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王妃始乱终弃了》 1. 投怀送抱 明月当空。 清冷的月色洒在整个魏王府上下,大红的绸缎从喜房延伸至院外,飞檐廊角,偌大的王府喜庆非常,甚至是院子里的树枝上都挂上了绣娘精心裁剪的红色绢花,目光所及之处,都透着寂静的华丽。 本该热闹的府邸却安静非常,丫鬟婆子都踮着小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砰!”一盆盖着红布的水被小丫头不小心摔翻,水声潺潺,顺着门缝滴入屋内,她的小脸白了一瞬,连忙跪下朝着屋里磕头,“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屋内没人应她。 没一会儿,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小丫鬟微微抬起头,被眼前的裙底荡漾了一下,裙摆静静地垂落,彰显着主人的好教养。 再往下…… 一双若隐若现的红凤翼缎鞋踩在湿漉漉的地上。 小丫鬟顿时不敢再说话,缩在地上发抖。 “哐当,哐当!” 铁甲摩擦布料的声音自长廊传来,整齐而冷然。 “起来。” 低沉的男声语气透着隐隐的怒意。 新娘也就是沈嫣然探出头循声望去,见李晏礼身后除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兵,再无别人,偷偷松了口气。 李晏礼冷眼瞥过去,她回以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一撩衣袍,大步跨进屋内。 沈嫣然没有着急回去,低声吩咐在屋外当着隐形人的李嬷嬷,“劳烦嬷嬷带她去收拾一下,孩子还小,不懂事,落下什么病根就不美了。” 现在正是冬天,虽没下雪,可寒风肆虐,除了主人屋内烧的地龙,下人屋里可没那么暖和,若她不提醒,小丫鬟回去冻一晚上有了什么病都没人管。 李晏礼坐在桌子前,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桂圆,看着眼前窈窕的背影嘲讽出声,“这么快就把自己当主人了?” 沈嫣然顿了顿,转身移着莲花步款款走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他鞋底的泥泞,知道他是追自己的姐姐去了。 本来今天嫁给李晏礼的人应该是沈家的大小姐沈嫣瑶,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换成了二女儿沈嫣然。 她翻转着手腕替他倒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之间像是刚刚从画中走出来的仕女,“王爷。” 李晏礼没动身,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沈嫣然眼眸半垂,举着手里的茶盏,杯中的水纹丝不动。 半晌。 李晏礼视线移向茶杯,轻嗤一声,伸手接过来,“沈相养的女儿果然不一般。” 沈嫣然抿唇,难掩扬起的嘴角。 谁知下一刻,他腰间铁剑猛地出鞘,冰冷的剑锋抵住她的下颚,“你姐姐的事情你有帮忙么?” 男人体内的火热顷刻间扑面而来,和脖子上彻骨的冷意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沈嫣然睫毛轻轻一颤。 李晏见状礼眯了眯眼。 “我害怕。”她伸了伸脖子,像只受惊的家猫,湿漉漉的眼睛慌乱地眨着,眼里尽是引人怜惜的无措。 李晏礼神色不变,剑柄微转,直接挑起她的下巴,厉声开口,“回答本王!” 沈嫣然摒住呼吸,柔嫩的肌肤次次擦着剑刃闪过,一颗泪珠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想摇头,却顾及着悬在脖子上的剑,“没有。” 她任由他锋利的鹰眼审视,终于,长剑回鞘,危险解除。 沈嫣然再也撑不住,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李晏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单手背在身后,“你可知道本王要娶的是你的嫡姐?” 可是看样子王爷没有追上家姐。 她跪坐在地上,“还请王爷给妾一条生路,妾保证不会打扰王爷,若是……若是我被退回沈府,父亲会打死我的!” 此时,在沈府的沈相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一想二骂…… 嘿嘿,两个宝贝女儿都想他了。 李晏礼垂眸看着她,想起沈嫣瑶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自己家里那个胆小如鼠的妹妹,整日呆在闺阁里绣花作诗,连见了生人都害怕。 胆小如鼠。 形容的还是保守了。 李晏礼身着一身墨色袍子,腰间缀着一个特制的鱼形佩,从知道沈嫣瑶不见的那一刻他就马不停蹄出了城,一天下来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如今面色苍白冷峻。 他向来高傲,能让他看上眼的女子至今为止只有沈嫣瑶一人,在李晏礼看来,世间女人皆附庸,尤其是养在闺阁的女人,虽是环境造就,可他就是看不惯那些矫揉造作,成天描眉擦粉的女人。 谁知道沈如海好像专和他对着干,就拿这么一个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糊弄他! 他冷眼睨了眼沈嫣然,后者好像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单薄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李晏礼拧眉,没再说话,也没管地上的人儿,大步走了出去。 沈嫣然还在地上跪着,默默地透过鱼贯而出的下人,看着他腰间的玉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她说的没错,她没有帮她姐姐逃婚,因为她才是主谋,所谓的逃婚不过是她编造的假象。 也是沈嫣然给人的映像太过深入人心,若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竟然是沈府的二小姐干出来的。 沈相到现在都以为是大女儿大逆不道又跑了,小女儿临危受命替姐姐嫁入王府。 说到沈家的两个女儿,可真是愁坏了沈如海。 大女儿是他原配生的,沈相的妻子出身将门,喜欢带着自己的女儿武刀弄棍,好好一个闺女长大后竟然女扮男装闹着从军,去年还偷偷混进军营把新科武状元挑翻在地。 若不是圣人网开一面,亲口嘉赏沈嫣瑶巾帼不让须眉,她不知会不会被那些满口圣贤书的唾沫星子淹死。 相比起大女儿的名满京城,二女儿可就让他放心多了,虽是妾室生的孩子,可自幼和嫡女一样养在他身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胆子小一点,母家出身低了点,他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了舞刀弄枪的女儿,而且还是个战功赫赫的王爷,总算是了了他的一份心愿。 可还没等他高兴几天,大女儿竟然跑了! 不过还是小女儿贴心。 不知道等沈如海得知这个向来胆小的小女儿竟然把大女儿连拐带骗地送回苏州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沈嫣然此刻顾不上东窗事发后会怎么样,李晏礼没让她卷铺盖回家,却也没说让她留下的话,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她微微低着头,心里飞速盘算着,今日成婚时沈嫣瑶的失踪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加上王府的主人魏王不在场。 皇帝派自己的贴身公公主持婚事,皇家当然是想着遮丑,所以默认了沈家换人的举动,先把过场走了再说。 等李晏礼回来时,礼已成,即便是他心有不满,为了皇家的脸面也得掂量掂量。 “啪!”桌子上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烛火打了个火星子,沈嫣然慢慢起身,看来今晚只有她一个人睡了。 一众人察言观色,知道魏王不待见他的新王妃,都上赶着服侍风尘仆仆的主子,好像不约而同地忘了她这个刚过门的沈家二女。 沈嫣然倒是没有在意这些,无论是李晏礼的嫌恶也好,下人的见风使舵也罢,早在她下定决心要嫁入王府之前,都有所准备。 她回了净室,磕磕绊绊更了衣,因为今天来的匆忙,贴身丫鬟还在沈府替她收拾东西,现下也没人帮忙,所有事情只能亲力亲为。 好在净房里有热水,她仔仔细细把脸上的胭脂洗掉,又拿了个小瓢子,把桶里的水一点一点舀进浴盆里,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累出一头香汗。 不过沈嫣然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一张小脸满是认真。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她才裹着睡衣出来。 环顾了一圈自己以后可能要住的屋子,纤细的眉头蹙起,不妥,太不妥了。 这间房子一直是李晏礼住的,除了必不可少的用品,家具几户没有多少,只是暗处的墙上挂着两把圣上御赐的宝刀。 一进屋的八扇绘朱雀缠云屏风也被挂在上面的一件衣服严严实实挡住,看上去是一件官服,不知道李晏礼是怎么想的,沈嫣然每次看到它都觉得有些……渗人。 她急走了几步钻进被窝,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墙上的宝刀和屏风上的衣服,总觉得下一刻就有一个伥鬼穿着衣服从屏风上跳下来。 忍了一会儿,她把被子掀开,上前把她觉得害怕的东西都取下来,一股脑堆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重新上床闭上眼。 半柱香后,她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清明不已,哪里有半分睡意,她忘了,自己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 她害怕。 …… 书房 李晏礼没有换衣服,坐在书案前沉着脸办公。 李嬷嬷眼瞅着已经快过三更,王爷还没有停笔的意思,可又不敢上前触这个霉头。 门外突然传来丫头的问好声:“王妃!” 李嬷嬷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不过她有些奇怪,王妃这个时候不睡觉来干什么? 待看到沈嫣然裹着小被子,半湿着头发的尊荣,她处变不惊的老脸龟裂的一瞬,沈家二小姐这是……迫不及待,投怀送抱? 2. 勾引 “阿嚏!”沈嫣然打了个秀气的喷嚏。 李嬷嬷连忙上前,关怀道,“王妃怎么出来了,明日还要去给皇上皇后请安,有个闪失老奴可万死……” 想到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打了下嘴巴,“老奴可担待不起!” 沈嫣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她之所以穿着这身出来实在是因为没有换洗的衣物,刚刚换下的婚服在沈嫣然眼里就是满身的泥泞,怎么能套在身上呢,那她不是白洗了? 她微微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和嬷嬷说自己一个人睡害怕,好歹也算是半个主子,沈嫣然不想明日一早全王府的丫鬟都知道她是个觉都没自己睡过的胆小鬼。 沈嫣然自认还是要脸的,所以她希望嬷嬷能明白,能给她一个丫鬟去她屋子里睡。 “是这样,我人有些孤枕难眠,不知嬷嬷可有办法……” 李嬷嬷嘴角抽了抽,这可就是明示了啊。 她看了眼窗前挺拔的身影,依着王爷的耳力肯定听到了。 “进来。”李晏礼冷冽的声音传出来。 既然主子发话了,李嬷嬷眼观鼻鼻观心,把沈嫣然领进去。 李晏礼听到人进来了,把人晾在那里没有理会,等写完最后一个字,才不紧不慢抬起头,“沈小姐可能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 待看到沈嫣然裹在被子里的打扮,狠狠地皱起眉,“放肆!” 看了眼守在两旁不知什么时候低下头的小厮,“滚出去!” 沈嫣然愣愣地盯着他,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她自责道:“是妾身考虑不周,没有把自己打点妥当,就这么出来可是给王爷丢人了?” 李晏礼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比刚刚更加白嫩的脸蛋,“你在勾引本王。” 勾引? 沈嫣然僵在原地,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又慢慢升起一股燥红,从耳根一直蔓延至脖颈,何曾有人对唐唐沈家二小姐说过这粗鄙的市井之言? 她身影不由地晃了晃,一时间竟是承受不起这么重的话。 偏偏有人这时候凉凉开口,“若是倒了就丢出去。” 这厮。 沈嫣然哆哆嗦嗦地一手撑在一旁的小桌上,慢慢借力坐下,有心要与这个满口荒唐的竖子辩上一辩,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沈小姐可是不服?”,李晏礼扯了下嘴角,眼中无一丝笑意,“本王还没有承认你这个冒牌货,你就一口一个妾身,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 他看着沈嫣然羞愤难当的模样心里冷笑。 装模作样。 不是大家闺秀么,不是名门淑女么,他偏喜欢看她失了体面。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恶意地看着沈嫣然的好戏。 谁知,原本坐立不安的沈嫣然听了他的话,竟坦然下来,“王爷可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妾身心知身份低微配不上王爷,可再如何配不上今日也是八抬大轿迎进魏王府的,既是过了门,我就是堂堂正正的魏王妃,任谁都不能说出个错处来。” “威胁本王?”他无所谓地笑了,李晏礼什么时候遵过王法? 沈嫣然扭头无辜地看着他,“妾身不过是按照礼法说事而已,王爷莫要学了城门外破庙里的那些泼皮癞子,没得章法。” 话落,屋子里一静,气氛骤降。 “沈小姐可是瞧不起那些泼皮癞子?” “怎么会?”沈嫣然对他话里的杀意浑然不觉,她能活到现在就是他李晏礼救的。 他以前不就是泼皮癞子么? 李晏礼神色一松,谁知沈嫣然话还没说完。 “妾身只讨厌那种见死不救的泼皮无赖,对了,他们那种人肯定抢别的同伴的食物,真真是好不要脸!” “李嬷嬷!”李晏礼扬声打断,咬牙道,“给本王拔了她的舌头!” 沈嫣然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小嘴,一时间都忘了身后的被子,被子落在塌上,露出她玲珑有秩的身段,如雪的□□被包裹得满满当当,往下收紧,纤纤一握的腰儿被束在里面。 虽是穿着寝衣,可这一幕还是让嬷嬷看花了眼。 李晏礼眸色微沉,紧抿着薄唇。 一时间屋内就这么僵着。 嬷嬷没有着急动手,她在等王妃求情,这么一个尤物摆在王爷面前难保他不会动心,若是有一朝她真的得了势,自己今日岂不是落不下个好? 谁知沈嫣然捂着嘴半天没说话,竟是直直地撅了过去。 她吓晕了! “王爷,您看这……”李嬷嬷赶紧上前探了探小王妃的鼻息,确定人没事后,转过头请示王爷。 李晏礼骨节分明的手放在眉间揉了揉,香炉的烟缓缓炊起,一时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把人带回去,你亲自教导她。” “是。”李嬷嬷低头,转身吩咐丫头婆子把人抬出去。 王妃礼仪规矩何须教导? 看来王爷不打算认这个沈家硬塞过来的小王妃。 …… 沈嫣然做了可怕的梦,那是她儿时经历的噩梦。 六岁以前的沈嫣然并不是养在沈如海膝下的,因为府里的女主人已经去世,所以沈相干脆就让她的生母带她。 沈嫣然的生母是个掐尖要强的姨娘,正好当时肚子里又揣了一个,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她偷偷问了野郎中,得知自己这一胎是个男孩后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她不想当妾了,要当正头夫人,当朝宰相沈如海的正头夫人! 而正头夫人第一个拦路虎就是嫡女沈嫣瑶,她就想趁着上元节除掉沈嫣瑶这个最大的阻碍。 当时的沈嫣瑶的母亲余威尤在,姨娘并不知她的贴身丫鬟受过前夫人的恩惠,她的那点恶毒行径都被丫鬟透了个底朝天。 沈嫣瑶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沈相,而是选择将计就计,打算一举除掉姨娘和她的女儿。 上元节的那天,从小锦衣玉食的沈嫣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卷入了她们俩的战火之中,顶替了沈嫣瑶成了那个走丢的女娃。 她又梦到自己在那个臭气熏天的菜坛子里,没有力气说话,只知道自己周围还有很多年龄和她相仿的小孩,和她不同的是,他们一个个面色如柴,双目无神,麻木地坐在那里接受着自己的命运。 沈嫣然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们眼冒绿光地盯着自己胸前的金锁,和香囊里的小食。 她四处寻找着记忆中的身影,没找到那个救自己于水火的大哥哥,可能是因为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他的面容已经模糊,她只记得他腰间那个鱼形玉佩。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坛子里的人急急地朝着她的方向倒来,沈嫣然慌忙闭上眼睛,还不忘扶住自己的脑袋,护着自己奶娘梳了一个时辰的堕马髻。 就在一群人要把她压倒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冲了过来,一阵风似地带着她滚了过去,恶狠狠地把她压在身下。 黑影小小年纪眉眼深邃,虽是同样骨瘦如柴,他的眼里却闪着精光。 他回头冷眼看着那些没逮住沈嫣然反倒撞做一团的小孩,粗哑的声音缓缓开口,“她是我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成功让周遭都静了下来,除了坛子外面的马蹄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 如同一个狼崽子扒拉着自己的食物,他不允许和别人分这份佳肴。 不知道那些小孩是不是被他这幅样子吓住了,还是早就领教过他的厉害,一个个戒备地盯着那个的匪头子,却没人再敢过来。 男孩低下头,借着头顶坛口透进来的光看清了自己身下的糯米团子,小女孩的脸肉嘟嘟的,粉嫩的脸颊精致可爱,没有一点冻疮,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没什么表情地掐了把她的脸。 沈嫣然:?! 男孩又拽下她身前的金锁,不顾沈嫣然那微不足道的力气,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把她的手掰开,从她的手中把香囊抢过来,打开抽绳,眼也不眨地把里面的零食都倒入口中。 沈嫣然见他吃的鼓鼓囊囊的,两边的脸都塞不下了,这才慢悠悠地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秀气地啃了一口。 她努力地嚼着嘴里的馒头,不知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了,竟然能吃出一股麦香的甜味,馒头的清香顿时散发开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咽了咽嘴里的唾沫,这是细粮的香气! 察觉到身旁灼热的视线,她警惕地扭过头,就见那个把自己的坚果都吃掉的男孩沉沉地盯着自己。 沈嫣然顿了顿,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好久才费力地吞下嘴里的馒头。 她默默背过身子,想学着他的样子,把馒头都塞进嘴里,馒头的一角还没咬下,沈嫣然就怎么也吃不下了。 突然,她眼前一黑,那个无赖竟是已经吃完了嘴里的坚果,迫不及待地想从她嘴里夺食! “唔!” 沈嫣然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嘴风卷残云地侵蚀着自己怎么都吃不下的馒头,转眼间他的唇就嗑上了她的牙,舌头还往里探,他竟是还想抢自己嘴里的食物! 为了保住自己嘴里所剩无几的馒头,沈嫣然费力地咬下去,势要留下这厮的一口肉! 3. 心机 “哼!”牙间酸痛的感觉让她闷哼一声,她睁开眼,嘴里咬着的不是什么馒头,而是一个汤勺。 沈嫣然眼泪汪汪地捂住嘴巴,顺着勺子看过去,就见到端着碗的李嬷嬷。 “沈小姐醒了?” 李嬷嬷笑着放下玉碗,“沈小姐不妨再睡一会儿,刚刚王爷已经从宫里回来了,皇后娘娘听说您昨晚晕了过去,说身子要紧,就不用去清安了,特地请太医过来给您开了副方子。” “谢过皇后娘娘。”沈嫣然乖巧应着,没有注意到嬷嬷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心思都在那个梦里。 她有些懊恼,自己为何没有梦到她那个相貌堂堂,伟岸挺阔的王爷,反而梦到了那个破皮无赖? “现在是几时了?”沈嫣然抖了抖脚下晒得有些热的被子,扭过头问她。 李嬷嬷笑眯了眼,“沈小姐可是饿了?” 沈嫣然羞涩地摇摇头,“今日还是要去给皇后娘娘磕头的,娘娘虽然不计较,可礼法不能违。” 还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媳妇不给婆婆端茶行礼的,皇家更甚。 李嬷嬷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看着她脸上怀春的模样,有些不忍,“恕奴才多嘴,沈小姐可是心悦王爷?” “嗯!”沈嫣然用力点头,她当然喜欢他,从小时候他救自己那一刻起,她就心心念念等了八年,盼了八年。 她想起爹爹终于找到自己,她就要和大哥哥分开时,不害臊地抱着他的腿不松手,缠着他定要向自己提亲,亲眼看着他点头,沈嫣然才不舍地牵着沈相的手上了马车。 当时才六岁的沈嫣然哪里懂什么是成亲,她只知道只要两个人成了亲,就再也不会分开,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谁都不知道,她自回了家以后,就日日夜夜期待着他能骑着高大的白马,带着飞雁来相府,这种期待到了豆蔻之年,慢慢参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王爷的意思是……在沈嫣瑶回来之前您都没必要出门,这段时间就由老奴伺候您。” 李嬷嬷虽然有些怜惜她,可若真计较起来,沈嫣然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她们家主子的?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若是沈嫣然是在王爷提亲后看上的他,那她的心思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沈嫣然消化着嬷嬷的话,没必要出门的意思是她不能见人么,王爷莫非还想着把她和姐姐换回来? 她轻轻咬着唇,翻身就要找鞋子。 “您这是要去哪里?”,李嬷嬷给她把角落里的鞋子摆好,眼疾手快地给她披上一件外衫,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人,伺候起人来周到又体贴。 “我要去找王爷。” 沈嫣然起身,却没有朝着门口走去,而是坐在了新添置的梳妆台上,拿起牛角梳轻轻顺着秀发,昨日已经失礼了,今儿个说什么都不能再不雅地出门。 李嬷嬷从她手上接过梳子,给她一下一下地顺着头发,“沈小姐若是信得过老奴,听老奴一句劝,你在王爷面前可万万不能表现出你对他的心思。” 沈嫣然愣了一下神,透过铜镜看相李嬷嬷。 “不是老奴吓您,他昨日说的拔舌头可不是开玩笑,王府是真的有这么一道私刑。若是让王爷知晓你喜欢他,他会不会怀疑你嫁过来的手段?” “相信奴婢,您一定不会想见到王府的地牢。” 沈嫣然在这件事情上原本就是个无足轻重被牵连到的人,两边都不会太过为难她,可若是她有了别的心思,那她的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况且王爷不喜欢耍心机的女子。”李嬷嬷缓缓道。 不喜欢耍心机的吗? 可她若是不耍手段怎么能嫁过来? 沈嫣然儿时走丢这件事被沈如海压得死死的,就是为了她的名声考虑,她不敢贸然和李晏礼提起这件事,就怕弄巧成拙,让爹爹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可李晏礼呢,他为何不找她提亲,是忘了她还是根本没有把那个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沈嫣然是个固执的人,她认定了李晏礼这辈子就不会换人,不然也不会痴等他这么多年。 “多谢嬷嬷提点。”沈嫣然勉强扯出一抹浅笑,“不知王爷喜欢什么样的人?” 李嬷嬷听出她还不死心,不过她知道的也不多,“老奴这么多年来,就只见他对令姐另眼相看过,想来他喜欢的人应当是她那样的吧,勇敢,不拘小节,不注重打扮自己素面朝天的女子,关键还是能和他并肩作战。” 正在拿着两根钗子比划的沈嫣然默默停住了,苦着张小脸,怎么尽和自己反着来? 说话的功夫,李嬷嬷就给她梳了个圆心髻,沈嫣然看着光秃秃没有修饰的头顶,他不喜欢会打扮的女孩子…… 垂头丧气地放下手里的梅花琉璃钗,不情不愿地走到衣架前,李嬷嬷看着她的背影险些笑出声。 沈嫣然停下脚步,突然精准地把手里的钗子插进发间,灵巧地转了个身,“李嬷嬷,我好看么?” 梅花到了她的头上仿佛一瞬间有了生命,没有别的首饰,只有它一支高傲绽放,她仿佛都能闻到幽香,李嬷嬷看着她眼波流转的眸子,怎么都挪不开眼,“好看,真好看。” 她这个见了一辈子美人的嬷嬷都没能抵住沈嫣然的一个回眸,真不知道王爷是不是真如昨夜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郎心似铁。 沈嫣然在嬷嬷的帮助下换上王府连夜给她准备的衣裳,一袭浅紫色高腰襦裙上身,她像是又换了一个人,全然不见昨晚的媚态,却更显明艳。 沈嫣然却不满意,又重新坐会镜子前捯饬自己的脸蛋,昨天她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唯独妆奁没有落下。 等她打开里面的东西,李嬷嬷见了都有些乍舌,不说各色的脂粉,就连眉黛都有十几根。 “这个铅粉怎么没有味道?”,是个女人都对这些有兴趣,就算是年过四十的李嬷嬷也不能免俗,她遇到自己不懂的地方,还虚心地请教她。 沈嫣然见她看着那盒粉,直接拿起来递在她手上,“这个不是铅粉,我从小用了铅粉身上就起疹子,家父不让我再用这些,我就从古籍里找‘水粉’的制作工序,自己瞒着他偷偷做出来。” “水粉?那不是最近飞仙阁里卖出天价的脂粉吗?” 飞仙阁是全京城最大的买卖胭脂的地方,不用说王公贵族,就是宫里头的娘娘都时不时派自己身边的丫鬟去那里看看有没有新货。 最近新出的水粉更是被人抢破头,无他,据用过的人说,自从用了这个以后,皮肤一日比一日嫩,谁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沈嫣然没有听过这些,她摇摇头,“我上脸的都是自己和贴身丫鬟做的。” “既然嬷嬷喜欢,不如我把方子给你,省得花那些冤枉钱。” 就这么给她? 李嬷嬷听了这话忍不住瞧她的脸色,沈嫣然听到天价时面色不变,甚至都没有想过赚一笔的念头,反而毫无防备地把这么宝贵的方子给她。 灵动的双眸里也无半分算计,好像只是单纯地喜欢给她分享这些。 看来还是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妙龄少女,正是娇花一样的年纪,可惜不知道以后还要如何自处,毕竟是嫁过一次人。 李嬷嬷忍不住暗暗惋惜。 任凭她国色天香,在一众贵女里也是最出挑的,可哪里有好人家再愿意要她? “那老奴就谢谢沈小姐了。”,罢了,她多照顾着点吧,至于以后怎么办,就看王爷愿不愿意给她一条路了。 沈嫣然化妆不像时下大部分那样,涂着花黄和满面的红脂粉,化完妆以后看不出原本的面容,大家好像都长一个样。 而沈嫣然没有化时下最流行的妆容,只是浅浅地变了下眉型,一改柔和的面向,多了一股高不可攀的气势,李嬷嬷看不出她动了哪里,明明还是那张脸,可就是不一样了。 “可惜沈小姐不愿出门,若不然,如今京城就行的妆容估计就是跟着您的风向走了。” “天色还早,奴婢带您去花园里逛逛?”,李嬷嬷不知不觉看她化了一个时辰的妆,不得不说,美人干什么都是享受。 沈嫣然看着镜子里的妆容欣然点头,终于舍得起身,看了眼又重新挂在屏风上的官服,后知后觉地问道,“嬷嬷,王爷住哪里?” “小姐不必担心,咱们王爷在军营混惯了,在吃穿住上一向不怎么讲究,您没来的时候他也是大半时间歇在书房的,要么就是住在京郊的军营里。” 京郊的军营? 那不就是沈嫣瑶呆了几个月的地方么? 沈嫣然的心紧了紧。 “嬷嬷!”李晏礼身边的小厮突然在门口喊人。 李嬷嬷把伞递给等在门外的小丫鬟,这才皱着眉走出去,“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好嬷嬷,这不是主子在外面等着么,我这是替主子着急啊。”星云虽是李晏礼身边的第一人,对着李嬷嬷还是不敢放肆,毕竟这位可是一家王爷都要留三分脸面的人。 “你是说王爷等着?他等什么?” “回嬷嬷的话,王爷吩咐王妃现在马上跟着他出门。” 李嬷嬷听了这话暗暗给了他一记眼刀,嘴倒是挺严实。 不过也不敢耽误了,回去扶住沈嫣然的手往外走,“沈小姐这妆可是化对了,王爷正找您出门呢。” 沈嫣然被一群人簇拥着迷迷糊糊出了门。 门外,李晏礼人高马大地坐在马背上,沈嫣然抬头望去,感觉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好像都在这一刻成了真。 李晏礼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一副走不动道的样子,轻笑了一声,“王妃可是满意?” 满意什么? 沈嫣然从他如绸的乌发上挪开视线,对上他的乌云滚滚的眼神。 他又怎么了? 还不待沈嫣然反应过来,腰间突然一股大力,沈嫣然被李晏礼一只手捞上马,锁在他的怀里。 沈嫣然惊呼一声,她从来没有坐过马,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李晏礼扣住她的腰肢,松软的裙摆顿时陷下去一大半,他咬牙切齿道:“你们沈家真是好手段。” 今早沈相下了朝没有着急回家,就在宫门外面等着,就为了看自己的女儿一眼,谁知被守在门口的侍卫告知沈嫣然今天压根就没来。 沈相顿时慌了,他连忙拖着有些肥胖的身子求到了皇帝面前,一边哭诉自己一大把年纪就这么两个女儿,大女儿至今生死未卜,小女儿嫁给王爷连面也见不着。 话里话外逼着皇帝讨说法。 庆元帝也是烦的不行,这个沈如海一向如此,连个弯都不会拐,在朝堂上他是他的一把利剑,单刀直入劈开他不能管的污秽地带。 可现在这个老东西哪里有丞相的样子,就差撒泼打滚了,和那些野蛮农妇有何区别? “行了,朕还没有和你计较你家换人的事情呢,爱卿反而先找起朕的不是了!” 沈如海顿时老实了,他也没起来,跪在地上往前挪抱着皇帝的大腿,“皇上,您可不能不管老臣!” 庆元帝见他这幅不要脸的样子恨不得踹他一脚,“今天让老三带着媳妇去你家里走一趟,还不快滚?” 沈如海得了承诺这才拍拍屁股满意地退下了。 庆元帝等他走后才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刺头就丢给老三去烦吧。 老三自然是魏王李晏礼,他确实不高兴了,一手攥着马缰,饶有兴趣地问着前面的人:“可曾坐过马?” 沈嫣然摇摇头。 “驾!”他突然夹紧马。 宝马得令,在街头飞驰了起来。 “啊!”沈嫣然吓得泪水瞬间决堤。 “王妃可别晕过去,万一我手一滑,你的小命可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