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觉醒后我成了最强关系户》 1. 第 1 章 夜色浓郁,月影朦胧,凉风阵阵。 徐临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日加班有些晚,从最后一班地铁上下来,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 他所住的小区离地铁口不远,步行十多分钟就能到达。 这是一片高档住宅小区,容积率低,住户少,没有底商。过了下班高峰期,街道上行人渐渐减少。天一黑,更没多少人走动。 街道两旁的路灯不明不暗地亮着,将行人的影子拉扯得老长。 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这条路每日上班下班走了好几年,按理说早该到家,今晚却不知为何,感觉路程特别长。 亮着射灯的小区大门明明就在前方不远处,却总也走不到头。 空荡无人的街道异常安静,连往日叫嚣不停的虫鸣也悄无声息。 潮湿的味道钻入鼻尖,一层薄雾忽然拢上。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徐临下意识把手伸入裤袋,打算拿出手机,垂眸时余光瞥见前方一抹低矮的黑影。 什么东西? 他正要借着昏暗的路灯仔细分辨,忽然,那道黑影贴着路面,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冲来。 莫名的寒意瞬间袭上全身,徐临只觉后背一凉。 身体已先于思维做出反应,他敏捷地取下双肩包,紧捏肩带,将厚重的背包狠狠抡了出去。 重达十多斤的背包此时变为利器,和黑影咚的一声撞在一起。 闷响过后,那团奇怪的黑影被撞飞几米,落在了路边。 徐临手臂有些发酸,然而此刻已无暇顾及其他,只紧紧提着背包,盯着那团黑影。 过了一两秒,黑影从地上爬起。 虽然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看那架势,显然预备再次扑向他。 什么玩意这是?今晚撞鬼了? 徐临心中暗骂一句,紧了紧捏着背包肩带的手指。 一人一物静默对歭片刻,黑影蜷缩了一些,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似如示威和恫吓的“嗬嗬”低喘。 下一秒,便如漆黑利箭般又一次冲来。 徐临抬高了手臂,正准备再次将背包抡出,对付怪异的黑影,身边忽然凭空出现一道人影。 “退后!”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挡在前面,伸手挡住了黑影的攻击。 黑影撞在来人手中的武器上,于半空中停滞了一瞬。 这人迅速抬脚,一脚踢出,将黑影重重踢飞。 黑影被踢得凹进去一团,嘭的一声砸向路面。 “你没事吧?”这人转头询问。 徐临眸光一瞥,清楚看见对方手上拿着一把枪。 并非现代制式的手/枪。更像游戏或者动画中,有着独特设计,带着幻想审美的道具。 对方嘴唇微张,正要说明情况:“我是……” 可惜没有时间让他们慢慢交谈。 趴在地上的黑影又喘着粗重气息,迅速从地上爬起。 影子一颤,发动了第三次袭击。 徐临听到那人说“站着别动”,便见他抬起手,枪口对准怪异黑影。 蓝色的光点在枪口聚集,汇成一团幽荧的光球。 流窜的电光包裹在光球上,滋滋作响。 “轰”的一声轻响,光球化作一道激光,正中扑来的黑影,将漆黑的影子轰出一个空洞。 黑影似如被光华驱散一般,化作飞灰。 激光弹道在一瞬的炫目过后,也迅速消弭。 心中那股难以言说的怪异感如潮水般褪去,薄雾消散,周围传来热闹虫鸣。 徐临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很清楚—— 他走夜路确实遇到了怪物。 还遇到了猛汉(*1)。 他极其捧场地拍了三下手,竖起大拇指给猛汉点了一个赞。 方才那如同超级英雄电影的一幕十分帅气,看得他小小激动了一把。 随后,他才安静看向猛汉,等着对方给他解释:究竟怎么一回事。 猛汉手中那把造型独特的枪支渐渐虚化,消失。 徐临腹诽一句:还是召唤型,就见对方从夹克口袋里拿出证件,摆在他面前。 “我不是什么可疑人士,”猛汉顿了顿,“我是——” “省厅的特别调查官。”(*2) 猛汉自己显然心知肚明,要朝一个普通市民解释方才的超自然事件,并非一件易事。 “刚才的事情,一时半会难以说清,”人民公仆带着几分客套和歉意,“同志,麻烦你跟我回一趟省厅,我们会负责解释清楚一切。” 借助路灯的光亮,徐临看到证件上写着“三级调查官”“夏侯启”。 微凸的钢印反着一点光。 他思忖一瞬,点了点头。 夏侯启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没过多久,路口驶来一辆警车,停在二人面前。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警,朝徐临出示证件,同样带着公事公办的客套,打了几句官腔“耽误一点时间”“回省厅做份笔录”。 走夜路遇到鬼,接着突然冒出奇怪的人民公仆,徐临温和笑答:“配合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边说边弯腰上了车。 车辆发动,加速驶上深夜里车辆稀少的空荡主道。 趁着这当会,夏侯启和女警蔡静已开始朝徐临说明情况。 虽说现代社会,人们崇尚无神论和唯物主义,且有明文规定,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 但并非所有物种都严格遵守基本法。 超出寻常认知的超自然现象一直存在。 古今中外,不同时期不同国家的人们,给这些当代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取了许多不同的名字:魂魄,幽灵,邪祟,怨鬼,阴间,地狱……不一而足。 “世界存在着许多位面。我们生活的这一位面,称作常世,”夏侯启解释,“除此以外的其他位面,我们将其统称为虚世。” “不同位面平行存在,原本互不干涉,不过,”他顿了顿,“偶尔会出现虚世之物来到常世的情况。” 也就是传说和神话中的妖魔鬼怪之流。 “一般的虚世生物不会对常世的人产生什么影响,他们误入我们的世界,将他们送回去就行。” “但有一种情况,这些虚世生物染上了一种灵异能量污染,会变得极具攻击性。” 夏侯启朝徐临看了一眼:“他们会攻击常世之人。” 就是刚才遇到的怪异黑影。 “这些遭到灵异能量污染的生物,我们称其为凶灵。凶灵会对常世产生危害,是虚世的不法分子,”夏侯启指了指工作证上的蓝字——特殊事务处理局。 “我们特处局的工作,就是负责对付这些袭击常世人的虚世凶灵。” 简单来说,他们是身怀异能的特殊调查官,专门处理不为世人所知的超自然灵异事件。 徐临点了点头,客客气气说了一句:“了解。” 他神色平淡,坐在前排的蔡静却突然插话,好奇询问:“你不惊讶?” 徐临一脸莫名:“?” 惊讶什么? “普通市民听说这些事情,”夏侯启无奈一笑,“大多觉得难以置信。” 现代社会,民众相信科学,崇尚无神论。 怪力乱神之说是封建迷信。 夏侯启他们在特处局工作,对付凶灵不难,麻烦的是如何朝那些被意外卷入灵异事件的普通市民解释原因。 安抚那些因为“撞鬼”而惊惶失措,情绪激动的市民,比处理危险的虚世生物更令他们头疼。 徐临从小接受素质教育,学习马列主义和先进思想,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遇到过不尊重现代科学体系的超自然事件。 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资深的二次元游戏宅,并且动漫和网络文学兼有涉猎。 神话传说,惊悚玄幻,硬核科幻……各种天马行空的故事他看过很多。 尤其在重生穿越,灵异修仙等题材蔚然成风的当下,倘若哪天他穿入游戏中,想必很快就能接受。 现在不过是得知世上真有位面世界和“鬼怪”的存在,似乎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最开始确实有些惊诧,”徐临温和笑了笑,“但调查官同志解释得很清楚。” “我平日喜欢打游戏看小说,对虚幻世界的接受度,可能比寻常人高一点。” 大家萍水相逢,又都是进入职场的成年人,懂得保持令人舒适的社交距离,说话点到即止。 这位公民深夜遇险,却沉着冷静丝毫不显慌乱。举止得体谈吐优雅,显然受过极好的教育,而且还特别配合他们的工作。 两位调查官瞬间对徐临生出不少好感。 车内气氛融洽。 深夜的主道上来往车辆稀少,公务车一路畅行无阻,没过多久便抵达目的地——横跨两个行政区域的S省省厅。 省厅是不受理普通案件的。 特殊事务处理局的办公地点在省厅,可见行政级别很高——这并不难理解,毕竟他们处理的是超出常规的特殊案件。 进入大门后,车辆减慢了速度,却并未停下。车轮沿着道路,越过高大的综合办公楼,缓缓驶向后院。 在经过某一处的时候,明明看上去什么也没有,一种奇妙感觉再次涌上。 就像忽然穿过一层看不见的“界壁”,空气和时间的流动都有所不同。夜色更深,天上也多了一片都市里难见的璀璨星河。 “这里是虚世,”夏侯启主动朝徐临说明,“特处局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将办公地点设立在虚世。” 从定位上看,徐临此时在省厅的办公楼后面的空地,但他已身处另一个位面。 公务车在车道旁边停下。 徐临跟着人民公仆下了车。 一栋中式阁楼的仿古建筑映入眼中。 不似现代动辄三四十层的高楼大厦,这座楼阁只有四层高,但横向占地十分广阔。 飞檐斗拱,雕栏画栋,富丽堂皇。 ——可以用来拍摄古装戏。 徐临一边自娱自乐地在心中腹诽,一边跟着夏侯启和蔡静进入阁楼。 2. 第 2 章 特处局的办公大楼,外表虽然复古,里面的装修却和现代的写字楼没多大差别。 干净,简洁,又暗中流露出一种财大气粗的低调奢华。 不知是因为这种特殊部门本来就人少,还是因为深夜的关系,走廊上不见人影。 徐临跟着两位调查官走入一间会议室。 “随便找个地方坐,”蔡静拉开桌边的椅子,“请你协助我们走个流程,回答几个问题,再做份笔录。” 她又问:“要喝茶吗?” 虽然特殊事务处理局负责的公务涉及另一位面的超自然事件,仍属于省级安防系统。 被请到局子里喝茶——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事。 徐临微笑婉拒:“不用。喝了茶晚上睡不着觉。” 蔡静不再多说,即刻进入正题。 一是做笔录。 虽为超自然事件,作为正规国家机关,办案流程和普通案件一样。 只不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很简单,徐临意外遇到凶灵,夏侯启把凶灵消灭,蔡静写了一份模板报告,便能当场结案。 二是体检——并非普通的体检。 按照蔡静等人所说,虚世的生物来到常世,身怀异能的调查官能通过特殊仪器的监测网马上得知,并迅速赶往现场,但他们无法未卜先知,防患于未然。 普通市民遭遇攻击性很强的凶灵,在调查官赶到之前,大多情况会不幸受伤。 一旦受伤,就需要特殊的治疗手段。 徐临沉着冷静,挡住了那团黑影的袭击,毫发无伤地站在此处,无论对谁来说,都省去了许多麻烦。 蔡静用检测仪在他身上扫描了一下,得到意料之中,皆大欢喜的“并未遭受能量污染”的结果。 两个流程很快走完,蔡静的神色微微一变,显露几分难以启齿的凝重,将一张通知单递到徐临面前:“这份同意书,麻烦同志看一下。若无异议,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徐临接过,一眼瞥见A4纸上醒目的标题:安全保障同意书。 “遇到超自然现象,毕竟是小概率事件,为了不影响往后的正常生活,”蔡静郑重道,“按照规定,我们要消除你这几个小时的记忆。” 徐临愣了片刻,倒也没多大意外。 毕竟是超自然的灵异事件。遇到鬼怪,被有关机构消除记忆,这在许多游戏和小说里都是基本操作。 只是…… “请放心,”蔡静安抚说,“这绝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任何不良影响。” “对你来说,只会记得正常下班,正常回家。” 只是消除从遭遇怪异黑影到现在,几个小时的记忆而已。 “既然如此……”徐临有个疑问,刚开口,一阵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抱歉,”坐在蔡静身旁的夏侯启迅速起身,一边说着“我接个电话”一边迅速朝会议室门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夏侯启已接通电话。徐临隐约听到他说:“曹局,是我……” 从对话和恭敬的态度来看,一定是领导打来的。 夏侯启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会议室里又重归安静。 徐临继续方才的话题:“既然要消除记忆,为什么之前还要解释那么多?” 蔡静十分惊讶于他平静的反应。 以往遇到的民众,遇到虚世生物时惊吓一次,得知世上存在超自然现象时,惊惧一次,被告知要求消除记忆时,还会情绪激动吵闹一次。 而似眼前这位帅气小伙这般,由始至终随和平静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本就对这个长相极其俊秀,谈吐又得宜的青年心生几分好感,此刻无奈一笑,朝他说明:“虽然特处局的人身怀异能,人类的记忆也不是想消除就能消除。” “尤其在不损害身体的前提下,只消除一点点记忆片段。” 她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安全保障同意书:“这其实是一纸契约。只有你们在上面签上名,契约成立,才可安全无忧地消除记忆片段。” 徐临好奇:“如果不签字?” “虚世的存在不能公之于众,世界上所有国家都默契地保守这一秘密,只有相关人员才知其存在。”蔡静郑重道,“相信我,普通人沾到虚世的东西,绝非什么好事,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如果有人不配合,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手段。强制消除记忆,便不那么精准,或许会影响好几天,甚至更长时间,造成记忆紊乱。” “更为严重的情况,会伤害大脑皮层,对人体造成难以估计的损伤。” 徐临极为配合地在同意书上签了名。 蔡静舒心地笑了笑:“这是上头规定的流程,也是为了防止公职人员滥用异能,随意更改普通人的记忆,危害常世稳定。” 她指着同意书上另外一个签名栏:“这桩事件我刚才已经上报局领导,他在外地出差,等会他发个电子签名过来,你就可以走了。” 正说着,她的手机屏幕亮起。 “曹局的电子签名发来了,你可以……”蔡静解锁手机屏幕,漫不经心瞅了一眼,动作忽然一顿。 她怔了片刻,懵然眨了眨眼,缓慢抬起头,难以置信看向徐临。 徐临:“?” 怎么了?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夏侯启接完电话,从走廊走了进来。 蔡静急忙把头转向他。 夏侯启朝她点了点头,二人之间没有语言交流,却似乎靠着眼神说了些什么。 徐临正觉奇怪,随后更为奇怪的一幕的发生了。 “这份同意书不用签了,我们领导特意打了招呼,你可以不用消除记忆。”夏侯启三步跨到桌边,将桌上的文件迅速收起,放入档案袋,“小徐同志,这里的公务已经处理完毕,时间很晚了,走吧,我们送你回家。” 这两位特殊调查官,方才对徐临的态度,是一种公事公办的生疏和客气。 而此刻,二人神情大变,笑容似是多了几分过于热切的殷勤。 仿佛徐临从一介普通市民,摇身一变,成了他们领导的小舅子。 徐临有些怔懵。 他并不认识什么特处局领导——他刚刚才知道,国家还有这样一个专门处理超自然案件的特殊部门。 徐临一头雾水,但夏侯启和蔡静并未多说,他也不好意思多问。 人领导特意给他开了后门,对方不提,他不会没眼色地说出来——这是官场大忌。 得了便宜,大家心照不宣,偷着乐就行。 出门的时候,蔡静提了一句:“小徐同志,关于虚世……” “我明白,”徐临点头,“我绝不会告诉别人。” 特处局虽然并未消除他的记忆,不代表他能将位面世界的存在到处宣扬。 今晚遇到的一切,他必须保密。 徐临就这么在“得了领导特殊关照却不明就里的”的稀里糊涂中,跟着夏侯启离开办公大楼,重新坐上公务车。 回去的路上,夏侯启似乎扔掉了调查官的身份,一路同他热切寒暄。 这个身怀异能,战斗力超群的“猛汉”,长相周正,年纪大约二十六七。 此时和年龄相仿的“领导的小舅子”谈话,聊天内容和之前谈论的公务大不相同。 “小徐同志,你背包里装的什么东西?” 他赶到的时候,正巧见到徐临用背包打退了虚世生物的第一次攻击。 徐临从遇到黑影,到去特处局做笔记,一直没空顾得上自己的背包。 此时才拉开背包的拉链,拿出里面的物品:“笔记本电脑。” 夏侯启愣了愣:“哟嚯,这电脑这么结实?” “是挺结实,”徐临调侃,“阳极氧化铝外壳,坚固耐用,除了重,没什么不好。” “每天背着上下班,还能当做负重训练,省了去健身房。” 徐临从小参加搏击兴趣班,这么些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血来潮练一练,今晚关键时刻,居然派上了用场。 电脑带包近二十斤重的东西稳准狠地抡出去,将黑影一击打退。 夏侯启瞥见了电脑外壳上的logo。那是经常在广告上见到的某高端品牌。 “那挺好的,这样都没坏,证明质量过硬,钱没白花。”他顺着话头问下去,“小徐同志做什么工作?” “我在游戏公司上班。” “游戏公司?”夏侯启来了劲,更热忱了几分,“我平常也爱玩游戏,等会加个好友,有空一起开黑。” 他说的是当下国民度最高的手机游戏,几乎家喻户晓。 然而徐临是个主机游戏玩家。 游戏宅们有自己的圈子,玩家之间形成了独特的鄙视链——手游玩家是被排除在外的。 虽然同为“电子游戏”,主机和手机之间有壁。 徐临和眼前这个调查官不过一面之缘,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直接把天聊死。 “我平时工作忙,”他礼貌地保持着社交礼仪,委婉拒绝,“有时间都玩一些和工作相关的游戏,别的不怎么玩。” 夏侯启没再多说,又换了一个话题。 抛开了调查官的包袱,在“局长的小舅子”面前,他意外的有些欢脱和健谈。 徐临也是会处事的性格,二人一路上聊得还算愉快。 回到家时,时钟已经指向半夜三点。 拒绝了夏侯启“找派出所的同事给你开个协助警方办案的证明”的好意,徐临回家迅速洗漱之后,倒头就进入了梦乡。 3. 第 3 章 漆黑的夜幕中,点缀着万千璀璨星辰。 徐临置身在星河之中,四周是如同走马灯一般,不停变换的虚影。 空旷宽广的街道,人潮汹涌的集市,金碧辉煌的宫殿,断壁残垣的废墟,灯火通明的高楼…… 似如凝聚的时光长河,千年光阴在人眼前迅速掠过。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人影。 因为背对,只能看到他如松竹一般英挺笔直的背影。 不能看。 不能看到他的脸。 徐临后颈一凉,本能地生出一种警戒和防备。 ——要是看到他的脸,一定会有什么灾祸发生。 然而那人缓缓转过头,朝他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 徐临倏然惊醒。 雪白的天花板和晶莹的吊灯映入眼帘。 虽是日日得见的熟悉场景,却因精神恍惚,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怅然。 外头天光已经大亮,清脆的鸟啼混着过往车辆和行人的喧哗依稀传来。 他抹了一把脸。 额头上全是冷汗。 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 可醒来之后,梦境便如潮水一般褪去,连模糊的痕迹也没能留下。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穿衣,洗漱,整理好仪容之后出门上班。 徐临所在的公司专做国外3A游戏的外包项目,公司实行弹性打卡制度。他们小组昨夜加班到十点,刚把一个场景完成,今天晚点去也没问题。 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许多工位仍然空着。 一杯奶茶孤零零放在他的桌面上,显眼得有些突兀。 左右环视一圈,他好奇:谁放的? “美术组的于慧。”邻桌的同事张焕来得早一些,刚好瞧见了“作案现场”。 徐临身高腿长,相貌十分出众。精致如画的眼梢,眼角略有些下垂的弧度,似如天生带了三分笑意,学生时代就一直是校草级别的存在。 如今出身社会,在全是二次元游戏宅的游戏公司中,更是鹤立鸡群,一骑绝尘。 不仅外表极具亲和力,性格也随和,谈吐温雅,人情练达。团队成员偶有争吵,都由他从中调停,因此极受同事欢迎,似如“团宠”一般,男女通杀。 美术组的于慧刚来公司实习时,工作出了问题,不得不留在公司加班,修改错误。 她并非徐临所在TA(技术美术)组的成员,但徐临不忍心见一个刚出社会的小女生眼中噙着泪,独自一人在空荡寂静到有些恐怖的写字楼里通宵加班,于是主动留下帮助她修改建模。 顺道还教了她许多工作中的注意事项。 自那之后,于慧时常找机会向徐临搭话,也时常“顺带”给他买些零食奶茶。 张焕朝徐临挤眉弄眼:“于慧一定对你有意思。” “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徐临眼梢微微一弯,“人家是女生,别随便开这种玩笑。” “是,是,”张焕连人带椅靠近他,搭上他的肩,“咱们小徐要是谈了恋爱,公司恐怕有一半人无心工作,请假回家边喝酒边打boss刷白金奖杯。” ——游戏宅们借酒消愁的方式都和常人不同。 徐临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夏侯启的短信:小徐同志,方便电话吗? 昨夜去特处局做笔录,他留了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虽然原本调查官就能从公安系统里找到他的资料。 没有不祥预感,并且好奇夏侯启因为何事找他,徐临朝张焕说了声“有事打个电话”,起身出了办公区。 他没回消息,直接拨通了夏侯启的号码。 铃声刚响,对面即刻接通。 “小徐同志,明天周末,你能抽出一点时间吗?”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客客气气,又有几分自然的熟络,似乎徐临这个“局长的小舅子”已经成了他们自己人。 夏侯启开门见山:“曹局出差回来了,明天的飞机。” 对方并未明说,徐临却当即听出了言下之意。 ——夏侯启让他明天去机场接机。 意外遭遇超自然事件,得知了虚世的存在,本该被消除记忆。 那位素不相识的曹局却对他特殊关照,给他开后门免去了这一处理。 特处局隶属省厅,一个局级干部,省市的大领导,普通市民能见到他们的机会可不多,脑子没病的社畜都没道理拒绝这个的邀请。 何况他承了人情,也该当面道谢。 “我周末都有空,随时可以。”他即刻应下,并问明航班时间。 二人约定好后,徐临挂了电话,再次投入工作。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航班十一点半抵达,为避免路上堵车,夏侯启提前两个小时来到徐临小区门口。 “我自己开车去机场就行,”徐临同他客套,“哪需你特意过来接。” “那怎么行。”夏侯启调侃,“专程请你跑一趟,服务不到位,曹局怪罪下来,我这月奖金没着落。” 对于那位神秘的曹局,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毕竟徐临并非真正的“领导的小舅子”。 他家里虽有点人脉,认识一些市级领导,也有几个以前关系不错的同学进了体制内,但印象中,他不认识姓曹的高官。 甚至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还有特殊事务处理局这么一个国家机关。 即便夏侯启和蔡静,从表面上看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不是普通人。 他们身怀异能。 一路上,徐临旁敲侧击询问那位曹局的情况,都被夏侯启故意用些无关紧要的话头蒙混过去。 不过夏侯启说:“我和曹局认识这么这么多年,处理的案子也不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人特殊关照。” “那晚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和蔡静惊讶的不行。” 那晚蔡静上报案情,找领导批示,曹局一看到电子档案即刻打来一通电话。 蔡静的吃惊都写在脸上,二人对徐临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徐临自己同样意外,至今还摸不着头脑。 “任其职尽其责,”他客套恭维,“你们按规章流程办事,不徇私,不搞特权,尽职尽责。” “虚世的存在惊世骇俗,不宜朝大众公开。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消除当事人的相关记忆,民众也能理解。曹局身为领导,对我这样照顾,想必也顶了很大的压力。” “也没有。我们虽属国家机关,但负责虚世案件,和常世完全两个体系。”夏侯启调侃,“制定规章制度的也是特殊部门,常世的纪检监察管不到我们。” “只要不滥用异能,不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和社会秩序,许多案件都能特事特办,也不是必须得严格遵守流程条例。” “我们虽然主要负责本省的案件,曹局在整个国家安防系统内都有很高的话语权。” “只是他的性格……”似是不宜在背后议论领导,夏侯启声音又小又含糊,徐临只能隐约听到“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也不知听错没有。 夏侯启丝毫不透露曹局的姓名,年龄等所有情况,徐临精通人情世故,不会毫无眼色地追问。 反正很快就能见到。 在一路闲谈中,二人抵达机场,坐在了候机大厅。 据夏侯启说,曹局去外省处理一桩较为严重的案件,原本预定下周一才返回。 他加班加点,提前在周末赶回来,改签的航班没能买到头等舱。 离航班到达还有一会,邻座坐着两个打扮光鲜亮丽的年轻女性,兴致颇高地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女性起身走到徐临面前,询问是否可以加个微信。 徐临相貌俊秀,气质出尘,今日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装,似有一种彷如三月暖阳般的清爽和煦,是好看到可以直接去拍时尚杂志的程度。 年轻女性略微红着脸,说想和他交个朋友。 徐临以“家里管得严”为借口,委婉拒绝。 女生误以为“家里”是指女朋友,脸上显露几分失望,也没好意思纠缠,再次回到座位。 夏侯启吹了一声口哨,笑得意味深长。 这段插曲很快过去,没多久,航班抵达,拎着大包小包的乘客陆陆续续从通道口走出。 徐临刚把目光移向熙熙攘攘的队伍,周围一阵略显喧哗且激动的议论传入耳中。 “看那个看那个!长得好帅!该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隔这么远,脸也遮了快一半,你怎么看出长得帅的?” “你看他的身材,气质,我以十年颜狗的尊严担保,一定是个绝世大帅哥!” 年轻女性们交头接耳,讨论得有些热烈。 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参杂其间。 “大明星都走贵宾通道,谁走这里?” “当红艺人里,没见过这号人,怕不是哪个十八线外围。” “你看他的衣着打扮,分明就是个娘炮。只能说广电禁的好。” 无需任何人刻意指引,徐临清楚他们在议论谁。 从接机口走出来的一堆乘客中,虽然男女老少,体型各异的人排在一起,队伍有些混乱,却有一人特别醒目。 那是一个身量极高的青年,高出人群大半个头。即便身着略微宽松的休闲服,也能看出精悍峻瘦的长腿和腰线。 他身姿挺拔,腰背也如松竹一般打得笔直,沉稳的脚步不疾不徐,全身散着一种从容自若又傲然睥睨的强大气场。 之所以被认为是娱乐圈中人,因为他留着长发,在后脑扎了一个马尾。 太阳帽的帽檐投下阴影,模糊了他的眉眼,又带着黑色口罩,根本瞧不清楚面容。 但正如某位女性所说,如此出众的气质,相貌再不济,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徐临看了两眼,便移开目光。他对娱乐圈没多大兴趣,当红的流量大花都不认识几个,更别说男艺人。 在队伍中来回扫视一圈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位青年前方的一人身上。 一个西装革履,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微胖,略微秃顶,走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一看就像历练老成,神安气定的高官。 与此同时,夏侯启站起身,朝着那人走去。 错不了,位高权重的曹局就是他了。 徐临缓缓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个角度适宜,无可挑剔的完美弧度,跟在夏侯启身后,做好准备去结识高官。 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 夏侯启宛若未见般,和名牌西装的中年人擦肩而过,在他身后的男明星面前停下脚步,动作自然地伸出手。 男明星同样停下,将手上的行李箱递给他。 徐临:“……” 这个留着长发,绑着马尾,打扮似如艺人的青年才是特殊事务处理局的局长?! 夏侯启说过,他们特处局虽隶属省厅,却和常世的国家机关完全两个体系,他们的曹局长在全国都有极高的话语权,相当于部级领导。 徐临按照经验推断,有个先入为主的人物剪影:曹局应该和那名西装革履的路人一样,五六十岁,官场气息十足。 他万万想不到,这位曹局长居然如此年轻。 宛如娱乐圈人士的打扮和体制内格格不入,令人无法相信,这人居然是个特别调查官。 他愣了片刻,重新整理好思绪,暗自腹诽:调查官都身怀异能,特处局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不可以常识来推断。 随后伸出手,用着社畜打工人面见领导的低姿态,朝曹局自我介绍:“曹局长您好,我就是徐临。” “前日那桩案子,多谢您的关照……”他本想用社交辞令,朝这位年纪轻轻的高官商业奉承几句,以便给人留个好印象——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遮在帽檐阴影下的那双眼睛,眉眼深邃,眸光异常烁亮——彷如锋锐的刀光,寒芒隐耀,流转着摧枯拉朽的凌人气势,俊美,却又令人心惊胆颤。 而此刻落在徐临身上霜寒冷锐的目光,又混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炙热,似乎隐忍着某种强烈压抑的情感。 莫名的熟悉感使得徐临心中蓦然浮现一个本该被他丢弃和遗忘的名字。 他曾经见过这么一双眼睛。 不会吧…… 他抬起微埋的头,仔细看向眼前的青年,同那双冷锐的眼眸紧紧对视。 对方也为了能让他看清自己容貌,摘下了挡住下半张脸的口罩。 不远处传来小声却激动的惊呼。 这个身姿俊逸,气质出尘的青年,有着比围观群众臆想中更为俊美的相貌——即便和娱乐圈公认的国民级帅哥相比,也不遑多让。 但徐临似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刹那之间,整个世界仿若凝固。 他怔愣在原地,看着那张神色冷峻的脸,笑容僵在了嘴边。 那个本该早已互不相干的名字,在惊诧和失神中从喉间溜了出来。 “曹,熠,辉?” “很好,”曹熠辉帅气又冷冽的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语气含着一股莫名的阴阳怪气,“还没忘记我。” 本就尴尬的气氛,霎时更加沉郁和凝重。 4. 第 4 章 徐临学生时代曾谈过一场恋爱,恋爱对象正是眼前的曹熠辉。 他从小就读的,是一所从小学到高中,K12一贯制私立学校。教育集团旗下还有幼儿园和幼小衔接班。 因此学校内一大半的学生,从幼儿园到高中,加上各种校本课培训班,总有那么几年是同班同学。 加之“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彼此之间即便从未有过来往,同为校友这么多年,都能混个脸熟。 徐临从小就受欢迎,呼朋唤友,兄弟成群。 除了清新俊逸的相貌,更因为性格随和,懂得捧场。 他家里经商,父母经常和政界商界的要员打交道,极其精通处事之道。 从小耳濡目染,在一帮叔叔伯伯面前,嘴甜,乖巧,情商极高。 中二少年们没接触过社会,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很容易生出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任何事情,方方面面都要争个高下。 徐临不一样,无论小伙伴有怎样睿智,中二的奇思异想,他从不泼人冷水,每次都鼓掌称赞,小伙伴们都爱同他玩。 他受封校草,隔三差五收到的情书不断。 除了徐临,学校里还有另一位人尽皆知的名人,便是曹熠辉——虽然众人对他的评价,有些一言难尽。 外表没得说。长相帅气,身高腿长,到哪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头脑也没得说,次次排名第一,名副其实的学霸。 只是性格……不太容易让人喜欢得起来。 徐临和曹熠辉没有当过同班同学,但小学时的校本课,二人都选了很受学生欢迎的少儿搏击,彼此有着同上一个兴趣班的那点缘分,算是点头之交。 他对曹熠辉的了解,全来自于小伙伴们课间闲聊的八卦。 曹熠辉一向独来独往,没有人见过他和谁成群结队一起玩过。 在大家年幼,很快就能混熟的那些年,有不少人试过去找他交谈,他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张冷脸,根本不理人。 渐渐的,没人再去同他说话,他成了“排挤整个学校”的存在。 到了初中,心性尚不成熟的一些青少年开始模仿不正之风,抱团对看不顺眼的同学进行校园霸/凌。 虽然学校校风不错,一群人对某一人的语言暴力,仍旧无可避免。 曹熠辉这样孤傲的性格,毫无意外被人盯上。 于是某一天,他被一群不学好的混混单独叫到了人迹稀少的图书馆背后空地。 那群人对他做了什么,没人知道,因为轰动整个学校的事件是——曹熠辉以一敌五,把这群人打趴了,据说都伤得不轻。 这群人全是被担架抬到呜呜鸣叫的救护车上的。 学校在此之前,从未发生过这么严重的校园斗殴事件,初中部的学生们各个莫名兴奋,最爱打探消息的“校园小喇叭”们成日盯着办公室,打听小道消息。 有人看到曹熠辉被叫去了校长室。 这不奇怪。奇怪的是那日放学,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曹熠辉才从校长室里出来。 几个还未离校的学生,意外看到了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 曹熠辉一贯的趾高气昂,从过道走向校门,身后跟着校长和德育处主任。 平日神情严肃的校长,和在学生面前凶神恶煞的德育处主任,此刻跟个孙子似的,在他后面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一直将人送到校门口。 曹熠辉根本不想搭理他们,坐车走了。 接他的车,是一辆白牌的红旗。 第二天,那群找曹熠辉麻烦,却被他打进医院的学生,被勒令退学。 而曹熠辉本人什么处分都没有,依旧独来独往,安安静静上他的学。 于是学生之间流传了一则小道消息:曹熠辉是教育集团内某个董事家的亲戚,家里大有来头。 校长因为管理失职,差点直接下课。 这件事发生之后,没人再敢去招惹曹熠辉。 事情发生在初二,两年时间很快过去,这一级的学生升入高中,换到了隔壁高中部的校区。 这一次的分班,徐临和曹熠辉分到了同一个班。 并不幸和对方成为了同桌。 不过二人曾有过被同一校本课折腾的那点情谊,彼此之间气氛还算融洽。 而且徐临惊讶地发现,曹熠辉其实并非传言那样,对谁都爱理不理。 那张俊脸虽神情冷峻,偶尔搭几句话,曹熠辉都会一一回应。 至于态度……也没觉得有多差。 同桌没多久,二人稍微熟悉一点,曹熠辉甚至会主动找他说话。 徐临本以为,会就这样,多一个关系还尚可的同学,谁料没过多久,二人出现了一点矛盾。 性格孤傲,对谁都视若无睹的曹熠辉,对徐临那群发小态度极其恶劣。 课间时,大家都喜欢围到徐临的座位上,嘻嘻哈哈东拉西扯。 众人无视了曹熠辉,正如曹熠辉对他们视而不见一样。 大家不是一路人,泾渭分明,井河不犯。 这帮人不去招惹曹熠辉,可曹熠辉却对他们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和敌意。 似如两年前,有人找曹熠辉麻烦一样。 只是这回故意没事找事,挑起事端的人,变成了曹熠辉自己。 他时常猝不及防插/入徐临和他们的谈话,用着尖酸刻薄的语气,和阴阳怪气的言辞,明嘲暗讽,弄得人下不来台。 以徐临的处事方法,自然是在中间打圆场,调和气氛,避免更大的争端。 但次数多了,他也难免起了怒火。 曹熠辉毫无理由,毫无征兆,故意找茬,根本莫名其妙。 某次曹熠辉对着来找徐临的一个女生发火,盛气凌人的冷脸直接把女生吓哭,徐临忍无可忍,难得一次发了火,啪的一声拍桌而起:“曹熠辉,你别太过分!” 他本已做好同对方争吵,甚至动手的打算。曹熠辉却在怔愣半刻之后,倏然消停了。 接下来的两天,徐临也同其他人一样,对曹熠辉视而不见,再没了好好相处的想法。 但现世总比游戏更富戏剧性。 第三天,他收到了此生从未想过的东西——曹熠辉的道歉,以及—— 告白。 曹熠辉一张冷脸,强装一副轻描淡写的镇定,朝徐临说,自己暗恋了徐临好几年。 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还带着明显的青涩和稚嫩,在告白之后迅速心虚又羞赧地转过头,却无法遮掩从脖子一路烧到耳根,似能滴出血色的霞红。 没过一会,曹熠辉又转过头,面红耳赤说着,希望徐临能考虑和他交往。 徐临目瞪口呆懵了大半晌,一度怀疑,这是不是曹熠辉为了报复他,故意想出的捉弄人的方式。 可从来目中无人的曹熠辉,如此紧张又赧然,还要故作镇定的模样,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演技。 他觉得,曹熠辉说的应该是真话。 不过他拒绝了。 他们相识的时间虽不短,却从未有过深交。 他们根本不熟。 接下来的一年,二人之间……准确来说是徐临一个人,一直觉得有些尴尬。 曹熠辉没再提告白的事,然而对徐临的喜欢,露骨又坦然。 他随时随地找徐临搭话,询问他所有的兴趣爱好和讨厌的事物,并试图让自己和徐临有共同语言。 对着那些和徐临勾肩搭背的发小,他极力克制自己的不悦,言行举止却都泛着酸。 一年之后的重新分班,二人又分在同一个班,再次成为同桌。 没过多久曹熠辉再一次告白。 这一次,徐临点头说了一声“好”。(*1 两人交往时已成年,详细说明见作话) 他其实说不清自己对曹熠辉究竟什么感情,或许经过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已经有点喜欢。 也或许是属于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躁动,正巧在这个年纪,想谈一场恋爱,而曹熠辉非常适合。 总之,二人就这样开始了正式交往。 直到大二。 在竞争激烈的高考独木桥上,徐临成绩不好不坏,勉强够得上本科。于是他毅然投身自己热爱的“第九艺术”,选择了计算机应用技术。 而曹熠辉的路,早就已经定好。 他报考的那所大学,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但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所学校极少招收普通学子。学校设置的专业特殊,学生毕业后会去往国/防/军/事,文化考古等相关单位,算是一种直接朝国家特殊部门培养储备人才的定向委培。 二人就这么同市不同区,开始了一个月见三四次的“远距离”恋爱。 曹熠辉性格冷傲,并非不善交往,而是自视甚高,根本看不上旁人。 徐临曾多次吐槽他“中二”,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 这种“中二”,在周围都是心浮气盛的少年人中,即便特别明显,也并非什么大问题。 两人朝夕相处,曹熠辉的狗脾气每次都能得到极快的劝慰和安抚,火苗刚点燃就被熄灭,生不出什么矛盾。 然而异地分隔之后,那股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随着时间推移,犹如解开了封印的怨气,越来越浓郁。 曹熠辉频繁的电话联系,让课业和社会活动逐渐增多的徐临疲于应对。 曹熠辉莫名其妙的醋火,以及恨不得要徐临时刻报告行踪和动向的粘缠和偏执,令人不胜其烦。 终于有一天,徐临蓦然认识到,二十岁的自己,心态已经和以前有了很大不同。 他似乎已经朝前迈了一大步,而曹熠辉却停在原地,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中二少年。 他深思熟虑了几日,最终下定决心。 某个周末,他去了一趟曹熠辉的学校,将人约出来,正式提出了分手。 当时曹熠辉什么表情,他不清楚。 他有几分心虚,没敢正视对方。 只在说完之后,决然离开咖啡馆,即刻坐车离去,并果断删掉了曹熠辉的联系方式。 而曹熠辉心高气傲,和所料想的一样,再也没联系过他。 二人就这样,从此再无任何瓜葛。 平心而论,结束这段感情,徐临并非完全没有愧疚。 曹熠辉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只是因为性格偏执,过于干涉他的生活让他感到了厌烦。 他用了一个“性格不合”的理由,听起来都有些渣。 倘若有人骂他负心薄情,他躺平任嘲。 然而这些年,无事发生。 他刻意选择遗忘,不去打听曹熠辉的任何消息,仿佛人生中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人。 只是做梦也想不到,时隔七年,二人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相见。 象牙塔里的学子,对出身,家世,并不会特别在乎。 当年全校都知道,曹熠辉家世非凡,也仅此而已。 如今出身社会,回头想想,才明白曹熠辉的家世和常人根本不一样。 ——可曹熠辉从来没说过,他身怀异能,根本不能算是“普通人类”! 5. 第 5 章 徐临怔懵了大半晌。 他一直好奇这个曹局长究竟是何人。 夏侯启说曹局向来不徇私情,从未给过特例,却在看到他的档案后,即刻一通电话打来,让下属给予特殊关照。 曹局长原定下周一回程,却忽然改变行程在周末赶回来。 夏侯启提议让他一同来接机,同这个高官见一面。 如今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他并非“领导的小舅子”,但确实认识领导,且关系一言难尽。 纵使人情练达,处事圆滑,此刻也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这位曹局长。 曹熠辉依然似笑非笑,冷峻的脸上喜怒难辨。 周围话音模糊,空气近乎凝滞。 此时夏侯启突然开口,意图缓解尴尬:“现在正好是饭点,咱们找个地方吃饭。” 曹熠辉语气有些轻飘,仍然听不出情绪:“走吧,去停车场。” 徐临有些怀疑,曹熠辉是不是专门选择了这个接到人,就刚好饭点的航班。但他和夏侯启的语气稀疏平常,似乎理所当然一般,让人觉得,如果自己一个人说不去,似乎就显得不合群,扫兴,不礼貌。 “小徐同志,”正在纠结是否直言拒绝之时,夏侯启指名道姓问,“小徐同志想吃什么?中餐?西餐?还是别的?” 他调侃:“咱两选个贵的,找曹局报销。” 徐临紧了紧手指,温和说了一声“随便”,又说:“你们先走,我去一趟洗手间。” 随后即刻转身,同人流逆向而行。 他在洗手间里给同事张焕发了条简讯,让对方五分钟后给他打个电话,通知临时加班。 虽然说过叫曹熠辉和夏侯启先去停车场等他,从洗手间出来,二人仍站在原地。 徐临若无其事:“走吧”,一边走,一边等着张焕的电话。 还未走到停车场,手机准时响起。 徐临当着曹熠辉的面,接通手机,和电话那头的同事说了两句,随后朝二人宣布“噩耗”——紧急加班,得马上回公司,不能去吃饭了。 曹熠辉仍旧那副喜怒难辨的冷脸:“那行,夏侯开车送你去公司。” “不必,”徐临佯装客气,“你们还没吃午饭,我直接打个车过去。” “反正我们也要进城,”夏侯启说,“也还没定好吃什么。把你送去公司后,就在你们公司附近找家饭馆。” 徐临:“……” 忽然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真的不用……”他还想找点什么借口推拒,曹熠辉又似笑非笑:“你的事情最为重要。” “去公司前,是不是先送你回家,拿点什么资料?” 语气似乎隐约透着一点阴阳怪气,徐临一时拿不准,对方是不是看穿了他的谎言。 曹熠辉以前就是说一不二的冷傲性格,如今出身社会,且身居高位,那股凌厉气场比记忆中更为强悍。 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拉开后座车门,彬彬有礼却又强势地示意徐临先上。 他和夏侯启都站在原地,等着徐临上车。似乎徐临不动,他也就一直这么站着。 无形的压力无声却浓郁。徐临别无他法,只得躬身钻进车中。 他刚坐好,曹熠辉从另一边坐了上来。 二人一起坐在后排,中间隔着不尴不尬的距离。 如此微妙的气氛,心中的感觉难以形容,他只能沉默以对。 一路上,二人没说一句话。好在夏侯启健谈,有曹熠辉这个熟人在,他比之前两次和徐临单独在一起时更为放松。 他似是故意没有察觉到后座二人的微妙氛围,东拉西扯闲谈了许多,车内才不至于完全有如深海般沉闷静寂。 按照曹熠辉的吩咐,一个小时后,车辆停靠在了徐临的小区门口。 他赶紧取下安全带,迅速打开车门,说了一声“多谢”,打算溜之大吉。 曹熠辉别有深意:“等你拿了资料,我们再送你去公司?” 徐临:“……不用。我还要整理一些文件,整理好了再去。” 夏侯启却像是没听出他编造的借口:“没关系,我们在车上等你,你弄好了再下来。” 徐临:“……” 他并非真的要去公司加班。 “没事,”曹熠辉嘴角微不可查一扬,“记得吃饭。” 又朝夏侯启说:“走吧。” “不送小徐同志去公司了?”夏侯启一脸惊讶看了看领导,又看了看徐临。 曹熠辉没再多说,夏侯启虽觉奇怪,却依言朝徐临说了一句“下次再见”,随后踩下油门。 汽车驶入街道,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徐临现在几乎可以确信,曹熠辉看穿了他的谎言。 看破却没说破。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场猝不及防的重逢,远比得知各种超自然现象真实存在更令人惊诧。 他毫无准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曾经的恋人。 *** 浩瀚宇宙,繁星点点。 头顶,脚下,身侧,星辰似如幽荧,无处不在。 徐临又一次置身于广袤无边的虚空中。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背影。 背影高挑挺拔,如松如竹,却似如散发一股无形的阴寒,无端令人汗毛倒竖。 不能看。 不能看到他的脸。 否则大祸降临。 徐临神思清明,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缓缓转过身。 人影转过头,嘴角一点一点扬起,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 徐临猝然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他抹了一把脸,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清楚自己做了一个梦,可一醒来,梦境便如潮水消褪,了无痕迹。 竟然完全记不得梦境的内容。 半分钟后,他终于缓过气。 下意识瞥了一眼手机,时间尚早,天光才刚蒙蒙亮。 只是某社交软件的图标上,显示着鲜红的99+未读讯息。 好奇打开看了一眼,小区的业主群里已经吵翻天。 6. 第 6 章 徐临粗略掠过一眼业主群里的聊天内容,似乎昨天晚上,隔壁小区有人在公园里散步,被没有栓绳的狗给咬了。 他所住的小区,2号门出去,街道对面就是一个占地广阔的市政公园。 每逢早晚,散步的,遛狗的,跳广场舞的,打太极拳的……附近居民来这里活动的人很多,尤其老人和小孩。 昨晚出了事,来了救护车,还来了警察,看样子情况有些严重。 具体情况还未得知,不少业主已经在群里开骂那个遛狗不栓绳的人“素质低下”,“道德败坏”。 更有人义愤填膺:如果警察和法院的处理不满意,他以后要是见到,直接把狗和狗儿子打一顿。反正他警察局里有熟人。 快速过完消息后,徐临放下手机,穿衣洗漱,出门上班。 到达公司的时候还很早,整个办公间都没什么人。 打开场景编辑器工作了好一会,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跟着一只手搭上来。 “你昨天遇到什么事了?”张焕脸上写满吃瓜群众的探究之心,“老实交代。” “找借口假装加班,该不会……” “为了躲避相亲?” 虽非逃避相亲,但确实为了逃避一场尴尬的饭局。 徐临未做解释,只含糊点了点头。 张焕信以为真,哀嚎着下周他妈也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 他都用加班的借口推延了一个月,这周不知道又该想什么借口。 两人闲扯了几句,又回到自己工位,各自投入工作。 到了下班时间,汹涌澎湃的人潮从电梯,楼梯,走道喷薄而出。 天边烧着绯红的云霞,天色半暗,华灯已经初上。 徐临顺着人流,不紧不慢朝着软件园门口走去。 靠近园区门口,行人形形色色的言谈,陡然换成同一话题。 “看门口!那人好帅!” “穿着打扮好像艺人,该不会在拍戏吧?” “应该不会……又没见摄影机和其他工作人员。” 女声在意人,而纷杂的男声在意车。 “哇擦,大G!” “V12 6.0T!顶配!特别限量款!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 “梦中情车!” “我四点过的时候在吸烟室里,就瞅到这辆车停在门口了。” “车主好年轻,是哪个富二代接恋人下班?” “要是再捧一束花,效果拉满。” 各种饱含惊叹,羡慕,酸涩的八卦议论汇集在一起,喧闹又嘈杂地传入所有行人的耳中。 徐临也顺着议论声,好奇看向众人目光所指的方向。 车就停在园区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只要路过,无论在不在意,都能见到。 豪车停在路边,一个颀长身影斜倚车门,目光从出入园区的每一个行人身上快速滑过。 那人身着运动夹克,休闲长裤和马丁靴,衬托出极长的双腿和峻瘦却劲健的身形。 他留着长发,捆了一个马尾,几缕鬓发垂下,确实非常有偶像剧男主的样子。 徐临一怔,脚步霎然顿住。 这个姿态张扬的偶像剧男主他恰巧认识——曹熠辉。 曹熠辉也在这个时候见到了他。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过了一两秒,曹熠辉朝他扬了扬下颌,同时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即便没说话,意思再明确不过:上车。 “他等的是那个人?” 人群再次爆发一阵纷繁的议论,众人顺着曹熠辉的目光,很容易就能看到在人潮中同样出众的徐临。 “这人也长得好帅!” “嗨呀,我好几次在园区食堂见过他,C栋的。” “这两人什么关系?!这CP我磕了!” 众多目光瞬间从曹熠辉身上转向徐临。 徐临:“……” 似乎已经没办法装作不认识。 为了避免引起更多人注意,他只能硬着头皮,迅速上车。 曹熠辉又非常绅士地帮徐临将车门关上,然后围着车头饶了半圈,进入驾驶座。 V12发动机一声轰鸣,油门轻轻一带,仪表盘便瞬间转了半圈,进入主道的车流中,将一众八卦的讨论声扔在九霄云外。 正值下班高峰期,干道上车流量极大,无论什么车都只能成为拥挤长龙中的一环。 车厢内气氛沉闷,正如车外低沉的嗡鸣。 曹熠辉单手搭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却又显出几分心不在焉。 徐临确信,如果自己不说话,对方会一路沉默到地老天荒。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堵车堵得人心里闷得慌。 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极力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曹熠辉的语气有些呛,令人不知该怎么接下一句。 过了一会,徐临又说:“你们那个特殊事务处理局……” 他和曹熠辉认识多年,从来没想到,曹熠辉居然不是“普通人类”。 “意外?”曹熠辉偏头看了他一眼,又半垂着双眸移开目光,“还是……害怕?” 徐临思忖一瞬,摇头:“意外是有一点。” 但从未想到过“害怕”。 他从小喜欢ACG,用圈内的话说——老二次元了。 他也有中二的时候,没少想过彗星坠地球,时间旅行,穿越,外星人入侵…… 就半个小时之前,他还在搭建一个玄幻灵异的游戏场景。 不就是世界上有鬼怪,有幽灵,还有魔法,道术,超能力。 类似的故事他读过很多,自己的爱好和工作也是创造幻想。 最初的惊愕过后,现在也不觉得奇怪。 曹熠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一下,清朗嗓音恍惚带了点笑:“你一点没变。” 徐临没接话。 这么些年,从学校出到社会,怎么可能没变。 他自己都觉得变了很多。 他和曹熠辉,早已不是过去那般亲密的关系。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车内空气似乎比方才还要闷,即使打开车窗也无法通风。 车外全是嘈杂的风压和发动机的声响,以及汽油没能完全燃烧的浑浊尾气,徐临又关上了车窗。 “你现在也算公职人员?开这么张扬的车,不怕影响不好?” 夏侯启说过,特处局是垂直管理机关,和常世的机构完全两个体系,纪检监察管不到他们,但办公的地点,仍要从省厅大门进去。 更别说出任务时,还要穿制服。 他瞄了一眼曹熠辉的长发,很难将娱乐圈艺人的形象和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联系在一起。 “我上班开局里的车。”曹熠辉不痛不痒答了一句,又意味深长问,“喜欢吗?” 徐临:“车不错。”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车。” 二人的对话都看似没头没尾,其中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徐临一时拿不准,曹熠辉的话里究竟有没有藏着别的意味。 7. 第 7 章 大G跟随车流走走停停,曹熠辉主动说了一次话,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吃了晚饭再回家。 徐临摇头,这个时间段全城都堵,堵得人心烦气躁做什么都没心情,只想早一刻到家。 抵达小区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他解下安全带,道了一声谢,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 “就这么走了?”曹熠辉又是一脸似笑非笑,隐约透着几分阴阳怪气,“不请我上去坐会?” “晚饭还没吃呢。” 徐临:“……” “小区停车场没有多余的车位,不给访客放行,你车停在路边会被贴条。” “没事,占道停车只罚一百块钱。何况我的车牌在交警队有记录。” 曹熠辉已经边说边下了车,“人有三急,借你家洗手间用一用。” 对方一脸冠冕堂皇,不知是真想借用洗手间,还是故意找的借口。 徐临暗暗深吸一口气:“我同居的朋友在家里,不太方便。” 他话说的含蓄,意义已然明确。 曹熠辉身形果然一顿。 片刻后,他意义不明地轻声冷笑:“交了新的朋友?男的女的?” “我不是更应该去打个招呼?” “毕竟,”他顿了顿,咬字极重,“这么多年的,同学。” 他微扬着下颌,双眸半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傲睥睨。 曹熠辉从来说一不二,蛮横不讲理,一旦下了决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断然没有中途放弃的可能。 徐临暗自腹诽:这位霸道总裁的脾气,这么多年也一点没变。 二人僵持在小区门口,已经吸引了不少过往行人的目光。 徐临无可奈何,只能在门禁处刷了脸,迅速将“访客”领入家中。 两梯两户的大户型住宅,电梯里不容易遇到邻居。 LED屏幕上播着无聊尬笑的广告,一层一层变动的鲜红点阵数字,将寂静电梯厢中的时间拉扯的格外漫长。 和当代许多年轻人一样,徐临毕业后工作,攒下刚过六位数存款,然后家里出了剩下的部分,凑齐几百万首付,按揭了人生中极为重要的的一项资产——住房。 在密码锁的滴滴电子音中,入户子母门缓缓打开,曹熠辉跟着徐临进入家中。 他动作缓慢地换上鞋套,在主人的指引下,不紧不慢进入卫生间。 明明是自己的家,徐临却立在原地,感觉有点无所适从的尴尬。 没过一会,曹熠辉从卫生间里出来,眉毛微挑:“你那个同居的朋友呢?” 徐临:“应该在下班的路上,马上就回来了。” “所以……” 他正想找借口赶客,话音却被硬生生打断。 “鞋柜里的几双鞋,长短都相同,明显是一个人的。卫生间里只摆放了一支牙刷,一条毛巾。” 曹熠辉嘴角微勾,语气戏谑。 还有整齐简洁到几乎没有日常使用痕迹的餐桌、茶几,堆着靠垫,美观却不方便直接入座的沙发、躺椅,所有迹象都表明,徐临独居。 且符合宅生物特性——家里的活动范围,只限卧室和书房,极少光顾厨房,客厅。 根本就没有什么无中生有的“同居朋友”。 谎言被毫不留情戳破,气氛十分微妙。 徐临无话可说。 曹熠辉却神情放松地看着他,似乎暗藏几分愉悦。 二人静静站立了片刻,曹熠辉揭过这个话题,问:“晚饭怎么解决?” 他瞥了一眼厨房,“你平常都没下过厨,冰箱里想必也没菜。看来只能点外卖。” 他拿出手机,重新定位,一边浏览这附近的餐馆一边问:“平时爱吃哪家?” 正在这时,电话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 曹熠辉轻轻皱了皱眉,迅速接通。 他安静的听了一会,回了一句“我马上过来。”随后挂断电话,朝徐临道:“急事。我先走了,你记得好好吃饭。” 话音一落,人已迅速开门离开。 入户门又咔擦一声关上。 徐临一脸啼笑皆非的怔懵。 曹熠辉自说自话,独断专横的性格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 他们曾是恋人,有过最亲昵的距离,彼此极为熟悉。 后来分手,几年未见。 如今重逢,该如何面对,连精通人情世故,处事圆滑的徐临都犯了难。 曹熠辉却像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就能让别人尴尬”一般的泰然自若,让他更不知所措。 他默默叹了口气,透过全景落地窗,放空头脑看向灯火点点的街道。 曹熠辉是特别调查官,一接到电话就匆忙离去,想必又发生了什么紧急案件急于处理。 希望别是什么大事。 他收回看向街道的目光,走入书房。 客厅里灯未亮,淡薄月光静静洒下,似乎仍和往常一样——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 第二日,生活一如既往。 下午因要和国外的工作室对接,晚上加班。 徐临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晌。 他该不该给曹熠辉说一声,免得对方在园区外面等他下班。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无法百分百确定,曹熠辉今日还会不会来。 毕竟,他们早已不是恋人。 这么做,似乎有点自作多情的暧昧。 正在迟疑不定之时,手机屏幕出现弹框,瞬间消除了他纠结的烦恼,却又因为时机过于凑巧,令人有种心有灵犀的奇怪错觉。 曹熠辉的消息。他今日有案子要办,下午无法接徐临下班,只能徐临自己回家。 徐临蓦地松了口气。 只是末尾那句:路上小心,总感觉有点不清不楚的亲昵,让人心情莫名难言。 徐临摇了摇脑袋,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觉全部甩出九霄云外,重新对着电脑,投入工作。 等到终于可以下班回家,外面早已夜幕深谙,灯火辉煌。 搭上最后一班地铁,从地铁站出来,街上已经没有行人。 昏黄的路灯在夜色中不够明亮,只能将街道照得黯淡朦胧。 徐临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既视感——这一幕,和他遇到虚界凶灵的那一晚,极其相似。 他不禁微微一哂。 蔡静说过,常世之人遇到虚界之物的概率很小。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遇到一次。 更何况他现在身处市区,而非磁场强劲,容易影响位面的荒山野岭。 他应该没那么“好运”,再遇到什么凶灵。 刚这么腹诽完,彷如是为了打脸一般,周围气氛骤然一变,似如触动了看不见的开关,切换了另一种风向。 不远处,一团黑影,周身还萦绕着淡薄黑雾,趴在地上,朝着他的方向,发出低沉嘶哑的“嗬嗬”之声。 徐临的嘴角顿时一抽,笑容凝固在脸上。 8. 第 8 章 徐临的哂笑凝固在脸上。 最近流年不利?夜路遇鬼的概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他即刻取下背包,提在手上,准备应付黑影的袭击。 黑影一声低吼,霎时如极有弹性的圆球一般,离开地面跃上半空,猛然向他冲来。 徐临手指一捏,就等着黑影跳近,自己就能稳准狠地抡起背包砸它。 忽然一个人影挡在面前,紧跟着一道炫目的激光,缠绕着滋滋电流,轰然从黑影正中穿过,将黑影打穿一个大洞。 片刻过后,激光消失,黑影消散。 ……这一幕,也似曾相识。 挡在徐临身前的人转过身,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同志,别怕,我是警……” “……小徐同志?!” 夏侯启见到徐临,倏然一愣。 二人沉默对视半晌。 过了一会,夏侯启讪讪一笑:“真巧啊。小徐同志这么晚才下班?工作这么忙?” 徐临:“还好。你们才是,这么晚还在工作。” “为人民服务嘛……” 对话太过刻意又尴尬,二人之间再次沉默。 几秒过后,二人相视,无奈一笑。 夏侯启解释:特处局的监测网监测到此处能量场发生急剧变化,有虚世生物出没,于是快速赶来处理。 而徐临第二次遇到凶灵……他也觉得不可思议。并建议徐临明日买张彩票。 徐临玩笑调侃:特处局的同志可以瞬间移动到虚世生物出现的地点,这样的异能真令人羡慕。 几句寒暄过后,他客套说:“刚才多谢夏侯同志帮忙。你们这么晚还得值班,要不要去我家歇会。” “那怎么行!”夏侯启赶忙摇头,“要是被曹局知道,我这个月奖金就没了。” 又说:“曹局在督办另一桩案子,这几天都有事。” 徐临:“……” 他又没询问曹熠辉的情况。 夏侯启这种类似狐朋狗友互相打掩护,解释“你老公为什么不回家”的态度,令人,无话可说。 徐临因为“上头有人”,虽说又一次卷入超自然事件,但他无需被消除记忆,就连去特处局做笔录都不需要。 夏侯启说着“待会我回局里写份报告,用不着你签字,曹局那里能过”,“要是这么晚再把你请到局里喝茶,我才难以交代”。 徐临无法接话,只能道一声“……那多谢了。” 时间已经很晚,夏侯启离去,徐临回家。 第二日下午,又收到曹熠辉的讯息,内容和昨日一样,他今天仍然有事过来不了。 徐临看了一眼,按下待机键,将手机放入外套口袋。 过了一会,又把手机拿出来,将讯息删掉。 ——也说不出什么心情。就是觉得,曹熠辉的信息留在手机里,感觉莫名有点不自在。 *** 转眼又过一日。徐临早晨出门上班时,和平日安静有序的情况不同——小区门口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街边停着几两警车,闪烁着红蓝相间的灯光。 不远处拉起了警戒线,隔断半边街道,禁止任何民众靠近。 他不急着上班打卡,停下脚步,好奇张望了一眼。 旁边正好有个热心的大妈,正在给邻居们讲述她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前天不是有人在公园散步被狗咬了吗,”大妈气愤不已,“又来了!今早有个晨练的人,又被狗咬了。据说伤的特别严重,救护车刚走。你们看,地上全是血。” 街道被警戒线围了,视野又被围观的人群挡了,什么都看不到。 但事情严重是肯定的。 “谁家的狗?狗主人没被警察抓?” “不知道,没听说后续消息。这些警察只会和稀泥,哪会有什么处罚。” “那狗主人说不定心中得意,今天故意放狗出来咬人。” “这种遛狗不栓绳的人,你能指望他有什么素质,有什么公德?”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徐临听了个大概,正准备走人,又一辆警车停在路边。 车上下来四个人,一个穿制服,一个穿西装,另外两个穿着便衣。 徐临蓦地一愣。 领头的那个留着长发梳着马尾,趾高气扬走向警戒线,霎时让真正的案发现场变成了拍摄刑侦剧的感觉。 俊逸的冷脸极为夺目,不是曹熠辉还能是谁。 夏侯启跟在他身侧,再后面是穿着制服的蔡静,正和那个西装革履的人不停说着什么。 曹熠辉走到警戒线旁,一位民警替几人拉开警戒线。 走入警戒区域,他脚步蓦地一顿,急速转身,看向外围。 “怎么?”夏侯启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一些围观群众,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曹熠辉看了眼方才徐临站的地方,摇摇头:“无事。” 又将目光移到案发区域。 他只往地上残留的黑红血迹瞥了一眼,便朝夏侯启等人微一颔首。 穿西装的人本就在和负责的民警接洽,此时微微一笑:“这件事移交给我们省厅处理,把警戒线撤了,让大家收队吧。” 领队的民警队长知道眼前这人叫郭鸣,是省厅什么什么顾问,一些奇奇怪怪的案件,需要移交别的部门,通常都由他负责接洽。 队长纳闷:狗咬伤了人,找狗和主人这种又累又麻烦还没功劳的案件,都是上级交给辖区片警,这回怎么反着来,一个普普通通的案件移交省厅? 是被咬的人有身份,还是狗主人有身份,给领导打过招呼? 有些事情不是他该问的。手上少了一桩费力不讨好的麻烦事,他也乐得高兴,迅速听从郭鸣的安排,吩咐警员们撤掉警戒,准备收队。 队长还在同郭鸣做着分别时的寒暄,曹熠辉已经昂首阔步,带着夏侯启和蔡静回到车上。 “这么浓烈的能量磁场残留,”曹熠辉略有些不满,“你确定局里的监测系统没有任何提示?” “绝对没有!”夏侯启一边心诽:曹熠辉口中的“浓烈磁场残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感受的到,一边把蔡静拉下水, “蔡姐,你也说一句,监测系统是不是没测到任何能量波动,昨日的监测记录都还在,可以回局里查!” 绝对不是他们失职! 此时郭鸣刚好打开后车门,坐到曹熠辉旁边。 蔡静没理会夏侯启,朝后座两人汇报情况: “此前这一片区,已经发生过两起恶犬伤人事件。” 9. 第 9 章 蔡静朝曹熠辉和郭鸣汇报两起恶犬伤人的情况。 “第一起,一个老人在附近散步,一只狗快速扑向他。老人受了惊吓,摔倒了。当时周围没人,过了一会,才有路过的热心群众打了120,将他送到医院。” “那名老人当时惊吓过度,神智有些不清,热心群众以为他是自己走路不慎滑倒,这件事,并未有人报警。” “第二起,是上周末,曹局回来的那天晚上。” 一个夜跑的年轻男子,被没有栓绳的狗咬了。当时就来了警察和120,这一件事闹得挺大,附近小区的居民大概都听说过。 “今早凌晨,是第三起。一个早起去公园锻炼的中年女性,再一次遭遇恶犬袭击。120已经把人送去医院。” 几人明显听出不对。 曹熠辉眉头微微一皱,蔡静继续:“刚才那起先不谈。第一起和第二起的两个受害者……” “一个因为惊吓过度,一个被咬伤,送到医院时都呈半昏迷状态。医院按照常规手段进行治疗。” 按医生诊断,原本应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睡个半日,醒了就能出院。 “可是……”蔡静顿了顿,“他们没醒,而且开始发烧。” 那名老人身上并无外伤,昏迷之中不断说着糊话,依稀听起来,像是什么狗,什么“鬼”。 老人一直高烧昏迷,家里人担心,又是找医院,又是去派出所要求调监控,总之就是大闹一通。 医院和派出所都怕事情闹大影响不好,于是朝上面报告,市里专门派了一个教授来给他诊断。 这一诊断,就发觉情况有点不对劲。 郭鸣接过蔡静的话:“两个伤者都住这一片区,住的是同一家医院,身上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高烧昏迷几日过后,他们身上检查不出来生理性的毛病,胡言乱语的症状,更似中邪。” “当然,”郭鸣推了推眼镜,“这些普通公民肯定不信什么中邪之说。” “只是事情有些奇怪,市局就提出,请特处局的人去看一看。” 他说完,蔡静又接上:“医疗科的小刘去看的。”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小刘一检查,就发现他们两人身上有能量污染。” 高烧不退,胡言乱语,便是虚世的能量污染所致。 也就是民间所说的,中邪。 “小刘迅速对他们进行了治疗。没过多久,二人恢复如初。” 两人意识清醒后,小刘询问了当时的情况。二人都说,他们见到的是一只通体黑色的狗。 那狗动作十分迅猛,从老人身边唰的一身飞过,把他吓得滑了一跤。那名年轻人还被狗咬了一口。 “详细的询问笔录,小刘已经交到局里。” 夏侯启插话:“确定是狗?” “受害者是那样说。但他们两人都说那只狗通体漆黑,动作迅猛,跑起来跟一团影子一样。我猜,”蔡静皱眉,“他们并没有看清楚。” “只是忽然遭遇袭击,将那东西误认为了狗。” “曹局,”她把头偏向后座,看向曹熠辉,“这两桩案件,连同方才那一起,都有一个极为奇怪的地方。” “事情发生时,局里的监测网,根本没监测到任何虚世能量异动。我们完全不知情。” 直到医疗科的同事去了医院,他们才得知,这两人是被虚世生物所伤。 车里无人说话,寂静沉闷。 “但是,”过了一会,蔡静又说,“在这一片区,另外监测到了两次虚世能量波动,” 她声音略有些低沉,“都是夏侯出的任务。而遇到虚世凶灵的,都为同一个人……” 徐临。 “从时间来看,倘若这几起事件有关联,那么上周那晚,徐临最早遭遇凶灵。” 几人都将目光投向曹熠辉。 曹熠辉神色未变:“去另外两件事的事发地看看。” *** 徐临早晨出门见到曹熠辉后,不声不响从人群中离去。 今日一天,都有些挂怀。 曹熠辉并非常人,他不是普通警察,而是专门负责处理超自然现象的特别调查官。 他出现在此处,是否说明,那桩伤人事件,和虚世有关? 熬到下班,出了写字楼,走到园区门口,徐临脚步一顿。 那辆惹眼的黑色大G又停在园区门口。 曹熠辉斜靠车门,身形高挑姿势帅气,又如同上演偶像剧一般。 徐临蓦地想起来,今天曹熠辉没发信息,说自己有事不能来。 曹熠辉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见到徐临,夏侯启朝他招手,大声喊:“小徐同志,这里!” 周围行人的目光,瞬时聚集到徐临身上。 徐临:“……” 能不能别搞得这么引人注目。 为了不再承受吃瓜群众好奇的目光和八卦的议论,他僵着脸,强装自然飞快上车。 发动机一声轰鸣,车辆驶入主道,融于车流之中。 徐临坐在后座,略微好奇问向两人:“案子办完了?” 而且为什么连夏侯启都来了? 应该不是顺路回家这么简单。 曹熠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没说话。 夏侯启:“小徐同志,今天我们去了你家小区门口。” “我知道。我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们。见你们在工作,就没去打扰。” 曹熠辉的嘴角不易察觉轻微上扬。 “就是这件事。”夏侯启朝他说明来意,“关于这一连窜事件……” 他将整个案情告知后,又说:“小徐同志,你当时在场,看得清清楚楚,我确实把那只凶灵当场消灭,绝对没有让他逃了。” “你可得给我做个证。” 徐临看向曹熠辉,点了点头。 以他的认知,夏侯启那两枪,把凶灵正中轰出个大洞,凶灵当场消散。 “那是狗?” 他所见到的,只是一团黑影,还缭绕着淡薄黑雾,看不出来究竟什么东西。 不过仔细一想,黑影的大小和行动模式,的确有些像狗。 在漆黑的晚上和起雾的清晨,有人见到一团动作飞快的黑色物体,下意识以为是狗,似乎合情合理。 “究竟是什么,现在无从知晓。”曹熠辉解释,“虽分隔着不同位面,虚世和常世仍为同一星球。” “虚世的一些生物,和常世生物大相径庭。但也有许多,虽有细微差别,大抵可算同一物种。” “而且会袭击常世的凶灵,有部分原是常世的物种,受了虚世的能量污染,形态发生变化。” “所以他们更容易影响两个位面,连通虚世和常世。” 懂了。徐临点头:“简单说来,就是正常犬子和丧尸犬的区别。” 曹熠辉,夏侯启:“……” 忽然不知怎么接话。 10. 第 10 章 “对,没错。简单来说就是这样。”过了片刻,夏侯启无脑附和,“还有另一件更为奇怪的事。” “那只丧尸犬……那只凶灵,我在第一次就将它彻底消灭。” 他都已经写了结案报告,这事应该已经结束,谁想到没过几天,同一片区又监测到能量磁场波动。 他赶过去处理,遇到的,是相同形态的凶灵。 还有更巧的,遇袭的市民,又是徐临。 “曹局,我保证!”夏侯启再次重复,“我百分之百确定以及肯定,这两次我确实都已经把它消灭,绝对绝对没有让它逃跑。” “你说是吧,小徐同志。” 徐临仔细回忆片刻:“两次遇上的黑影,乍看上去一样,大小似乎……有些差别。” “要么就是这个凶灵身怀异能,可以死而复生。要么就是,他们是不同个体。”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他微微一笑,“我一个外行,随口说说,你们才是专业人士。” 曹熠辉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夏侯启朝徐临感激看了一眼,长长舒了口气。 “但无论如何,夏侯同志昨晚消灭了一只,今早凌晨,又有另一只出现袭击行人。你们来找我,”徐临问,“是打算让我协助,把那只伤人的引出来?” 夏侯启惊诧:“曹局,你是这个打算?!” 这一连串事件,都有相似之处。 可假设都和同一凶灵有关,又有十分奇怪的地方。 同一片区,接连发生四起,虽不知为何其中两起没有警报,但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 特处局并未将凶灵消灭干净。 换句话说,他们并未找到事件的真正源头。还有凶灵躲在某处,极有可能再次伤人。 听到二人的话,曹熠辉的表情明显愣了一瞬。 随后极不自然回答:“……算,是吧。” 夏侯启拍马屁吹捧:“我还担心,要是凶灵再出现,而局里还是监测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还是曹局经验丰富,会想办法。” 寻常人遇到虚世生物的几率很低。 偏偏徐临接连遇到两次。 原因未明,几率也太高了些。即便只是巧合,他们如今无从下手,不妨试一试这“巧合”和徐临的“运气”。 以自家领导和徐临的关系,和自己这些天对徐临的了解,夏侯启根本没想过他会说拒绝,只朝他扬了扬胳膊:“小徐同志你放心。特处局会派出总局实力最强的调查官,也就是我,全程保护你的安全。” 徐临温和一笑:“配合警察同志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何况也是为了保护公民的生命安全。”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曹熠辉一点点侧脸。 那张脸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 却不知为何,莫名令人觉得有些好笑。 ——曹熠辉可能,根本就没想过这样的打算。 车辆开到小区,正是大多数人下班回家的时候,街上车来人往,满是红尘烟火气。 三人商量了一下,前几次凶灵出没的时间,都是夜深人静的晚上,和夜阑天破晓的凌晨。 同世上所有流传的妖怪故事和神话传说一样,虚世生物大多出现在夜晚。 这个时候星球处在背日面,磁场发生变化,是不同位面最容易相互影响的时候。 徐临两次都在差不多的时间和地点遇到凶灵,他们今晚,也打算在相同的时刻行动。 离现在,还有四个小时的充分准备时间。 徐临朝停车场保安报了自己房号,道闸缓缓升起,让车辆驶入。 一直默不作声的曹熠辉此时开口:“不是说,小区停车场管理严格,不允许任何访客车辆进入?” 徐临愣了一瞬,面不改色回答:“有几个业主出租的共享车位。” “先到先得,停满了自然不再让外人进。今天来的早,还有空余车位。” 曹熠辉哼声笑了笑。冷哼的鼻音似乎有些重。 顺着徐临的指引,车辆停在空余车位上。 夏侯启瞥见旁边已经铺了淡淡一层灰的白色卡宴,好奇问了一句:“小徐同志,这是你的车?多久没开了?” “家和公司都挨着地铁口,路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还是乘坐地铁方便,至少不堵车。” 徐临平日上班两点一线,周末也大多宅在家里,少有出门的时候。 “这倒是,”夏侯启和他一起抱怨,“上下班高峰全城都在堵。无论警车,消防,救护,通通堵在路上,不知耽误了多少事。” 二人边走边闲聊,进了徐临家门口,夏侯启又是一诧:“小徐同志,你一个人住这么大地方!” 曹熠辉隐约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即刻接话:“他说,他和别人同住。” “不对啊。”夏侯启不信自己会判断错误,又仔细扫视了一圈,“玄关的鞋,饭厅的餐桌,客厅的沙发,摆放这么干净,怎么看都是独居。” 曹熠辉又朝徐临扬了扬嘴角。 徐临:“……” 他上回骗曹熠辉,自己和现任恋人同居,被对方迅速拆穿,当时就很尴尬。 没想到曹熠辉还记得这一茬,此刻故意提起,又即刻被夏侯启拆穿。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调查官,一眼就能判断出房屋主人的居住情况。 可惜夏侯启的眼力,不知为何,只对事不对人。 他看了看徐临,又看向曹熠辉:“曹局,我判断错了?” “没有,”曹熠辉冷笑,“你说的很对。” 夏侯启心中更加疑惑——既然他没说错,气氛为何感觉有些古怪。 徐临开始怀疑,夏侯启是不是故意。 他心中说着:我谢谢你啊! 僵着笑容请两人进屋“坐,肥宅快乐水,喝吗?” 上一回曹熠辉找了各种无法推拒的借口,跟着他回家,而这一次,应该算作他主动请人上门做客。 曹熠辉故意再次拆穿的徐临的拙劣谎言之后,没再说过什么。只坐在沙发上,专心盯着手机屏幕。 这位霸总,不闹情绪,不阴阳怪气怼人的时候,那张脸沉着而冷峻,无论身材相貌,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只是…… 徐临暗自叹了口气。 没过一会,门铃忽然响起。 小区住户不多,他和邻居几乎不串门,这时候谁会来? 徐临正在疑惑,听见曹熠辉说:“我点的外卖到了。” 他才回过神,他们三人从公司回家,等着晚上行动,都还没吃晚饭。 许是家里来了客人的缘故,甚至没想到喊外卖。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并非穿着黄色小马褂的外卖小哥,而是两个身穿白色围裙,带着厨师帽的中年人。 徐临再次一愣。 “进来吧。”曹熠辉的声音从身后穿过来,“厨房在那边。” 两位大厨穿上自带的鞋套,提着预先准备好的食材,服务态度良好地朝顾客问好,随后进入厨房,开始做菜。 徐临蓦地想起来,这是一家高端餐饮,大厨带着食材上门,在顾客家里现场做菜。 夏侯启脸上笑开了花,一边奉承“还是曹局想得周到”,一边打趣“感谢小徐同志!要不是沾了小徐同志的光,怎么能吃到这么高级的定制餐。” 徐临怔愣眨了眨眼,一时不知何言以对。 眼角余光瞥到曹熠辉,曹熠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二人目光陡然撞在一起。 曹熠辉嘴角非常轻微地一扬,似如理所当然一般平静。 他不尴尬,尴尬的人又成了徐临。 不过徐临很快调整好心绪,同夏侯启那般朝他调侃:“那就多谢曹局长请客。” 言行得体,礼貌客套又不失诙谐——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疏远。 说完后即刻移开了目光。故意不去理会曹熠辉背着灯光,似乎黯淡深沉了几分的眸色。 三人吃完一顿价格不菲的上门定制餐,便着手准备晚上的行动。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 曹熠辉和夏侯启都一副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把区区凶灵放在眼里的模样。 “只要凶灵敢出现,不需一秒,他就得在我这个特处局首席行动队长的面前烟消云散,死无葬身之地。” 徐临腹诽:夏侯启的自封头衔,是不是又升级了? 夏侯启在普通市民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稳重,实则是外向,开朗,欢脱的性格。 在徐临还是“领导的小舅子”那两天,他就已经自来熟。 曹熠辉出差回来之后,他更是没把徐临,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让徐临领着自己四处参观,几个房间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客厅,打开电视和徐临一起玩游戏。 曹熠辉默默跟在二人身后,神色忽然就有些孤冷。 从小到大,徐临的人缘一直很好。 大多数时候,他都被一群人簇拥着,同他们嬉笑打闹。 曹熠辉只能憋下一肚子不满,在一旁无可奈何,又看得目不转睛。 如今,也仍然一样。 11. 第 11 章 时钟指向了十一点。 小区容积率低,外面早已没什么人走动。 三人从家里出来,很快走到空无一人的街道。 路灯的光亮昏黄朦胧,依稀能听到街道旁边的大片绿化带里,传出悉索虫鸣。 “曹局,”夏侯启问,“那东西会不会出现?” 虽说徐临两次走夜路,两次遇到鬼,目前的几率是百分之百。但谁也无法肯定,今天一定能遇到。 曹熠辉毫不在意:“先看吧。今天遇不到,明日再来。除非能有其他方法引出凶灵,我们只能蹲点巡逻。” “实在不行,我搬过来住。” 搬到哪里住? 徐临觉得这话莫名有些不对劲。 夏侯启却丝毫不觉有什么问题,只说:“其实这事也不必你亲自出马。如果今晚没遇到,明天叫张哥来,我和他轮流盯着这一带。” 曹熠辉未答,但表情已然明显:这件事,他这个局长就要亲自负责。 倘若只是普通朋友或者老同学,徐临并不会过多在意。 但他和曹熠辉曾经交往过,有过最亲昵的距离,而后又分手,形同陌路。 时隔多年,再次重逢,曹熠辉的种种举动总含着那么一丝似有若无的黏糊暧昧,令人无法轻易忽略,可要往情爱方面想,似乎又有些自作多情。 总之就是在人心里不上不下的梗着,说不清道不明。 幸好徐临并不是容易被别人轻易影响的性格。他不插嘴,更不再去细想,只温和站在一旁。 ——反而更显出恰到好处的安全社交距离。 忽然间,一股奇异感觉升起。 仿佛看不见的开关被切换,夜风瞬间改变了风向。 周围出现淡白薄雾,空气中浸出一股潮湿的味道。 “我X!”夏侯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居然真的来了!” 他们虽然都赞同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毕竟目前没人想出更好的办法。 但是没人想过,竟然如此顺利。 一团椭圆形的黑影趴在不远处,身上淡薄黑雾缭绕。 “我觉得,这一只的体型,比上次遇到的大一些,”夏侯启仔细看了一眼,“小徐同志,你觉得呢?” “应该……是吧。” 没有参照对比,只凭感觉,那点细微的大小差别很难说清。 但正因如此,没必要反对夏侯启的话。 反正关系也不大。 “似乎,”夏侯启又说,“本体真的是狗。” 他刚一说完,黑影压低了一些,贴在路面上,转瞬之间又暴起,跳上半空,似如黑色闪电直直冲向徐临。 出门之前,徐临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带上了以前练习搏击术时使用的指虎。 这只凶灵大概也是欺软怕恶型,他们三人站在一处,它不攻击两个身怀灵能的调查官,唯独选了身为普通人的徐临。 徐临捏紧手指,正准备黑影扑过来时给它一拳,教育它不要狗眼看人低。 忽然间,手腕被人握住,用力拉了一下。 身体不由自主前倾,不轻不重撞上峻瘦肩膀。 一股曾经熟悉的淡淡乌木沉香味钻入鼻尖。 徐临霎时一怔。 曹熠辉一手将徐临护在身边,另一只手的指尖泛出幽微能量光泽,在虚空中迅速划出一笔符咒。 黑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陡然从半空中狠狠砸落在地上,呜咽着不动了。 凶灵被曹熠辉轻而易举制服。 徐临从未怀疑过曹熠辉的实力。 从小到大,他的成绩都是学校里无可争辩的第一。 后来出身社会,未再听说过他的消息,但曹熠辉担任特处局总局的局长,在全国安防系统内都有很高的话语权——虽然这在徐临的认知范围之外,其实力也可见一斑。 曹熠辉毫不犹豫把他护在身后,无论从职业道德,人品心性,亦或他们曾经的交情,这一举动都无可指责。 只是,二人的姿势……距离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些…… 投在地上的两道人影重叠在一起。 徐临只能感受到身边传来的,温热有力,重如擂鼓的心跳。 “小徐同志没事吧!还是曹局厉害!” 夏侯启毫无眼色的恭维声传来,打破气氛旖旎的寂静。 徐临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感觉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微微一紧,似如不舍似的僵硬。 他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向地上的黑影:“这个要怎么处理?” 凶灵被曹熠辉制服,却并未丧命,只趴在地面上微微颤抖,呜咽着无力挣扎。 “不用管它,”夏侯启解释,“中了曹局的法咒,过会就会消散。” “曹局,你暂时留着它,是打算……” 曹熠辉额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表情,声音有些凉:“这东西究竟有多少,我们尚不确定。即便现在消灭它,也不知明天会不会又冒出来。” 他朝夏侯启,更是朝徐临解释:“所以,我要追踪它的能量反应,去找一找它的源头。” 他再一次隔着长袖紧握徐临手腕:“我们要进入虚世。跟在我身边千万别乱走。横穿位面,很可能遇上时空乱流,若是不幸被卷入,会迷失在世界的夹缝中再也出不来。” 话音刚落,他已拉着徐临,瞬间进入另一个位面。 留下夏侯启呆愣在原地,半张着嘴,有话哽在喉间。 他们这样的灵能者,主动打开位面通道,什么时候遇到过时空乱流? 何况有曹局这个活阎王在,就算宇宙黑洞恐怕都得避而远之。 徐临被曹熠辉带着,来到了处于另一位面的虚世。 眼前的景色,和他生活的世界一样,高大密集的住宅楼有如钢铁丛林,从窗户中透出一格一格的光亮。 但微一抬头,和常世截然不同的天空猛然撞入眼中。 深黑的夜幕上,繁星密布,银河璀璨,还有两颗比月亮还大的红色,紫色星球,高悬头顶。 如此异象,徐临应是初见,却不知为何,莫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等不到细想,曹熠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我们已经身处虚世,务必跟紧我。” “虚世的物理法则和常世完全不同,”他目指不远处的路口,“表面上看,此处和你家门外一样,但道路那一方连接的,不一定是你每日经过的大道。” “虚世的坐标随时变换,如果没有固定的锚点,那条路或许连着别的街道,别的城市,甚至别的国家。” “更有可能,因为能量磁场的影响,这里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寻常人进入,就如同遭遇鬼打墙一般,无论怎么走,都一直在一条路上打转,永远走不出去。” 徐临心道:这情况我熟。 游戏里不同地图之间就是这么切换,还能骤然改变四季。 有些迷宫如果不按特定顺序,打开特定的隐藏开关,会被一直困在同一个场景里。 他本想打趣两句,但曹熠辉是在办案,应该严肃认真,随便插科打诨似乎不太礼貌。 于是他刻意无视了那些因为靠得太近而生出的似有若无的旖旎气氛,温和答了一句“好”。 12. 第 12 章 此时夏侯启也穿过位面,出现在二人身旁。 他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个指针罗盘状的仪器,对着街道延伸入黑暗的尽头处:“应该是在那边。” “那只凶灵没死,我们可以很轻易跟踪它的能量磁场,找到它的源头,如果有的话。” 他边走边朝徐临解释,“不过一般的调查人员需要借助一些灵能器械,曹局不需要。” “曹局天生灵能强大,那些微弱到靠灵器都无法侦测到的残余能量,他仅凭自身就能感觉出来。” 徐临瞄了一眼曹熠辉。 他神色依然有些冷,但明显能看出唇线柔和的幅度。 夏侯同志这个月的奖金,估计能翻一倍。 走过路口,果然如曹熠辉所说,景致霎然突变。 熟悉的高楼大厦消失。 只有单单独独一个亮着灯光的窗户,不高不低悬浮在半空。 像是某座住宅楼的其中一户,但上下左右的房间和整栋高楼,全部消失。 徐临好奇:“这个房间和凶灵有关?” 曹熠辉点头:“进去看看。” 进去?怎么进去? 原本的住宅楼肯定有大门和楼梯,而现在别的部分没有了。 难不成要找传送法阵? 徐临正在心诽,忽然脚下一团微光亮起。 ……还真是……(类)传送法阵。 幸好他这些年(在游戏世界中)见多识广,即便二次元换到三次元,也同样能保持见惯不惊的镇定。 随着光芒的亮起,消失,眼前景色又猝然一变。 周围是星光璀璨的宇宙,脚下一条光线黯淡,有些脏污痕迹的地砖通道。前方几步,立着一扇孤孤单单的防盗门。 想必,对应的常世之中,这户住宅外面的楼道便是如此。 徐临都不觉得诧异,曹熠辉这样的专业人士自然司空见惯,更不觉得惊奇。 他表情凛冽,朝夏侯启打了个手势。 夏侯启点点头,脚掌出现一团幽蓝色冷焰,一脚悍然踢向房门。 嘭的一声重响,房门被踢开。 几人尚未来得及看清屋里的情况,几团黑影凌空飞出,如潮水喷涌一般从门内疾袭向门外。 “我去,这是捅到狗窝了?!” 夏侯启赶忙后退避开,又举枪打穿一团黑影。 徐临反应也十分迅速,他侧身打算闪避——曹熠辉的动作比他更快,高挑身形完全挡在了他身前。 曹熠辉只并拢两指,凌空划了一笔,周围霎时出现数道暗红色的闪电。 夏侯启须得用枪一个个解决的凶灵,被他一个aoe,瞬间全部消灭。 这回不用夏侯启再拍马屁。 徐临和夏侯启一左一右,动作和神情几乎一模一名:两手不停鼓掌,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曹熠辉明显愣了愣。 随后偏过脸,嘴角微微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样就应该清理干净了?”夏侯启问。 他没想到,门后居然藏着那么多。 难怪消灭了两只,还有凶灵继续出来伤人。 徐临朝门后看去。里面是日月星辰,看不到房里的模样。 “不知道。”曹熠辉淡淡道,“明天让蔡静去常世对应的住户家里看看,查一下什么原因,为何会出现这么多凶灵。” 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三人很快回到了常世。 曹熠辉将徐临送到家门口。 他似是想说什么,嘴唇微动几次,最终欲言又止,只说:“时间不早,早点休息。” “……如果再遇上什么,无论什么,即刻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刻赶来。” “小徐同志,”夏侯启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今天多谢你。要不是你在,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这些凶灵。” “哪里。”徐临对着二人客套一笑,“这也算协助警察同志办案。何况我也没做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过,凶灵就出现了。是不是他引出来的都要两说。 万一只是这个时间点,正好凑巧呢。 房门缓缓关上。 曹熠辉在门口静默站了一会,带着夏侯启转身离去。 *** 浩瀚星空,苍茫宇宙。 一道人影身姿笔挺,傲然而立。 人影转过头,嘴角缓缓扬起。 徐临霎时从梦中惊醒,身上一层细密冷汗。 可是梦的内容,又记不清。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尚早。 业主群里安静如鸡,可见昨晚并无新的“恶犬伤人”事件发生。 洗漱后吃完早饭,早早来到公司。 过了一会,同事才陆陆续续出现在工位。 一位同事趁着空档,跑来徐临的工位:“小徐,明天周末,我们计划和隔壁公司的美女姐姐们搞个联谊,你来吗?” 徐临想了想,摇头婉拒:“有事,来不了。” “唉,”同事颇为可惜一叹,“你可是我们公司的看板郎,你不去,对方估计没几个人愿意来。” “小徐要是去了,”邻桌张焕跑来加入群聊,“你们都没机会。” “这也是。” 几人随口扯谈了几句,同事忽然说:“这几天停在园区门口的大G你们看到没有?” “我一个认识的朋友问我,上车的那位帅哥,是不是我们公司的人。” 园区就这么大,同一条道,同一个食堂,工作几年之后,许多人都能混个脸熟。 曹熠辉那似如拍摄偶像剧的下班接送,引出不少吃瓜群众的八卦之心。 “小徐,”同事笑问,“老实交代,你和那个土豪什么关系。” 徐临微怔。 他和曹熠辉什么关系? 曾经交往,后来分手,几年未见,刚刚重逢。 而如今,他们的关系,似乎一言难尽,难以理清。 他笑了笑:“朋友。这几天他有点事,需要我协助。” 他协助调查官办案,这么说没毛病。 “朋友。”同事意味深长重复了一遍,脸上写着“我信你大爷”。 除了接恋人下班,谁会愿意每天在园区门口干等一两个小时。 “小徐,”张焕半开玩笑,又语重心长:“那些土豪富二代,谈恋爱都是玩玩,一两个月图个新鲜。” “你别和他们搅在一起。” 徐临:“……” 曹熠辉不是那样的人。 当初曹熠辉朝他告白,希望同他交往,他明确拒绝过。 曹熠辉锲而不舍坚持了一年多,又第二次告白,并表示即便再次被拒绝,也绝不会放弃。 那时又正好,是少男少女们爱跟风谈恋爱的年纪。 他也似乎,觉得想谈一场恋爱。 曹熠辉的条件不能再优越,于是他点头答应。 没过两年,到了二十岁。 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自认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曹熠辉却一直没变,还因为分隔两地,许多举动让他觉得过于烦人。 而后,他以性格不合为理由,单方面提出了分手。 非要说起来,他的问题更大一些。 “没这回事,”他温和一笑,认真解释,“真的是有正事。” 曹熠辉并非寻常富二代。 甚至并非寻常“人类”。 说出来,能摧毁这些同事心中建立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同事们没再多说什么,一笑置之,又扯谈了一会别的,随后各自回到电脑面前。 *** 距离徐临居住的小区不远,曹熠辉和蔡静踏入了幽长楼道。 这是一栋商住公寓,打着“地铁口,生活方便”的名号。 地势是好,但容积率高,一层楼内有许多住户,多是租户,鱼龙混杂。 租户素质参差不齐,物业管理也不尽心,大楼外观看着尚可,里面的楼道却昏暗肮脏。 “技术部门的同事昨晚查了,你们在虚世遇到的房间,就是在这里。” 蔡静拿着一分报告,偷瞄了曹熠辉一眼。 这种摸排走访的调查任务,通常都由情报科的同事负责。 曹熠辉实力强劲又位高权重,负责统领全局,全境有很多疑难大案需要他协助。他没必要,也没这么多闲心纡尊去干普通调查员的活。 可他偏偏就穿着制服,戴着特级调查官的肩章下凡来了。 问题是那头梳着马尾的长发和俊逸的脸,怎么看都像拍戏的明星,而非根正苗红的人民公仆。 蔡静正在腹诽,偷瞄的目光忽然被正主抓到。 她急忙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走向前方,按下了住户的门铃。 “奇怪。”门铃响了一会,无人应门,“不在家?” 情报科已经事先调查过住户的社会背景。 住户名叫李小桃,性别女,二十四岁,租户,独居。 居家办公的自由职业者,这个时间点应该在家才对。 蔡静又按了一下门铃:“曹局,是否要申请让技术科调查她的手机定位?” 正说着,门里忽然传出响动——是狗叫。听声音,不止一只。 没过几秒,门锁咔擦一声转动,房门隙开一条缝,露出小半张人脸。 曹熠辉只看了一眼,站着没动。 蔡静拿出工作证,贴到门缝边,好让里面的人看清。 “你好,我们是省厅的调查员。” “附近发生了一起伤人案,想必你应该听说过。我们正在向小区居民征集线索,希望能和我们谈谈。” 李小桃的刘海很长,几乎完全遮住了眼睛,又带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门缝里露出的小半张脸根本看不清相貌,只让人感觉到一股阴郁。 她思忖了好一会,才拉开门锁上的防盗链,小声说了句“调查员同志请进。” 13. 第 13 章 蔡静和曹熠辉进了门。 一入房间,蔡静眉头霎时一皱。 这名叫李小桃的女性,看来相当喜欢狗——家里养了好几只。 动物身上有种味道,养久了,家里满是这种气味。 主人习惯了,或许感觉不到,但外人一进门,气味扑面而来。 何况这间一室一厅的公寓面积不大,户型也不通风,浓烈的味道混在一起,着实有点冲鼻。 李小桃养的这些狗,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脾气也不怎么好。屋里多了外来者,一个个龇牙咧嘴,情绪躁动。 然而曹熠辉一进门,这群狗立马偃旗息鼓,迅速躲入里间,不见影踪。 蔡静心说:不愧是曹局,狗都嫌,不对,狗都怕。 又转向李小桃:“有几个问题想要了解一下,希望同志配合。” 她先问了前日那桩恶狗咬伤行人的事件。 李小桃一直低垂着眉眼,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表情。 她性格十分内向,问一句答一句,声音细小,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阴沉。 “不知道,没听说过。” “我一般都待在家里,和邻居没怎么往来,也不太关心周围的闲事。” 蔡静和她交谈几句,渐渐转了话题:“家里这些狗,你平时带它们去公园散步吗?” 李小桃明显愣了一瞬,声音有些含糊:“有时间的时候会去。” 蔡静:“工作挺忙吧,周围邻居都说很少看到你出门。” 李小桃低低“嗯”了一声。 “家里养这么多狗,你一个人照顾起来,很累吧。” “还好。它们很聪明,只需要准备好食物,其余不用费心照顾。” 蔡静又问了几句,该问的差不多,留下一句公式化的“如果有什么线索请和警方联系”,便和曹熠辉一同离开了李小桃家。 进入电梯,蔡静迅速拿出监测虚世能量的仪器看了一眼——指针毫无变化。 “这个叫李小桃的,性格内向,平时在网络上接一些兼职外包,会和甲方聊几句工作上的内容。除此之外,几乎不和人来往。” 她说着自己的分析,“这样的人,如果哪天出现在和抑郁症等精神类疾病相关的社会新闻上,我不会觉得惊讶。” “但是,查不出她和虚世有关。” 蔡静自己从对方身上感觉不到灵能,监测仪器也没有任何反应。 李小桃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对。”曹熠辉迅速反驳,“她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 蔡静一愣:“她身上有能量反应?” 不愧是曹局,感应力比狗……不是,比精密器械还要敏锐。 “并非能量反应。她应该只是个普通人类。但她和虚世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曹熠辉冷冷说:“她家养了很多狗。” “昨晚我们在和她家连通的虚世位面,遇到了很多类狗的凶灵。” 这不可能仅仅只是个巧合。 蔡静皱眉:“那我们……” 曹熠辉:“密切监视。” *** 徐临下班时,走到园区门口,又受到了众多目光的关注。 那辆张扬的豪车,和那位仿佛在拍戏的豪车车主,又等在了门口。 彼时徐临正和张焕讨论着某游戏大作昨天刚出的宣传PV。 他的脚步和嘴角同时僵住。 行人的纷纷议论传入耳中。已有不少吃瓜路人开始编排偶像剧剧情。 “两位帅哥快去结婚,工本费我出!” “怎么可能结婚。那个豪门阔少肯定只是玩玩。热恋期一过,你看他还来不来。” “要是能拿豪门家里几百万分手费,也不亏。” 徐临:“……”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没有一点高尚的精神追求! 曹熠辉已经帅气又霸气地拉开了副驾驶车门,似笑非笑盯着他。 他只能顶着锋锐又灼烈目光和一股无形的巨大压迫,朝张焕说了句“朋友找我有点事,先走一步”,硬着头皮快速迈步上了车。 张焕站在原地,看着黑色车辆很快消失在路口,神情有些难以形容的低落。 主道上,车流滚滚,路灯和车灯闪烁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结成晃眼的光污染。 徐临疑惑:“找我什么事?” 那桩案子还没处理好?又遇到新的问题? 虽然他很乐意帮忙,但曹熠辉的出现方式每次都如此张扬,让他倍感压力。 又不好明说,总不能让人换台车。 而且曹熠辉那张脸,以及那么多年养成的矜傲气质,即便身处汹涌人潮,也是鹤立鸡群的独特存在。 没法不打眼。 徐临随口一问,曹熠辉冷哼:“没事就不能找你?” 语调阴阳怪气。 这位霸总显而易见的心情不爽。 他以前就是这样。 阴晴难定,喜怒无常。 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忽然发脾气,弄得徐临莫名其妙,时常搞不清楚他生气的点在哪儿。 分手之后多年未见,这半个月不见曹熠辉闹情绪,徐临还以为,在职场这么些年,他早就有所成长,性格大为改变。 不是说,高官都是胸有城府的人精,喜怒不形于色吗? 这一刻,让徐临蓦然想到了以前。 曹熠辉的脾气,怎么还是这样。 徐临没接话。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车内气氛凝重。 不过曹熠辉终究是变了。 片刻之后,他收敛了脾气,放软了声音:“刚才和你走在一起的,是你同事?” “你们平时……关系很好?” 以前曹熠辉莫名其妙发脾气,徐临为了缓和气氛,就得扯点别的事情。 曹熠辉很听他的话,多哄两句,就能让阴晴不定的中二霸总很快由阴转晴。 可一直这样,脾气随和如他,时间长了也难免嫌烦。 那个时候他们是恋人,恋人心情不好,他当然得去哄。 今时今日,早就没了这个义务。 以现在和曹熠辉不明不白的关系,完全没必要,也没打算理会。 大不了,再次切断联系。 反正也是不同世界的人——字面意思。 谁能想到,曹熠辉居然会率先服软,朝他示弱示好。 徐临迟疑了半刻,还未回答,曹熠辉进一步放软态度,压低声音:“算了。没事。” “今天上午,我去了一趟昨晚那道门,对应的常世地址。” 对方忽然说起正事,徐临从来就不是揪着某件事不放性子,刚才莫名其妙闹的那通脾气,也就这么揭过,烟消云散了。 他安静听曹熠辉讲完,好奇:“案件还在侦办中,这些情况,能随便朝外人说?” 曹熠辉反而愣了一下:“你又不是……这又不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内容。” “而且,”他看了一眼徐临,又迅速把目光移开,“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 虚世的事情,徐临本该被消除记忆,曹熠辉利用自身的职权给他行了个方便。 徐临做事极有分寸,原也打算将此事严格保密,绝不会透露给他人。 但听到曹熠辉这句话,心情……难以言喻。 被人信任值得高兴。可曹熠辉说话时表情别扭,他听着也觉得别扭。 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几秒,徐临问:“那名叫李小桃的女士,和凶灵有关?” “你们昨晚不是已经把凶灵一窝端?它们还会出现?” “不知道,”曹熠辉摇头,“虚世和常世的物理法则完全不同。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只是凭我的直觉,她们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对于平平无奇的常世人徐临来说,这题超纲。 他只能温和有礼说些毫无作用的废话“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些都是你多年积累的经验”。 曹熠辉微微偏过头,嘴角幅度悄然上翘。 在徐临自认为毫无作用,权当坐车时打发时间的闲聊中,汽车抵达了小区门口。 徐临开门下车,说了一声“多谢。” 曹熠辉嘴唇几张,显然有话想说,最终欲言又止,只道:“下次再聊。” 徐临大步走入小区,在进单元门的时候回头朝小区门口看了一眼。 那辆惹眼的车仍旧停在原地,反射着一点初上的尘世灯火。 *** 第二日来到公司,徐临惊讶地发现张焕居然来得比他还早。 “你妈/逼你相亲,都把你逼到公司里躲避来了?” “小徐,你昨天……”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撞在一起。 徐临温和一笑:“你先说,昨天怎么?” “小徐,”张焕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同事横插一嘴,“你昨天又和那个豪门阔少约会去了?” 徐临还是一本正经解释:“都说了,朋友,有点事要办。正事。” 同事仍旧一脸“信你个鬼”,吹了声口哨。 “不过小徐,”同事再次好意提醒,“和这些富二代玩玩可以,千万别动真感情。” “最好别!”张焕急声附和,“到时候纠缠上了,麻烦事多着。能远离还是尽量远离。” “我们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自己和曹熠辉谈恋爱的时候,这些同事还不知道在哪呢。 徐临有些好笑,却没拂别人的好意,从善如流:“我明白。” 他和他们同龄,又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 何况事情也并非他们想的那样。 几人八卦了一通,各自回到工位。 很快到了下午。 徐临忽然又有些犯难。 不知道今天,曹熠辉有没有公务。 如果没事,可能过一会,那辆黑车会再次停在园区门口。 他们如今的关系,确实有些难以说清。 没有哪个普通朋友,会如曹熠辉这般,只要有空就在园区门口接他下班。 这不是他想要的关系。 当初决意和曹熠辉分手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再复合。 14. 第 14 章 徐临家境富裕,自小就事事如意,安常处顺。因此不喜争强斗胜,也不喜欢同某人某事较真。 没必要费力去说服或扭转和自己不同的意见。争辩只会浪费时间。 对游戏宅来说,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上一个白金奖杯。 然而一旦做了决定,他决绝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所以决定分手之时,毅然行动:当面说清,扭头就走,删除联系方式,不再来往。 曹熠辉更是如此。 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位人中龙凤,被人甩了,不可能再纠缠不休。 七年时间,二人形同陌路,没有任何一点交集。 但种种一切,已是七年前的往事。 他们都不再年少气盛,只凭一点意气就任性妄为。 事世如流水。风吹过,起过涟漪,有过波涛,而后了无痕迹。 这一次的重逢,是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徐临从未想过会再见到曹熠辉,更没想过,该如何面对曾经的恋人。 第一次做人,他对这样的事情经验全无。 但他从不否认,自己“俗”。 天下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以前的那些同学,无论从商从政亦或其他,徐临都和他们保持着联络,逢年过节聚一聚。以便有需要的时候,能请朋友帮忙。 曹熠辉这样的高官,他如今也不介意留在通讯列表里。 身在红尘,谁也无法逃开三界五行。 只是他们此时的关系……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样不远不近,到底算什么。 正在不着边际胡思乱想,忽然手机一抖,拉回神游天外的思绪。 赶忙拿出手机,一看,是夏侯启发来的消息,问他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徐临想也没想,即刻回复:晚上加班,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班。 虽不知夏侯启找他什么事,曹熠辉必然涉及其中。 夏侯启知道他加班,曹熠辉肯定也会知晓——这么一来,曹熠辉不会在园区门口等他。 他长长舒了口气。 …… TA部门刚好有另外一个小组加班赶进度,下班后徐临主动留在公司内,一起接受资本家的剥削压迫,然后坐上最后一班回家的地铁。 出了地铁站,走入社区街道,再次一个人面对一条灯光昏黄的大街。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骂人。 并且决定明天一定要去买张彩票。 空气流动的骤变,昭示着又遇到了虚世的生物。 徐临对这种难以形容的异样感已经极为熟悉。 不远处的缭绕着雾气的黑色影子,也已经是“老熟人”。 他跟着曹熠辉穿过位面,去到虚世,亲眼看着对方将这群凶灵一窝端,谁能想到,今晚又遇到。 这种凶灵,可以满血复活?无限刷新? ……还是说他们未能找到真正的源头?事情还未结束? 徐临微微皱了皱眉。 今晚出现的,除了趴在地上的黑影,旁边还多了一样别的东西。 那些身上缭绕着黑雾的凶灵趴在地上,体型和动作似狗。 而它旁边站着一团影子,同样黑雾缭绕,漆黑一团。 但看形状——像是黑雾里包裹着一个“人”。 徐临:“狗主人?” 不知这个怪异的虚世生物能不能听懂他的话,总之对方没答,并开始移动,慢慢朝他靠近。 黑影整个被黑色的雾气缠绕,看不到手脚四肢,外形只是一个椭圆的胖球。 它移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可惜徐临完全笑不出来。 一滴冷汗从额头渗出,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虚世的问题超纲了,他不知这些东西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但凭直觉,他就能知道,这个怪异的“狗主人”,肯定比它的狗要强很多。 站立的椭圆胖球走到一半,倏然间停下。 徐临心中一凛,急忙将手中二十斤的背包狠狠抡出。 他判断无误,和凶灵格斗的时机也无误。 只可惜,这一回毫无用处。 缭绕在凶灵周围的黑雾,忽然变成了黑色的软鞭,如八爪鱼一般齐齐向他攻来。 一条黑雾刚好和他的背包碰撞在一起,绕上了背包,又顺势缠上手臂。 另外几条黑雾分作不同方向,在半空中扭曲前行。 徐临暗骂了一句国粹。 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常世人类,对付不了虚世凶灵。 眼看一条黑雾就要绕上脖颈,霎然间,一道赤红的光亮流转着灼目的辉光,似如血红的利刃,刺穿黑色雾气。 黑雾软鞭瞬间被斩断。 凶灵应是受了极大的伤害,立在原地不停扭动,发出低沉痛苦的“啊,啊”声。 声音不大,却仿佛含着什么超声波能量,直接撞入五脏六腑,让人胸闷喘不过气。 难受的感觉并未持续半秒,徐临甚至来不及皱眉。 他被保护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阻隔了外界的所有攻击。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曹熠辉微冷的嗓音饱含炽烈的关切,几乎贴着耳边响起。 徐临从怔愣中回过神。 此时的情况无需多说,他遭遇凶灵,曹熠辉赶来,将他救下。 事情简单明了。 可此刻二人的姿势……靠得实在太近,乌木沉香的味道让他难以宛若无事一般心宁神静。 “没事。”他迅速偏头,看向凶灵,“它怎么样了?” 感受到徐临不动声色的抗拒,曹熠辉缓缓放开了手:“暂时还没死。” 又朝着凶灵冷戾道:“李小桃。” 凶灵受到曹熠辉的攻击,还在剧烈的疼痛中扭曲挣扎。 包裹着本体的黑雾散了一大半,已明显看得出本体的模样。 徐临双眼微缩,仔细看向她。 那是一张标准怪物的脸。 半张脸被黑雾腐蚀,眼睛血红,表情狰狞丑陋。 另外半张脸还是原本模样,圆脸,眉目圆润柔和,显出几分内向,阴郁和怯弱。 徐临今天刚和美术部门的同事扯谈了几句“设计一个恐怖的女性小boss”,对面半人半鬼的造型完全吓不到他。 但他好奇:“她就是那个李小桃?”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昨天为止,不都还是一个正常人类吗? 曹霸总心情又有些不好,冷笑:“那得问问她。” 说完就上前一步,并指为剑,在虚空中画咒。 刚画一笔,李小桃又受了一击,哀嚎一声,须臾消失不见。 徐临:“……逃了?” “逃不了。” 曹熠辉一副游刃有余的冷傲,不紧不慢握住他的手臂。 眼前景色忽然一闪,头顶又变成三颗行星高悬的奇怪宇宙。 他再次被曹熠辉带到了虚世。 “……”无话可说。 曹熠辉要来虚世追李小桃,不可能让他一人待在不安全的常世。 徐临自己给曹熠辉的行为想好了说辞,从对方手中抽回手臂。 “李小桃她,她……那个……” 话开了个头,还没想好后面怎么说。 “昨晚,”曹熠辉接过话,“又有人见到了黑色的狗影。” “当时光线很暗,黑影体型不大,那名行人用随身携带的物品把它打跑了。” “不过因为前两日那桩恶犬伤人事件,他即刻报了警。” “特处局的监控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警局今天把案子转过来,我们才知晓此事。” 曹熠辉认真又专注看向徐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只是个普通人,”徐临说,“不过如果让我来设计一个剧本,我会这样编。” “这桩事件的源头,是李小桃。她身怀一种异能,能把狗变成怪物。” “但她变出的怪物被你们消灭,自身也受到影响。新的怪物越来越弱,而她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只能亲自出马。” 小怪被消灭了,自然轮到boss。 “……这样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曹熠辉嘴角微扬,“我们意见相同。” 徐临淡淡“嗯”了一声:“那你现在,不赶快去追李小桃?” “不用着急。她逃不了。”曹熠辉漫不经心又重复了一遍,“她身上的能量污染这么大,根本无处躲藏。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超纲的题徐临无法接话,只跟在曹熠辉身边,走向漆黑的路口。 曹熠辉走得很慢,但这一截路很短。 走到路口,眼前景色又霎然一变,高楼的轮廓消失,那间屋子又透着微亮的光,单单独独悬浮在漆黑的半空。 与此前不同的是,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李小桃。 她应当是和徐临站在同一平面,但脚下没有道路,只有广袤的宇宙,看起来便如同浮在空中一般。 徐临再次好奇:“她现在还能听懂人话吗?” 冷酷霸总竟然也学会了开玩笑:“你问问她?” 徐临:“……”审问犯人似乎不是他的职责。 他还未来得及问,李小桃忽然大吼:“别过来!” 女声尖锐而凄厉,饱含着极度的痛苦。 虽然其中还夹着一种似如怪物怒吼的低沉嗡响,但并不妨碍交流。 人话。中文。双方都听得懂。 曹熠辉却置若罔闻,抬脚朝她走去。 “别过来!”李小桃又发出尖锐咆哮,黑色雾气同时朝他快速袭来。 曹熠辉手指凌空一划,几道光芒凝聚成的血红刀刃瞬间割断黑雾,刺入李小桃已被侵蚀的半边身体。 李小桃痛苦哀嚎了一声。 “你原本只是个普通人类,”曹熠辉冷冽嗓音不带任何感情,“从哪儿学的术法?” “又是在何处遭到能量污染的?” 15. 第 15 章 李小桃痛苦哀吟,没有答话。 “你现在的感觉很痛苦。你很喜欢狗?可你用虚世的能量污染了它们,让它们也承受痛苦,”曹熠辉冷声质问,“你现在还敢说,你喜欢狗?” 李小桃还是人类的那半张脸,脸色骤然一变:“我,我不想的。” “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甘心!”她正在哀婉诉说,音色忽然急变,已是怪物的另外半张脸凄厉嘶吼,“我恨!我恨他们!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曹熠辉:“恨谁?你想找谁报仇?” “所有人!你们所有人!伤害小白的所有人!见死不救的所有人!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李小桃的表情狰狞又疯狂,充血的那只眼睛颜色越来越深,似能流出一行血泪。 曹熠辉语气依旧平淡而冰冷:“小白是谁?你养的狗?怎么死的?” “小白……小白……”李小桃的神智似乎又换成了另外一半的人类,“小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从小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她们又吵,又闹,聚在一起,说的都是毫无用处的废话,和她们待在一起,根本是浪费时间。” 听到这句,徐临情不自禁瞄了一眼曹熠辉。 读书的那会,他们这些同学围在一起吹牛扯谈,在曹熠辉眼中,是不是就一群“愚蠢可笑的凡人”。 同一时间,曹熠辉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二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仿佛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一般,徐临心虚地赶忙移开眼。 ——没看到曹熠辉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 “……和这群小东西在一起,我很快乐。”李小桃的话还没说远,徐临继续听下去。 “尤其是小白。有了小白过后,我再也没感受到孤单,寂寞。” “可是那一天,小白出事了。” “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待在家里,让小白自己出门散步。” “你让一只狗,自己出去散步?!”徐临忍不住插话。 “为什么不行?”李小桃反问,“小白那么聪明,它自己认得路。玩够了,也会自己回家。” “……遛狗不牵绳是违法的。” “根据《动物防疫法》第三十六条,”曹熠辉即刻配合徐临,搬出明文规定,“携带犬只出户,应当按照规定佩戴犬牌并采取系犬绳,由具有行为能力的人牵领,并主动避让他人。” “胡扯!”李小桃情绪骤然激动,“小白是我的朋友!你的朋友出门散步,你会在它脖子上套上缰绳?!” 徐临:“你就不担心,它会伤人?” “小白很乖!绝不会主动咬人!一定是别人主动招惹它,它才会反击。” 徐临无话可说。 在狗奴眼中,狗子什么都是对的。和他们根本说不通。 “违法就是违法。” “这规定本来就是错的!”李小桃恨恨说,“凭什么,凭什么它们就该遭到这样的对待!” “他们为什么不能和人一样!” 她越说越激动:“小白在家里待久了,想出去走走,有什么错?人类不也是这样?它们也有感情,有思想,它们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可是那一天,那一天小白出门散步,没有回来。” “我出门寻找,在附近找了好久,也没能找到。” “然后我听到,听到那群爱管闲事,爱嚼舌根的三姑六婆们说,傍晚的时候有一只狗,在公园里咬了人,被工作人员处理掉了。” “她们胡说!她们每天每天闲得慌,就围在小区门口胡说八道!” “她们说咬人的狗该打,该死。可小白不会无缘无故咬人!一定是有人先欺负它,它才反击!小白被人欺负了,他为什么不能反击!” “那些被咬的人才该死!” “小白,小白它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他们凭什么杀了小白,将它当做一件物品般处理掉!” 缠绕在李小桃身上的黑雾又开始加深:“小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好恨,好恨……” 徐临抿了抿嘴没说话。但他觉得李小桃这样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或许应该先去精神科挂个号。 曹熠辉冷眼看着她:“你从何处得到的灵能?” “那一天,我……”李小桃大口喘气,话说得断断续续,忽然间,她话音戛止,转瞬又成了另外一半怪物的声音,“你想……知道……” 她笑容丑陋又疯狂:“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黑色的雾气如同经络一般在她另一半尚且还能算作人的脸上急速蔓延,迅速腐蚀着她的残留不多的神智。 这一句说完,她又变回人类李小桃:“……我有了灵能,但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我心里忽然冒出别人的想法,把它们……把我另外的朋友……都变得和我一样。” 几句话时间,余下半张人类的脸,已经完全被黑色的经络完全笼罩。 说话声也完全趋近怪物的咆哮:“你们……杀了小白……” “你们……人类……全部都得死……” “死”字一出,一条一条的黑色雾气再次以疾风之势袭向徐临。 又是这般欺善怕恶,专挑软柿子捏! 徐临这颗软柿子心中腹诽,表面却很硬气地站着没动。 黑雾软鞭还没能靠近他,已被曹熠辉的利刃尽数斩断。 “啊啊啊!!”凶灵李小桃发出痛苦又狂怒的咆哮。 被黑雾完全的包裹的圆团缓慢朝他挪动,似如困兽最后的挣扎。 曹熠辉挡在徐临身前,冷嗤:“她已经被虚世的能量污染全部腐蚀。没救了。” 边说,边拿出一把枪。 那把枪通体亮白,上面装饰着金边图样,造型优雅,一看就是高级货。 枪口对准凶灵李小桃,亮白的金属枪身流转着一层危险的寒光。 可他没开枪。 缓慢移动的黑团宛如燃烧的黑蜡,急速软化,很快融成一滩不成型的烂泥,糊在见不到实体的地上。 随后,整滩黑泥转为透明,逐渐消失。 徐临:“她……” “生命力耗尽,”曹熠辉解释,“她因为受到虚世的能量污染,而暂时拥有了灵能。” “但灵能是把双刃剑,并非人人可用。不经过专业训练,不按正确方法,使用灵能就是在燃烧自己的精血。” “何况,她身上还有巨大的污染,不停腐蚀她的神魂。” 他冷冷说:“在她胡乱使用灵能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徐临无话可说。 超纲,这题他不会。 忽然一点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什么?” 李小桃融化成的那滩黑泥已经完全消失,地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微微泛着一星光亮。 曹熠辉走过去,蹲下身捡起来。 徐临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 芯片?? 那是一块半寸大小的方块,上面有着许多金色的细小线条和凸起的节点,像极了微型集成电路。 和普通电路板不同的是,它的底板为纯黑色,不透一点光,看不出什么材质。 徐临目光移向曹熠辉,等着他作答。 曹熠辉冷傲的眉目少见地皱了皱,摇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他从兜里拿出一个特殊的袋子,将类似芯片的方块封装好:“我等下带回局里,让技术科的人员检查一下。” 徐临:“那我们现在……?” 李小桃彻底消散,她弄出来的那些小狗凶灵也随之消失。 虽然还有疑团,但这桩案件,是不是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曹熠辉点点头:“走吧。我们回家。” 他再次握住徐临手臂,不过须臾,二人回到了常世。 徐临住的小区就在前面几步路。 曹熠辉将人送到门口,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任何能量污染之后,朝他道:“今晚……” “今晚的事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虚世和位面的存在,不能让普通人知晓,否则会颠覆常人的唯物主义认知,引起极大混乱。 这些道理,徐临都懂。 他也赞成,不同世界不应该相互干涉。 “或者我去你们局里,签那个什么安全保障同意书……” 曹熠辉面无表情,说出被他打断的后半句话:“……遇到这么多事,你一定累了,回家好好休息。” 徐临:“……” 哦。 “我还得马上回局里,让人检查那块奇怪的电路板。”曹熠辉顿了顿,有种是似而非的不舍,“就不送你上去了。” “那行。”徐临客套道,“这么晚还要工作,人民公仆真辛苦。” 客套就意味着关系疏远。 曹熠辉没有接话。 徐临又礼貌性地说了句“再见”,转身走入小区大门。 *** 意外遇到虚世凶灵,又意外和曾经的恋人重逢。 这两件事似乎都能算作奇遇。 好在和凶灵“纠缠”两周之后,源头终于解决,此事落下帷幕。 但另一件…… 按说事情解决,徐临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游戏宅,和曹熠辉那样的特别调查官应该就再没什么交集。 若非曹熠辉动用了手中的权利,依照规章制度,徐临是要被消除有关虚世记忆的。 现在想来,当初在学校,曹熠辉不合群,不和同学打交道,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确实没必要。 他身怀灵能,想必也在刻意避免和普通人牵扯太深。 他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徐临不太确定,曹熠辉还会不会来找他。 要是曹熠辉不再出现,同事们调侃几句“那个豪门阔少不追你了?”“我就说嘛,这些富二代做事就图个新鲜,新鲜劲一过,立马跑的没影”,他打个哈哈应付几句就完事。 就怕曹熠辉还来。 那句阴阳怪气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令人无法回答。 “分手之后还能不能做朋友”,这个玄学送命题虽然狗血且老套,但真实存在。 只是无论答案如何,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仇人,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16. 第 16 章 徐临思忖半天,在社交软件上更新了一条状态: 新项目,新阶段,新的一轮996。等待一个下班。 他确信,曹熠辉一定看得到。 以加班为借口,下班时间未定,曹熠辉便不会在下班时,守在园区门口等他。 消息一发出,没过多久,拿出手机一看,下面几十条留言。 朋友们纷纷发来同情和慰问,一大部分人痛骂资本家,另一部分问他要不要考虑换个工作,他们可以帮忙介绍。 甚至有发小直接发消息:临临,来我公司上班吧。你来我这里当个副总,也不需要做什么事,就在办公室里玩玩游戏,休息的时候出来巡视一圈,监督下面的人,不让他们上班时间偷懒就行。 吓得徐临急忙又更新了状态: 为了热爱的第九艺术,痛并快乐。 并附上一句名言:代码属于全人类。(*1) 劝他不要太累,实在不行休息一段时间再工作的消息又零零星星来了几条,徐临一一应付,大半天之后手机总算安静。 好友列表里的熟人几乎都有留言,夏侯启也说了一句“小徐同志注意身体”,唯独没有曹熠辉。 徐临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呆,随后将手机收进口袋。 不管怎么说,曹熠辉总归是知道,他要加班。 这本是随意编造的一条谎言,谁料,当天下午,公司真的迎来了新项目,新阶段,新的一轮996。 事实证明,不要用加班当做借口。 因为谎言会成真。 徐临还差点因为走得太晚,错过最后一趟地铁。 欲哭无泪。 末班车上的人很少,稀稀拉拉几个人影,几乎都是被资本家剥削的苦命打工人,一脸倦容坐在座位上,面色如土。 徐临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小睡了一觉。 幸好在到站之前惊醒,没有因为坐过站而让已经很艰难的人生再雪上加霜。 地铁站离家不远。出了地铁口,走几步,从城市主干道转入社区街道,再走一会就能看到小区大门。 这条路走了好几年,再熟悉不过,绝不可能走错。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老眼昏花走错了路口,他住在城里,省城到处都是人口密集的高楼大厦,就算想找一片田地都不容易。 他敢百分之百肯定,这个片区里,绝对没有这样的地方。 然而事实却是,他此刻站在田埂上,周围是一片阡陌纵横的农田。 回头一看,背后也是相同景色。 但他明明记得,前一秒,他还在灯光昏黄的人行横道上。 徐临闭眼,揉了揉眉心,再睁眼,眼前景色未变。 又掐了一下手臂,疼。不是做梦。 “……” 他此刻,大概,或许,几乎,肯定,确信——他刚才跨的那一步,穿越了位面。 一步横跨了两个世界。 他如今,身在虚世之中。 惊慌失措倒是没有,惊诧无可避免。 前两次被曹熠辉带入虚世,虽然和常世有所不同,但入目所见,大抵还能看出熟悉的街景。 而此时所在的地方,完全不知是何处。 曹熠辉说过,虚世的物理法则和常世完全不同。唯一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虚世的坐标时刻变换,若无固定锚点,可能走到任何地方。 可他们也说过,虚世和常世互不干涉,常世之人遇到虚世之物的概率很小,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次。 上一桩事件,因为虚世能量的源头李小桃一直存在,接二连三遭遇凶灵,尚且能有个合理解释。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李小桃不是已经消逝了?何况此时的情况,和之前几次感觉完全不同。 徐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这个时候只能联络曹熠辉。 可惜“无信号”三个小字在手机屏幕的一角,比任何图标和文字都要显眼。 隔着屏幕切断了所有求助的侥幸。 徐临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听夏侯启的建议,去买张彩票。 还有机会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能硬着头皮,朝农田前方的一排房屋轮廓走去。 现在“应该”是晚上。 之所以说应该,因为天空是黑色的。当头挂着一轮圆月。 这个月亮无比巨大,没有温度的银光静静洒下,不及白昼那么明亮,但不需要灯火,也能勉强看得清周围景色。 没走多久,一排排低矮的房屋的映入眼中。 大多只有一二层,屋顶盖着瓦片,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建筑样式。 房屋之间的道路很窄,铺着石板,两旁留着排水渠,一眼让人想到旅游的古镇。 可惜这里并非什么旅游景点,而是不知究竟有什么在等着的虚世。 徐临停步观察四周,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再次迈步朝前走。 “新郎官!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道人声在耳边响起,似乎爆炸一般让人猛然一颤。 同时还有一只手重重拍上他的肩。 他刚查看过周围,能肯定自己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人却悄无声息,忽然出现在身后,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 徐临眉头微皱,细细打量对方。 这人还真是个“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除了在银白的月光下显得脸色十分苍白,和正常人类没什么不同。 他穿着深色的布袍,布鞋,古朴简洁的衣服样式和古镇配套。 像是这里的“本地人”。 只是说的话,令徐临大惑不解。 如果他没理解错,这个人拍了他的肩膀,确实在同他说话。 新郎官? 见他愣着没说话,村民又说:“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准备,在这里做什么?” “喜服还没换呢!” 这人说话的当会,周围又不知从何处冒出几个人影,围着他,推着他后背,将他推向村中一个宅院。 徐临几乎是被一群人架着,走入一间房,又被这群人抓着手臂,强行拢了一套大红色的结婚喜服。 这群人动作强横,脸上神色却不凶恶,甚至可说和善。 一个个笑着朝他道贺,恭贺他喜结良缘——大家都喜气洋洋,除了徐临自己。 现在的情况,就如同进入了一个解谜游戏,扮演一个新郎的角色。 看着自己身上这套大了不少,一点都不合身,彷如劣质戏服的结婚礼服,他揉了揉眉,再次长长一叹。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来着? 一边跟着剧情走,一边寻找线索,破解谜题。 不对!这只是游戏或小说中的情节,一般人根本不会遇到! 他看了看周围,暗自掂量一番,觉得自己一人打不过这么多。 ……没办法,只能先跟着“剧情”,看看情况再说。 换好喜服,又被这帮人推搡着出了房,来到院子中间。 院中摆了许多座椅,桌上摆满了菜。 这是许多村落里举办婚礼常见的流水席,虽是虚世,风俗习惯看来和常世类似。 只是周围没有任何一盏灯,全靠天上巨大的银月照明。 于是周围张挂的婚礼红绸全部淬上了一层霜白,莫名有点像葬礼。 虽然新郎是自己,徐临心中没有一点喜气。 没一会,又有一群人欢天喜地簇拥着另一位身穿大红喜服的人,从旁边屋子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女式喜服,盖着红盖头,必是新娘无疑。 在乐器之王——唢呐的吹奏声中,徐临无可奈何扮演着新郎的角色,和新娘拜堂成亲,跟着,又被一群人推着后背进入洞房。 房里点着大红色的喜烛,虽然光线不怎么明亮,但烛火带着一丝温暖,比冷冽霜寒的苍白月光更令人舒适一些。 徐临缓了半口气。 可惜刚喘到一半,另一半凝滞在了喉间。 那位新娘坐在床沿边,伸出手,缓缓撩起了红盖头。 徐临喉结滚了滚,额头渗出一丝冷汗。 盖头掀开,露出了新娘的脸。 徐临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已做了最坏的打算:盖头一掀开,那新娘根本不是人。 说不定她长着一张极为恐怖的脸,或者,根本没脸,就是个怪物头,大嘴一张,一口将他生吞。 幸好,眼前这位新娘,非但不是怪物,相貌还有几分秀丽动人。 她气色红润,在暖烛的映照下,比之前那些脸色苍白的村民,多了一些“人气”。 新娘抬眼看向徐临。 二人视线相撞,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新娘率先开口,打破诡异的寂静:“你,也是从外面来的。” 这个“也”和“外面”,就很灵性。 徐临思忖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外面是指,村子外面?” 还是……另一个位面? “你说,也,在我之前,还有和我一样的外人来?” 新娘点点头,又摇头:“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你怎么来的?” “事情很奇怪对不对。可是,”她小声道,“他们都不觉得奇怪。” 徐临眼眸微微一缩:“这里是什么地方?究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成了这样。”新娘皱着眉,朝他讲述她所知道的一切。 这里叫逢山村。 新娘闺名夕如,世代居住于此,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她到了待嫁之年,选了村里年龄相仿,一同长大的帅小伙,在全村人的见证下,举行了婚礼。 本该是这样。 “拜堂的时候我盖着盖头,看不见阿郎。等入了洞房,我掀开盖头一看,对方不是阿郎。” “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他们,他们都认识阿郎,拜堂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没人告诉我。” “我们村里,很少有外人来。有外面的人来了,全村都会知道。可那天我却不知道,我们村子,什么时候来了外人。” “所有的奇怪之处,都是从那一晚开始的。” 17. 第 17 章 拜堂入洞房的人,不是自己心爱的情郎,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男子。 夕如眉头紧皱:“我当时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村子的人一起捉弄我。他们以前对我很好的。” “那个陌生男子没理我。第二日,他自己出了门,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也没见过阿郎。” 这件事并未就此结束。 “我已经拜过一次堂了,但过几天,村里的人又来朝我贺喜,帮我筹备婚宴,就像,就像之前的那一次婚礼,根本没发生过。” “无论我怎么跟他们说,他们都想不起来。” “我甚至怀疑,”她低声道,“是我自己记错了。” 于是,夕如又拜了一次堂。 徐临:“那晚的那个新郎……” “又是一个陌生人。我以前从来没在村子里见过。” 夕如继续说:“那人在这间房里待了一晚,第二天又离开了。” 没过多久,同样的事情,第三次发生。 跟着第四次,第五次,每过几天,村民就朝夕如贺喜,帮她准备婚礼,每次做的事,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她一叹:“我已经记不清,今天是第几十次。” “事情很奇怪对不对。可他们都不觉得奇怪。我一度认为,是我自己出了问题。” “直到有一次,和我拜堂的,是个女子。她和之前的那些人不同。” 之前的那些陌生人进房后,像是没看到夕如一样,这名女性却来找夕如说话。 夕如把那些奇怪的事情告诉了她,女性说:夕如的记忆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村民。 “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不太懂,但她告诉我,她确实是从外面来的。” “她说逢山村一旦进来,就很难再出去。而她要想办法,找出离开村子的方法。” 后来的几天,那位女子白天去外面,晚上回来,在夕如的房间里和她一起住了几天。 但也没几天。某日之后,夕如也再没见过她。 夕如苦笑:“她是不是,找到了离开村子的方法,然后走了?” 在这之后,又是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的婚礼。 也偶尔有像那名女性那样,不会对夕如视而不见,来找她说话的人。 他们的说法都类似:这些人全是从外面来的,要找到离开村子的方法。 她看向徐临:“你也和他们一样?” 徐临嘴唇微抿,点了点头。 听夕如的描述,这座逢山村,就似如一个被设计好的场景,村民都是行动固定的NPC。夕如本该和他们一样,但是代码出了问题,她有了不同于其他NPC的人工智能。 AI觉醒,是当今很流行的一个设定。 没想到,自己进入的这个位面,居然是个无限流副本。 在这之前,还有许多进入这个副本的PC(玩家)。 虚世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徐临现在深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走夜路,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遇到。 当然,抄袭不属于任何信仰体系。(*) 槽点一大堆,他默默吐槽大半晌。 但这种情况,他也熟。解谜游戏嘛。 既然已经得知了一些关键信息,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村里找到重要线索,最终找到离开村子的方法。 他问夕如:“之前来的那些人,有没有人给你说过,村里有哪些奇怪,或是需要注意的特殊之处。” “我不知道。”夕如摇头,“他们说的好多话,我都听不太懂。” “但是,”她眉头紧皱,流露几分哀伤,“他们有些人,白天出门,晚上回来,身上都带着伤。” “而且,那天以后,村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徐临抓住重点:“哪些变化?” “我说不太清楚。”夕如仔细思考片刻,“他们,村子里的人,有时会突然变得不一样。” 逢山村存在了很多年,有些地方,除了村长和村里的老人,不允许别人靠近。 她小时候好奇,想去看看,可是一靠近就会被村里人发现,然后被大人叫回去。 “婚礼开始重复以后,我听到你们这些外村人说,要在村子里寻找离开的办法,我,”她顿了顿,略带几分羞愧,“我也忽然生出了一些想法。” 在这以前,她从未想过要离开村子。可是……这样的日子,实在太奇怪了。 同样的婚礼不停的重复,明明是外村来的陌生人,村里人却把他当成阿郎,让他们拜堂成亲。 夕如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但无论是她有问题,还是村民有问题,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忽然一天,就变得令她觉得疑惑,害怕。 “你们都说,要离开村子,我,我也想试试。” 于是,有一天她也打算离开村子。 “可是……”她的脸色略微白了一点,“真的出不去。” “无论我怎么走,穿过村口,又会回到村子里。” “我又想到你们说的,在村里找离开的方法。某一天,我就去了村里一处不让去的地方。” “我小时候靠近,大人们会把我叫回来,不让靠近。但他们都是笑呵呵的,说话很温和。”夕如强调,“村里人对我一直很好。” “但是那一天,我一靠近……他们,他们,”她脸色又白了一层,“他们的神情就变了。” “他们就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死死地把我盯着,一句话不说。” “我从来没有在他们脸色看过这种表情,就好像,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没敢说,村民当时的表情,凶狠又木讷呆滞,根本不像人。 “我很害怕。就,就马上跑了回来。” “从那以后,他们平时还是对我同从前一样好。但只要我一离开院子,他们的表情马上就变了。” “一个个站着不动,恶狠狠把我盯着,似乎连眼睛都是红的。我,我现在连院子都不敢出。” “我好怕我一出去,他们就会……就会……” 夕如害怕得没敢再说下去,徐临却从她的话里得到了大量信息。 她哪是说不清楚,她说得可太清楚了。 一,村口出不去。无论怎么走,穿过村口又会回到村里。 二,村里有几个地方不能靠近。一旦靠近,那些村民就会发生变化。 从夕如的话里推测,如果再靠近,村民恐怕会激活某种程序,即刻展开攻击。 徐临问:“能不能告诉我,哪些地方不能靠近?” “村里的祠堂。村长家的旧宅。村子西边的旧庙。还有一个地方,据说以前曾是义庄,后来废弃不用,成了空屋。” 夕如问:“你要去这些地方?” “我曾经把这件事告诉过别的外村人。那人有一天回来,身上很多伤,全是血。”她声音微颤,“那晚她明明在我房里,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可她已经不在了。” “她此前出门,都会和我说一声的。” 可能并非不告而别,而是,死了,消失了。 “你不知道,他们……村里人,他们那时候的表情,真的很可怕。” 夕如满含担忧看向徐临:“你要去那些地方,我怕你也……” 徐临朝她笑了笑:“我只是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对,我就像你一样,赶紧跑回来。” “此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夕如小声低喃,“可他,没回来。” 徐临来的时候已是晚上,拜完堂,又和新娘聊了这么久,早已月入中天。 夕如打了个哈欠,他也感觉有些疲惫,朝对方说了句“天色已晚,早点休息”,便抬脚走向房内一角的椅子上。 屋里的婚床肯定不能睡。 他虽然扮演新郎的角色,又不是真结婚——只能在椅子上将就一晚,养足一点精神。 毕竟明日等着的,是未卜的前路。 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寻常人,进入“解密游戏副本”,像极了送人头的炮灰。 即便遇到一个温柔善良的觉醒NPC也是白搭。 走到椅子边上,不经意一眼,看到旁边小桌上放着一把剪刀,还有许多大红色的剪纸。 有飞鸟,山石,草木,纸人…… 技艺精湛,惟妙惟肖。 他好奇问夕如:“这是你剪的?” 夕如点点头:“我从小就喜欢。” 又皱眉苦笑:“自从村子变得奇怪之后,我不敢再出去,只能待在院子里,白日就剪这些窗花打发时间。” 她只能在这里,经历那场一模一样的婚礼,不断循环往复。 这么多的剪纸,可见这样日子已经持续了经年累月。 徐临安慰她:“很快就会好的。村子很快就会恢复原样。” 不可能的。 他比夕如更清楚。 这个村子就似如一段代码,且只有这么一段。从婚礼那日开始,到入村者死亡或者离开,又回到开头,重新运行。 无限循环。 18. 第 18 章 身处神鬼莫测的虚世,徐临心中想着:不能睡太熟,晚上说不定就有什么突发的危险。 事实却是:他不知什么时候睡死了,一觉醒来,天光早已大亮。 夕如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剪刀和大红彩纸。 见他醒来,手上动作暂停,温柔笑了笑:“我……见你睡的很熟,就没好意思把你叫醒。” 徐临:“……” 他才是不好意思的那一个。 他迅速起身,拉了拉外套的衣角:“我出门了。” “你……”夕如沉默片刻,有话想说,最终只道:“万事小心。” “不用担心,”徐临宽慰她,“情况不对,我立马跑回来。” 出了洞房,流水席的桌椅还没撤,散乱摆放在院中。 周围的红绸也还挂着,微风一吹,猎猎晃荡,在空无一人的宅院里发出呜呜轻咽。 恐怖效果瞬间拉满。 这个场景设计是合格的。 徐临用专业的眼光扫视一圈,腹诽一句:这些东西估计没人会去收拾,可能过一两天还要用到。 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走出大门。 昨天来的时候是晚上,整座村里没有一盏灯,全靠巨大的月亮照明。 低矮的房屋只能见到深黑的轮廓,稍远一点就完全看不清。 现在是青天白日,可惜天上遮盖了厚厚一层阴云,光线依旧昏暗。 站在宅院门口,仍然只能见到灰扑扑的低矮房屋,和房屋与房屋之间夹出来的,不透光的狭窄巷道。 街上安安静静,不见半个人影。 徐临严重怀疑,这个古村,和他们搭建的场景一样,不是关键地点的房屋只是粗糙建模加贴图,门窗都是画上去的,房子里面也没东西。 于是他大步穿过巷道,朝夕如透露的关键地点走去。 按夕如所说,村里不允许靠近的地方有四个,分别在村子东南西北四个角。 不知解谜的关键究竟在哪,或是都需要,他先选了东边的祠堂。 祠堂算是村里建造的最豪华的地方,占地广,两层楼高,房顶上雕刻了许多装饰,远远就能看见。 徐临一步一步朝祠堂走去。 然而还没靠近,差着几十米的距离,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瞬间冒出几个人影。 衣着都是村民打扮,手上拿着棍棒,农具,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神情呆滞,双眼却睁得老大,死死瞪着徐临。 徐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村民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方就这么静默对歭。 徐临捏了捏拳,手上的指虎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 自从那日将指虎找出来后,他一直将其放在包里,也不知在虚世能不能派上一点用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前,移动了非常小的一段距离。 朝前一动,那些村民便如提线的木偶,齐刷刷举起了手,做出攻击的姿势。 动作整齐,统一。同一套建模,粘贴复制出来的。 他即刻后退。 这一排村民又整齐地放下武器。 再试探着上前,村民又举手。 一后退,村民又把手放下。 如此看来,只要步子大了一点,越过某个看不见的警戒区域,这些人即刻就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毫无感情地攻击。 他不敢冒险,这么多人,大概率打不过。 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后退。 退到一定距离之后,那些村民随即消失。 街道上又空无一人。 …… 低矮的屋顶忽然发出一点漱漱轻响,在死气沉沉的古村里并不起眼。 跟着冒出一个头。 徐临爬上了屋顶。 通向祠堂的道路只有一条,一旦越过看不见的警戒线,就会遭到围攻。 于是他退到安全区域,爬上了屋顶。 目前看来,暂时无事。 他双眸微缩,看向前方祠堂,估算了一下“路况”。 村里房屋低矮,紧密,屋顶几乎连成一片,很容易通过。 祠堂前面是一片空地,从距离最近的屋顶跳下,加速跑进去,要不了半分钟。 至于祠堂里面有什么危险…… 徐临一咬牙,拼了。 他从房顶上迅速路过,跳入空地,一站稳便急速冲向祠堂大门。 门没锁。 他猛力推开能过人的缝隙,一进入,即刻把门关上,用后背抵住。 似乎……安全? 他后背抵在门上,一边缓气,一边听外面动静。 没有声响传来。 缓过气,又急速将目光移向祠堂里。 屋内门窗紧闭,没有燃灯,光线十分昏暗。 房间很大,没有过多的摆设,只满满当当立着许多牌位。 这里的牌位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倘若按照常世的理解,这些牌位供奉先祖,这个村子至少存在了几百上千年。 徐临满心戒备,缓缓向前移动。 只一人的脚步声,“嗒,嗒”在阴暗的房中回荡,瘆着浸骨的寒气,一入耳,就让人心惊胆颤,汗毛倒竖。 手机电筒的光线亮起,照在漆黑的牌位上。 汉字,繁体。 字体近似于行草,有许多早已不用的古体字,生僻字。 徐临仔细辨认了一会,都是人名,看不出什么名堂。 他又将目光转向后堂。 漆黑古旧的幕帘垂下,阻隔了视线,完全看不到后面有什么。 他只能伸出手,掀开帘子,再往祠堂深处走。 忽然咔擦一声,在死寂的大厅中响起。 声音虽细微,在阒然无声的阴暗房间中,丝毫不啻于一声炸雷。 徐临后颈倏然感觉一阵冷寒。 漆黑的布帘从里间被掀开,一团黑雾缭绕,约莫半个人高,看不出本体究竟是什么的奇怪生物慢慢走了出来。 徐临喉结微滚,捏紧拳头,一步一步缓缓后退。 黑色雾团的正前方,露出两只血红的眼睛,和他对视。 一人缓步后退,一物缓慢向前,形势一触即发。 这只怪物的出现,似乎触发了设定的警戒,祠堂外面也传来了声响。 紧闭的祠堂大门正从外面被村民缓缓推开。 徐临陷入了双面包围的境地。 现在怎么办? 他心念电转,只思考了短短一瞬,即刻扭头,朝祠堂大门方向跑。 大门刚好被人打开。 他跨过门栏,借着速度用肩膀朝开门的人狠狠一撞。 村民瞬间失衡,被撞倒在地。 他动作未停,一步跨过倒在地上的村民,加速朝街道方向跑去。 祠堂前面的这块空地,使得守着祠堂的村民站位变得分散。 他有足够宽敞的空间,可以躲过这些人攻击,跑出祠堂,回到街道。 只要逃离警戒区,回到街道上的安全区域,这些村民应该就会停止行动,不再攻击。 至于后面的那头怪物……听天由命吧。 徐临侧身躲过一个村民挥来的铁铲,在空地上展现出动作敏捷的精彩蛇皮走位,行云流水跑回了街道。 眼看就要越过方才试探出的警戒线,忽然一个村民横挡在道路中间。 街道狭窄,再逆天的走位也绕不过去。 他暗骂了一声国粹,只能打了。 后面跟着一大帮追兵,只有在极短的时间把拦路的村民迅速KO,才能逃出这里。 他捏紧了拳,向前一步准备和村民正面相抗,忽然眼前银光一闪,拦路的村民似如纸人一般,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拦腰切断,随后急速变小,上下两片被风吹得飞舞一瞬,须臾消散。 人没打到,徐临步子一跨,顺势冲出了警戒区。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消失。 同一时间,一个男人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回荡在死寂的街道上。 “特处局的?” 徐临这时才有余裕,仔细看向这个帮了他的陌生男子。 对方大概二十五六,五官俊秀,头发略微有点自然卷,后面留了一缕,系了一截小辫。 他穿着短靴,修身的运动牛仔裤和时尚的短款夹克,无论相貌身材,都堪称完美,可以直接拖去拍平面广告,无P图直出。 又一个混娱乐圈的。 为什么要说“又”? 徐临正打算朝这个陌生人道谢,对方又道:“不是特处局的。你身上没有灵能。” 男子高昂着下颌,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无奈又不耐地啧了一声:“原来只是个误入虚世的倒霉蛋。” 误入虚世的倒霉蛋徐临:“……”帅哥,你怎么说话呢。 陌生男子斜了他一眼,转身:“跟好我,别到处乱跑。” “要是乱跑,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 徐临愣了愣。 这个能混娱乐圈的小白脸说出了特处局和虚世,又轻轻松松一击解决了袭击自己的村民,必然也身怀灵能。 虽然性格傲慢,再怎么也比自己这个平凡的倒霉蛋靠谱。他站了片刻,即刻跟上。 “请问……” “这里叫虚世,和你生活的世界处于同一星球的不同位面。”陌生男子头也不回,语气冷淡朝他解释,“你要是听不懂,那些民间传说的天堂地狱,阴间鬼界,总有一个懂的吧?” “你把这里当成阴间就行。” “总之记住,别,乱,走。” 他顿了顿又道:“放心,你跟着我,只要别自作主张,我保证带你出去。” 徐临能理解虚世和位面。 但他觉得这个小白脸的傲慢态度比较阴间。 19. 第 19 章 徐临无奈默叹,礼貌问对方:“请问先生贵姓?先生是特处局的调查官?” 男子霎时转过身,扬着下颌,双眸微眯掠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知道特处局?” 徐临:“……知道。我之前遇到过一次凶灵……” 男子毫不客气打断:“你遇到过凶灵?他们没消除你的记忆?还能让你记得特处局?” 按规定,和虚世有关的一切记忆,本该是要消除的。 但是…… “我和特处局的曹局长……” “你居然知道曹熠辉?”男子冷冷哼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 “曹熠辉可不是一个会讲情面的人。” “我,和曹局长,”徐临顿了顿,“曾经是,同学。” “认识很多年,所以……” “哦。”男子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冷漠说,“XX学校的。” 对方一下就说出自己母校的名字,看来清楚曹熠辉的履历。 男子没兴趣再多问,徐临也不多说。 只是过了一秒,对方又不满道:“你既然知道虚世,刚才为什么不说,还要我浪费时间给你解释。” 徐临:…… 他没问啊。这人自己说的。 而且他那解释,能叫解释吗? 他再次暗暗叹了一口气,笑容依旧随和:“请问,先生贵姓。” 他问了三次,那人终于想起了自我介绍:“我叫钟阅川。” “还有,我不是特处局的。” 钟阅川似乎对于徐临知道虚世,知道特处局,却只知道那么一丁点皮毛非常不满。 他高傲冷淡,不耐烦却又条理清晰给徐临“科普”,身怀灵能的,除了特处局里的人,外面还有许多。 特处局是国家机关,而他们,则隶属于一个叫“天一盟”的民间组织。 钟阅川虽未明说,从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嫌弃里,徐临完全听得出来。 特处局和天一盟,体制内和体制外,“国营”和“私企”,大家都算同行,同行相轻。 “这个地方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能量磁场发生变化,使得本来和常世毫不相关的两个位面连在了一起。一些运气不好的倒霉蛋无意中碰到通道,就会误入虚世。” 倒霉蛋徐临:“……” 还是夏侯启会说话,人民公仆果然好过私企员工。 “不过你运气好,遇到我。”钟阅川轻嗤,“规矩你都懂,别乱走,东西别乱吃别乱碰,保证你安全。” 徐临捧场地答了一声“好的,钟先生。” 钟阅川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语气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你什么时候进入虚世的?” “昨晚。” “我问的是,你进入虚世时的常世时间。不同位面时间流逝不一样,没有参考价值。” 徐临:“某年某月某日,晚上二十三点二十左右。” “我十一点半进来的。”钟阅川和徐临说话,更似自言自语,“比你晚了十分钟。” 虚世里差了一天多。 “然后呢,你从昨晚到现在,遇到些什么?” 徐临将婚礼,觉醒的NPC新娘,和方才祠堂的事情一一告知。 钟阅川非常惊讶:“你之前就知道虚世,不是什么都不懂,误入虚世后惊慌失措,到处乱跑的傻蛋。” “你明明知道虚世危险重重,又什么都不会,还敢乱跑?” 一副徐临是个“自寻死路大傻蛋”的鄙夷表情。 徐临:“……那请问钟先生,我该怎么办。待在原地什么都不做?” 通讯中断,他也不知道,还会有钟阅川这样的灵能者进来。 何况被那些村民推着去拜堂,他能反抗? 钟阅川啧了一声,小声道:“算了。” 又说:“你刚才说,那个新娘告诉你,此前还有许多人来过?” 他思忖片刻:“会来到这个位面的,只有两类人。” “一类是你这样,没有灵能,误入虚世的倒霉蛋。” “另一类,是我这样,专门来此的除灵师。” “虚世里,确实会有些地方,同一段时间,同一些事情,无限循环反复发生。” “但她说,此前曾经来过许多人,既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倒霉蛋,也不像专门来解决磁场异变的除灵师。” “攻略无限流副本的PC,”钟阅川挑眉看了徐临一眼,“网络小说看多了吧。” 徐临感觉自己在对方眼中,俨然一个看多了网络小说,分不清小说和现实的睿智。 “……” 除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夕如这么给我说的。” 虽然无限流副本这一点,确实有他自己一点点脑补。 不就一个类比嘛。 这样说,大家都好理解不是。 钟阅川撇了撇嘴:“走吧,去刚才的祠堂看看。” 又不满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又要折回去。” 这个方向明明是钟阅川自己选的。 徐临本想提醒他,一靠近祠堂,就会有许多村民同时围攻。 二人萍水相逢,他不清楚,眼前这个自视甚高的帅哥究竟有没有能和他口气相对应的高强实力。 但毕竟,别人才是专业人士。 他说要去,那就去吧。 反正自己先站远点,站在警戒区以外,如果情况不妙,只有使用第三十六计。 两人刚转身,徐临后背忽然被人一拍:“新郎官,你怎么还在这里?” 几个村民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满脸喜气。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准备,在这里做什么?” “喜服还没换呢!” 和昨晚一模一样的话。 徐临这时才发现。天黑了。 并非太阳西沉的逐渐变化,而是骤然从白天转为黑夜。 虚世法则不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现在怎么办? 这群村民已经在推他的后背,看来似乎和昨晚一样,要架着他去夕如的家里拜堂。 他看向钟阅川。 钟阅川朝他使了个眼色。 既然遇到了,那就改变计划,先去看看那场婚礼。 徐临再一次被村民推入同样的院子,同样的房间,强行换上同一套喜服。 他知晓这样的事情早已重复过无数次,仍有些疑惑,不是应该前一个外来者离开(或许是死亡),新的外来者进入,再重复新一场婚礼么? 间隔这么快?他都还在村子里面。 是因为又进了一个钟阅川的缘故? 他一边思忖,一边走到院里,听到宾客们有人欢呼“新娘子出来了”,于是收回神思,看向对面。 乍然一愣。 新娘穿着喜服,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 虽然盖着盖头,看不到脸,但看身形,瞎子都能知道,那不是夕如。 对方穿着女式喜服,比徐临还高出一截的身量和肌骨匀称的体型,明显是个男子。 徐临昨晚就发觉,喜服的尺寸非常宽大,想必是因为扮演新郎的外来者,高矮胖瘦,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即便是个百八十斤的大胖子,也能套的上。 新娘的喜服也一样,男女老少都能穿。 他和钟阅川同时被村民推搡着进了不同房间,他又扮演了一次新郎。 倘若钟阅川也扮演新郎这一角色,两个新郎,一个新娘,这堂该怎么拜? 如今答案已经明了。 他扮演新郎,钟阅川则取代了夕如的位置,扮演新娘。 钟阅川那张能混娱乐圈的脸,眉目俊秀,男扮女装完全没问题。 就是容易被广电封禁。 新娘盖着盖头,看不到脸。 徐临不知钟阅川作何表情,他自己有点绷不住笑。 新娘换了一个人,宾客们倒是没有别的反应,所有行动,台词,都和昨晚那场婚礼如出一辙。 二人拜了堂,再次被一大群村民推着进入洞房。 房门一关,夕如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朝徐临眨了眨眼,表情有点茫然。 钟阅川一把将盖头扯下,双手抱肩,脚尖点地,一脸不爽地环视周围,最后目光落在夕如身上:“你就是那个新娘?” 夕如点了点头,问向徐临:“怎么,回事?” 她经历了无数次一模一样的婚礼,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 “以前都是他们来叫我,帮我梳妆打扮。可今天,他们在院里筹备婚宴,没人来叫我。” 她看徐临,徐临看向钟阅川。 “不就是因为,村里一前一后来了两个外来者,”钟阅川脸色极度不悦,几乎有点咬牙切齿,“凑巧,意外。” 他的判断和徐临一样。 以往一个外来者离去后,才有了第二个外来者进入。 而他来的时候徐临还在村子里。 但那些村民根本不管这些。 他们的行动早就被设定好,一有人来,就启动程序,拉着来人举行婚礼。 钟阅川听徐临说过这件事,被村民推入房间时并未太在意,他本就是来探查为何这里的能量磁场会出问题,自然要亲身经历一次这里发生的事件,以此寻找线索。 直到被盖上盖头,才猛然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外来者不是扮演新郎? 为什么他扮演新娘? 唯一的可能:外来者要举行婚礼,两个外来者同时在场,只能一个新郎,一个新娘。 毕竟那些村民只是某种代码,没有真正的思维,不会去分辨新郎是男是女,新娘是不是夕如。 钟阅川又咬牙重复:“一个意外而已。如果换成其他两个外来者,也是他们两人拜堂。” 至于谁扮演新郎,谁扮演新娘,随机选择。 徐临偏过头,偷偷笑了笑。 钟阅川愠色更甚。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他都被人套上女式喜服,盖上盖头了。 只能由着人推着出来,扮演新娘。 他恨恨看了偷笑的徐临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夕如:“拜堂这件事就别提了,没什么好说的。” “把你知道的其他事情,再给我说一次。” 20. 第 20 章 夕如温顺点了点头,又把昨晚给徐临说的那些事,再给钟阅川说了一遍。 钟阅川静静听完,双眸微缩仔细审视夕如大半晌,冷声问:“你确定自己没记错,此前来过很多人。他们只说,要在村里找到离村的办法,没说过什么虚世,灵能,能量磁场异常之类的话。” “我……”钟阅川态度凶傲,夕如有点怕他,朝徐临身边挪了挪,“他们说的话,我有许多地方听不太懂。” “但他们确实说,村子出不去,必须另外找路。” “至于你刚才说的什么……” 钟阅川不耐重复:“虚世,灵能,能量磁场,灵术师,除灵师,或者天一盟。” 他一撇嘴,“再不济,特殊事务处理局。” “我不知道。”夕如摇头,“我没印象。” “他们或许说过,但我记不得。” 这类词眼对她来说很陌生,听不懂的名词,过耳便忘,也是正常。 “而且,在我的记忆里是这样,可是,”她声音微颤,“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 不停重复的婚礼,不同的外来者,明明这么奇怪的事情,村里人却一点不觉得有问题。 若非有外来者告诉她,她没记错,所有经历过的事都是真的,夕如真的会认为,和全村人都不一样的自己才是有问题的那一个。 现在被钟阅川这么一问,她又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问题。 其实,并没有那些外来者来过? 钟阅川皱眉啧了一声,又问:“一直重复的,只有这场婚礼?没发生过别的?” “我不知道。”夕如摇头,“那天之后,我就吓得不敢再乱跑。” “那些村外来的人,他们在村子里遇到了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离开了。因为我再没见过他们。” 夕如知道的事情实在有限,只能告诉他们这么多。 钟阅川朝徐临扬了扬下颌,徐临跟着他一同出了房门。 婚礼完毕后,新人一入洞房,院内的宾客速即散场。 只剩了一院子桌椅和红绸,在惨白的月光下,令人有种似如葬礼的恍惚。 四下一片没有一点声响的死寂,除了夕如的房间,整座村子不见一点灯火。 “这个新娘确实和别的村民不一样。”钟阅川将徐临叫到院子一角,随意找了椅子,翘着腿坐下。 他身高腿长,姿势帅气,但身上还拢着新娘的喜服。 徐临看了一眼没忍住,别过脸,嘴角偷偷翘了翘。 钟阅川一下子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恼羞成怒的愠色,匆忙将喜服从身上扯下。 他瞪了徐临一眼,继续“科普”:“那些村民,身上的气息很弱。” “我到过许多虚世位面,见过各种各样的虚世生物,他们是不是正常的生灵物种,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这些村民,并非正常生灵,更像是用灵能创造出来的。” 他采用了徐临的类比说法“用程序编写的AI”,还是不太智能,行为模式单一的那种。 “但那个新娘不一样……” “不是说我!” 徐临急忙压制住微扬的笑意,正襟危坐,乖巧听他讲课。 “那个新娘身上的气息,远比其他村民浓厚。” 这表明,她是虚世的“人”,其他村民是灵能“代码”。 钟阅川斜了一眼徐临:“不是你猜测的什么AI觉醒。” “她和村民是两类不同的东西。” “至于她所说,之前有很多人来到村里,又只为找方法出去,”他认真又不屑,“我依然持怀疑态度。” “我此前就说过,会到这里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运气不好,误入的倒霉蛋。二是专程前来的除灵师。” “攻略无限流副本的PC,只存在于网络小说里。” 他看徐临的眼神,像是在告诫,让徐临看点正经学术书,少看网络小说。 更别把小说和现实混为一谈。 “那个新娘的话不能全信,她确实出了问题。整个位面都出了问题。” 找出问题的原因,消除能量磁场的异变,正是他来此的目的。 “关于这个位面,”钟阅川抬起手,一道小闪电在他指尖哔哩哔哩,“这里的磁场带有强烈的能量抑制效果,除灵师进入此地,灵能会受到极大削弱,不足原本力量的十分之一。” 徐临双眼蓦地睁大。 “用不着担心,”钟阅川仰着下颌,用着居高临下的睥睨气势矜傲道,“就算能力受到压制,对付几个虚世之物,也绰绰有余。” “你应该庆幸,运气好遇到的是我。如果不是我刚好有空,天一盟派别的人来,灵能被大幅削弱的情况下,行动起来确实有些麻烦。” 徐临看了看他,没说话。 希望这个自视甚高的小白脸帅哥真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厉害,而不是只会吹牛。 那副混娱乐圈的时尚装扮,给人感觉就很不靠谱。 他默默一叹。 祈祷自己还能有买彩票的机会。 “对了,我再提醒你一下。”钟阅川又说,“虚世没有常世的物理法则,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对你这样没有灵能的普通人来说,到处都是危险。” “虚世的东西别乱吃别乱碰,尤其和不明底细的人拜堂,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可是钟先生,”徐临也很无奈,“我是被那些村民架着去拜堂的。” “你不也被他们强行套上喜服了吗?” 还是女式。还盖了盖头。 钟阅川一怔,脸色霎时黑沉。 *** 钟阅川说:对他来说,虚世里行走,无论白天晚上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又说:夜里黑灯瞎火的,看东西费力,麻烦,还是白天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所以,他说自己“才来半日,又没做什么事,不累,无需休息”,却还是叫徐临回屋,等到天亮再行动。 徐临昨晚被村民推入洞房,在洞房里和夕如待了一夜。 今晚又只能在这间房里待。 房里多了一个钟阅川。 “你就和我待在一间房里,别离远了。要是晚上不声不响消失,我也不知该去哪找。” “既然那些村民特意安排我们住这间房,”他冷嘲,“当然要跟着剧情走。” 他又给徐临使了个眼色,瞥了一眼夕如。 这个被封闭的村子,只有夕如这么一个“人”。 她和此处能量磁场的异变,百分之九十九有联系。 钟阅川要观察她一段时间。 徐临温和点了点头,听从对方安排,走到昨晚那张椅子旁,坐下小睡一觉。 有钟阅川这样的专业人士在,自己只需要乖巧.JPG就行。 徐临窝在椅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钟阅川强行叫醒的。 钟阅川站在正前方,居高临下俯视他,一脸不耐烦的神色:“起来了。出门了。” 徐临倏然惊醒,眉头紧皱。 “你心这么大。”钟阅川微嘲,“误入虚世,什么能力没有,还专朝危险的地方走。晚上也没戒心,睡这么死。” “不过,”他又满意笑了笑,“看来你也清楚,只要有我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徐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并非因为相信钟阅川实力高强,安全有所保障,所以毫无防备地安心入睡。 他心里明明想着,不能睡太沉,以防情况突发。 可不知为什么,居然睡的跟死猪一样。 嗯!一定是因为这里的磁场有问题! 他用力拍了拍双颊,即刻站起来,跟着钟阅川走出房门。 走之前,给夕如打了一声招呼。 夕如表情略微担忧,嘱咐一句:“一切小心,要是情况不对……” 徐临打趣:“情况不对我立马溜。” 二人在夕如的目送中离开宅院。 出了院门,走过转角,徐临看向钟阅川。 钟阅川:“昨晚我们回房后,没多久她就睡了。” 洞房里只有一张床,徐临和钟阅川睡的椅子。 夕如和太多村外来的人拜过堂,入过洞房。 那些人大多对她视而不见,少数会同她说话。对于屋里有陌生人,她早已习以为常,到点就睡。 “我观察了她一会,她只是睡觉,没有任何别的举动。”钟阅川漠不经心,“暂时,看不出来问题。” “走吧,先去那座祠堂看看。” 徐临跟在他身后,乖巧.JPG。 没多时,二人走到祠堂前的主道上。 “这前面有个警戒区域,肉/眼看不见,一旦走进去,村民会即刻出现,并且攻击。” 徐临刚出言提醒,告诉钟阅川可以从房顶上过去,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鼻孔朝天,大摇大摆走上前。 还走的道路正中,一个人占了一整条道。 脚步一踏过警戒线,一帮村民瞬时出现,举起手上的木棒铁铲,正要围攻。 钟阅川扬了扬手,不知做了什么,这帮彷如提线木偶的村民忽然断了线似的,站在路上不动了。 钟阅川就这么横行无忌,走入祠堂前面的空地。 “你站着做什么?”走了几步发现后面少了个人,他回头看向徐临,不满说,“跟紧。别走丢了。” 徐临站在警戒线外,愣了愣,赶忙跟上。 这个态度傲慢,称自己为“除灵师”的小白脸,还真是个高手?! 21. 第 21 章 钟阅川轻而易举消灭了攻击他们的村民,大摇大摆走向祠堂。 徐临跟着他,推开祠堂大门,再次进入堂内。 大堂里仍和昨日一样,没有点灯,没有燃烛。一缕天光从敞开的大门外照入,落在密密麻麻的牌位上,气氛说不出的死寂诡异。 钟阅川眯眼扫视周围,多看了几眼牌位,却没说什么,只问:“你说布帘后面有怪物?” 徐临点头:“全身被黑雾包裹,和凶灵很像。” 但他昨天慢慢后退,那怪物凶恶地将他盯着,没有对他发动攻击。 后来他跑出祠堂,没有多余的心力注意那只怪物去了哪。 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里面。 钟阅川满不在乎:“走吧,进去看看。” 他长腿一迈,走到黑帘前方,手一抬,还没触碰到帘子,布帘已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掀开。 昨日那只被黑雾包裹的半人高的怪物,再次从内堂走了出来。 黑色雾气缭绕的阴影中,两只血红双眼似如两盏灯火,闪烁着危险的赤色光芒,紧紧盯着闯入祠堂的入侵者。 钟阅川当然不可能像徐临那般后退。 他继续朝前,在怪物面前,同样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怪物乍然一声怒吼。 声音不大,低沉浑厚,本身不刺耳,却含着某种音波,直接穿过耳膜,震得徐临胸闷气短,心口难受不已。 都不知该捂心口还是捂耳朵。 钟阅川似乎没受任何影响,继续朝前。 怪物的威慑没用。 它即刻跃起,如猎豹一般迅捷猛烈,霎然扑向钟阅川。 钟阅川嗤笑了一声,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银色长剑。 长剑一挥,铿锵一声斩在黑影身上,打退了它的进攻。 几乎同一时间,几把悬浮的飞剑也出现在半空,前后左右将黑影包围,锐利的剑尖对着目标,流转着绚璨又森然的荧光。 只一个眨眼,几把飞剑唰的一声朝黑影悍然袭去,流光在半空中划过,毫无阻碍划入黑影身体,全部扎在黑影身上,仿佛一只带刺的球。 黑影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片刻消散。 飞剑也同时消散,化作点点银光,如漫天星雨一般洒下。 钟阅川的实力究竟强不强,徐临一个外行,无法衡量。 但他露的这一手,似如流风回雪,明月舒光,光冲潇逸动作和绚丽特效,就值得一个评分3S+。 徐临鼓了三下掌,并打算找个机会问问,能不能请钟阅川帮忙,帮他们的项目做一次动作捕捉。 旁边有观众,而且极其捧场,钟阅川十分受用,一脸得意之色,连小辫子都仿佛翘了一下。 他哼笑一声:“进去吧。” 随即掀开门帘,进入后堂。 前堂密密麻麻挤满了牌位,后堂却空无一物。 只在房屋四个角落,燃着巨大的红色蜡烛。 虽无天光,摇曳的烛火也把整个房间照的透亮。 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摆,然而正中一块石砖,突兀得非常惹眼。 祠堂的地板由石砖铺就,有着一种历经岁月侵蚀的磨损和黯淡。 灰白朴质的石头被暖黄的烛光一照,似如泛了一层淡淡的金。 那一块石砖就这么单单独独凸出来,有点逼死强迫症。 似乎不去踩上一脚,将其踩平,都对不起前人辛辛苦苦铺设打磨的这么平整的地面。 二人走上前,曲起一条腿,在石砖旁半蹲下。 徐临将头左偏,又右偏,观察了好一会,没看出半点名堂。 ——有点想伸出手指戳一戳。 钟阅川比他直接得多,已经伸出手,打算按上去。 “等一下。”徐临叫住他,“随便按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虚世的东西不能乱吃不能乱碰,这是对方自己说的。 “能有什么危险?”钟阅川轻嗤,“刚才那样的灵体再来一只?十只?” “或者出现更厉害的灵体?” “你放心,”他不屑道,“就算按下去,整个位面崩塌,我也有办法带你出去。” 要是位面崩塌,变异的能量磁场消失,不再接连常世,他求之不得。 只要这块砖,连接的不是丑国黑宫的核打击按钮,他就敢按下去。 徐临:“……” 话是这么说。他们专程来祠堂调查的。 来都来了,找到奇怪的地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离开。 可是……心中莫名有个感觉,这东西不能碰。 钟阅川无所畏惧,还能有什么危险他对付不了的? 顿在半空中的手又向下移动。 “等一下!” 徐临再次出声的同时,身体已经下意识行动,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按下石砖。 “钟先生,”他劝阻道,“要不然,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多找一些线索,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之后,再考虑怎么办。” 钟阅川对许多人说过,虚世的东西别乱吃别乱碰。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诫他别乱碰东西。 还是一个没有灵能的普通人。 他好气又好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眉头微皱,开始有点不耐烦:“有事我会处理。” 停顿的手再次朝石砖靠近。 “钟先生。” 徐临抓着他的手腕,用力拉着他,就是不让他按下。 二人沉默对峙。 几秒钟后,钟阅川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徐临手腕,打算将阻挠自己的手扯开。 二人用一种看上去显得“文明礼貌”的怪异姿势,半蹲在地,互相抓着手腕不放,神色平稳,却都在暗中使劲。 僵持一会过后,钟阅川耐心耗尽。 徐临有搏击术的根底,偶尔打打球,健健身,不是身胖体虚的肥宅,手劲不算小。 可惜钟阅川看起来像被广电禁止的那一类,却是货真价实的除灵师。 他没了耐性,动了真格,用力将手臂往下压。 徐临力气没他大,阻止不了他,再怎么咬牙使劲,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被自己拉着的手一寸一寸朝石砖靠近。 钟阅川的手即将碰到石砖,忽然间,无窗的后堂出现一阵微风。 并非从门口,而是相反方向吹来。 二人同时一凛,即刻警觉偏头,看向发生异动的地方。 半空中出现一条黑线,像是虚空被划破一般。 裂痕急速扩大,只一息,便扩大为能过人的黑洞。 一抹颀长身影从黑洞中走出。 他身材峻瘦,相貌俊丽,留着长发,扎了一个马尾,全身散发一股霜刀傲雪的凌人盛气。 徐临双眸蓦地睁大。 “曹熠辉?!”徐临只在心里惊诧,钟阅川却把他的名字叫了出来,“你居然来了?!” 曹熠辉同样惊讶:“小临?” “你怎么在这?” 彼时徐临的手还在和钟阅川拉扯,曹熠辉脸色倏然一变。 一把血红刀刃凭空出现,似如迅雷一般,拉出绵长的残影,直冲钟阅川飞去。 钟阅川匆忙起身闪避:“曹熠辉,你做什么?!” 曹熠辉没理他,一把拉过徐临:“没事吧?他欺负你了?” 说话的同时,他撩起徐临的袖口。 白净的手腕上,赫然印着殷红的指印。 曹熠辉的目光瞬间移向钟阅川。 他还是一如既往一张冷脸,但谁都感觉的出来,一股阴寒又猛烈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钟阅川,”清朗嗓音冷戾说着,“给小临道歉。” “道什么歉?”钟阅川莫名其妙。 明明是徐临先动的手。 他要调查石砖,徐临却阻止他。 他对徐临这人挺有好感,力道已经很克制了。 曹熠辉一出现,一句话不说就朝他攻击。 道歉?到底该谁道歉。 曹熠辉懒得同他多说,并指为剑,凌空一划,无数把血刃瞬间悬浮在空中,又霎时朝钟阅川飞袭而去。 “曹熠辉,你有病是不是?” 钟阅川勃然大怒,同样一掐诀,万道银光朝曹熠辉的血刃一一撞去。 一时间,星芒散乱,光摇影动,杀气纵横。 “那个……能不能先停一下。” 徐临立在一旁,表情还有点懵。 他和钟阅川是有点小分歧,似乎,也没到需要大打出手的地步。 曹熠辉忽然出现,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会来。 才半分钟不到,这二人就打上了?! “一切都是误会。” 他和钟阅川互相拉扯,不存在他被人欺负。 可惜,他在一旁劝架,根本没人理他。 曹熠辉和钟阅川战斗正酣。 乱光飞舞,赤红和银白的光华交织对撞,炸裂出一朵朵光华璀璨的星花。 之前钟阅川是不是说过,这里的能量磁场对灵能有抑制作用,除灵师的力量会被大大削弱,不足十分之一? 看着漫天飞舞宛如激光浮游炮的“星球大战”,徐临陷入了沉默。 他被晾在一边,无论怎么解释,怎么劝阻,那两人都似如没听到一般,只专注于眼前的激烈对决。 徐临扶额,叹气,无可奈何。 无意之中,目光瞥到地板正中的那块石砖。 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曹熠辉和钟阅川的技能打击面太广,整间屋子到处都是红刃白剑乱窜。 两抹流光一左一右,同时朝着石砖方向飞去。 倘若在石砖附近相撞爆炸,不知会不会波及到石砖。 徐临思忖一瞬,当机立断,即刻朝石砖跑去。 22. 第 22 章 “小临!” 一阵淡淡乌木沉香的味道窜入鼻尖。 曹熠辉的身形和声音同时出现在身旁。 “你这样忽然冲出来很危险。” 他和钟阅川战斗,徐临忽然跑入乱阵当中,若非眼疾手快收回飞刃,徐临极有可能被误伤。 “你在想什么!”钟阅川也及时停下攻击,微怒道:“脑子进水了?” “我……” 徐临正准备说明缘由,曹熠辉已凶横朝钟阅川道:“你再敢说一次试试。” 边说边抬起手。 钟阅川毫不示弱,同样抬手摆出架势。 刚结束的争端,不过半分钟,似乎又要打响。 “曹局长,钟先生。您俩累不累,要不休息会?” 或者换个地方打也行。 徐临扶额:“这块砖差点被你们打碎。” 那句客套生疏的“曹局长”,令曹熠辉陡然一愣。片刻后,他收回手,神色显然易见黯淡几分。 曹熠辉收了招,钟阅川冷冷哼了一声,同样放下了手。 密闭不透风的后堂中,不再剑拔弩张,气氛却另有一种微妙沉闷。 为了缓和气氛,徐临最先说话。 他问曹熠辉:“你怎么来了?” 曹熠辉威风凛凛地登场,一出现就不容分说和钟阅川先打一场,许多关键的问题,他现在还弄不清楚状况。 曹熠辉还没来得及开口,钟阅川抢先一步:“还能是什么原因。这个位面能量磁场异常,干扰到常世,他和我一样,前来查明情况,想办法消除异常。” 特处局和天一盟,一个体制内,一个体制外,做的都是相同工作。 天一盟的人会来,特处局当然也会派人前来。 曹熠辉点点头,解释得更加详细:“虚世直接影响到了常世,这种情况不多见,但问题很严重,需要尽快解决。” 否则会有一些常世的民众误入,出现离奇的失踪案件。 徐临就是一个误入的倒霉蛋。 曹熠辉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语气略有不悦,“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 徐临:“……我试过。手机没信号。” 曹熠辉:“……” 他平时在虚世,只和特处局的人联系,双方交流无障碍,于是竟忽略了,普通人没有灵能,用不了常世的通讯工具。 他默默转移了话题:“来多久了?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又问:“刚才什么情况?” “他运气好遇到了我,”钟阅川在一旁抢话,“还能有什么危险。” 他将这两日在虚世里遇到的情况三言两语告知曹熠辉,说清楚他和徐临方才在争执什么。 还不忘讥诮一句:“他网络小说看多了,把虚世当成了什么无限流副本。” “小临从别人口中得到情报,得出这样的结论,有什么问题?”曹熠辉冷瞥了钟阅川一眼,“确实存在和网络小说里类似的虚世位面。民间那些神话传说,都市轶闻,本就源自于虚世。” “而且,你不知道这块石砖到底有什么玄机,冒然触碰,本就不对。小临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钟阅川目瞪口呆看向曹熠辉。 以曹熠辉的性格,遇到这种事,只会比他还嗤之以鼻。 “曹熠辉,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若非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自信,可以确定眼前之人绝非什么可以拟态变形的虚世生物,他都差点怀疑,这个曹熠辉是假的。 曹熠辉没理会他,只看向徐临:“你们遇到的那个女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女人我昨晚观察了一段时间,”钟阅川又抢话,“暂时没发现问题。” “只是那场婚礼,确实很奇怪。无缘无故拜一次堂,没结下什么契约,也没把人抓入洞房吃掉……” 曹熠辉倏然一怔:“拜堂?” “我方才没说?”钟阅川不以为意,“到了晚上,会被村民强行拖去和那女人拜堂。” “昨晚他和我拜的,也没什么……” “你和一个陌生女人拜堂?”曹熠辉横眉冷目,几乎有些咬牙切齿问徐临,“你还和钟阅川拜堂?” 徐临怔了怔,不知该不该点头。 曹熠辉一把将人拉过,大步走向祠堂外面。 “婚礼是什么时候?晚上?” 徐临:“……你打算?” 曹熠辉冷笑:“我不是也得经历一次,看看到底什么个情况。” 徐临:“……”无话可说。 曹霸总已经二十六七,并且是个官位很高的局级领导,怎么还这么……幼稚。 村子里的白昼很短。几人刚走出祠堂没多久,天色就毫无征兆突然变成晚上。 巨大的银月高悬夜空,整个村子染上一层惨白寒霜,只有不远处一座宅院,从窗户露出朦胧暖黄,更似幽冥中的鬼火,引诱着行人误入歧途。 曹熠辉想“见识一下婚礼”,可这次不知为何,他们一路从祠堂走回夕如的宅院,路上也没遇到忽然冒出来的村民,推着他们去成亲。 宅院里也空无一人。 摆着桌凳,挂着红绸,场景还是同一个场景,没了喜气洋洋的宾客,一阵夜风拂过,红绸晃动,发出幽咽轻响,黑影扭曲,似如嶙峋鬼影一般瘆人。 钟阅川推开夕如的房门。 房内燃着红烛,夕如正坐在床沿边剪纸。 见到徐临回来,她赶忙站起身,温柔又关切地询问:“你们回来了,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她一脸欢愉,喜形于色:“我还以为,你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又蓦然发现,多了一个人,好奇道:“他是?” 曹熠辉冷眼观察了她片刻:“不是说,来一个外村人,就要举行一场婚礼吗?” 夕如被凶傲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一步,怯弱道:“我,我也不知道。” “我就一直待在院子里,每次都是他们……村子里的人忽然跑来,说今晚该拜堂了。” 然后她就被这群人簇拥着,走出房间,去到院子举行婚礼。 至于其他事,她同样疑惑。 钟阅川在一旁讥讽曹熠辉:“大概因为你是活阎王,鬼见愁,鬼都不想和你拜堂成亲。” 徐临居然莫名觉得,这话似乎,没什么毛病。 曹熠辉冷眼看了钟阅川一瞬,不屑同他说话。 只问夕如:“把你知道的,再给我说一次。” 于是夕如又把她之前对徐临和钟阅川说的内容,重复了第三次。 听完后,曹熠辉对徐临温声道:“走吧,我们出去说。” 二人走出夕如的房间,他回头朝钟阅川冷眼一瞥:“你跟来做什么?” “我……”钟阅川被他忽然这么一问,一时怔愣。 在他眼中,他和曹熠辉虽然分属不同组织,但都是除灵师,而且来此的目的相同。 遇到什么疑惑,他们二人也可商讨一下。 徐临是个误入的倒霉蛋,寻常人没有灵能,乖乖跟着就行。 怎么反倒变成了他被那二人排除在外? 他双手抱肩,下颌微扬,一副“我就要强行加入,你能怎么办”的模样,赖着不走。 徐临揉了揉眉心,朝二人微微笑了笑,示意为了尽快解决问题,大家有事一起商量。 曹熠辉无奈,只能冷冷瞥了钟阅川一眼,不再赶人。 “那个女人,”他想了一会,“方才和我说的话,和之前对你们说的有没有不同?” 徐临摇头:“都一样。没发现前后有悖的地方。” 同一件事情,反复询问,是非常常用的审问手法。 如果有人撒谎,很可能因为紧张,几次说法不一致而出现破绽。 同样的内容夕如重复了三次,没有明显矛盾,那只能证明,要么,她说的都是真话。 要么,她精心准备了这个谎言,倒背如流,绝不可能说错。 而且她提供的线索有些微妙。 全是关键内容:有村外的人来,村子出不去,需要在村子里寻找方法,村子有四处地方,一直以来就非常神秘。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场婚礼,怎么想都是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件,却又感觉,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常世虚世,婚礼都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民间流传有“阴婚”“冥婚”的说法,其实也源自虚世。一旦和虚世的人拜堂,二人之间便结下某种契约,形成独特的联系。 徐临和夕如拜过堂,钟阅川和曹熠辉都仔细检查过,他二人并未结下某种契约,也没中什么咒术,总之就是什么也没发生,没受任何能量污染。 这比拜过堂,结下某种灵能契约,更令人奇怪。 还有那些村民,只在婚礼和他们靠近祠堂时出现过,其他时候在哪儿? “算了,”曹熠辉宽慰说,“再小心观察一段时间。” 又道:“往后别随便同乱七八糟的人拜堂。” 语气透着点似有若无的气恨。 徐临:“……我也没办法。钟先生这么厉害的人,也被那群人推着,被迫进行婚礼。” 钟阅川即刻故作姿态:“我那是为了看一看,婚礼究竟有何玄机。” 曹熠辉对他视而不见,朝徐临说:“走吧,另外找间屋子,先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去村里其他几个地方看看。” 23. 第 23 章 院里除了那间洞房,另外还有两间小房间。 房里没有床,但是有椅子,也可以靠坐着小睡一晚。 徐临选择了之前被村民架着进去,换喜服的那一间。 二人走到门口,曹熠辉又回头,冷眼看向跟着走过来的钟阅川:“去那女人屋子里,把她盯着。” 钟阅川愣了一瞬:“为什么是我去,不是你去?” “你拜过堂,自然该你去。” 钟阅川:“……” 他没和那个新娘子拜过堂。 拜堂的对象是徐临。他才是新娘子。 二人冷眼对视片刻,钟阅川撇了撇嘴,哼声扭头,转入夕如的房间。 徐临和曹熠辉进入客房。 “你和钟先生……” “自小认识。”曹熠辉解释,“灵能大多由家族血脉传承。这个圈子里的人,几乎从千年前的先祖一辈,就开始打交道。” “他家和我家,上千年交情。” “后来我家接受了某位的邀请,联合一部分除灵师家族,设立了特殊事务处理局这个国家部门。” “但有一部分人,不愿意改变祖上一直沿用的组织体系。我们两派,意见出现了分歧。” “那部分不愿加入特处局的除灵师,另外组成了一个名为天一盟的民间组织。钟阅川加入了他们。” 天一盟的事情,徐临听钟阅川“科普”过。 简单来说,这些人不想当国家公务员,觉得自己行动,不用遵守那么多规章制度,自由一些。 只是没想到,曹熠辉和钟阅川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难怪钟阅川对曹熠辉非常了解,熟悉到一下就能说出他曾就读的学校。 徐临一边说话,一边在房中翻找,想要找到可以点亮的工具。 可惜柜子,抽屉全部找了一圈,也没能发现蜡烛,电筒之类,任何可以照明的东西。 整个村子几乎都没有光亮,全靠天上巨大的月色照明。 室外还好,虽然惨白的月光有些瘆人,视物勉强没问题。 到了屋内,房门一关,只有窗边透进一缕月光,其他地方漆黑一片,又阴又冷,令人不适到想念起夕如房中温暖的烛火。 徐临问:“你从大学毕业,就进入特处局,从事这样的工作?” “准确说来,毕业之前就开始了。”曹熠辉就读的那所大学,原本就是不怎么对外招生,只有特殊专业的定向军/政院校。 “我家世代都是除灵师,从小就接触虚世。” 他声音有些轻:“怕吗?” 徐临摇头:“遇到过危险吗?” 曹熠辉身形明显顿了一瞬,嘴角微微扬起:“没有。” 钟阅川一副恣意轻狂的模样,似乎,也确实有与之相符的本事。 从他对曹熠辉的态度,和今天二人那场令人炫目的战斗来看,曹熠辉的本事,徐临一点不怀疑。 他未再多说。 此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忽然安静下来,二人同处一室,又隐约有几分不自在。 分手之后,再毫无芥蒂做回朋友,并非那么容易。 他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说了句“早点休息”,即刻闭上了眼。 曹熠辉静静看了他许久,随后轻步走到旁边一张椅子,也靠在椅背上缓缓合上眼帘。 *** 第二日,徐临尚在睡梦中,恍恍惚惚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 “还没起来?”钟阅川声音带着强烈的惊诧和不满,“天都亮了这么久了。这里的白昼本来就短,再睡,天又黑了。” “你小声点。”曹熠辉压低声音,凶横说,“别吵到小临。” “他是没有灵能的普通人,这里是虚世。你可以自己出去调查,没人让你一定得等在这儿。” 钟阅川陡然怔愣。 ……确实。 昨日只有他和徐临在此,为了避免徐临这个普通人在虚世遭遇不测,他们只能待在一处。 现在曹熠辉来了。有曹熠辉守着徐临,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按照自己的步调,单独行动。 他居然没想过。 仍旧下意识地认为,徐临得在他身后跟着,不能离开他视线。 他抬脚,脑中想着离去,心中却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忽然就迈不开脚步。 “为什么得是我去调查。” 对,一定是因为这样! 钟阅川不服气:“我出去调查情况,出人出力,你在这里坐着玩手机?” “这起事件,原本该是你的工作。” 天一盟这样的民间组织,和国家机关不同。 他们平常处理虚世相关,大多是受人委托,从中收取一定费用。 这一位面磁场影响到常世,为了不造成严重影响,他才进来解决麻烦。 没有委托人,一分钱不赚。 现在曹熠辉来了,这本来就该由特处局这样的国家部门负责解决。 应该是曹熠辉东奔西走,出人出力,他坐在院子里玩手机。 他撇嘴:“这样,你出去调查,我在这守着。” “等徐临醒了,我带他回常世,这里交给你。” “要是你没本事处理得了,再联系我帮忙。” “对了,”他又问,“你进来的时候,什么时间。” “这里的事情可以交给我,你也可以立刻就回去。”曹熠辉想也没想,即刻拒绝他的另外半个提议,“小临的事你也无需多管,我会把他安全送回家。” “十一点五十。” 钟阅川双眸微缩,疑惑看向曹熠辉。 “你把徐临留在这儿做什么。” 以曹熠辉的行事风格,如果可以,他会第一时间安排,将普通人带离。 这些人留在这里没用又危险,还有可能在遇到强敌的时候拖后腿。 曹熠辉别过眼,一副“关你什么事,不想解释”的冷漠。 “不好意思,”徐临的声音忽然横插/入二人的沉默当中,“我起来晚了。” “我刚才听到你们谈话,我可以先回去?” 他误入虚世,没办法离开。 既然这两个人有办法,随便谁都行,先带他回去。 他待在这里,确实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行。”曹熠辉斩钉截铁,“不同位面,时间流逝差异巨大,甚至出现时间倒流,因果紊乱的情况。回常世一趟,即便那边只过几分钟,再来虚世,可能就过了一两天,一两个月,有少数时候,还会回到以前。” “这段时间,这一位面里可能发生许多根本无法估量的状况。所以我们一旦进入位面,尤其这种整个位面磁场异常的地方,”他严正道,“除非特殊情况,原则上,事情没处理完,中途不会返回常世。” 因为再回来的时候,情况可能发生巨大改变。 徐临:“可你们刚才说,可以独自处理,我跟着钟先生……” “更不行。”曹熠辉冷睨了钟阅川一眼,“你跟着他,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钟阅川气得瞪大了眼,“我不仅把徐临安全带回常世,我还把他送到家门口。” 有他在,徐临还会走丢? “那样更不行。”曹熠辉冷冷扔下这么一句,扭头不再理会钟阅川,问徐临:“睡醒了?睡醒了,那我们现在出发?” 徐临:“……” 虽然觉得跟着钟阅川离开,应该没什么问题…… 算了,听曹熠辉的。 毕竟他和钟阅川才认识不过两天。还是虚世的时间。 徐临跟着曹熠辉走出院门。 这是曹熠辉的专业领域,他本该走前面,但他走的很慢,几乎和徐临并排而行。 走出院门不久,他扭头,看向跟在后面的钟阅川:“你跟来做什么?” “不是说要回去,把事情全部交给我?” “我……”钟阅川冷哼了一声,找借口说,“我担心你实力不足,处理不下来,到时我又得跑一趟。” 他和曹熠辉冷冷对视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收回。 徐临夹在二人中间,极为识趣地装作没看到没听到,把自己安全置身事外。 昨日他们调查了东边的祠堂,还剩下南西北的另外三处地方。 走到分岔路口,钟阅川习惯性地一扬下颌:“走。南边。” 曹熠辉一如既往一张冷脸:“北边。” 两人一人怒目,一人冷眼,视线又撞在一起,空气中似有电流涌动,一阵噼里啪啦。 “那你去南边。”曹熠辉无所谓,“分头行动。” 又转头朝徐临柔声说:“走吧。” 徐临点点头,和曹熠辉一起走向北方岔路。 “喂!”钟阅川赶忙抬脚又跟上。 曹熠辉回头:“你又跟来做什么?不是要去南边?” “我怕你实力不济,”钟阅川一个借口用到底,“你自己受伤不说,还害得徐临陷入危机。” “我害小临陷入危机?”高冷霸总瞬间来了气,“你再说一次试试。” “想打架?”钟阅川和他一样抬手,“随时奉陪。” 徐临昨晚听曹熠辉说起和钟阅川的渊源,虽只简短几句,也听得出来,这二人大概自小就有些不对付。 何况他还算了解曹熠辉。 曹熠辉心高气傲,不可能看得顺眼钟阅川这样轻狂张扬的人。 这么一说来,二人在某些方面,性格还挺像。 可这二人眼见又要打起来,徐临不可能再置身事外,只能默叹一口气,劝和说:“曹局长,钟先生,咱们要不先解决正事?” “这个村子谜团重重,大家一起行动也好。遇到难题,可以一同商量。” 听到那声“曹局长”,曹熠辉动作倏然一顿。 随后他目光暗淡了几分,恹恹放下手,再没了和人斗狠的兴致,兴趣缺缺道:“走吧。” 为您提供大神 皆付笑谈 的《灵能觉醒后我成了最强关系户》最快更新 23. 第 2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第 24 章 听到那声“曹局长”,曹熠辉动作倏然一顿。 随后他目光暗淡了几分,恹恹放下手,再没了和人斗狠的兴致,兴趣缺缺道:“走吧。” 边说,已边朝前方走去。 钟阅川冷哼一声,也大步跟上。 走了两步,回头问徐临:“站着做什么?” “哦。”徐临答了一声,急忙若无其事跟在二人后面。 据夕如所说,村子北角,是村长家的旧宅。 似乎从村长爷爷那一辈,就另外建了宅子,一大家人搬出来后,祖宅再没人住过。 这里虽然仍算逢山村范围,离村民聚居的街道已经有些遥远。 只有一条古旧巷道通往此处,巷道两边的房屋越来越稀疏破败,到后来,只剩空旷的荒地。 一座巨大的宅院孤零零立在荒草丛生的角落。 院墙很高,彻底阻断了视线,只能看到冒出一点点的屋顶。 墙面早已破烂斑驳,双开的院门上,画着几笔粗大又凌乱的暗褐色线条,似如泼上去的陈年血迹。 风一吹,并未紧闭的两扇门板便随着风吱嘎作响,突兀的撞击声直瘆到人心底。 徐临眉心微微皱起。 “怎么?”钟阅川取笑,“怕了?” 明明之前还一个人乱跑来着。 “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这,保证你平安无恙。跟好我。” “钟阅川。”曹熠辉退了两步,走到徐临身旁,靠得过于接近,“你进去调查,我和小临等在这里。” 钟阅川惊得睁大了眼:“凭什么?” 徐临若是害怕不敢进去,他不苛责。 可凭什么不是他陪着徐临等在外头,曹熠辉进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我不是怕。”徐临无奈扬了扬嘴,“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我原本猜测,这里和祠堂一样,走入某个范围之后,会突然出现阻止我们继续前进的村民。” 可是他们已经走到门口,别说人影,鬼影都没见到半个。 钟阅川瞥了一眼曹熠辉,讥诮道:“可能因为活阎王在这儿,妖魔鬼怪也不想靠近。” 徐临无言以对。 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他轻声一笑:“走吧,进去看看。” 当先推开了门。 一进门便是大宅的中庭,荒废多年,衰草连天,在阴沉的天幕下更显萧凉。 明明无风,接近一人高的杂草丛中,不知何处传来悉索声响,一会东一会西,令人分辨不出具体方位。 似乎随时就有可能从面前或者身后钻出一个什么东西。 “别担心。”曹熠辉清冷的音调传入耳中,徐临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就在身旁,距离极近,时不时蹭到一下衣角。 “如果害怕,”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模糊,听不太清楚,“……就牵住我的手。” 过了片刻又哂道:“算了,没事。” 虽然古宅的气氛十分恐怖,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高手在此,虚世生灵也不敢靠近的缘故,三人一路朝里走,并未遇到任何阻碍。 大宅里房间很多,但许多门窗上都订死了木板,进不去。 能进去的几间,里面摆放着残破的家具,灰尘密布挂满蛛网,地上狼藉一片。 曹熠辉和钟阅川只需扫一眼,就能确定:没有能量残留,无需特意调查。 三人很快走完前院,来到更为僻静阴森的后院。 后院没什么建筑,只一座屋舍,孤独立在长草中,虽只一层楼,比前院的厅堂厢房都要高上许多。 “弄得这么显眼,”钟阅川嗤笑,“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这里一定有问题?” “这种百年大族,本来就会有一些重要的物品需要供奉,所以专门修建一处特殊场所,让子孙后代祭拜或者忌讳。”曹熠辉漫不经心地抬杠,“怎么,你家没有。” 钟阅川被杠了这么一句,啧了一声,不再同他争辩。 他一脚踢开门,厚厚的灰尘落下,扬尘漫天飞舞。 还没等徐临看清里面有些什么,一个半人高,两三米长的,黑雾缭绕的影子慢慢从房里走出。 又是这样的东西。 徐临打算后退,曹熠辉和钟阅川已同时挡在他身前。 “你的。”钟阅川双手插在裤兜里,高扬着下颌,一副“特处局的工作,我费力不讨好,索性懒得管”的架势,朝曹熠辉斜睨一眼。 曹熠辉依旧一张冷脸,却还是向前一步,独自同黑影展开战斗。 徐临在一旁观战,顺便问钟阅川:“这只凶灵是否影响……” “这不是凶灵。”钟阅川态度高高在上,“怎么,我前日没给你说过?” “我们除灵师定义的凶灵,攻击性极强。它们大多和常世有关联,会干涉到常世,袭击普通人,散布强烈的能量污染。” “祠堂里的,和这一只,只是普通灵体,充其量比寻常的虚世生灵厉害一些。他们不会主动越过位面,袭击常世的普通人。” “你叫它们凶灵,”他戏谑,“很没礼貌。” 并非所有被黑雾包裹的灵体,都称之为凶灵。 “不过,它们的灵能强大,比我见过的许多凶灵厉害十倍百倍。它要是穿过位面到了常世,袭击普通人,会是极大的麻烦。一般的除灵师,还不一定对付得了它。” 被言行举止倨傲无礼的钟阅川调侃“不礼貌”,徐临无话可说。 这种黑色灵体这么厉害? ……虽然气场看上去,确实像boss级别的。 只是前日钟阅川一波华丽技能就把祠堂里的那一只直接送走,他没想到,它们居然强到这个地步。 总之他一个普通常世人,对虚世生物的强弱没有概念。 徐临微微皱眉,看向同黑影战斗的曹熠辉。 “用不着替曹熠辉担心。”钟阅川冷嘲,“他要是连这个都解决不了,往后就别在灵界的圈子里混了。局长也别当了。” 他又问徐临:“你那么听他话做什么。” 语气微有些别扭:“他说走哪你就走哪,怎么不跟着我走。” 前半句让徐临微微一怔,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是说刚才在岔路口,钟阅川要往南,而曹熠辉要往北的那场小分歧。 此前,有徐临这么一个乖巧又捧场的小跟班,对钟阅川这种性格张狂的人来说非常受用。 而曹熠辉一来,身后捧场鼓掌的观众没了,显然,他对此非常不满。 他和曹熠辉本就相看两厌,这么一来,双重debuff叠加,看曹熠辉更不顺眼。 “我,”徐临用着和前次同样解释,“和曹局长是十多年的同学。” “此前意外遭遇凶灵,也受到他很多照顾。” 钟阅川不快地啧了一声。 徐临对曹熠辉的信任胜过他,没什么好说。 二人就这么两句话的时间,曹熠辉已经解决掉了那只强大的灵体。 他也应当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站在原地看着徐临。 高挑的身量脊背如松竹一般笔挺,略长的额发阴影遮住了眉眼,使得冷峻的表情恍然一看似乎有些黯淡。 片刻后,他半垂下眉眼,淡淡说了一句“走吧”,转身走入身后敞开的大门。 钟阅川也朝里走。 走了两步,回头疑惑看向站着没动的徐临。 徐临这才抬脚跟上。 钟阅川:“?” 莫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又说不上那里不对劲。 三人前后走入挑高的宽敞建筑。 原本漆黑一片的大厅,四角的灯火倏然间自动亮起,映照出大厅里的一切。 大厅开阔,却空空如也,目之所及处,只有斑驳老旧的白色墙壁。 平整的水磨石板地面,正中一块凸起的石砖,虽然灰白朴素,没有任何花纹,却突兀得非常惹眼。 徐临:“这间屋子的陈设,和祠堂那间非常相似。” 其实没什么陈设,就四角的承重柱上,挂着烛台,放着粗实的大红蜡烛。 正中地上一块四方形的砖。 单用肉/眼衡量,连房间的大小似乎都大差不差。 钟阅川斜睨了徐临一眼:“这块石砖总该可以按下去了?” 虚世千奇百怪,除灵师在不同位面之间探索几千年,对虚世的了解也不过一点皮毛。 即便钟阅川和曹熠辉这种出生在除灵师家族,从小接触虚世的人,也对许多东西不明所以。 他们不清楚这块石砖有什么玄机,但既然来此处调查,不碰一下怎么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边说着,已经打算迈开腿朝房间正中走去。 “等等!”徐临再次叫住了他。 钟阅川无语:“还是不能碰?” 他冷笑:“我到这里来,解决这个位面的磁场异常,并非来观光。” 他告诫徐临这种误入虚世的普通人,虚世的东西不能乱吃不能乱碰。 但他自己不一样。 除非这块砖头连接着丑国黑宫的核打击按钮,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无所畏惧。 就算是核打击按钮,都还需要密码呢。 更别说,他和曹熠辉都在这。 他朝曹熠辉扬了扬下颌,示意他去给徐临说: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徐临当然清楚,解谜游戏,发现可疑的地方,不调查一下,打开机关,光这么看着,那这关肯定过不了。 可他始终有点不好的预感,石砖一按,准没好事。 为您提供大神 皆付笑谈 的《灵能觉醒后我成了最强关系户》最快更新 24. 第 24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第 25 章 徐临:“剩余的地方还有两处,要不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钟阅川不耐烦:“那两处,说不定也这样。” “没壁画,没铭文,四道白墙,什么线索都没有。” 好心好意留下记录,告诉后来者,此处用来做什么的理想情况,才是极少数。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徐临没说话,怼他的是曹熠辉。 “小临说的有错?情况不明,不要擅动,何况这里还是磁场异常的虚世。” 他冷冷说:“不是说了,这里交给我,你要是不满意,现在就可以回去。” 钟阅川睁大了眼,差点爆了一句粗口:“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我们也才,一两个月没见吧。” 以他对曹熠辉的了解,曹熠辉应该冷着脸,谁的话都置若罔闻,一脚踩上去。 还什么“情况不明,不要擅动”? 这两天吃错药了? 曹熠辉没接话,只冷傲看着他。 要是他执意要动那块砖,他们就开打。 钟阅川撇了撇嘴,一脸不快,转身走出房间。 “走吧,”曹熠辉侧头,柔声朝徐临说,“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在看什么?” 徐临朝着四角的巨大红色蜡烛多看了几眼,边朝外走边说:“这几根蜡烛自己亮的。” “这并非普通烛火,”曹熠辉解释,“这是灵火。” “火作为五行之一,在有灵能的地方,大多都有特殊用处。油蜡作为载体,更是常见。” “古代人使用烛火照明,身怀灵能之人,在点火的油蜡里加入一些有灵气的物体,使其成为某种灵器。这一点,常世和虚世大同小异。” 毕竟五行之中,火的用处多,威力大,便于取得和掌控。 徐临:“这个村子里,我只在祠堂,这里,还有夕如的房间见过蜡烛。” 另外还有两个特殊地点他没去过,暂且不提,逢山村晚上的月亮非常大,室外无需灯火也能借助月光勉强看清一切。 但昨晚他在偏房中,四处翻箱找柜也没找到任何能照明的东西,因此此刻对蜡烛十分在意。 曹熠辉不以为意:“这不正说明,这几个地方特殊?” “可是有些奇怪,这里的蜡烛,和夕如房间里的看起来一样。” 祠堂后堂和这间房,唯二的两样东西,蜡烛和石砖。 大红色的蜡烛,十分粗大,显然是特制。石砖有古怪,蜡烛想必也有特殊作用。 “俗话说,洞房花烛,夕如房里的蜡烛,不该是那种雕花的喜蜡?” 婚礼的红绸,喜服,洞房里的一切布置,都是标准的婚庆用品,唯独蜡烛,虽是红色,并非结婚专用的花烛。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但徐临现在对蜡烛有些在意,忽然想到这么一茬。 曹熠辉:“你对洞房观察得还挺仔细。” 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徐临宛若不知,继续:“夕如房里的蜡烛一直亮着,白天也未熄灭。” “当然,也有可能是村里的独特风俗。” 例如,洞房第二日,也要点灯之类。 但同样有可能,有什么别的含义。 钟阅川听到二人的谈话,停下脚步插话:“那间房的烛火,从我来这里的时候,到今天,一直都没熄过。” 前两晚有婚礼,昨晚没有。无论哪种情况,无论黑夜白天,烛火长明。 “而且那间房里的烛台挂在梁柱上,她够不到。” 烛台挂的位置很高,钟阅川一米八几的身高都要踮着脚才能勉强够到。 夕如的高度,无论点燃还是熄灭,都得踩着凳子,非常麻烦。 “但这能说明什么?那个女人在这一位面,本来就有特殊之处。” 别的村民都是类似于一段代码的灵体,只有她是“人”。 徐临:“这里和祠堂,到夕如宅院的距离应该差不多。” 村里就只两条交叉的主街,从宅院大门出来,走到这座“村长家的旧宅”,因为方位的关系需要多走一小段路,但直线距离,或许相差无几。 “四个特殊地点,分别位于村子四个角落。说不定,夕如的宅院刚好在中心位置。” 这样的对称位置,很容易让人想到法阵一类的东西。 “嚯,”钟阅川调侃,“没想到你还挺能联想。” “想必网络小说没少看。” 徐临:“……” 他搭建过很多玄幻游戏场景。也时常和法阵打交道。 老二次元了。 “小临能想到,你没想到,”曹熠辉插嘴怼钟阅川,“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钟阅川一愣,随即反嘴:“你不也没想到!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夕如说,此前有很多人来到这个村子,又要找办法出去,”徐临继续说着自己的推论,顺带制止二人的争吵,“如果这些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是真的。”钟阅川打断他,嗤笑,“我之前已经说过……” 他的话又被曹熠辉打断:“你不想听,可以先走。” “小临,你不用理他,我们边走边说。” 这两人…… 徐临默叹一口气:“假设那些事是假的,是夕如故意编造的一个谎言,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就我个人来说,听到这些话,把这里当成一个解谜游戏,为了离开村子,我会按照她提供的线索,去那四个地方调查。” 曹熠辉瞬间会意:“要想离开,必然会按下石砖,寻找离开的方法。” 就如钟阅川所说,他们不是单纯来观光的。 夕如的话,给人造成一种暗示,让人去触碰石砖。 “所以她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动那几块砖。” 徐临点头:“夕如故意编造谎言,引导我们去触碰石砖,是不是可以说明,石砖非常关键,而且不能触碰。” 她越是苦心欺骗,越证明,石砖不能动。 “可夕如要是没说谎,那在这之前,就确实有很多人来过,似如攻略游戏副本一样,在村里寻找离开的方法。” 如此,就和钟阅川的推论“只有常世的倒霉蛋和除灵师才会进入这一位面”相悖。 “也有可能,”钟阅川冷哼,“她的脑子确实有问题。” “她没说谎,那些事也没有发生过,她的记忆出了错。” 譬如,有别的什么人,在她脑中强行植入这段记忆。 “那个,”徐临停下脚步,乖巧举手,“我有一个想法。” 三人将头凑近,小声商量了一会。 徐临:“怎么样?” 曹熠辉嘴角扬出一点难以察觉的笑意:“听你的。” 又即刻转向钟阅川,冷着脸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用参与,现在就回去。” 没有反对的选项。 钟阅川目瞪口呆。 他没说不同意。 三人加快脚步,走出这座古宅,并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夕如的宅院。 夕如正坐在床沿上剪纸。 房间四角的烛火依旧在燃烧。这样的照明,在天光大量的白日,根本没任何必要。 见到徐临回来,她即刻起身关心询问:“怎么样?没受伤吧?” “有我在,”钟阅川略微鄙夷,“怎么可能会出事。” 顿了顿,又问,“你此前告诉我们,一切奇怪的事情,都是从你婚礼那晚开始的。” “在这之前,这个村子一切正常?” 夕如点点头。 “那么,灯呢?” “在村子变得奇怪以前,别的村民家里,晚上点灯吗?你家里,白天也如现在这样,一直燃着蜡烛?” 夕如没想到他这么忽然一问,无法立刻回答。 她思忖半瞬,支吾道:“应该,有灯的。” “我家里……” “白天不需要蜡烛,你就没想过,把它们吹灭?” 钟阅川冷嗤,“这些蜡烛会烧完吗?谁去更换?你,还是别的村民?” “……洞房是别人帮忙布置的,”夕如语气含糊,“因为婚礼隔不了多久就会重复,这些摆设,就一直是这样。” “其他的事情,我,我不知道。” 钟阅川眯眼看了她半瞬,居高临下道:“算了。” 他没再咄咄逼人地追问,只说:“我们调查了你说的那几个地点,找到了出村的方法。” “现在的逢山村,已经可以自由离去。” 夕如温柔的神色霎时一变,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雪白的肌肤呈现出一种不太自然的苍青。 徐临接过话,朝她温和说:“我们回来,就是特意告诉你一声。再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离开。” 夕如木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未答话。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也想离开?”曹熠辉仔细观察她神色,“现在有机会,正好可以离开。” “怎么,又不想走了?” “你说你一旦离开院子,那些村民的脸色,就会变得很可怕。所以,你吓得不敢出门,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宅院?” “这点你可以放心,跟着我们走,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你现在不走,我们一旦离开,往后的事情,就和我们无关。” 夕如仍旧呆立在原地不说话,一动不动把他们盯着,煞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些阴沉。 房中一片寂静,气氛沉闷。 为您提供大神 皆付笑谈 的《灵能觉醒后我成了最强关系户》最快更新 25. 第 25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6. 第 26 章 过了一会,曹熠辉看向徐临:“她自己不愿意走,谁也没办法。” “我们走吧。” 徐临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离开?” “如果担心出去以后怎么办,有什么想法,可以现在说出来。曹局长和钟先生都很厉害,你担心的问题,他们一定能帮忙解决。” 得到的依旧是沉默无声的回答。 “那,我们走了。” 徐临朝夕如告别,随后转身离开房间。 三人走出宅院,没走几步,钟阅川回头:“她没跟着出来。” “我们刚才说,已经可以离开村子,虽不知她在想什么,表情明显变了。” 此前一副小家碧玉,温柔善良的模样。然而在听到可以离去之后,一动不动立在原地,什么话也不说,脸色白的有些瘆人。 她明明说过,自己也想离开这个变得奇怪的村子。 曹熠辉:“她那个样子,像是知道我们在撒谎骗她。” “但她不能戳穿。” 夕如一直待在房里,应该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 除非她有方法得知,村子并未发生任何改变。 “这女人,明显还有事瞒着,没说实话。” 徐临:“我们现在,继续去调查剩下的两个地方?” 曹熠辉:“走吧,先去西边”。 钟阅川同时说:“南边”。 两句话撞在一起,二人再次冷眼相对。 忽然间,周围光线一暗,数道影子投在地上。 三人被不知从何处凭空出现的一大群村民,团团围在了道路中央。 曹熠辉冷淡询问:“怎么?要找人拜堂?” 他还记着这一茬。 这群村民却并未笑脸盈盈将他们当成新郎官,只神情呆板又凶狠可怕,如提线木偶一般缓缓抬起拿着各种木棍和铁锹的手。 “我们特处局,本着不同位面互不干涉的原则,”他看似朝村民,实则朝徐临解释,“一般情况,不会攻击虚世的生灵。” “但是,他们先动手,我们有权利即刻反击。” 话音刚落,他已并指掐诀,霎时间,流光灿耀,无数血红色的刀刃凌空飞翔。 不过几秒钟,瞬间清场。 村民被赤红的飞剑击中,立马缩小,变平,似如一张人形的纸屑,被剑风吹到半空,即刻消散落入尘埃。 钟阅川嗤笑:“这些人该不会和那个新娘子有关?” 他们刚试探完夕如,一走出宅院,平日完全不见人影的村民就忽然出现。 时机未免太巧。 “这些村民,应该是以纸为媒,使用某种灵能化为人形。”他正说着,忽然一顿,“说起纸人,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夕如房里。”徐临眉头微微一蹙,“夕如说自己喜欢剪纸。她在房里没事做,靠着剪纸打发时间。” 他曾见过夕如剪的窗花,山石,花鸟,树木和人,各式各样,技艺精湛,栩栩如生。 “难道……” “就是这个难道,我此前就说过,这个村里,就她一个“人”,其他都是灵体。”钟阅川几乎能确定,“这些村民,是她在背后操控。”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在演戏。” 从最初的那场婚礼开始,所有布置,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村里除了那几个特殊地点,其他地方见不到亮光。 纸人怕火。 徐临:“夕如这么做,是想诱骗我们去触碰那个石砖?” “为什么?那几个奇怪的石砖,究竟是什么东西?” “走吧,”曹熠辉转身,“再去问问。” 几人再次进入夕如房中,前后不过十分钟。 夕如见到徐临回来,高兴问:“你回来了?可有受伤?” 又是此前那副温柔善良的模样。 彷如刚才的那场质问,并未发生过。 “装什么装,别装了。”钟阅川冷嘲,“我们为什么回来,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还是说,你又要用一句,我不知道,敷衍过去?” 一团灵火在他指尖出现。 他将手伸向夕如:“你不怕?看来不是纸做的。” 夕如温柔神色又变得木然阴沉。 火光照在她脸上,清丽的相貌也变得苍郁可怕。 她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钟阅川。 钟阅川嘴角一勾,从她身边走开,走到堆放着窗花的小桌边。 一扬手,指尖的青色灵火瞬间引燃大红的剪纸。 房中明明只有他们四人,徐临却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凄厉哀嚎。 “你行动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曹熠辉面露不悦,冷眼看向钟阅川。 钟阅川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纸人给烧了。那些纸人消失前的惨叫,吓了徐临一跳。 钟阅川没理他,又朝夕如走了两步:“现在我们再来谈谈,你究竟,想做什么。” 夕如还是没说话,盯着钟阅川的眼神,阴寒瘆人。 “夕如,”徐临朝她温和说,“我们已经知道,你在骗我们。” “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是有什么叫难处,不妨说出来,大家商量着解决。” “曹局长和钟先生都很厉害,一定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如木桩一般立着不动的夕如忽然伸手,以极快的速度朝他飞扑过来。 徐临无奈一叹。 他预想过这样的情况:夕如并非善类。 可结果被料中,还是有些失落。 温柔善良的NPC,定然好过邪恶的NPC。 为了防止夕如忽然暴起攻击,徐临早有防备,此时侧身一退。 同一时间,曹熠辉长腿一跨,挡在他身前。 夕如那张温婉可人的脸,此刻已经大变。 面色如纸一般惨白,两只眼睛瞳孔又黑又大,几乎看不到眼白,便似如两个漆黑的空洞。 两行红色血泪从空洞里流出,嘴唇也如涂了一圈鲜血,配上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便如恐怖故事里的鬼新娘。 和那些宛如粘贴复制的小怪村民不同,她这精致的“建模”,一看就是BOSS级。 一团黑色雾气从她身上逸散,血红的指甲化作又尖又长的利爪,夕如身形飘忽,半浮在空中,同曹熠辉展开战斗。 钟阅川双手抱肩站在一旁,作壁上观,似是没打算插手。 不过一向高傲的神色微有了几分收敛,朝徐临说明:“她之前装得一副人畜无害的善良模样,我还真没看出来,她居然这么厉害。” 徐临:“这里的能量磁场会压制灵能,你们……” “她也一样。”钟阅川解释,“这个能量磁场,笼罩了整个位面。” “我们的灵能遭到大幅削弱,她也同样如此。” 但她依然很强。 “要是来的不是我,而是一般的除灵师,根本对付不了她。” 徐临:“……” 现在同夕如战斗的,是曹熠辉,不是在一旁说风凉话的钟阅川。 曹熠辉一手拿剑,一手持枪,同夕如近身格斗,打得十分激烈。 不过钟阅川一副“无须担心”的表情,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曹熠辉一剑斩断了夕如长如利爪的指甲,跟着举枪,瞄准了她的头。 夕如表情扭曲,换了另一只爪子,从空中朝他急速扑来。 曹熠辉眉目冷峻,从容不迫扣下扳机。 一道炫目的激光射出。 为您提供大神 皆付笑谈 的《灵能觉醒后我成了最强关系户》最快更新 26. 第 2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