煮做过一次后，越来越顺手。 这次没有特意去买鸡蛋，家里的仔鸡前两日已经开始下蛋，虞凤翎攒了两日正好一次给用了。 卤煮做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把崔明宣的汤药给端了进去。等他喝完准备拿起空碗出门的时候，却被对方给叫住。 虞凤翎抬眼看他，问道：“怎么，有事儿？” 崔明宣从钱袋里拿了五两银子递了上去，见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他道：“拿着吧，若是没有你替我找的那些木材，我可挣不了这些银子。” 他这话倒是不假，之前那次的木簪价值可低得多。虞凤翎不是那种扭捏的个性，送上门来的钱，又是她应得的，也没和他拘礼，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这事儿倒是给了她一个启发，这不失为一个挣钱的好门路，虞凤翎觉得自己明日有必要再去后山一趟。 她双眸亮闪闪的看向崔明宣，这完完全全就是她的金主大大嘛，这五两银子挣得可比卖菜轻松多了。 她表现得太过热切，崔明宣却是有些招架不住。他眉心微皱的看向她，问道：“你不是要去屋后开荒？怎么还在这里。” 虞凤翎扬唇笑笑，一脸轻松的道：“这事儿不急。”崔明溪如今没有挣钱的门路，她完全可以花钱雇佣对方，替自己去挖野葱和开荒。 这样，她就有时间去后山替崔明宣找上好的木材了。 第27章 第27章 临水镇到成都府的路程不算远，当天能打来回的这种。李元悟准备在成都府待上一天，此次的目的除了向大哥汇报一下临水镇的生意外，顺带把刘司农遗忘的种子送到对方手里。 李元悟父亲死得早，他算是大哥李元抿一手拉扯长大的。自小就有些畏惧他，从管家口中得知对方在书房后，立马走了过去。 门虚掩着，李元悟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对方的允许后，这才将房门推开。只见书房里堆着满墙满室的书籍字画，档案文牒，明明一身的铜臭气却非要弄得和书生秀才一般文气。 案榻上是一副展开的《云山烟雨图》，李元抿余光瞥到他进来，立马把画给卷了起来。 李元悟眼睛厉，基本看了个全。他一脸稀奇的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 李元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下个月月底，是王兄的生辰。他历来喜欢这些古玩字画，这副《云山烟雨图》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才弄到手。” 李元抿口中的王兄，李元悟知道。对方不仅是成都府当地有名的富商，还是皇商。李家能和王家交好，是李元悟愿意看到的。 李元悟自发的把临水镇的经营情况和李元抿说了后，两兄弟难得的一句句话着家常，好似一切都安然无恙，可李元悟太清楚自己大哥的为人。方才进门之前，管家对他的提点，让李元悟心里七上八下的，当下对方表现得越是平静，李元悟心里反而越是忐忑。 李元抿面无表情看着他，突然声音如冰的道：“听闻你近来看上个寡妇。” 李元悟背脊一僵，他身边的那些人看似衷心，实际大多都是大哥身边的走狗，这事儿被大哥知道，李元悟一点儿也不奇怪。 他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没有的事儿，大哥你听谁说的。” 李元抿蹙眉看他，“你在边关的时候我管不着你，如今回来后，最好收起你在外边的那一套。我李家虽然不能和成都府的王家比，但在益州地界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我宁可你流连忘返外面的烟花之地，也不许你去招惹这种良家寡妇。我李家丢不起这个人。” 李元悟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他在外从来都是威风凛然，少有处于下风不敢出声的时候，可是到了李元抿这里，却是膝盖软，嘴也软。 当下便一脸求饶的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是鬼迷心窍了，差点儿酿成大祸给家族蒙羞，还好你及时点醒我。” 李元抿太清楚他的品行，自然知道李元悟这是在搪塞他，当下皱紧眉心，冷冷道：“李家产业遍布各行业，但能有今天，全赖当初借着锦绣坊和权贵大户的后宅女眷搭上关系。别的我管不着，但你只需记住一点，锦绣坊不是你仗势欺人的工具。” 李元悟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事儿泄露的源头在锦绣坊。李元悟不敢出言顶撞，只一脸讪讪的道：“大哥，我知道啦！我这就回去反思。” 李元抿见他起身要走，打断道：“刘司农的东西留下，我亲自去一趟，你立马给我滚回临水镇。” ···· 崔明瑶刚把厨房里收拾干净，一转头就见林氏回来。当即就迎了上去，“娘，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啦。爹和哥哥呢？” 林氏今日特意去赎人，却被对方给坐地起价，忍了一路的滔天怒火，可算是找着出气孔了，她道：“你以为采石场是什么地方，想赎人就能赎人的？你绣花绣花不行，人又不讨喜。若是你有你姐姐一半的命好，你爹和哥哥也不会如今还在那个鬼地方受折磨。” 崔明瑶敢怒不敢言的，等林氏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问情况。从林氏嘴里得知了情况后，崔明瑶心里十分愉悦，就连刚承受的那通怒火，也不觉得难受了。 心里如何高兴，面上依旧不显的道：“这分明就是敲诈，一百五十两银子。咱们得卖多少的葱油饼，才能凑得齐全啊！” 这话算是点醒了林氏，她当下便想到了王淑兰。做吃食这个营生前期能维持生计就不错了，等她凑齐这笔银子，不知道何年马月去了。石场那个地方处处是危险，她怕丈夫和儿子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笔银子的来源，还得从王淑兰那里下手。 林氏当下就坐不住了，立马就要往外走。崔明瑶见她水也不喝一口就往外走，立马追问道：“娘，你去哪儿？” 林氏剜了她一眼，气她没点儿眼力劲儿，“我去凑银子，你在家里好好的练习葱油饼的做法。” 虞凤翎从屋内出来后，并没有发现崔明溪的身影。她里外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便拿上工具独自去屋后的空地挖野葱去了。 现下佐料和罐子都备齐全了，虞凤翎预备今日把野葱给收拾出来，这样的话，明日一早她便可以去后山替崔明宣找木材啦。 铁匠铺的铁匠，手艺是真不错。锄具在虞凤翎手里用得很趁手，不多时就挖了一大堆。为了方便打理，虞凤翎把挖好的野葱捆成一把一把的。 一个时辰后，地里的野葱被虞凤翎给消灭掉了。她正要背着背篓回屋的时候，突然见到崔明溪从后山下来的身影。 虞凤翎冲她挥手，起身唤道：“明溪，我之前还在四处找你。你这是去了一趟后山？” 崔明溪慢悠悠的走过去，今日她特意去后山，想着能不能再次遇见那个猎户，试图从对方手里学一两手。却不想，她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来都来了，也不可能就这么空手而归，有个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火攻的法子她轻易是不敢尝试了，便想着能不能徒手逮兔子。但她显然高看了自己，别说活捉兔子了，便是兔子毛也没能薅下来一根。 虞凤翎见她一副霜打的茄子似的，约莫着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便把自己的打算和她说了说，有个人搭把手显然比虞凤翎自己一个人好得多，若是那天有事儿走不开身的话，去茶舍送货的事情也可以让崔明溪帮忙跑一趟。当然不是白干，她每月会给她开工钱。 要让崔明溪来选的话，她更喜欢刺绣一些。但如今锦绣坊的活计丢了后，不得不另做打算，本以为能靠着猎兔子来谋生，显然是她想当然了。如今这条路暂时行不通，对于虞凤翎的提议，她表示容她考虑一下。 虞凤翎也没想要她立马就答应这事儿，崔明溪毕竟是高门出身，如今为了生计刺绣一道于她而言已是不易，更何况是和种田这事儿打交道。 野葱数量太多，在院子里清洗，既费时又费水，不如在河道边用流水清洗来得便利。崔明溪虽然表示考虑考虑，但是闲来无事，她还是愿意搭把手的，便和虞凤翎一起，一人背了一背篓的野葱，朝着下落村的河道去。 林氏一直在找机会，眼见着两人背着背篓走远后，这才找机会把王淑兰给叫了出来。 后者一见着她就知道准没好事儿，怕她口无遮拦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把人带到了屋后的那片竹林里。 “大伯母，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以后咱们少来往。” 若是没有石场那摊子糟心事儿，林氏或许就放过她了，可眼下让她短时间内凑齐一百五十两银子，显然是做不到的。当下她听王淑兰不悦的口气，便知道想要从她这里拿钱并不容易。便没有直愣愣的威胁出口，而是委婉道：“侄媳妇，我也不想来麻烦你。我今日拿着钱去石场赎人，却被那黑心的工长坐地起价。早先明明说好的四十两，如今却是直接就翻了数倍。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法子，这才找到你。” 王淑兰眉心直跳，一道怒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出口的嗓音都快要压抑不住火气了，她道：“大伯母，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我如今自身难保，哪有功夫向外伸出援手。”她一听林氏的口气，便知道不是一笔小数目。 林氏见她回绝得十分干脆，顿时也没了方才的委婉，而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打算，“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不然的话，我立马去找你娘说道说道。” 给胞弟去了书信后，王淑兰比以往有底气一些。对于林氏一而再的威胁，她打心底里的厌恶，本以为花了五十两银子便能让对方住口，却不想，如今又被对方给纠缠上来。 这一刻，王淑兰算是看清了形式。有一便有二，即便这次她替对方解决了困境，可若是对方再次遇到难题，第一个想到的准是她，若是长此以往的话，她便彻彻底底的成了林氏的钱罐子。她不愿一直被林氏拿捏，心里预备着等胞弟过来后，同他商讨一下，想个两全的法子，把林氏这个祸根彻底的拔除掉。 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却道：“大伯母，你尽管去说。做贼拿脏，做奸拿双。我自认为没有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来，我行得端坐得正，你尽快去说。” 林氏见她一改往日的态度，心里慌了一下。她可不想和对方来个鱼死网破，这样对谁也没有好处，见威胁不奏效后，林氏改了路子，“人言可畏这四个字，侄媳妇你不会不知。妇道人家，最忌德行有亏。你是个苦命的，年纪轻轻却独守空闺，见着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少年，有点儿想法很正常，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此纠缠上对方。” 王淑兰被她这通话给气笑了，满嘴的胡说八道，她何时纠缠过李少爷？但林氏瞧见她找去李府这事儿，却是不能让外人知道，“大伯母，你画本子看多了吧。简直张口就能成书，我看你呀，干脆去茶舍里当说书先生得了，没准儿能挣不少钱呢！” 林氏见她牙尖嘴利的，心里恨不能将其大卸八块。脸上却笑道：“侄媳妇，你和王家私下联系的事情，可有瞒着你母亲？”她这几日也不光跟着王淑兰，既然想要拿捏住她，自然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弄清楚。 王淑兰见她一口道破自己和母亲私下联络的事情，当下脸色一变，心中大惊。过了片刻，王淑兰突然道：“大伯母，银子的事情你需得等一等，我胞弟不久后将会亲自来一趟。” 林氏一听这话，顿时高兴得找不着北。她甚至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从对方那里多弄点银子在手里，全然没有看到王淑兰眸光里那一闪而过的狠厉。 第28章 第28章 虞凤翎找了个树荫下的位置，河道里的水是真清，清得可以看到河底的游鱼和鹅卵石。 崔明溪本以为今日会一无所获，却不想，在河道里洗野葱的时候会逮住一条三四斤重的大草鱼。 往回走的时候，两人的脸上都有笑意。到家后虞凤翎让崔明溪先把草鱼养在水缸里，卤煮已经提前弄好了，晚上这一顿就没必要在把草鱼给弄来吃。 草鱼养在水缸里，水换勤一点儿，养个天的时间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挺多的野葱，虞凤翎打算弄成两种吃法。一部分的野葱去掉叶子后，把葱头的部分留下来，放在晒席里晒干一下水分。然后放入盐巴和茱萸粉用手均匀的抓拌一下。最后放进洗净后沥干水分的坛子里，进行封口保存。 这种做法相对简单一些，一旁的崔明溪自发的过来帮忙。 虞凤翎见她过来搭手后，便打算去处理另一部分的野葱。捆好的野葱全部散开在木盆里，依次放入盐巴和白糖，为了不引起变质，虞凤翎又加了一些烧刀子进去，当然最主要的是不忘记加入茱萸粉，然后开始抓拌，确保根部和叶子都沾上佐料。抓板均匀后，为了日后拿的时候方便一些，可以把野葱打成结状。同样的装进坛子里后，盖上盖子，加水封口。 晒干水分的野葱，处理起来不太费时。崔明溪看着晒席里切下来的那些葱叶，有些犯难。 加上昨日弄好的一坛子野葱，如今崔家光是野葱这个下饭的小菜便有满满的三大坛子。晒席里的那些葱叶，虞凤翎只留下了一点儿，准备用来炒鸡蛋吃，余下的那些她让崔明溪扔进鸡舍里喂鸡。 当日半夜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虞凤翎半夜起来如厕的时候发现后，便没在回去睡觉。这雨不知道下到何时，她怕雨水下透彻后，明早来处理蔬菜的时候很不便利。便穿上蓑衣摸黑去了菜地里，好在菜地就在崔家的篱笆院子里，若是再远一些的话便很不方便。 她这一通忙活，费去不少时间。崔明宣夜里一般都睡得不沉，虞凤翎起来如厕的时候他是有察觉的，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便有些不放心的出来看看。 却不想，借着微弱的月色，看见了虞凤翎在菜地里忙碌的身影。他想也没想，立马走了过去。他体质异议常人，几幅汤药下肚后，腿伤见好，如今可以不在借助拐杖行走。 虞凤翎一抬头，见跟前冷不丁的站了个人。差点儿没被吓个半死，她睁大眼睛看了看，见是崔明宣，一脸悻悻的道：“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 崔明宣没说话，而是一抬脚想往菜地里去。虞凤翎赶忙止住了他的举动，“别别别，我已经弄好了。你可别进来，待会儿该把身上给弄脏了。” 崔明宣看了她一眼，没搭话，而是转身走了。虞凤翎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这人一点儿也不诚心，她不过这么客套的一说，这人竟然就这么干脆的走了。 等虞凤翎从菜地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厨房里有动静，她推门往里看了看，正好看到崔明宣坐在灶台后往灶台里面添柴的举动。她走了进去，一脸意外的道：“太半夜的，你不睡觉在厨房里做什么。” 崔明宣把灶台里的火种灭掉后，起身站了起来，“给你烧了点儿水，洗洗吧，别着凉了。” 虞凤翎有种不真实感，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崔明宣会替她烧洗澡水，她想问问对方是不是吃错药了，却发现对方越过她一言不发的回了屋。 等虞凤翎沐浴完，回到屋内后。崔明宣并没有睡觉，他见虞凤翎进屋，把放在枕头下的那个钱袋子递了过去。 虞凤翎更加的懵逼了，她一脸茫然的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替你保管钱？” 崔明宣迟疑了一下，才道：“算是吧，这钱你可以随意使用。” 虞凤翎微微一怔，若是她没见过这人把玩白月光木簪的场景，她怕是要在心里胡思乱想了。当下只当是对方把钱放在她这里保管，便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花你钱的。”崔明宣这钱是预备着建造房子的，她可不会不知轻重。 崔明宣盯着她，给人一种压迫感，“你可以拿着这笔钱，去找牙婆买个下人回来。” 虞凤翎一脸的不解，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心说多大个家产呀，这就要往家里买下人，这是嫌她饭菜做得不可口？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毕竟晚上的卤煮崔明宣可是没少吃。难不成这人少爷病犯了，觉得没人伺候他的起居？若是这样的话，她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虞凤翎清了清嗓子，委婉道：“虽说你如今挣钱还算容易，可家里如今的光景算不得富足，咱们能省则省吧。你想买小厮的事儿，等家里宽裕后再说也不迟。” 崔明宣嘴角一抽，揉了揉眉心。这人往日里瞧着挺敏锐的，为何眼下这般一言难尽。他一脸无赖的道：“我何时说过要买小厮。” 虞凤翎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不过眨个眼的功夫，这就不认账了。她道：“你方才明明让我去找牙婆买人回来得，难不成我还冤枉你不成？” 崔明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道：“家里家外的一摊子，全都靠着你。你忙得过来？” 虞凤翎道没觉得忙不过来，不过对方一番的好意，她怎么也得说几句场面话，“你能看见我的不易，我很欣慰。但我人又不傻，真忙不过来的话我不会死扛。” 崔明宣见她坚持，不在多谈。 次日，天空放晴。昨夜的雨水后半夜便停了，屋后的那块空地挖野葱的时候算是翻过了一遍，不大不小的一场雨水，倒是省下了虞凤翎不少的功夫。她没费多少功夫便把从洋人手里买下的那些菜种，种了下去。 她从地里往回走的时候，见着有陌生面孔从崔家院子里出来。等人走远后，她本想朝着崔明溪问问什么情况，对方却比她还沉不住气。 “二嫂，刚刚大婶儿过来告诉我，说锦绣坊的管事让她来告知我一声，让我抽空去秀坊里拿绣活。” 虞凤翎看着她一脸的高兴，本不该这个时候说一些扫兴的话。但觉得这事儿不寻常，还是问了一嘴，“怎会突然变了卦，之前何管事的态度，可是很强硬的。一看便没有留什么余地。” 崔明溪脸上的笑意收拢了起来，这话说得不无道理。但如今她无所事事，送上门来的机会不想就此错过，便道：“我明日一早去锦绣坊问问，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便当面回绝对方。” 虞凤翎怕她一人过去会吃亏，“明日我也要去镇里，和你一道去瞧瞧吧。” ····· 李家在成都府的醉仙楼，位于最繁华的北大街。整座楼足有五成高，呈现回字结构，中央是一个宽敞亮堂的天井。三楼的包厢装潢样式基本统一，用雕花隔断将包厢分为了里外两间，隔断上挂着厚重的帘帐，可谓是吃饭谈事两不误。 包厢的里间，放着几个书架和一张书桌，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字画。王名阳却没了往日的闲情逸致，而是一脸忧心忡忡的盯着挂在隔断上的帘帐。 昨日，管家递了一封信给他。信封没有署名，一问管家，却被告知是一个乞丐送过来的。没拆开信封的时候，他心里便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薄薄的一封信里却掌握了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知的事情。 但凡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又有谁是干干净净的？ 王家数代经商，才有了如今垒世的财富。便是耻与贪官污吏为伍，涅而不缁，商场争斗向来激烈，或是为自保，或为求全，总会官商勾结，做下一些见不光的勾当。 但这并不是他所担忧得，毕竟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即便是出了岔子也会有人出来兜底，让他感到困惑和担忧的是，城郊的事情他一直都很谨慎行事，为了独享滔天的财富，他手上甚至为此沾上了不少的人命。 明明做得如此隐晦的事情，如今却被人给有所察觉。这还不是要紧的，若是对方把这事儿给捅到了府尹哪里，那可就麻烦了。毕竟这事儿他是瞒着对方私下干的。 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若是以此来要挟他的话，也不知道威逼利诱那一套在对方哪里凑不凑效。 王名阳叹息一声，闭了闭眼。在一睁眼的时候，面前忽然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浑身透着戾气，看向他的眸光透着一股冰冷。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包厢里，如同一柄出了鞘的绝世宝剑，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王名阳看得心惊胆战，这人一看手里便没少沾血。除此之外，王名阳还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男人一身的冷咧气质，却配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怎么看怎么怪异，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面上是做过伪装的。 王名阳到底不是那种泛泛之辈，面对如此状况，心里如何惊惧，面上依旧泛起一丝笑意来，“这位仁兄，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乞丐是替你送的信吧！” 对于他一口道破自己的把戏，男人不觉意外。微一挑眉，口中随意说道：“王老爷好手段，为了从你身上挖出点东西来，可是费了我不少时间。” 又不是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惹人生疑。这件事情的时间并不短，却从未被人给察觉。可见王名阳的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到位，眼下却被这个男人给打破，怎么看他的手段也算不上高明。 王名阳：“过誉了，在你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真正厉害的是仁兄你，我当下连你什么来历也不知情。” 男人神情严肃，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下去。直接把自己的来意道了出来，“此事上，我要占五成盈利。” 此话一出，王名阳坐不住了。直接起身站了起来，他脸色难看的道：“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走不出这成都府？”盈利的五成，这是要挖他的肉啊！前期的投入自是不说，无缘无故死去的那些人，为了不被人察觉异样，少不得要在背后操作一番，自然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男人无惧他的威胁，黑眸沉沉地盯着他，冷声道：“你大可以试试，只是不知是你的人来得快，还是我的手快一些。”说话间，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王名阳的身后，右手的手指死死的扣在对方的脖子上。 脖子上传来的危险，让王名阳顿时没了刚才的士气。他话音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好厉害的身手，一切都照仁兄的意思来办。” 男人见他识相，当下松了手。离去前，留下一句话：“备好银子，每月月底我自会亲自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