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娇养了偏执摄政王》 第1章 重生 姜姒死了。 被斗兽场内十几条饿狼活活咬死的。 那些噬肉的畜生先是一口咬断了她的脚踝,在她痛到失声时,一口一口撕咬下她的皮肉。 自始至终,她嘴里都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她只恨!只恨因为一时的怜悯之心收留了表姐徐容婉一家人! 徐容婉之母给她母亲下了慢性毒药,平时的贴心小意关怀备至,送给她母亲的每一碗补汤,都成了母亲的催命符。 姜姒永远忘不了那天,母亲呕出的血几乎是染红了整张床褥。 大夫说母亲毒入骨髓五脏皆烂,活着的每一秒都犹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 而徐容婉之父徐琮,挑唆她父亲镇南王造反,害得镇南王府上下一百口全都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苏丹小说网 父亲被斩,母亲死不瞑目! 寄人篱下的徐容婉一家却扶摇直上,徐容婉成了新帝的宠妃,徐琮成了高高在上的国丈。 而曾经显赫的镇南王府成了一片废墟! 徐容婉故意留下了她。 徐容婉穿着贵妃衮服,高高在上的俯视她,一张口就是将她贬为官奴,送入斗兽场。 这时,摄政王竟派人来要她。 摄政王其人,手段狠辣心思深沉,性情更是古怪。 徐容婉料定了她在摄政王手里只会更生不如死,亲自将她送入摄政王府。 在见到摄政王之前,姜姒本想着如今能和徐容婉抗衡之人唯有摄政王,若是讨好顺从说不定能为全家报仇。 却没有想到,这位摄政王,竟然是她当初送入斗兽场的奴隶! 而摄政王断了一条腿,又瘸了一条腿,都是被她所害! 她十五岁这年,以为这奴隶害死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爱犬,一气之下吩咐人将他送进斗兽场。 没想到短短五年,曾经最卑贱的奴隶竟然成了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姜姒以为摄政王会断了自己的腿报复,对自己百般折磨。 想不到,这个男人竟将她宠进了骨子里。 除了在床事上不由她反抗。 摄政王虽断了一条腿但在那事上却天赋异禀,姜姒每每都被他要的晕死过去。 有了徐容婉的背叛在先,姜姒不敢轻易与他交心。 她在摄政王府过了三个月,仿佛又回到曾经在镇南王府锦衣玉食的日子。 摄政王多次驳回了徐贵妃赐婚的懿旨,姜姒窥见了一丝扳倒徐容婉的希望,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想要和摄政王推心置腹的聊一回。 她却没有等到摄政王。 徐容婉让新帝留住了摄政王,带人将她打晕,丢进了斗兽场! 临死前,姜姒感觉恍惚之中好像看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王暴怒了。 竟是单凭着一条瘸腿站了起来,将身旁的徐容婉从高台扔进斗兽场! 姜姒听见到处都是惊恐的尖叫声,摄政王也被侍卫团团围住…… 彻底失去意识前,姜姒反而笑了。 她这短短的一生,何其可悲! 曾经她推心置腹视为亲人的徐容婉一家害她家破人亡。 而曾经被她害得断了一条腿的男人却不管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害她之人扔进斗兽场! 她好恨啊!好后悔! 如果能重来一世,她一定要保住摄政王的腿,让真正的罪魁祸首付出惨痛的代价! …… “表妹?表妹!”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姜姒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徐容婉穿着一身白色的菊纹上衣裳,同色的百褶如意裙,梳着流苏髻。 脸上略施脂粉,看起来清雅秀美,像是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这时候,任谁也看不出,徐容婉这张温柔的面皮下是怎样一颗狠毒的蛇蝎之心。 徐容婉! 竟然是徐容婉! 姜姒眼中一瞬间露出强烈的恨意,面色骤然阴沉下来,只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立马将徐容婉挫骨扬灰! 姜姒突然变脸,让徐容婉满心疑惑。 姜姒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表妹,你怎么了?”徐容婉一副担忧至极的模样,“表妹你别吓我,你可是被斗兽的血腥场面吓着了?” 斗兽? 姜姒突地一愣。 在她记忆中,她仅有一次亲自来了斗兽场。 便是得知自己的爱犬被一个奴隶所害,愤怒之下让人将奴隶丢入斗兽场折磨。 第2章 换药 姜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声音有些发颤:“无事。” “放……”话到了嘴边姜姒猛地停住。 她今日为了给爱犬出气把奴隶送入斗兽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要是就这么轻易把人放了,恐怕很多人心中都会悄悄猜忌。 尤其是父亲母亲那边,若是又被徐容婉上眼药说她看上了一个奴隶…… 摄政王是她被灭门后那段灰暗日子唯一的光,她这次绝对要护着他! 姜姒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平静道:“我突然想到珍珠的事情尚有疑点,若是因此害了条人命我会良心不安。” 珍珠便是她那条爱犬。 把侍卫苏护单独叫来一边,压低了声音吩咐: “苏护,你帮我去查一件事。” 苏护是她最信任的侍卫。 苏护对主子的吩咐从无二话,当即抱拳点头:“属下定然不负主子所托。” 看着剩下的几个侍卫,姜姒迟疑了一下,道:“今日之事若是父亲问起来你们只管如实回答。” “主子,那这奴隶怎么处置?”护卫钟涿问道。 “先把人带回王府,等我查清了真相再行处置。” 在澧朝,奴隶是最卑贱的存在,甚至比不上主子的一个物件。 她这会儿若是在明面上对摄政王太上心了,那些和她不和的闺阁千金定然会抓着这个把柄不放。 头顶烈日高悬,此时才过了午膳时候。 按母亲往常的习惯,午膳之后会喝一碗补药再小憩。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阻止母亲继续喝药! 她如今十五岁,离母亲毒发还有一年,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纵然心里再有不舍,姜姒也目不斜视,转身提着裙摆离开。 再等等,等她找个合适的由头,帮摄政王脱了奴籍。 钟涿看向奴隶,冷声说了几句。 “珍珠自主子三岁起就养在身边,养了十三年,在王府等同于半个主子,如今却被害死。” “算你运气好,遇上主子这么善良的人。” “若是放在其他贵人府上,你这条贱命早就丢了。” 扫了眼奴隶膝盖上深可见骨的咬伤,心里忍不住咂舌。 这奴隶倒是个能忍的,伤成这样竟然连闷哼都未曾发出一声。 第3章 歹毒 “母亲。”姜姒压住喉咙汹涌漫上的哽咽,伏在床榻前,贪恋着看着如今还安好的母亲。 姜姒容貌姝丽,冰肌玉骨,才不过十五岁便已经看得出倾城之资,她是聚齐了镇南王夫妇的身上的优势在长。 容氏的相貌自然不俗,哪怕是在病中,依旧明艳貌美。 容氏只有姜姒这一个女儿,几乎整颗心都落在她身上,一眼便瞧出了女儿不对劲。 放下绣样担忧道:“阿姒,可是发生了什么?” 若是说无事肯定瞒不过母亲,姜姒脸上露出一些委屈,“珍珠没了。” 容氏知晓姜姒一直把珍珠当成宝贝,珍珠突然被害,她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来。”她朝着姜姒招手,姜姒把头埋进容氏温暖的怀抱之中,后背被容氏轻轻拍着,无言的安慰着。 过了好一会儿,芳姑姑端着重新煎好的补药进来。 “夫人,该喝药了。” “芳姑姑,把药给我吧,我来喂母亲。”姜姒把药碗接过来,一勺勺喂进容氏嘴里。 容氏喝完了药,脸上登时露出疲乏之色,姜姒扶着她躺下,“母亲好好歇息,女儿没事。” 从容氏屋中离开前,姜姒和芳姑姑对视一眼,芳姑姑朝她轻轻点头,她才放心的离开竹院。 斗兽场灰尘漫天血腥气更浓,姜姒身上沾染了不少,她又一路奔至竹院,身上的里衣早就被汗水浸透了,湿黏黏的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她让贴身婢女兰枝吩咐下人备热水沐浴,褪了衣裳全身没入温热的浴池内,脑中紧绷的弦才松泛下来。 一张精致贵气的小脸被热气熏的染上红晕,姜姒用布巾擦着身子,脑中突地冒出不合时宜的画面。 她被摄政王压在汉白玉打造的浴池内,毫无节制索要,摄政王虽然残了一双腿,但却丝毫没有影响这方面的事情。 姜姒不知旁的人做这事是何种感受,反正她是承受不住,尤其是摄政王那物什又大的吓人,每每她都是被折腾的晕了过去…… 姜姒脸颊似被火灼烧一般热的烫手,她想起什么,脑内沸腾的热血凉了两分,“蹭”的一下站起来,披上浴衣朝外间走去。 “兰枝,苏护来过梨花小筑没有?” 兰枝捧着干净的衣裳等在屏风旁,一边替她更衣,一边恭谨道:“苏侍卫半刻前来的,奴才让他在院门口候着。” 姜姒按住兰枝的手,让她把钟涿唤进来。 上辈子,珍珠暴毙,是被诊出误食了鼠药,但鼠药这等脏东西王府里从未采办过,她下令搜府,便是在摄政王的床褥下找到了鼠药。 这便是铁证了。 姜姒当时又怒又气,根本没有去想一个最下等的连珍珠都鲜少能接触到的奴隶为何要去害它。 又有徐容婉在一旁煽风点火,她一怒之下便把人丢进了斗兽场。 苏护进来回话,将探查到的消息一一禀明。 姜姒知道这事跟徐容婉有关,便让苏护去查这几日徐容婉是否出了府,与府外何人有过接触。 这事徐容婉做的并不干净,一查就查到的了。 她收买了看守王府后门的婆子,让婆子随意寻了一个由头去买了鼠药,药是婆子下的,混在珍珠的饭食里。 这么低劣的手段,上辈子她竟然亳无所查。 姜姒道:“你带人先悄悄把婆子制住看守起来,别惊动府中的其他人。” 苏护应了一声退下,穿堂风吹过,姜姒身上的红纱被风吹动,发出轻响。元宝小说 若是上辈子她冷静的查了珍珠的事,提前知晓徐容婉有异心,后来的一切兴许就不会发生。 这一刻,姜姒的心情格外沉重。 她在廊下坐了一个多时辰,兰枝候在一旁,几次三番想要上前说什么,最后还是打住了。 主子约莫是心里难受珍珠走了,毕竟在主子心里,珍珠等同于家人。 “兰枝。”就在兰枝胡思乱想之际,姜姒突然开口,“去吩咐人请大夫替那奴隶治伤,另外着人去将表小姐请过来。” 权势是个好东西,身为镇南王唯一的女儿,又深受宠爱,她在镇南王的地位仅次于镇南王。 当初她能做主将徐容婉一家留在王府精心伺候着,如今也能一点点磋磨这一家人。 灭门之仇她要报,陷害摄政王之仇她也报! 王府东边最僻静的锦兰院,徐容婉一家人便住在这里。 徐容婉的母亲小容氏是镇南王妃容氏一族旁支的血脉,跟容氏勉强算是表亲。 徐容婉捧着一碗血燕银耳羹,心不在焉的搅动着汤勺。 一闭眼,脑子里充斥着姜姒那个陌生的眼神。 “咚”的一声,她把汤勺放在碗里,心绪不宁的看向小容氏,“娘,我觉得姜姒今天很不对劲。” 小容氏身上穿的是上好的苏云锦,妆容精致,头上所戴的头饰也是顶级的玉器金饰,看起来雍容华贵,竟是比镇南王妃看着还有一府主母的气势。 “有何不对劲。”小容氏有些厌烦了,自徐容婉从斗兽场回来便是这副模样,“珍珠那狗东西死了,姜姒自然伤心,有些异样的举动并不稀奇。” “你别像个惊弓之鸟一般自乱阵脚,姜姒自觉聪明,实则蠢笨如猪,从来未曾对我们起过疑心。” “你平时待珍珠也好,她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说到这里,小容氏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女儿。 “不过是被那畜生咬了一口,你何至于下药毒杀了它?” 徐容婉把血燕银耳羹搁在桌上,气恼道:“都咬出牙印了,若是日后留了疤怎么办?不过是一个畜生,死了就死了!” 小容氏正打算说什么,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表小姐,小姐请你去一趟梨花小筑。” 徐容婉蓦地抓住小容氏的手,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娘,姜姒她找我做什么?!” “你慌什么!”小容氏低喝一声,斥道,“平日里我教你冷静自持要将心思深藏,就是山崩于前也不能显露出半分怯意。” “不过是一个姜姒,你慌什么?” 见徐容婉还是难掩忐忑,小容氏站起身,理了理发钗,“行了,娘陪你一起去。” “你好好瞧着,娘是怎么应对姜姒的。” 第4章 出气 梨花小筑院前的荷花池旁有一方凉亭,午时过后正是乘凉的好时候,姜姒坐在亭内喂荷花池里的鲤鱼。 她爱赏荷赏鱼,池子里的荷花、鲤鱼都是向来宠溺她的镇南王从澧朝各地搜罗过来的。 手里的鱼食去了半盒,徐容婉和小容氏母女俩才姗姗来迟。 母女俩身后跟着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平日里就算是镇南王妃在府里走动,也从来未曾有这么大的架势。 姜姒心里冷笑了一声,只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当真是个眼盲心瞎的。 就徐容婉母女俩在府里趾高气扬的劲,她竟还觉得两人心思单纯,性格柔善可欺。 徐容婉同往常一样,走上前就想亲昵的抱住姜姒的胳膊。 “表妹,你突然唤我过来可是有事,我方才正准备小憩,珠钗都退了,这才来迟了些。” 姜姒抬眸望着徐容婉。 上辈子也是如此。 徐容婉惯会睁着眼睛会瞎话,故意让她愧疚。 她直接冷淡的避开徐容婉的手,“让表姐过来是有件事想问。” 徐容婉手落了个空,尴尬的悬在半道上,心里咯噔了一声。 姜姒为何突然对她如此冷淡? 姜姒吩咐道:“兰枝,让苏护把看守的婆子带上来。” 徐容婉心里一跳,走回小容氏身旁,小心翼翼地拽了下她的衣袖。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姜姒勾了下唇角。 小容氏面色不改十分镇定,带着柔和的笑意道:“阿姒,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姒比她还镇定,“别着急,等人带上来就知道了。” “也好。”小容氏笑容不减,目光扫了一圈,却发现没有地方可坐。 原本凉亭中的几个矮凳都不见了。 姜姒笑盈盈的解释,“先前我不小心将亭中的矮凳都弄脏了,就让人撤了下去,委屈姨母和表姐站着等了。” 内宅里多的是磋磨人的法子,徐容婉母女俩自从入住候府以来从未受如此轻慢的对待。 姜姒的院中,怎么可能缺了几个矮凳! 小容氏脸上的温婉笑意差点维持不住,心里也是煎熬起来。 姜姒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 过了半个时辰,小容氏身形一晃,徐容婉马上扶住她,面上露出担忧之色,“表妹,你叫的人怎的还不来,我娘向来体弱,再这般站下去……” 姜姒伸手撒着鱼食,“我记得五年前姨母抱着你走了两千多里路才从燕州走到京都王府。” “两千多里的路都未曾倒下,倒是这几年太过养尊处优了,站半个时辰都站不住了?” 徐容婉咬着唇,“可是我娘瞧着脸色十分不好,我担心她晕过去……” 话说着,小容氏就摇摇欲坠,险些栽倒。 “表妹不用担心。”姜姒笑着道,“府中有大夫,姨母若是晕倒了,保管能第一时间医治。” 听了这话,徐容婉和小容氏脸色都变得十分精彩。 主子今天的行为处处透着古怪,兰枝有些想不明白。 但看着徐容婉母女二人吃瘪,她心里却是十分爽快。 这母女二人,在王府住久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王府的主子,平日里的派头比主子们更大,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才是王府的主子!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鱼食见底,姜姒才不满的说:“苏护怎么办事的,都这么久人还没有带过来。” 见徐容婉和小容氏双腿打颤,互相搀扶着才没有倒下,姜姒眼中笑意更深了。 “兰枝,你去催催。” 不多时,苏护大步跨来,把手上提着的婆子扔到地上,“主子,人带到。” “你先下去候着。”姜姒摆手,“姨母,表妹你们转身瞧瞧,可认识地上这个恶奴。” “呜呜呜呜——”地上的婆子被堵住嘴捆住了手脚,艰难的扭动着身子,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徐容婉。 徐容婉对上她的眼睛,脑中“嗡”的一声。 竟然是她! “看表姐的神色想来是认识这个婆子了。” 徐容婉心中又慌又乱,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勉强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既、既是王府里的人,自然是认识的。” “是吗?”姜姒挥手,让兰枝扯了婆子嘴里的布团。 婆子已经被苏护敲打过一遭,立马朝着姜姒磕头认罪。 “主子恕罪!主子恕罪!都是奴才一时糊涂!求主子饶奴才一命!” “是她!就是表小姐!表小姐吩咐奴才偷偷买鼠药,把鼠药下在珍珠的饭食里面!” 徐容婉一张脸变得苍白,脑中一片空白,惊叫一声:“该死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胡乱攀咬主子。” “表妹!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害珍珠!” 姜姒没有言语,一直瞧着她。 直到徐容婉紧张的额间沁出冷汗,她才站起身,主动伸手握住徐容婉的手,嫣然笑道:“我自是相信表姐。” “方才这恶奴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徐容婉心中一喜,就听姜姒又道。 “来人,这恶奴犯下大错,还攀咬主子,罪不可赦。” “将这恶奴嘴堵上,打五十大板。”她停顿了一下,“就在凉亭外打。” “表姐不如凑近些,看清楚这恶奴攀咬主子的下场。” “主子!奴才没有说谎!就是表小姐指使唔唔!”兰枝一把将布团又塞到婆子嘴里。 苏护大步走过来,将婆子提溜着丢到长凳上,拿起一根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木棍,用力打下去! 第一棍子,就直接见了血! 徐容婉吓的身子一抖,嘴唇都哆嗦起来,手心也一片湿濡。 故意的!姜姒一定是故意的! “表姐可是被吓着了?”姜姒担忧的看着徐容婉,关心道,“手心都冒出冷汗了。” 徐容婉瞳孔一震,猛地将手用力抽出来,害怕的躲到小容氏身后,指尖用力揪紧了小容氏的衣裳。 小容氏也是心惊不已,姜姒虽然骄纵但从来不会轻易打骂奴才,今日这番举动绝对是头一遭! 姜姒今日古怪的行为,让小容氏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婉儿向来胆子小,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应该是被吓着了。”小容氏笑着说,“阿姒既然要处置恶奴,姨母就不打扰了,我先带着婉儿回去。” “站住。”姜姒掀起眼帘,声音不大不小。 “兰枝。”她道,“带着姨母和表姐走近一些,让她们好好看清楚。” 兰枝会意,给旁边两个婆子使了眼色,立马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撸起袖子把徐容婉和小容氏分开,粗鲁的拽到长凳旁边。 守门的婆子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木棍被血浸红了,地上也溅落了无数血滴。 徐容婉被婆子推过来时,一滴温热的血正巧溅到她的脸颊上。 “啊——”她崩溃的尖叫一声,拿着帕子用力去擦,惊惧的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 “哎呀。”姜姒开口,“你们怎么能对表姐这般粗鲁,没看见表姐都摔倒了吗?” 姜姒走过去,亲手把徐容婉扶起来。 一双清澈剔透的眸子带着疑惑,“表姐怎么被吓成这样?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第5章 谢恩 她明明是在笑,徐容婉却觉得心口发寒,好像自己的心思都被姜姒看透了。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表妹也知道我素来胆小……” 胆小? 上辈子徐容婉拿着浸了盐水的蛇鞭抽打的自己的时候可从来没有露出一丝害怕之色! 心里越恨,姜姒的笑容就越发灿烂。 五十棍打完,婆子当场没了气息。 小容氏定定的站在原地,半晌才缓过神来,她踉跄的走过来,一把将徐容婉扯到身后护着。 疾言厉色道:“阿姒!你在闹什么?!” “纵然是婉儿她查错了人,那也是一片好心!” “你怎么能如此吓唬她!” 小容氏微微蹙起柳叶眉,轻叹一声,“我知你性子骄纵,但我到底是你的长辈。” “你今日故意撤了凉亭的矮凳,又是疑心婉儿指使婆子害死珍珠,这些便罢了。” 她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竟然还让手下人这般粗鲁的对待我们……” “你这般行径,若是下人乱嚼舌根,怕是对你的名声不好啊。” 小容氏三言两语,就将姜姒今日的举动说成了不敬长辈,蛮横骄纵。 “姨母说笑了。”姜姒淡淡一笑,“是那恶奴诬陷表姐,我这是在帮表姐,让她瞧清楚用心险恶之人的下场。” “至于乱嚼舌根?” “这里的下人都是王府的下人,而我是王府的主子。” 她视线扫了一圈,身上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你们有谁敢背着主子说三道四?” 苏护和兰枝最先跪下,剩下的下人也相继跪了一地。 “奴才不敢!” 姜姒莞尔一笑,“姨母听见了吗?” 她鲜少在徐容婉母女面前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是以徐容婉她们都快忘了,姜姒才是镇南王府尊贵无比的大小姐。 瞧见姜姒脸上的笑容,小容氏只觉得十分刺眼,同样是容氏女,容妙音是身份尊贵的镇南王妃,她却只是个小小副将的妻子! 小容氏压下心底的不甘,笑着道:“是姨母想岔了。” “我明白,姨母也是忧心表姐。”姜姒话锋一转,笑吟吟的,“既然表姐受到了惊吓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来人,送姨母回锦兰院。” “流朱跟着回锦兰院。”姜姒看向小容氏先前带来的六个下人,“其余人都留下来打扫王府后院。” 锦兰院拢共才六个下人,姜姒这是什么意思! 徐容婉忍不住问,“表妹,你这是何意?” 姜姒轻笑道:“锦兰院不大,且只有姨母和表姐住着,哪里需要用得着这么多下人,有流朱一人足以。” 这哪里够了! 徐容婉还想说什么,被小容氏拉住。 小容氏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反而笑着道:“阿姒说的对,这么多人留在锦兰院也是浪费。” 待徐容婉母女二人走远,兰枝才敢“噗嗤” 一声笑出声。 姜姒扭头看向自己的贴身婢女。 “奴才实在忍不住,主子方才可瞧见了,表小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想起自家主子平日里听不得身边人说徐容婉母女的不是,兰枝连忙打住,死死捂住嘴。 姜姒瞅她一眼,勾唇道:“你想说便说,我不怪罪。” “那奴才可就说了?”兰枝看主子瞧着没有不开心,“表小姐母女俩明明是寄住在王府,却半点没有寄人篱下的分寸,总是对着我们颐指气使……” 兰枝是个话痨,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姜姒靠在栏杆上,一边听着,一边闻着清淡的荷香,睡意渐渐涌了上来。 这会儿功夫,姜姒杖杀了恶奴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王府。 姜姒实在眼皮重的厉害,抬手想叫兰枝扶她回去。 眼皮子勉强掀起一条缝,看见一道身影时顿时瞪大了! 摄政王! 他怎的来梨花小筑了?! 姜姒整个人都清醒过来,“蹭”的一下站起来,忐忑的看着那个被下人扶着艰难挪动的身影。 他身上的血衣还未换下,只在外披了一件粗糙的麻布外袍,一瘸一拐走至凉亭外时,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别动!”姜姒紧张的盯着他的膝盖,再跪下去不得废了! 方才看徐容婉母女吃瘪她太高兴,险些忘了摄政王的伤! 不过她不是让人去找大夫了吗?为何他的伤口像是完全没有处理过的? “你来此做什么?”姜姒闻到血腥味,眉头不自觉蹙起来。 摄政王这伤都是被她害得。 若是她查的仔细一些,就不会把人扔进斗兽场,尤其想到摄政王日后完全没有因此事怪罪她,她心中的内疚更是一阵阵往上涌。 奴隶见姜姒蹙眉,只当是自己这副脏乱模样污了主子的眼,黑沉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 “哐当”一声,直接跪下来,伏身,额头磕在青石地砖上。 声音低哑沉闷,“主子恕罪。” “奴才是来向主子谢恩的,多谢主子还奴才清白。” 听了这话,姜姒更加愧疚了。 摄政王这一身伤都是拜她所赐,她方才故意折腾徐容婉母女,当着母女俩的面杖杀了那婆子也是报复的心思居多。 没成想,摄政王竟然因此特意来谢恩…… 他这一跪,本来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了,姜姒心里边一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疾步走到他面前,两手抓住他的胳膊。 “你快起来!” 旁边的兰枝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天呐,主子这是怎么了!竟然亲自去扶一个最下等的奴隶?! 淡雅的馨香扑面而来,压过了浓烈的血腥味。 奴隶一怔,缓缓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姜姒双手碰触到摄政王紧实强壮的双臂,脑中才“嗡”了一声,迟缓的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双手仿佛着了火一般,姜姒连忙撒开手,倒退了几步。手心火热热的,她忍不住攥紧手心,摄政王的身上向来是这般火热…… 脑中又冒出些不正经的画面,姜姒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你不必特意来谢恩。” “此事原本就是我的不是,冤枉了你,害你受伤。” 第6章 气势 话落,姜姒清楚的看见摄政王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想必是惊讶她竟然会同一个奴隶道歉。 寻常奴隶她可不会! 可眼前这个奴隶,绝不是寻常奴隶! 当今圣上年迈,膝下三个皇子都有争夺皇位的想法,镇南王手握重兵,必然会搅入这趟浑水里。 待新帝登基,眼前的奴隶会一跃成为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这般尊荣的摄政王,自然值得她讨好拉拢。 姜姒没想日后镇南王府上下能得摄政王庇护,只要不交恶便好。 青石地砖上淌了一滩血,姜姒看着心虚,忙扭头吩咐兰枝,“去将府中的大夫找来。” 兰枝应了一声退下,姜姒转身,目光撞入了摄政王的眼眸之中。 姜姒蓦地一怔。 这双眼睛浓黑如墨,窥不到一丝主人内心的情绪。 深沉的不像一个奴隶的眼神。 因着这个眼神,姜姒不由得的想起上辈子被送进摄政王的当夜,昏暗的龙凤烛火下,男人也是这般盯着她看,仿佛魂魄都要被他吸走一般…… “小姐,大夫来了。”就在姜姒脑又控制不住忆起床榻上那些荒唐事时,兰枝的声音让她清醒过来。 姜姒既慌乱又恼怒的移开目光,克制的不去看摄政王。 “袁大夫,给他瞧瞧伤。” “是。”袁大夫行了礼,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奴隶时闪过一抹惊讶。 他是个大夫,一眼就看出这人伤的不轻。 全身上下大小的咬痕数不清,尤其是膝盖那一处的伤深可见骨,此人竟还能面不改色的跪在地上,冷静淡然的仿佛没有受任何伤。 这男子是谁?看他的穿着又像是府内最下等的奴隶…… 袁大夫心中暗自猜测着,手上的动作倒很麻利,“这位……” 称呼时犯了难。 姜姒拿着团扇的手紧了紧,目光不由落到摄政王身上。 她竟还不知摄政王叫什么名字。 姜姒迟疑了片刻,启唇问:“你可有名字?” 府上的主子向来不会关注一个奴隶叫什么名字。 “裴临寂。” 男人敛眸,嗓音低沉平缓,咬字十分清晰,“奴才名叫裴临寂。” 裴临寂。 姜姒暗自咀嚼着这三个字,心道这名字倒是与他很相搭。 袁大夫是个会看主子眼色的,见姜姒对这人如此上心,便道:“裴公子伤的不轻,具体伤势需待小人细细诊治一番才知晓。” 姜姒抬手招来苏护,“苏护,你将裴临寂送回去,带大夫好生诊治。” “袁大夫,你尽管好生治他,用最好的药材。” 苏护大步走来,伸手准备去扶他,谁知还未碰到他的衣袖,便对上男人的眼神。 那双黑眸之中丝毫没有身为最低等奴隶的怯弱谦卑,反而极具侵略性,像是一头十分有领地意识的头狼,在其他狼群染指自己地盘时随时能伸出利爪撕碎对方。 苏护心中一惊,有一刹那竟是忍不住心生退意。 裴临寂嗓音低沉暗哑:“不必劳烦苏侍卫,奴才还能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护觉得裴临寂身上似乎漫起一股寒意,像是不满有人踏入他的地盘。 离他最近的袁大夫也身子抖了下,一脸茫然,怎么感觉温度陡然变低了。 苏护暗自观察,却独独发现主子脸上未曾有任何异色。 像是裴临寂身上的冷意特意避开了主子。 怎么可能?! 这个想法只在苏护的脑中过了一遍便立刻被他否决了。 定然是他的错觉。 三人向姜姒行了礼后退下,姜姒待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扭头问兰枝:“方才那就有没有觉得亭中的气氛有些诡异?” 兰枝心大,摇头,“没有啊。” 却是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奴才方才就觉得好像有些冷。” 冷? 姜姒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大太阳,觉得自己婢女怕是被热傻了。 她掩嘴打了个哈欠,“我有些乏了,去屋里睡一会。” 让兰枝伺候着换上寝衣,姜姒躺在柔软的梨香床褥上,阖眸。 奈何一闭眼,脑中竟全都是裴临寂的那张脸和他深幽的眼眸。 每回在床榻上,裴临寂的眼神更是深幽中带着炙热。 脑中不受控制的回忆起每当摄政王对她露出这个眼神,就表示她十分危险…… 有次折腾的狠了,连屋里那张上好的梨花木床架都散了。 姜姒心跳骤然加快,猛地睁开眼,使劲掐了下掌心,觉得口干舌燥,下床连喝下两杯茶。 才将心中的浮躁压了下来。 她重新躺回床榻上,强逼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翻来覆去好久才迷糊的睡过去。 没安稳睡上多久,紧闭着眼眸的姜姒眼角就滑落一串泪珠。 眉心蹙在一起,嘴中不停呢喃着:“不要……” 姜姒陷在噩梦之中。 她一会儿梦见了镇南王妃死前的样子,母亲吐出的血把她的衣裙也染红了,一会儿又是镇南王府上下百口人被压在刑场受刑,侩子手手起刀落,血流了一地。 最让她害怕的一幕便是自己被扔进斗兽场,被饿狼撕咬啃食,那痛意越来越强,她几次要昏死过去,却又被更彻骨的痛惊醒…… 姜姒身子瑟瑟发抖,嘴中不受控制的发出呜咽声。 在外间擦拭屋中摆件的兰枝听到屋中动静,连忙放下帕子走进去,一瞧险些吓的心跳都忘了。 只见自家主子睡得极不安稳,两只手死死的抓着床褥,额前的碎发全都被汗打湿,脸庞上满是泪痕。 兰枝担忧不已,小声轻唤:“主子,你醒醒……” “啊!” 姜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如同溺水者一般,骤然睁开眼! 她双眸睁大,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半晌,才从窒息中缓过来一般。 仓皇的掀开被褥,把白色的寝衣掀开,看见自己身上完好无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兰枝被她这般举动吓到了,担忧不已地小声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姜姒心中那股让她毛骨悚然的惧意还未消退,嗓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饿狼撕咬……” 兰枝忙扶住她的背,轻轻拍打着,“主子别怕,只是做梦罢了。” “许是今日您看着那奴隶被饿狼撕咬,又得知他是被冤枉的,一时心中愧疚才会做这样的梦。” 这不是梦。 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 姜姒纤细的手指揪着被子,还恍惚中觉得身上各处都隐隐作痛,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辈子……定然不会再重蹈覆! 第7章 担忧 “什么时辰了?”她在床榻上看不见外头的天色。 “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王妃先前遣人来请主子过去用膳,主子正熟睡着,便让人留了些吃食送到梨花小筑的小厨房里温着。”兰枝把帐帘收好。 “传膳吧。”姜姒下了床,随意披了件外袍,如瀑一般的黑发披散在脑后。 用完了膳,姜姒用帕子擦擦嘴,方才问道:“裴临寂的伤势如何?袁大夫怎么说?” 兰枝脸上多了一丝可惜的神色,“袁大夫说裴临寂身上大小伤口很多,这些倒是不打紧。但膝盖那处的伤颇为严重,伤到骨头。” “袁大夫说以他的医术,无法完全医好裴临寂的腿。怕是很难恢复到从前那般,兴许会不良于行。” 姜姒心里一跳。 “什么?” 她分明已经救下了裴临寂,裴临寂的腿还是会废? 若是如此,镇南王府岂不是也逃不了被灭门的下场…… 不!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镇南王府再重蹈覆辙! “袁大夫不行就找宫中的御医来治。”姜姒呢喃了一句,眼睛一亮,“兰枝,替我更衣,我去寻父亲。” 兰枝取来衣裳,不解道:“主子,不过是一个奴隶,您为何这般上心?若是因为冤枉了他,您也已经替他寻了大夫,算是待他不薄了。” 姜姒道:“他因我受了无妄之灾,若是因此废了双腿,我会良心不安。” 兰枝忍不住笑道:“还是主子心善。” 主仆俩赶到竹园时,镇南王夫妇还未歇下。 镇南王只娶了容氏一人,几十年来夫妻俩伉俪情深,感情深厚。容氏在病中吹不得风,晚膳后镇南王就扶着她在屋中走动,每日都是如此。 姜姒进门时就瞧见镇南王扶着容氏的手,低头与她说着话,向来冷硬的面容上满是温柔。 姜姒眼眶发酸,闷声道:“父亲、母亲。” 容氏循声看过来,“阿姒,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用膳了吗?” “用过了。”姜姒将泪意逼回去,笑道,“我是来寻父亲的。” 镇南王这辈子只对两个女人露出过温柔之色,一是妻子容氏,二则是眼前的女儿。 他声音温和:“可是为了那个叫裴临寂的奴隶?” 姜姒不意外镇南王知道裴临寂,她下午故意折腾徐容婉一家,又杖杀了守门婆子的事并未让人瞒下来,镇南王应是一回府就知晓了。 索性承认:“是,女儿过来就是为了裴临寂。” “珍珠不是裴临寂害的,但我却将裴临寂丢到了斗兽场,险些害他丧命。” “下午我找袁大夫给他瞧了,袁大夫说他伤的极重,怕是会不良于行。” “他到底是因为女儿受了这无妄之灾,女儿想着宫中的御医许是比袁大夫医术更精,想找御医给他瞧瞧。” 镇南王闻言,略一思忖,额首:“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了,待明日上了早朝为父寻个太医带回来。” 姜姒顿时懊恼起来。 她只想着赶紧找太医给裴临寂看病,倒是忘了时辰了。 镇南王夫妇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姜姒心中有些忐忑,就怕两人询问她为何对一个奴隶这般好。 重生一事太过匪夷所思,父亲母亲虽然宠爱她,但这般离谱的事情不一定会信她。 镇南王却没有开口继续问下去的意思,扶着容氏坐下,去里间取了一个锦盒过来。元宝小说 递给姜姒,“阿姒,这是为父送你的礼物,打开瞧瞧。” 姜姒看着这个眼熟的锦盒,心中酸胀难忍。 锦盒里头是一块冰玉,触手冰凉,最适合夏日佩戴解暑。是镇南王搜寻了好几个月才从西域商人那花重金买来的,她和容氏一人一块。 这般珍贵的东西,在镇南王府被灭之后,被徐容婉和小容氏占了。 姜姒接过锦盒,打开,里头果然是莹白的冰玉。 这块冰玉大约有她掌心那般大,薄而透亮,莹白油润,顶端处打了小孔串了一根红绳。 姜姒取出冰玉,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笑吟吟的喊:“我很喜欢,爹爹给我戴上可好?” 镇南王已经好久没有听见女儿用撒娇的语气喊“爹爹”了,这一声,直喊的他一颗心都快化了。 回头一瞧容氏,也是十分欢喜。 镇南王高兴的连应了好几声,笨拙但小心翼翼地给她戴好冰玉。 姜姒坐到容氏身旁,与镇南王夫妇说了好一会儿话,瞧见容氏面露疲惫,才不舍的离开竹院。 夏日夜里月光亮如白昼,不用打着灯笼都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姜姒没有睡意,心中又还是担忧裴临寂的伤势。 她迫切地想要治好裴临寂的腿伤。 是因为想验证,上辈子那些不好地结局能否被她改变。 若是裴临寂的双腿不会残疾,是不是也代表这回镇南王府也能平安渡过? 姜姒不大关心朝中局势,但细想起来,上辈子镇南王府被灭,也不全然是因为徐容婉一家,更是因为镇南王手握重兵,当今圣上定然是早就生了拔除镇南王的心思。 这般想着,姜姒就想亲眼去瞧瞧裴临寂的伤势。 “兰枝,裴临寂住在哪?” 兰枝一愣,“府中下等奴隶都住在后院马厩旁的偏屋里。” 姜姒抬脚就往后院马厩的方向走,兰枝反应了好一会儿,忙小跑着追上去拦住她。 “主子可是要去看裴临寂?!” 姜姒淡淡点头,“正是。” “不行不行!”兰枝把头摇的像拨浪鼓,“马厩偏屋内住了好几个奴隶,可不止裴临寂住在那。” “主子身份尊贵怎能去那种腌臜地方,何况是在深夜,若是被王爷知晓了,定会罚兰枝的。” 上辈子牢房都住过,姜姒怎么还会怕去马厩。 “不碍事,我去看一眼便离开。” 兰枝摇头,张开手臂挡在姜姒面前,“奴才不能让主子过去。” 她咬咬唇,有些愤怒,“主子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要是这事被锦兰院那两位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主子!” 见兰枝一副“主子就必须从我身上踏过去”的架势,姜姒心中好笑,拉下她的手。 妥协道:“行,我不去了。” 待明日再找机会去瞧瞧,不过心中还是不放心,她把先前放在袖中的金疮药拿出来。 “既然不许我去,那便你去瞧瞧。”将金疮药递给兰枝,“顺道把这药给他。” 兰枝看清她手中的药瓶,惊讶道:“这可是上等的金疮药,五十两一瓶,这么金贵的药主子要赐给裴临寂?” 姜姒听出兰枝有些瞧不起裴临寂的意思,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大高兴。 嘴角的淡笑也隐了下来。 第8章 欺凌 “兰枝,有些人现在身份卑贱却不代表日后依旧卑贱,你明白吗?” 兰枝抬头对上主子认真的眼神,迷糊的点头,“奴才明白了……” 主子说的“有些人”是指裴临寂吗? “你快去快回,我在此处吹吹风等你回来。” 兰枝应了声,提着灯笼小跑着离开。 后花园里也有一方荷花池,微风一吹,空气中弥漫着荷香之中,姜姒绕着荷花池走了几圈,走到第三圈时,步子一顿。 看向某处,厉声喝道:“谁躲在哪里,出来!” 她目光落在荷花池不远处的假山一侧,树荫遮蔽了月光,那一处瞧着黑幽幽的。 姜姒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 正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时,微风吹过树梢漏下几点星光,在地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姜姒猛地攥紧手心,后背冒起冷汗! 假山后一定有人! 可这里是王府,怎么会有贼人胆大妄为的敢闯王府……姜姒正想出声叫人,那道人影一晃,从黑暗处走出来。 姜姒眼尖,虽然他大半个身影还隐在黑暗中,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朝她走来的人是本该在屋子里好好养伤的裴临寂! 因着膝盖受伤,他走的并不快。 姜姒看着靠近的男人,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怒气! 她在为裴临寂担忧害怕,生怕他的腿治不好,这人倒好,不好好养着伤竟然大半夜跑来后花园瞎逛! 裴临寂已经走到姜姒面前,对着主子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奴才见过主子。” 姜姒目光落在他膝盖上,他已经把那套破损的衣裳换下,看不出来是否上过药。 “你身上有伤为何不在屋内好生歇着?!”心里着急,她的语气自然算不得好。 听出姜姒的话中有斥责之意,裴临寂敛眸低眉,膝下一弯又要跪下。 夜色给他的嗓音染上了一丝清冷,“主子别恼,奴才知错了。” 早在主子往荷花池走来时他就发现了,但出于心中不可言说的心思,裴临寂只悄悄退到暗处,目光贪恋的追随着主子的身影。 没想到因为这伤,今日见主子的次数竟比过去三年加起来还要多。 若是受伤能换来得见主子的机会,他倒愿意这伤永远不会好。 看到他又要下跪,姜姒脑中又闪过男人坐在轮椅上的模样,一着急,拽住他的手臂。 “谁叫你跪了!” “你莫不是不知道自个膝盖有伤?这般跪来跪去伤势如何能好?!” 姜姒又怒又怕。 生气裴临寂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害怕他的膝伤无法治愈,结局和上辈子一样。若是连裴临寂的腿都无法保住,她还有可能扭转镇南王府的结局吗? 裴临寂动作一顿,就维持着膝盖半弯的姿势,抬眸,露出一双黑沉的眸子看向姜姒。 眼底带着一抹探究意味的困惑。 主子对他的伤,好似格外在意。 裴临寂站直身体,声音微哑:“奴才知错了,主子恕罪。” 一对上裴临寂黑沉的眸子,姜姒脑中便不受控制的想起在承恩院中羞耻的画面,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怪癖,总喜欢在与她亲热的时候,强逼着她看他的眼睛。 姜姒原本白皙若瓷的小脸瞬间一红,有些羞愤,幸亏有黑夜的遮掩,否则她定然是会落荒而逃。 心脏鼓胀鼓胀的跳的极快,姜姒也不摸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一瞧见裴临寂就有些不对劲。 她小幅度的呼了几口气,以为自己遮掩的很好。 殊不知裴临寂眼力惊人,将她酡红的脸看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竟会脸红。 但她这般模样,更好看了。 想着,裴临寂忍不住唇角微扬,冷硬的面容多了丝浅笑。 姜姒稳住了“砰砰”乱跳的心脏,才缓声道:“你的膝伤未好之前不用下跪。” 裴临寂鲜少有机会能见到父母,但经常会遇见喜欢在王府闲逛的徐容婉母女。 她皱了下眉,又补上一句,“若是遇见锦兰院的更不必下跪,她们要是寻你的麻烦,你便说是我说的。” “你的伤可上了药?”姜姒满心都记挂着裴临寂的伤,他这会儿在这边,兰枝那边怕是扑了个空。 这已经是她今日第三次问起他的伤,裴临寂眼眸中的那抹探究更浓。 主子竟这般关心他的伤。 被他盯着看,姜姒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先前是我不分青红皂白,不听你辩解便把你扔进斗兽场,害你差点没了性命。” “如今你这一身伤也是因我而起,我心中愧疚难安,自然要对你的伤负责。” 对他的伤负责? 裴临寂原本黑沉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深,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在姜姒看过来时垂下眼。 声音更哑了,“回主子,袁大夫给的都是最好的药。” 许是姜姒对他态度不同,袁大夫倒是没有因为他是府中最下等的奴隶便轻待他,开的药膏都是最好的。 但府上其他的下人便不是如此了。 袁大夫前脚才离开,掌管马厩的严管事便过来把袁大夫留下的药膏全收走了。 眼下他的伤口只是简单的用清水清洗了一遍,并未上药。元宝小说 裴临寂不想对主子撒谎,便避重就轻的答:“奴才皮糙肉厚,这点伤不会妨碍做活,主子不必担忧。” 姜姒松了口气,“那便好。” “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她估摸着兰枝应该快回来了,“伤势未好之前便不用干活了。” 裴临寂低眉顺眼的道:“是,主子。” 姜姒转身离开,原本神情恭谨的裴临寂抬起头,眼中涌动着炙热的欲念。 一直盯着姜姒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视线。 他走回到假山一侧,弯腰拿起事先藏在那的布包,褐色的布包鼓鼓的,里头似乎装着什么,被他提在手里还在不停地蠕动。 再回到马厩偏房时,他手中的布包已经空了。 “你回来了?”说话的是偏房内唯一能和裴临寂搭上几句话的奴隶阿十,他毫不遮掩的打了个哈欠,“我方才瞧见主子身边的婢女兰枝过来了。 “她是来送药,不过她那种上等丫鬟,哪愿意来我们下等人住的腌臜地。” “我看见她把药给了严管事,不必想,这药就是严管事的了。” 阿十嗤笑一声,同情的看了眼裴临寂。 心中感叹,受这么重的伤,裴临寂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他瞧着那伤口,血淋淋的,简直触目惊心。 裴临寂已经脱下外袍躺到床上,听了阿十的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黑眸之中闪过一抹厉色。 既然严管事这么喜欢那些药,总得让那些金贵的药发挥作用。 第9章 无毒 半夜,马厩正房内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因着马厩离主院离得远,便没有惊动主子。 只惊动了几个夜巡的侍卫。 裴临稷听到这一声惨叫,才闭上眼睡去。 —— 从后花园回了梨花小筑,姜姒喝下一大碗安神药才睡下,许是药效足的原因,她没有再梦到上辈子的事情,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兰枝与一众婢女进屋伺候她洗漱更衣时,姜姒问道:“兰枝,昨夜让你送去的金疮药呢?” 昨夜她睡下时兰枝还未回来。 兰枝替她梳着头发,“奴才把金创药给了负责马厩的严管事,让他转交给裴临稷。” 昨夜裴临寂也不在马厩偏房,姜姒也就不责怪兰枝没有亲手把金疮药交给裴临寂了。 “时辰不早了,先传膳,用膳后我要去给母亲请安。”兰枝手脚麻利,很快就替她梳妆好。 姜姒长相美艳秾丽,她的衣裳也都是惹眼张扬,兰枝替她插上一支流苏玉蝴蝶簪,配上蝴蝶暗纹的红色衣裙,衬着人越发娇艳明媚。 用完早膳,姜姒到了竹院。 容氏坐在窗边,手中端着一碗滋补的汤羹,芳姑姑在一旁伺候着。 走进内间,姜姒先是不着痕迹的和芳姑姑对视一眼,后者朝她微微摇了下头。 姜姒心里沉了沉,坐到容氏对面时重新扬起笑脸。 “母亲今日的脸色瞧着红润了许多。” 容氏放下玉碗,用帕子拭了拭嘴,笑着道:“看到阿姒我心里高兴,气色自然就好了。” “母亲还是这么惯会哄我。”姜姒挪到容氏身边,挨着她坐着,亲昵的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 容氏温柔的摸着她的后背,与她说了些话,才道:“阿姒,今早锦兰院派人过来说你婉表妹和姨母都病倒了,怕是因为昨日见了血被吓着了。” 听了这话,姜姒脸色不由得的沉下来。 徐容婉母女俩可真是不安分,一大清早就跑来竹院打扰母亲清净。 姜姒蹭了蹭容氏的手臂,轻声道:“母亲不必操心这些事,女儿待会吩咐大夫过去瞧瞧。” “母亲你只管养好身体,不要费心劳神,芳姑姑,你帮我看着母亲,可不准她再操劳。” 芳姑姑连忙笑着应下,“奴才知道了。” 容氏身子已经被毒药掏空了,如今十分虚弱,只坐了半个时辰脸色就有些发白,姜姒不敢再拉着她说话,让芳姑姑伺候容氏歇下,便在竹院的外院等着。 喝下半杯茶,芳姑姑才急匆匆地走过来。 屏退了下人,芳姑姑压低了声音道:“小主子,奴才让人去查了。” “那药渣没有任何错处,也没有掺进去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都是极好的药材,确实是上好的补药。” 姜姒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诧异的看着芳姑姑。 怎么可能? 上辈子是徐容婉亲口承认小容氏在母亲喝的补药中下了慢性毒,才害得母亲毒入五脏,药石无医的! 她蹙起眉,“芳姑姑可确定?” “不会有错的。”芳姑姑肯定道,“奴才托的人是一位老相识,奴才与他是打小的情分,值得信任。” 姜姒不会怀疑芳姑姑,可药渣没有毒,那毒是下在了哪里? 姜姒把茶杯放下,仔细看着芳姑姑,“芳姑姑,将你给母亲煎药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与我听,不能错漏任何一处。” 容氏喝的药是从宫中御药局而来,每回都是镇南王亲自去宫里取药。 拿到府上后便直接交给了芳姑姑,中途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如果药材没有问题,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芳姑姑,你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芳姑姑沉思了一会儿,摇头,“确实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王妃用来喝药的碗,煎药的药罐都是奴才收着的,绝对没有其他人碰过。” “既如此。”姜姒抬眸,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将母亲现在所用的器具全部更换一遍,包括药罐。” 芳姑姑愣了一下,“还是悄悄的换?” “不必悄悄的换。”姜姒勾唇,浮起一丝冷笑,“找个由头,闹的越大越好,最好是闹的全府皆知。” “虽然不知道小主子是要做什么,但只要是为了王妃好,奴才定会用心配合。”芳姑姑猜不透姜姒要做什么,但清楚姜姒定然是不会害容氏。 兰枝在竹院门口等着她,见她走过来也未曾多问。 梨花小筑里有小厨房,姜姒让兰枝把库房里放着的珍贵补药拿出来,亲自盯着,熬了一碗补汤出来。 估摸着时辰镇南王这会儿应该也下朝了,姜姒让婢女去王府门口候着,瞧见太医就领进来。 回头吩咐道:“兰枝,用食盒把补汤装上,送到裴临寂的住处去。” 昨日才被主子敲打过,兰枝这下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了声好,把补汤妥帖的装进食盒里。 这天热,白日里屋内的窗户都是全开的,姜姒坐在窗户边上吹着穿堂风,风中还带着一丝荷香。 兰枝提着食盒从小厨房过来时,院门口婢女也领着太医走来,姜姒打扇的手一顿,起身道:“我也去。” 宫中的太医医术精湛,想来必定比袁大夫厉害,她要亲耳听到裴临寂的膝伤能治好才放心。 主子亲自去马厩那等腌臜地方,兰枝还是觉得不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敢再说反对的话惹主子不快。 姜姒带着兰枝和太医往后院马厩走去,身边只跟着苏护一个贴身侍卫在前头开路。 马厩在王府后院最偏僻的地方,王府内的主子鲜少踏足这里。 是以严管事听说姜姒正带着人往这来时,惊的差点摔下床。 在一旁伺候的下人阿九连忙扶起他,严管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巧这时候过来,我这几日是犯了太岁了吗运气这么差,昨夜被蛇咬了不说,今日还得撑着病体去伺候主子……” 伺候他的阿九忙说:“严管事,我瞧见主子是带着大夫过来的,正巧您能瞧瞧您这伤啊。” 严管事长的尖嘴猴腮,一副精于算计的模样,闻言眼珠子一瞪,“你说什么?还带着大夫?” 他想起昨夜兰枝交给他的金疮药,他也偷偷昧下了! 额头瞬间冒出几滴冷汗,推开阿九,瘸着腿手忙脚乱的将从裴临寂那抢来的药都翻出去,一股脑塞到阿九怀里。 “你赶紧的,把这些东西放到裴临寂的屋子里去!” 元宝小说 第10章 恶人 姜姒没想到王府还是这么寒碜的地方。 外墙的墙漆上长满了青苔,墙角下还堆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若不是一路一步步走过来的,姜姒都不敢相信这还是在王府。 她忍不住蹙眉。 兰枝瞧见她的脸色,忙小声说:“马厩脏乱,主子和王爷王妃都鲜少过来,这里的管事下人就养成了懒惰性子。” 姜姒眼中带了一丝冷意,视线扫了一圈,才道:“去将马厩管事也叫来。” 她径直朝着马厩偏房走去。 偏房内,裴临寂床榻上,衣裳松松垮垮的披着,黑沉的眸子看向门口的人。 阿九是严管事的人,一对上裴临寂的眼神,心肝一颤。 有时候他都觉得裴临寂不像是个奴隶,这一身气势比主子还强势逼人。 他慌乱了一瞬,心里急着离开,从怀里掏出几个瓷瓶,朝裴临寂身上砸过去。 “真是便宜你了,区区一个下贱的奴隶,哪配用这么好的药!” 阿九心里嫉妒又羡慕,撇撇嘴,转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一扭头,看清楚院子里的几道人影时,声音哆嗦起来: “主、主子!” 严管事一张刻薄的脸惨白惨白,看阿九的眼神是恨不得吃了他! 主子明显对裴临寂这个奴隶很重视,眼下竟然被她撞见有人欺辱裴临寂! 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主子恕罪,阿九不懂事……” 下人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王府内大部分的下人都是家生子,而裴临寂是从外面买来的,不仅是府里最下等的奴隶,连随便一个下人都能欺辱他。 姜姒压着怒气,心中还有一丝慌乱。 这可是未来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要是他记仇日后将这份欺辱记在镇南王府头上怎么办?! “严管事既然连一个下人都约束不好,那也没有必要做管事了。” “从今天起,裴临寂就是马厩院的管事,院里所有的下人都要听他的吩咐。” “这怎么能行!”严管事脱口而出,“纵使小人对下人疏于管教了,也不能直接撤了小人的管事职务。” “何况这王府里主事的人该是王妃才对,小姐您就别管这些事了。” 被逼的急了,严管事胆子反而大了,心里暗想着姜姒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能懂什么。 姜姒懒得跟一个不重要的管事废话。元宝小说 看向害怕的浑身哆嗦的阿九,“苏护,看着他,别让他溜了。” 说完,目光径直落到门内,屋子里有些黑,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也不知道裴临寂怎么样了,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他竟也没有出来瞧瞧? 难道是昏睡过去了? 姜姒心里一紧,忙看向同行的吕太医,“吕太医,劳烦您跟我一起进去瞧瞧。” 镇南王下了早朝便将他从宫内借出来,吕太医原还以为是王府内主子生了病,没想到却跟着姜姒拐到马厩院。 养马的院子通常是一府之内最脏乱的地方,里头的下人也都是卑贱的奴隶。 吕太医是猜不准,到底是要给谁瞧病。 心里疑惑万千,他嘴上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垂头跟在姜姒身后,进了屋子。 姜姒一踏进偏房,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烈的汗臭味,熏的她差点想吐。 姜姒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随意扫了几眼。 这间偏房不大,一大半位置被大通铺占了,各种琐碎的东西都扔在上头,姜姒甚至还看见一条男人的亵裤…… 她心里有点恶心,看见最里头那道身影时,才忍下涌上喉咙的恶心之感。 最里头的那个床位是裴临寂的,他约莫是没有想到主子竟然会屈尊降贵来这等地方,眼中还有来不及遮掩的惊诧。 姜姒看到裴临寂,下意识地扫了几眼他躺着的地方。 床褥上整齐干净,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随意乱丢着。 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裴临寂感觉姜姒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才从榻上下来,一只手拢着外袍就要行礼。 “奴才参见主子。” “别跪!”姜姒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生怕他又趁自己不注意跪下,那他的腿还要不要了! 在场的人都被姜姒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姜姒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轻咳了几声,“我不是说过吗?你身上有伤就不必行礼了。” 裴临寂黑眸之中闪过一抹亮光,盯着主子的脸,声音低沉,“奴才记住了。” 不知道为何,一被裴临寂那双黑沉的眼眸瞧着姜姒就觉得身上有一股要着火的感觉。 她有种想要躲起来的冲动。 飘忽的视线扫到散落在床榻上的几个瓷瓶,想起屋外欺辱裴临寂的阿九。 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苏护,把阿九带上来。” 阿九被苏护推进屋子,他膝盖一弯就朝着姜姒不停的磕头。 “主子恕罪,奴才知错了!” 把地砖磕的砰砰响。 姜姒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裴临寂。 虽说上辈子和这个男人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姜姒却根本不了解他。 更让她想不通的事,她害得裴临寂成了残废,他却半分没有记恨她。 若换作是她,肯定会恨的牙痒痒,随时会寻时机报复回来。 姜姒于情事上还未开窍,所以思绪完全没往“裴临寂有可能喜欢她”这一点上想。 想不通她就不想了,转而想起另一茬。 她绝不能给裴临寂一丁点记恨上镇南王府的机会! 扭头看向裴临寂,脸上露出笑意,“裴临寂,我瞧见阿九方才欺负你了。” “你放心,我绝不对不允许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九有错再先,我便罚他二十板子,扣三个月的俸禄给你出气,你看怎么样?” 因着她总把这时的裴临寂当成未来的摄政王,姜姒姿态放低了,说这话时还不自觉带了一丝讨好。 兰枝轻咬着下唇,想不明白主子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就是误罚了一个奴隶而已,给他请大夫瞧伤就够了,哪值得主子做到这种地步?! 莫不是裴临寂这个贱奴给主子下了蛊?! 兰枝心里十分担忧主子,心里对裴临寂更加多了一丝不满。 裴临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主子说给他出气? 见裴临寂没有回应,姜姒还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处置不满意,微微蹙了下眉,“你想怎么处置他?” 虽然很诧异主子的举动,但不可否认,裴临寂心中升腾起一股隐秘的欢喜。 他微微抬眸,看着主子白皙精致的脸,嗓音低哑,“但凭主子做主。” 第11章 揣测 姜姒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都给裴临寂出气了,日后他成了摄政王,应当不会因为这一桩事记恨镇南王府吧? 姜姒摆了摆手,“把人拉下去打板子。”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经意的从裴临寂脸上往下移了下,然后蓦地一僵。 因着天气热,伤口捂着会发炎灌脓,裴临寂便只披着一件外袍。 外袍裹的不严实,从敞开的衣襟可以看到男人胸膛上结实的肌肉,那鼓胀的胸肌似乎每一寸都藏着强劲的力道。 姜姒感觉体内“蹭”的一下烧起来一股火。 气血上涌,她的脸颊瞬间红了! 这人、这人怎的连衣裳都没穿好?! 姜姒羞恼极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忆起上辈子不小心磕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肌上,痛出眼泪,被他搂着哄的画面。 到嘴的训斥被她咽了回去。 姜姒睫毛轻颤着,耳边响起兰枝的声音,“主子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为何突然脸红了……” 她当做没做没听见,用力一闭眼,垂下头,心里乱糟糟的。 但还是心系裴临寂的伤。 忍着羞恼之意说道:“这屋子这般闷热怎的能住人?!” “裴临寂因我的失误受了重伤,在他伤好之前便先搬去梨花小筑养着。” “吕太医。”姜姒现在脑子都还是方才男人健硕的胸肌,她强装镇定,“这里太过脏乱不适合瞧病,待我让人把裴临寂挪去梨花小筑,再劳您给他诊治。” “兰枝,你帮着裴临寂收拾一下衣物。”姜姒飞快地说,“苏护,你把裴临寂背回梨花小筑。” 话落,忙不迭的转身,提着裙摆走的飞快,一眨眼就出了屋子。 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一样。 兰枝和苏护都被姜姒这一出弄懵了。 裴临寂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红色的身影,甚至还透过狭小的窗户看见主子站在院子里,不停的用手中的团扇扇着风。 黑眸之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主子竟是这般怕热? 好半晌,兰枝才消化完主子的话,落在裴临寂身上的眼神带了一抹嫉妒,“你还真是运气好。” 虽然被冤枉了一遭,但主子却对他上了心。 低贱的奴隶本来就该住在这种破烂地方,这下入了主子的眼,竟能搬去梨花小筑! 就连贴身保护主子的苏侍卫都不能搬去梨花小筑! “你还愣着干什么?”兰枝没好气道,“还真等着我给你收拾包袱?” 兰枝心里十分不满,更加对裴临寂没有好脸色。 察觉到兰枝对他的敌意,裴临寂并不在意。 他垂下眸子,再度看向自己的膝盖。 他不是在做梦吧? 因着这伤,他这等卑贱之人竟然能搬去主子的梨花小筑! 裴临寂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腿,黑沉的眼眸逐渐跃动着一缕热切的火光。 若主子当真是因为他的伤才对他关怀备至,他就让这伤永远都不会好起来…… 姜姒是不清楚裴临寂竟然有这么偏执的想法。 她一路逃跑似的回了梨花小筑。 因跑的太急,额发都被汗打湿了,还口干舌燥的厉害。 胸口处的心脏仿佛恨不得从内跳出来,姜姒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打着颤去倒凉茶。 连喝下好几杯凉茶,脸上升腾的热意才褪去了不少。 姜姒扶着桌沿,浑身如同泄了力一般坐到凳子上,拿帕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她这是怎么了? 怎的每回看见裴临寂就忍不住想起上辈子那些不正经的事情? 更让姜姒羞于启齿的是,她只觉得害羞,心中竟然没有半分怒气。 为何会这样呢? 因着镇南王只有容氏这么一个嫡妻,府上没有其他的莺莺燕燕,加之容氏身子弱,甚少跟姜姒提起女子情爱一事。 姜姒今年十五岁,这个年纪别人家的闺阁小姐都已经议亲了,镇南王夫妇却舍不得唯一的女儿这么早就嫁出去,所以迟迟没有替她相看人家的意思。 再加上姜姒自己也是一个不怎么开窍的,都十五六岁的年纪了,别人家的姑娘已经情窦初开,早就都有了心上人。 她放在心上的只有京都那些地方出了新吃食,哪些地方好玩。 可才重生短短两日,她除了思索怎么让镇南王府摆脱上辈子的下场之外,其余时候脑子里竟然都是裴临寂的身影! 姜姒想不明白了,她为何会这样想着裴临寂?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缕缕荷香,额上的被风一吹泛起凉意,姜姒身上的燥意也彻底褪下。 姜姒双手撑着桌子上,托着下巴暗想。 裴临寂的腿是否能保住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关系到镇南王府,所以她才这般在意裴临寂。 一定是这样的! —— 先是杖杀了守门婆子,又罚了马厩院的下人,还撤了马厩院严管事的职。短短两日,姜姒就因为同一个人罚了府里好几个下人。 这人还是府里身份最卑贱的奴隶。 府里的其他下人都忍不住私底下议论纷纷。 锦兰院里,徐容婉一脸怒气的拍桌,“流朱这个死丫头莫不是也跑了,让她去厨房取午膳她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了!” 小容氏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到底比徐容婉坐的住。 “再等等。” “娘!”徐容婉一脸委屈的喊她,“姜姒那个小贱人一句话就把咱们院子里的下人都撤走了,流朱一个人根本不够用!” “先忍一时。”小容氏不疾不徐的提起茶壶倒了杯茶,“你说的对,姜姒确实很不对劲。” 她昨日从梨花小筑回来之后思索了许久,还送出去一只昂贵的玉镯收买了竹院的一个粗使婆子。 今早收到那婆子的回信,说容氏的贴身嬷嬷芳姑姑,带着一包东西神神秘秘的出去了一趟。 小容氏一听便觉得情况不妙。 她下意识地觉得,芳姑姑带出去的那包东西是容氏所喝的补药药渣。 否则若是其他东西,哪用得着芳姑姑偷偷摸摸的送出去。 又听说昨日姜姒从斗兽场回来之后便去了一趟竹院,从王府门口到竹院这一路还走的十分着急,像是生怕容氏出了什么事一般。 想到此事,小容氏心里一跳。 难不成真是姜姒发现她在容氏的补药里动了手脚? 可若是姜姒真的发现了,她这会儿应该已经把她们母女俩都拘起来了。 徐容婉这会儿还不知道小容氏的心思,冷哼了一声,“她就是一时失去了爱犬情绪不稳” “不过娘你放心,姜姒定然是没有相信那守门婆子的话。” “她要是信了,这会儿被她罚板子的人肯定输我了。” 她这几年对着姜姒亲热讨好虚与委蛇的用处不就显露出来了? 不管那婆子说了什么,姜姒这个蠢货,根本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第12章 固执 小容氏觉得徐容婉说的也有道理。 姜姒不是个能忍耐的性子,要是知道她给容氏下毒,必定是当场发作,哪会忍耐下来。 小容氏不愿面对,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此事被姜姒知晓,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过。 想到此处,小容氏更加对容氏恨得牙痒痒。 本是同宗姐妹,凭什么容氏却是王妃之尊,她就只配当个副将的妻子! 双手用力攥着,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小容氏压下心里弥漫的恨意,看向竹院的方向眯了眯眼。 她那毒下的极为隐秘,轻易可查不出。 “娘?”徐容婉抱怨了一通,抬头却发现小容氏望着外面发呆,忍不住跺脚,“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实在忍受不了!” 小容氏收回思绪,瞧着自家女儿,“忍不了也得忍,眼下你必须去讨好姜姒,咱们才能从她手里捞到更多的好处。” 徐容婉捏着手里的帕子,心有余悸,“我不想去!” “姜姒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当着我们的面把守门婆子打死,我现在一闭眼都是那婆子死不瞑目的样子……” 小容氏握住徐容婉微微颤抖的手,“姜姒应该是信你的,但是珍珠那畜生于她而言很重要,想必她是迁怒到你身上了。” “婉儿,越是这个时候你就越要去讨好她。” “我找人偷偷买些纸钱回来,咱们这样……”小容氏附在徐容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徐容婉眼睛一亮,“还是娘有办法。” 母女俩刚商量完,院门“吱呀”发出一声轻响,丫鬟流朱一个食盒疾步走进来。 “表小姐,夫人,午膳来了。”她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微笑着将食盒中的午膳拿出来。 “膳房要先预备王妃和大小姐的吃食,咱们院子是在最后头。”流朱见小容氏神色不虞,笑容敛去,胆战心惊的垂下头,“奴才办事不力!夫人、表小姐恕罪!” 徐容婉蹙眉,头也未抬道:“既然知错便去院子里太阳底下跪着,跪满一个时辰后再把井边的脏衣裳洗了。” 流朱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是不敢求饶。 正当午,日头最盛,流朱才跪了不到半柱香,身上的衣裳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了。 她头晕的厉害,勉强抬起头看向屋内。 徐容婉母女俩人正打着团扇在说笑,流朱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 姜姒用完了午膳,彻底冷静下来,才问起兰枝把裴临寂安排在哪里。 “回主子,奴才将他的住处安排在前院左偏房。” 梨花小筑这一个院子便相当于寻常人家一整个家,姜姒住在主院。 原先前院的偏房是镇南王特意留出来安排给保护姜姒的侍卫住的,是姜姒不喜侍卫一直在她身边盯着,才让苏护等人住在王府的侍卫院。 前院左偏方便一直空置着。 前院左偏房在荷花池的另一头,与主院之间隔了一堵高墙,不会影响到主院。 “你安排的不错。”姜姒笑了笑,“不过我记着左偏房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想起自己院子里的库房内还有一张紫檀木的大床,姜姒抬眸道:“你拿着我的钥匙去开库房,把里头的紫檀木大床,还有琉璃四君子屏风……” 她一口气说了十几样东西,“把这些东西都取出去,把裴临寂的屋子布置一番。” 兰枝傻眼了,“主子!你为何待裴临寂这么好?” 因为这人未来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姜姒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句,抬起头道:“他险些因为我死了,我若是不做些什么良心不安。” 兰枝闻言,嘟囔道:“可是主子未免也对他太好了。” 听出兰枝话里的不满,姜姒看着她的脸。 相比起裴临寂对她的好,她这点好算不得什么。 上辈子裴临寂给她准备的承恩院,完全都是仿照她如今在镇南王府所住的梨花小筑修建的,里头的一应家具都是最珍贵的。 连后院洗浴的浴池,都是用汉白玉打造的。 她虽然只在承恩院住了三个月,但每日,珠宝首饰、古玩奇珍都如流水一般送进她的院子里。 以前她很喜欢这些东西,但镇南王府被灭,她哪还有心思再把玩这些奇珍异宝。 只暗暗记下来裴临寂对她的这份好。 如今她做的这些真的算不得什么。 左右王府内院的事情传不出去,也不怕被外人知晓。 兰枝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姜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兰枝,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对裴临寂再好,他也比不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门外,坚持来谢恩的裴临寂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停下步子没有继续往前走。 屋子里,兰枝一听到这话,原本对裴临寂的不满顷刻间就消散了。 抿着嘴角,圆眼亮晶晶的,“主子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姜姒哄人的功夫也是十分厉害,“你从小就在我身边,我们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姐妹,可也胜似姐妹了。” 兰枝是有些小性子,但她对自己忠心耿耿,上辈子在王府被灭之后更是为了护她被徐容婉活活打死。 兰枝感动不已,想起这两天自己还埋怨主子心里就涌上一阵愧疚。 那她以后就勉强对裴临寂也好一点。 落后一步的苏护见裴临寂不走了,走上前疑惑道:“你怎的不走了?主子不在屋内吗?” 裴临寂垂了下眼眸,声音一贯低沉,“在里头。” 苏护看了他一眼,扬声道:“主子,苏护求见。” 余光看着神色淡然的裴临寂,他忍不住咂舌。 这家伙真的是人吗?膝盖都伤的露出骨头了,竟然走的比他还快。 “苏护?他怎么来了。”姜姒听到声音,让兰枝叫他进来。 苏护领着裴临寂绕过屏风,姜姒捧着一杯茶,漫不经心的一抬眼,就对上裴临寂黑沉的眼眸。 茶杯里的茶险些洒在手上。 语气难掩震惊,“你怎么又来了?” 苏护木着脸先一步道:“裴临寂坚持要来谢恩,奴才拦都拦不住。” ……这人怎的这般固执! 姜姒气的站起身,愤怒的像只浑身冒着怒火的小兽,张牙舞爪的但杀伤力却不怎么足。 “你的腿当真是不要了吗?我不是说过不用你特意来谢恩吗?!” 瞧着愤怒的主子,裴临寂心里却久违的冒出一丝欣喜的情绪。 主子果然十分担忧他的伤。 第13章 心疼 “主子不让跪,奴才不跪。”裴临寂看向姜姒的眼神灼热,“但奴才必须要来谢恩。” 姜姒随了容氏,性子软,平时大多时候都是强撑起的硬气。 眼下见裴临寂这副固执的模样,又碍于他以后的身份,骂不敢骂,更不敢罚。 姜姒不高兴的把茶杯放下,同苏护道:“你去把吕太医请到此处来吧。” 裴临寂受了那么重的伤,她都恨不得把人按在床上不让他起身。 可这位受伤的当事人倒好,似乎丁点没有觉得自己伤重,不卧床养伤便罢了,还随意走动! 姜姒心里憋着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兰枝,把裴临寂扶到软榻上去。” 裴临寂倏地抬眸,视线扫过窗前的软榻,脑中仿佛浮现主子平日坐在榻上吹风的模样。 他蓦地握紧拳头,声音低哑的拒绝,“奴才身份卑贱,怎能坐主子的软榻。” 他走到一侧的黄花梨木椅旁站定,“奴才可否坐在此处?” 他都站在那儿了,姜姒哪能说不好。 吩咐兰枝给他倒了杯茶,等了片刻吕太医就背着医箱过来了。 “吕太医,他的伤势如何?”姜姒心急的问。 吕太医擦擦额头上的汗,道:“身上的咬伤倒是没有大碍,只不过他的膝伤严重,有一条腿甚至还伤到了经脉,再加上这位……” 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不遵医嘱的人,吕太医不悦的看着裴临寂,“老夫先前给他上药时便嘱咐了,十日内最好不要下床走动,谁知这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唉!” “你!”姜姒气不打一出来,再软和的性子也忍不住急了,语气强硬道,“苏护,你找个侍卫帮我盯着他,十五日内不准他迈出房门一步!” 裴临寂眼中闪过一抹暗色,没有说什么。 姜姒站起身,朝着裴临寂走近,“裴临寂,我现在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十五日内不准外出,听明白了吗?” 她一靠近,裴临寂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馨香,鼻翼轻轻阖动一下,声音低沉:“奴才明白了。” 说罢抬眸看着主子的脸,在主子眼中看见他的身影。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 十五日…… 若是这十五日他安分的养伤,是不是就见不到主子了? 见他老实应下了,姜姒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暗自想着不仅要多派几个人盯着他,还得专门派一个丫鬟过去伺候他。 姜姒朝兰枝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兰枝应声,往外走去。 姜姒转身,复又看向太医,“吕太医,可还有些什么要注意的?” 吕太医道:“外敷的药膏和内养的方子老夫都已经开好交给这位公子了。” “吕太医费心了。”姜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还请太医去书房稍作休息可好,我还有些事情想请教。” 吕太医很好说话的点头,“自然可以。” 姜姒让另一个丫鬟桑落带着吕太医去书房,这会儿厅内就只剩下她和裴临寂了。 屋子里突地安静下来,姜姒目光落在裴临寂的腿上。 许是他的膝盖包扎起来了,看起来比平时鼓胀了几分。 裴临寂低垂着眸子坐在椅子上,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姜姒想起刚刚裴临寂从外走进来时,那沉稳的步伐完全看不出他膝盖有伤。 这人到底是什么做的?竟这般忍得住痛? 她就是手上破了一层油皮都会忍不住掉眼泪,唯一一次坚强些没有哭,便只有上辈子被饿狼撕咬濒死那会儿。 她站着,裴临寂坐着,一低头便能瞧见裴临寂的头顶。 她盯着看了两秒,瞧见他头发上有一个发旋。姜姒记得以前听老人家提起过,长着发旋的人性子格外执拗,原先她还不信,现在倒是深信不疑。 姜姒思绪发散到天南地北去了,坐着裴临寂轻轻动了下腿,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姜姒对气味十分敏感,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垂下头,“伤口还在流血?” 裴临寂黝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炙热,低哑的嗯了一声。 姜姒下意识地喊:“吕太医!” 回头时才猛然想起她刚刚叫人带着吕太医去书房休息了。 吕太医年纪大了,这般热的天气来回折腾一个老人家姜姒于心不忍。 沉默了两秒,说道:“你把裤腿卷上来,我瞧瞧你的伤口。” 裴临寂眼眸中的炙热更盛,他弯下腰,双手捏着裤腿就要提起来,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动作一僵。 姜姒察觉到他身子一僵,忙问:“怎么了?” 裴临寂弯着腰,双手松开裤腿,声音沉闷低哑,“主子金尊玉贵,奴才这等卑贱之人的身体会污了主子的眼。” 姜姒还以为他是伤口疼,没成想他在意的是这个。 先不说裴临寂日后会是顶顶尊贵的摄政王,就算他不是,他这身伤又因自己而起,姜姒也断不会嫌弃。 “无事,我不在意这些。”她语气不自觉放柔了,“你将裤腿卷起来给我瞧一眼,若实在太严重我便请吕太医再过来给你看看。” 话落,等了好半天,裴临寂还是一动不动。 姜姒忍不住威胁道:“你要是自己不动手那便我亲自动手了。” “奴才自己来。”话才说完,裴临寂就伸手卷起裤腿,慢慢露出他受伤的腿。 姜姒其实先前并没有清楚的看过裴临寂伤势到底如何。 这一眼,直接让她愣住了。 裴临寂自脚踝处开始,竟没有一块好皮。药膏是淡绿色的,几乎布满了他的小腿! 姜姒不敢想象他未上药之前是何等模样。 她心里顿时像有把钝刀子在撕扯一样,痛的她一时恍惚起来。 一直待裴临寂将裤腿卷至膝盖处,露出白色的纱布,白纱中央一团腥红的血迹晕开,空中的血腥味更浓,姜姒才忽地回过神来。 她心里难受的紧。 先前迫切的想要治好裴临寂的腿,是试探验证能否改变上辈子的命运居多。 但此刻,她却是真心的想要给裴临寂治伤。 姜姒声音有些哽咽,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裹着他膝盖的白纱。 “肯定很疼吧?” 裴临寂身子顿时绷紧了。 哪怕隔着层层白纱,他好似都感觉到主子柔软的指腹在他身上抚过…… 第14章 反应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自某一处扩散开来,裴临寂攥紧拳头,低垂的眼眸之中滚动着浓烈的火。 姜姒垂着眼,一心扑在他身上,半点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异样。 这么重的伤,该有多疼啊。 她心里的愧疚和自责到达了顶端,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纠结复杂的感觉。 姜姒一时间理不清。 包扎在膝盖上的白纱已经被血浸透,定然是伤口又开裂了,姜姒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两秒说道:“你别动,我瞧瞧伤口。” 又流了这么多血,应该重新换药才是。 姜姒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伤,见裴临寂不安分的想动,直接神手,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小腿。 裴临寂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被冻僵了。 主子柔软的指腹捏着他的小腿,明明力道不大,裴临寂却觉得他的腿挪动不了分毫了。 动作轻柔的解开纱布,姜姒还是头一回这般细致的对待一个人。 这期间,她屏息凝神,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不小心又扯到他的伤口。 带着荷花香的凉风吹如屋内,冲淡了她鼻尖的血腥味,好半晌,姜姒才将纱布从裴临寂的伤处拿下来。 她手上还拿着带血的纱布,动作却是顿住了,一双潋滟的眸子渐渐红起来。 绿色的药膏被血染红,有些地方的药膏都蹭在纱布上,露出来腥红外翻的血肉,还有隐约可以看见的骨头…… 姜姒呼吸一窒,眼角不自觉的滚落一滴眼泪。 “裴临寂,你的腿当真是不想要了?!” 她哽咽着抬头,眼眶和鼻头都染上红。 裴临寂看的一愣。 主子这是……哭了? 主子为何会哭?主子是看了他的伤之后才露出此等表情,难不成主子是因为他的伤而哭? 脑中起了这个念头,裴临寂顿时变得手足无错起来,“奴才知罪,主子……” “你别哭了。” “若是不想我哭你就好好治伤!在伤势未好之前不准乱动!”姜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裴临寂的伤处竟然难受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 心口酸涩难耐,姜姒兀自难受了一会儿,给自己的异常行为想了一个合理的由头。 裴临寂是个好人。 上辈子被她害得毁了一双腿不仅半点没有记恨她,还待她很好。 她很感激他。眼下亲眼见过他的伤,心中 对他更是感激和自责。 所以才忍不住哭了,定然是这样! 她站起来,胡乱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泪珠,“你在此处等着,我去找吕太医取药。” 不等裴临寂说话,姜姒便提着裙摆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 瞧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裴临寂垂下眼睑,目光在自己的伤处掠过。 没想到,主子竟然因为他的伤势哭了? 她竟这般在意自己吗? 胸腔里的心脏骤然加速跳动了一下,随即好似快速燃起来一团火,烧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姜姒跑的急,几息便跑了一个来回,手中还拿着药膏和纱布。 把一脸莫名的兰枝远远甩在后头。 姜姒把裙摆拢到一边,蹲在裴临寂身前,打开药膏罐子,抬起一张白里透红的脸。 “你切勿乱动,我帮你重新上药。” 她浑然不知自己这会儿的模样有多惹人怜爱。 因着刚哭过,眼眸和鼻尖都染上了淡粉色,又着急的跑动了一番,脸颊也白中透着粉。 这副模样,叫人尤其想压着她好好欺负。 想到此处,姜姒的抹药的竹片也正巧落在裴临寂腿上。 裴临寂的手用力握紧了椅子扶手。 姜姒惊了一下,不敢再动,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可是我弄疼你了?” 裴临寂不敢面对主子的眼神,也不敢出声,只摇了摇头。 姜姒松了口气,“那便好,你稍稍忍着些,我帮你上药。” 她复又低头,认真的涂药膏。 殊不知男人的心思完全不在此处。 裴临寂脑中满是方才那个荒唐的念头,他竟然想把高高在上的主子压在身下疼爱…… 便是瞧不见自己的眼,裴临寂也知道,此刻他的眼神定然很可怕。 他用力握着椅子扶手,努力压住这个荒唐的想法。 兰枝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口,正想问主子发生了何事,便瞧见了让她差点惊呆下巴的一幕。 她尊贵无比的主子,镇南王府唯一的嫡长女,一出生便被圣上亲封了郡主的主子,竟然蹲在地上给一个低贱的奴隶上药?! 不、不对!一定是她眼花了! 兰枝伸手使劲揉了下眼睛,闭眼又猛地睁开,眼前的画面还是没有改变。 她吓的腿都软了,连忙回身将廊下站着丫鬟斥退,“主子这边有我伺候着,你们去打扫一下院中的落叶。” 待丫鬟们都离开,只剩下一个苏护在院中站着。 他的位置看不清厅内发生了什么。 兰枝松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站在门口没动。 她还是在这里守着,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看见这一幕。 她一边警惕着其他人靠近,一边心里暗想,主子定然是被这裴临寂下了降头,否则好端端的,怎会对他这么好! 又是布置屋子,又是请太医,现在还屈尊降贵亲自给他上药,光是想想这些,兰枝就觉得一阵头晕。 主子可还是云英未嫁的闺阁小姐,连亲都还未定,裴临寂虽然是府中的下人,但说到底是外男士男子啊! 主子对他这般特殊,莫不是喜欢上他了? 这个念头一起,兰枝一张脸就吓的惨白惨白,身子一晃,差点站不稳。 苏护瞧见她的脸色,开口问道:“兰枝姑娘,你怎么了?” 兰枝扶着廊柱,硬挤出一抹笑意,“我没事我没事,就是站久了腿麻。” 可千万不能是她想的这般啊! 主子多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喜欢上一个奴隶! 里头,姜姒终于给裴临寂上完了药。 最后将白纱系上结,她才敢完整的喘一口气。 “我待会让人将你送回去,你好好养伤,这十五日内便待在屋内不要走动。”姜姒说着准备起身,一动才发现自己腿麻了。 她动作一顿,心中欲哭无泪,余光瞥见站在厅外的兰枝,一喜,忙唤:“兰枝,你过来。” 兰枝跑进来,见主子还蹲在地上,有些疑惑。 就听主子说:“你去把苏护喊进来,让他将裴临寂背回去……不,还是找两个人抬他回去吧。” 找人抬还是稳妥些,不容易碰到裴临寂的伤口。 兰枝嘴角忍不住一抽。 前院的左偏房离主院不过百步的距离,主子为了裴临寂,竟然做到此种地步。 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第15章 野猫 兰枝觉得天都灰暗下来了。 自家主子一直是个好玩的性子,别家千金这个年纪已经芳心暗许有了意中人,唯独自家主子迟迟不开窍。 她先前还十分担心主子拖成老姑娘。 可没想到,主子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兰枝一脸凝重,倒也不敢耽误主子吩咐的事,让苏护找人抬了架子过来。 “主子,奴才自己能走。”裴临寂眼神在担架上扫了一眼后收回。 姜姒立马抬头瞪着他,“这是命令!” “你若是不听我就……” 姜姒一顿,她原想说他若是不听自己就再哭一回,可话到了嘴边才突然意识到兰枝他们都在,此话说出来不妥当。 她威胁的话虽然未曾说完,但裴临寂却是猜到了她话里的未尽之意,对上主子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心里一热。 嗓音沙哑的厉害,“奴才遵命。” 待眼巴巴瞧着裴临寂被苏护带人抬走,她才面向兰枝,一脸幽怨的道:“好兰枝,快来扶我一把,我腿麻起不来了。” 兰枝:“………” 认命的将自家主子扶起来,姜姒撑着扶手坐下,兰枝蹲下来给她捏着腿。 姜姒提起茶壶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往上一些,那里也麻。” 兰枝听话的把手往上挪。 捏了一会儿,她终是忍不住道:“主子,您是王府的主子,是嫡长女,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您怎么能亲自给一个奴隶上药?” “这事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他定然会不高兴的。” 姜姒一愣,“我没想这么多。” 伸手抓住兰枝的手腕,紧张道:“今儿这事你替我偷偷瞒着,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明白吗?” 她把裴临寂带回梨花小筑这事是瞒不了的,左右隔着一堵高墙,她还能找个由头让父亲答应。 可要是亲自给一个奴隶上药这事若是被父亲知道了,父亲不会罚自己,但肯定会罚裴临寂啊! 要是裴临寂被罚了又记恨上王府怎么办? 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兰枝忙道:“奴才明白,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对外透露半个字。” 且说另一边,裴临寂被抬回前院左偏房,苏护推开门,看清里头的摆设时还以为他走错了地。 门口还候着一个小厮。 苏护抬头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名唤四宝,是兰枝安排过来的,长的一张包子脸,瞧着很喜庆的模样。 声音也讨喜,“回苏侍卫,这些都是兰枝姑娘吩咐奴才们布置的。” 兰枝吩咐的,不就是姜姒吩咐的吗? 苏护目光落到门口的琉璃四君子屏风上,忍不住低头盯着裴临寂看。 这奴隶到底是走了什么运道,主子竟对他这般好? 他心中都忍不住嫉妒了。 裴临寂平躺在担架上,看不清屋子里的变化,但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有些像主子身上的香。 待他被人扶着上床,裴临寂才发现这间屋子焕然一新了。 不仅是屋内的家具摆件,就连他身下躺着的床都换了,床褥被子也都是新的。 想起方才苏护与那小厮的对话,裴临寂心中又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这些都是主子特意给他安排的…… “裴公子。” 裴临寂正思索着,那小厮进了门,靠近床榻,“裴公子,奴才名唤四宝,兰枝姑娘吩咐了,这些天由奴才来照顾你。” 裴临寂的目光落在小厮身上,声音低沉但听着却比对着姜姒时更冷淡,“我不需要人照顾。” 四宝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冷眼,笑眯眯地道:“那不行,这是主子吩咐下来的,奴才若是做不好可是要扣工钱的。” 他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床榻边守着,直勾勾盯着裴临寂。 裴临寂:“你这是做什么?” “兰枝姑娘吩咐了,要守着你片刻不能离开。” 裴临寂低垂下眼眸,遮掩掉里头复杂的情绪。 主子因冤枉了他心里愧疚,便这般优待他。 下令十五日不让他干活走动,这般迫切的想要他将伤养好,是想快点摆脱他这个麻烦吗? 阖眸时,裴临寂的眼底多了一丝冷意。 —— 姜姒午睡起来,便听说她睡着时,竹院发生了一件事。 不知道从哪蹿进王府的野猫,又肥又壮的性子也野,在竹院里闹了好大一通。 芳姑姑想着把野猫赶走,却没有想到反倒还惊了野猫,逼的野猫发狂,把竹院弄的乱糟糟的,还蹿进了小厨房,把里头的器具砸了大半。 小厨房里碎了好几个碗碟瓦罐,连王妃熬补药的罐子也摔碎了。 兰枝在冰盆旁扇风,一边道:“也不知道从哪窜进来的野猫,可摔坏了不少好东西。” 姜姒坐在梳妆台前戴耳坠,微微一笑,“这事已经传遍王府了?” “自然是传遍了。”兰枝道,“奴才就是方才去取冰时听见其他下人议论这事呢。” 铜镜里的少女眉眼精致,皮肤白皙,红唇饱满粉嫩,耳朵上的一对粉宝石坠子更显得她 明媚姝丽。 姜姒唇角微翘,心情好了不少。 芳姑姑不愧是老嬷嬷,办事办的妥帖,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出只是为了将容氏喝药的器具换一遍。 想来锦兰院的也应该知道这事了。 小容氏母女俩向来把王府当成自家院子,午睡起来之后便总喜欢到后花园赏花吹风,母女才在亭中坐了不久,就听说竹院被发狂的野猫闹了一通。 徐容婉听了,一脸幸灾乐祸,“畜牲都是畜牲,哪能跟人一样讲规矩,就该捉住打杀了。” 小容氏脸上却不见喜色,拉着多嘴的丫鬟问了好一会儿才让人离开。 徐容婉才瞧着小容氏神色不虞,“娘,你怎么看着还不高兴了?” “竹院蹿进了野猫,那容氏必然受了惊吓,她本来就病怏怏的,这下受了惊吓肯定又要卧床不起,怕是连床都下不了。” 一想到这些,徐容婉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 容氏卧床养病不管府内之事,这府里的下人大半都把她们母女当成主子,虽说姜姒只准流朱一人留在锦兰院伺候。 可今儿依旧有不少下人主动来锦兰院干活。 她们母女俩在府中的地位,岂是姜姒一句话便能抹掉的? 徐容婉心里乐呵着,可小容氏哪里高兴的起来。 她猛地站起来,揪着帕子看向竹院方向,目光瞧着十分瘆人。 这野猫确实该死,好巧不巧竟然去小厨房闹了,她可是把药下在那东西上的…… 第16章 谈心 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碎了,徐容婉瞧见小容氏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发怵。 胆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娘,你怎么了?脸色怎的这般差?” “无事。”小容氏松开被她揉捏的不成样子的手帕,“此事你不必多问。” 她现下还不能将此事告知婉儿,这样惊险的事情少一人知道便多一份保险…… 是啊。 这事她连婉儿都未曾告诉,从头到尾知晓的也只有她一人,竹院的人又怎会知晓。 今日的事定然是个意外,下回再找机会把药换上便好。 想到此,小容氏的脸色好了不少,转而说起其他事。 “听说姜姒把那个卑贱的奴隶移到她的梨花小筑了。”小容氏轻笑了一声,“容氏身份再尊贵有何用,她的女儿不过是个没长脑子的,竟然与一个低贱的奴隶凑在一起。” 徐容婉也笑起来,“说是无辜连累了那奴隶受伤,她心中过意不去。” “真是笑死个人。” “不过是个奴隶,便是死了,也不过一张席子裹了拉出去埋了,也就姜姒这个傻子,竟还对奴隶真心实感的愧疚起来。” “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小容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姜姒越蠢,便显得我的婉儿越发聪明,不是吗?” 徐容婉羞涩的笑了笑,“娘就不要一直夸我了,我还要跟娘多学学才好。” 瞧着自家优秀又娇俏的女儿,小容氏笑的越开怀。 小容氏脸上的表情一会晴一会阴的,徐容婉却看不透她再想什么。 不过小容氏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她好。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她这个年纪也该相看人家了。 “娘。”想到一事,徐容婉脸上带着一丝娇羞,“上回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她喜欢去参加京中贵女举办的诗会。上回去参见诗会,遇见了一个气宇轩昂、满腹才华的男子,一见倾心,回来后便叫小容氏帮着打听。 小容氏脸色微微一变,“不如何。” 语气冷淡下来,“你说的那个男子不过是个穷酸书生,家里没有半点背景。” “什么?”徐容婉错愕的瞪大眼睛,脸上的娇羞立刻消失不见,甚至露出几分嫌恶。 “女儿瞧他穿的体面,腰间还佩着成色上好的玉佩,想着此人身份不俗,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穷酸书生,这样的男子如何配得上我?” 见她这么说,小容氏满意地拉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正是如此。” “我的女儿合该嫁给身份贵重的贵人,岂能下嫁给一个穷酸书生。” 母女俩在凉亭内细细数着京都之中有哪些配得上徐容婉的男子,半点未曾想,以徐容婉的身份,够的着吗? —— 姜姒只等着小容氏自己露出马脚,届时她再来个捉贼拿赃,就由不得小容氏分辨。 派苏护寻了个善于隐匿行踪的人盯着锦兰院的动向。 她把奴隶挪到梨花小筑这般举动肯定瞒不了镇南王。 酉时镇南王自城外操练将士回府,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公事,王府管家邬肃便前来禀报了此事。 他拿着折子的手一顿,目光沉稳严肃,“去梨花小筑将阿姒唤来。” 话音刚落,余光瞧见外头的天色,又叫住退下的邬肃,“不着急,这个时辰阿姒应该在用晚膳,待她用了晚膳再让她过来。” 邬管家脸上露出笑容,应了声好,躬身退下。 王爷待大小姐当真是心细如发,宠到骨子里了。便是觉得大小姐把奴隶挪到自个院子这事办的不妥,也不愿意扰了宝贝女儿用膳的兴致。 其实用不着镇南王着人来唤她,姜姒本就打算着待父亲回来去与他说明此事。 听下人回禀说镇南王回府了,姜姒匆匆用了几口,便整理妆容往竹院走去。 姜姒来到书房,敲了敲半掩的门,“父亲,女儿能进来吗?” 镇南王当即放下毛笔,脸上的冷硬消失不见,带上柔和点的笑意,“赶紧进来,外头闷热的难受。” 书房里摆着冰块,凉爽不少。 姜姒一进来,便朝着向她走过来的镇南王行礼,垂头认错,“女儿擅自把一个奴隶迁到梨花小筑这事爹爹知道了吧?” “都怪女儿先前没有查明真相便将人扔去了斗兽场,害得他险些丧命,如今得知害了珍珠的人不是他,我心中愧疚不安。” “才想着做些事情弥补。” “女儿知道错了,爹爹不许怪我。” 每回犯了错,姜姒就惯会用撒娇的语气一口一个“爹爹”,镇南王便是再气恼,也拿她没辙。 何况今日这事他并不是很生气。 那奴隶的事情他也知道了,确实是无辜受罪,听说伤势极重,双腿或许都保不住,会落下残疾。 镇南王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善良知礼,学会同情弱小,心中对她此举还颇为赞许。 镇南王拉着女儿在冰块旁坐下,瞧着女儿额头上的薄汗有些心疼,“这般急着赶过来做甚,我又不会怪你。” 姜姒心里一暖,露出笑容,“谢谢爹爹。” “我急着来找爹爹其实还有一事。” 姜姒琢磨了许久,她确实不能同父亲直言自己重生这一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否可以谎称做了噩梦来提醒父亲? 镇南王道:“还有何事?” 姜姒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道:“女儿昨日午睡时做了噩梦,梦见咱们王府被诬陷谋反,全家上下都被斩了头,那梦实在太真切了……” 提起这事姜姒就忍不住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脸色瞬间白了。 她这副模样,让镇南王对她的话重视了几分。 “爹爹,女儿实在是太害怕了,虽说是一个梦,但我心中就是惶恐不安。” 镇南王眸色沉了沉,声音温和,“阿姒与我说说你梦到了些什么?” 姜姒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给父亲听。 “女儿梦见徐琮,也就是姨父,拿出了爹爹谋反的证据,告发爹爹谋反……” 上辈子确实是徐琮告发了父亲谋反,而且那些证据竟然看起来有八分真。 所以新帝震怒,下旨斩杀镇南王。 而徐琮因为举报有功,被新帝赏了爵位,徐容婉也因此入了宫,一跃成为徐贵妃。 第17章 算计 可那些“证据”分明就是伪造的! 父亲若是想造反,便是正大光明的造,光明磊落是个真君子。 便是临死前也大呼冤枉。 姜姒相信父亲绝对是清白的。 果然,听了她的话镇南王严肃的面庞上浮现一丝荒诞的笑意,“傻孩子,梦都是假的。” “镇南王一脉世代忠于澧朝,绝对不会行造反一事。” 镇南王其实心里也清楚,如今的圣上年纪大了,性子变得越发古怪多疑。 最近朝臣都提着心上朝办差,饶是这般,也有不少官员被惩处。且都是高官。 如此形势下,镇南王近日甚至找了个由头把城北司的令牌上交给了圣上,就是为了安老皇帝的心。 如今手里握着的不过是镇南军的虎符。 镇南军的大部队驻守在澧朝南境,护边境百姓安危,因着近二十年边境安稳,镇南王便留在京都,只有一小队镇南王驻守在京都城外。 镇南王每日便是去城外操练将士,处理南境发来的军报。 这些年镇南王握在手里的兵力已经逐渐上交给老皇帝,现在他手中几乎只有一只镇南军可用,他是决计没有造反生乱的心思,想必老皇帝也是能看得出的。 镇南王停下思绪,没有同女儿说的太过复杂,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爹爹没有造反的心思,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虽说过了二十几年的安逸日子,可要是有人要欺负到我镇南王府头上,爹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所以我的阿姒尽可放心,这梦是假的。” 不是假的。 这是上辈子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姜姒敛下眸子,声音低下来,“若是有那么一天呢?”元宝小说 “便是有那么一天你爹爹我被诬陷造反,那定然跟你徐姨父没有关系。” “你徐姨父他没有什么心机,就是个直肠子,而且与爹爹交情甚笃,怎么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呢?” 姜姒知道父亲对徐琮还颇为信任,却没有想到竟如此信任。 看来这事还要徐徐图之,要想办法让父亲看到徐琮的另一面。 “自昨日做了噩梦之后,女儿这心里总是不安。”姜姒抬起脸,眼中满是担忧,“爹爹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些,多留个心眼。” 镇南王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定会听阿姒的话,多留个心眼。” 姜姒这才放心下来。 父亲答应她的事情绝对会办好。 又和镇南王说了会儿话,姜姒起身告辞,去主院里看望容氏。 容氏躺在靠窗的软榻上,靠在引枕上往外瞧,姜姒踏进屋子时,正好看见她眼里那抹未来得及收回的落寞。 她脚步一顿,若无其事的提着裙摆跨进屋子。 “阿姒来了。”容氏将眼里的落寞掩去,朝着姜姒招手,“来,到娘身边来说说话。” “可用膳了?你父亲一回来便去书房里处理公务了,你多催催他,仔细些身子。” 姜姒一一应下,陪着容氏说话。 说了约莫半柱香的话,容氏便熬不住了,姜姒心疼不已,让芳姑姑伺候容氏睡下,才和芳姑姑一同走出门。 芳姑姑站在她身侧,垂下头,“小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姜姒看着竹院里的一排翠绿的竹子,压低了声音道:“平日王府的器具都是谁负责购置的?” “是邬管家,采买一事都是他亲自盯着吩咐人去办的。” 邬肃是个可信之人,也是忠心之人,跟母亲中毒一事没有关系。 姜姒想了想,说道:“你便按着惯例去王府库房取缺损的用具,跟往常一样便可,其他事情我来盯着。” 芳姑姑应了一声,抬眸看着小主子的背影,心中欣慰。 忍不住叹道:“若是夫人知晓小主子为她做的事情,定然会很开心的。” 姜姒抿抿唇,没有说什么。 良久才道:“此事定要瞒着母亲,她眼下的身子受不得任何刺激。” “奴才晓得。” —— 镇南王夫妇都宠溺姜姒,往日里往梨花小筑送过不少珍贵的补药,姜姒让兰枝理了一遍,把适合裴临寂用的补药都取了出来。 不仅安排了四宝贴身照顾他,还安排一个丫鬟专门为他煎药。 吕太医开的方子也是用的最好的药材。而那日她留下吕太医,是问了容氏的病情。 裴临寂被按在屋子里好生养了四五日,除却膝盖那处最严重的伤,其他伤口都已经结痂好转。 而这几日,姜姒都睡得极不踏实。 上半夜做噩梦惊醒,喝了安神汤之后下半夜却总做起跟裴临寂有关的荒唐梦来。 一晚上都消停不了。 如此这般,她白日里提不起精神,总是神情恹恹的,连院门都不想踏出去。 除了去看望镇南王妃,便只是去前院左偏房查看裴临寂的伤势。 见他的伤势每日都有所好转,府中的袁大夫也说他身体底子好,恢复的比常人要快,心中总是安定不少。 若能保下裴临寂的腿,那便证明她也有可能扭转镇南王府的结局。 这期间,徐容婉几次三番来梨花小筑寻她,都被兰枝挡了回去。 姜姒一早吩咐过兰枝,不想见其他人。兰枝向来不喜欢徐容婉母女俩,自然是对她们没有好脸色了。 徐容婉被拦了第十次,终是忍不住了,气冲冲地回了锦兰院,把滚烫的茶杯直接朝丫鬟流朱身上砸去。 见流朱痛苦的惨叫一声,被热水淋到地方红肿起来,心里那口郁气才消散不少。 流朱小声啜泣的让她心烦,徐容婉冷冷看她一眼,“哭什么哭,给我滚出去!” 待流朱离开,听到正厅动静的容氏赶过来,“我的好婉儿,你这是怎的了?朝一个丫鬟撒气有何用?” “姜姒那个小贱蹄子,已经四五日不曾见我了!”愤怒之余徐容婉心中也有一丝恐慌,“娘,你说她是不是知道珍珠是我害的?” “你别自己吓自己。”小容氏安慰她,“若是姜姒知道是你做的,这会儿肯定已经对你动手了,哪能一直忍着。” “她必然是还难受珍珠那畜生的死呢,她可是把那小畜生当成亲人。” 徐容婉冷静下来,脸上露出笑容,“娘说的有道理。” “我听说她这几日对那个贱奴十分照顾,把库房里的千年人参都拿出来了……” 她不甘的跺脚,“上回娘身体不适,我让姜姒把千年人参送给我们,她还不肯,现下竟然赏给了一个卑贱的奴隶。” “这不是在羞辱我们吗?” “娘,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小容氏拉住徐容婉的手,“遇事不要慌乱,娘教你怎么出了这口恶气。” 徐容婉眼睛一亮,“娘,你快说说。” “听说那奴隶脸生的不错,姜姒定然是同这个奴隶有些见不得关系……” 徐容婉一愣,“这不大可能吧?姜姒好歹是王府嫡长女,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奴隶,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全京都的笑谈……” 她话还没有说完,瞧着小容氏脸上的笑容,反应过来了。 “我明白娘的意思了……” 第18章 流言 镇南王府的嫡长女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不少人都盯着王府动向。 有些是想借婚事攀附上权贵,有些则是瞧上了姜姒的美貌。 可自打姜姒及笄之后,镇南王夫妇却没有半点为女儿相看人家的意思,甚至半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但近日,京中贵女圈却传出了姜姒看上府中奴隶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很快便传进了京都那些夫人们耳中。 户部千金柳白萱一直都把姜姒当成死对头。什么事都喜欢跟姜姒比一比,不管是衣裳首饰,还是琴棋书画,样样都想越过姜姒。 可无论她怎么比,都被姜姒压着。因着此时,便心中自顾自的把姜姒当成了死敌,哪怕两人没正经说上过话。 她特意找人留意着姜姒的动向,第一时间便是知晓了此事。 穿着华贵的绫罗锦裙,笑的花枝乱颤,“不可能,姜姒怎的可能看上一个奴隶,便是她眼瞎了也不可能。” 把姜姒当成单方面的死敌多年,柳白萱觉得自个还算了解她。 先不说姜姒的心思全然不在情爱上,便是突然开了窍,也万不能瞧上一个身份地微的奴隶。 她是想压过姜姒,但可不想做背后嚼舌根的小人。 笑过之后,收敛了笑容冷淡地吩咐府中下人,“我不管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柳府禁止谈论此事,若是让我再听见有人议论,无论是谁,杖二十。” 姜姒还不知外头的流言,更不知向来将她视为死对头的柳白萱竟成了唯一不信流言之人。 还是兰枝去府外添置东西,听了一耳朵。 那些人说话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甚至还污蔑姜姒已经失了清白,和卑贱的奴隶无媒苟和。 听的兰枝当即沉下脸,撸起袖子和那人厮打起来。 “长舌妇!子虚乌有的事情叫你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知道还以为你亲眼瞧见了!” 兰枝气愤不已,心里想着都动手了,左右不过挨几个板子,下手便越发的狠。 差点将对方的头皮都给扯下来。直到那嘴碎的丫鬟求饶认错,兰枝才放过她。 回到府中,兰枝把这事一五一十的跟姜姒说了。 姜姒在书房看府内的账本,闻言惊诧的抬起头,就见兰枝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几道抓痕。 兰枝垂着头,自知自个冲动了,“主子,奴才知错了。” 但她下次还敢。 姜姒放下朱笔,走近兰枝端详了片刻,道:“打赢了吗?” 兰枝一愣,下意识地答:“赢了。” “不错。”姜姒笑了几声,“但下回可别自己动手,所幸这回你脸上的伤口不深,去找袁大夫开些药,好生养几天。” “主子不怪我吗?”兰枝错愕的问。 “你是为我出头,我怎会责备你。”兰枝性子急躁耿直,却是一心护着她的,“别傻站了,去找袁大夫处理一下伤口,流言的事我会处理。” 兰枝高兴的诶了一声,都不觉得伤口疼了。 掩着脸去找府医了。 王府内人多嘴杂,有今日出府的其他下人一听说了此事便私底下传开了。 他们本来便觉得主子对裴临寂好的过分,眼下算是恍然大悟,原来是主子瞧上了那奴隶。 四宝本就话多,听了此事跑到屋内找裴临寂求证。 “裴公子,外头都在传主子对你这般好是瞧上你了。” 他话里不无羡慕之意。 哪个下人不做攀附主子一跃成龙的梦,只是碍于身份卑微,只能把这些念头压在心里,没想到身边竟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裴临寂这几日一直在屋内养伤。 他心底深处并不希望膝伤这么快就好了,可一有此念头,脑海中便浮现主子泫然欲泣双眸微红的模样,他心口就跟针扎一样难受。 他不想见主子哭。 于是只能按捺着在床上养了七八日。 听了四宝的话,他抬起微敛的眸子,声音平缓且冷冽,“你再说一遍?” 没来由的,四宝听的身子一抖,只觉得一股迫人的气势朝自己压来,他声音都打着颤:“就、就是府内外都在传主子是瞧上你了才对你这般好……” 我滴个亲娘!他怎么有种面对镇南王时的慌张感!这也未免太离谱了! 眼前的人可是裴临寂,不过是个奴隶,怎的一身气势与身在高位几十年且久经沙场的镇南王如此相像?! 余下的话,在裴临寂迫人的气势和冷然的神情下逐渐消声。 荒唐。 裴临寂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问道:“可知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奴才怎么知道……”四宝下意识地回,对上裴临寂黑沉的双眸,头皮一紧,忙改口,“奴才去打听打听。” 语罢,慌乱的转身往屋子外跑去,仿佛身后有恶兽在追着他。 裴临寂搭在被褥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头,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双黝黑的眸子里翻涌道不明的情绪。 姜姒不爱理会流言,这种荒唐的话也就那些没长脑子的人会信,放在平日里,她定然是不做什么。 可想到此事事关裴临寂,却又犹豫了。 日后裴临寂可是摄政王,若是想起今日之事,想起因着她被人议论,保不准会心生不悦。 而且在她心中,她并没有觉得裴临寂是个卑贱之人,这些人如此说他,她心里很不舒服。 用晚膳前,姜姒让苏护去查这件事。直接叮嘱他多查查锦兰院。 这几日里徐容婉次次扬着虚伪的笑容来梨花小筑,都被兰枝拦了回去,第二日却同没事人一样依旧过来等她。 姜姒估摸着以徐容婉母女的心思,怎么可能这般安分。 流言一事十有八九就是徐容婉母女俩干的。 苏护领了命离开,姜姒今日贪嘴吃的多了些,胃有些撑,便让丫鬟陪着自己去走一走。 才走到梨花小筑的院门口,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今日跟着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是桑落,受伤的兰枝被她打发着去休息了。 桑落见主子不走了,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怎的了?” “好几日未去看他了。”姜姒调转了方向,还未等桑落反应过来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时,就见主子已经走进了前院左侧房的院门。 左侧房是个单独的小院子,四四方方的院子不大不小,院里头只种了些花草,挨着外墙的位置有棵大树,下头摆放着一套石椅。 正房正对着院门,两侧有两间小偏房,一间是净房,一间是杂物房。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 姜姒心下觉得奇怪,脚步不停的径直走向正房。 她压根没有要敲门的意识,伸手便推开了门。 下一瞬,看清屋内的景象时,惊的手里的团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第19章 羞恼 房中阖眸假寐的男人被这般动静惊醒。 看清楚门外之人是谁时,视线逐渐变的火热。 因着姜姒下令不准他出房门一步,这七八日便只有四宝替他擦拭身子。又是在夏日,人易出汗,随意擦两下便只是应付。 裴临寂忍受了这么些天实在是忍不住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半是威胁的让四宝准备了浴桶和热水给他沐浴。 让四宝替自己擦拭手脚和上药已经是十分妥协,是万不可能再让四宝伺候他沐浴。于是将四宝赶出了院子。 四宝准备的浴桶是浅桶,窄长的样式,他躺下来便将小腿搭在桶上,盖着干布,沾不到水。元宝小说 余下都浸在水里。 姜姒傻呆呆地站在门口,脚底好像被钉在了原地,羞窘到都忘记挪动。 就这般直勾勾的盯着躺在浴桶里的男人。 顾忌着双腿不能沾水,裴临寂便浸在水中不敢动,主子不出声,他也不敢说话。 好不容易跟上来的桑落踏进院子,见主子站在房门口不动,狐疑出声:“主子?” 姜姒像是突然从出窍之中回过神来。 声音紧张又急促,“别过来!” 桑落步子一缓,不敢再动。 姜姒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捏紧双手,使劲闭了闭眼,强自镇定,头也不回的道:“桑落,你就在院门口等着我,不必跟进来。” 说完这话,姜姒猛地睁开眼睛。 她为何不准桑落进来? 脑中似乎有一根线越发的清晰明了,似乎只差一点点她就能抓住。 她不由地沉思起来。 桑落听了吩咐不敢再上前,就在院门口等着,“主子,若是有事您喊我一声。” 被桑落的声音唤回了思绪,姜姒猛然回神,和裴临寂四目相对。 因着是浅桶,且距离房门不远,姜姒这个位置,能清晰的瞧见水下的光景。 姜姒感觉她整个人怕是中邪了,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落在浴桶之内。 许是因为干的都是粗活,男人身上肌肉紧实,不似那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子,跟白斩鸡一样,没什么看头。 他脖颈以下浸在水中,波光粼粼的水下,那具身体更是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充满了力量感的胸肌,紧实分明的腹肌,再往下…… “轰隆”一声,脑中似有震天响的烟花炸开,姜姒自魔怔之中回神,整张脸红的犹如娇艳的桃花。 疯了!真是疯了! 她竟然盯着裴临寂瞧了这么久,甚至还看见了他的…… 姜姒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没有脸面见人了! 出于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裴临寂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更没有一丝多余的举动。就这样安静的躺在浴桶内,任由姜姒的眼神在他身上游离。 姜姒低着头往自己胳膊上使劲掐了一下,声音又慌又乱,细听还带着哭腔,“你太……” “太放肆了!” 她羞愤的转身,却在跨步时又一顿,扭捏道的威胁:“你的膝伤不能沾水,若是因此伤势加重,我必饶不了你!” 说完,连掉落在地上的团扇都忘记捡起, 垂着头提着裙摆小跑离开。 候在院门口的桑落只觉得一阵带着香气的娇俏身影从自己身边掠过,一眨眼就离她数十步远。 桑落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这是怎的了啊? 她忙不迭跟上去。 待姜姒离开,裴临寂才扯过一旁长巾,搭在下身从浴桶内起来,穿上亵衣。水珠未擦,轻薄的布料穿上便紧贴在身上。一旁的烛火跃动了几下,显得他身上的肌理优美,带着一种让人难以自持的诱惑力。 他缓慢的走到门口,弯腰捡起主子遗落在地上的团扇。 团扇上绣着一副美人赏荷图,轻轻一动便带着一股幽香。与主子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裴临寂转身,将团扇轻轻搭在鼻尖,阖眸轻嗅了几下,再睁眼时,一双眸子黑的仿佛要滴出墨来。 他克制的将团扇放在一旁,拼命压制着心中那股疯狂叫嚣着想要染指独占主子私物的冲动…… —— 姜姒一路逃回了房中,关上了房门,外裳也未脱,一头钻进了被子内。 燥热蔓延到四肢百骸,额头上也冒出大颗的汗珠,她也没有从被子里钻出来。 黑暗之中,姜姒紧张的大口喘气。 方才见到的那副画面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像是扎根在她记忆里,姜姒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主子?”门被人敲响,桑落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可是要睡下了?主子还未沐浴,奴才去给主子准备热水可好?” 姜姒缓了半晌,把兜头蒙住自己的被子掀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凉气。 压着疯狂跳动的心脏,竭力稳住声音道:“好。” 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羞的,她腿脚都有些发软了。 撑着虚软的腿脚走到桌边,直接拎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喝完了大半壶冷茶,姜姒才觉得身上的燥热褪去不少。 这会儿还庆幸的暗想,幸好方才跟着她去裴临寂那的不是兰枝,而是性子迟钝,老实木讷的桑落。 否则定然会被兰枝瞧出不对劲来。 许是因为上辈子就同裴临寂做过那事,方才她才会忍不住盯着他的身体瞧……此事若是叫镇南王和容氏知道了,怕是会打断裴临寂的腿。 且上辈子被送给了裴临寂,再亲密的举动都有了,姜姒这会儿心中只有羞恼,没有半分排斥。 她觉得心慌意乱,总觉得什么事情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自心上呼之欲出一般。 更要命的是,便是稍稍冷静了下来,一闭眼,她脑海中还都是裴临寂的身影。 他的脸,他的身体,还有上辈子他伏在自己身上,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的画面。 毫无意外的,姜姒的脸更红了。 于是沐浴时,她一个婢女都没有留下,自己胡乱把身上的汗洗了,穿上亵衣就躺在床上。 谁成想,一闭眼脑海里还是裴临寂的身影。 姜姒猛地睁开眼,皱着眉瞪着被子,突地弯腰,从床下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因着许久未打开的原由,箱子上还落了一层薄灰。 姜姒打开箱子,从里头拿出一本小册子,靠在床边就着烛火小声道念起来。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 在门外昏昏欲睡的桑落惊醒,把耳朵贴在门上,脸上的表情逐渐茫然。 主子到底是怎的了? 竟然念起了清心咒?! 第20章 嫉妒 念了两个多时辰的清心咒,姜姒这一夜还是睡的辗转反侧,醒了多次,第二日顶着一副睡眠不足,眼底青黑一片的模样起床。 进来伺候的桑落被吓了一跳,“主子,你这是怎的了?” 原本掀被子的手一顿,姜姒幽幽地瞧向丫鬟桑落。 这丫头莫不是只会问这句话? 姜姒心下好笑,伸脚套上鞋子,掩嘴打了个哈欠,说道:“不碍事,没睡好罢了。” 左右今日没什么事,待用了早膳去陪容氏说会话,便能回来接着睡。 她穿着寝衣没换,直接让桑落传膳,用到一半有下人来报说周府的二小姐周娴雅递了帖子过来。 姜姒脸上当即露出喜色,“出去回话,邀周家二小姐今日入府说话。” 上辈子这个时候,周娴雅随周父去岭安一带剿匪,也是这日才回京都。她一听说自己因着痛失了爱犬珍珠郁郁寡欢,便带了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给她。 周娴雅这个人,性格与她的名字完全搭不上边。是个极其飒爽的女子。 待下人出去传话,姜姒急匆匆用完早膳。原本没有心思梳妆,这会儿只想打扮地美美的去见好姐妹。 桑落梳妆的技术比不上兰枝,姜姒还是让她唤了兰枝过来。 兰枝一见着姜姒的脸色,小脸一皱,“主子可是昨夜又没有睡好?又做噩梦了?” “这般下去可不行,不若奴才去请袁大夫过来给主子瞧瞧,开些宁心安神的方子?” 姜姒敷衍的应了几句,就知道兰枝会叨唠。 “周家姐姐马上就要来府上寻我玩,好兰枝,先帮我梳妆。”姜姒翘着嘴角哄道。 兰枝哪能有其他法子,只得无奈的乖乖替主子梳妆好。 她眼下青黑,铺了好几层粉才勉强遮住。 姜姒鲜少上妆,今日因着要见小姐妹,特意花了心思装扮,嫣红的唇脂涂在嘴上,更显得她娇媚美艳。 她换好衣裳,下人来传说周家二小姐已经入了府,在院前荷花池旁凉亭内等候着。与之同行的还有一名男子。 澧朝风气开放,并不忌讳男女大防。 姜姒一听此话,有些激动了。同行之人莫不是周家姐姐心仪的男子? —— 且说裴临寂这边,他也是一夜未眠。 与姜姒不一般的是,裴临寂是睡着了便做起与主子有关的梦,夜里醒来好几次,发现亵裤湿了,一晚上换了三条还未天亮,便不敢再阖眼。 他便是没有经历过这事,曾经也听着同屋的其他奴隶说起过男女之间的香艳事。 他知道自己喜欢看主子,更想要主子多留意着自己,却没有想到,他如今竟然想要亵渎主子…… 一想到此处,裴临寂一张脸便黑沉下来。 他这样的身份,怎配想这些事?! 估摸着时辰来给裴临寂换药的四宝一进屋,便瞧见男人黑沉的脸色,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不敢往前了。 相处了快十日了,他还是适应不了裴临寂这身恐怖的气势。 “裴公子,我来给你上药。”四宝小心翼翼地觑着裴临寂的脸色。 待裴临寂用低沉的嗓音回了句“好”,才敢继续上前。 顶着男人迫人气势上完药,期间四宝连大气都不敢喘,总算麻利的替他上好了药。 “裴公子的恢复能力真好,身上这些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有那处膝伤还需好好养着。” 裴临寂往膝盖上扫了一眼,垂下眸子,“这几日多谢你了。” 四宝受宠若惊,“这是奴才该做的!” 给裴临寂上药这活主子可是另给他算了工钱,上这几日药,比他一个月的月钱还要多呢。 四宝巴不得多做几天。 “裴公子,我去厨房给你取早膳,你先在屋内休息。”王府内下人要在主子用完膳之后才能取,差不多到了巳时初。 待四宝离开,裴临寂的视线落在桌上。 主子的团扇静静的摆在那上头。 裴临寂犹豫了好一会儿,起身穿上鞋子,拿着团扇往外走。 寻常人膝盖受伤至此,怕是走不得路的。便是能下地走路,那也当走的一瘸一拐。可裴临寂却好似没事人一般,除了步伐迈的小之外,从外看不出一丝异样。 从左偏房到主院要经过荷花池。裴临寂方才看见主院的院门,便听见斜对面的凉亭内传来主子清脆的笑声。 荷花池的荷花长的极好,亭亭玉立的生的极为茂盛。从他这边,只能隐约看见凉亭内有几道身影。 裴临寂停下步子,转而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姜姒猜错了,同周娴雅一同来的男子不是她的心仪之人,而是周家表哥任斯年。 任家从商,是河洛地带有名的富商。行商之人走南闯北,总会遇着一些劫匪。 任斯年此次便是被劫匪盯上,不仅被劫财了,还被劫了色。被匪寨的二大当家瞧上,要娶他做压寨夫人。 周娴雅觉得这么有趣的事一定要说给好姐妹姜姒听,又想起姜姒先前同她提过想做些小生意玩一玩,便把任斯年一起带来了。 这会儿便是听任斯年说起被匪寨二当家差点强上的事,笑语不止。 周娴雅是习武之人,裴临寂甫一靠近凉亭她便发现了,但见此人穿着王府下人的衣裳,就并未在意。 淡淡地收回目光,爽朗道:“阿姒你是没有瞧见,那二当家还给任表哥涂上了口脂,戴上了红盖头!” 任斯年面容俊逸,身材颀长,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因着家境富贵,身上自带了一股贵气,半点不输京都的王公贵族子弟。 被两个姑娘取笑,他脸上也没有露出半点不悦,反而还主动说起自己的糗事。 姜姒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对着他时笑容也越发真诚。 她背对着裴临寂的方向,是以并未发现裴临寂来了。 而在凉亭不远处站定的裴临寂,只瞧见主子一直对着那个他不认识的陌生男人说话,似乎目光都未曾离开。元宝小说 他捏紧了团扇的扇柄,心里生出一股嫉妒和羡慕。 那样的人,才配站在主子身边啊…… 原本要见到主子的欣喜也消失不见,嘴角抿紧,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担心饿着裴临寂府四宝匆匆从厨房取了早膳过来,一路提着食盒小跑过来,远远地便瞧见本该在屋内不能出门的裴临寂站在荷花池边。 吓了一个激灵,忙喊道:“裴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巧的是,凉亭这边正好静下来,姜姒听着一个“裴”字,便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第21章 吸引 上辈子,姜姒只听在承恩院伺候她的丫鬟私底下议论,说摄政王整日冷着一张脸,在他面前都不敢抬起头。 她听了这话只觉得匪夷所思。她只觉得裴临寂性子有些冷,可在床上却是极热情…… 却也从未对她有过冷脸,她也并未觉得裴临寂凶。 可这会儿,隔着一段距离,但姜姒却觉得一股压迫的气息从对面传来,还隐隐带了一丝不悦。她恍惚间觉得是未来的摄政王站在她面前。 他浑身散发着冷气,黝黑的眸子极具侵略性,被这样的眼神瞧着,姜姒心跳陡然快了一拍。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裴临寂情绪外露,有些纳罕。 但很快,她便没有心思想其他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膝盖处,眉心一跳。 这人怎么就不听话呢! 姜姒嘴角的笑意隐了下来,提着裙摆就往凉亭外走去。 周娴雅和任斯年也瞧了过去,见还是先前那个下人,周娴雅蹙了蹙眉,跟了上去。 姜姒在裴临寂面前站定,见裴临寂低下头,面对她倒是一副恭谨的模样。 她轻咳了一声,不悦道:“这才是第十一日,我不是让你在屋内养伤,十五内日都不能出来吗?” 裴临寂垂着眸子,视线落在主子绣着蝴蝶的锦鞋上,眸色暗了暗,“回主子,奴才的伤已经好了,可以做活了。” “我说不行便是不行。”深可见骨的伤,能这么快就好了,她又不是傻子,能被这种话唬住。 “府上不缺你一个人急着干活,你回屋养足了十五日,若是袁大夫说你的伤没有大碍了,我便许你出门。” 她的语气甚是强硬,裴临寂还听出了一丝微怒,他怔了怔。 主子这是因为自己忤逆他而生气了?若是他惹主子生气,主子是不是便会将他赶出梨花小筑? 思至此,裴临寂眼中翻涌起黑雾,声音越发的低沉,“主子别恼,奴才都听主子的。” “只是主子昨日在奴才屋内落了东西,奴才是特意来将东西还给主子的。”裴临寂说着,双手捧着一把团扇举至身前。 姜姒本已经强迫着自己忘了昨日的事情,冷不丁被裴临寂提起,脑海中又闪现出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 她耳尖悄悄红了,一把将扇子拿过来,语气有些紧张,“东西我拿了,现下你可以回去了。” “四宝!” “赶紧将裴临寂扶回去。我让你好好看着他不许他离开屋子你便是这么看着的?下回他若是再出来,我便问你的罪。” 四宝娃娃脸都苦了下来,忙应声,走到裴临寂身旁,“裴公子,快回去吧。” 在姜姒面前,裴临寂没有拒绝四宝的搀扶,转身慢慢往回走。 周娴雅和任斯年久未出声,待裴临寂转身,周娴雅才道:“阿姒,这人是?” “哦,忘记同周姐姐说了。”姜姒笑了笑,解释道,“裴临寂便是那个险些被我害了的人。” “先前我以为是他害了珍珠,一怒之下把他扔进了斗兽场。” 她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后来得知不是他做的,心里很是后悔。” “便厚待他想着弥补。” 周娴雅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是他。” 虽然回京都才一日,但她向来对小姐妹的事情十分关心,也听说了京都内的流言。 周娴雅瞧着相貌美艳的少女,蹙眉道:“府外那些不着调的荒唐言论阿姒可知道?” 没走几步的裴临寂耳尖的听见这话,心思更是关注着几人的对话。 姜姒点头,“听说了,我不过是待裴临寂好了些,便有人传我瞧上了他,各种脏污的话都说了出来。这些人也是整日闲的,光嚼舌根子了。” 周娴雅冷着脸,轻嗤一声,“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人。” “可知这流言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周娴雅向来不喜徐容婉,往日还总劝她少与徐容婉接触,说她心思深,瞧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但实际未必如此。 可上辈子的她对徐容婉太信任,压根没有把周娴雅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周娴雅性子直爽,不喜徐容婉这般性子的人。 姜姒勾了勾唇,直言道:“我若说我怀疑是我那表姐做的,周姐姐信吗?” 徐容婉? 走开了一段距离的裴临寂隐约听到了“表姐”二字,如墨色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 而周娴雅听了这话,突然凑近了,盯着姜姒的脸仔细瞧。 被她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周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方才没有听错吧,你在怀疑是徐容婉散布的这些流言?” 姜姒垂了垂眸子,有些许的失望,“周姐姐可是不信……” 她还以为周娴雅一定会信她。 话还未说完,周娴雅便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笑声爽朗,“信,自然信!” “既然怀疑是她做的,要不要周姐姐把人拉过来揍一顿!” “可别!”姜姒连忙阻止,哭笑不得,“此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你方才劳累许久回京,应当好好歇息,这些小事就不必周姐姐动手了。” 两人说话也没有避着任斯年,任斯年也很有眼力见的站在一旁,始终未曾插嘴。 他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的落在姜姒身上。 走南闯北,他也见过不少女子,可未曾有人给他这般奇异的感觉。 眼前的少女性子既沉稳又活泼,笑容明艳却好似又藏着一抹悲伤,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神秘感,让她整个人变得更加迷人。 “行。”周娴雅也放心姜姒的手段,“那我便回去了,父亲还等着我回府。” 姜姒搂住周娴雅的胳膊,笑着道:“周姐姐你就放心吧,我自己能处理,你快回去好好歇息。” 把周娴雅和任斯年送到府门,瞧着他们上了马车,姜姒才转身往回走。 马车上,周娴雅注意到身旁的任斯年还特意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往外看,笑着打趣:“别看了,人影都没了。” 任斯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把帘子放下,被挑破了心思也不见半点窘迫。 “这位姜姑娘很有意思。” 周娴雅与寻常闺阁女子不一样,一头黑发被她高高束在脑后,身上带着一股凌厉之感。 先前在小姐妹姜姒面前她收敛了一声戾气,此时只有她和任斯年两人,便不再收敛。 斜眼觑了眼任斯年,周娴雅眸光凌厉,嘴角却是翘了起来,“我周娴雅的闺中密友,自然是有趣的。” “你眼光不错。” 第22章 假意 裴临寂方才回到屋内,四宝苦着脸道:“裴公子,你腿上未愈怎能私自出去?多亏主子今日没有计较,否则奴才是逃不掉一顿板子了。” 男人坐在床边,对他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四宝也早就习惯了裴临寂这副冷淡不爱搭理人的姿态,习以为常的自个唠叨完,而后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去。 王府内待遇好,他们这些下人不必吃主子的们的剩菜。虽说吃食比不上主子们的精细,但却比寻常百姓好上一大截。 裴临寂扫了一眼,还是以往的肉粥点心,但旁边多了一个瓷白的小盅。 见他的目光听在那小盅上,四宝忍不住羡慕道:“厨房的人说这药膳是主子特意吩咐他们给你准备的,可是独一份的。” 一边把盖子揭开,浓郁的药味飘散开。不似旁的补药一般苦涩,裴临寂鼻翼轻阖,只觉得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甜。 原本往下压着紧抿的嘴角扬起一丝极小的弧度。 肉粥点心他没用多少,那一盅药膳倒被他用的干干净净。 —— 姜姒在屋内把玩着周娴雅给她送来的小玩意儿。 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新奇东西,小巧精细,材质也是顶好的。 兰枝脸上的伤已经上了药,她自己在屋子里待不住,一定要在姜姒身边伺候着。 “周小姐对主子可真好,每回出去都会带小玩意儿给主子。” 兰枝瞧着主子开心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 周家小姐真真将自家主子的喜好记在了心里,这才是真心待人好该有的模样。不似锦兰院那位,满门心思都从自家主子这里寻好东西要过去。 而这会儿,被兰枝惦记的锦兰院的母女俩,正从岔路分开,一个往梨花小筑走来,一个往竹院的方向走去。 徐容婉手上捧着一个锦盒,身姿婀娜的走到梨花小筑门口,在院子里的桑落看见了,正想像往常一样把她打发走,就见少女红着眼眶,在院门口跪下了! 桑落心肝一跳。 已经过去十几天,姜姒还未曾见自己,徐容婉和小容氏心下都忍不住急了。 她们内心十分煎熬。实在摸不清楚姜姒的心思,若是姜姒怀疑珍珠是徐容婉害死的,大可以直接惩罚她。 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这般晾着她们,徐容婉反倒内心不安,时刻都煎熬不已。 为了这一跪,徐容婉特意画了一个苍白的妆容,眼眶含泪的模样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表妹,我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只管打骂我出气。你这般避着我不见,我心里实在难受。” 徐容婉声音凄婉,但音量却是不小。 从梨花小筑外路过的下人,听到动静都忍不住停下来驻足观看。 桑落见此跺了跺脚,连忙去屋子里禀告。 “主子!主子不好了!”人未到声先至,姜姒手一晃,只剩下几根木条的积木塔“啪嗒”一声倒散在桌上。 兰枝恼火地看向咋咋呼呼的桑落,“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你都惊着主子了!” 桑落自知做了错事,垂下脑袋认错,“我错了主子。” 姜姒无奈的摆摆手,“不碍事。” “发生了何事?” “是表小姐!”桑落抬起头来,一脸莫名,“表小姐跪在咱们院门口不肯起来!” 姜姒拾积木的手一顿,抬起眸子,“她在外边跪着?” 桑落忙不迭点头。 兰枝没好气道:“她跪什么跪?主子又没说叫她在咱们院门口跪着,她这般跪下去,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是主子苛待她了!” “主子你不必管,奴才这就把她赶出去!”兰枝作势撸了撸袖子,大有一副拎起扫把赶人的架势。 姜姒忍俊不禁,想了想道:“不必,你去叫她进来吧。” 晾了这对母女十几日,也够了。 想必这些时日,徐容婉母女内心定然十分煎熬,怕是时刻都在猜她到底知不知道珍珠是被徐容婉所害。 姜姒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便是要让徐容婉母女俩尝尝,利刃悬在脖子上头却迟迟都不落下的焦心感觉。 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没一会儿,桑落就领着徐容婉进来了。 姜姒抬眸瞧了一眼,徐容婉面色苍白,一双眸子通红,还含着泪珠,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样,若是被那些怜花惜玉的男人瞧见了,怕是会把她抱在怀里哄。 走至姜姒面前,徐容婉膝盖一弯又要跪下。 “表姐。”姜姒淡淡开口,“你这是做什么呢?” 徐容婉膝盖半弯着,没想到姜姒竟然没有开口阻止她下跪,这会儿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脸色有些僵硬,只能咬咬牙,结结实实的跪了下来。 她抬了下眸子,只看见姜姒高高在上的面容。 内心一阵屈辱,隐忍道:“表妹,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表妹这些时日都不肯见我,我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 “表姐想多了。”姜姒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些勉强,“我不过是还未从痛失珍珠的悲伤之中走出来。” “一看到表姐,就忍不住想起那婆子的话。” 徐容婉心里一跳。 只听姜姒继续幽幽地说:“我知珍珠定不是小姐害的,便是害怕迁怒表姐,这才避着你。” 徐容婉内心觉得这话很怪异,可眼下却容不得她多想,笑道:“我这些时日也是难受了许久。” 她把捧在手里的锦盒打开,里头是一个绣着荷花的香囊,方才打开,便是一阵幽香袭来。 “表妹不是素来喜爱我做的香囊吗?这些日子见不到表妹我便精心缝了此香囊。” “我对表妹之心天地可鉴,咱们万不能因为恶奴的挑唆就离了心。” 姜姒目光徐徐地落在徐容婉手中的香囊上。 看了几秒,移开视线。给兰枝使了个眼色。 兰枝把香囊收了起来,姜姒方才起身,伸手将徐容婉扶起来。 微笑着说:“瞧表姐说的,我肯定是信表姐的。” 信她心如蛇蝎,表里不一啊。 应付完徐容婉,亲眼送她离开梨花小筑,姜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一下子就处置了徐容婉母女俩有什么意思,就是要反反复复的折磨两人,方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正准备转身回屋,一个婆子疾步朝梨花小筑过来,瞧见姜姒眼睛一亮,忙唤:“主子!芳姑姑让奴才过来传话……” 第23章 药罐 芳姑姑? 姜姒停下来,待婆子走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目光不由得看向竹院的方向。 等了几天,小容氏总算是忍不住出手了。 “走吧。”姜姒抬脚往竹院的方向走去,“咱们也过去瞧瞧。” 而竹院这边,小容氏一身华服坐在容氏对面,粉黛朱唇,头上戴着顶好的珠钗,衬的她反倒像是府上的女主人。 反观容氏,因才从榻上起来,只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头发披散在脑后,未戴珠钗。瞧着面容憔悴,明明两人才差了不到一岁,容氏这般模样,看起来却比小容氏老了十几岁一般。 芳姑姑在一旁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容氏倒是不在意。 当初小容氏一家来投奔王府时已经是穷途末路的时候。小容氏一脸憔悴,徐容婉更是瘦的都脱了像。 阿姒和她怜悯他们一家人,便做主将人留在了王府。 这几年小容氏待她也是十分敬重,容氏心下满意,她向来是个善良大度的人,自然不吝啬让徐容婉母女俩日子过的好些。 眼下见小容氏如此模样,心中觉得十分熨帖。 容氏声音柔和,“好些时日没见你来陪我一同说话了。” 小容氏道:“我是怕扰了姐姐的清净,耽误姐姐休养。” 她面露担忧之色,“姐姐的病可好些了,养了这么久,怎的就不见好呢?” 其实这几日容氏觉得身子好了许多,比往常能说久些,也没有一整日没有精神。尤其是昨日,她只午睡了一个时辰,便觉得精神头很足。 笑着道:“已经好转了许多,你瞧我,今日精神瞧着还不错吧?” 小容氏心里轻嗤了一声。 脸白的跟死人一样。 心中这般想着,面上没有显露半分,“仔细看着确实是好了许多。” 看来容氏并不知道中毒一事,算算日子,再喝上一个月,容氏便是发现自己中了毒,也没法子再将毒素彻底拔除了。 想到此处,小容氏脸上的笑容十足的真诚。 芳姑姑飞快的低头,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紧了。 原先她还对小主子的话不大信,可现下瞧着,小容氏着实很怪异。 小主子可是告诫过她,警惕着小容氏送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收用。 正想着,就见小容氏从怀里那拿出一个荷包。 “前几日我带婉儿去寺里上香,给姐姐也求了一道平安符,特意请寺里的高僧开过光,定能保佑姐姐平安顺遂。”边说着,边打开荷包的系带,露出里头黄褐色的符箓。 容氏有些口渴,抿了抿唇道:“你有心了,还时刻念着我。” 朝芳姑姑招手,“芳兰,将荷包收起来,就挂在我的帐前。” 听到此话,小容氏笑的很是开心,“见姐姐喜欢,妹妹也就放心了。” 芳姑姑把荷包握在手里,没有急着去挂上,只道:“夫人说了这么些话定然是口渴了吧?您喝点水,润润嗓子。” 这么一打岔,容氏也忘记催促芳姑姑去将荷包挂起来。 姜姒没想着同小容氏打照面,待下人来禀小容氏已经离开竹院,才从后花园的水榭内起身,往竹院走去。 容氏喝了药已经睡下,姜姒到时芳姑姑正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转身瞧见姜姒,“小主子……” “兰枝,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同芳姑姑去偏屋说几句话。” 芳姑姑把剩下的话咽下,待进了偏屋,才从袖中拿出方才小容氏给的荷包。 “小主子,这是方才小容氏送给夫人的东西,说是从寺里求来的平安符。” 小容氏送过来的所有东西都不能再近母亲的身,姜姒盯着荷包,眸色沉了沉,“你亲自去换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和符箓,而后把这一个藏起来,日后说不准有用。” “是。”芳姑姑将东西收起来,想起什么,脸色沉了下来,“自从上次小主子提醒奴才多留心夫人的汤药后,奴才便在熬药的罐子、药包还有喝药的药碗上都留了记号。” “上午奴才给夫人熬药,发现那药罐子被人换了。” 姜姒眼神一凛。 “药罐……”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今日夜里我让苏护过来寻你,你将药罐交给他。” 她估摸着,小容氏的毒多半是下在了药罐上了。 为了毒害她母亲,小容氏当真是心思巧妙,无所不用其极啊。 见芳姑姑面露疑惑,姜姒解释道:“你是母亲身边的人,小容氏定然是紧盯着你的动向,上回你悄悄将药渣送出去查验的事情想必小容氏已经知道。” “奴才明白了。”芳姑姑点头,“夫人这边有奴才留心着,小主子不必担忧。” 知晓芳姑姑是个可靠的,姜姒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芳姑姑好些时候未曾回家了吧?” “我前两日派人去接了你的家人入京,如今就住在京都的云归客栈,母亲这边有我守着,姑姑趁着这会儿得空,去府外见见家人吧。” 芳姑姑怔愣的瞧着她手上的信封,“这、这……” 眼中不觉盈满了泪水,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姜姒忙伸手托住她的手臂,“去吧芳姑姑,天黑前赶回来便可。” 芳姑姑用袖子抹了眼泪,点头,“小主子待奴才的这份心意,奴才谨记于心。” 便是日后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芳姑姑离开之后,姜姒就留在竹院守着容氏。容氏这一觉睡得久,一直到入夜才醒。 同匆匆赶回的芳姑姑一同陪着容氏用完膳,姜姒才回到梨花小筑歇下。 月上柳梢头,王府内一片静谧。 梨花筑前院的左侧房大门被人静悄悄的打开,一道人影没入黑色之中。 目的明确的朝着锦兰院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静谧的王府就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小容氏悲戚的哭喊声: “来人!快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的婉儿!” 犹如一道炸雷,将王府的其他主子们都惊醒了。 姜姒睁开眼,只觉得外头闹哄哄地,正巧兰枝从外间绕过屏风走进来,轻声道:“主子也被吵醒了?锦兰院那边出事了……” 第24章 蛇患 锦兰院灯火通明,流朱额头被怒极的小容氏砸破了,啜泣着出来寻人时伤口还汩汩的流着血。 把半边脸都染红了。 姜姒披着披风带着兰枝往锦兰院去,半道上看见流朱。 “主子!”流朱扑通一声跪在姜姒面前,“表小姐被蛇咬了,现下已经晕了过去!” 姜姒心里一惊。 徐容婉被毒蛇咬了?上辈子可没有这事…… “兰枝。”她转头看向丫鬟兰枝,语气沉稳,“你去请袁大夫来看看。” 虽说兰枝不喜欢徐容婉,但不能让人在王府出事,否则外头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主子。 当即提着灯笼掉头去寻袁大夫。 姜姒身边还有苏侍卫暗中保护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兰枝一走,姜姒看向流朱,目光落在她流血的额头上,“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流朱咬咬唇,连日来在徐容婉母女手下受的委屈在这一刻不合时宜的爆发了,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 也不顾额头上的伤,对着地面使劲磕下,“求主子将奴才调离锦兰院吧。” 姜姒没问她为什么。 不用问她也能猜到,必定是徐容婉母女暗地里磋磨她了。 “你先起来。”姜姒心中叹息一声,到底动了恻隐之心,“此事明日再说,先同我去锦兰院。” 锦兰院虽离王府主宅竹院隔的远,但院子却布置的十分精巧,里头的一应器具也都是顶好的。 姜姒一路走进来,瞧见不少东西都是徐容婉母女从她手上哄骗过去的。 其中还有一座半人高的珍稀红珊瑚摆件,价值千金。便是徐容婉有一回生了病,小容氏说红珊瑚摆件能驱邪祈福,摆在屋里能去病灶。 她便傻傻的让人把红珊瑚摆件送到了锦兰院。 姜姒目光从锦兰院掠过,淡淡地收了回来。 是时候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回去了。 刚踏进屋子,就听到内室传来小容氏的哭喊声,声音之悲切,当真是听者落泪。 “婉儿,你可不能有事啊……” 流朱垂着头上前,“徐夫人,主子来了。” 小容氏抬起红肿的双眼,看见姜姒,眼神一闪,“阿姒,你可算来了!大夫呢?大夫来了吗?” “姨母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姜姒勾了下唇角,视线落在躺在床上的徐容婉身上。 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毒蛇给咬了,徐容婉一张脸泛着青紫,双眼紧闭,看起来了无生气。 姜姒心中很是纳闷,她清楚的记着,上辈子绝对没有这一出的。 到底是哪出了差错? 正想着,院外又有了动静,姜姒隐约间听见了镇南王的声音。 小容氏也听见,起身就准备往外走,姜姒喊住她,“姨母,你身上的衣裳还未穿好,这般去见父亲有些不妥。” 小容氏脚步一顿,脸色有些僵。 姜姒语气温温柔柔的,却想软刀子一样割在小容氏心口,“姨母还是在屋内待着吧,姨父此刻不在京都,你深夜见父亲不合礼数。” 小容氏笑容勉强,“阿姒提醒的是。” 姜姒一个人走出屋子,便瞧见镇南王站在锦兰院的院门口,倒没有进来的意思。 她走过去,“父亲怎么来了?” “你母亲让我来瞧瞧。”镇南王扫了眼院子里,“发生了何事?” “姨母说表姐被毒蛇咬了,女儿已经叫人去找袁大夫了。” “父亲,这边有女儿看着不会出事的,您赶紧回去陪着母亲吧。” 见姜姒如此镇定沉稳,镇南王心里欣慰不已,又夹杂着丝丝心疼。 女儿还这般年纪,就要帮着打理偌大的王府后宅,实属不易。 “别累着自己。”镇南王不放心的嘱咐,“我留几个人在院外,有什么事只管让他们去办。” “女儿知道了。” 笑吟吟的送走镇南王,没一会兰枝就提着灯笼带着袁大夫来了。 可怜袁老大夫一大把年纪睡着了还被中途叫醒。 “伤口在何处?”袁大夫背着医箱走到床榻前,小容氏连忙将被褥掀开。 “在小臂上。” 只见徐容婉的小臂上有一个牙印,周围红肿青紫,伤口处留出来的血是乌黑的。 袁大夫脸色凝重了几分,“确实是毒蛇咬的。” 一听这话,小容氏脸色惨白了几分,哀求道:“袁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婉儿!” 到底是谁!好端端的,王府内怎么会有毒蛇?! 小容氏下意识地看了眼姜姒,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毒蛇为什么不去咬姜姒! “老夫会尽力救治。”袁大夫揭打开医箱,拿出银针。 在徐容婉手臂上施针,又挤出了半碗毒血,最后给徐容婉喂下一个解毒丹。 把伤口包扎好方才起身,“今夜她的身边离不得人,要随时看着她会不会发烧,若是发烧了便用布巾沾了酒擦身,必须要将温度降下来。” “若是明日醒不过来……唉。”袁大夫深叹了口气,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小容氏听的身子摇摇欲坠,看向姜姒的目光也像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阴毒。 姜姒察觉到她的目光,心中一哂,当做未曾看见一般,担忧道:“竟这般凶险?左右锦兰院还有几间空置的屋子,今夜就委屈袁大夫住在锦兰院,方便随时救治表姐。” 袁大夫忙道:“这是老夫该做的,主子这般忧心表小姐,表小姐定然会熬过这一遭的。” 姜姒微微一笑。 是啊,她是十分忧心徐容婉。要是就让徐容婉这么轻易死了,那也太便宜她了。 “姨母,我留下两个丫鬟帮着你一起照顾表姐。”小容氏脸色越差,姜姒心情便越好,“我就不在这里打扰表姐清净了,先回去了。”元宝小说 小容氏看了看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气的女儿,又看了眼面容明艳的姜姒,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恨的心里发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半夜辛苦阿姒还跑这一趟……” “不辛苦。”姜姒笑着说,“只要表姐赶快醒来便好。” 小容氏笑的比哭还难看。 带着兰枝离开锦兰院,朝梨花小筑走去,姜姒觉得府内的空气都好了许多。 如今徐容婉不过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小容氏便已经心痛成那副样子。可她呢?亲眼看着疼爱自己的母亲在面前呕血而死什么都做不了,那痛才是彻骨的痛。 姜姒缓缓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等着吧,小容氏,日后你会一次比一次更痛。 第25章 重要 回到梨花小筑,姜姒睡下后一夜无梦。 而锦兰院这边灯火彻夜长明。小容氏哭肿了眼守在徐容婉榻边。寅时左右,徐容婉身上果真发起了高烧,锦兰院顿时乱了套。 看着女儿躺在床上全身发红发紫的模样,小容氏心痛的都快要晕过去,她强撑着没倒下用烈酒细细的给徐容婉擦身降温,擦了一遍又一遍。 徐容婉虽然昏迷着,但显然痛苦不堪。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呻吟,小容氏心如刀割,恨不得把害女儿的人大卸八块! 到底是谁害了她的婉儿! 锦兰院兵荒马乱不得安宁,梨花小筑和竹院却是一派平静。姜姒自晨光下睁开眼,听见院中清脆的鸟叫声。 她看着眼前的帐幔,唇角勾了勾。 风水轮流转,上辈子得知母亲中毒后她日日夜夜如同小容氏那般痛苦,今日总算是轮到小容氏了。 姜姒心情颇好,让兰枝给她好生梳妆了一番,早膳都比往日多用了一些。 “兰枝,锦兰院那边怎么样了?” “听说昨晚表小姐果真发了高烧,小容氏给她擦了一个多时辰,高烧才退了下来。眼下表小姐还昏迷着,但袁大夫说她性命无虞。” “那便好。”姜姒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容婉要是真死了多可惜。 兰枝欲言又止,姜姒看她一眼,“想说什么便说。” “只是奴才听说表小姐虽然没有性命之虞,但是因为中毒颇深,整个人的样貌变得很恐怖……” “嗯?” 姜姒不由得好奇起来,是如何恐怖。 “对了。”她想起什么,“好端端的,府内为何会有毒蛇?” 夏季虫蛇多,王府内有专门负责灭虫蛇的下人。府内的墙根底下也全部都撒满了驱逐虫蛇的药粉。按理来说不该有毒蛇出没。 “奴才也觉着奇怪。”兰枝也想不明白。 “而且奴才今早上还听说,先前马厩院的严管事也被蛇咬了一口,不过咬了他的蛇是无毒的。” “府中竟然这么多毒蛇?”姜姒想想便觉得毛骨悚然,她最怕这些东西了。 “叫人来把梨花小筑里外都清扫一遍,多洒些驱逐虫蛇的药粉。” 兰枝知晓自家主子怕这些玩意儿,一早就吩咐人过来了,“主子放宽心,奴才已经安排下去了。”元宝小说 姜姒赞赏的看她一眼。 “待会儿得空了我去一趟锦兰院。”姜姒先去竹院陪容氏说完话,容氏问起徐容婉如何,她便说无大碍。 回了梨花小筑,姜姒看见前院左侧房的大门是敞开的。四宝正巧从里头出来。 姜姒将他喊过来,“裴临寂伤势恢复的怎么样?” “回主子,裴公子身上的其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膝盖上的伤也已经结痂,袁大夫瞧了几回,说恢复的不错。” 听到这话,姜姒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想来裴临寂的腿不会再有大碍,她既能救回裴临寂的腿,日后定然也可以救下镇南王府。 姜姒心定了下来,昨夜到今日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灿烂。 殊不知,左侧房的院门后,有道身影静静的站在门板后。 一双幽深的眸子透过门隙紧盯着主子的笑颜,一寸都不愿意挪开。 姜姒突地察觉到什么,往左侧房的大门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心下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她为何会觉得好像有人在暗处看着她。 本来打算去锦兰院看徐容婉,姜姒改了主意,还是先去瞧瞧裴临寂。 裴临寂可比徐容婉重要的多。 “四宝你带路,我想进去看看他。” 左右这是白日,兰枝便没有拦着,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四宝在前面开路,踏进院门走到房门前,发现房门竟是关着的还有些纳闷。 他记得他出来时明明没有关门啊,怎么回事,难道他关了? 四宝挠挠头,想着主子还等着,连忙把门推开,“裴公子,主子来看你了。” 裴临寂穿着灰色的下人衣裳,靠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闻言抬眸看过来。 “请主子进来。” 四宝应了一声,暗想果然是自己记性不好。 裴临寂看起来一直在床榻上坐着看书,哪有下来走动。 离房门还有十步远时,姜姒步子一顿。 脑中又想起那日看到的画面,耳尖悄悄的红了,幸亏有乌发遮掩,否则定然会被兰枝瞧出来不对劲。 她心里念叨着今日肯定不会看到不该看的,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往前走。 屋内,裴临寂已经放下书,黑沉的眸子看向门口。 门口多了一道屏风,那扇原本摆在床榻前的四君子屏风被他挪到了房门口。 裴临寂心思敏感,他自是察觉到了自从那日主子见他洗浴之后便好像有意在避着他。 之前主子看向他时,眼睛里总是有他的。 可自从那日之后,主子总是故意避开,看向别处,就是自己站在她面前,她眼里也没有他的身影。 裴临寂心中不免有些阴暗的想法。 便是不配站在主子身边,他也想主子眼里有他的存在。 踏进屋子,眼前的光线暗了一度,姜姒便察觉到了男人灼热的视线。 姜姒看过去,和裴临寂四目相对。 她心里一跳,看着裴临寂的脸,竟生出一股淡淡的思念。 对视半晌,裴临寂率先打破沉寂,“请主子恕罪,奴才不能起身给主子请安。” 姜姒忙道:“不用不用,你好好坐着,千万不能乱动。” 她隐隐察觉到自己不对劲。 竟然不舍得将目光从裴临寂脸上移开。 裴临寂这张脸无疑是生的极好的,五官生的端正,鼻梁高挺,尤其是那双犹如深井般的眸子,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吸了进去。 姜姒有种自己的魂魄快没了的错觉。 兰枝在身后看着,都忍不住扶额了。 自家主子这是怎么回事?一进屋就盯着裴临寂的脸瞧,莫不是真真被她猜对了?!主子真的喜欢上裴临寂了? “主子……”兰枝压低了声音唤了句,“你别一直盯着他看啊。” 她虽是声音很轻,但耐不住屋里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以这一声,不仅姜姒听见了,就连裴临寂也听见了。 姜姒蓦地脸上一红,而裴临寂微微一愣之后,嘴边破天荒的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第26章 戳穿 姜姒直想把兰枝的嘴给缝起来。 强压着羞愤,姜姒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的说:“我今日过来是来瞧瞧你的伤势如何了。” 裴临寂瞧着主子因为染上红霞而变得越发艳丽的脸,垂了垂眸子,声音一贯低沉:“奴才的伤已经大好了,不会影响干活。还请主子允了奴才外出。” 四宝前脚才说了裴临寂的膝伤还在恢复之中,裴临寂后脚便说自己好了。 想着这人一贯的作风,姜姒心里有些气恼。 他怎的这般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好什么好!”姜姒蹙着眉轻斥一声,“方才四宝已经同我说了,你的膝伤方才开始好转,还需要静养着。” “我说过了,府中不缺你一个人干活的人。你只管好好养着伤,待伤彻底好了才能离开梨花小筑。” 她心中思索着,想必裴临寂这般急着回去干活,是想早些离开梨花小筑吧? 不知为何,起了这个念头,姜姒心中有些淡淡地不高兴。 自己是洪水猛兽吗?还是梨花小筑比马厩院差哪了?他这般急不可耐的想要离开。 心里恼火,姜姒的语气也就不太好了,“总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出去。” 裴临寂面上冷淡,垂下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姜姒的目光落在裴临寂的膝盖处,“四宝,你帮他把裤腿卷起来,我瞧瞧他的伤。” 裴临寂沉默着未发一言,算是默认了。 伤处上了一层透明的药膏,没有再裹着纱布,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外敷加上内养,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再加上裴临寂强悍的恢复力,伤口自然好的快。 姜姒不便在此久留,确认裴临寂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放心下来,吩咐四宝仔细照顾他,离开左侧房往锦兰院去。 小容氏面容憔悴,头发凌乱,坐在床榻边紧紧握着徐容婉肿胀的手,眼眶通红。 姜姒走进屋内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她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暗光,片刻后掩去,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姨母,表姐可还好?” 小容氏一夜滴水未进,更是没有胃口用膳。 听到姜姒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眼底的那丝憎恨厌恶都来不及完全的遮掩。 姜姒心中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就方寸大乱了? 因着一直未喝水,小容氏声音沙哑,“阿姒来了……” 她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在一起,看着美艳动人的姜姒,更是恨得无以复加。 这般躺在床榻上的怎么不是姜姒这个贱蹄子! 见到小容氏憔悴的模样,姜姒脚步都轻快了很多,走到床榻旁边,也看清了徐容婉的面容。 内心不由得一震。 果然如兰枝所说,中了蛇毒的徐容婉面容可怖。 她全身大面积的青紫,尤其是脸上不仅青紫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肿块,看起来十分瘆人。 姜姒瞧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语气担忧,“姨母,表姐怎的会变成这副模样?” 小容氏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幸灾乐祸,后牙槽都险些被她咬碎,勉强笑道:“袁大夫说蛇毒扩散,服了解毒丸之后会有这般反应。” “待过几日蛇毒彻底清了便好。” 姜姒点点头,“那便好。” “表姐向来爱美,若是醒来瞧见自己这副模样怕是禁受不住。姨母可要好好宽慰表姐。” 这话又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小容氏心上。 今日姜姒莫不是真是来看的笑话的,竟然句句话都往她的心口上戳! 她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的嫩肉里,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知道。” 姜姒勾了下唇,“那我便不打扰姨母和表姐了。” 兰枝就等着锦兰院门口,见主子走出来时嘴角还带着一丝淡笑。 忙跟上前问:“主子可瞧见了?表小姐真的变得面容恐怖了吗?” 姜姒点头,“浑身青紫红肿,十分可怕。” 这会儿,姜姒又忍不住害怕起来。也不知道那毒蛇现在逃到了哪里,不会还在王府内吧? 要是被咬上一口,也变成如此模样…… 姜姒心肝一颤,拽住身旁兰枝的手,“吩咐人把王府内彻底清扫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她下了令,大半个王府的下人都放下手里的活来干除蛇的事。这动静不小,便是在屋内静养的容氏也知道了。 芳姑姑不想容氏因小容氏母女的事忧心,便只道是在府内发现了毒蛇,其余的事没有多提。 容氏这边都知道了,裴临寂这边自然也知道了。 听四宝絮絮叨叨的说起,裴临寂黑眸微沉,闪过一丝懊恼。 他竟是忘了主子也怕蛇。 王府内的假山内有一处隐秘的小道,平日里从来没有下人发现过。裴临寂观察了许久,确定那是一处没有旁的人知道的地方。 他便是在小道里养了三条蛇。 这些喜欢蛰伏在阴暗角落的小东西跟他十分相像。裴临寂抬起眸子,里头像是打翻了浓墨一般,黑沉的吓人。 忙活了一整日,府上的下人并未发现什么毒蛇,就连老鼠也没有发现一只。元宝小说 睡前,姜姒又让兰枝吩咐人在她睡觉的屋子墙角洒了一遍药粉,才安心的上榻。 但不知是天气燥热的原因还是怎的,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掀了被子直接起身往屋外走,没惊动已经睡下的兰枝。 院子里比屋内凉爽许多。 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吹了会风,心中的燥热平复下来,睡意也涌了上来。 起身正准备回屋,却听见隔壁的院子有轻微的响动声。 姜姒一顿,响起隔壁是裴临寂在住。 四宝是住在他处,隔壁的左侧房只有裴临寂一人住着,这么晚怎么还会有动静? 这般想着,姜姒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去屋内提了一盏灯笼,小心翼翼地往院外走。 方才将院门推开了一条缝,便瞧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那身影不正是裴临寂吗? 大晚上,裴临寂去做什么? 他竟然又不听自己的话私自外出! 姜姒心里恼火极了,这男人为何一点都不在意他自己的伤势! 没有犹豫,她提着灯笼照亮前路便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大半夜裴临寂不睡觉,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第27章 真相 明月高悬,不用提灯笼都能瞧见府内的路。 姜姒是因着胆子小,也不怕被裴临寂发现了她跟踪。 其实也没有几步路,进了后花园姜姒瞧见裴临寂的身影绕进了假山那边,便消失不见,她则提着灯笼在假山旁停住了。 想起徐容婉才被蛇咬过,而这种地方容易有蛇出没,姜姒便没有继续上前。 干脆的走到一旁,把灯笼放在荷花池的栏杆上,等在离开后花园的必经之路上。 眼睛一直盯着裴临寂身影消失的那处没有挪开。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假山后响起脚步声。 四周静谧,脚步声便十分清晰。 姜姒憋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就见假山旁走出熟悉的人影。 她站的位置,一抬头便能看见裴临寂。同样,裴临寂一抬眸,也瞧见她了。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袋子,提在身侧。见到姜姒的身影,脚步顿住,立在原地。 荷香随着微风从两人身上吹过,姜姒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开口质问:“裴临寂,你在做什么?” 裴临寂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袋子的手,平时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 甚至心中有种冲动将手里的东西扔了。 可是主子肯定瞧见了。 他现在扔,待会儿怎么解释?撒谎吗?那样会更惹主子厌恶吧。 将身侧的东西背到身后,裴临寂走过来,离的比较远。 声音听起来便有些轻:“奴才参见主子。” 姜姒自然瞧见了他的动作,目光更是紧盯着他的手,声音里含了薄怒,“回答我,你拿着什么。” 裴临寂在撒谎和坦白之间犹豫了一秒,便选择了坦白。 “是奴才养的蛇。” 冷不丁听到这话,姜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蛇、蛇?!” 差点没控制住尖叫,“好端端的,你养蛇做什么!” 裴临寂垂了垂眸子,掩去眸中翻涌的浓黑,嗓音低哑,“以前在马厩院时,严管事等人总是仗势欺人,奴才不能明面上反抗他,但咽不下这口气,便放蛇咬他。” 姜姒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手隐约有些发抖。 想起白日里兰枝跟她说过的话。 严管事也曾经被蛇咬了…… 裴临寂果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可上辈子自己害了残了双腿,他为何却没有报复自己呢? 姜姒思绪很杂,压住害怕,揪紧了手里的帕子。 对面的裴临寂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害怕,低沉的嗓音变得温柔了很多,“主子你别怕,奴才不会伤害您。” 姜姒欲哭无泪,这哪是她能控制的! 不过上辈子她毁了裴临寂的腿,裴临寂都未曾报复她。这辈子自己对他这样好,裴临寂更没有理由报复自己对吧?元宝小说 想到此,姜姒紧绷的神经松泛了几分,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看向裴临寂男人的眼中带着警惕。 “我、我怕蛇,你赶紧把袋、袋子里的东西处理了再与我说话!” “奴才知道主子害怕。”裴临寂的眼瞳幽深,“今夜便是来将这些蛇处理了。” 姜姒实在是怕,月光下似乎还能看见裴临寂手里的袋子在不停地蠕动着,她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 裴临寂转身又走进假山,没过多久便两手空空的出来了。 姜姒声音有些发抖,“蛇、蛇呢?” “主子别怕,它们已经被奴才打死了。”裴临寂朝姜姒走过来。 姜姒手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抬眸对上裴临寂的眼睛,“我且问你,徐容婉被毒蛇咬一事,与你可有关系?” 冷静下来之后,姜姒很快便将徐容婉的事联系到裴临寂身上。 难道是因为徐容婉带人在裴临寂床褥下搜出了鼠药,裴临寂便报复起徐容婉了? “是奴才做的。”裴临寂直接承认了。 他承认自己心思有些阴暗,但却不想欺骗主子。 许是有黑夜的遮掩,裴临寂的目光更加放肆,只觉得月光下主子的脸好似更美了。 他的视线灼热,紧紧盯着主子的脸,“徐容婉在外散布主子的谣言,活该有此下场。” 姜姒愣了一下。 谣言? 裴临寂指的莫不是外头传的那些自己与他不清不白的谣言? “等等,你是如何知道谣言是徐容婉散布的?” “那日主子在梨花小筑前的凉亭内和周家小姐说话,奴才听见了。” 姜姒想起来了,当日她确实和周娴雅提了一嘴。 她不在意这些谣言,也不算因此对做些什么,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却没有想到,裴临寂竟然记下了? 所以他是在为自己出气?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姜姒只觉得心口的位置隐隐有些发烫。 心跳的也突然有些快。 犹豫了一下,直接问道:“你故意放蛇咬徐容婉,是在给我出气吗?” 裴临寂回答是。 好半天,姜姒不知道说什么。 她欲言又止,看着裴临寂那双浓黑的眼眸,将一直想问的问题问出口。 “我差点害你丢掉性命,你不恨我吗?” “为何要恨主子?”只见裴临寂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疑惑,“便是主子要杀了奴才,奴才也不会对主子有半点怨恨。” 眼前的少女,是他仰望的明月。这样高贵的月亮能看他一眼,便是让他即刻赴死他也心甘情愿。 姜姒不知他心里所想,却是被他的话震撼到了。 为什么啊? 她隐约察觉到裴临寂待她不一样,心中也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但总是隔了一道什么,让她觉得瞧不真切。 潜意识里,她是信任裴临寂的。 她相信这个人不会欺骗自己。 “我便信你。”姜姒觉得心里热热的,“这回便看在你是为了帮我出气的份上,我就当不知道你做的事情。” 素来以为主子和徐容婉姐妹情深,裴临寂有些惊讶主子竟然没有惩罚他。 难道主子与徐容婉的关系并未像府中下人所传一般要好? 裴临寂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若是这样,他就是杀了徐容婉也可以…… 一直盯着他看的姜姒,鬼使神差的看懂了裴临寂的这个眼神,脱口而出,“你不许再动徐容婉!” 裴临寂眸光又深了几分,主子怎的知道他在想弄死徐容婉? 姜姒只是觉得裴临寂这个眼神十分危险,下意识地说了这句话。 “徐容婉那边我自有安排,以后你不准自作主张的对她做什么。” 看着月光下主子莹白如玉的脸,裴临寂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哑声道:“奴才明白了。” 第28章 落马 次日姜姒一睁眼,便吩咐兰枝叫苏护安排两个侍卫守住前院左侧房,盯紧了裴临寂。元宝小说 袁大夫也从每三日一诊安排到一日一诊,这般过来五六日,袁大夫过来回禀说裴临寂的腿上已经痊愈,没有大碍了。 姜姒提着的心彻底放下了,想着不能再拘着裴临寂,就把院外看守的人撤了。 没过多久兰枝过来问是否要让裴临寂搬走。 伤养好了,再裴临寂一直住在梨花小筑镇南王铁定是不许的。但姜姒一想到裴临寂原先住的屋子就忍不住蹙眉。 那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想了想道:“裴临寂如今是马厩院的管事,便让他去住管事规格的屋子。” 虽然比不上梨花小筑的左侧房,但好歹是单人间,且一应家具都有,干净整洁。 午时过后裴临寂就搬了出去。 他这伤已经拖了大半个月,何况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他想耍小心思拖延病情也没法子。 回到马厩院后继续当差,许是成了马厩院管事的原因,昔日对他冷眼的下人都变了脸,捧着笑脸讨好他。 裴临寂喜欢清净,一贯不爱搭理这些人。 京都的天气变得快,到月底时酷热的天骤然转凉,梨花小筑的冰全都撤了出去。 天气转凉了,外头也没有这般热了,温度适宜最适合外出游玩。 这时候送到王府的帖子就多了一大堆。 姜姒虽然交心的朋友不多,但她身为镇南王的嫡长女,在京都一众贵女中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且镇南王如今威高权重,世家想要与之交好,而寒门更是想要攀附。 如此一来,送往王府的帖子便多了。 总不能去这家而不去那家,姜姒把所有的帖子过目一遍,大多都只是邀她去游湖赏花的,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便让兰枝把这些帖子全推了。 这时候下人来报说周家小姐送了帖子过来。 周娴雅不爱附庸风雅,也不爱女红琴棋,她就爱骑马射箭狩猎。送来的帖子里便是邀姜姒去西山别院赛马。 澧朝风气开放,也有不少女子喜爱赛马射箭。镇南王是武将,姜姒从小耳濡目染也对赛马射箭十分有兴趣。 但她这人,便是最典型的胆小却爱玩。 周娴雅更是在帖子里特意提了,给她准备了一匹十分温驯的马驹。一看到此话,姜姒哪能拒绝得了,当即让下人回了帖应下。 与周娴雅约定的是三日后,第二日周娴雅便提前将她准备的马驹送来了镇南王府,好叫姜姒先同马儿熟悉熟悉。 马儿是直接送到了王府里的马厩院。 姜姒带着兰枝往马厩院走时,心中隐隐有些雀跃。 她想着要见到裴临寂了,心里忍不住高兴。 兀自高兴了一会,姜姒已经走到了马厩院门口。 兰枝早让人传了话到马厩院,身为管事的裴临寂提前在院门口等着。 自拐角处出现一道红色的身影后,目光就一直未曾离开。 他这般火热的视线,姜姒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不知怎的,她心跳的又有些快了。 在离裴临寂一尺远的位置停住,姜姒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周姐姐送来的马儿呢,带我过去看看。” 裴临寂如今是马厩院的管事,只用张嘴吩咐底下人办事情。 但知晓从周府送来的马儿是姜姒要骑之后便亲自上手喂养,调配饲料,给马儿洗刷毛发,清理食槽一应事情全都是他亲自做的。 为了让姜姒骑的舒服,他将马鞍又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 不过这些姜姒都不知道,她只觉得周娴雅送来的这匹马皮毛油光水亮,眼睛大而有神,看起来是匹好马。 凑近了,浑身上下更是找不到一丁点脏污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异味,反倒有股淡淡的皂香。 周姐姐待她一如往常一般贴心。 姜姒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丝笑容,朝裴临寂招了招手,“裴临寂,你过来扶我一下。” 虽是周娴雅特意挑出来的马儿,体型比其他马儿稍微小一些,但对姜姒来说还是有些费劲。 单靠她自己是上不去的。 裴临寂听到声音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走到主子身边就要俯身——他以为主子要踩着他的背上马。 “你做什么?”腰还未弯下,便听到主子疑惑的声音,“我是叫你托着我上马。” 姜姒踩在一旁的小杌子,抬起一条腿跨在马鞍上,侧目看向一旁的裴临寂,催促道:“快些。” 姜姒平日里更喜欢穿仙气飘飘的纱裙,今日许是为了骑马,换上一身方便的骑装,腰间系着一根白玉腰带,更显得纤腰盈盈一握。 裴临寂目光从她的挺翘的臀部滑至腰间,喉头一滚,黑眸内像是有一盏打翻的墨盘。 见他迟迟不动手,姜姒又忍不住出声催促,裴临寂犹豫几番,最终将手落到主子腰间。 上手的一瞬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好软、好细…… 裴临寂内心戏这么多,姜姒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不觉得自个这个举动又何不妥,甚至连候在一旁的兰枝都没有觉得不妥。 主子以前也爱骑马,上不去都是苏护卫他们给托上去的。 姜姒借力往上一翻,稳稳地坐在了马儿身上。 裴临寂的手上落了空,一瞬间竟感觉心里也空了。 他怔愣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姜姒坐在马鞍上轻扶着马儿颈部的毛发,先将马儿安抚好了,才两腿轻轻一夹马腹。 马儿嘶鸣一声,在空旷地缓步转悠起来。 姜姒骑在马上觉得又舒服又稳当,心中对这匹马儿就更加喜爱了。 “裴临寂,周家的人可说了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裴临寂看着马上笑靥如花的主子,眼中跃动着炙热的火,“还未起名。” “不若主子给它起个名字。” “好啊。”姜姒一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摸着马儿的毛发,“便叫流光吧。” 新的名字的马儿流光丝似乎也高兴起来,鼻孔里发出一声嘶鸣,速度快了一些。 姜姒一时不察,身子往后一闪,险些扭到腰。但所幸没事,她心中丝毫没有害怕,拽紧了缰绳,“流光,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对不对?” 兰枝在一旁瞧的心都悬在半空,扬声直喊:“主子你小心着点,可千万别摔着了。” 然而变故就是发生在此刻。 跑动的马儿不知道踩到了何物,突然发狂一般的悲鸣一声。马头仰起朝天,两只前蹄也高高抬起,坐在马背上的姜姒没拽住缰绳,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砸向地面! 兰枝瞬间吓哭了,“主子——” 第29章 喜欢 姜姒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去了,已经做好了狠狠摔在地上的准备。 没想到却是脸颊砸在了一堵硬邦邦的肉墙上。元宝小说 慌乱之中,被惊到的流光更是一脚踩在了裴临寂腿上。 姜姒还惊魂未定,只听见躺在她身下的男人似有些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她抬起惊慌的眸子,便瞧见裴临寂的脸有些发白。 一旁的兰枝慌乱的喊:“快来人!” “主子!裴临寂的腿流血了!” 姜姒脑袋里“嗡”的一声,一时间都不会思考了。 眼眶里酝酿的泪珠滚落下来,姜姒胡乱的从裴临寂身上挪开,着急道:“裴临寂你还好吗?你哪里痛?” “兰枝,快去请袁大夫!去请袁大夫!” 顾不得地上的灰尘把这身她最喜欢的骑装弄脏,也顾不得其他,姜姒慌乱的检查裴临寂身上的伤处。 连自己两只手火辣辣的疼好似都感觉不到。 裴临寂向来能忍,他猜测被流光踏了一脚的那只腿多半是骨裂了,但除了脸色有些白,声音全然听不出异常。 “奴才没有大碍,主子不必担心。” “怎么会没事!”她又不是傻子! 方才流朱踏下的那一脚可是实打实的!又被自己狠狠一砸,难免没有被砸出内伤。 姜姒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是懊悔又是难受。 她就不该来骑马! 姜姒没有心思关心她自己的伤,裴临寂却是一把拽住姜姒的袖子,眼中一片浓雾似的黑,“主子,你的手擦伤了。” 姜姒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两只手都擦破了皮,灰尘和血珠混在一起。 她皮肤又白又嫩,看起来便有些触目惊心。 姜姒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好疼,但一想起裴临寂的伤却也顾不上疼了,伸手就想去扒裴临寂的衣裳。 “我这是小伤不碍事,你给我检查一下伤到哪里了!” 裴临寂身子顿时紧绷起来。 兰枝吓的心脏一跳,连忙奔过来拉住姜姒的手,压低了声音,“主子,袁大夫马上就来了,您可别失了分寸。” 姜姒手一顿,后知后觉的环顾四周,发现已经围了不少下人过来。 她压下担忧,扶着兰枝的手站起来,随意点了两个看起来身板强壮的下人,“你们两个把裴临寂抬回房间,小心着点,若是弄伤了他我一定重重责罚!” 那两个下人浑身的皮子一紧,忙应了一声。像捧着绝世宝贝一样极其小心的将裴临寂抬到了房间里。 让兰枝去处理外头的事情,姜姒就留在屋内等袁大夫过来。 看着裴临寂脸色惨白的模样,姜姒心里像有几十只蚂蚁在乱爬一样,十分难受。 这叫什么事!裴临寂的膝伤刚愈,还未好全又多了新伤,且伤的竟然还是腿。 她的目光落到男人有些干燥的嘴唇上,怔了一下,“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水。” 倒水时姜姒的手都是抖的,端着杯子将水送到裴临寂面前,又犯了难。 裴临寂平躺在床上,怎么喝水? 看着主子脸上的担心,裴临寂心里一半是疑惑一半是欣喜。 身上虽然疼痛,但不至于到了无法起身的地步。 但裴临寂却还做出来一副强撑着起身的模样,姜姒当下便在榻边坐了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侧喝完了水。 担心他误会,姜姒把茶杯放下,道:“你别多想,你这次又因救我受了伤,我便是守着你照顾也是应该的。” 裴临寂听后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待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时,袁大夫背着医箱火急火燎的奔进来,“怎的又伤了?你那腿再伤一回可就废了!” 且说袁大夫为何这副熟稔的语气,盖是因为裴临寂这人当真是他遇见最能忍痛的病患了。 先前他膝盖处的伤,那般严重的伤,裴临寂脸上就没有露出一丝额外的情绪。 “裴临寂你说你……主子也在?” 袁大夫的唠叨戛然而止,姜姒站在榻边,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忙催促道,“袁大夫来了,你赶紧给裴临寂瞧瞧,他的腿方才又被马儿踏了一脚……” 袁大夫的脸色有些凝重。 姜姒转过身避嫌,只听见窸窣的解衣声,而后响起袁大夫的叹气声,“你这腿啊,怕是保不住了。” “轰隆”一声,姜姒脑袋内好似炸了一个响雷。脸色惨白,一瞬间都要哭出来了。 响起裴临寂低沉喑哑的声音,“袁大夫,你别同我开玩笑。” “我若不跟你说的严重些,你知道好好养伤吗?” 一听这话,姜姒猛地转过身,瞪了袁大夫一眼,眼中还带着泪。 “袁大夫!你怎的故意吓唬人?” 倒是一时忘记姜姒也在,袁大夫脸上露出些许愧疚。 “罢了罢了。”姜姒视线扫到裴临寂半解的衣裳,隐约间可以看见男人结实的胸肌,她脸上不合时宜的生出一股燥热,连忙别开眼。 “裴临寂这儿就麻烦袁大夫了,一应药材只管开最好的,再珍贵的药我也能找来。” “老夫明白了。”袁大夫抚着胡须笑了笑。 姜姒看了裴临寂一眼,神色不太自然,“你先好好养伤,我得空再来看你。”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裴临寂一直看着姜姒的身影离开,平日里深沉内敛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之色。 袁大夫一边从药箱里拿药膏,一边道:“也不知道主子瞧上了你什么,对你还真是好。” 他细细看了几秒裴临寂这张脸,恍然大悟道:“你确实也有美色误人的本事。” 裴临寂听着这话一愣,“袁大夫,这话是何意?” 袁大夫还以为他是明知故问,差点翻了个不雅的白眼,“主子怎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你这般好。” “以往主子身边那几个护卫也少因主子受伤,我可没有瞧见主子对他们像对你这般上心过。” “我猜啊,主子对你这么好,多半是看上你了。” 看……看上他了? 袁大夫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这女子啊,一旦喜欢上一个男子,便会变得十分在意那个男子。” “我瞧着十有八九,主子是喜欢上你了。” 裴临寂错愕的抬起头,喜欢?! 第30章 生气 心中的喜意只有一瞬间,裴临寂黑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 声音低哑,似含着深深的落寞,“袁大夫,此话不要再提及了。” 主子那等明月一般的人,怎会看上低落尘埃的他。 袁大夫察觉到裴临寂周身的气息变得阴郁,讷讷地闭上嘴。 且说姜姒从裴临寂的院子离开去找兰枝。马厩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在。元宝小说 兰枝教训起人来也颇有气势,满院子的下人都噤若寒蝉。 她厉声喝道:“主子想在王府里查清楚一件事轻而易举,别有用心之人主子是定不会留在身边。若是自个主动承认,主子说不准还会留你一条性命!” “怎么回事?”姜姒声音淡淡的,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兰枝回身,走上前道:“主子,方才奴才发现流光之所以发狂,是因着踩到了一颗铁钉。” “马厩附近怎么会有铁钉?”姜姒眉心轻蹙,知晓这不是意外心中陡然愤怒起来。 冷冷地下令:“给我查清楚!” “未查清楚之前,马厩院一干人等全部不准离开此地半步。” “是!”兰枝应声,叫苏护带了几个人去查。 再回到主子身边,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脸色倏地变了。 紧张道:“主子!你受伤了吗?” 她一提,姜姒才想起自己两只手上都有擦伤,才感觉到痛。 轻轻抽气一声,“这边让苏护看着,你先随我回梨花小筑,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兰枝见主子神色无异,以为只是轻伤,没想到回到梨花小筑替主子脱下衣裳,霎时心疼的眼眶红了。 主子是仰面倒下,两只手最先落地,身体虽然摔在裴临寂身上,但两只手肘部位却是严重擦伤了。 有些地方红肿起来,甚至磨破了皮出血了。 “好兰枝你别哭,我都没有哭呢。”姜姒没想到还得安慰她,“就是些许擦伤,不碍事的。” 与裴临寂的伤比起来,她的伤势当真不值得一提。 也不知道裴临寂那边如何了。 待兰枝边掉眼泪边替她上好药,袁大夫也过来回话了。 “主子,裴公子伤的不轻,被马儿踩到了那只腿,小腿轻微的骨裂,须得好生养上月余才能好全。” 姜姒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脸色煞白了几分,“竟这般严重……劳烦袁大夫用最好的药,需要喝什么补药您给我列个单子出来。” “若是府上没有,我也会想办法去寻来,务必要将裴临寂的腿治好,明白吗?” “是,老夫明白。”袁大夫退下时暗自想着,主子对裴临寂的态度,可不是一般在意。 这要是与男女之情无关,他袁有为三个字倒着写! 听说女儿骑马受惊,镇南王一回府便来梨花小筑看她。 姜姒手上的伤擦着衣裳就疼,故而她只穿了一件亵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 镇南王进来时才披了一件外裳,起身道:“父亲。” “伤着哪里了?”镇南王心急如焚,目光在女儿身上上下扫了一圈,“好端端的,马儿怎会发狂?” “女儿从马背上滚落时,多亏有马厩院的裴临寂不顾自己的生死垫在女儿身下,否则这会儿女儿怕是不能好端端的站在父亲面前。” 当时苏护等侍卫都离的远,挨着最近的便只有裴临寂和兰枝。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但凡裴临寂犹豫一秒,她便是直接摔在地上。 也是回来后深思了一番,姜姒才发现裴临寂竟然如此短的时间内就选择以身护她。 内心那股奇怪的感觉更浓了。 听了姜姒的话,镇南王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如此说来,该好好奖赏这个叫裴临寂的下人。” “这名字听着耳熟……他就是先前被你挪到前院的那个奴隶?”镇南王隐约有些印象。 “是他。”看镇南王的样子,这是记住裴临寂了。 姜姒心中有几分高兴。 若是能被父亲记在心上,说不定裴临寂会得到想不到的机遇呢。 他日后可是摄政王,总不能一直被困在王府内院吧? 这般想着,她便多提了一嘴,“父亲,裴临寂这人忍耐力十分,为人也沉稳,只在马厩院做一个下人有些浪费了。” “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了,且待我再看看。” 镇南王摸了摸姜姒的头发,“你自个也受了伤,这些时日就好好养着,裴临寂那边为父会安排人仔细照料着。” 姜姒一顿,轻声道:“女儿知道了。” 待镇南王离开,姜姒还是想去看看裴临寂。 他因自己受了伤,自己不多去看看榻,被记恨上了怎么办? 没想到才提着灯笼走到院门口,就见十几道身影竖在院墙下。 领头的是苏护。 姜姒脚步一顿,不明所以。 “苏侍卫,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因保护主子不力,苏护已经被镇南王罚过一回,面容严肃道:“小主子,王爷吩咐了,让侍卫们十二个时辰轮流守着梨花小筑。” “小主子就在梨花小筑好生养伤吧,裴公子那边王府也着了专人去照料。” 知女莫若父,白日里镇南王肯定是看出她应的口不对心了。 没法子,姜姒只能打着灯笼回去。 老老实实的将养了三日,手臂上的擦伤结了痂,姜姒才哄的镇南王准许她去看裴临寂。 发生了马儿伤人的事,苏护几个护卫跟她跟的更紧的。直接跟着她进了裴临寂的屋子。 身后有几双眼睛盯着,姜姒也不敢做出什么有失分寸的举动,克制地在裴临寂身上扫了两眼。 “你的伤可有好些?” 这三日她每日都记挂着裴临寂的伤,如今看到他脸色红润,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有苏护等人在屋内杵着,裴临寂心中隐隐觉得不爽。 抬起眸子看着一脸担忧的主子,嗓音低沉:“主子不必担心奴才,奴才皮糙肉厚,这点伤无碍的。” “那就好那就好。”姜姒心里边想说些话谢谢裴临寂,可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就变了味。 语气凶巴巴的,“救人的法子有那么多,比为何要自己冲上去当人肉垫子!” “所幸流光只踩了一脚,若是它再来一脚,你的腿还要不要了?!” 裴临寂不懂姜姒为何突然生气,没多想,垂下眸子低声认错:“主子别恼,奴才知错了。” 可若有下回,他还是会第一时间豁出命去救主子。 第31章 想法 马儿发狂后的第五日,周娴雅的帖子才递到了姜姒手上。前几日一直被镇南王的人截了下来,说是姜姒要安心静养。 一见到姜姒,周娴雅便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事了才放心,而后不免怒道:“我送给你的马儿性格最是温驯,怎么会突然发狂?” 姜姒被发狂的马儿所伤一事传出了王府,但马儿为何会发狂这事被镇南王压了下来。 要说这动手脚的人姜姒也知道,便是原先马厩的严管事。 据他所说,他是记恨姜姒撤了他的职,又记恨裴临寂抢了原本该是他的位置,便想着一石二鸟。 若是裴临寂喂养的马儿的伤了姜姒,他肯定是逃不了。 这种卖主的下人,镇南王只手段凌厉的直接处理了,并未对外宣扬。毕竟是家丑,关起门来自个解决更好。 姜姒不便多说,“周姐姐,眼下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周娴雅也猜到了些许,没有执着的再问下去。她心里愧疚,便道:“我在云湖上租了一只画舫,你不是向来喜欢去云湖上赏景吗?后日我来接你可好?” 在府内闷了这么多天,姜姒确实是憋的慌。 左右她的擦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想来父亲也不会阻止她出门。 姜姒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又说了会话,周娴雅在梨花小筑用过晚膳才离府。 听说自家主子后日要去游湖,兰枝第二日便着急的将新裁制的新衣取了回来,来来回回琢磨了好久,才选定了姜姒出门要穿的衣裳。 姜姒见她如此为难,不由得好笑,“不过是去和周姐姐游湖,你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兰枝道:“那可不行。” “主子好些时候未曾出门了,京都的那些千金天天说您的坏话,什么话都有,甚至还有人传主子伤了脸毁了容才在府内闭门不出。”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便是因为极其荒谬。 姜姒听了只淡淡地笑了笑,心里没有起丝毫的波澜。 她不急,兰枝替她急了,“总之,奴才一定压把主子打扮的美美的,让那些说酸话的人都瞧瞧,什么才是天姿国色。” 姜姒被她认真的小表情逗乐了,也就随着她了。 到了约定的那一日,周娴雅来接人,见着姜姒,眼睛都看直了。 姜姒生的便是一副冰肌玉骨的绝色容颜。今日穿着一身顶好的云绸纱衣,将她整个人衬的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光是叫人瞧一眼便挪不开目光。 周娴雅知道姜姒生的好,但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自家小姐妹简直是美的让人窒息。 她一个女子都看呆了。 被她一直盯着看,姜姒都忍不住有几分害羞了,“周姐姐,咱们快走吧。” 周娴雅连声应道,扶着她上车。 但姜姒钻入马车前,突然回头往府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有几个守门的侍卫目不斜视的站在那,没有其他人。 她狐疑的收回视线,心下有些奇怪。 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方才有道很熟悉的视线在盯着她…… 待周府的马车走远,一道黑色的人影自府门后闪过,正是裴临寂。 他今早是去库房取新一季的衣裳,无意间看见盛装打扮的主子,便跟着了魔一样,偷偷在后边跟着,一路追到府门。 回去路上,裴临寂脑中还都是主子身穿红衣的明艳模样,心口烧灼滚烫,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心中却忍不住想,主子今日打扮的这样好看,是去见谁? 那日周娴雅带入府的男子吗? 且说姜姒这边,任斯年确实是在的。 不仅他在,画舫上还有不少的贵女世家子。 姜姒甫一出现,原本热闹的画舫瞬间寂静了下来。大部分贵女都绞着手帕,眼中不免有几分嫉妒。而画舫上的世家子们,则看的眼睛都直了,心里暗想着镇南王府的嫡长女果真是天姿绝色。 这一眼,不少人都将姜姒的模样刻进了心里,蠢蠢欲动起来。 周娴雅知道姜姒喜静,不爱应付这些人,便给她安排了一个安静且视野极好的位置。 许是有周娴雅在外挡着,倒没有不长眼的人过来打扰姜姒的清净。 她一边喝茶吃着点头,一边赏景,心情好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舱门被人敲响。 “姜姑娘,我能进来吗?” 一旁的兰枝愣了一下,不确定道:“主子,听声音好像是周姑娘的表哥。” 想来能过周娴雅防线的大概率也只有任斯年了,她叫兰枝把舱门敞开,请人进来。 任斯年模样端正,一副芝兰玉树的谦谦君子模样,手里拿着一把山水画折扇,礼数也很周全。 “冒昧打扰,还望姜姑娘不要怪罪。” 姜姒笑了笑,“怎会,任公子请坐。” 任斯年是个健谈的,他走的地方多,不都又知晓姜姒喜欢新鲜事物,便专挑她喜欢的趣事说。 姜姒一开始还兴致缺缺的,听他说了一会儿,便被吸引了,专注着听着他讲话。 直到兰枝提醒外头开席了,才发现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 任斯年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色,“与姜姑娘聊的太开心,竟忘了时辰。” “若是姜姑娘喜欢听,改日在下再说与姑娘听。” 姜姒并未多想,高兴的点头,“那就麻烦了。” 一旁的兰枝在主子和任斯年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 她怎么觉着,这个任公子似乎是喜欢自家主子。 不过主子显然是没有察觉到。 自游湖之后,送到镇南王的帖子又多了起来。 以往下帖子的都是女子,这回姜姒惊讶的发现,好些帖子都是一些世家公子直接下的。 澧朝风气开放,男女之间可正常来往,只要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便可。 姜姒在男女之事上向来少了根筋,半点没有将这些异状和男女之事联系起来。只看了一干,就把帖子都推到一边,只把任斯年的帖子留下了。 还是来梨花小筑的芳姑姑看见了,回去禀了容氏。 容氏一听这话,当即来了兴致,“阿姒可应下了谁的帖子?” 芳姑姑笑容慈爱,“奴才多瞧了一眼,小主子留下的那张帖子落款写了任斯年三个字。” “奴才倒是不曾听说京都有哪家的公子姓任……” 容氏也不知道,兴致勃勃的叫芳姑姑去仔细打听。她这几日感觉身子有力多了,就想操心操心女儿的婚事。 她的阿姒这般年纪,也该看了个好人家定下了。 第32章 醋意 伤筋动骨一百天,裴临寂被拘在院子里又养了大半个月。 他的身体底子好,便是这般严重的伤才大半个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饶是袁大夫诊治过数不清的病人,也未曾见过体质这般好的人。 重新上好药换了纱布,袁大夫嘱咐道:“现如今你可以下地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但每日走动不宜超过一个时辰。” 裴临寂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却是已经躁动起来。 他已经大半个月不见主子了,主子的笑脸深深刻在他的心里,让他坚持了这大半个月。 待袁大夫一离开,裴临寂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朝着梨花小筑走去。 许是袁大夫去向镇南王回话了,原本守在马厩院的那两个侍卫已经被撤走,裴临寂很顺利的离开马厩院。 从后花园穿过,走向梨花小筑。 刚用过午膳的时辰,府内的下人们都空闲下来。元宝小说 他虽然是目不斜视,但耳朵里还是飘进了不少讨论声,听到某个字眼时,裴临寂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最近小主子经常外出,都是去找周府的表少爷一道玩的。我还听说咱们夫人已经在打听那位表少爷的身份背景了。” “夫人病了这些年,小主子的婚事一直耽搁着。如今夫人终于起心思给小主子相看人家了。” “听说周府的表少爷家中是河洛一带的富商,家中有万贯家财。” “夫人这是有心让小主子嫁给周家表少爷?” 不远处,男人的拳头蓦地握紧了。 原本将要见到主子的欢喜心情淡去,眉头越蹙越紧。 ……他在不高兴什么? 主子那般尊贵的人儿,自然应该找一个最好的人。 他这样的低贱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主子? 能得主子多看一眼,他就该满足了……可是他心里那股嫉妒的情绪在疯狂叫嚣,完全抑制不住。 原先前裴临寂心中倒没有什么阶级尊卑之分,也极少因为奴隶身份自惭形秽。但这一切都是在他人面前而已。 他发现,在主子面前,他一切的傲气都不自觉的放下了。 他不够好,不配站在主子身边。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嫁给其他人。 眼眸中的黑几乎凝成了实质,裴临寂垂下眼睑,半晌后才提步继续走向梨花小筑。 方才见到梨花小筑前的荷花池,耳力极好的裴临寂就听到不远处的凉亭传来主子银铃般的笑声。 几乎是瞬间,裴临寂压着的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随着主子一起高兴。 然而在看清凉亭内的景象时,翘起的嘴角顿时抿紧了。 逗的主子开怀大笑的那个男子,便是下人们口中的周家表少爷吗? 且说姜姒为何笑的这般开怀。 任斯年确实是个有趣的人,每次都有新奇的故事说与姜姒听。 再加上任斯年又是周娴雅的表哥,有这层关系在,姜姒也渐渐把任斯年当成哥哥。 她心中是没有半点其他的心思,但抵不住其他人别有心思。 远远的,裴临寂瞧着主子脸上越发灿烂的笑容,只觉得怎么看任斯年怎么不顺眼。 心里阴暗的念头也悄悄滋生。 他的身影被满塘的荷叶遮掩住了,姜姒未并瞧清楚。 但在裴临寂转身离去时,似有感应一般,姜姒看向方才他站着的地方,只看见一道一晃而过的背影。 她目光一顿,想起了裴临寂。 也不知道他的伤恢复的如何了? 自父亲派人守着马厩院之后,她就没找到机会去看裴临寂…… 这般想着,姜姒对任斯年说的故事便有些兴致缺缺。心中都是在担忧着。 任斯年四处行商,最大的本事便是会察言观色,察觉到姜姒隐隐有些不耐烦了,便适时止住了话茬。 “瞧我,一说起往日的事情就没顾上什么时辰。”任斯年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姜姑娘,今日我们便先说到这,待有空我再来拜访。” 没想到他先提出来,姜姒眼睛一亮,笑着点头,“桑落,把任公子好生送出去府。” 待桑落引着任斯年离开,姜姒火急火燎的提着裙摆就往马厩院的方向走。 兰枝都懵了,连忙跟上去,“主子,你不会又要去看裴临寂吗?” 姜姒扭头给了兰枝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 兰枝:“………” 方才她还想着主子说不定和周家表少爷能擦出些火花,现在看来,没戏。 可惜了周家表少爷,多好的一个男子。 兰枝心里唉声叹气的,拔腿跟上去。 姜姒跑到院门口突地停下来,平静下呼吸,又认真理了理跑乱的流苏簪子。 后头跟上来的兰枝见自家主子这般举动,心里顿时有种大白菜主动跑到猪面前被拱的错觉。 姜姒不知道自己的婢女心思已经歪的没边了,迈着小碎步走进院子。这回长了教训,伸手敲了敲门框。 她总不会每回来看望裴临寂,都遇着他沐浴吧? 四下安静,姜姒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几秒,本来安静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姜姒潋滟的眸子刹那间瞪圆了,热气一股脑的涌到脸上。 ……裴临寂又在沐浴?! 心口骤然跳的很快,姜姒压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有种眼前这道门仿若无物的感觉。 上辈子摄政王总喜欢拉着她一起沐浴,两人一起在浴池中胡闹便罢了,摄政王还双眼腥红的恳求她帮帮他…… 摄政王身上的每一寸地方她都碰过。如今隔着一道门,姜姒都仿佛能勾勒出男人比旁人健硕优渥的身体线条。 姜姒呼吸一窒,脸都快烧起来了。 这时候,房门“咯吱”一声轻响,被人从内里打开。姜姒慌张地低下头,不敢让裴临寂看到她这副脸红的模样。 但她低头低的有些迟了。裴临寂本就眼力惊人,比常人好上一大截。 他打开门的瞬间便瞧见了主子染了红霞般的脸颊,白中透红,叫人瞧了就挪不开眼。 男人喉结抑制不住的滚动了几下,黑沉的眸子紧盯着主子白皙可爱的下巴,“奴才方才在沐浴,叫主子等久了,还望主子恕罪。” 姜姒心口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的仿佛要从心口蹦出来。 他吐息间气息滚烫,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澡豆微香中夹杂着浓烈的男性气息,叫姜姒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 第33章 明白 姜姒舔了舔唇,有些紧张道:“无、无事。” 才说了三个字,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姜姒心中哀嚎一声,不懂她这是怎的了。 太奇怪了。她平日里也不是这般不冷静的人,怎的一遇上裴临寂,就方寸大乱呢? 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姜姒竭力稳住声音,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袁大夫说奴才的伤已经大好了,如今能正常行走。奴才可以继续回马厩院干活。”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说法姜姒是知道的,这才大半个月,怎么可能就好了? 她已经看出来裴临寂这人就是爱逞强,这话只能信三分。 “再多养养。”姜姒态度强硬道,还威胁道,“你若是不好好把腿伤养好,我便把你赶出府。” 话落,裴临寂黑沉的眸子一闪,脸色瞬间有些不对。 姜姒也是话说出口就觉得不妙。 这位可是未来的摄政王!她怎么能威胁他! 姜姒慌忙想着找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好好养伤我才会赶你离开……” “所以你好好养伤我肯定是不会赶你离开的!” “我说此话的意思只是太担心你的伤,都伤到骨头了,稍有不慎兴许就会落下残疾,我不想你有事……” 听着自己嘴里说出口的话,姜姒有种越说越不对劲的感觉。 她连忙住嘴,脸比之前更红了。 “我不想你有事”,裴临寂在心里来回念叨了这几个字,嘴角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他微微垂下头,勾唇道:“奴才明白的,主子。” 你明白什么啊明白! “主子这般担心奴才的伤,不是因为奴才救了主子,而是主子不想奴才有事对吗?” 兰枝站在院门口守着,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觉察到裴临寂那人不知听到什么话,周身的气息都开心的翻涌起来。 姜姒觉得裴临寂的话听着是没有问题,但细细一琢磨又很奇怪。 含糊的应了一声,“既然你无事我就先走了,你在此好好养伤,我改日得空再来看你。” 话落,一转头就跑远了。 又把兰枝远远的甩在后头。 兰枝已经放弃挣扎,想不通主子什么时候这般能跑了,气喘吁吁的追上前,就见主子站在后花园的一棵大树下发愣。 “主子,你怎么了?” 姜姒盯着斑驳的树干,眼中浮现一丝茫然,疑惑的看向兰枝,轻声问道:“兰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主子尽管问,兰枝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些话姜姒实在是羞于启齿,但不问清楚她总觉得卡在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才小声开口,“我每回见着裴临寂就忍不住脸红,见不着他时脑子里还总是浮现他的身影,为何会如此啊?” “我听说边疆有个小部族内有神奇的蛊虫,你说我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原见主子神情郑重,兰枝还以为主子要问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没成想一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些。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姜姒万般不解,“难道我真的被下蛊了?” 兰枝压下笑意,说道:“奴才先前便知晓主子在男女之事上不开窍,但未曾想主子竟这般迟钝。” “主子呀,你定然是喜欢上裴公子了。” 这一声,像是一道炸雷一般,在姜姒脑中轰然炸开。 心中那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好似终于冲破了阻碍,汹涌而出。 喜欢? 她喜欢裴临寂?! 姜姒呆若木鸡,原本就白里透红的脸,眼下更是红了个彻底。 —— 回到梨花小筑,姜姒把以前周娴雅送给她的一些话本子翻找出来。 这些话本先前都被她拿来垫桌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紧张的翻开话本,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豁然开朗。 是了。 她是喜欢裴临寂的。 上辈子于绝望之中裴临寂给了她一份温暖,对她呵护备至,除了在那事上总惹她哭,其他时候她想要什么,才起了心思,东西就已经送到了承恩院。 重生回来,她差点毁了裴临寂的腿,害了他的性命。裴临寂对她没有半分怨恨不说,还替她报复徐容婉,又替她当下流光的一脚…… 这般好的人,她一定很早就对他动心了。 想明白这些,姜姒反倒不纠结了。 用膳时嘴角的笑意就没有隐下去过。 在旁伺候她用膳的兰枝瞧见了,忍不住道:“主子你别笑了,小心噎着。” 姜姒摆手,“怎么可能……啊——” 话还未说完,就被噎住了。 兰枝脸色一变,有条不紊的倒水,替她轻抚背部,轻轻拍了拍,“主子,好些了吗?” 姜姒就是被米粒抢了一下,喝了水就好多了,“没事了没事了。” 乐极生悲,看来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她压下喜悦的心情,安分的用完了膳,在一旁走动消食。 见丫鬟们端着一盘盘菜撤下去,突地开口,“兰枝,你去吩咐厨房,按今日我用的菜色,送一份去裴临寂那边。” 兰枝呆了呆,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子,你方才说什么?” 姜姒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遍,“拿着玉牌去,厨房的人不敢抗命的。” 等拿着玉牌稀里糊涂的走出梨花小筑,兰枝才猛然回过神来。 主子这是开窍了呀?! 她心中有些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忧。 裴临寂只是一个奴隶,怎么能配得上身份尊贵的主子啊?就算是主子不介意裴临寂的身份,但镇南王和王妃岂会允许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想到此,兰枝就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两人的身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主子怕再喜欢裴临寂,也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兰枝忧心忡忡的去厨房取了菜,叫人送到马厩院那边,便冥思苦想着能有什么办法绝了主子这份心思。 她不免后悔起来,早知道先前就不当着主子的面,说什么“主子定然喜欢上裴公子”这种话了! 兰枝心急的不得了,姜姒却支着下巴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回忆着和裴临寂的点滴。 越想,嘴角边的弧度便越大。 第34章 相克 探明了自己的心思,姜姒更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往马厩院跑的越发的勤,一日三次过问裴临寂的伤情,在得了袁大夫的允许可以大补时,亲自熬了补药送去马厩院。 先前主子也经常过来探望他,可次数哪有如今这样频繁。裴临寂眼睑微垂,看着面前的主子,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姜姒声音娇软,“袁大夫说了,你现下可以用些补药,对身子大有好处。” 她说着打开兰枝手里的食盒,端出瓷白的药碗递给裴临寂,期待地看着他,“你喝完它。” 裴临寂最是厌恶这些苦的人嘴里发麻的补药,眼里极其快速的闪过一抹抗拒。但对上主子期待的眼神,面不改色的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舌根都苦的发麻。 待他把抬起的手放下,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突然伸到他面前。 掌心里躺着一两颗蜜饯。 “我以前喝完药总喜欢吃两颗蜜饯压一压嘴里的苦意,你要不要试一试?” 裴临寂的目光停留在她手上许久,才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两颗蜜饯,放进嘴里。 一股甜意在嘴里蔓延开,连心里都是甜的。 主子对他当真是太好了……难道真如袁大夫所说,主子喜欢他?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裴临寂的心不免有些激荡,看向姜姒的黑眸变得晦暗莫测。 好端端的,裴临寂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熟悉的危险。 姜姒可太熟悉这个眼神了。 上辈子摄政王压着自己做那事前,便会露出这样的眼神。赤裸裸的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 摄政王也是真的在“吃”她。 她那点子力气被男人一撩便彻底散了,只能像被按在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他为所欲为。那双仿佛着了火的大手在她身上一寸寸的游离,姿态虔诚的好似是在膜拜。 折腾的狠了,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全都是青青紫紫的狠迹。倒不是疼,只是瞧着有些骇人。但胡闹一夜,她第二天是下不了床的……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些画面,姜姒吓的一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又紧张又害羞,“既然你已经喝了药,我便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我有空会再来看你!” 话落便急匆匆地出门,吹了一会儿凉风,伸手摸了下脸颊的温度,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元宝小说 兰枝瞧着全身都在散发着害羞气息的主子,忍不住揪紧了帕子。 都怪她!主子好像是真看上裴临寂了。 这可怎么得了! 兰枝知道主子看似性子绵软,是实则对自个决定的事十分执拗。若是此事捅破了,镇南王和王妃怎么可能会答应主子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奴隶啊。 兰枝心中叹了口气,想到其他的事情。 “主子,早晨竹院里的芳姑姑差人过来传话,让您今日有空去一趟竹院。” 听到此话,原本还沉浸在害羞之中的姜姒瞬间冷静了下来。 芳姑姑差人传话,为的定然只有那件事。 “走吧,跟我去一趟竹院。” 两人才慢慢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方才她们是站在马厩院门口说话,背对着正院,所以并未瞧见,裴临寂倚在打开的窗户前,如墨色一般黑沉的眸子瞧着姜姒的身影,里头盛满了火热。 若是主子真的喜欢他…… 想起什么,裴临寂走到床榻前,掀开被褥拿出一个布包,里头是几本书。 他打开了其中一本隐约可以看见纠缠在语一起的人影…… 男人脸上时而露出恍然的神情,时而蹙眉,情绪反复,却看的十分认真。 竹院这边,芳姑姑在偏房等着姜姒。 上回姜姒怀疑药罐有问题,便让苏护送出去查验。 查到的结果是药罐子确是被动了手脚,被一种银薷果挤出来的汁浸泡过。 银薷果是一味药材,单用是没有毒的,但若是和相克的药一同服用,却是会产生毒素。 这毒也是需要积年累月的一直积累,未达到量时不会诊出来,待毒发了就是药石无医,神仙就难救。 这不就是容氏上辈子所中之毒吗?! 姜姒实在没有想到,小容氏为了还母亲,竟然能做的如此缜密小心。 药罐被银薷果汁水浸泡过,单用无毒。那容氏所用的其他东西里定然有与之相克的东西。 姜姒甚至怀疑起了容氏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便让芳姑姑小心的查找。 因着她不想现在就惊动母亲,二来不能让锦兰院的小容氏发现异常。便只让芳姑姑私下里找,花的时间便久了些。 “小主子,东西奴才已经找着了。”芳姑姑一贯和善的脸上带着寒意,恨不得去挖了小容氏的心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是什么?” 芳姑姑咬牙道:“奴才实在是想不到,小容氏那般柔弱善良的面容下藏着这样阴毒的心思。” “奴才寻了很久,几乎把夫人要用的东西都翻遍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有天突然想起先前小容氏新送来一个荷包过来,我翻找出来,在荷包内里发现了几根细丝。” 芳姑姑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打开,里头是被团成了拳头大小的白色细丝。 姜姒诧异地皱眉:“怎么有这么多?这是什么?” 芳姑姑冷笑了一声,“奴才已经问过袁大夫了,这东西叫做蛇丝子。” “正好与银薷果相克。” 芳姑姑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容氏擅女红,这几年经常会做一些亵衣、鞋袜还有荷包送给夫人。夫人每回收到都会感动许久,还经常用着,却没有想到小容氏送给夫人的这些东西里,都缝进了蛇丝子。” “袁大夫说,蛇丝子若是直接接触皮肤,药性变会慢慢浸入。蛇丝子本身的毒性不大,但若是和与之相克的药一同服用,便会积累成剧毒。” 听罢,姜姒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怪不得,就在镇南王眼皮子底下,小容氏都能毒害了母亲。谁能想到,小容氏竟然把蛇丝子缝进了衣裳里。 银薷果、蛇丝子这两样东西本身又没有多大的毒性,可遇到一起,就成了要人命的东西。 好一个小容氏!真是好一个小容氏! 第35章 抓人 姜姒的怒意瞬间到了顶峰,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浑身上下的气势隐约有镇南王的感觉。芳姑姑瞧的一惊,随即忍不住又高兴起来。 夫人遭了难,小主子当真是成长了。 姜姒脸色很冷,“芳姑姑,寻个由头把徐容婉母女俩叫过来,拘在竹院,待晚上父亲回来,再处置她们!” 芳姑姑应了一声退出去。 其实这都不用费劲寻由头把徐容婉母女俩唤过来,直接遣两个婆子去将人绑来都可以。 锦兰院这边,小容氏晨起时推开窗,就见窗沿上有一个断了脖子的鸟,死相惨烈。 她被惊的一天都有些恍惚,眼皮子直跳,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徐容婉见她如此忧心,笑着说道:“娘,不过是一只死鸟而已,你别这么担心。” 小容氏自然是知道不过一只死鸟而已,可心里就是慌。 没来由的心慌。 “你爹上回写信回来说近日就要到京都了,我这般不安,不会是你爹出什么意外了吧?” 徐琮如今很得镇南王信任,年前的时候便代镇南王离京去边境训练驻守在那的镇南军。 “娘,你别自己吓自己。”徐容婉不以为意,“爹爹身边有镇南军的人跟着,而且爹爹武艺高强,寻常人伤不到爹爹的。” 被徐容婉一安慰,小容氏觉得也有理。徐琮一身本事,还有镇南军的人在身侧护着,哪那么容易出事。 提起心才刚下来,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嘈杂。 小容氏当即皱眉,怒骂道:“吵什么吵?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话音刚落,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的直接闯进屋子里。 锦兰院的几个下人都是认识这两个婆子的,是竹院里的人,谁也不敢拦。 小容氏原本凶恶的表情在见到这两个婆子时瞬间变了,“二位这是……” 两个婆子只听主子和芳姑姑的吩咐,小容氏算个什么玩意儿,话都没接,一人按住一个往外带。 徐容婉猝不及防,被按着肩膀疼的小脸煞白,痛苦的尖叫起来:“你们干什么!该死的奴才!你们这些下贱胚子敢对我动手!我要打死你们!” 徐容婉如今年纪本就不大,还没有上辈子那般忍得住。被粗鲁的一对待,就原形毕露了。 两个婆子也是见过徐容婉弱柳扶风的样子,眼下见她行径癫狂,跟个疯婆子一样,对视一眼,忍不住心中嗤笑一声。 小容氏比徐容婉就绷得住,她只是沉默的露出害怕的神情,惶惶不安的问话,“可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你们二位是王妃姐姐的人,是姐姐让你们如此对我们的吗?” 两个婆子压着人,将她们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不带搭理的。 一直扭送到竹院门口,小容氏见问不着什么了,闭了嘴。只有徐容婉嘴里还蹦出几句话,大骂着两个婆子。 姜姒站在偏房内的窗户旁,看见母女俩被押进竹院里的柴房,脸色冷的仿佛要凝出冰了。 “兰枝。”她淡声吩咐身后的兰枝,“太吵了,去帮表姐和姨母一个忙,让她们安静一下。” 兰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声音轻快道:“好勒,奴才明白。” 姜姒这才转身出了偏房,来到容氏的房间。 容氏午睡也睡的沉,这般动静都没有被吵醒。 姜姒盯着容氏的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在窗前的软榻上坐下等容氏醒来。 没过多久,外头的鬼哭狼嚎声就彻底静了,兰枝也走了进来,给姜姒倒了茶,一同等着。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床榻上的容氏睁开眼起身。透着床幔看见窗边软榻上曼妙的身影时一愣,随即高兴的开口,“阿姒来多久了?怎的不叫醒娘?” 姜姒走过去扶容氏起来,替她披上外袍,一起坐到窗边的软榻上。 “没等多久。”容氏气色比先前好太多了,姜姒心里高兴,忍不住笑了笑,“我看娘亲睡得这么香,可不忍心打搅。” 容氏笑吟吟地握住女儿的手,“就数你最贴心。” 说了会儿话逗容氏开心,姜姒才提起小容氏做的事。 “娘亲,我觉得你最近气色好了许多,你自己感觉如何?” 容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我也奇怪了,袁大夫说给我开的药没换过,可我觉得这些时日吃了药身子好了许多。” “我以前多走两步路便头晕眼花,可如今就是走上半个时辰也没有半点不适。” 容氏不是傻,她只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小容氏,更没有想到小容氏心思如此阴毒。 容氏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也是时候将小容氏做的事情告诉她了。 姜姒的语气认真起来,“娘亲,我有件事同你说,你听了一定不能太生气好吗?” 她面容严肃起来,容氏嘴角的笑意敛下一些。或许是母女之间又默契,她下意识地觉得女儿说的事一定很严重。 点头道:“说吧,娘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姜姒徐徐道:“先前娘的病一直不好,不是因为久病沉疴,而是因为娘被人下了毒。” 下毒?! 容氏脸色大变。 “我入口的东西芳姑姑都会拿银针一一测过,都是干净的,我怎么会中毒?!” “先前熬药的罐子被人用银薷果的汁水浸泡过,银薷果若是遇上蛇丝子,这两种单用本来无毒的东西就会产生剧毒。” “且这毒不是一时便起效,初时只是让人食物不振,乏力困倦,慢慢的日积月累,身子会越发虚弱,直至毒入五脏,药石无医。” 容氏骤然拽紧了衣裳一角,脸色阴沉下来。 她不是傻子。女儿所说的症状,和她的症状一一对应上了。 她被人下了毒。 可这种脏东西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她身边? 容氏看向自家女儿,问道:“谁下的毒?” 母亲比姜姒想象中的更镇定,姜姒也放心了,缓缓道:“是小容氏。” 容氏瞳孔一震,手中捏着的衣裳都被她撕破了。嘴唇嗫嚅着,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才哑声道:“确定是她吗?” 第36章 狡辩 得到女儿肯定的答复,容氏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倒。 “她、她……”脸色苍白的容氏身子都在发颤,脑中回忆着小容氏这几年对她的好。 若她当真是暗地里给自己下了毒,那这些好,便都是装出来的。 小容氏啊小容氏,未免掩藏的太好了! “毒是下在了哪里?”容氏脸色依旧苍白,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姜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娘往日里熬药的药罐被小容氏悄悄换成了浸泡过银薷果汁水的药罐,每日熬药,药效会进到补药之中。” “而小容氏这些年送给娘的衣裳荷包之内,都缝入了蛇丝子,日积月累,药性便会由皮肤渗透到身子里。” “嘶”的一声,容氏激动地将手里的拍子撕裂了。 “我有哪一点对不住她容淑兰?!”容氏脸色难看至极,再也忍不住,厉声对外唤道,“芳姑姑,去锦兰院把容淑兰带过来!” “娘,你别着急。”姜姒握住容氏因为怒极了而微微发颤的手,“女儿已经让人把小容氏带过来了,现下就关在竹院的柴房里。” 容氏有些诧异女儿动作为何这么快,这个念头只在脑中闪过,她未曾深想,“去将人带……不,等王爷回来再处置她。” 显然容氏和姜姒是想到一块去了。 处置一个小容氏不难,但小容氏的丈夫徐琮颇得镇南王信任。若是容氏不和镇南王通气便处置了小容氏,难免影响夫妻感情。 更何况,容氏有底气,镇南王知道了此事,也定然会选择护着自己。 姜姒见状提起小几上的茶壶,翻了一个杯子给容氏倒了杯茶。 容氏喝了茶稍稍冷静下来,问道:“阿姒,你是如何发现的?” “珍珠死的蹊跷,女儿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裴临寂同我的珍珠没有多少交集,怎么可能下毒药死珍珠。” “我便让苏护查了查,这一查便查到了锦兰院。” 容氏错愕地看着女儿,“阿姒,你的意思是珍珠是小容氏害死的?!” 徐容婉和小容氏蛇鼠一窝,徐容婉做的事小容氏不可能不知道。 姜姒便也点头。 容氏气的一拍桌子,“好啊!容淑兰她好的很!” 她阴沉着脸唤来芳姑姑,“你去王府门口守着,待王爷回府,马上带他来这里。” 芳姑姑领了命退下。 姜姒陪着容氏说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外传来脚步声,是镇南王回府了。 他甲胄未脱,行走如风一般走进内室,绕过屏风便道:“夫人,这般急着让我来此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看见姜姒,挑了下眉,“阿姒也在呢。” 姜姒起身给镇南王行礼乖巧的唤了声“父亲”。 容氏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同镇南王说了,话还未说完,镇南王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扬声道:“苏巡!去柴房将小容氏带来!” 声音里藏着满满当当的愤怒。 苏巡是镇南王的贴身侍卫,跟着镇南王久经沙场,也是一身血腥气。比起竹院的婆子来手段更粗鲁,他是直接一手一个,拖拽着小容氏母女俩进屋。苏丹小说网 小容氏和徐容婉被这番拉扯,皆是衣裳不整发髻凌乱,眼圈通红。 徐容婉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容氏看见镇南王、容氏和姜姒都在,心里隐隐猜测到什么,一张脸变得煞白。 苏巡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粗鲁地将两人丢到地上,抱拳行礼后无声的退下。 镇南王和容氏坐在主位,姜姒坐在下首,几人目光落到小容氏身上。 徐容婉已经瘫坐在地上哭诉起来,“娘,爹爹不在,咱们母女俩就任由别人欺负吗?” 小容氏拉住徐容婉,两人搀扶着起身,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王妃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妹妹做了什么错事?” 瞧着容淑云脸上伪善的笑意,容氏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恶心涌上来,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同她多说。 侧目瞧了一眼镇南王。 镇南王阴沉着脸招手,早已候在外边的芳姑姑把手里提着的包袱丢到小容氏面前。 布包散开,露出里面的衣裳、荷包还有一个陶罐。 一看到这些东西,小容氏是彻底明白了,一颗心也如同坠在冰窖内。 她心中慌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驳。 徐容婉眸光落在小容氏身上,察觉到不对劲,也不敢抽抽噎噎的哭了,憋着声音。 “小容氏,看到这些东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镇南王厉声喝道。 他身上还穿着泛着冷意的甲衣,横眉冷目俨然一副审问犯人的姿态,小容氏在镇南王府好几年,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镇南王。 让她有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抹了脖子的错觉。 小容氏心乱如麻,强自镇定下来,“我、我不知道王爷你在说什么。” 为今之计只有死不承认,镇南王再怎么着,还能杀了她不成? 左右眼下容氏还活着,她便不算害了人。 这般想着,小容氏心里冷静下来,笑着说:“这些东西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芳姑姑忍不住了,冷声道:“徐夫人!这些衣裳荷包可都是昔日里你送给王妃的,你忘性这般大,这就不记得了?” 姜姒手里捧着一杯茶,不急不躁地看着小容氏。 “瞧着确实是。”小容氏佯装认真看过,用帕子掩嘴笑道,“我平日里在王府内闲着无事就爱做些衣裳荷包,有时候做了便随手放在某处,做的太多,一时间确实没有看出来。” 姜姒笑着抿了口茶,不愧是小容氏,这就想好逃脱的理由了。 到时候她再说一句是有人偷了她的绣品动了手脚,不就能把自己摘出去了? 可惜啊。 小容氏太小瞧了镇南王对母亲的爱护之心。 芳姑姑被气的脸色都青了,“你!” 容氏扫了眼小容氏,淡声唤道:“芳姑姑。” 芳姑姑立刻噤声,退至一旁。 镇南王冷笑了一声,把手侧桌上用帕子包裹的东西拿起来,扔到小容氏面前。 “这么说,这些蛇丝子是如何进了衣裳里的,你也不清楚了?” 如发丝般细的蛇丝子散落在地上,小容氏慌乱了一瞬,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 第37章 杖责 镇南王不想再听她的狡辩,“芳姑姑,既然徐夫人记性差,便让她好好想一想。” 小容氏能光明正大的将缝有蛇丝子的衣裳送到竹院,但熬药用的瓦罐却送不进来。 她便买通了竹院负责烧火的丫头,将瓦罐偷偷换了。 当日芳姑姑发现瓦罐被换,便查到了那丫鬟身上。那丫鬟不过是拿钱办事,嘴一翘就开了。 把收了容氏多少银钱,做了什么事一一都说了出来。 还未等小容氏反应过来镇南王此话的意思,便有侍卫压着一个丫鬟走进厅内。 小容氏扭头往后一看,蓦地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徐容婉此刻已经不敢再插话,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镇南王的模样,似乎是怀疑她娘做了什么事情…… 无论发生了什么,私心里,徐容婉并不想沾染上此事,她娘一定也希望她明哲保身。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丫鬟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便开始求饶。 她这些日子被姜姒关在柴房内,虽然还未处罚,但显然是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不等镇南王开口问话,便指着小容氏道:“王爷王妃,就是徐夫人给了奴才银钱,让奴婢偷偷换了王妃熬药的罐子。” “她跟奴才说是为了王妃着想,奴才便信了她!求王爷饶命,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丫鬟也想将自己摘出去,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换了瓦罐,顶多是个失职的罪名啊! “你胡说!”小容氏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吃痛下露出疑惑的神色,“我什么时候让你换了王妃姐姐的药罐?!” “徐夫人!”丫鬟没想到证据确凿的事小容氏竟还是矢口否认,怨恨地盯着她,“徐夫人收买我的银钱我虽然都送出去给了家人,但夫人给奴才的手镯奴才可还留着!” 芳姑姑先前已经派人去丫鬟房中搜查过,确实有一个品相极好的手镯。 她同身旁的丫鬟吩咐一声,让她去取来。 不论小容氏怎么狡辩,证据确凿的事,镇南王不欲与她再口舌争辩。 王府内的下人大多都是王府的家生子,签的都是死契,一家子的性命都握在镇南王手上,还没有胆子敢做这样的事情。 而这名被小容氏收买的丫鬟,是王府内为数不多只签了十年契书的奴才。 这般卖主的奴才,下场便只有一个。 杖责二十杖送去官府手里,官府会派人将其送到西山矿区,一辈子便只能在矿区做苦事了。 “苏巡。”镇南王唤了一声,着人直接将丫鬟按在正厅门口行刑。 还特意没有堵上丫鬟的嘴,板子方才落下,丫鬟便哀嚎起来。 徐容婉被惊的小脸苍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先前姜姒吩咐人杖杀守门婆子的场面。 她心中惶惶不安,险些站不稳。 小容氏脸色也十分难看,镇南王竟是一点也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她心里升起一阵恐慌,事情败露,镇南王会怎么对待她…… 外头的惨叫声逐渐微弱,小容氏也从惊慌之中缓过神,她明白此时再辩解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倒不如直接“认”了。 她直接跪了下来,眼眶通红,“姐姐,王爷,若你们当真觉得这些事情是我做的,我认了便是。” “要杀要罚随你们,只要姐姐和王爷能出了这一口气。” 姜姒放下手中的茶杯,险些气笑了。 不愧是小容氏,眼见着辩驳不成就直接“认罪”。 容氏没有想到小容氏竟会如此不要脸,证据确凿的事情她都能摆出一副委屈求全的姿态! “好啊!好啊!”容氏本不打算做什么,此时却忍不住了,她再这般好性子,容淑云当真以往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芳姑姑!既然徐夫人认罪了,那就按规矩办。” “意图谋害王妃,按规矩当杖责五十,看在徐夫人是本王妃同族姐妹的份上,便只打她二十个板子。” 她厉声道:“来人,打!” 这一番雷厉风行的举动惊到了小容氏,待小容氏回过神,身边已经多了两个婆子。 婆子直接架住小容氏,将她按在长凳上。 徐容婉被这一遭变故震惊住了,回过神连忙道:“打不得打不得!王妃,我娘做错了什么要受此责罚啊?” 姜姒淡淡地笑道:“表姐方才是没在这正厅内吗?姨母方才可是说的很清楚……” “要杀要罚随我们,只要我父亲母亲能出这口气。” “怎么,姨母说的话不算数吗?” 原本还有一肚子借口逃脱的小容氏被哽住了,这一愣神,婆子已经撸起袖子打下来。 小容氏顿时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没晕过去。 “娘!”徐容婉脸色大变,哭着跪到地上,“王爷王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娘一定不会害王妃的!” 容氏原本很喜欢徐容婉,可经此一遭,对徐容婉也没有了喜爱之心。 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是与不是本王妃心中清楚,不用你来说。” “你若是再哭哭啼啼,便跟你母亲一同受罚。” 徐容婉的哭声顿时止住了。 姜姒徐徐道:“表姐,你若是心疼你娘,不如扑到她身上替她挡几板子?” 徐容婉一愣,“我……” 剧痛之中,小容氏却听见了这话,费力抬眼看向自个的女儿,只见她向来疼爱如宝的女儿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小容氏的心突然就凉了。 容氏看向姜姒,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心中的气氛被姜姒这一出冲淡了不少。 阿姒这个机灵鬼,小容氏一边受杖刑身上痛了不说,还让小容氏心上痛。 这事做的……倒真有她的风范。 容氏勾了勾唇,她当真是病的太久,久到府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有善良大度的一面。 二十大板要不了小容氏的命,镇南王便冷眼旁观,愿意让夫人先出一口气。 二十大板打完,小容氏的臀部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红。 她脸色苍白的趴在长凳上,还笑着抬起头道:“如此姐姐可出气了?” 全然是一副被冤枉了的模样。 这时候,苏巡疾步走进来,走到镇南王身边耳语了几句。 镇南王脸色微变,目光在徐容婉和小容氏身上扫过,道:“徐琮回来了。” 第38章 休妻 约莫是觉得有了靠山,徐容婉脸上当即露出了喜色。 长凳上痛的快要晕厥的小容氏心里也安定下来,徐琮回来了,镇南王便不会拿她怎么办。 镇南王夫妇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姜姒端坐在椅子上,端起旁边新添的热茶抿了一口,眼睑低垂下来。 徐琮…… 重生回来这么多日了,她总算是又见到这个比小容氏更加伪善的姨父了。 若说小容氏有三分心计,那么徐琮便是实打实的有八分。 他早就看透了枕边人的心思,对小容氏所做的一切心知肚明,但他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默许了小容氏的行为。 在这般情况下,还屡次舍命救镇南王,让镇南王对他的忠心深信不疑。 在她思索的时候,一道人影已经步入正厅,正是徐琮。 徐琮如今算是镇南王的左右手,是他身边最得信任的副将。虽然官职不高,但只要镇南王不倒,徐琮的前途定然是一片坦荡。 镇南王也有心提携徐琮,重用他。 可跟着镇南王,在他手底下办事,最多能当上将军。镇南王低估了徐琮的野心,他的胃口早就不止满足于当一个小小的将军。 徐琮长相文弱白净,从面相上看不似是一个武将。 他上前行礼,目光只在小容氏和徐容婉身上扫了一眼便移开,“王爷,属下不负王爷所托,按时归京。” 镇南王心情复杂的抬手让他起来,“徐兄弟,你今日才回京,本该让你回府好生歇息,但眼下有件重要的事要告知你……” 徐琮道:“王爷尽管说。” “本王查出王妃这些年久病不愈是因为中了毒,而这下毒之人,正是你的夫人。” 镇南王不喜拐弯抹角,话音落下,只见徐琮脸上满是愕然之色,猛地看向小容氏,眼中愤怒和惊讶的情绪交织。 若不是姜姒老早知道徐琮是知情人,也要被他这副模样骗了过去。 有道是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徐琮、徐容婉、小容氏这三人,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淑云……你竟然做出如此歹毒之事?!” 小容氏听到此话,都顾不上剧痛无比的臀部,惊愕地看向徐琮。苏丹小说网 他这是什么意思?! 想急着与她撇清关系吗? 徐琮这副做派,显然是准备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就连徐容婉也看出来了。 她现下也明白了。 镇南王妃这几年缠绵病榻,皆是因为她娘暗中下毒。现下证据确凿,就算她娘如何解释也无用,镇南王夫妇已经认定了此事就是她娘所为。 徐容婉慌乱的揪住裙摆,思索着她该如何。 “徐琮你是何意?”小容氏狼狈的站起身,徐容婉见状咬咬牙,过去扶住她。 小容氏抹了抹眼角泪,怒盯着徐琮。 徐琮表情冷淡,语气变得生硬又疏离,“你犯下如此大错还来问我何意?王爷收留我们一家人,让你和婉儿住在王府享荣华富贵,又给我安排了差事,如此大恩你不对王爷王妃感恩戴德便罢了,竟然还生出这样阴毒的心思!” “我徐琮怎会娶了你这样一个毒妇!” 小容氏错愕地看着徐琮。突然生出一种她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的错觉。昔日徐琮对她算得上是疼爱有加,贫穷时对她也是呵护备至,哪怕他们膝下只有徐容婉一个女儿,徐琮也从未提及要纳妾之事。 小容氏因此对徐琮掏出了一颗真心,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捧给他。 可如今,这个男人却好像要选择舍弃她。 念头刚起,便听见徐琮凉薄的声音:“王爷,如此毒妇属下不敢再留在身边。” “属下这就写下一纸休书休了她,她不再是我徐琮的夫人。她下毒残害王妃一事,但凭王爷处置。” 徐琮跪下,跪着笔直,“只求王爷明查,若我的女儿婉儿与此事无关,还请王爷不要迁怒于她。” “属下今日休妻也是无奈之举,婉儿已经到了要相看人家的年纪,若是淑云所做之事传了出去,有哪个好人家还愿意接纳婉儿……” 徐琮这话不仅是说给镇南王等人听的,更是说给小容氏听的。 是要保自己还是保女儿,端看小容氏如何抉择了。 原本到嘴的质问憋了回去,小容氏的一颗心坠入谷底,整个人有些不寒而栗。 徐琮此话听起来是在为徐容婉考虑,可小容氏却隐约有种他在借此要威胁自己的感觉……怎会如此? 不过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小容氏权衡几秒,颤颤巍巍的跪下认罪了,“我所做之事与婉儿无关,还请王爷……王妃姐姐不要牵连婉儿。” 如今镇南王他们已经认定了自己下毒害了容氏,徐琮不护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再狡辩又有何用? 镇南王没想到徐琮会直接休妻,沉吟了片刻,“若此时徐容婉不知情,本王不会迁怒她。” “不过她是不能再留在王府了。” 镇南王早就有意给徐琮安排一座宅子,让她们母女俩搬出去,只是没想到,眼下发生这样的事。 “便是王爷不提,属下也没有脸面留在王府。”徐琮一脸愧色道。 “我今日便只带走婉儿,内子……不,小容氏便交由王爷处置。”徐琮闭了闭眼,露出沉痛的神色,“只是还请王爷,看在属下的薄面上,留小容氏一条性命。” 小容氏腿软的跌坐在地上,看着徐琮匆匆写完休书,将徐容婉带离,脑中一片恍惚。 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正厅骤然安静下来,容氏打量着瘫坐在地上的容淑云,心中生不出半点同情。 既然不必顾忌徐琮,容氏看向镇南王道:“王爷,我不愿意让脏了自己的手,便将容淑云交由官府来处置吧。” 镇南王也是有意如此,“就按夫人所说的做。” 他派苏巡将人送去官府,姜姒也离开了竹院。 回梨花小筑的路上,她一直很沉默。 兰枝观察了许久,忍不住问道:“主子,小容氏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怎么还不开心?” 姜姒看向兰枝,目光悠远,藏着一抹深切的悲痛。 她只是想起了上辈子容氏死前的模样,容氏受了那么多的苦,就这么轻易的饶过小容氏,绝不可能! 第39章 凉薄 徐琮本就是凉薄之人,他只是善于伪装,装出一副重情重义的模样。 眼下保住徐容婉,想必是还打着利用徐容婉的婚事攀亲的念头。 姜姒心中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兰枝,按照澧朝律法,谋害亲王妃未遂是何种罪名?” 兰枝想了想道:“按律当发配到西山矿区做三年的苦力。” 三年的苦力……姜姒勾了勾唇,这可说不准了。 第二日,王府内已经没有锦兰院这个地方了。 许是觉得王府内有这么一个院子想着就觉得膈应,镇南王不仅让人将锦兰院徐容婉母女俩用过的一应东西全丢了,连锦兰院的牌子都摘下来砸了换了新的。 一早起来,姜姒听到这事,只觉得府内的空气都让人觉得舒心了许多。 用完早膳,姜姒吩咐小厨房熬了补药,准备送去马厩院。 她原想亲自去,这时候下人来报说周娴雅约她去百戏园听戏。周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姜姒懊恼地轻拍额头,“昨日周姐姐递了帖子过来同我提前说了,因着昨日料理小容氏的事情,我给忘了。” 她看着桌上的食盒,招来丫鬟桑落,“你去跑一趟马厩院,把补药送到裴临寂手上。” “嘱咐他安心养伤。” 待姜姒和兰枝坐上马车离府,桑落便也将补药送到马厩院。 裴临寂今日穿着王府下人统一的灰色短打上衣,同样一件衣服,被他穿出了绫罗绸缎之感,自带贵气。 桑落目光险些移不开,裴临寂察觉到她的目光,眼眸深沉的轻咳一声。 桑落红着脸低下头,说道:“裴公子,这是主子吩咐我送过来的补药,你趁热喝了。” “主子让我转告你安心养伤,不必急着去当值。” 裴临寂扫了眼她放在桌上的食盒,声音低沉,听不出一丝情绪,“往日都是主子亲自过来,今日主子为何没有来?” 桑落愣了一下,道:“周府小姐约了主子去百戏园听戏,主子今日没空过来。” 裴临寂听了只说:“有劳桑落姑娘跑一趟了。” 他声音一贯低沉,带着些磁性,听的桑落耳朵酥软,脸颊不由得更红了。 怪不得主子对裴临寂格外照顾,裴临寂不仅脸长的好看,就连声音也如此好听。 他说完便不吭声了,桑落连忙告辞,待她走了,裴临寂才站起身,走到食盒前,看着里头黑乎乎的补药。 半晌后端着碗,倒在廊下的盆栽内。 百戏园里,不仅周娴雅在,任斯年也在。 放在从前,姜姒肯定是看不出任斯年对她的心思,但自从她想明白自己对裴临寂有意之后看了好多话本子,突地意识到任表哥似乎是对她有意。 否则怎会花如此多的时间给她说趣事,他是来京都做生意的,按理来说应该很忙,若不是因为心悦她,哪会将时间花在她身上。 想明白这些,姜姒面对着任斯年就总觉得有些愧疚。 她只是喜欢任斯年的故事,并不喜欢他这个人。 可任斯年又没有同她直接讲明了他喜欢她,她突然跟人家说“我不喜欢你”未免也太奇怪了。 姜姒有些别扭,所以任斯年同她说话,就总是心不在焉。 任斯年自然是看出来,他斟酌着问:“姜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姜姒回过神,忙摇头,“无事无事。” 任斯年自然是不信的,从姜姒来此到现在,她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一眼…… 周娴雅优雅的磕着瓜子,道:“这会儿演到精彩部分了,你俩别闲聊了。” 无话找话,她都替这两人尴尬。 任斯年闭了嘴,姜姒也松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戏看完了,姜姒将拉倒一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开口。 周娴雅幽幽地说:“阿姒,你是不是看出我表哥喜欢你了?” 姜姒一愣。 “你怎么知道?” “你今日这么反常,我再没有看出来还配做你最好的朋友吗?”周娴雅笑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膀,“看你的模样想来是对我表哥无意了,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和表哥说清楚的。” 姜姒顿时松了一口气,任斯年是个好人,她也不愿意耽误了他。 “我表哥也算是一表人才,且性格又好,虽是一介商贾,但我知晓你不是看重身份地位之人,为何你看不上我表哥?”周娴雅先前还觉得两人挺合适的,才起心撮合。 不知想到什么,姜姒脸红了些,“我是不看重未来夫婿的身份地位,任表哥是个好人,只是我已经、已经……” 她吞吞吐吐,半天没有把话说全。 周娴雅太了解她了,凑近了揶揄道:“你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姜姒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让我猜猜是谁。”周娴雅爽朗大笑一声,暧昧的朝她挤眉弄眼,“我猜,那传言也非全然是假的,对吧?” 她指的是姜姒看上了王府内一名奴隶的传言。 忍着羞涩,姜姒大方的承认了,“是他。” “我是心悦他,但绝对与他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我明白。”周娴雅点头,若有所思道,“阿姒,我知道你向来不看重身份地位,可那裴临寂身份实在是太……镇南王和王妃不可能会答应你和他在一起。” 姜姒自然是清楚的。 “周姐姐不用担心我,我自个心里有数的。” 裴临寂并非普通的奴隶,哪怕重生以来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但姜姒依旧相信,裴临寂一定非池中之物。 她既如此说了,周娴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同坐马车离开百戏园,先送姜姒回王府。 待到了王府门口,姜姒一下车,却见任斯年也跟着下来了。 且还喊住了她,“姜姑娘,在下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姜姒犹豫了一下,点头。 两人就站在王府门口的白玉狮子旁,姜姒背对着府门,没有注意到,门内多了一道身影。 任斯年对着姜姒微微一笑,面容更加清俊好看,“在下心悦姜姑娘,若是姜姑娘还未有心仪之人,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听了这话,姜姒觉得是在意料之中,没有多少意外。 但府门旁的男人听了这话,蓦地握紧了拳头,薄唇不悦地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第40章 趁机 姜姒丝毫没有注意到裴临寂的存在。 那马车上的周娴雅倒是看见了,她一眼就认出了府门口那人是裴临寂,王府内除了镇南王,也只有这个男人才有一身迫人的气势。 第一次见到裴临寂时周娴雅便多看了两眼,实在是这人身上虽然穿着下人的衣裳,但一身气势丝毫不输镇南王。 周娴雅暗自想着,倒也不奇怪阿姒会看上他。便是冲着这脸,也不吃亏。 且说任斯年这边,他说完便眼含期待的看着姜姒,这眼神落在裴临寂眼中,便成了含情脉脉。 饶是心里明镜似的清楚主子总有一天会嫁给一个出色的男人,但此刻,裴临寂心中却忍不住滋生恶意,恨不得这个男子在主子面前消失。 姜姒性子虽软,但做事却不含糊,她对着任斯年得体的微微一笑,婉拒道:“任公子是个有趣的人,值得更好的女子。” 话已至此,任斯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苦笑一声,“姜姑娘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在下吗?” “任公子是周姐姐的表哥,我心中也将你当成了哥哥。我既对你无意,自然不应该耽误你。”姜姒索性直接说了。 她这般坦荡,任斯年心中突然好受许多,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怪不得姜姑娘会同娴雅成为好友,你们俩性子很相像。” 姜姒瞧着性子绵软,可实际上主意很大,办事不拖泥带水,手段也干净利落。同周娴雅如出一辙。 听出任斯年话里的释然之意,姜姒心中的愧疚少了许多,露出一个乖巧甜美的笑容,“我比不上周姐姐厉害。” 裴临寂见了,握紧的拳头又紧了紧。 主子为何对着任斯年笑的这么开心?这个笑容,他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两人说话的音量小了许多,裴临寂虽然耳力好,但却听不太真切。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心里就越发的急躁。 就在他想要弄出点动静时,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嗓音,“裴临寂,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原来是姜姒无意间回头看见了裴临寂的身影。一看见裴临寂,姜姒心中已经高兴起来,她匆匆和任斯年说了声告辞,便提着裙摆上阶梯。 脸上难掩欣喜的走到裴临寂面前,“你怎么在这,腿伤可好些了?能走了吗?” 面对如此热情的主子,裴临寂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唇角微勾,一一答道:“奴才出来走走,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对日常行走已经没有影响。” 姜姒大大的松了口气,“那就好,就算是好些了也不能马虎,我派人送过去的补药你记得一定要喝。” 裴临寂眼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奴才明白。” 让未来的摄政王一直呆在马厩院里做事实在是太屈才了,姜姒琢磨着把裴临寂调到其他地方去。 若是一直将裴临寂困在后宅,他怎么能成为未来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呢。 自从裴临寂不顾他自己救她之后,姜姒就起了心思。 若是镇南王府日后还是要被卷入皇权斗争之中,她提前抱住未来的摄政王这条粗壮的大腿,岂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吗。 王府门口不是说话的地儿,姜姒扫了眼守门的侍卫,轻声道:“裴临寂,你随我去趟梨花小筑,我有事问你。” 裴临寂愣了愣,答应下来。 回到梨花小筑,姜姒在荷花池旁的凉亭中坐下,把兰枝支出去沏茶,目光落在裴临寂身上。 犹豫了一番,开口问:“裴临寂,你为何愿意舍身救我?” 姜姒想着,她喜欢裴临寂,若是再遇到此种情况,她大抵也是愿意舍命去救裴临寂的。 所以这是不是代表裴临寂也心悦她? 心跳突然就加快了许多,姜姒眼中带着点点星光,期待的看着裴临寂。 主子眼中只有他的身影。 裴临寂一怔,脑海中又想起了袁大夫的话。他垂了垂眼睑,遮掩住眸子里复杂情绪,声音低沉道:“奴才是王府的奴才,护主子周全是奴才的职责。” 这回答挑不出错处。 可姜姒就是觉得十分失望。 裴临寂的回答,让她有一种他似乎是在故意提醒自己,他只是个奴才的感觉。 难道裴临寂不喜欢她?姜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她到底还是没有勇气直接问裴临寂是否喜欢她。 若裴临寂回答不喜欢,她接下来还怎么对他好。 姜姒状似无意的跳过这个话题,“上回你从马下救我,我瞧着你身手不错。” 裴临寂沉声道:“有些拳脚功夫。” “过几天我要带着母亲去寺中还愿,要多带一些侍卫跟着一起去,你便也跟着一起可好?” 裴临寂闻言丝毫没有犹豫,答应下来。 “奴才定会护好主子……和王妃。” 姜姒心跳加快了一瞬,她方才竟觉得裴临寂想说的只有前半句话。 待兰枝沏了茶回来,便见凉亭里只剩下脸颊泛红的主子。 主子托着腮双手撑着石桌上,脸上带着泛滥的春色,完全遮掩不住。 兰枝心中直想扶额,把茶壶放下,倒了一杯茶递给主子,“主子,可不能叫王爷他们瞧见你这副模样。” 姜姒用双手轻轻拍了拍脸颊,咳了一声,“我明白的,好兰枝,你可要替我瞒好了。” 眼下知道她喜欢裴临寂的只有兰枝和周娴雅,周娴雅自是不会往外说,至于兰枝,她还是信的。 “主子放心,就算是王妃主子来问奴才,奴才也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的。” 姜姒放心了。 现在还不是让父亲母亲知晓此事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她都还未同裴临寂表明心意,想这些着实有些太早了。 “兰枝,过几天我要带着母亲去寺中还愿,你安排下去,将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备好。” “裴临寂也跟着一起去。” “你去替他寻一身合适的侍卫衣裳。” 此次外出带的只有侍卫、兰枝还有芳姑姑,让裴临寂换身侍卫统一的衣裳更妥当。 到了定好的日子,天才方泛白,姜姒就梳妆好在竹院门口等着容氏了。 因着寺离的远,需要早些出发。 姜姒扶着容氏走到王府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一众侍卫之中的裴临寂。 镇南王给她们安排了二十个侍卫,加上裴临寂,足有二十一个。 侍卫们此刻都候在门口站成一排,全部穿着统一的黑色暗纹长袍,交襟领口上缝制着两排暗银色的绣线,腰间有碎玉腰带,袖口是束了起来,配着黑色的护腕。 二十多个人当中,姜姒却是一眼看到了裴临寂。 第41章 坠崖 他的体魄比其他的侍卫都要健壮,身姿笔直,王府侍卫统一的服饰被他穿出了十足的贵气。 姜姒先前就知道裴临寂身材高大,但却没有多清楚的认识。 上辈子是因着已经成了摄政王的裴临寂大多数时候都坐在轮椅上,看不出什么。 这辈子则是因为他整日都穿着下人那身灰扑扑的短打上衣,气势被减弱了不少。 可眼下,裴临寂穿着这身侍卫衣裳,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连一旁的兰枝都看呆了。 黑发黑眸,气势冷峻,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可看向某个方向时,黑眸之中又多了一丝柔和之色。 兰枝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正是自家主子。 她怔了一下,明白了什么。 容氏倒是没有注意太多,见姜姒突然顿住,疑惑的侧目,“阿姒,怎的了?” 姜姒回过神,抽离视线,摇头道:“没事。” 挽着母亲的手笑道:“我们上车吧。” 兰枝和芳姑姑坐在另一辆马车上,马车后是跟着的侍卫。因着裴临寂是临时加进去的,便走到最后。 姜姒发现在马车内看不到他的身影,便歇了悄悄看他的心思。 “昨夜你父亲同我说徐琮和徐容婉父女俩就住在王府隔壁的小院子里。”容氏突然开口说道。 姜姒一愣,“那院子先前不是闹鬼吗?” 容氏说的是同王府隔了一条街的小院子。 那院子荒废了好多年,还屡次有闹鬼的传言。姜姒是不信这些的,但因着闹鬼传言,那院子一直没有人住。苏丹小说网 没成想徐琮竟然住进去了。 容氏面色不怎么好看,“是啊,虽然我也不信鬼神之说,但那院子到底是荒废破旧的,徐琮便是再拮据,也不可能只买得起那样的院子。” 他的目的,昭然若揭了。 将犯错的小容氏休了,下毒残害容氏一事便与他徐琮没有干系,不能影响他与镇南王之前的情分。 镇南王此事上都没有多说什么,容氏虽然心中有少许不满,但也不是不能忍下。 总不能因为后宅之事就让镇南王放弃徐琮这个左右手。 听了容氏的话,姜姒心里有些沉重。 怪不得徐琮上辈子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父亲,父亲对徐琮的信任,比她料想的还要多。 看来棘手的便是怎么让父亲渐渐怀疑徐琮。 虽然忧心,但姜姒不着急。 去清宝寺路程有些远,姜姒和容氏都闭上眼小憩。车夫驾车平稳,睡眠不足的两人都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直到马车一阵喧闹声响起,隐约还能听见兵戈相接的声音。 姜姒猛地惊醒,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往外看。 只见外面多了几十个蒙面的汉子,看穿衣打扮应该是这一带流窜的强盗…… 姜姒心下一惊,对方的人数竟然是他们所带侍卫的两倍多! 容氏此刻也悠悠转醒,姜姒连忙握住容氏的手,轻声道:“母亲,别出声。” “我们遇上强盗了。” 容氏脸色唰的一下变了,“马车外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方人数很多,我担心侍卫们应付不过来。”姜姒语气有些沉重。 她们当真是运道不好,随意挑了个日子出门,都能遇上强盗。 “不过现在马车外更危险,我们不能随意下去。”姜姒强自镇定道,“娘,别拍。爹爹派给咱们的侍卫都武艺高强,定然会将这些强盗赶跑的。” 容氏忧心忡忡地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怕。 敢在京都外抢劫的匪盗多是亡命之徒,比那些乌合之众难对付多了,何况他们的人数又远在侍卫之上,容氏心中难掩担忧。 外头的打斗声越来越近,就在这时,突然有什么大力砸在马车上,马儿嘶鸣一声,被惊到,撒开腿突然发疯寺似的冲了出去! 姜姒和容氏始料未及,双双往后一仰,后脑重重的砸在马车窗框上。 容氏身子才开始恢复,这一砸直接晕了过去。 姜姒也被撞的头晕眼花,惊慌的把母亲扶起来,“娘,娘你没事吧?” 马车外,苏护面色大变,“来人!快去护住主子和王妃!” 他被匪盗纠缠住,其余的侍卫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裴临寂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回头,就见主子坐着的马车失控的朝着远处跑去,不远处有一处弯道,底下是悬崖,若是马儿没有转弯…… 裴临寂面色冷沉,手下的动作越发狠厉。 围着他的四个匪盗同时挥刀砍向他,裴临寂旋身挥刀,先杀了当面的两个。 他身后的两个匪盗趁机砍向他的后背,“刺啦”一声,裴临寂后背便多了两道血口子。 他神色未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飞快的转身反杀了两人,跃至最近的马儿,拽住缰绳朝着失控的马车冲去。 姜姒被颠簸的马车刺激的胆内的苦水都快涌出去,不仅头晕脑胀,还时不时的被甩到马车壁上。 容氏已经晕了过去,她只能竭力抱住晕倒的容氏,避免她再受伤。 从掀起的车帘缝隙中,姜姒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慌。 这马儿竟是笔直的冲向了悬崖! 姜姒使劲一咬腮帮上的肉,口腔中多了一丝血腥味,她迷糊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当即立断抱着容氏,连滚带爬的冲到车门口,跳了出去! 在她跳出去的一瞬间,马儿已经前蹄踏空,垂直坠向崖底,连带着马车也坠入悬崖。 姜姒的身体狠狠砸在地上,顿时被磨破了皮。 身体因为惯性不住的滚向崖边,姜姒身上各处都被石子划伤,她用力一咬牙,用尽全力将抱着的容氏使劲一推,自己已经滚到崖侧! 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姜姒大脑一片空白,就在失重感传来时她的腰被一只长臂揽住,顷刻间被人护在了怀里。 姜姒惊慌失措的抬眸,“裴临寂?!” 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长剑,长剑没入悬崖的泥石之中,暂时稳住了他们往下坠的身体。 这时候裴临寂的声音比寻常更加沉稳,带着一丝安定人心的作用,“主子别怕,奴才定不会让你出事。” 姜姒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臂,紧紧攀着裴临寂的肩膀,带着哭腔道:“我信你……” 第42章 救她 不远处,苏护等人还在与强盗纠缠。容氏躺在地上依旧昏迷着。 长剑没入崖壁只留下剑柄,裴临寂靠着单臂的力量支撑着两人的身体。但长剑卡住的崖壁附近的泥土已经有松动的迹象…… 裴临寂黑沉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更加用力收紧了环住少女腰肢的手臂,不动声色的往下看,一边柔声安慰:“主子,你把眼睛闭上,看不见就不会害怕了。” 姜姒眼皮子直打颤,压根不敢睁眼。 身体悬空着,也不知他们离崖上有多远距离。方才一落空她就感觉被裴临寂接住了,想来应该没有掉下去多远。 裴临寂的余光扫过底下的悬崖。这片悬崖约莫有三十多丈,靠近崖底的十几丈呈陡坡状,最底下大多是嶙峋的山石。若是摔下去,很可能直接被石子穿透身体。 裴临寂心中微沉,耳力极佳的他已经听见上方泥土松动的声音,手中的剑柄开始晃动。 他垂头看着怀里的少女,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馨香。 或许主子都已经不记得了,他十二岁时被七岁的主子买入王府,才过上了正常的日子。 从那时起他在王府除了干活,每日在意的事情便只有关注主子。 他看着主子褪去稚嫩模样,一点点出落成如今的绝色,原本纯粹的感恩也变了质。裴临寂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心中已经做出了抉择。 这八年的时间都是主子赐给他的,能多活这八年,他已经很知足了。 若是今日不幸……也没有遗憾了。 姜姒感觉裴临寂突然沉默下来,正想开口,却听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主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姒还来不及细想裴临寂此话的意思,便感觉身子一瞬间腾空了。 裴临寂紧紧抱着姜姒,双脚在崖壁上找到临时落脚点,用尽全力跃到剑上,借力将姜姒整个人往崖上抛去。 就在他准备往上跃时,卡在崖壁上的剑刃直接滑落下来,他身子一歪,也随着剑刃掉落。 凛冽的风剐蹭在脸上,裴临寂看见主子慌乱地俯身往下看,昏迷前,他好像听见了主子崩溃的呼喊声。 “裴临寂——” 姜姒瘫软在地上,双瞳放大,怔怔地看着悬崖。 裴临寂……掉下悬崖了? 不——不会的!裴临寂还要成为摄政王!他怎么可能掉落悬崖就死…… 姜姒一抹眼泪,忍着全身的剧痛站起来,就见苏护带着三四个侍卫满身是血的跑过来。 苏护眼中闪过一抹庆幸,松了口气,“太好了,主子没事……” “有事!”姜姒害怕的发抖,声音更是哽咽,“裴临寂为了救我掉下悬崖了,苏护。” 姜姒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母亲,“安排两个人送母亲回府医治,剩下的人随我去崖底找裴临寂!” 苏护看了眼前边的悬崖,脸色微变,“主子,这个高度掉下去人恐怕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姜姒颤着声打断。 少女脏乱的脸上满是厉色,“闭嘴!裴临寂绝对不会有事!” 他绝对不能有事! “兰枝和芳姑姑呢?”没看见两人,姜姒焦急的询问。 “兰枝姑娘和芳姑姑本想下马车保护主子和王妃娘娘,不慎被强盗砍伤,昏迷过去。”苏护答道,“不过只是皮外伤,主子不必担心。” 姜姒吩咐他安排人送他们回去,“剩下的人去找裴临寂。” “主子,您也受伤了,属下先派人送您回去治伤。” “我不回去!”姜姒压根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她一心只记着裴临寂的下落,“赶紧去找下悬崖的路!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裴临寂!” 苏护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慌乱崩溃的主子,心里有些震惊,不敢耽误,马上派人去找。 姜姒站在悬崖边上,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她怔愣地伸手放在腰上,似乎还留有男人手臂的温度。 ——“主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裴临寂说这话,是已经做好了为救她而死的准备了吗? 这个傻子!为何又舍命救她!她到底做过什么,何德何能能让裴临寂这般护着! 这一刻,姜姒甚至想,哪怕裴临寂日后不会成为摄政王,她也不在乎。 胡思乱想之际,苏护的声音远远响起,“主子!这边有条小路可以通向崖底!” 姜姒心中一喜,提着裙摆飞快的跑下去。 他们这次出门一共才带了二十一个侍卫,折损了大半,眼下留下来一起寻人的只有五六个人。 下悬崖的小路又陡又窄,姜姒几次三番差点跌倒,她干脆将碍事的长袍撕掉一截,咬牙快速跑向崖底。 余下的侍卫见姜姒如此行径,对视一眼,都不敢有任何懈怠。 半柱香的时间后,一行人到了崖底。 崖底是一大片嶙峋的山石,靠近崖壁的位置有一条半丈宽的河。 苏护找寻了一圈,“主子,并未看见裴临寂的身影。” 姜姒紧盯着暗河,“他定然是掉进河里了。” 她心中留有一丝侥幸,若有水流的缓冲,说不定裴临寂还活着…… “留一个人继续在四周搜索,余下的人全部随我沿着河道往下找。” 她心乱如麻,几次被崖底的石子绊倒,她一声不吭,又继续往前走。 她身上布满伤痕,苏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强硬的挡在姜姒面前,“主子,您在此地等着,属下定然会找到裴临寂的。您若是再这般找下去,不等找到裴临寂可能就已经昏迷过去了。” 姜姒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受的伤不轻,跳下马车时甚至还磕到了后背,肩胛骨的位置疼的已经失去了知觉。 听了此话,姜姒脚步一顿,没有再往前。 看向苏护的眼中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哀求,“苏侍卫,你一定要帮我找到裴临寂。” “他若是因我就这么死了,我一辈子都会愧疚不安的。” 苏护郑重的点头,“属下明白,定会竭尽全力找他。” 姜姒在原地坐下,看着苏护等人沿着河道往下寻,紧紧的攥住了拳头。 第43章 升温 这一寻便快临近黄昏。 护送容氏等人回府的侍卫才回到王府内,镇南王早晨离府时容氏还是好端端的,谁成想他一下值,容氏便遇险不省人事,而宝贝女儿还险些坠崖。 镇南王勃然大怒,派出王府所有的侍卫前去寻找。 宫中,老皇帝得知王府女眷出事,特意派大皇子带了一名太医前来诊治。 而此时崖底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气温骤降,姜姒双臂紧紧抱着膝盖,耳边隐约间还能听见狼嚎。 姜姒蓦地打了一个激灵。 都这么久了,苏护他们还没有寻到人吗? 怎会这样…… 姜姒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她颤巍巍地站起来,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没有过多犹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没看到裴临寂的尸体前,她是不会放弃的。 姜姒穿过一片嶙峋的石子,很快走进一片荆棘丛内,本来脏乱的衣裳被刮破了许多,她也顾不上。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她若是今日不往这个方向走下去,她以后肯定会后悔。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完全没有逻辑可言。但她都能经历重生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信这一次直觉又如何。 这般想着,姜姒更加坚定的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走出了这片荆棘丛。她看见不远处是有一座山,挡住了前路,要继续往前,必须翻过这座山。 姜姒停下步子,犹疑起来。 就在她犹豫之时,余光似乎看见了什么。 此时月光照亮了地上的草叶,姜姒蹲下来,迎着月光仔细看了几眼,心中忍不住狂喜起来。 是血!一定是裴临寂留下来的! 姜姒猛地站起来,快速沿着血迹找去,最终停在一处被藤蔓遮掩住的山洞前。 她不敢贸然进去,便扬声喊:“裴临寂,你在里面吗?” “裴临寂?” 就在姜姒以为里头没有人时,一道微弱且熟悉的嗓音传了进来。 “我在这……” 姜姒狠狠松了一口气,扒开挡住洞口的藤蔓,让月光透了进去。 这才发现山洞不大,最多能容纳三个人,她一眼便看见裴临寂靠在山壁上,脸上全是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姜姒看不出他身上有没有血。但闻着这股浓郁的血腥气,想来情况定然十分糟糕。 男人闭着眼眸,气若游丝。姜姒靠近了几步,发现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忙走上去,伸手摸了一下。 好烫! 顿时惊慌起来,“裴临寂,你发烧了,你还能走吗?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 她先前听见了狼嚎声,这悬崖底下肯定是有狼出没。他们两人都受了伤,一身血腥味很容易引来狼群。 谁知她话音落下,裴临寂没有一丝回应。姜姒才发现他已经完全昏迷过去,本来滚烫的身子骤然变冷了。 姜姒手足无措。 男人眉毛痛苦的皱在一起,嘴唇翕动在说什么。声音太小,姜姒听不清楚,只能凑近了,几步是把耳朵贴在了他嘴唇前。 “冷……冷……” 姜姒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马脱下了身上破烂的外袍盖在裴临寂身上。可外袍作用不大,裴临寂还是在一直说着冷。 姜姒咬着下唇,犹豫了两秒,张开手臂,将男人紧紧抱住。 她是喜欢裴临寂的,对喜欢的男子做出这般举动,没有什么不妥的。 姜姒紧紧贴在裴临寂身上,只觉得吸入鼻腔的血腥气更加浓郁。裴临寂身上很凉,跟冰块一样,呼吸声也很轻微。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出事的……苏丹小说网 姜姒心乱如麻,只祈祷着苏护等人赶紧找过来。 此时心里也有些懊恼,没留下一丝消息就这样突然找了过来,也不知道苏护他们能不能发现她往此处来了。 姜姒靠在山洞的墙壁,将裴临寂整个人搂在怀里,摸索到他的手,不停的搓动着。 似乎是祸不单行,姜姒忽然听到一阵阵狼嚎声,听起来好像在朝这边靠近。 姜姒身子骤然僵住,抱着裴临寂的手臂更加用心,一张小脸没有半分血色。 周围一片寂静,狼嚎声也越来越清晰,姜姒心中只剩下恐慌,脑海中控制不住的闪过上辈子被狼活活咬死的画面…… 姜姒瞬间被吓哭了,把头靠在裴临寂身上,哽咽道:“裴临寂你醒醒……不要留我一个人裴临寂……你不能有事,你别丢下我。” 怕引来狼群,姜姒哭都不敢哭的太大声。 裴临寂很冷。 先前是仿佛被火烧一般灼热,然后便是钻入骨缝的冷。头脑昏沉,眼皮仿佛坠了千斤重的铅一般。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记得自己听见了主子的声音……是错觉吧? 主子受了伤,苏护等人若是反杀了那伙强盗,定然会第一时间将主子送回王府。 他伤的这么严重了吗?竟然连幻觉都出现了。 裴临寂心中自嘲一笑,突地感觉到什么。 耳边响起女子的啜泣声。 “裴临寂,你不许有事。” “……裴临寂,你一定要活下来。你不是说要一直保护我吗?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就不可以死……” 一声一声,刺激着他的耳膜。 裴临寂眼皮子颤了颤,却睁不开。 意识越发清醒,他才察觉到不一样。 他好像不是靠在冷硬的崖壁上,而是被绵软温暖的东西包裹着,浓郁的血腥味中夹杂一股淡而熟悉的香味。 裴临寂一怔,良久才反应过来。 ……主子,抱着他? 身上传来的绵软触感让裴临寂的身体直接僵住,从下腹处更是涌上来一股奇怪的热气涌至全身,胡乱在他的四肢百骸乱窜。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又开始发热,呼吸声粗重了许多。 姜姒抱他抱的很紧,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不对劲。 伸手一摸裴临寂的额头,果然又变得滚烫。 她只当是裴临寂因为受伤又开始发热,全然没有想到男人是因为想入非非…… “嗷呜——” 就在此时,一声清晰的狼嚎声从洞外传来。洞口的藤蔓被姜姒扯掉了大半,隔着稀疏的藤蔓间隙,能清楚的看见洞外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正在慢慢朝着他们靠近。 第44章 得救 姜姒的后背陡然冒出一大片冷汗你。 狼群找来了! “裴临寂……”她嗓音都在发颤,紧紧抱着男人的身子竭力掩饰害怕。 上辈子被狼咬死,对狼的恐惧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面对几十双泛着绿光的狼瞳,姜姒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僵硬,仿佛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 裴临寂的眼皮颤动的很快,他意识越发清晰,可眼皮却沉重的怎么也睁不开。 想出声安慰主子,却也说不出话,只能干着急。 随着狼群越来越逼近山洞,姜姒已经完全不会思考。 就在这时,似响起利箭划破虚空的声音,“噗”的一声,没入野狼体内。哀嚎声同时响起。 姜姒罢了工的大脑转过了弯,意识到什么,惊慌地大喊:“我在这里!” 距离狼群不远处,几十个身穿王府侍卫衣裳的男人神色一凛,冲向狼群。 苏护听到这边的动静,得知找到了主子,劫后余生的叹了口气。 若是主子出事,他们这群侍卫也活不了……幸好,主子无事。 知道侍卫们就在山洞外,姜姒想要松开裴临寂起身,可一动,才发现方才因为慌乱过度紧张,此刻手脚乏力,根本动不了! 努力了许久,待苏护的声音近在咫尺时,她还是姿势暧昧的抱着裴临寂。 姜姒羞的双眼都泛红了,可是裴临寂的身体一会冷一会热,再这般拖下去定然会出问题…… 姜姒咬咬唇,忍着羞涩道:“苏护,你进来便可。” 苏护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主子的吩咐。扒开藤蔓钻进洞内,看清楚洞内的情形时瞳孔一震。 “主子……” 姜姒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裴临寂受了重伤,必须马上救治,你骑术好,先带着他立刻回府找大夫。” “那主子你呢?”苏护犹豫起来,“属下的职责是护主子周全……” “苏护!”姜姒扬声轻斥,“你既当我是你的主子,就得听我的吩咐。” 苏护不敢再说什么,将裴临寂扶起来,“属下遵命。” 待看着苏护将裴临寂带出去,姜姒靠在石壁上喘息,用手拍了拍脸,缓了好半晌,才撑着石壁缓缓走出山洞。 月光下,山洞前空地上七零八落着十几头野狼的尸体,空气中的腥臭味越发浓郁,姜姒小脸顿时煞白,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眼翻白,往地上栽去! “主子——” 再醒来时,鼻尖萦绕着淡雅的清香,姜姒鼻翼轻轻翕动,眼皮子颤了颤。 坐在床榻边守了一夜的镇南王欣喜唤道:“阿姒?” 在一旁软榻上靠着的容氏激动地想要起身,“夫君,女儿醒了吗?” 天知道,当时她在王府醒过来,得知女儿为了救自己差点坠崖时是何种心情。 容氏又是自责又是懊悔,若不是她拖累女儿,女儿何至于受这么多苦。 侍卫们把女儿带回来时,容氏亲手给她换的衣裳。她和镇南王向来疼姜姒,娇生惯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在女儿身上看见过那么多的伤口。 加之姜姒的皮肤白,青紫红肿的伤口就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容氏心疼的都快碎了。 听到父亲母亲的声音,姜姒艰难的睁开眼,便觉得全身都痛,她轻轻嘶了一声,却是看着镇南王焦急地问:“爹爹,裴临寂怎么样了?” 女儿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一个下人,镇南王虽然心有不悦,但到底感恩裴临寂舍命救了女儿,温声道:“替他寻了太医会诊,他伤的重,但眼下没有性命之忧。” 裴临寂的后背有两道小臂长的刀口,这倒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他内脏受损。若不是他底子好,兴许这会儿已经撑不住了。 姜姒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太好了。” “娘呢?娘怎么样了?” 话音才落,容氏就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如水,“阿姒别担心,娘没事,多亏阿姒护着娘。” 姜姒看向容氏,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往没什么不对劲,才彻底松了口气。 精神松泛下来,疲惫感便又涌了上来。 她闭上眼,呢喃道:“爹爹,娘亲我想再睡一会儿……” 容氏眼里盈满了眼泪,脸上满是心疼之色,轻拍着女儿,“睡吧,娘一直陪着你。”苏丹小说网 待姜姒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容氏看向镇南王,压低了嗓音,“那个叫裴临寂的下人伤的太重,女儿对他很在意,无论如何要请名医治好他。” “我明白。”镇南王同样低声说,“我已经张贴出去,重金求医。” 裴临寂的情况远没有镇南王说的那般轻。 他内脏受损,又有外伤,高烧反复,身子一会儿热一会冷,宫内请来的太医都说要做好最坏的准备,若是高烧一直不退,三日内他必死无疑。 次日辰时,王府的重金寻医帖被一个胡子拉碴的怪人揭下了。苏护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将人上下审视一番,问道:“你可有把握治好这人?” 叶天右神情傲然,语气也是十分狂妄,“若老夫救不了他,偌大的澧朝便误无人能救他了。” 苏护当即把人带去了竹院。 裴临寂暂时被安置在竹院的偏房内。 叶天右诊治了一番,啧啧称奇,“受了如此严重的伤竟还活着,实在是难得。” 镇南王在一旁扫了眼躺在榻上的男人,面容严肃,“还请大夫竭力救他,若能治好他,本王比必有重谢。” “好说好说。”叶天右抚了抚长须,“眼下棘手的是他高烧不退,他意识不清,药也喂不进去。” “这样,去寻几坛烈酒过来,越烈越好,每个两刻钟替他擦拭一回身子,先把温度降下来再说。” 镇南王立刻派人去准备,安排下人替他擦拭烈酒。 梨花小筑这边,姜姒终于醒了过来。 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胃里已经空了。容氏见她清醒,马上吩咐下人准备好克化的食物。 姜姒喝了碗粥又用了一些点心,才觉得身上有力气。 “娘,裴临寂怎么样了?” 容氏表情微变,继而笑道:“你放心,他很好。” 姜姒却没有错过容氏脸上的那一丝不自然,她蓦地拽紧容氏的衣袖,忐忑地问:“娘,你别骗我,裴临寂到底怎么样了?” 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容氏察觉到什么,犹豫了几秒,没再骗她,“那裴临寂烧了一夜,如今还没有退烧。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辰时已经有大夫进府,是河洛一带来的名医,裴临寂定能化险为夷的。” 第45章 喂药 容氏所说的后半截话姜姒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只记住了“裴临寂高烧一夜未退”。 姜姒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榻。 “阿姒,你做什么?!”容氏被吓了一跳,忙不迭拉住她。 姜姒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哀求容氏,“娘,我想去看看他。他是因为我才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我心里、心里实在难受……” 容氏也觉得裴临寂确实是难得的忠仆。 略一思忖,点头答应了。 她舍不得看女儿如此担心。 姜姒被兰枝扶着急匆匆地来到裴临寂住的地方,正巧撞见叶天右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进去。 叶天右听到动静回头,看姜姒的穿着便猜到了她的身份,行了一礼,“郡主。” “主子,这便是王爷寻来的名医。”兰枝在姜姒耳边轻声说道。 “裴临寂怎么样了?”姜姒焦急地问,“他醒了吗?” 叶天右道:“情况不是很乐观,他的高烧暂时控制住了,但喂不进去药。”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药碗,“这已经是第三碗药了,若是再喂不进去……” 剩下的话也不用他说的太明白,姜姒身子一晃,若不是有兰枝扶着,差点站不住。 她竭力稳住情绪,道:“把药给我,我来喂。” 兰枝错愕地看着主子,“主子,你……” 姜姒伸手示意叶天右把药给她,吩咐兰枝,“你们就留在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贸然进来。” 不等兰枝说什么,她已经端着药碗进屋,把门关上了。 叶天右很有眼力见的什么也没有说,只道:“我继续去煎药了。” 兰枝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下焦急地来回走动。 主子可别做出什么有失分寸的举动来啊。 屋内,姜姒忍着泪意坐到床榻边。 裴临寂无声无息的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姜姒心揪的难受,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唇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 “裴临寂,喝药了。你不许你有事听见没有?” 她用勺子抵住他的下唇,却发现男人牙关紧闭,药汁尽数流了出来。 第46章 勾搭 镇南王派人悉心照顾着裴临寂,姜姒为了去看他,各种理由都找尽了。 在她想着法子对裴临寂好时,隔壁院子的徐容婉也没有闲着。 小容氏被罚去西山矿区做苦力,徐容婉去看望过几次,每次都是眼眶红肿的哭着回来。 不过才小半月的时间,小容氏仿佛老了十几岁,原本养的白嫩细腻的手也变得如同老树皮一样粗糙。 小容氏只差咬碎了一口银牙,盼着姜姒和容氏遭祸。耳提面命的让徐容婉一定要她报仇。 徐容婉勾搭上了大皇子沈敬。 姜姒一直派人留心着徐容婉的动静,听到护卫来报时,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茶水给吐了出来。 难道是因为搬出王府的原因,徐容婉这辈子竟然勾搭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是老皇帝的发妻所出,又是嫡长子。老皇帝虽然至今还未立储,但沈敬占了嫡和长,只要他不犯大过错,这皇位多半会落到他头上。 如今大皇子在朝中的支持者也是最多的,这般看来,徐容婉盯上大皇子也属正常。 毕竟三皇子现在只是三位皇子最势弱的一位。 “徐容婉进了常乐楼,和大皇子进了一间屋子。”苏护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姜姒勾了勾唇,挥手让他退下,叫来兰枝,“兰枝,咱们好久没出去逛逛了,今日天气不错,去街上逛一逛吧。” 她今日已经去看过裴临寂,顺便可以去街上给裴临寂买些用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主仆二人出现在京都最繁华的东市。 虽说府里什么东西都有,但姜姒还是买了不少,还给裴临寂买了两套成衣。 兰枝已经接受自家主子瞧上一个下人的事实,何况这次裴临寂舍命救了主子,她现在对裴临寂只有感激和敬佩。 在姜姒耳边悄悄地说:“主子为何不买布匹给裴公子做两套衣裳?” 姜姒一顿,偏头看她,“你觉得就凭你家主子的女工能做出像样的衣裳吗?” 兰枝嘴角抽了抽。 她怎的忘了,在女工一技上,自家主子没有半点天赋。 给裴临寂买好了东西,姜姒又给自己买了几盒胭脂,才往常乐楼去。 苏护一早把徐容婉所在的隔壁包厢给定了下来,兰枝敲了敲门,就见苏护面色赤红的出现在门后。 姜姒:“怎么回事?” 苏护嘴唇嗫嚅了一下,似难以启齿,“主、主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姜姒疑惑了一瞬,盯着苏护脸上的红,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装作不知,直接让苏护下去等着,“无事,我进去坐坐。” 不等苏护回话,就先一步走进包厢内,直接关上了门,把兰枝也拦在外头。 兰枝差点被门砸了鼻子,哀怨地盯着紧闭的门几秒,回头看苏护,“主子这是怎么了?” 苏护脸是红着,却面无表情,硬邦邦道:“我也不知道。” 兰枝狐疑地盯着苏护,突然觉得今日的苏侍卫有些似乎比平时更俊俏…… 姜姒在屋中扫视了一圈,在墙壁上发现一个小洞。她走过去,便听见隔壁厢房传来一声女子甜腻的轻哼声。 姜姒:“………” 算是知道苏护为何脸颊红成那样。 常乐楼的厢房隔音很好,若不是凿了这个小洞,怕是听不见隔壁的动静。 姜姒把耳朵贴在小洞旁,仔细听了听。 “啊……大皇子好厉害。” 这是徐容婉的声音,只不过要比平时娇媚许多。徐容婉平时端的一副清高娇柔的模样,此刻声音却媚到了骨子里。 连姜姒同为女子听了都觉得心痒痒。 大皇子接下来说的话便有些不堪入耳,姜姒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只听得隔壁的床被撞的吱呀吱呀响。 响了约莫半刻钟,那边的动静才歇了下来。 徐容婉的声音比先前更加娇媚甜腻,“大皇子,姜姒还没死呢,您再帮我一回好不好嘛?” 姜姒一愣。 徐容婉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她疑惑之时,大皇子的话马上解了她的疑惑。 “现在本皇子手里可没有另一伙‘强盗’了,更何况现在镇南王把姜姒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哪找得到机会下手。” 姜姒脑中嗡的一声,仿佛炸开了惊雷。 她和容氏去清宝寺上香遇到强盗不是意外?! “我不管我不管,姜姒害了我母亲,我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大皇子,您这般厉害,对付一个小小的姜姒有何难处呢。” “只要大皇子帮了我,我任凭大皇子处置……” 最后一句话刚落,徐容婉的声音便含糊起来,不知又在做些什么。 姜姒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 她先前便怀疑过,怎么会有强盗胆子这么大敢在京都外打劫,而且还不止劫财,还杀人不眨眼。 原来这一切都是徐容婉搞的鬼! 姜姒强压着怒气回府,直接在竹院的书房等着镇南王回来,焦急地等了大半个时辰,镇南王才回到府内。 “阿姒,可是有什么急事?为父一进府内便听管家说你在书房等了半天了。”镇南王的人影还没有看见,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姜姒忙拉着镇南王进来,把书房的门关上,神情严肃,“爹爹,我与母亲在半道上遇上强盗不是意外。” 镇南王闻言脸色一变,瞬间变得沉静肃穆,“怎么回事?” 省去了自己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姜姒把徐容婉说的话大致跟镇南王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大皇子也掺和在里面了?” 姜姒点点头。 镇南王沉默半晌,沉声说道:“为父知道了,此事你不必挂念,为父会查清楚。” “若此事当真跟大皇子有关,为父也不会让你和你母亲平白受了这个苦。” 朝堂上的事情姜姒也不熟悉,把此事告诉镇南王之后让他来解决是最好的。 只不过…… 她不能拿大皇子怎么样,但徐容婉就不一定了。 听徐容婉的意思,大皇子可是为了她才对自己下手的。都搬出王府了,徐容婉还一门心思想着给他她找不痛快。 这些天她心思都放在裴临寂身上,倒是差点忘了,徐容婉还好好的。 回到梨花小筑,姜姒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恨意,叫来苏护,同他耳语了几句。 苏护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便领命出去。 兰枝在整理今日从府外买来的东西,翻到男子的贴身穿的亵衣时,扭头问:“主子,这衣裳何时送给裴公子?” 第47章 礼物 姜姒买的是上好的绸缎料子,料子又滑又薄,她盯着看了一会儿,一股热气倏而冲上头顶。 这料子如此丝薄,若穿在裴临寂身上,定然会紧贴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肌…… 姜姒心里一跳,手忙脚乱的翻了一个茶杯,提起茶壶连灌了三杯凉茶,才将心里泛起的燥热压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明日再送吧,今日太晚了,而且父亲在竹院,定不会让我去看裴临寂的。”苏丹小说网 兰枝想了想也是,便把送给裴临寂的东西放在灰色布包里。 这时候,姜姒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茶杯,打湿了袖子,轻叫了一声。正在收拾衣物的兰枝手一抖,连忙回头,“主子,怎么了?!” 她没有注意到,一间水粉色的布料掉进了旁边的灰色布包里。 姜姒心虚地把茶杯摆好,“无事,就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定然是因为今天听了那些污言秽语,她才会又想起这些让人羞愤的画面。 “兰枝,给我备水,我要沐浴。”她早些沐浴后早些睡过去,就不会满脑子都是些不雅的画面。 沐浴之后,姜姒躺在床榻上确实很快便睡了过去,但她却又做梦了。 许是今日听了墙角,梦中的她穿着轻薄的纱衣,把男人压在身下。 脸上满是娇媚之色,嫣红的唇轻启,吐出一连串让姜姒羞愤欲死的话。 “裴郎,我这样你可喜欢?” “裴郎,你好厉害……” 被她这一番勾引,本来就在努力隐忍克制的男人理智直接崩溃,大掌按住了少女的纤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主子,这回是你主动招惹我的。” 男人的嗓音似裹着粗砾,又沉又闷。话落,细密的吻就落了下来。这次的吻侵略性十足,如同攻城略池一般,凶猛且大力。姜姒感觉自己胸腔内的空气都要被抽干了…… 而男人粗糙的大掌也很不老实,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他手心有老茧,一寸寸滑过姜姒娇嫩的肌肤,让她的身体连同灵魂都在一起战栗。 “啊……” 姜姒大汗淋漓的惊醒,整个人如同在水中泡过一般。她脸颊通红,仿佛煮熟的虾一般,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 姜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她、她竟然做了这样的梦! 姜姒身子轻颤着,腿微微一动,竟觉得腿心有些湿濡……意识到那是什么,姜姒直接拉起被子,把自己的脑袋给蒙住了。 她一定是疯了! —— 因为昨晚的梦,姜姒第二天压根不敢去见裴临寂。 故意忽略了这个名字,甚至还禁止兰枝提起这个名字。兰枝不明所以,主子昨日还兴高采烈的给裴公子准备礼物,怎的今日完全变了态度。 姜姒写了帖子想约周娴雅出去玩,没成想两人想到一块去了,她才吩咐人去送帖子,周家的帖子就先一步送到了王府。 姜姒梳妆了一番,逃一般坐马车离开王府。 周娴雅今日是邀姜姒一道去看她的表姐陶梦月。陶梦月一月前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才出了月子。她嫁的夫君只是京都城内一个六品的小官,但夫家家世清白,家风极正,是个好相与的人家。 受了遭生育的苦,陶梦月瞧着却比家里做女儿时气色更好,显然是在夫家被宠着。 三人坐在一起说话,乳母便抱着孩子候在一旁。陶梦月模样清秀,姿容算不上绝色,但她眉眼柔和,看起来便让人心生好感。 满月的小娃娃已经被养的白胖,姜姒伸手食指逗弄着孩子,笑容就没歇下过。 陶梦月见了忍不住打趣道:“阿姒这般喜欢孩子,自己也早些生一个。”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姜姒呆住了。 她脑中控制不住的闪过昨夜做的梦。 梦境里,裴临寂唇抵着她的耳垂,吐出的气息浑浊不堪,“主子真美……若日后生个女儿,定然也与主子生的一样好看。” “唰”的一下,姜姒的脸又红了个彻底。 陶梦月和周娴雅瞧了都捂着嘴笑,只当姜姒是听到此话害羞了。 陶梦月忍着笑意说道:“别人家的女儿想阿姒这般年纪都已经成亲了,这无什么可害羞的。” 她想起什么,“阿姒可有心仪之人了?” 话落,姜姒还未说什么,就见周娴雅一脸暧昧的盯着自己看。 姜姒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她看透了,羞赧的垂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有。 陶梦月便追着问是谁,姜姒吞吞吐吐的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陶梦月见她如此害羞,便没有继续为难。 女儿家聚在一起便是什么话题都说的,已经成婚的陶梦月更是大胆,直接与两个未婚的姑娘谈起床笫之事来。 姜姒听得面红耳赤,周娴雅倒是兴致勃勃,陶梦月还送给两人一本闺房秘术。 “阿姒,瞧你这小脸红的。”陶梦月忍俊不禁,“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待你们成婚之后,当然不能只顾让自己夫君快活,还得满足自己才行……” 陶梦月的话越说越露骨,姜姒听的一怔一怔的。回王府的路上,她琢磨出来今日陶梦月所说的话只透着一个意思。 她偶尔做些难以启齿的梦,也无伤大雅。 回到王府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姜姒内心的羞涩已经彻底消散了,她直接拐去了小厨房,亲自挑了几样吃食给裴临寂。 裴临寂今日等了一日。 这些时日他已经习惯了每日可以见到主子,便是主子不来,也会差下人过来传话。 可今日,太阳都快落山,天都将黑,主子还未过来。 裴临寂彻底坐不住,若不是四宝拼命拦着,他已经出了竹院去寻主子了。 “裴公子,如今咱们是在竹院,一举一动都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你若是太出格了,恐怕会连累主子。” 听到这话,裴临寂便不敢再动,只能按捺着内心的不安,焦虑地等着。 姜姒提着食盒进屋,看到的便是裴临寂一脸阴沉的坐在桌前,四宝站在一旁战战兢兢。 这是怎的了? 第48章 肚兜 在看见姜姒身影的一刹那,裴临寂黑沉的眸子倏地亮了起来。 他站起身,克制而隐忍的目光落在姜姒身上,声音低沉:“主子。” 他低沉的嗓音让姜姒又控制不住的想起昨晚做的荒唐梦,忍不住红了脸。 “我、我……”说话时便有些结巴了,“我正好去了趟厨房,给你捎带了几样吃食,趁还热乎着,你赶紧吃了。” 说话间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一抬眸,就见裴临寂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姜姒顿时双手有些局促紧张的绞着手帕。 裴临寂为何这般盯着她看? 四宝在门外候着,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被裴临寂专注的眼神盯着,感觉她身上都快着火了,语气生硬的呵斥道:“我叫你赶紧吃,谁让你一直盯着我瞧的!” 她是佯装生气,裴临寂一眼就瞧了出来,垂了垂眸子,“主子别恼,奴才不看了。” 姜姒却更不自在了,仿佛心尖上有群蚂蚁在爬,又痒又麻,怎么都不痛快。 话不过脑子便脱口而出,“我叫你不看你就不看,你何时这么听话了?” 裴临寂抬眸,黑黝黝的眸子脸闪过一丝困惑,显然是不明白他听了姜姒的话,怎么她反而还生气了。 对上裴临寂困惑的眼神,姜姒觉得仿佛是是自己在胡搅蛮缠。 没来由的,她心里便憋着气了,怒瞪了裴临寂一眼,“……你自己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也不管裴临寂什么反应,转身便想走。 一直恪守本分,寻常时候,从来没有对姜姒有过一丝逾矩举动的裴临寂头一次直接拽住了她的手。 姜姒脚步顿时乱了,差点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千钧一发之际,幸亏男人的大掌扶了一把她的腰肢,才让她不至于摔倒。 被男人大掌紧贴着的地方滚烫的吓人,姜姒脑子有点懵,“你拉住我做什么?” “可是奴才哪里做的不对惹主子生气了?”裴临寂紧盯着她双眼,“若是奴才的不是,主子只管惩罚奴才出气。” “你松开我的手!”姜姒羞恼地把手往外抽,“我惩罚你做什么,我没有生气!” 手一被松开,便跺了跺脚,转身飞快的跑了。 瞧着姜姒落荒而逃的背影,裴临寂嘴唇抿紧了,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主子分明就是生气了…… 一直跑出竹院,姜姒才扶着月亮门轻轻喘气。 原本那点子气闷已经被羞赧取代,姜姒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被男人轻轻一握,便留下一圈红痕。 她皮肤又白又嫩,哪怕裴临寂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还是留下了红痕。 姜姒在心里骂了自个儿一句。 她分明是喜欢裴临寂的,可是又害怕将话挑明了之后两人之间相处更加尴尬。 可眼下裴临寂不知道她的心意,裴临寂的各种举动她又怎么瞧都不顺眼。 姜姒还是第一回知道,她自己有这么矫情的时候。 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做了决定。 待裴临寂的伤彻底好了,父亲把他调到侍卫所时,她就跟裴临寂表明心意。 裴临寂能多次舍命救她,想来应该也不是对她无意吧? 倒不是姜姒对自己不自信,而是面对着喜欢的人,且这人还是未来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姜姒亲眼见过了成为摄政王的裴临寂,这时候心中难免生出些不确定。 在梨花小筑用过晚膳,姜姒吩咐兰枝将礼物送到裴临寂的住处去,还嘱咐兰枝仔细观察裴临寂的反应。 兰枝直接拿着布包送到裴临寂的手上,还不忘给主子说好话,“裴公子,这衣裳是主子白天亲自去铺子里给你挑的。” 裴临寂神情微动,眼里克制不住的露出一丝欣喜,“我会去向主子谢恩的。” 兰枝满意地点点头,“东西我已经送到了,裴公子好好养伤,伤好了才能早日替主子办事。” 昏黄的烛火下,裴临寂态度虔诚的打开灰色布包,入眼便是白色的亵衣。料子极好,拿在手里又软又滑。 裴临寂眼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将亵衣拿出来,准备换上。 他将衣服抖开,余光却瞥见从衣服里掉了一样东西在地上。 裴临寂拿着烛台,俯身照亮了地面,看清楚掉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时,目光里蓦地闪动起一丝欲火。 他只犹豫了一秒,便将地上的肚兜捡起来,指尖触到丝滑的肚兜时,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半晌,裴临寂将水红色的肚兜放在枕头底下,阖眸假寐,暗自压下汹涌的欲念。 他不该对主子生出这样的心思。 次日里兰枝整理衣柜,自然是发现少了一件肚兜,她只当是被主子粗心的丢在哪里,并未太过在意。 姜姒去给容氏请安,发现今日镇南王竟破天荒地留在府内。苏丹小说网 “爹爹今日没去军营吗?”镇南王可是日日不落要去军营练兵,今日竟然未去? “大皇子约为父去一趟他府上。”镇南王王神色淡淡,语气听不出喜怒。 姜姒愣了一下,“大皇子?大皇子为何突然约见爹爹?” “眼下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自从听姜姒说妻女遇袭之事与大皇子有关之后,镇南王提起沈敬便没有好脸色。 “放心,如今老皇帝最忌惮他的几个儿子私下里拉拢朝臣,大皇子这般光明正大的找我过去,是不敢耍什么手段的。” 何况大皇子还没这个本事,能逼他做什么事情。 镇南王陪着妻女说了会话才出府,只剩下容氏和姜姒坐在院内。今日日头好,多晒晒太阳对容氏的身子有好处。 容氏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让姜姒挨她近一些。 握住女儿的手,笑容满面的说:“因着一直有事耽搁了,娘这会儿才得空问你。” “你对周小姐的表兄是个什么想法?” “上回听芳姑姑说周家表兄任公子时常约你出去,你们二人相处的不错。娘也查了,任斯年家中虽然从商,但任家名声极好,是河洛一带有名的大善人。” “咱们家也不轻视商贾之人,你若是觉得任斯年不错,娘和你爹爹也不会反对。” 容氏一开口便停不下来,姜姒连辩驳的空隙都没找到,一直待容氏把话都说完了,她才无奈道:“娘,我与任公子只是多聊了几句,我对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院门口,本欲去梨花小筑向主子谢恩而路过的裴临寂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唇角忍不住浮起一丝弧度。 第49章 昏迷 大皇子确实没有对镇南王做什么,他打的是姜姒的算盘。 皇帝年老,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站了队,镇南王算是为数不多哪方都不占的那一个。 三个皇子也不是没有试图拉拢镇南王,但镇南王油盐不进,所以大皇子算是得了徐容婉的提醒,把主意打到了姜姒身上。 镇南王只有姜姒这一个女儿,如珠如宝的疼宠着。 若是他娶了姜姒,镇南王的势力还能不为他所用吗? 一听大皇子把主意打到了姜姒身上,镇南王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没有半点好脸色的直接拒绝,“小女是个有主见的,臣与夫人一早便商量好,日后小女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 “恕臣不能答应殿下所说之事。” 大皇子面色一僵,没想到镇南王这般直接拒绝他,心里隐隐有些不悦,脸上还是扬起笑,“原是如此,镇南王的意思是,若是令爱喜欢上我,自个儿想嫁,王爷便不会阻挠?” 镇南王嘴角勾了下,垂头应道:“正是。” 大皇子没有注意到,镇南王是嘲讽的笑了。 他的女儿他自己了解,便是看上府上的下人,自家女儿也决计不会看上大皇子。 倒不是说大皇子其貌不扬,而是因为大皇子可是三位皇子中最花心的一个。府上还没有正妃,侧妃和侍妾倒是有十几个了。 镇南王觑了眼大皇子的脸,果然见他眼底一片青黑,一看便是夜里“采补”过度了。 镇南王丝毫不觉得女儿会瞧上这种人,是以回府之后提都没有提这件事。他反倒觉得,被大皇子惦记上这事,说给女儿听还会膈应到她。 不就是一个皇子身上吗?没了这个皇子身份,沈敬什么也不是。 姜姒大半的心思都放在裴临寂身上,从各处搜罗药材给裴临寂补亏空的身体。余下的时间就在思索着怎么对付徐容婉。 她还没想出什么,没想到徐容婉倒先递了帖子约她出去。 说是因小容氏做了错事,她愧疚难安,夜夜无法入睡,一定要亲自向自己赔罪。 姜姒看完帖子冷笑了一声。 兰枝“呸”了一声,“这徐容婉真是好不要脸,事情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她才想起‘请罪’呢!” “主子,这般虚伪的人咱们不用给她好脸色,奴才这就把她的帖子扔出去!” “慢着。”姜姒叫住兰枝,思索了一下,“留着吧,你给她回帖,说我应约。” 兰枝疑惑地回头,“主子?” 姜姒喝了口茶,淡淡地说:“我正愁不知道如何料理她,她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就去瞧瞧,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 徐容婉约她在常乐楼见面,巧的是,两人约见的厢房正是那日徐容婉与大皇子沈敬颠鸾倒凤的那间。 姜姒走至门口,心里便有股不适感。 眼神极其隐晦的扫过屏风后的床榻,勾了下唇,“表姐今日约我来此是想说些什么?” 离开王府,徐容婉身上穿着的衣裳,头上戴的首饰也都是极好的,按理来说,徐琮的那点俸禄,可买不起这般好的衣裳首饰。 徐容婉这般张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搭上了大皇子? 姜姒缓缓地坐到徐容婉对面,徐容婉满脸笑意的起身给她倒茶,“表妹能来我真是太开心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良心不安,整日都在为王妃姨母祈福。我母亲如今在西山矿区做苦力,我上次去瞧了,母亲好似老了十几岁……” 徐容婉眼眶红了,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母亲如今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还请表妹看在我的面子上,便忘了此事吧。” 一旁的兰枝都忍不住想说脏话了。 姜姒心中冷笑了一声。 徐容婉是有多大脸,她的面子,她有什么面子? 面上姜姒没有露出多余的神色,淡淡地说:“表姐不必担心。你是你,小容氏是小容氏,如今徐琮已经把小容氏休了,她与你自然没有干系,我肯定不会将对小容氏的怨愤迁怒到表姐身上。”苏丹小说网 她勾唇笑道:“毕竟我与表姐的关系向来亲厚。” “表姐与此事无关,我定然不会责怪表姐。” 徐容婉一脸动容,“我就知道表妹是理解我的。” “来。”徐容婉举起茶杯,“我记得表妹不喜饮酒,我们姐妹二人便以茶代酒,冰释前嫌可好?” 徐容婉要跟她演姐妹情深,姜姒也乐意奉陪。 脸上的笑意深深,“好啊。”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徐容婉见状,又热情给她夹菜,姜姒看了眼碗中的菜,没动筷。 徐容婉倒是胃口不错,又说了许多虚伪的话,姜姒起先还应付着,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徐容婉今日找她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姜姒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起身准备站起来,却突然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主子!”兰枝惊慌地喊了一声,没等她去扶住姜姒,厢房的门便被撞开。 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姜姒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从进门到现在只抿了一口茶水,难不成是徐容婉在茶里动了手脚…… 她下意识地看向徐容婉,却见对面的徐容婉也扶着额头倒在桌上,彻底昏过去前眼中也满是惊惧。 ……这是怎么回事? 想要惊呼的兰枝直接被一个婆子堵住了嘴绑起来,浑身乏力的姜姒尖叫还未到嘴边,被婆子用帕子捂住了嘴。 那帕子定然抹了药,姜姒被捂了片刻,便感觉眼前一阵发黑,直接昏了过去。 其中一个婆子拿出一个大布袋,将姜姒整个人罩住,扛在肩上翻窗离开。 等到在常乐楼外候着的苏护等人察觉到不对劲破门而入时,厢房内只有昏倒的徐容婉和被人打昏的兰枝了。 苏护等人大骇,苏护面色沉重的连忙掐着兰枝的人中将她弄醒。 兰枝拽紧苏护的衣袖,惊慌道:“快去救主子,主子被几个婆子带走了!” 而此时,姜姒已经被送到了京都城内的一座宅子内。 宅内只有寥寥几人看守,一道墨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着几个婆子挥手,让人离开。 第50章 龌龊 听闻姜姒失踪的镇南王勃然大怒。 派出王府侍卫暗自找了半刻钟还没有丁点消息,他甚至想下令让镇南军的人一起找。 关键时候容氏制止了他,“王爷,现在阿姒是何情况我们还不清楚,若是将事情闹开,恐怕对女儿的名声有损,说不定正中了奸人的恶计。” 镇南王脸色铁青,咬牙道:“……让府中所有侍卫都出去找,切记要暗地里查探!” 容氏眼眶通红,但在这种时候却也是强忍着泪意不敢哭的,“阿姒能与谁人结仇啊……” 她这话却是提醒了镇南王。 姜姒这段日子连府门都鲜少出去,哪会与人结仇。掳走女儿的人多半是冲着他来的,镇南王心中有深深的自责,继续加派人手去外头找。 王府里忙而不乱,四宝却是一脸紧张地在房门前来回踱步,几次三番望向竹院主院。 这裴公子到底去哪了?主子派他伺候裴裴临寂,若是知晓他把人给看丢了,他铁定没有好果子吃。可一时半会儿的,四宝又没有这个胆量去向镇南王禀告。 与此同时,京都城内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内。苏丹小说网 姜姒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劣质香料的味道,被呛的猛咳嗽,咳了好几声,她突然惊醒过来,撑着手臂就想起身。 却发觉身体发软,心里也有一股子燥热感在逐渐加剧。 她抬头观察了一眼四周。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寻常人家的屋子,屋里头也没有什么珍贵的摆件,都是寻常东西。忍不住蹙起眉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姜姒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就听见门口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因着周围十分寂静,她才能清楚的听见。 姜姒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她记得先前是与徐容婉一起在常乐楼见面,之后她便觉得浑身乏力,而后被几个婆子给绑了…… 内心一惊,门外的脚步声越发逼近,姜姒强忍着害怕抓住身旁的玉枕,戒备的盯着门口。 终于,“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墨色暗纹长袍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姜姒看清楚男人的脸,惊讶出声,“大皇子?!” 来人正是大皇子沈敬。 姜姒心里升起一股恐慌,更加拽紧了手里的玉枕。 此时沈敬那张算不得英俊的脸看起来有些许淫邪,“阿姒别怕,本殿今日请你过来,是让你试一试什么是极乐之事。” 姜姒恶心的当即就干呕一声。 沈敬他疯了吗?! 姜姒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敬。 她是老皇帝亲封的郡主,是镇南王唯一的女儿,哪怕沈敬是皇子,也没道理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掳她吧? 除非是这人恶向胆边生,想要豪赌一把。 ——试一试什么是极乐之事…… 光是想到这话,姜姒就知道他定然是打着龌龊的算盘。前几日沈敬才约父亲去了趟大皇子府,父亲回来之后虽然未说什么,但脸色算不得好。 如今沈敬弄这一出,姜姒怀疑多半是沈敬提出了什么要求被父亲拒绝了。 沈敬此人本来就不是个有脑子有城府的,否则也不会做出在常乐楼和徐容婉颠鸾倒凤这种荒唐事情。 姜姒忍下心里翻涌的恶心,使劲掐了下掌心,扬起嘴角,眼带羞涩的看向沈敬,“我不怕殿下,只是未曾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殿下。” 沈敬愣了一愣,没有想到姜姒竟然露出羞涩的神色,他脑中有个想法呼之欲出,迫不及待地问:“阿姒此话是何意?” 姜姒含羞带怯地看他一眼,“殿下怎的明知故问。” “臣女心仪殿下许久,几次想与殿下表明心意,只是父亲母亲总说我年纪尚小,不着急定亲,臣女才迟迟未找着机会与殿下表明。” 她失踪一事镇南王此刻必定是知道了,眼下她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 沈敬有些激动地上前一步,“阿姒的意思是……” “你喜欢的男子是我?!” 姜姒压着喉咙里翻涌的恶心感,扯着嘴角微笑,“正是。” “臣女爱慕殿下,今日便想大着胆子问一问殿下,臣女可有资格做殿下的皇子妃?” 沈敬喜不自胜,他没有想到这姜姒竟对他有意。如此一来,拉拢镇南王为他所用岂不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自然自然。”他忙不迭说,“阿姒是父皇亲封的郡主,又是镇南王的嫡长女,如此身份自然是完全够的。” 他现下倒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就这般急躁的把姜姒掳来。 然而他的悔意只有一秒。 很快便被身上起的反应给冲淡了,沈敬目光往屋内的香炉上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欲色。 他让人在香炉内放了助兴的药物。 屋子内视线有些昏暗,他看向坐在床榻上的女子,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少女穿着一身红衣,更衬的肌肤如雪,她唇瓣嫣红,脸颊上还带着几抹羞红之色。 沈敬呼吸一紧,忍不住上前,边道:“阿姒应当早早同本殿说的,本殿也能恪守君子之礼先娶了阿姒过门再做那事,可如今……” 他笑了笑,笑声听起来便让人觉得恶心。 “本殿让人在屋子里点了助兴的香料,美人在面前,这会儿本殿忍不住……” 姜姒瞳孔放大,目光猛然落到床榻不远处的香炉上。她先前便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香味,沈敬这个畜生,竟然耍这般脏污的手段! 怪不得她身子发烫,小腹处有团火愈发烧的猛烈。 姜姒又掐了下掌心,咬牙道:“殿下,臣女想光明正大的嫁给殿下,还请殿下先委屈一时。” 沈敬面露不悦,“你既有意嫁给本殿,那行这事便是迟早的,早些晚些都一样。” 他本身就是个急色之人,又吸入了不少的助兴药,哪里还欲与姜姒说些什么。 大步走过来,“好阿姒,你便允了本殿吧,本殿定会好好怜惜你!” 一股股恶心感涌了上来,姜姒惊惧地盯着越来越靠近的沈敬,心里漫上一股无助之感。 她不仅吸入了不少助兴的药,先前怕是还中了让人手脚乏力的药,眼下连举起手中玉枕的力气都没有。 全然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 是她低估了沈敬的无耻程度! 在沈敬的脏手就要碰到她时,姜姒再也忍不住恶心,愤怒道:“别碰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玉枕扫到床下,“砰”的一声脆响,玉枕碎了一地,挡住了沈敬的脚步。 他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火冒三丈,“姜姒,你方才所说都是在骗本殿?!” 第51章 帮我 他目露凶光,目光扫过地上摔碎的玉枕碎片,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很好,姜姒你很好,竟敢戏耍本殿!” 外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这便代表父亲的人还未找过来,姜姒心里弥漫上绝望,看着靠近的沈敬,暗自下了决心。 她今日便是自尽,也不会让沈敬得逞! 姜姒咬咬唇,迅速抓起一块尖锐的碎玉片,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大声道:“大皇子!你若再往前一步臣女便立即去死。” “若我死了,我父亲便是赔进去整个镇南王府也定会让你偿命!” 这话成功呵止住了沈敬,姜姒似抱着必死的决心,碎玉片抵在白皙的脖颈上已经沁出了血珠,沈敬内心慌乱了一瞬,随即梗着脖子道:“你还想再诓骗本殿!” 他冷笑一声,“如今此地只有你我二人,若你死了,本殿便偷偷将你的尸体扔进泥沟了,何人知道是本殿逼死的你?” “姜姒,本殿劝你最好识相一些,从了本殿,日后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姜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沈敬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眼见姜姒面色惨白,沈敬得意地大笑了几声,不在有什么顾忌,“美人,你乖乖的,本殿还会对你温柔一些……” 姜姒眼中的惊惧被愤怒取代,死死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做梦!” 她便是死,也不会让沈敬得逞。 眼里闪过一抹决绝,姜姒手下用力,就要用碎玉片划破脖颈…… “啪”的一声,房门被外力撞击开,不等沈敬回头,一道黑色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般快速袭来,一脚便将沈敬踹出了快两米远! 姜姒手中的碎玉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来人,汹涌的泪意喷涌而出,话里含着万般委屈,“裴临寂!” 裴临寂全身满是煞气。 他克制着怒意看了眼姜姒,目光扫过她沁出了血珠子的脖颈时,双目倏地变得赤红。 声音沙哑低沉的安慰:“别怕主子,奴才先替你收拾了这个畜生。” 话音刚落,他便拿起一张凳子朝着痛的龇牙咧嘴的沈敬砸过去! “裴临寂!住手!你不能对他动手!”姜姒大惊。苏丹小说网 第52章 不忍 姜姒已经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 可那助兴药的药效却愈发的凶猛,将她的理智彻底搅浑了,姜姒深吸了一口气,把身子贴向裴临寂。 “裴临寂……” “你身上好凉好舒服,帮帮我……” 姜姒脑中有两种声音在争吵,一是在骂她行为放荡,二是在说她与裴临寂做那事又不是第一回了…… 最终还是第二种声音占了上风。 许是她全身滚烫的原因,竟觉得裴临寂身上冰冰凉凉,格外舒服。她甚至想脱了衣裳整个人贴上去。 所幸姜姒用残存的理智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只抱着裴临寂的胳膊,将脸颊贴在他手上。 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帮我……” 裴临寂双目腥红,黑黝黝的眸子仿佛打碎了墨水一般深黑,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声音沙哑无比,“主子,你……”苏丹小说网 裴临寂话未说出口便沉默下来,半晌缓缓道:“主子……你忍忍,奴才这就去给你准备浴桶。” 说着便轻轻将被姜姒抱住的手臂抽离,姜姒愣了一下,怔愣地看着她。 她眼里满是水雾,神色又委屈又懵懂。 裴临寂心里一颤,步伐坚定的朝外走去。 片刻后,裴临寂备好了水,目光隐忍克制的看向别处,哑声提醒床上目光迷离的姜姒,“主子,水备好了。” “奴才就在门口候着,有何事情尽管吩咐奴才。” 他走出门把房门关紧,退后几步,在离房门一尺远的地方站着,目不斜视。 房中,姜姒身上倒是恢复了一成的力气。她撑着绵软的身子,踉跄地走到浴桶旁,胡乱扯开外裳,只着了一件小衣和亵裤跨进浴桶内。 身子没入冰凉的水中,姜姒顿时舒坦地长吁一口气。 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回想起方才自己对着裴临寂说了什么话,她羞的差点咬舌。 她定然是疯了!竟对裴临寂说出那样的话…… 羞恼过后,姜姒又觉得不太开心。 她都对说了那种话了,裴临寂竟无动于衷,反而答应了替她准备冷水。难不成他对自己没有兴趣? 可分明上辈子裴临寂是摄政王时,时常咬着她的耳垂说,只是看见她便是忍不住想做那事…… 脑子里仿佛有一团乱麻,姜姒咬了咬下唇,叫自己不去想这些。 凉水确实有些作用,姜姒不敢一直泡着,便泡一会站起来,待忍不住身体的反应又再进去泡着。可她高兴的太早了,如此反复折腾了半个时辰,体内涌动的热潮反而越来越汹涌。 到后来,泡在冷水中非但没有好一些,她反倒更加难受。 原本恢复的一丁点力气也彻底没了,姜姒两手搭在浴桶上,脑袋昏昏沉沉,半眯着眼看向门口,声音很轻:“裴临寂……” 她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此唤了几声,都不见裴临寂回应。 姜姒心中有些慌乱,将浴桶中用来舀水的水瓢拿起来砸向地面,这般动静,总算惊动了裴临寂。 “主子,怎么了?” 姜姒张了张嘴,奈何声音太小,门外的人根本听不见,裴临寂听不着回应,心中焦急,“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主子?” “主子,你若是不出声奴才便进来了?” 门内一片安静,听不见任何声音,裴临寂心中慌乱了一瞬,推门而入。 姜姒整个人泡在水中,浑身湿濡,黑发被打湿,贴在脸颊上,显得楚楚可怜。她忍的眼角泛红,见到裴临寂的声音,忍不住朝他呜咽一声。 她受不住了。 裴临寂脑中的理智在拉扯,主子若是再泡冷水身子定然受不住,可眼下她的模样看起来半点没有好转。 良久,就在姜姒被体内汹涌的热浪逼的想要破口大骂时,一双手臂将她从水里捞起来。 身子骤然从冷水中脱离,她撞进了一个结实冷硬的胸膛,男人身上的气息随之蹿进她的鼻腔,原本就汹涌的热浪更加放肆。 姜姒伸手勾住裴临寂的脖子,把脸往他的身上蹭,声音又急又委屈,“……别让我再泡冷水了。” “……好。”裴临寂的声音又哑又沉,他抱着姜姒径直走向床榻,将她放在上面,克制的收回手,将被褥盖在她身上。 “主子,你先将湿衣裳脱下来。” 姜姒身上只剩一件贴身的小衣和亵裤,她手脚乏力,折腾了好半天才胡乱把衣裳脱了。她白皙如玉的手臂从被子里神出来,一把拽住了裴临寂垂在身侧的手。 第53章 荒唐 裴临寂放在她背上的手一僵,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眼眸顿时变得深幽不可测。 “奴才在书中看过。” 外头路过的更夫敲响了铜锣,姜姒迷迷糊糊的听见一声“酉时已至”,随即所有的思绪便被男人的手掌控了。 许久之后,随着天边落日散尽最后一丝余晖,整个房间也彻底的陷入黑暗。 姜姒从无法言喻的战栗中醒过神来,便发现一团阴影跪在地上。 她脸上带着一抹慵懒的餍足神色,支起身子疑惑地出声,“裴临寂?” 裴临寂的声音沉而闷,“奴才罪该万死。” 他这话又让姜姒响起了方才自己在男人手下不住颤栗的狼狈模样,脸颊泛起红晕,她轻呼了一口气,竭力稳住声音。 “你不必自责,此事不是你的错。” 屋内视线昏暗,姜姒只能大概看清楚裴临寂的轮廓,许是黑暗助长了她的胆子,又或许方才一番亲密接触,姜姒将一直想说的话脱口而出。 “我一点都不怪你。” “裴临寂。” 她忍着羞意,继续道:“其实我心悦你,所以我才愿意你对我做那种事……” 姜姒能看到裴临寂身子一颤,在黑暗中抬起头,看向了她。 无端的紧张起来,姜姒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等着男人的回应,就在此刻,裴临寂突然站起来,看向门外。 “主子,有人来了。” 姜姒一惊,下意识地揪紧了被子。她身上的药效已经散了,“把我的衣裳来过来。” 将衣裳递给姜姒,裴临寂立刻转身出了屋子。姜姒利落的穿好衣裳,亵裤还是湿的,但小衣摸起来却是干燥的。 姜姒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深想,她整理好妆容,将要开门时听见裴临寂的声音。 “王爷,主子就在里头。” 是父亲! 姜姒心里一喜,连忙打开门,便对上镇南王和兰枝担忧的眼神。 姜姒心里的委屈涌上来,“爹爹……” 镇南王神色柔和,安慰似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没事了,别怕。” 兰枝眼睛发肿,看起来是哭过,哽咽着说:“主子,都是奴才的错!” “我这不是没事吗?不哭了,别担心。”姜姒轻声说了一句。 镇南王的目光落在裴临寂身上,心中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但都被他压了下来。 “爹爹带你回家,你娘还在家中等着消息。” 回到王府,姜姒被镇南王送到了竹院,他则去了书房。 书房内,裴临寂已经跪在里头。 镇南王站到他跟前,面无表情地问:“你在何地找到阿姒的?” 裴临寂低垂着头,声音很淡:“在大皇子的私宅内。” 饶是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镇南王还是震怒了。 他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来,咬牙念了一遍大皇子的名字,继续问:“那个畜生想对阿姒做什么?” “奴才赶到之后大皇子欲对主子不轨。” 书房内骤然安静下来,好半晌,才响起镇南王怨恨的怒骂声,“沈敬这个畜生!” 他绕到书桌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心中的暴戾,再度看向裴临寂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你既找到了阿姒为何不带她回府?” 裴临寂一言不发。 镇南王等了半晌,还不见他回话,目光沉下来,“裴临寂,本王在问你话。” “事涉主子,若是王爷想知道原由,不若去问主子。” “放肆!”镇南王身上骇人的压迫气势直逼裴临寂,“你竟敢如此跟本王说话?!” 裴临寂神色未动,还是先前那句话,“王爷恕罪,奴才只对主子一人忠心,没有主子的允许,奴才什么也不能说。” 镇南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挥手让他退下。 主院,容氏抱着姜姒哭的双眼红肿,抱着她说了好多话,才压下心疼,问道:“阿姒,今日发生了什么?” 姜姒略过了离开沈敬私宅以后的事情,将余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容氏。 容氏惊愕地看着她,“是大皇子做的?!” 姜姒淡淡的点头,还不忘给裴临寂说好话,“若不是裴临寂及时赶到,女儿如今已经被沈敬那个畜生给……” 容氏心有余悸地抱住女儿,“裴临寂是个好的,他是个好的,娘一定让你爹爹好好赏他。” 知晓女儿今日定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容氏就哄着姜姒在竹院歇下,她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沐浴,直到亲眼看着女儿睡着,容氏才来到书房内。苏丹小说网 镇南王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过来,起身来扶她,“阿姒睡下了?” “嗯,睡下了。”容氏压着怒意道,“阿姒是被沈敬的人掳走了,他怕是打着污了阿姒身子强逼着镇南王府站到大皇子阵营的算盘!” “夫人放心,我定不会放过他。” 镇南王危险的眯了眯眼,“阿姒可有同你提起,她被裴临寂从沈敬手中救出之后为何没有直接回府?” 容氏道:“她是担心大皇子的人追上来,便挑了王府所在的反方向跑,路过兰枝那丫头的宅子,便进去躲了躲。” 镇南王和兰枝确实也是路过,兰枝发现宅子的大门被打开过,两人这才进去查看,没想到姜姒果真在里面。 镇南王没有怀疑这个理由,放下了心底的疑虑。 “阿姒此番受了惊吓,你这些日子好好陪着她。” 容氏点头,“我知道。” 王府内暂时平静下来,但大皇子此刻却是热闹极了。 沈敬本身就是个重欲急色之人,他手底下的人下的还是极猛虎狼之药。沈敬方才昏迷中苏醒过来,便被药效冲昏了头脑,把府中的十几个侧妃侍妾全唤到外间。 一整晚,里屋的娇喘吟哦之声未曾断过。 候在大皇子府的太医脸色青白,害怕的双腿直打哆嗦。 大皇子这么闹下去,怕是会死在女人床上啊…… 一直到天色泛白,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惊恐地尖叫。 “啊——来人!殿下晕倒了!” 太医颤巍巍地进去一瞧,沈敬脸色青白,两眼翻白,全然是一副被欲色掏空了身子的症状。便是这般,他那处还没有歇下来过。 太医给沈敬诊治了一番,最后只能隐晦地跟侧妃柳氏提了一句,“殿下今日算是伤了根本,若是日后还想有子嗣,还请侧妃告诫殿下,定要节制!” 第54章 拒绝 大皇子府的荒唐事半日就传遍了京都,事情倒不是从太医嘴里传出去的,而是从皇子府的那些侍妾嘴中。 老皇帝震怒。三个皇子中他最宠爱的便是大皇子,哪怕明知大皇子比不上其他两个儿子,他的一颗心还是朝他偏斜。眼下大皇子又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老皇帝不舍得惩处儿子,便把气全部撒在女人身上。 乱嚼舌根的几个侍妾被拔了舌头处死,还下令让人彻查大皇子中药一事。这一查,便查到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这边怒气还未散,便被老皇帝召进宫。在御书房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时镇南王脸色如泼墨一般,周身围绕着一股阴沉的气息,送他出宫的太监怵的冷汗直冒。 待将镇南王送上马车,太监才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陛下同镇南王说了什么,他还是第一次见,镇南王这般愤怒。 镇南王心情阴郁,便没有出城,径直回了王府。在书房里静坐了半个时辰才唤来容氏。 容氏才从梨花小筑过来,见镇南王眉头紧皱,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宇,“皇帝宣你进宫是为了何事?” “大皇子所做之事他也知道了,今日宣我入宫,便是提及想要给阿姒和沈敬赐婚。”镇南王压制着怒气说完这话,手紧紧握拳,才忍着没有暴起拍桌。 “那畜生也配娶我的女儿!” “什么?” “阿姒怎能嫁给那种畜生!” 容氏焦急不已,“咱们便是抗旨也不能让阿姒嫁给沈敬。” “夫人放心。”镇南王拉住容氏的手,“我已经拒绝了老皇帝的赐婚,他若是强行赐婚,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必先弄死沈敬。” 听了这话容氏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忧虑了。 老皇帝和沈敬既然起了这个心思,日后定然还会闹其他的幺蛾子,如今最为稳妥之计就是赶紧将阿姒的婚事定下来…… 容氏心里几番思量,在离开书房后,让芳姑姑准备纸笔,写了一封家书送回娘家。 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姜姒的承受能力更强。 她第二日便看不出什么异色,仿佛昨日险些被大皇子糟蹋之事只是一个梦一般。 兰枝还忧心主子是在强颜欢笑,观察了一日,发觉主子是真好了。 心里欣慰的同时又觉得疑惑,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不说被惊的大病一场,也该被吓得不轻。可自家主子,该吃吃该喝喝,脸上不见半点惶恐之色。 姜姒坐在荷花池旁的凉亭内,手里拿着一盒鱼食,心不在焉地往池子丢。 她自是察觉到兰枝打量的眼神,但她此刻没有心思去管兰枝。 她满脑子都是裴临寂。 她昨日都同裴临寂表明心意了,今日裴临寂为何却没有来找她? 姜姒强忍着想去竹院亲自找裴临寂的念头,她已经主动了一回,不能再继续主动。裴临寂若是对她有意,肯定会主动来找她。 抱着这个想法,姜姒又等了两日,可裴临寂却迟迟未来。 姜姒借着去竹院陪容氏说话的时候,让兰枝去裴临寂住的院子看了眼。她原以为裴临寂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兰枝回来却说裴临寂这几日都在屋内养伤,并未出门。 心中顿时憋了一口气,姜姒强忍着没在竹院露出异样,一回到梨花小筑,便焦躁地开始来回踱步。 转悠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兰枝,去将裴临寂找来。” 兰枝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主子明显心情不佳,她麻利地应声,很快便将裴临寂找来。 进正厅前,兰枝虎着脸告诫裴临寂,“主子今日心情不好,你可别再惹主子生气了。” 裴临寂黑眸之中闪过一抹暗色,心中猜到了一些。他淡淡应了一声,低眉垂眼底走入正厅。 只用余光扫了眼主位上的姜姒,便很快又低了下来。 “兰枝,你先出去,我有些话单独和裴临寂说。” 兰枝犹豫了一秒,行礼退下,“是。” 待正厅内只剩下两人,姜姒目光落到裴临寂身上,见他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厅内,气闷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纠结之时,裴临寂总算出声了,“主子唤奴才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事就不能找你过来了?”像是找到了出气的由头,姜姒站起来走向他,“我在院子里等了你多日,你为何一直不来?” 裴临寂垂下眼睑,“主子为何要等奴才?” 姜姒一哽,没想到他竟是这个反应,蹙眉道:“你当真不知道?” “奴才不知。” “我那日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姜姒定定地看着他,因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奴才答应过主子,那日之事不会再记得。” 姜姒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裴临寂到底知不知道她说的是何事,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我说的是那日我同你说我心悦……” 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裴临寂出声打断了。 “主子。” “您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奴才这就先退下了。” 姜姒当即怔愣住,呆呆的看着裴临寂的背影远去,一直到兰枝的声音响起才唤回她的思绪。 “主子?你的脸色为何突然这么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 姜姒神思恍惚地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盯着一个方向发愣。 裴临寂这是……拒绝她了? 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吗? 起了这个念头,姜姒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揪起一般,难受的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以为裴临寂将自己看的比性命还重要,定然是喜欢自己的啊…… 姜姒眼中漫起泪光花,她无措的抬头看着兰枝,声音有些哽咽,“兰枝,裴临寂不喜欢我吗?” 兰枝正在猜想着自家主子的异样是不是同裴临寂有关,冷不丁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答:“这怎么可能!”苏丹小说网 “裴公子几次三番救了主子,每回都是把主子的安危放在首位。若不是喜欢,怎可能这般尽心尽力的护着主子?” 苏护等侍卫,护着主子都是因为身在其职,拿着丰厚的俸禄。可裴临寂只是王府小小马厩院管事,没有护主子安危的义务。 “可是……”姜姒都快哭出来了,“他方才打断了我的话。” “还直接就走了!” 第55章 调动 “这………”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兰枝也都是从话本子看来的,实际上没有半点经验。 但想着主子比她还迟钝,犹豫了一番肯定道:“裴公子肯定是在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欲擒故纵?”姜姒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泪,“何为欲擒故纵那一套?” 兰枝小声说:“他定然是故意吊着主子,想看看主子对他究竟有多少情意,毕竟主子身份尊重,而裴公子现如今还只是个身在奴籍的下人。” “他兴许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主子。” 姜姒也不哭了,支着下巴深思起来。 兰枝的话也有点道理…… 兰枝最后一句话是说对了,裴临寂确实觉得他配不上主子。 方才一离开梨花小筑,裴临寂便绕到假山后,低垂着头,一拳砸在假山上,出了心口的郁气。 他没有再回竹院,而是回了马厩院。 四宝在竹院偏屋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人,到马厩院一看,黑不溜秋的院子里,裴临寂拿着一根木棍不要命一般的练武。 院子里的泥地被敲出了好几个深坑,看样子他怕是练了好几个时辰。 四宝惊了惊,站在一旁高声道:“裴公子!你歇歇吧!你身上的伤才好,可千万别再伤着了!” 裴临寂短暂的停下来,看他一眼,语气冷淡:“无事。” “你去歇着,我不用你照顾。” 语罢,又拿着木棍力道凶猛地操练起来。 四宝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先回去。 裴临寂在院子里练了一整夜,姜姒则是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整夜都在思索。 想了一整夜,她琢磨出些头绪。 裴临寂想来还是喜欢她的。 只是正如兰枝所说,她与裴临寂身份悬殊。眼下裴临寂还是最低等的奴隶,奴籍未销,他自卑身份配不上她,也在情理之中。 想明白这点,次日卯时姜姒就从床上爬起来,早早的等在竹院门口。 镇南王穿着朝服走出,便瞧见候在院门口的姜姒,愣了一下,见她浑身水汽,皱眉道:“早晨水汽大,怎么不进屋去?” 姜姒勾唇对着父亲笑了笑,“女儿难得起早,便在园子里逛一逛。” 可不能让镇南王知道她是特意早起在这等他帮裴临寂脱奴籍的。 “父亲要去上朝了吧?女儿送你出去。”姜姒微笑着走到镇南王身侧,语气带了丝讨好撒娇的意味。 镇南王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笑着道:“行啊。” 父女俩一同往王府门口走,姜姒今儿的嘴跟抹了蜜一样,哄的镇南王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一直到走到王府门口,见哄的差不多了,姜姒才缓缓道:“爹爹,上回你说待裴临寂伤好之后便将他调到侍卫所的话可还作数?” 镇南王停下步子,看向姜姒的目光带着些许无奈,“你今日便是为了此事寻我的吧?” 被戳破了心思,姜姒也不脸红,“我就是来送爹爹去上朝的。” “这事就是方才想起了。” “说起来裴临寂都救了女儿好几回了若不是他,女儿如今恐怕早就死过好几次了。”姜姒撒娇道,“爹爹,你先前可是许诺过的,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镇南王脸上笑意颇深,“裴临寂是个忠心的,爹爹今晚回府便下令调他去侍卫所。” 姜姒眼睛一亮,“那他的奴籍一事……” “奴籍的事不着急。”镇南王眉头轻蹙,“你应当知道,销奴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须得找到裴临寂的出身由来,调查清楚了才能替他销了奴籍。” 姜姒是清楚的,所以才想着找镇南王帮忙。若是容易,她自个儿早就想法子帮裴临寂销了奴籍了。 目送着镇南王的马车走远,姜姒压着嘴角的笑意,转身吩咐兰枝,“爹爹已经答应今晚就将下令将裴临寂调到侍卫所,让人去侍卫所吩咐一声,准备一间单独的屋子给他。”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对裴临寂更好。 她上辈子都差点害裴临寂丧命,裴临寂都喜欢上她。没道理她这辈子对裴临寂好,他反而不喜欢自己。 镇南王身边的苏巡是侍卫所的统领侍卫,苏护是副统领。给裴临寂安排住处的事兰枝就交给了苏护来办。 侍卫所在前院靠近府门的位置,是一处单独的院落。院子里有三间正房,还有五间偏房。正房内是大通铺,平时便是轮值的侍卫在里头小住。五间偏房全部都空着,因为侍卫所的侍卫大多都在京都有房产。 苏护得了令便将最好的一间偏房分给裴临寂,还让人打扫了一番。只是侍卫住的地方都很简陋,里头除了床榻便只有一张桌子。 姜姒酉时前来看,眉毛都快皱在一起了,“这也太寒酸了。” 裴临寂住进来恐怕还会觉得是她故意虐待他。 “兰枝,吩咐人照着先前我在梨花小筑给他准备的屋子布置。”姜姒看了眼摇摇欲坠的木床,忍不住嘀咕,“这床看起来破破烂烂,怕是随便翻动一下就会散架。” 兰枝听了她的话,嘴角一抽,“主子,裴公子又不会在床上操练,应该不至于。” “总之都换了,把先前的那些东西都挪到这间屋子里来。” 离开侍卫所前,还不忘叮嘱,“一定要记得把上回那张梨花木的床搬过来。” 那床结实,睡起来一定很稳当。 日后的姜姒,无比庆幸今日这个决定。 且说裴临寂从四宝嘴里听说了此事,并没有四宝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反而抿紧了嘴角,瞧着还有些不情愿。 四宝懵了,“裴公子,那可是侍卫所!当上侍卫就不再是奴隶了,王爷定会帮你销了奴籍,以后你便不是奴籍之人了啊。” 裴临寂神色淡淡地瞥他一眼,“我知道了。” 不欲与四宝多说,裴临寂转身便收拾起包袱。 裴临寂向来沉默寡言,四宝照顾他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在一旁说:“裴公子,您日后成了侍卫可一定要记得奴才……” 裴临寂冷淡的嗯了一声,四宝就高兴的咧嘴笑起来。 四宝又说:“裴公子,奴才听说王爷这么快就答应将你调去侍卫所是主子跟他特意提的,你不去梨花小筑谢恩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裴临寂动作一顿,身体有些僵住。 第56章 表哥 裴临寂最后还是没去梨花小筑谢恩。 他想见主子,可心里估摸着主子或许是不想见他的,他方才拒绝了主子的心意…… 因着心情阴郁,去侍卫所的路上,裴临寂的脸色一直都十分阴沉。怵的跟在一旁替他拿包袱的四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今夜是苏护当值,知晓裴临寂会夜里搬来,苏护便在侍卫所等着。 “来了。”见裴临寂走近,苏护也不多说废话,领着他走向事先准备的房间。 苏护一边推开门一边说:“侍卫所的房间简陋,但打扫的还是很干净,屋子里的摆设你日后自己慢慢添置……” 话还未说完,抬眼便被眼前的屋子震惊到了。 他讶异地瞪大眼睛,“这……” 这哪里是简陋!都能用华丽来形容了! 先前兰枝让人布置屋子时苏护不在府内,是以并不知道这屋子又被重新布置过。 梨花木的大床,还有那扇熟悉的琉璃四君子屏风,不用再多说什么,裴临寂也知道了这定然都是主子安排的。 主子对他……真的太好了。 可他却拒绝了主子。 裴临寂心情复杂,垂下眼睑,淡淡出声:“今日多谢苏侍卫了,夜已深,苏侍卫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便是赶人的意思了,苏护也不恼,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带着四宝离开。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廊下昏暗的光透进来,裴临寂坐到床榻上,手抚着床沿,垂着眸子,黑眸之中一片幽深。 特意让四宝提醒裴临寂,却不想姜姒等了两日,裴临寂也迟迟未来谢恩。姜姒也不免有些恼火了。分明是她表白心意被拒,怎的裴临寂还故意躲着她了! 姜姒心里憋着口气不上不下的,午膳都没有心思用。让兰枝打听到裴临寂这会儿在王府前院大门当值,换了身新做的衣裳才出门。 这身衣裳是昨日才送来的,是京都近来最流行的款式,丝滑的碧色布料中添了些银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好看。 为了配这身衣裳,兰枝还给她簪上了一根碧色的琉璃流苏簪子,给姜姒身上平添了七分清冷的高贵气质。 她平时大多都穿着红衣,张扬热烈,今日难得换了一声碧色的衣裳,从后院走至前院的时间,便引得府内的下人纷纷驻足,眼神痴迷。 姜姒习惯了这样的眼神,目不斜视地走向前院大门。 远远的,就瞧见穿着一身黑色暗纹束袖长袍的裴临寂身姿笔挺的站在朱红色的大门旁。 与他一同当值的侍卫身量与他差不多,但气势却输了他一大截。 先前做奴隶时,府上的丫鬟们从未注意过他。眼下裴临寂成了侍卫,又换上了侍卫衣裳,才当值了两日,便日日有丫鬟故意往前院走一趟,就是为了看裴临寂。 姜姒发现今日路过前院大门的丫鬟格外多,忍不住问兰枝:“这些丫鬟为何都要往前院兜一个大圈子?” 丫鬟们大多在后院做事,平日里都很少往前院来。 兰枝压低了声音,瞥了眼裴临寂,“主子,这些丫鬟都是来看裴公子的。” 兰枝同姜姒细细的解释了一番。 王府内的丫鬟待二十五岁之后便可请府内的主子赐婚。但丫鬟们不能轻易出府门,接触不到外男,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王府侍卫所的侍卫。这一来二去,王府内的大部分丫鬟都同侍卫所的侍卫看对眼在一处了。 先前侍卫所中,便是苏护和苏巡最受欢迎。 如今多了一个裴临寂。 三人之中,裴临寂生的最好,且还是镇南王破格从奴隶提拔成侍卫的,府内的丫鬟都觉得裴临寂未来定有更大的出息,所以有些姿色的丫鬟,便都想方设法的在裴临寂面前晃荡。 姜姒默了默,正好瞧见一个丫鬟从裴临寂跟前走过去。 那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裴临寂脸上了!苏丹小说网 姜姒心里有些气恼,但她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只是看几眼而已,又不会损失什么。 裴临寂越是优秀,便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 上辈子裴临寂成了摄政王,虽然名声不好,但凭着那张脸,也有不少女子前仆后继的往他身上扑。 可裴临寂一个女子都未曾看上,说起来,进了摄政王府的女子,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想到此,姜姒心中顿时底气足了。 裴临寂定然是喜欢她的!他既没有明确的拒绝她,那她便还有机会。 她扬起笑脸朝裴临寂走过去,“裴侍卫,侍卫的差事做的可习惯?” 裴临寂面容冷峻,但在看到姜姒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柔和起来。 他淡声说了句“习惯”。 目光隐晦地落在姜姒脸上,便不舍得离开。 两日不见主子,她似乎更加好看了。 裴临寂心里一刺,呼吸都有些难受。 他很清楚自己心中对主子有妄念,可是以他的身份,根本给不了主子幸福。他不想让主子跟着他受苦。如此这般,应当同主子疏远一些。 如今已是深秋,姜姒在朱门前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手脚发凉,正想说什么,听见不远处的府门传来容氏的声音。 “阿姒,快来,你看我将谁接来府里了。” 姜姒不好继续跟裴临寂搭话,转身一看,便见容氏领着一个男子走进府内。 男子一身白色长袍,面若冠玉,身上带着一股儒雅的书生气,瞧着十分端方有礼。姜姒目光落到他脸上,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待容氏他们走近了,才疑惑地开口,“娘,这位是……” 容氏笑容满面的给她介绍,“你忘了吗?这是你的亲表哥,容恒。幼时娘带你去你外祖家中小住时,你可是最喜欢和你的容恒表哥一块玩。” 姜姒愣了愣,想起来了。 脸上难掩欣喜,“你真的是容恒表哥?!” 她只模糊的记得,容恒表哥年少时性子十分野,做事也轻浮急躁,怎的如今长大了倒像是个沉稳的性子。 容恒脸上带着笑容,目光温润,“这还能有假的不成。” “表妹十岁那年酿的那坛桃花酒,还是我帮你挖了坑,埋在桃树底下的。” 这是只有姜姒和容恒知道,姜姒几步走到容恒身边,欣喜的挽住他的手臂,“表哥,你帮我把桃花酒带来了吗?” 她身后的裴临寂见着这一幕,眼神顿时沉了下来。 第57章 定亲 抱住容恒手臂的瞬间,姜姒感觉到一抹锐利且不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地朝裴临寂看去,却发现人家压根没有在看她。 ……是她的错觉吗? 姜姒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能当做是错觉。 “还未。” “原想等着表妹哪日回外祖家,咱们兄妹俩一道去挖。” 姜姒仰头同容恒说:“也好,下回我跟着娘一起回去。” 容氏见姜姒同容恒这样亲近,心里更坚定了几分,“都别站在风口了,回竹院坐着聊。” 姜姒点头。 在路过裴临寂身边时,她不自觉地松开挽住容恒的手,故意落后了几步,在裴临寂面前轻声说:“你好好当差,我有空再来寻你。” 说完飞快地跟了上去。 快到裴临寂以为方才听到的都是他的幻觉。 可身边另一个侍卫疑惑的眼神扫过来,裴临寂便明白方才不是幻觉。 他抬眸,定定地望着姜姒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身边的侍卫忍不住打趣,“裴侍卫,我怎么瞧着你与主子关系十分亲近啊。” 裴临寂不能容许半点对姜姒不好的言论传出,他当即冷着脸看向同僚,“我只是王府的一个下人,主子和下人之间,关系能有多亲近?” 侍卫见他语气含着微怒,虽然看起来没有生气,但浑身散发着冷气,瞧着挺骇人的。 他默了默,小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这么较真做什么。” 主子是什么人,裴临寂还能当真跟她关系亲近不成。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出身。 且说竹院这边,姜姒和容恒才聊了几乎,容氏就提及了此次让容恒前来的目的。 姜姒听了半天没缓过神,激动地站起来,“娘,你要给我和表哥定亲?!” 她又气又急,且没法现在同容氏说她心悦裴临寂,只急得跺脚,“不行不行!我不喜欢表哥,我不要同表哥定亲。” 容恒听了这话,忍不住道:“表妹,我就这么入不了表妹的眼吗?” 姜姒顿时慌了,“表哥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姜姒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容恒却是笑了,“姨母,咱们就别逗阿姒了。” 姜姒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两人。 回过味来,“你们俩……是不是偷偷商量了什么事?” 容氏道:“我这次特意写信让恒儿上京,一是为了你,二是因着恒儿明年春要参加春闱,正好来府内备考。” 为她? “让你同恒儿定亲只是权宜之计,是假定亲。” 姜姒眼睛瞪大了些,惊讶道:“假定亲?” 她愣了一会儿,思索片刻想明白什么,犹豫着说:“娘是因为前几日我被沈敬掳走一事……” “不止如此。”容氏面色沉了沉,“你爹爹上回进宫,皇帝更是有意给你和沈敬赐婚。爹娘怎能看着你嫁给沈敬那种畜……人!” 担心隔墙有耳,容氏硬生生改了口。 姜姒明白了,她看向容恒,有些愧疚,“可表哥、表哥也正是到了娶妻的年纪,若是因我耽误了……” 容恒微微笑道:“阿姒不必担心我。” “我在家中已经心仪之人,此事早已与她商量过,不碍事的。” “表哥有喜欢的女子了?!”姜姒心中瞬间激动了,那岂不是她有些话都可以同容恒说了…… 提起心上人,容恒的神色便多了几分缱绻,“我与她青梅竹马,从小的情谊,得知表妹有难,她很支持我帮表妹。” 姜姒心中对这个未曾蒙面的准嫂嫂更感兴趣了。 容氏见状,笑着道:“若是你们都觉得没有问题,这事我便吩咐人去办了。” “但切记,这假定金一事只有王爷还有我们几人知晓,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不能再叫其他人知道。” 姜姒点头应下。 容氏去京都城门接回容恒已经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眼下也有些犯困了,挥了挥手,让姜姒带着容恒去客院。 镇南王府内有专门留给容氏娘家人小住的院子,虽然常年空着,但经常都有下人洒扫。是以姜姒只用领着容恒认认路,其他都不用准备。 前往客院的路上,姜姒和容恒并肩走在前头,兰枝和一众下人跟在后头。 容恒看了眼容貌姝丽的表妹,压低了声音道:“听姨母说表妹还没有心仪之人,可得抓点紧了,在明年春闱结束前要寻到一个心上人。” 姜姒便想起了裴临寂,脸不由得红了红。 “为何一定要是明年春闱前?” 容恒道:“我与阿瑶约定好,待我高中便回家娶她。” “原来是这样。”姜姒了然的点头。 能让容恒这般上心的女子,姜姒心中对她不由得更加好奇,一路上便追着问他有关“阿瑶”的事。 落在外人眼中,便是姜姒同新来府中的表少爷关系亲近。 主子的事情,下人总爱聊几句。 这一来二去,裴临寂夜里下值回侍卫所的路上,便听见路过的丫鬟在讨论此事。 “王妃娘娘这会儿将表少爷接来府中,怕是特意让他与主子培养感情的。” “我也是这般觉得,今日我远远瞧见表少爷和主子走在一起,两人光是看背影都十分相配。” “容氏一族是岭南一带的百年世家,与咱们家主子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呢。”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飘进了裴临寂耳中,他用余光扫了眼小声议论的丫鬟,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容氏与镇南王细细商量了一番定亲的细节,便放出消息姜姒已经相看好了人家。 她那日大张旗鼓地将容恒从城门口接到府里,可是有不少人都看见了。 也幸亏容氏做事雷厉风行,沈敬方才从昏迷中醒来,养了几天能走着去皇宫,便跟皇帝提出要纳姜姒为皇子妃。 三皇子沈昭的生母许贵妃在一旁给皇帝磨墨,听了这话便笑着道:“大皇子晚了一步,臣妾听说镇南王妃已经给郡主定下了婚事。” 老皇帝诧异的停下手中的毛笔,“已经定亲了?何时的事?” 许贵妃也是听进宫来陪她说话的命妇提及的,“臣妾也是听户部侍郎的夫人提了一嘴。镇南王妃给郡主定的是她母家的人,说与郡主青梅竹马,两人感情颇深。” 第58章 主意 沈敬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神色。 老皇帝动作微顿,扯了下嘴皮,似笑非笑,“先前倒没有听说,镇南王对他女儿的婚事这般着急。” 许贵妃笑了笑,不再言语。 御书房安静了半晌,老皇帝写完了一行字,才掀起眼皮看了眼大皇子,“你来晚了,如今镇南王之女已经许配了人家,镇南王是咱们澧朝的功臣,朕总不能为了自家儿子硬生生拆散一对良人。” “可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沈敬心里已经翻涌起怒火,他低下头,勉强笑了笑,“是,儿子明白。” “儿子便不打扰父皇,儿子告退。” 从御书房离开后,方才出了宫门,沈敬神情阴狠地对着一个下人狠狠踹了一脚,怒道:“姜姒那贱人是何时定的亲!为何没有人同本殿提起?!” 下人被踹倒在地,痛的当即晕了过去。 余下的人战战兢兢的打哆嗦,“回、回殿下,是侧妃娘娘不让奴才们告诉殿下……” “侧妃娘娘也是为了殿下,殿下伤了身子……” 这两句话,又点燃了沈敬的怒火。 在女人身上栽跟头,这还是第一次! 沈敬一想到他吸了药与人颠鸾倒凤到晕过去,心中就充满了暴躁。 满腔的怒火在涌动,他对准说话的下人狠狠踹去,连踹了好几脚,才收腿上了马车。 宫门前的侍卫们全都目不斜视,大皇子如此行径,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宫门上方的城墙上,一名穿着紫衣的高大男子看着沈敬的马车远去,才收回视线,淡淡地道:“回去吧。” 下人恭敬地看了眼自家主子,“是,三皇子。” 沈敬辰时末出的宫门,消息巳时便传遍了京都。 朝臣们早就习惯大皇子的暴躁行径,闻言都只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镇南王脸色铁青的回到王府,差点把他最喜欢的那方砚台都摔了,“沈敬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去老皇帝那求娶阿似,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镇南王气急败坏的骂着,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口了。容氏心中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心里暗想幸亏她先前便让下人们都去院子外守着了。否则若是镇南王这些话流出去一星半点,府王府又有一趟麻烦。 镇南王吹胡子瞪眼的骂够了,才接过容氏倒的茶一饮而尽,“幸亏夫人有先见之明,早早的把容恒接了过来,否则这回咱们没有这般轻易的躲过去。” 容氏心中也是庆幸,“眼下有容恒这个未婚夫婿在,皇帝暂时不会做什么的。” 她挑上容恒,一来因他是娘家人,二来容家在岭南一带威望甚高,就算老皇帝再怎么宠溺他那个混账儿子,也会顾忌着容家,不会硬拆了这桩婚事。 至于春闱之后怎么办,呵,到那时,说不准大皇子早就失势了。 前朝的这些事情镇南王都没告诉姜姒让她跟着烦心,夫妻俩只盼着女儿无忧无虑的。 容恒便在王府住下,因着要备考,他便鲜少出院子。姜姒心里另有目的,便时常的去找他。有求于人,她态度就十分殷勤,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亲自往容恒的院子里送。 有时一天要跑四五趟。 问的次数多了,容恒也看出来一些端倪,在姜姒又一次拐弯抹角的打听男女之事时,笑着问:“阿姒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姜姒笑容一顿,还想掩饰一下,“表哥你想多了,我就是随口问问。” 容恒看着她不睡花钱,眼神中透露着明晃晃的怀疑。 姜姒硬着头皮道:“真的没有,表哥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骗你。” 容恒勾了下唇,“若是没有那表哥就不同你说这些了。” “……”姜姒跺了跺脚,“表哥!” 她跟容恒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败下阵来,“好吧,我确实是有心上人,但我暂时不能告诉表哥他是谁。” 她这般说,容恒也不勉强,只感叹一句,“姨母一直担忧表妹迟迟不开窍,没想到表妹自个儿偷偷有了心上人。” 听出他话里的打趣,姜姒脸红了红,“表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容恒微微额首,“你且说说,你与你的心上人是何种情况。” “我与他身份悬殊,他多次舍命救我,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可是我同他表明心意,他却反而避着我。” 此话一出,容恒就皱起眉来。 “阿姒,你……” 容恒虽然来王府才几日,但也听说姜姒多次遇险被府中的下人裴临寂所救之事。 她方才的话,就差点名道姓的说她的心上人就是裴临寂了。 姜姒与他四目相对,直接装糊涂。 “表哥,你只告诉我该怎么办便好,余下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 姜姒不傻,她自然知道她这话相当于告诉了容恒她的心上人是谁。 但她信容恒,他向来口风紧,小时候还没少替她顶罪,容恒是把她当亲妹妹疼爱,一向惯着她。 果然,容恒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叹气一声,“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按你所说,那男子听起来确实对你有意,不过许是碍于身份原因心中自卑。” “我也是这么想的。”姜姒苦恼道。 “你附耳过来,我给你出个主意。”容恒勾唇笑起来,脸上的温厚之感褪去大半,反倒像只狡猾的狐狸。 半刻钟后,姜姒笑容满面的回到梨花小筑。 跟镇南王打了声招呼,便将裴临寂调到了梨花小筑看守。 裴临寂几次三番豁出性命救姜姒,镇南王对他还是颇为感激。姜姒提出让裴临寂做她的贴身侍卫,便也没有反对。 先前姜姒的贴身侍卫只有苏护、钟涿二人,眼下又多了一个裴临寂。 苏护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看法,但钟涿却不喜裴临寂。 侍卫都是拿着俸禄的,正经人家的人。裴临寂不知道打哪来的奴隶,怎么能同他们平起平坐。 他对裴临寂冷言冷语,很不待见。裴临寂对平常人情绪淡,半点没有将钟涿的冷眼放在心上。 能让他心中起波澜的,只有与姜姒有关的事情。 裴临寂持剑站在梨花小筑院门口当值,目光遥遥的望向院内。 主子这几日嫌少与他说话,怕是对他的心思已经淡下来了。 他心下稍稍松了口气,而后自嘲一笑。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叫人真心喜欢。不过是主子良善且涉世未深,一时间错把好感当成了喜欢罢了。 第59章 逛街 “裴临寂。” 姜姒今日又换回了张扬热烈的红衣,方才出现,便引得院子里的众人都看了过去。 她这张脸得天独厚,聚起了容氏和镇南王所有的优点,挑不出一处瑕疵。 因着今日别有心思,姜姒还特意让兰枝精心打扮了一番,外人一瞧便能看出,今日她是用心装扮了的。 兰枝虽然整日都跟在姜姒身边伺候,还是免不了被主子的美貌震撼到。 若不是先前王妃无意给主子相看人家,王府的门槛怕都是要被上门说亲的媒婆给踏破了。 裴临寂眼神落在姜姒身边,便也舍不得离开。 直到少女走到离他一尺远地方站定,裴临寂才低垂下眼眸,声音清冷的回道:“主子有何吩咐。” “我今日要出门,你随我一同去。” 话说完,裴临寂还未说什么,他身旁的钟涿忍不住抢话,“主子,以前都是奴才随您外出护卫,裴侍卫才当值,怕是无甚经验。” “不如还是让奴才随您出去吧?” 裴临寂眼睫颤了颤,并未说话。 姜姒的眼神一刻未离裴临寂,心不在焉地摆手,“不用了,我今日就是在城中逛一逛,没什么要紧事。” 钟涿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 “可……” “时辰差不多了,裴临寂,你先去府门等着我。”姜姒吩咐,而后故意道,“我先去同表哥说一声。” 姜姒特意没叫兰枝跟着她一同去容恒那,待姜姒一走远,兰枝便道:“裴侍卫,咱们先去府门等着主子。” 去王府门口的路上,她状似无意的说:“主子同表少爷感情真好,王妃主子已经选好了日子要替主子和表少爷定亲……” 兰枝话还没有说完,便察觉到身边的裴临寂突然停了下来。 男人面色冷沉,看向她的眼神冷冽,让人有些许胆寒,“你方才说什么?” 兰枝怔了一怔,下意识地道:“我方才说什么了?” 裴临寂喉头滚动了几下,黑色的眼眸像是聚起了一团浓雾,声音有些哑:“主子要与谁定亲?” “哦。”兰枝回过神,“主子要同表少爷定亲了。” 姜姒和容恒的定亲宴容氏还未着手操办,是以府中的下人并不知道姜姒和容恒就要定亲。 至于为何宫中的许贵妃会知道此事。苏丹小说网 自然是容氏特意托人跟许贵妃提起的。 裴临寂眼眸幽深,半晌未搭话。兰枝只觉得裴临寂周身的温度一瞬间变得有些冷,她多看了几眼,瞧出他心情不太好。 一听主子要定亲便不开心了,这不就证明他对主子确实有意吗? 兰枝心里发笑,故意笑道:“主子和表少爷郎才女貌,又是表兄妹,关系亲近,想来日后夫妻感情定然会十分深厚。” 裴临寂抿了抿唇,眉宇间的烦躁压都压不住了。 “兰枝姑娘,我先行一步。”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向府门,把兰枝远远的甩在后头。 兰枝得意的笑了起来,看着裴临寂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很爽快。 让你拒绝主子,让你热惹主子伤心!这便听不下去了?这才哪到哪。 姜姒出来时,便瞧见裴临寂脸色阴沉的站在马车旁。便是自己走到他身边,男人也只是目不斜视地行了礼,隔着一段距离,姜姒都能感觉到男人的怨气。 姜姒勾了勾唇,上了马车。 兰枝跟着进去,待马车动起来,她才压着嗓子低声道:“主子,你教奴才的那些话,奴才全都说给裴侍卫听了。” “裴侍卫一听脸都黑了,眼神跟藏了冰箭一样,冷飕飕的往奴才身上射。” 姜姒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忍俊不禁。拨开车窗帘看了眼跟在马车旁的裴临寂,心里十分高兴。 “我就知道他是喜欢我的。” “还偏偏不肯承认。” “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容恒是个男人,出的主意自然都是针对男人的。姜姒虽然觉得他出的主意都很老套,但不可否认,法子虽老套,可十分有用啊。 姜姒心情颇好的拿起点心吃,因着心情极好,她多吃好几块点心。 马车行至东市口停了下来,姜姒下了马车,让兰枝和车夫去停马车,她则看向裴临寂,“裴侍卫,你在我身后跟着吧。” 姜姒走在前头,一边对裴临寂说道:“我平日来逛街一般都只带一个贴身侍卫,在街上遇不到什么危险,所以你的职责就是替我付银子拎东西。” 她将袖中绣着并蒂荷花的钱袋子递给裴临寂,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听明白了吗?” 裴临寂垂下眼眸,沉声道:“奴才明白了。” 这‘奴才’二字从裴临寂嘴里说出来姜姒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 皱了皱眉,“你既然已经是我的贴身侍卫,那我今日便立第一个规矩。” “日后若只有你我二人在,你不必自称‘奴才’。” 裴临寂一怔,抬眸直接对上主子灵动的双眸,“这……不合规矩。” 姜姒不悦道:“你是我的人,我说如何便如何,谁人敢挑你的错处?” ‘你是我的人’这几个字让裴临寂听的一愣。 片刻后,他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一丝弧度,声音清冷中带了一丝愉悦,“奴……我明白了。” 姜姒满意地笑了起来。 她故意将兰枝和车夫支开,就是为了同裴临寂培养‘感情’。 容恒说了,多创造一些两人独有的回忆,这样一来她在裴临寂心中便会更加深刻。 姜姒没想到容恒一个男子,对这些事竟这般了解。 东市吃食铺子很多,姜姒最喜欢的便是裹着一层薄脆的糖浆,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 她走到经常光顾的摊位前,卖冰糖葫芦的老者一瞧见她,顿时笑开了,语气熟稔地道:“又见着姜姑娘了。” 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两串最好的冰糖葫芦递过来,目光朝裴临寂身上扫了一眼。 笑容更深,“以往都是姜姑娘和你的丫鬟一同来的,今儿这是……”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了然道:“这位是姜姑娘的心上人吧?” 姜姒咬了口冰糖葫芦,笑眯眯地没有反驳。 拉过裴临寂的手,从钱袋子里拿出一小锭银子给了摊主。 而后把另一串冰糖葫芦递到裴临寂勉面前,“你尝尝。” 裴临寂身子一僵,“这不合规矩……” 姜姒细眉微蹙,佯装生气的瞪着他,“这是命令。” 第60章 遇上 举着一串冰糖葫芦递到裴临寂嘴边,见他迟迟不张嘴,姜姒露出幽怨的眼神,苦兮兮地说:“裴临寂,你若再不吃,我都举不动了。” 裴临寂只是难以想象主子会对他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般举动不合规矩,更不应该。可身体却是不受他控制,鬼使神差的俯低了些,张嘴咬下一颗晶莹红润的冰糖葫芦。 姜姒笑吟吟地看着他,“味道如何?” 甜滋滋的味道在嘴中漫开,裴临寂默了默,诚实道:“很甜,很好吃。” 姜姒笑出了声。 卖冰糖葫芦的老者见状嘴里小声嘀咕,“这新婚的小夫妻啊,就是甜的蜜里调油哦。” 因为离摊位很近,虽然周围人声沸腾,但两人都听见了老者这话。姜姒唇角上扬,故意没有解释,笑眯眯地转去其他摊位。 裴临寂顿了两秒,也跟了上去。 许是只有他们二人在,裴临寂觉得今日他同主子之间的距离也不像往日那般隔着天堑。今日的主子,让他觉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裴临寂什么都顺着她,这让姜姒心情很好。 她试胭脂试衣裳时裴临寂虽还如往常一般话不多,但眼中却有毫不掩饰的惊艳。姜姒被他的反应取悦到了,一高兴就忍不住都买下了。 待她脚累了,回头准备招呼裴临寂去酒楼歇脚。裴临寂跟在她身后,手上拎着大包小包,那模样,倒真的像是陪自家小媳妇出来逛街的丈夫。 “咳咳。”姜姒脸蛋微红,清了清嗓子,“我逛累了,咱们去酒楼里歇一歇吧。” 这会儿,兰枝才从匆忙的从人群之中跑出来。 “主子。”兰枝和姜姒交换了一个眼神,“今日人多,奴才同车夫找地方停马车多用了些时间。” 这哪是多用了“一些”时间。 主仆俩对视一笑,裴临寂把这一幕都瞧在眼里,垂下眼睑,恭敬的候在一旁。 他们进的还是常乐楼,兰枝去订了一间厢房,几人被小二引着上二楼,方才走到转角处,便听到一声轻浮的男声。 “这不是姜姑娘吗?” 姜姒听到这熟悉声音便下意识地觉得恶心,她抬眸往二楼一瞧,果然看见了沈敬。 也只有沈敬会让她觉得如此恶心。 她面上一闪而过的不悦被裴临寂捕捉到了,裴临寂不着痕迹地挪了几步,挡在姜姒面前。声音低沉道:“主子别怕,有奴才在,不会叫他碰到你一点衣角。” 姜姒心里一暖,唇角勾了起来。 “爹爹已经同他撕破了脸,咱们不必理会他。”姜姒小声说了句,径直往包厢走。 没想到沈敬却死皮赖脸的跟了上来。 直接让侍卫挡住了引路的小二,不悦地看着姜姒,“姜姑娘,本殿在同你说话你是没听见?” “本殿倒是不知道,镇南王府的人这般嚣张,连本殿都不放在眼里。”沈敬冷冷一笑,“你这般怠慢本殿,本殿完全可以治你一个藐视皇家的罪名!”苏丹小说网 姜姒冷淡的瞥他一眼,很快就移开,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不好意思大皇子,臣女眼神耳力都不好,没看见也没有听见。” 信口胡诌谁不会,镇南王先前同她说了,沈敬若是要找茬,她也不必忍着。便是事情闹大了,镇南王也兜的住。 大皇子就是酒囊饭袋,现如今支持他的朝臣在待老皇帝一病倒后都会倒戈投向二皇子和三皇子。这样的人,姜姒不怕得罪。 有大皇子掳下药在前,便是她再放肆,老皇帝也不敢真正惩罚她。 他的儿子可是险些强占了功臣之后的清白,老皇帝但凡有点理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沈敬没想到姜姒竟敢对他如此放肆,连说了好几个‘姜姒你真是好样的’,脸色青白,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他奈何不了姜姒,便把目光放在裴临寂身上。 沈敬立刻想起来当日之辱。 被一个低贱的奴隶殴打至昏迷,沈敬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人在镇南王府内他动不了,可眼下他们自己出了门…… 沈敬看了眼姜姒身后,只跟着一个丫鬟还有这个奴隶。他冷笑一声,“本殿如今却是奈何不了你,但惩罚一个奴隶却是轻而易举。” 他连像样的借口都懒得找,直接道:“来人,这奴隶长的碍本殿的眼了,将他抓了。” 荒唐。 姜姒心底冷笑,护在裴临寂身前,神色冷然,扫过靠近的侍卫,“你们若是要动手,便将我也一起抓了。” 沈敬的侍卫顿时不敢上前。 “你们愣着干什么?!”沈昭气结,气急败坏地喊,“连着她一起抓!” 侍卫统领压低声音凑到沈敬耳边道:“殿下,咱们还是在宫外,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实在不适合闹得太过分了……” 沈敬脸色阴沉地抬脚踹向侍卫,“放肆!连你也敢忤逆本殿!” 侍卫统领被冷不丁踹了一脚,忙垂着头一言不发。 “动手啊!”沈敬本就是暴躁易怒的性子,愤怒道,“难不成还要让本殿亲自动手!” 姜姒咬了咬牙,“欺人太甚。” 裴临寂扭头看向主子含着薄怒的脸,沉声道:“主子放心,奴才绝不会让这些人伤到你。” “奴才能对付得了他们。” 她知裴临寂身手不错,但对方有七八人,她们这边只有一个裴临寂,一对八…… 姜姒心里还是很担忧。 且裴临寂身上的伤才养好,若是又添新伤……姜姒心情沉重了些,拽了下男人的衣角,“别跟他们动手,我们先退出去。” 裴临寂愣了一下,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打不过,“主子放心,奴才能敌得过他们。” “我是担心你受伤。”姜姒对上他的黑眸,浅棕色的眼眸带着盈盈的光,“我不想你受一丁点的伤。” 两人旁若无人的低语着,这般举动彻底惹怒了沈敬,沈敬丝毫不管常乐楼里有多少人看着,怒吼一声,“愣着干什么,给本殿动手,把他们都被本殿抓了!” 侍卫们不敢再犹豫,拔刀朝他们走过来。 裴临寂眼神一凛,将姜姒和兰枝两人推到身后,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杀意。 第61章 狠话 侍卫们只是奉命抓住裴临寂,下手都还留有分寸。 可裴临寂的打法却是不要命的打发,赤手空拳夺过一个侍卫手中的刀,便将剩余的几个人逼的连连后退。苏丹小说网 一旁的沈敬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你们都是饭桶吗?八个人还制不住一个!本殿平时养的是一群废物吗?!” 被他踹伤的侍卫统领听到此话直接收了刀,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憎恶,“殿下,方才奴才看见有人已经出去报官了,这事传到陛下那您的面上不好看……” 沈敬此人,只顾忌着一点老皇帝。 听到此话,沈敬果然从盛怒中回过神来。常乐楼一楼大堂的客人都看向这边,窃窃私语着。 沈敬面容一僵,眼神落在姜姒身上,仿佛是淬了毒一样,“姜姒,你给本殿等着。” “本殿还未曾在女人身上栽过这样大的跟头,迟早有一日本殿要让你跪在本殿面前哭求!” 姜姒冷眼对上他阴毒的视线,半点不怵,淡然道:“殿下慢走,臣女就不送了。” 沈敬带着人怒气冲冲地离开常乐楼,持刀的裴临寂身体才松懈下来,紧绷的背脊上冷不丁多了一直柔若无骨的手。 裴临寂身体又是一僵。 姜姒本意是想安抚他,没成想手底下男人的背脊绷的更紧了,她像是突然被烫了手一般缩回手,“我、你不必紧张,大皇子已经走远了。” 裴临寂将刀收好,声音听起来无异,“让主子受惊了,都是奴才的错。” 若是细细看,可以瞧见他半隐在黑发之间的耳尖红的分明。 “跟你有和关系。”姜姒蹙起细眉,边往厢房走,一边嘀咕,“沈敬就是一个疯子,若他不是皇子,这京都城内怕是有无数人想要弄死他。” 仗着自己的皇子身份,背后又有老皇帝撑腰,沈敬这些年可没少干缺德的事。 迟早会自食恶果,下场凄惨的。 常乐楼的大堂内,角落出坐了两个男子。其中一人作书生打扮,衣裳都是普通的料子,但难掩身上的华贵气质。另一人看装扮是他的仆从,“少爷,此女便是镇南王的女儿。” 书生端起茶杯抿嘴一笑,“虎父无犬女,姜姑娘同镇南王倒是看着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只说了这一句,审视的目光远远的落在裴临寂身上。将要进门的裴临寂步子一顿,目光警惕的扫了过来。 书生惊了一惊,抬起袖子接着饮茶的动作遮住了脸。 裴临寂只看见了一截青色的袖袍,看了几秒,见无甚怪异之处,收回目光走近厢房内。 楼下,书生放下茶杯兀自笑了起来。 身旁的仆从不解的问:“少爷,您在笑什么?” 书生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到二楼紧闭的房门上,淡淡道:“瞧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而已。” 姜姒身边竟还跟着如此敏锐的侍卫。方才那侍卫护主,也是拼了命的护着。这样忠心的人倒是不多见了。 书生饮完一杯茶,徐徐的叹了口气。 可惜,这人不是他的人。 裴临寂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他正低着头,用全身的气力克制着自己不去乱看。 屋里比外头暖和,姜姒本就逛的有些热,一进屋便把外裳脱了,只穿着白色的中衣。 一身白色的中衣更是衬得她气质清冷绝佳,让人挪不开眼。 此处也没有外人,何况她本就是不安好心。 姜姒让兰枝给她沏茶,抬眸唤低着头的裴临寂,“裴侍卫,我有些热,你来替我打扇吧。” 裴临寂垂着头走近,一股馨香扑入鼻尖,他蓦地攥紧拳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抬眸时便瞧见主子白皙的脖颈。 上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像是染上朝露的娇嫩花蕊一般。裴临寂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急忙瞥开,心中暗道自己心思龌龊。便是看到这一幕,脑中便止不住那些想入非非的念头。 裴临寂面无表情的猛掐自个儿的掌心,拿起扇子给姜姒扇风,眼眸低垂着,克制着不敢看他处。 姜姒确实是走出了一身汗,她喝了两杯凉茶方才看向裴临寂,却见他一直盯着他自个儿的鞋子看。 狐疑地也看了眼,“裴临寂,你的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裴临寂一愣,抬眸:“没什么特别……” “那你为何一直盯着鞋子看。”姜姒看着他的黑眸,语气有几分娇蛮,“莫不是不想看见我?” 一听这话,裴临寂心中立刻慌了。 着急且笨拙的解释,“奴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主子生的好看,在奴才心里没有人比得上主子!” 姜姒勾起,笑眼弯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裴临寂忙不迭说,像是生怕姜姒因此误会而生气。 兰枝在一旁忍笑忍着难受。 主子分明是在故意逗弄裴临寂,裴临寂竟还真入套了。 平日里裴临寂也是个沉稳聪明的人,便是对上镇南王和大皇子也没有半点怯意,神情没有丝毫波动。细细想来,好像只有面对着主子,他才会着急,脸上才看得出情绪。 还不肯承认自个儿对主子的心意,都表现的这般明显了。 兰枝沏好了茶,悄悄退了出去,把门关好了在门口守着。 姜姒满意地勾起唇角,自下而上仰头,目光中带着期盼,“今日兰枝在门口守着,你也没有其他的事,再想找借口离开可没有了。” “裴临寂,我再同你说一遍,我心悦你。” 澧朝风气开放,姜姒又向来不被镇南王夫妇拘束,她先前是未开窍,这会儿开窍了,过了害羞的劲,便丝毫没有扭捏。 大大方方的表明了心意,“我喜欢你,你呢?” “你对我是个什么想法?” 裴临寂眼皮一跳,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欢喜。 但这份喜悦却没有持续多久,他压住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把头垂的更低,声音低哑:“主子,奴才……” “你又忘了,先前我说过,只有你我两人在时你不必自称奴才。” 裴临寂顿了顿,改了口,艰难道:“我……只是将主子当成主子,并无半点其他的心思。” 姜姒的脸色当即白了一分。 第62章 生气 裴临寂打扇的手未停,凉风吹过来,姜姒反而觉得更加心烦气躁。 此刻她心中说不上是何种感觉,总之不好受便对了。 “可你三番五次救我……” “那是因为您是主子,而奴才是您的奴才。”裴临寂垂眸低声道。 姜姒一愣。 张了张口,原本脸上的喜色变成了错愕和茫然。 心尖上似乎漫上了一股细密的疼,跟针扎一样,疼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呢? 裴临寂怎么会不喜欢她? 姜姒脸上难过的情绪只显露了片刻,很快她便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神情淡然,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声音比之前冷淡了不少,“我知道了。” “那日后你便只是王府的下人。” 姜姒看都没有看他,冷淡道:“你出去守着吧,叫兰枝进来。” 她声音冷淡且疏离,同对其他下人一般无二。裴临寂听了却觉得十分刺耳。 许是主子先前对他太好了。 此时听着这些话,仿佛如同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凌迟着他。裴临寂黑眸深幽,轻轻把扇子放下,哑声道了句“是”。 兰枝走进厢房,便瞧见姜姒眼眶红红,浑身轻轻颤抖着,似是克制着什么。 待她走近,姜姒一把抱住她的腰,声音哽咽道:“兰枝,我难受……” 兰枝心都要碎了。 一双眼满是愤怒的瞪向门口,柔声安抚主子,“裴临寂他不识好歹,奴才回去就让人打他板子!” “不要!”姜姒拔高音量,眼眶还是红红的,“他不喜欢我又不是什么错处,不必迁怒于他。” 先前她笃定裴临寂是碍于身份悬殊的原因避开她,可这回,她却有些迟疑了。 她已经叫镇南王替裴临寂去销奴籍,日后他便是良籍,两人之间的身份已经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可裴临寂还是拒绝了她。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想对一个人好,却被拒绝。除了难过,姜姒心中更多的迷茫。 她当真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上辈子的裴临寂真的喜欢她吗? 屋内就此沉默下来,姜姒不想说话,只有兰枝时不时的安慰几句。 过了大半个时辰,姜姒面上已经看不出丝毫难过的情绪。 走出厢房时,裴临寂身姿笔挺的站在门口守着,见房门打开,黑黝黝的眸子立刻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的交汇,姜姒怔了半秒,直接移开视线,没有再看他一眼。 轻声对兰枝道:“我逛累了,回府吧。” “是,主子。”兰枝跟在姜姒身旁,擦着裴临寂的手臂经过他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裴临寂怔愣地看着主子的背影。 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也不自知。他许久之后自嘲一笑,轻声说了句,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活该。” 回府后姜姒情绪不高,连晚膳都未用,从申时一直睡到亥时。 许是心中觉得自己被裴临寂欺负了,睡着后,她便深陷在梦境中。苏丹小说网 她梦见了上辈子第一次入摄政王府,和裴临寂干那事的时候。 她是被一顶小娇送进了摄政王府,罪臣之女,身份低贱,连侍妾都算不上。才进府那段日子摄政王并未来见她,府内的下人便没有人把她当回事,轻则怠慢,重则当着她的面奚落谩骂。 方才经历了灭门之痛,这些话对姜姒来说已经麻木了,她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第十日,久未出现的摄政王出现了,正好撞见她被伺候的婢女奚落,二话不说,直接让人拔了嚼舌根之人的舌头,发卖出去。 许是摄政王下了令,之后摄政王府的下人都将她当成府上的女主子伺候。她也感觉到摄政王对她的维护之意,渐渐的对他放松了防备。 在中秋之前,摄政王对她做过最逾矩的举动便只是亲她的额头。 然而中秋夜,他从宫内赴宴回来,被人下了脏药。 府内的管事将他送到承恩院,叫姜姒替他解了药性。 没等姜姒说什么,神志不清的摄政王一瘸一拐的走出来,双目腥红,嘴中却重复念叨着“请大夫”。 管事没法子,只能去请大夫。 男人脸色潮红,眉宇间满是痛苦之色,姜姒心下不忍去抚扶他,却被他推开。 “别碰我。” “此药药性极猛,我不想伤了你。” 男人的吐息滚烫,满脸痛苦。待大夫赶来后,只开药暂时压制住了药性,却说此药用别的法子解不了,只能行周公之礼方能彻底解了药性。 姜姒下意识地退后几步,脸上满是害怕。 摄政王便硬生生熬了一天一夜,那药药性极猛,到第二日入夜时他理智所剩无几。管家过来求姜姒,同她说摄政王为了替镇南王府平反奔波数日,求她看在摄政王待她一片真心的份上救救他。 当夜,姜姒只穿了小衣和亵裤,披着一件外袍进了摄政王的房间。 方才走到床榻边,一只手将她猛地拽上床。随即一道沉重的身躯压了下来,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为何进来?” 姜姒紧张的说话都结巴:“我、大、大夫说王爷所中之药无药可解,只能靠那、那事纾解……” 摄政王一愣。 屋子只点了一盏烛火,视线昏暗,他只能模糊看见身上少女的脸上布满紧张,没有害怕和惶恐。 男人的视线灼热,姜姒忍着羞意开口,差点咬了舌尖,“我知道王爷待我很好,我、我愿意为王爷解……” 话还没有说完,摄政王揽紧她的腰,抱着她翻滚一圈。姜姒惊呼一声,回过神时,两人已经换了位置。 她坐在男人的腰腹上。 男人的大掌放在她腰侧,仿佛着火一般滚烫的吓人。 “阿姒……” “本王绝不会强迫你。”男人声音沙哑无比,“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不情愿可以马上离开。” 坐在他身上的姜姒能感觉到他的身子紧绷的厉害,尤其是下腹处硬的惊人…… 姜姒悄悄喘了口气,柔若无骨的手放在男人胸膛上,俯下身笨拙地去亲他。 男人眼眸中的幽暗顿时变了味,腰腹用力将人重新压在身下,滚烫的吻落在她脖颈间,姜姒难耐地昂起头,浑身一阵颤栗。 第63章 梦境 他攻势凶猛,没过一会儿姜姒便被亲的晕头转向。 在她晕头转向之际,男人的一只手游离到她的腰间,扯开外袍的系带,丝滑的外袍顷刻间从她身上剥离。 房内的烛火被风吹的跳动了一下,照亮了姜姒身上的小衣。 她穿的是件绣着并蒂莲的小衣,两朵莲花的花蕊盛开在顶端隆起之处,点点粉红透过薄布,摄政王的眼神一暗,亲吻落在了花蕊之上。 姜姒瞳孔一缩,嘴角溢出破碎的嘤咛声。 全部的思绪都在男人的掌控之下,她能感觉到男人的身体紧绷的厉害,手碰到之处都是细密的汗珠。 他忍得很辛苦,却还担心弄伤了她。 这一瞬间,姜姒内心所有的紧张和犹豫都消失不见,她两只细白的胳膊攀上男人的后背,温顺且主动地接受他汹涌的情意。 许是察觉到她的主动,摄政王浑身一僵,控制不住的轻咬了她。 脑中仿佛炸开了烟花,姜姒身子一阵颤栗,失神的盯着帐幔,好半晌才回过神。 声音酥软娇媚,带着一丝哭腔,“轻、轻点……” 摄政王嘴里还含着她,声音低哑含糊的“嗯”了一声,姜姒还想说什么,唇被堵住。这吻来的又凶又急,仿佛要将她的魂魄吸走一样,唇齿勾缠间,她蓦地觉得身上一凉,。 那件并蒂莲的小衣被丢在床榻下,烛火下,隐约能瞧见花蕊处被洇湿了一团水渍,闪着暧昧的光泽…… 从梦境中抽离,姜姒猛地从床榻上坐起,神色茫然,脸颊烧灼的滚烫。 她弓着腰,双手掩面,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白日里方才被裴临寂拒绝,晚上竟梦到与他做那事……画面还十分清晰,仿佛她才亲身经历一般。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灯,烛火昏暗,在黑暗中中姜姒冷静了会,觉得口干舌燥,便想起身去倒杯茶喝。 双腿一动,便觉得腿心处一热。她动作瞬间愣住,良久,意识到那是什么,白皙透粉的脸颊红的如同煮熟的虾。 —— 辰时,兰枝端着水盆悄悄进屋想叫醒主子,却不想一踏进房门便瞧见主子坐在窗边的软榻前,手中还拿着一本书。 兰枝惊了下,“主子,你何时起的,怎的不喊奴才?” 姜姒面无表情的答:“醒来不久。” 才怪。 她从梦中惊醒时还不到卯时,心虚的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便再也睡不着,便找了本账本强迫自己去看。 看了快一个时辰,账册才翻动了一页。 冷静了快一个时辰,姜姒的脸色已经正常许多,她放下账本,待兰枝伺候完她洗漱之后,犹豫着下令:“这几日让裴临寂休息,叫钟涿和苏护轮值便可。” 她暂时不想见到他。 兰枝愣了一下,以为主子是彻底放弃了对裴临寂的心思,心中有些高兴,脆生生应了一句“好”。 去竹院给容氏请安时,姜姒方才记起快到中秋了。 “你爹爹昨日同我提起,今年中秋老皇帝让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全部去宫内赴宴。”容氏说到此就忍不住揉额角,“又要同一群女眷去勾心斗角……” 听到“中秋”二字,姜姒脑中就控制不住的想起昨晚的梦,她呼吸一紧,忙低下头深吸了好几口气脸色才恢复如常。 “娘若是不想去便不去吧。”姜姒轻声水稻,“左右宫里人都知道娘这几年身子不好,想必也不会勉强娘进宫。” “可我若是不去,阿姒就要自己一个人去赴宴。”容氏担忧地看着她。 “无碍的。”姜姒微微一笑,“女儿能应付过来,何况还有周姐姐在,京中那些贵女,还没有人敢同周姐姐作对。” 提到周娴雅,容氏顿时安心了不少。 同容氏商量好中秋之事,姜姒便回了梨花小筑安排府内过中秋的事宜。兰枝已经将她的吩咐传达下去,现下在梨花小筑院门前当值的便是苏护和钟涿。 没看到裴临寂,姜姒一瞬间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更多的却是不习惯。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向她,忙起正事来。 夜里,钟涿从侍卫所回来,特意绕到了裴临寂所住的偏房。 他神情难掩傲慢,“主子先前重用你不过是一时新鲜,用过之后定然是觉得你比不上我们正经的侍卫。” 他低眸看了眼坐在屋中看书的裴临寂,冷笑一声,“才一日的功夫,主子就厌弃你了。” 听到“厌弃”二字,裴临寂的神色微动,随即又神色如常的看着手里的兵书,半点未将钟涿放在眼里。 钟涿自顾自的嘲讽了半天,见裴临寂搭都不搭理他,顿时气急。 “裴临寂!我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他愤怒的声音怕是整个侍卫所都能听见,这人聒噪到已经扰了他看书了,裴临寂神色淡淡地抬起头,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却让钟涿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钟侍卫若是想闹到惊动府内的主子,那便继续闹吧。” 轻飘飘一句话,顿时噎的钟涿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好半晌,钟涿满脸愤怒的踹了脚房门,丢下一句,“主子已经厌弃你了,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待他走后,裴临寂方才放下兵书,走到窗前远远的瞧向梨花小筑的方向。 主子值得更好的人。 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主子,他便知足了。 连着几日,姜姒都在准备中秋事宜,她忍着没去看裴临寂,却也叫兰枝偷偷打探了裴临寂的消息。 裴临寂这几日都未曾离开侍卫所,整日都在屋内待着。 中秋节前一日,姜姒要去宫内赴宴。 原本只带了苏护,临上马车前,她又叫兰枝去把裴临寂也带上。 裴临寂赶到马车旁时,姜姒已经坐在马车内,她掀开窗帘一角只看见裴临寂的高大的背影。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三秒,她才放下帘子,扶了扶发簪,声音清冷:“出发吧。” 中秋宫宴酉时开始,各家女眷却必须在申时前进宫。姜姒不喜去应付那些那些娇怯怯的贵女,未时末才到了宫中。 第64章 艳压 女眷的席面设在御花园。去往御花园的宫道上,到处都是盛装打扮过的女子。今日入宫的都是二品以上官员女眷,都是身份尊贵之人,气势谁也不输谁。 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口,侍卫们只能在外等候,姜姒的马车停下时,周围同时停了好几辆马车。 “主子,咱们到宫门口了。” 兰枝掀开车帘子,率先下了马车,让车夫搬来脚踏。 另一边,柳白萱也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整理一下发髻正准备入宫,便听身边的婢女小声道:“主子,镇南王的马车在那边。” 柳白萱动作一顿,看了过去。 脸上顿时便有些不好看了。 马车上,少女弯腰从内出来,头上的发簪随着她的动作落到胸前。她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从容,待站定了,身上那股子与众不同的气势更明显了。 柳白萱自觉她今日的打扮定能必过赴宴的大部分女眷,可现下看见姜姒,不由得觉得自己什么也算不上。 姜姒素来喜爱红色,但今日赴宫宴,她却是穿了一身淡青翠纹裙,外罩镶兔毛边的白色斗篷,一圈绒绒的兔毛嵌在领口,一眼望去,她那张小脸同雪白的兔毛一样白皙无暇。 青色大多数时候都会让人穿出素净之感,可这身淡青色翠纹裙穿在姜姒身上却丝毫不显灰暗,反而衬得她气质清冷尊贵。 她脸上的妆容也上的淡,只描了眉点了朱唇,明眸皓齿却让人挪不开眼。她姿态款款,一举一动皆是从容不迫,隐约有一府主母的风范。 裴临寂目光沉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走向宫门的少女,眼眸中满是极重的欲念。若他再自私一点,真想将主子占为已有…… 柳白萱呆呆的看着姜姒先一步走入宫门,直到身边的婢女提醒,才回过神。 “主子,姜姑娘已经进宫了……” 柳白萱如梦初醒,跺了跺脚,便提着裙摆追赶上去,小跑了好几步,瞧见前面姿态楚楚的姜姒,又缓下步子,耐着性子不急不慢的走。 御花园内,大部分都女眷都已经到了。 姜姒不想在其中太过出风头,便准备同兰枝悄悄的走进去。 进了御花园的拱门,她正望着四周想寻个角落坐着,身后便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 “姜妹妹好些日子没有出来走动了,若不是今日宫宴,我们怕是还见不到姜妹妹。” 那女声张扬,话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嫉妒与不满。 姜姒一顿,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想无声无息的混过宫宴,偏偏有人不让她安生。 不过姜姒心中没有什么气。 因为她听出这道声音的主人便是柳白萱。苏丹小说网 上辈子,柳白萱总喜欢针对她,总想与她争个输赢,没少故意寻她的麻烦。 可镇南王府被灭门之后,除了周娴雅,柳白萱却是唯一一个对她施以善意的人。 当日她送父母的棺椁出城被徐容婉事先安排的人为难,周围都是看好戏的人,唯有柳白萱出声替她解了围。若不是柳白萱,那日她怕是无法好生将父母的棺椁送出城安葬。 这份恩情,姜姒一直记着。 如今再看见柳白萱,她心中平静了许多。瞧着她的脸,竟也不像往日那般讨厌,反倒觉得她这显露在脸上的羡慕嫉妒分外可爱。 不似徐容婉母女,肮脏的心思都藏着虚伪的面皮之下。 她淡淡一笑,不像往常一样同柳白萱呛声,“一段日子不见柳姐姐,柳姐姐越发好看了。” 柳白萱一愣。放在往日,她这般说话,姜姒一定会说“我出不出门与你何干”这种直爽话,今日却是出言夸她了? 柳白萱心头一紧,总觉得姜姒这话肯定是别有用心。她不着痕迹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装,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笑着道:“是吗。” “当真。” “我昔日只知道柳姐姐生的高挑英气,却不想今日这身紫色的纱纹裙衬的柳姐姐十分温柔娴雅。” 柳白萱平日里总被家中人说不娴雅,都拿姜姒同她作比,如今听到姜姒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不亚于瞧见抬太阳从西边出来。 虽然怀疑姜姒不安好心,但她还是没有忍住嘴角的笑意,拿着帕子掩唇笑道:“姜妹妹今日是吃了蜜糖才出门的吗?嘴怎么这般甜。”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看着竟无比融洽。 这让其他贵女看的目瞪口呆。要知道往常两人说几句话便会闹起来,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柳白萱被气的脸红脖子粗。 这般和谐的画面,还是头一次呢! 在柳白萱叫住姜姒的时候,人群之中的徐容婉心中本是一喜。暗想柳白萱肯定会闹起来,一定会有好戏看,却没想两人竟然如此和谐的聊了起来。 更让她气愤的是,本没有几人注意到姜姒,柳白萱这一声却将大部分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少女肤如凝脂,是难得的好颜色,明明是极简的打扮,却生生压过了所有盛装打扮的女子。她微抬着下巴,背脊挺直,半点没有怯弱之感,只让人觉得她不卑不亢,优雅沉静。 脸上噙着一抹淡笑,一双浅棕色的眼眸清澈透亮,她本就生的好看,如此模样更让那些原本被她压了风头的女子心生不满。 可这不满只维持了一瞬,很快便被“她长的确实很美”的念头却取代。 如今的姜姒美的毫不张扬,身上带着一股内敛的柔和气息,竟叫这些女子觉得“她就该是这种模样”,那些原本想说几句酸话的女子,都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皇帝未立新后,宫中如今位分最高的便是贵妃许氏。 许贵妃先前因着在闺中时同容氏有几分交情,那日才有心在老皇帝面前故意提起姜姒已经与人定亲一事。她向来听说镇南王之女艳绝京都,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如今一见,心中倒是有几分诧异。 她原以为姜姒再怎么美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但今日见了,却发觉少女美的不止皮囊还有气度。便是宫中经历过教养嬷嬷严苛教导的公主们,也没有这身好气度。 第65章 小惩 “你便是镇南王之女?”她的屈尊走过来,引得所有女眷都看了过来,“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容貌倾绝京都。” 听到这道声音,姜姒循声望过去,愣了一下,不慌不忙的行礼,“臣女参见贵妃娘娘。” 她态度恭谨,完全让人挑不出错处。 许贵妃便是三皇子的生母,日后三皇子登基,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姜姒只记得许贵妃这个太后手段雷厉风行,不到三个月,便将老皇帝留下的污糟糟的后宫彻底肃清。 姜姒打心底里是佩服她的,面上对她的恭谨更真诚了。 许贵妃的一双眼最会看人,她对上少女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澄澈干净,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起来吧。”许贵妃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瞧着是个好孩子。” “来,听说你幼时是在边塞长大,本宫喜欢那的民俗,你过来同本宫说说。” 本意是想低调些的姜姒心中无奈一笑。 罢了。苏丹小说网 既然都被迫高调了,拒绝了反而会让许贵妃不悦。 “是,贵妃娘娘。” 众人都羡慕的看着姜姒,恨不得入了许贵妃眼的人是自己!柳白萱的丫鬟替自家主子鸣不平,“风头都叫姜姒一个人出了,主子您哪里比不上姜姒了……” 柳白萱眉头一皱,轻声训斥自家婢女,“这种话谁让你随意说的?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柳家人有多小家子气。” “这话以后不要再提。” 丫鬟一愣,忙低眉顺眼的答了句“是”。 主子竟然在帮姜姒说话?她不是将姜姒当成死对头吗? 柳白萱在一旁落座,看着许贵妃身边姿态优雅沉稳的姜姒,心中却是骄傲占了大多数。 她浅抿了一口花茶,愉悦地想,不愧是她唯一放在眼里的对手,跟寻常的贵女就是不一样。 虽然被迫成了众人焦点,但因着是被许贵妃问话,倒没有其他人多嘴。姜姒也喜欢提起幼时在边塞的见闻,倒是同许贵妃十分聊的来。 许贵妃原只是想同她说几句话。 没想到姜姒当真是个妙人,说话进退有度分寸适宜,面对她时也不卑不亢。半个时辰下来,她倒是真心喜欢上了姜姒这姑娘。 眼看着就要到开宴的时辰,许贵妃身旁的嬷嬷提醒她时辰快到了,许贵妃才依依不舍的放姜姒离开。 “以后你若是有空多进宫来同本宫说说话。” 姜姒微笑着答应下来,“是,臣女记住了。” 从许贵妃处离开,姜姒便远远瞧见周娴雅朝她招手。 周娴雅照样是一身轻便的衣裳,同其他贵女们格格不入。她身边坐着她的母亲沈氏,也是个性格爽利的女子。 姜姒朝她走过去,面前的路却被一道身影挡住,“表妹,好久不见。” 姜姒抬眸一看,是徐容婉。 她的眼神顿时冷了一些,淡淡道:“表姐。” 想起什么,嘴角噙着笑,疑惑发问:“我记着今日宴请的是二品以上官员的家眷,表姐怎的在此?” 徐容婉脸色一僵,原本故意撑起的笑容垮了下去。 姜姒这话一出来,她只觉得四周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怪异。 徐琮只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官,她本是没有资格参加今日的中秋宴,是她在大皇子沈敬耳边吹了枕旁风才让大皇子府的柳侧妃带她一同入的宫。 她身子已经给了大皇子,迟早都是大皇子府里的人。 大皇子的侍妾一大堆,柳侧妃早就习惯了大皇子随时随地往府内带女人,她也是一副宽容大度,毫无妒忌之心的做派,对大皇子带进府中的每个女人都笑脸相迎。 大皇子让她带徐容婉一同赴宴,她也就带了。 不过徐容婉要做什么就同她没有干系了,是以才进宫,徐容婉便同她‘走散’,柳侧妃也丝毫不关心。 这会儿在人群中看见徐容婉脸色青白的站在那,只端着茶杯笑着抿了一口,没有其余的动作。 仿佛在被公开处刑,徐容婉嘴唇抖了抖,使劲掐着掌心,面上挤出一丝苦笑:“表妹可是因上回之事怪我?我当时也晕了过去实在不知那茶有问题。” 大皇子沈敬将姜姒掳走一事只有极少人知晓。 对来传的是姜姒是喝错了茶。 当日之事徐容婉事先当真不知,她也是药效过了后醒过来才品出不对劲。下药一事不是她做的,这话她说的也不心虚。 “那日的事情当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同表妹说说话。”她原是想过把姜姒灌醉了做些什么,可见姜姒带了侍卫就不敢动手。 姜姒淡淡的看她一眼,“表姐这是在同我致歉?” “……是。” “那表姐的歉意来的也太晚了些,都过去小半个月了,表姐才缓过神呢?” 周围的人听见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三两凑在一起私语。徐容婉性子敏感,余光瞥见这些人的眼神,便觉得她们是在议论她。 顿时觉得难堪极了。 自从小容氏出事,她就没有遇见过一件顺心的事情! 虽然想教训徐容婉,但眼下的场合不合适姜姒没有心思跟她多说,径直掠过她走向周娴雅所在的地方。 被单独撇下,徐容婉的脸色更白,几乎是缩着脑袋回了席位上。她父亲只是小官,大皇子又还未正式娶她入门,她眼下不敢闹的太张扬。 周娴雅笑眯眯地拍拍身边的空位,“徐容婉同你说什么了?” 她隔的远,方才并未听见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 姜姒笑了下,“同我道歉,说上回的事情与她无关。” 周娴雅与姜姒私交好,上回被大皇子掳走的事情姜姒同她提了一句。事后周娴雅还借机寻了大皇子的麻烦,算是替她出气。 “她还有脸提!”周娴雅一提起这事就生气,“若不是她寻你出去,沈敬怎会有机会对你下手!” “那狗屁玩意,若不是个皇子,我早就削了她!” 姜姒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下。 虽然愤怒,但周娴雅的声音并不大。 连旁边的沈氏都只是模糊的听见“皇子”二字,回过头皱眉道:“周娴雅,别胡说八道教坏阿姒。” 第66章 羞辱 中秋宴男女客分席,不必见到沈敬那张恶心的脸,姜姒还多吃了几口席面上的吃食。 有沈氏和周娴雅在,虽然有很多人明里暗里打量着姜姒,没撞到她跟前,她只当没有看见。 女眷这边不谈朝堂之事,女子们聊的都是衣裳首饰,还有最近时兴的妆容,看起来倒也其乐融融。 德昭殿便不一样了。 皇室三个皇子之间暗流涌动,老皇帝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反而更加贪恋手里的权势。宴席表面上瞧着气氛融洽,实际上早已剑拔弩张。 沈敬占了嫡子长子的名头,又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只要他不造反,这皇位必定会落到他身上。比起另外两个皇子,他行为处事都多了七分底气。 酒过三巡,沈敬有了几分醉意,突然站起来朝着老皇帝举杯道:“父皇——” “儿臣有几句心里话想说。” 他脸上带着古怪莫测的笑容,眼神直勾勾的落到镇南王身上。 “儿臣同镇南王之女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儿臣与她也两情相悦,早已互许了终身。” 他目光阴毒,话说的极其缓慢,好似是为了让所以人都听清楚。 “砰”的一声,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镇南王更是直接捏碎了握在手里的酒杯,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殿中之人包括皇帝的目光尽数朝镇南王看去。 老皇帝缓缓道:“大皇子,你所说之事可是真的?” 沈敬玩味的笑着,脸上丑态毕露,“自然是真的。” 像是故意要羞辱镇南王,他用极其暧昧的语气道:“阿姒这人面上瞧着冷清,私下里可勾人的紧,那身雪白的皮子让人亲不够……” 话还未说完,镇南王直接愤怒的摔了酒壶! “闭嘴!” 空气陡然安静了一瞬,一时间,席上所有人看向镇南王的目光都极其古怪。 幸灾乐祸有之,同情怜悯也有。 大皇子沈敬嚣张荒唐他们也不是第一日才知道,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 可偏偏,他是皇帝最宠溺的儿子。 镇南王胸膛剧烈起伏,在老皇帝的目光下压着愤怒道:“陛下恕罪,臣失态了。” 老皇帝眼神意味不明,淡淡道:“坐下吧。” 随即笑问,“大皇子,若你方才所言是真的,为何朕听说镇南王之女许给了其他人家?” “儿臣也想知道,阿姒身子都被儿臣占了,镇南王怎的还要将她许配给他人?” 沈敬似笑非笑的勾着唇,眼神如同毒蛇一般阴毒,更如附骨之蛆,紧紧黏在镇南王身上。 “你放……”屁! 忍着爆粗口的冲动,镇南王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臣的女儿从未同大皇子有过交集,还请大皇子多留些口德,不要平白污了清白女儿的名声。” 他额上暴出了青筋,拳头死死握在一起,凶狠的戾气缠绕在周身。 让人觉得,若不是老皇帝在,恐怕镇南王已经忍不住对沈敬大打出手。 席间,三皇子沈昭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得罪了沈敬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姜姒的好日子怕是倒头了。 可惜啊。 “爱卿和大皇子各执一言,朕应当信谁的?”老皇帝沉声开口,却是明显偏帮着沈敬。 周围人看在眼里,心里都忍不住替镇南王捏了一把汗。 大皇子什么德性他们再清楚不过,府里的女人都快把后院塞满了,他想要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也不知道镇南王和他女儿如何得罪的大皇子,竟逼得他在这样的场合当众威逼。 “臣的女儿与大皇子毫无干系!”镇南王眼中带上了一抹深沉的狠色,“臣就一个女儿,若当真有人逼急了臣,臣就算是拼死,也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一瞬间,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不动了。 众人心里惊呼一声,镇南王当真是大胆! 老皇帝就在高位上坐着,他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皇帝疑心他有别的心思吗?! 沈昭目光微动,没想到镇南王为了女儿能做到如此地步。 老皇帝嘴边的笑容隐了去,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缓缓道:“大皇子是喝醉了在说胡话,来人,将大皇子带下去,多灌几碗醒酒汤。” “爱卿向来气量大,今日之事都是大皇子喝醉了酒口无遮拦,朕代他向爱卿赔个不是。” 沈敬被人带下去之后,老皇帝笑眯眯地说着,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镇南王眨了眨眼,再抬眸时脸上也带上一丝笑容,“陛下折煞微臣了,大皇子不过是喝醉了酒说了两句胡话,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那便好那便好。” “上回乐礼司跳的那支洛神舞不错,再让她们跳一回。” 很快,席间歌舞升起,又恢复了之前其乐融融的场面。 只是没有几个人的心思在舞乐上了。 亥时一刻,姜姒先离宫上了镇南王府的马车,她掀开车帘问:“父亲出来了吗?” 车夫低眉答:“王爷还未出宫。” “父亲在席上定然喝了不少的酒,苏、裴临寂,你在此等着父亲出宫,同苏巡一同护送父亲回府。” 她本想让苏护留下,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她还在生裴临寂的气呢。 裴临寂眼神微暗,却没有说什么,顺从的应了一声。 看着姜姒乘坐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了视线。 亥时三刻,镇南王一身酒气,醉醺醺的被小太监扶出宫门。 苏巡见状连忙迎上去,扶住镇南王。 小太监眼神古怪,“镇南王喝多了,好生将你家王爷送回去吧。” 苏巡道了谢,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镇南王上了马车。 裴临寂跟着走了几步,步子一顿。 他不着痕迹的看向周围,总觉得这些官员眼神都有些奇怪。 半道上,镇南王突然把裴临寂叫进马车。 裴临寂掀开车帘进去,目光落在镇南王身上,见他目光清明,哪有一丝醉态。 方才镇南王是故意装醉?他为何要装醉? 正想着,镇南王出声了。 “裴临寂。”他声音嘶哑,眼中更是藏着一抹憎恶,“若本王让你去行刺大皇子,你可愿意?” 第67章 受伤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明月高悬,京都各处烛火尽熄,只有打更的更夫提着灯笼走街串巷。 待更夫走至大皇子府时,只瞧见一道黑影如同悄无声息的猫一样蹿进王府。 更夫心下一跳,立刻垂下头疾步匆匆的绕开了王府。 他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再绕至北城敲响铜锣,喊了声,“丑时已至——” 话音还未落,便瞧见大皇子府的方向火光冲天,当即像是被掐住了嗓子,声音戛然而止。 出事了! 大皇子府此刻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 府上管家拿着大皇子的玉佩连夜进宫,颤颤巍巍地让守卫进去通禀。 “大殿下被刺客行刺,受了重伤……” 消息传到老皇帝耳中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去王府看诊的太医回太医院开药,被传旨的太监召去御书房时腿都在打哆嗦。苏丹小说网 老皇帝披着明皇色的龙袍坐在龙椅上,声若冷箭,“敬儿如何了?” “扑通”一声,太医直接跪下俯首,声音惶恐,“皇上饶命,微臣无能,大殿下伤到根本,已无力回天!” 老皇帝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此话何意?” 太医抬头看了眼老皇帝,双眼一闭,视死如归道:“大殿下日后怕是在子孙一事上再无可能……” “哐当——” 老皇帝直接掀了书桌,暴怒如雷,“翻遍京都也要将那刺客给朕找出来!” 大皇子府,沈敬还在昏迷之中,府上的侍妾在外跪了一地,哭声凄惨,仿佛大皇子已经归西一样。 柳侧妃惨白着一张脸被人扶出来,呵斥道:“哭什么哭,殿下还好生活着便是大幸!” 一片伺候的人战战兢兢,唯恐牵连到自己。 柳侧妃说完这话就步伐沉重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敬如今虽还活着,还不如死了。 断了根,老皇帝便是再偏宠他,也不会再将皇位交到他手上。 老皇帝不仅调动了武城兵马司的人,更是出动了大半禁军全城搜捕,冲天的火光更是惊醒了京都大半的人。 姜姒半夜被渴醒,发现屋内的烛火燃尽了,她只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扶着往外走。 方才绕过床前的屏风,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敏锐的转头,瞧见窗户外有一道黑影。 这么晚会是谁? 姜姒脑中闪过一个身影,话已经脱口而出,“裴临寂,是你吗?” 窗外的黑影一晃,姜姒几乎立刻确定了一定是裴临寂。 姜姒疾步走过去推开窗,借着月光,看见裴临寂一身黑衣站在廊下,那股血腥味更加浓郁了。 “你受伤了?” “先前的伤不是早就好了吗?” 眼见着裴临寂要走,姜姒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便听他闷哼一声,手下也感觉到一片湿濡。 她一怔,面色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奴才无事。”裴临寂声音低哑,目光在姜姒脸上流连不舍得挪开,“奴才该走了,主子好生休息。” 离开王府之际,他想多看一眼主子。本来他这时不应该在王府,可是他的腿脚不停使唤便到了梨花小筑。 如今能再见主子最后一面,他已经知足了。 “话没说清楚你休想走。”姜姒用力拽着他,顺手拿起放在窗前边几上的剪刀抵在脖颈间,威胁道:“进来,否则我当着你的面自裁。”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裴临寂绝对不会露出这样决绝的眼神。 裴临寂哑然,对上姜姒清澈的眼眸,半晌哑着声道:“……奴才会连累主子的。” “我不管,你若不进来,我马上就死给你看。” 须臾后,裴临寂单手撑着窗沿翻窗进屋。 姜姒将窗户关上,将插稍锁上,用火折子点了烛火,端过来。 屋内亮了起来,她才发现裴临寂身上的黑衣到处都是刀口,被割裂的地方都比其他地方更黑一些。 她心里一跳,却没有多言,而是去外间找了一身干净的寝衣出来。 “这是先前我做了想送给爹爹穿的,但绣工实在拿不出手便留了下来……你赶紧换上。” 把内室留给裴临寂,姜姒去外间叫醒了兰枝。 兰枝睡得沉,被她叫醒还有些迷迷糊糊,“主子?你怎么醒了?” 姜姒压低了声音道:“你去盯着院外的动静,有任何不对随时告诉我。” 兰枝愣了愣,不懂她此话何意。但她对姜姒素来忠心,一向是姜姒怎么说她便怎么做,穿上外裳便走了出去。 待内室没有声响了,姜姒去匣子里取了药膏和金疮药才进去。 裴临寂坐在桌边,烛火下,他脸上还有两道一指宽的血痕。 “你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姜姒蹙着眉心,烛火明亮,能清楚的看见他身上刚换的衣裳已经染上了血迹。 裴临寂沉默了一会儿,言简意赅道:“行刺大皇子。” “你疯了!”姜姒只觉得额角一跳,压着嗓子惊呼出声,“你不要命了吗?竟然去行刺大皇子!” 裴临寂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去的,不过在被大皇子的府兵追赶之际他想再看一眼主子,便拼死甩开了追兵。 烛火下,男人的眼神黑沉,仿佛黑曜石一般,姜姒无言的看着他,良久叹了一声。 “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去行刺大皇子?” 今日德昭殿之事还未传出来,是以姜姒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今夜镇南王同自己所说的话,裴临寂眼中就克制不住的闪过一丝杀意。他望着姜姒满是担忧的脸,压下心中汹涌的杀意,平静道:“大皇子险些害了主子。” 姜姒定定的盯着他,“不对。” “此事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你若是想帮我出气不至于等到今日,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我今日让你留下等父亲一同回府,之后却不见你跟着父亲一同回来,父亲身边只跟着苏巡。” “是不是父亲同你说了什么?” 知晓主子向来聪慧,裴临寂默了默,低声道:“今夜在德昭殿,沈敬当着众人的面污蔑主子与他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第68章 断子 “你说什么?” 姜姒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不敢置信地问:“方才你说……你说……” 喉咙去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瞧着姜姒脸上的惊骇,裴临寂攥紧了拳头,心中还后悔今夜只来得及断了沈敬那畜生的孽根…… 他翻了一个茶杯给姜姒倒了杯茶,姜姒喝下之后脸色才缓和不少,“德昭殿今夜有几十名官员,还有皇帝和其他皇子王爷,沈敬他竟然当众说出那种话?” 裴临寂声音冷沉,“是。” “这个畜生!” 姜姒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虽不至于将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可平白被人这样污蔑,便是再软和的性子也忍不了! “他现在如何了?死了没有?” 裴临寂眼眸中闪过暗色,“没死,只是残了。” “残了?” 姜姒疑惑地看着他,莫不是裴临寂砍了沈敬的腿或是手? 在他心里姜姒是最纯洁的存在,裴临寂不想把沈敬的脏事跟她说的太具体,垂了垂眼眸,在姜姒要旁问之际“嘶”了一声。 姜姒的注意力顿时被他吸引了。 只见裴临寂脸色苍白,脸上出了一层薄汗,可见忍痛忍的十分艰难。姜姒心里一刺,慌忙拿起装着金创药的瓷瓶,“我先给你上药。” 裴临寂一愣,忙道:“不必劳烦主子,我才自己来。” 姜姒却避开他的手,不容拒绝道:“将上衣脱了,我给你上药。” 裴临寂身子一僵,“主子……” 声音晦涩喑哑,“奴才是卑贱之人,怎劳烦主子亲自替奴才上药。” 他这套说辞姜姒都已经听腻了,裴临寂越是拒绝自己她态度便越坚定,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若是自己不脱,那便我来替你脱。” “……是。” 下一瞬,裴临寂将染上血迹的白色中衣脱至腰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明黄的烛火下,男人身上的伤口被照的一览无遗。原本瞧着他衣裳上的血迹就已经觉得揪心,再亲眼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姜姒的眼眶刹那间便红了。 他背上有大大小小的刀伤十几处,更有些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姜姒手颤了颤,用竹片舀了金创药小心翼翼地的洒在他的伤口上。 裴临寂全部心思都落在姜姒时不时碰到他身体的那双柔软的手上。 屋内一时间安静极了,直到裴临寂感觉有什么液体滴到他后背。 他下意识地扭头,只看见,烛光下,姜姒双眼通红,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庞往下流,却死死咬着唇,没有发出一声。 裴临寂心如刀绞,声音低哑的开口,“主子……” 姜姒才对上裴临寂的双眼,愣了愣,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擦了下眼泪。 说话声带着哽咽,“我、我也不想哭……一定很疼对不对?” 明明此刻该疼的是身上的刀伤,裴临寂却觉得心口仿佛被刀割一样,痛的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不疼。” “主子别哭了。” 看着她哭,他比死了还难受。 “奴、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上两日药便能好全,不碍事的。” 他本意是想安慰姜姒,却没想姜姒听到这话眼泪流的更凶。 不过哪怕是在哭,姜姒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动作轻缓的给他上着药。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有些分明已经深可见骨,裴临寂却轻飘飘地说只是皮外伤。 “你忍着些,我会轻一些上药。”姜姒哽咽着,轻声轻语,好似生怕因此惹得他更疼。 裴临寂全身都绷的很紧,心中却涌上了一股难以自制的疯狂念头——这样的主子,只有他一人可以瞧见。 有那么一瞬间,裴临寂想拽着明月一般的主子一起低落尘埃……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姜姒却突然脸色涨红的停下手。 一只手拿着瓷瓶,一只手拿着竹片,羞红着脸站在裴临寂身前。上半身的伤口她已经上完了药,方才却看见一道伤口在小腹处,还延伸往下。 意识到再往下是什么地方,姜姒原本纯洁的心思便抑制不住发散起来。 她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想着上辈子又不是没有见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手刚伸过去,冷不丁被一只大掌握住。男人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虚虚握着,好像生怕弄疼她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姜姒的错觉,她总觉得裴临寂的声音比先前更加低哑,“主子,剩下的伤我自己来。”苏丹小说网 脸烧的厉害,姜姒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声若蚊呐的“嗯”了一声,闭着眼把手从裴临寂的桎梏中抽出来,把瓷瓶和竹片放在桌边。 “你好好上药,我、我去外间等着……”说话间,余光瞥到某个地方时声音戛然而止,她眼睛一瞪,脑中一瞬间变得空白。 裴临寂不明所以,“主子?” 姜姒仿佛被惊着的猫,逃一般跑向外间,“你慢慢上药!” 裴临寂疑惑地收回视线,准备把衣裳退下时看见不寻常的某处时,黑眸顿时变得晦暗。 …… 外间,姜姒坐在椅子上,一手提着茶壶往嘴里灌,一手抓着把团扇不停的往脸上扇风。 裴临寂的本钱无疑是很丰厚的。 上辈子姜姒不止一次见过,可方才、方才她竟觉得裴临寂的那处竟然比上辈子更厚重…… 她上辈子便受不住摄政王,这辈子裴临寂本钱更厚重,她如何能受的住…… 思绪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姜姒猛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狠心往大腿上掐了一下,疼痛成功让她止住了胡思乱想。 姜姒心虚的往内室看了眼,不住的往脸上扇风。 此刻她的脸定然是红透了。幸亏没有其他人瞧见,否则她一定羞愤欲死。 正想着,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有人闯进王府来了……” 姜姒一愣,脸上的热气褪去了大半,她迎上着急忙慌跑进来的兰枝,冷静地问:“来的是什么人?” 兰枝气喘吁吁,慌张道:“奴才听到来人自称是大皇子府的人,说看见有刺客溜进了咱们王府……” “主子,难道真有刺客进了王府……”她脸色一白,想起什么,惊慌地对上姜姒的眼睛,“主子您让奴才去盯着外头……” “难道刺客闯进了梨花小筑?!” 第69章 闯府 她这一声声调骤然变大,姜姒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 低声道:“嘘……不是刺客,是裴临寂。” “今夜之事我晚些时候再同你细说,你去梨花小筑院门守着,若是大皇子府的人寻过来便说我歇下了。” 姜姒眼中掠过一丝暗芒,“若他们执意要进来,你便这样……” 兰枝脸上带着茫然之色,好一会儿才郑重的点头,“奴才明白了!” 看着兰枝走出去,姜姒才往内室走。 裴临寂应该已经上好了药,此刻穿好了衣裳坐在桌前,见姜姒进来连忙起身,“主子,我这就离开。” 方才她同兰枝的谈话裴临寂都听见了。 “此时外面定然布满了天罗地网,你还能去哪里?”姜姒不由分说地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你就待在我这里,我保证,沈敬那畜生别想动你分毫!” 裴临寂内心一震,一时间竟怔住了。 姜姒说完这话便将裴临寂换下的带血黑衣用布包了起来塞进衣柜最里面,而后打开窗户,又点了一根味道极重的熏香,屋内的血腥味顿时淡了。 默默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裴临寂声音低哑,“主子为何待我这么好?” 本背对着他的姜姒转身,眼瞳里映衬着烛光,反问他,“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何对你这么好?” 裴临寂一怔。 他知道。 主子说过,她心悦他。 但他何德何能,能叫主子喜欢? 裴临寂又沉默下来,姜姒也没指望这男人能说出什么她想听的话。其实便是她不喜欢裴临寂,遇到如此情况,她也会竭尽全力帮他。 她这条命可是裴临寂救回来的。 “大皇子府的那些人敢闯进王府恐怕也不怕再闯进梨花小筑。”姜姒脸色看着裴临寂,脸色有些凝重。 她在屋中巡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布满帐幔的床上是亮了亮。 —— 前院,镇南王披着一件黑色暗纹长袍面色冷沉地盯着大皇子府的人。 “本王如今还是镇南王便有人胆敢半夜闯王府,怎么,你们当真以为本王这几年修身养性刀上没有沾血……”他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迫不及待的来给本王送血了!” 奉命来搜镇南王的是大皇子的亲卫虞淳,他既是大皇子的亲卫,亦是大皇子母族之人,此番大皇子被行刺,最愤怒的当属虞氏一族。 虞淳正处而立之年,只盼着大皇子登基他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可所有的美梦皆在今夜破碎了。 大皇子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可今日他方才在德昭殿说了一番荒唐话得罪了镇南王,夜里便出事,是个人都会怀疑此事是镇南王府之人所为。 虞淳得知消息之后立刻便带人来了镇南王府。 虞淳笑容虚假,“镇南王,虞某也是奉命行事。” “丑时左右,有贼人闯进了大皇子府行刺大皇子!” “此刻胆敢行刺大皇子一事已经引得陛下震怒,如今不仅大皇子的府兵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搜查凶手,就连禁军也出动了。” 他皮笑肉不笑,“不仅是镇南王府,今夜所有大臣百姓的府邸都逃不了。” 镇南王脸色未变,蹙眉看着虞淳,“大皇子被行刺?” 虞淳没说话,只盯着镇南王的脸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但镇南王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 “既然是奉了陛下的命令,那虞将军便进去查吧。”镇南王后退几步侧身,“只是本王的家眷都已经睡下,王妃又向来体弱,还劳烦虞将军搜查之时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虞淳勾了下唇,“这是自然。” “本将军定会叮嘱他们不打扰王爷的家眷。” 他抬手扬下,“给我进去搜,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他身后的府兵鱼贯而入,随即四散在王府内。 镇南王从容不迫,脸上不见一丝慌乱,拢了拢袍子,“虞将军,夜深露重,不如随本王去前厅等候?” “镇南王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刺杀大皇子一事与王爷没有关系。”虞淳看着他,眼中却隐含不善,“正好本将军口渴了,便在王爷府上讨杯茶水喝。” 搜查的动静再小,还是免不了惊动了府中的人。容氏本就觉浅,被惊醒之后得知大皇子的人来搜府,脸色顿时白了。 她连忙披上衣裳唤芳姑姑,“芳姑姑,随我去趟梨花小筑。” “这段时间一直不得安生,阿姒还经常做噩梦,若是这些人贸然闯进去惊着阿姒……” 说着,容氏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步履也更加匆忙。 她前脚从竹院赶去梨花小筑,后脚就有下人来禀明镇南王。 镇南王紧张地站起来,“怎么不拦着王妃?她身子也弱,若是受寒着凉了怎么办?!” “奴才拦不住,王妃娘娘担心小主子被、被……”下人瞥了眼虞淳,“担心小主子被闯进府里的人惊着。” 镇南王脸色沉了一分,看向虞淳的脸色更差了,“虞将军是大皇子的亲卫,想必是知道前些时候发生的事。” “小女自那事之后便夜夜做噩梦,时常被惊醒。” 虞淳脸色微变,他自然听出了镇南王所指何事,脸上当即有些挂不住。就算是该护着自家人,他也觉得大皇子意图强占姜姒此举实在是荒谬。 若是得手了还好,又让人逃走了,这便更是荒谬。 不自觉的,虞淳觉得无形中他的气势短了一截,他沉默了片刻,避而不谈,只道:“本将军这便吩咐手底下的人动作再小些,避免惊着府上的大小姐。” 话音才落,便有下人慌张来报,“王爷!王爷不好了!” “那些人硬要闯进梨花小筑去搜,王妃娘娘去拦被推搡倒地昏迷不醒,小主子也被惊醒,如今、如今情况不妙……” 镇南王手里的茶杯掉到地上,“什么?” 梨花小筑院门前。 十几个大皇子府的府兵和兰枝等人对峙,兰枝脸上有几道血痕,小脸绷紧,怒道:“主子的院子岂是你们想搜便搜的!你们若真敢闯,便从我们这些奴才的身上踏过去!” 一旁,芳姑姑抱着晕倒过去的容氏哭的不能自已。 院内,还隐约能听见女子撕心裂肺的喊着“不要碰我”等字眼。 大皇子的府兵们手足无措,还有些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般。 镇南王和虞淳匆匆赶到便看到如此一番情景。 镇南王目眦欲裂,迫人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是怎么回事?!” “虞将军,这便是你所说的绝不打扰本王的家眷?!” 第70章 查探 虞淳一个头两个大。 “这、这……”他攥紧了手心冷静下来,“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王爷先不必动怒。” 话音才落,兰枝便声音悲戚的喊:“王爷,您总算来了,您再不来,主子真要叫这些人欺辱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脸上,泪珠子流了满脸,“主子还是清白的女儿家,若让这些侍卫们半夜三更闯进主子闺房,日后主子还有好名声吗?!” “奴才让人拦着他们不准进,他们便态度恶劣的推搡奴才闹出好大的动静。” “主子自那日之后便经常做噩梦,方才更是被吓得失魂落魄,把奴才都赶了出来……” 兰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求王爷替主子做主啊!” 屋内,将兰枝所有话都听见耳中的姜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倒不知,自家贴身丫鬟竟还有这等本事,这做戏的功夫一等一的好。 便是没有见着她现在是何模样,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出她此刻定然是悲愤交加。 “虞淳!你真当本王死了不成?!”镇南王勃然大怒,看向虞淳的眼中满是狠厉,“来人,把这群人给本王赶出府!” “且慢且慢。”虞淳一改先前的沉静模样,心下有些慌了,“王爷,此事定然是有误会的,还请王爷先冷静些。” “冷静?”镇南王冷笑一声,目光悲切的看了眼被下人抬走的容氏,“本王的王妃被你的人惊着晕倒,女儿如今还情绪不稳,敢问虞将军,你叫本王如何冷静?” 虞淳虽是将军,却从未去战场上刀山血海的打拼过,而镇南王却是在战场上拼杀了半辈子。此时他真正动了怒,一身气势无比骇人,险些让虞淳已经他下一秒就要被杀。 他心慌的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试图再说些好话。 “王爷息怒,这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懂规矩,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惩戒他们!” 镇南王胸膛起伏,定定的盯着他,片刻后道:“虞将军话可说完了?说完的话就请离开,镇南王府容不下虞将军这尊大佛。” 虞淳欲哭无泪,却还惦记着查凶手,他同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附到他耳边低声道:“将军,镇南王王府其他地方都搜了,没有什么异常。” “只有此处院落还未搜查……” 虞淳眼神微变,眼神微抬,看向院内,仿佛想透着院门看清楚里头有什么。 他眸光闪了闪,话中含了一丝威胁之意,“方才我手下之人说王府只差这处院子没有查了。” 镇南王脸色黑沉,“所以呢?难不成虞将军还想带人硬闯?” “自然是不会硬闯。”虞淳突然笑了笑,“王爷,若是那贼人正巧就藏在这院子里呢?那岂不是将令爱置于险境?本将军也是一片好心啊。” “若今日本将军未曾探查,难免会有人造谣令爱窝藏贼人,更怕有人猜测行刺大皇子的贼人与镇南王有关……这岂不是更损令爱名声?” 镇南王眯了眯眼,“虞淳,你是在威胁本将军?” 虞淳抬了抬下巴,一副倨傲之态,“本将军只是将后果说与王爷听,何来威胁之意?” “很好。虞淳,本王记得你了。”镇南王倏的笑了笑。 没来由的,虞淳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寒意,他打了个激灵,暗想镇南王如此制止他的人进去搜查,说不准刺客就藏在里头! 天幕黑沉,气氛变得冷冽,夜里的风刮的人脸上生疼。 两个男人对峙半晌,镇南王声音冷沉,缓缓道:“虞将军,本王可以允你的人进去搜查。” 虞淳还来不及欣喜,便听他继续说: “但若是里头没有人,后果虞将军是否承担的起?!” 虞淳内心一窒!不免犹豫起来。 若里头没有人,镇南王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可若是贼人真的在里头,镇南王府的尊荣可就到头了…… 他犹豫再三,攥紧拳头,抬眸笑道:“本将军也是依规矩办事,若是里头没有人,定不会让令爱平白受委屈。” “好。”镇南王眼神凛冽,大手一挥,“兰枝,你进去同好生安抚阿姒,同她说一声。” 他讽刺的笑了下,“虞将军,这点时辰你还是等得住吧?” 虞淳心里有些虚,硬着头皮道:“这是自然。” 说完,便招来手下,低声道:“安排人将这个院子围了,别让任何人出入。” 第71章 太监 “放肆!”兰枝厉声喝斥,“屏风后是主子的床榻,难不成你还要去查一查主子的床榻?!” 那侍卫被惊了一身冷汗,连忙道:“不必不必,贼人怎会在郡主的床榻上。” 很快,侍卫便快步走了出去,虞淳忙不迭的问,“如何?” 侍卫对着他摇头。 虞淳心里一咯噔,还是不死心,“到处都查了吗?” 侍卫犹豫了一瞬,低声道:“郡主在床榻上休息,属下不敢去查。” 周围很一片寂静,纵使侍卫声音压的再低,镇南王也听见了这话。 “虞将军不会是觉着贼人还能藏在本王女儿的床榻上?!” 最后三个字,似夹着冰棱朝着虞淳刺去。 “不可能不可能,这定然不可能。”虞淳心知在镇南王府是查不到什么了,忙道,“既然刺客没有藏在王府,我等就要去下一处接着查了。” 在他转身之际,镇南王冷声道:“虞将军可还记着你先前说过什么?” 虞淳步子一顿。 “天就快亮了,待明日,本王会同虞将军好好算这笔账。” 虞淳额头上的冷汗滴了下来,内心一阵不安。他带着人急匆匆地离开,半点没有闯进王府之初时的嚣张气焰。 镇南王目送着一群人身影远去,直到下人回禀虞淳的人都已经出府,他才转身走进梨花小筑。 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停了下来,“阿姒,你娘受惊昏迷过去,你随为父去竹院瞧瞧她。” 屋内,姜姒才松了一口气,听到镇南王的话心又提了起来。 “阿姒你放心,今夜不会再有人来查王府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姜姒总觉得此话镇南王是故意说的。裴临寂低头站在床榻边上不敢出声,姜姒深吸了一口气,从床榻上下来。 凑到裴临寂耳边,压着嗓子,几乎是用气音道:“我随父亲走一趟,你趁机回去。” 少女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廓,裴临寂喉结一滚,脸上平静的轻轻额首。 姜姒绕过屏风走到外间,接过兰枝递来的披风系上,才让兰枝将门打开。 一开门,便对上镇南王严肃的面庞。 姜姒心里一紧,掩在袖袍下的手攥紧了,“父亲。” 镇南王看向她,目光忍着未往屋内瞧,“可是被吓着了?” 姜姒一愣。 才想起她先前因瞧见裴临寂的伤忍不住哭过,此时双眼定然有些红肿。 姜姒点头,“现下好些了,爹爹,娘怎么样了?” “我已让人将她送了回去。”镇南王闭了闭眼,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为父定不会让你今日平白受了这个委屈。” 姜姒乖巧的对着他笑道:“女儿明白,爹爹最疼我了。” 担心镇南王再进去,姜姒抱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院外走,“爹爹,我们赶紧去瞧瞧娘。” 镇南王没拒绝,看着女儿的侧脸心里叹了口气。罢了,他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左右裴临寂是奉了他的命令,为了替阿姒报仇才去了大皇子府。 这一夜京都喧闹无比。 五城兵马司、禁军加上大皇子的府兵整夜不休,将京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刺杀大皇子的刺客。上朝时,老皇帝大发雷霆,朝臣跪了一地默默皆不敢言。 老皇帝怒火中烧,“刺客莫不是长了翅膀不成,他还能飞出京都?!”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汗如水流,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答:“陛下恕罪,臣等定会找到刺客……” —— 且不说皇宫乱成一团,大皇子昏睡四五个时辰,终于醒来过来。 他方才清醒,便感觉两腿间剧痛无比。 沈敬的脸一瞬间狰狞起来,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他痛昏过去前发生了何事。 原本苍白的脸瞬间血色褪尽。 他哆嗦着唇,双手发颤的往身下摸…… “殿下不可!殿下住手!”端着药回屋的柳侧妃慌忙拦住沈敬,抓住他的手。 哭着道:“殿下……” 沈敬身体虚弱,竟连柳侧妃的手都睁不开,他瞪大了眼睛,声音嘶哑尖利,“本殿怎么了?!本殿怎么了!” 柳侧妃哭成了泪人,跪趴在床榻边,“太医说殿下伤了、伤了根本,日后在子嗣上恐怕无望了……” “轰”的一声,沈敬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半,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帐幔。屋内骤然死一般的寂静,柳侧妃小心翼翼地抬眸,“殿下……” 话音未落,就见沈敬猛地坐起,竟是不管身下的伤,大掌死死掐住了柳侧妃的脖颈,额上暴起青筋,面目狰狞的问:“你说谎!你一定是在骗本殿!” 他心里那股愤怒,就像火球一样在胸膛里横冲直撞,一下子窜上天灵盖,烧的他理智全无。 “贱人!谁让你骗本殿的!” “嗬——”柳侧妃痛苦地瞪大了双眸,双手下意识地去扯沈敬的手。 “你这个贱人,你在盼着本殿断子绝孙是不是?!”他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仿佛疯魔了一般。 就在此时,一双银色的暗纹靴出现在门口,随着响起一道清润的男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侧妃都要被大殿下掐死了吗?” 屋内的其余下人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去拉扯沈敬,将柳侧妃从他的桎梏中解救出来。 沈昭缓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瞧着沈敬,目光隐含一丝悲悯,“大哥,节哀。” “父皇已经请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会诊,都没有法子。” “大哥的那处……被刺客齐根削下,便是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沈敬双目腥红,瞳孔一缩,痛苦地往下身上看去。 他被人……被人断了子孙根,成了太监了?! 沈敬失血过多身子本就虚弱,如此一击直接击溃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双眼翻白,晕死过去。 “好生照顾大殿下。”沈昭退后几步,嘴角露出一丝淡笑,“可别让大殿下想不开啊。” 大皇子的下人们都不敢言,只默默地跪在地上。有胆子大的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风光霁月的三殿下,心里感叹一声。 这皇位,三殿下如今也能争一争了。 姜姒一上午都心不在焉,虽然身在竹院,心却飘到了侍卫所的裴临寂那。 奈何容氏看她看的紧,硬是觉得她受了惊吓。 姜姒坐不住,借口去小解,方才出门,便听见廊下两个小丫鬟兴奋的讨论。苏丹小说网 “怪不得昨夜都出动了五城兵马司和锦江区,那刺客竟是让大皇子变成了太监!” 姜姒愕然地看了过去。 第72章 亲近 她沉默的走过去,面上露出惊疑之色,“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见到她,两个小丫鬟被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其中一个才小心翼翼地说:“奴才们方才是在讨论今日外头的传言……京都如今都传遍了,大皇子被刺客刺杀伤到了那处,恐怕日后是无缘子嗣了。” 说到“那处”二字时,小丫鬟脸红了红。 姜姒立即明白过来,有些震惊。裴临寂这家伙,竟然是直接伤了沈敬的子孙根?沈敬嗜女色如命,如今裴临寂让他日后都不能人道,这简直比杀了他更诛心。 沈敬成了太监,自然不可能再成为太子。老皇帝便是再偏爱他,也不会立一个没有后嗣的皇子做太子。若是他有个儿子倒还有可能,可大皇子府内,眼下只有一个柳侧妃生了女儿…… 沈敬的地位必然会一落千丈,届时那些曾经被他欺辱过的人多半都会去寻仇。用不着她动手,沈敬就会过的无比凄惨。 姜姒忍不住咂舌。 这时候的裴临寂,就隐约有摄政王时的狠辣了。 可姜姒心中却半点没有觉得害怕。 他是为了自己才对沈敬下手的。 姜姒心里泛起一丝丝甜意,见四下没有人注意她,偷偷地溜出竹院。 也不知裴临寂的伤处有没有换药,这般想着,姜姒先拐回梨花小筑拿了药方才往侍卫所去。 侍卫所白日里无人,都在府内各处当值,姜姒来到偏屋,在门上敲了敲。 “裴临寂,你在吗?” 只听见屋内响起窸窣的穿衣声,下一秒门便被人从内打开,男人的身影自黑暗中显露出来。 看见姜姒,裴临寂黑眸之中闪过一丝喜意,声音一贯低沉,“主子。” “我来瞧瞧你的伤。”见他脸上多了些血色,姜姒心中稍安,“你的伤口可换了药?我带了伤药过来给你换上如何?” 裴临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半晌,只侧身让出位置,默认了姜姒的话。难得他不拒绝自己,姜姒心中有些高兴,踏进屋子。 屋内光线算不得好,但姜姒目光掠过之处,皆是整齐干净,没有一丝脏污。她勾了勾唇,拍了拍床榻示意裴临寂过来,“你坐着,我帮你上药。” 如昨夜一般,裴临寂脱去外裳,又将上衣脱了,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昨日夜里烛火总归是昏暗的,自然比不上白日光线好。这会儿,男人精壮有力的胸膛就在她眼前,不带一丝遮掩。姜姒瞧的脸红,垂了垂眸子,有些紧张地去蘸伤药。 裴临寂背对着她,却好似看见主子紧张脸红的模样。 他目光下垂,看着地面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明知这般不对,可他却是控制不住。他实在是太贪恋和主子如此相处了。 眨了眨眼,裴临寂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竹院里,兰枝找不到姜姒,顿时慌乱起来。容氏见她神色紧张,看出些端倪,“兰枝,阿姒呢?” 兰枝思绪纷乱,咬了咬唇,“回王妃,主子她说有些乏了,便先回梨花小筑歇息了。” 主子多半是去侍卫所了。 容氏不疑有他,兰枝松了口气,行礼退下。方才离开竹院,便拔腿朝侍卫所跑去。 她匆忙赶到侍卫所时姜姒正从内出来,瞧见她,兰枝捂着胸口缓了口气,“主子,奴才就知道您多半来此了,快些离开吧,若是让其他人瞧见怕是会乱嚼舌根。” “他们不敢乱说。”姜姒嘴上噙着笑,心情颇好。兰枝苦着脸左右观望,一副为难的模样,“主子啊,您是不是忘了您已经跟表少爷定亲!” 姜姒嘴角的笑意一顿,抬眸看向兰枝。 是啊,过两日容氏就要给她和容恒举行定亲宴……想到什么,姜姒眼睛一亮。 她匆匆绕过兰枝,说了句跟上,便提着裙子脚步飞快的往竹院走。兰枝一头雾水忙跟了上去。 容氏在窗前的软榻上做绣活,听见脚步声抬眸,愣了一下,“阿姒?你不是回屋歇息了吗?怎的又跑过来了?” “女儿想要一件要紧事。”一听这就是兰枝替她寻的遮掩的借口,姜姒也不觉得奇怪,欣喜的说,“娘,我方才听说沈敬被刺客所伤成了太监,如此一来女儿倒不必同表哥定亲了吧?” “原来你想说这事。”容氏无奈的笑了笑,“沈敬若是早一日被行刺,这定亲宴倒还能取消。” “可昨日娘已经叫人把请帖送往各府,若是现在取消,怕是有些不妥。” “更重要的是沈敬方才受伤,你的定亲宴便取消了,他和老皇帝那边难免会有猜疑。” “为了日后省些麻烦,这定亲宴还是如期举行的好。”容氏笑看着她,“你也不必担心,若你有了心仪的男子,他若是个可靠的,你只管告诉他你同容恒只是假定亲。” 听到这话,本来心情又低落下去的姜姒立即高兴了起来。 定亲宴没法子取消,她可以同裴临寂说清楚。 她便急着想去寻裴临寂,正想同容氏告辞,便听见镇南王的声音传进来。 “阿姒也在里头?” 兰枝在外头答:“是,王爷,主子在陪着王妃说话。” “本王有事寻她,你让她来一趟书房。” 容氏闻言,轻轻拍了拍姜姒的手,“去吧,你爹爹想来是有要紧事找你。” 姜姒只能先去书房。 书房内,镇南王坐在椅子上,微垂着眼眸,脸色看起来有些黑沉。 姜姒走进去行礼,抬眸对上镇南王难看的脸色,“爹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镇南王让她在旁边坐下,方才缓缓道:“阿姒,近几日你不要出府,就算是在府内也多带几个人跟着。” 姜姒皱了皱眉,“爹爹这是何意?” 镇南王叹了口气,“我担心沈敬狗急跳墙,他那荒唐的性子,被逼疯了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 “过两日便是你同容恒的定亲宴,皆是府内难免会有些乱,你身边一定不可离人。” 姜姒心中沉了沉,明白了镇南王的担忧。 沈敬本就是一条疯狗,眼下又被伤了子孙根。镇南王是怕沈敬会将恨意发泄在她身上。 郑重的点头,“爹爹放心,女儿一定会谨慎小心的。” 第73章 不满 被这么一耽搁,姜姒便没有寻到机会去找裴临寂。 日暮四合,侍卫所上值的侍卫会来交班。路过偏屋时,钟涿故意提高了声音,“过两日咱们府里就要办喜事了,主子同表少爷郎才女貌,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主子这等身份,自然要配同等家世的人,岂是一些低贱之人可以妄想的!” 钟涿和同僚嘻笑着路过偏屋。 屋内,裴临寂看着桌上的金创药,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良久,烛火芯“啪”的一声发生轻响,裴临寂嘴角才缓缓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当真是沉溺在主子对他好里头了。 竟觉得同主子是有可能在一起的。 过两日,主子可便要同容恒定亲了…… 一想到姜姒日后的小意温柔都是对着另一个男人,裴临寂感觉心口仿佛破了一个洞,鲜血淋漓,痛的他无法呼吸。 第二日,姜姒照例去寻裴临寂,没想到裴临寂却避着她不见。 这两天府上的人忙着布置,到处都是下人,姜姒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在门口唤了几声不见裴临寂开门便只能回去。 接连两日,都是如此。 姜姒心想着裴临寂定是看着她要同容恒定亲了才故意躲着她。 看来只能等定亲宴那日府上人多,没人注意到她,她方才能找机会同裴临寂解释。 很快便到了定亲宴这日。 这日,镇南王府张灯结彩,府上的下人也都早早在府门前迎宾客,还有下人站在白玉狮子旁给路过的百姓发喜糖。 容氏说了,要应付老皇帝和沈敬,做戏也要做的像模像样。 心知同容恒是假定亲,姜姒对此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她只惦记寻机会去同裴临寂解释。 宾客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午时左右,容氏的娘家人来了。 来的是容恒的母亲陈氏,姜姒原以为只有陈氏一人过来,没想到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娇俏女子。 身边的容恒在看到那女子的瞬间神色便变了,姜姒当即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她凑近了容恒,小声问道:“表哥,这位姑娘便是你的心上人吧?” 容恒眼眸中都是笑意,与那少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声音难掩喜悦,“正是。” 姜姒唇角笑意更深,“看起来和表哥很是相配。” “表哥,你们多日未见,待会儿我帮你寻个机会让你同未来表嫂见面如何?” 她也要寻机会去找裴临寂。 容恒犹豫了一瞬,理智很快便被涌上来的思念占了上风,“……如此也好。” “宾客都在前院,下人们也要在厨房忙活,后花园今日应当没有什么人。”姜姒给他出主意,“园内有座假山嫌少有人过去,表哥可以同未来表嫂去那处。” 容恒忍不住失笑,“……你这丫头。” 姜姒笑吟吟地同未来表嫂对视,对方的模样娇俏,眼神澄澈温柔,第一眼她便z喜欢上了。 能答应未来夫婿同表妹假定亲的女子,定然是个通情达理心思透彻的女子。 她心想着得翻出些压箱底的好东西送给未来表嫂以坐答谢。 陈氏是容氏二哥的妻子,为人温柔知礼,是个好相与的人。未出嫁前容氏便与陈氏关系要好,多年没见,她拉着陈氏说了好些话。 姜姒几个小辈在一旁作陪,还是芳姑姑见小辈们实在无聊,附到容氏耳边说了几句。容氏才恍然地拍了拍额头,“瞧我,光顾着同二嫂说话忘记他们还在。” “阿姒,你领着恒儿和瑶瑶去府中转转。” 姜姒得了令,雀跃的带着容恒他们出了竹院。 方才到竹院门口,便停下来道:“表哥,府内你也熟悉了,你带着表嫂去逛一逛吧。” 容恒身边的少女脸上一红,微垂着脸。容恒没反驳便是默认了。 三人自此处分开,姜姒往前院走,容恒带着心上人去后花园。 绕开下人,姜姒偷偷地溜进侍卫所,却不想扑了个空。她疑惑地离开侍卫所,随意拉了个侍卫询问,“侍卫所内可还有侍卫闲着,我有些事要吩咐。” 那侍卫道:“回小主子,今日侍卫所的所有侍卫都四散在府内各处,侍卫所内现下无人。” “小主子若是有事可以吩咐奴才。” 原来是去当值了。姜姒淡淡的额首,说道:“不必了,既然侍卫们都有差事,我寻其他人来做便可。”苏丹小说网 姜姒又向他打听了裴临寂在何处当值,那侍卫顿时犯了难,“奴才也不清楚裴侍卫在何处。” 姜姒只得一处一处的找。 裴临寂被分配在后院当值。侍卫们两人一组,他同钟涿在一起。钟涿显然是记恨他先前抢了自己的差事,时不时就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裴临寂面无表情,只当听不见。 先前的马厩院是府内最低等的地方,在马厩院里做事,被人嘲讽是常有的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对他遭不成多大影响。 见裴临寂不搭理自己,钟涿也渐渐闭了嘴。走到后花园时步子一顿,语气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我有事离开片刻,你好好巡逻,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裴临寂看了他一眼,算是答应了。 他丝毫不好奇钟涿是去做什么。待钟涿离开,他如常踏进后花园。 宾客都在前院,后花园的人寥寥无几,裴临寂巡视完大半个园子,只瞧见在池边赏花的两位夫人。 待走到假山旁的小路时,却听见熟悉的男声。 “瑶瑶,我很想你。” 裴临寂脚步一顿,眼神当即冷了下来。 他耳力比寻常人更好,虽很少听容恒说话,却听过一次便记住了。这道男声,分明就是容恒的声音。 可此时容恒不该同姜姒一起吗? “恒哥哥,我也想你。所以才央着母亲让我跟着过来。” 裴临寂眉心皱在一处。 主子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绝不是主子的声音。 今日定亲宴,容恒不同主子在一处,却是和其他女子在一起?! 裴临寂心里升腾起一股愤怒,他正要走过去看清楚时,假山后的两人反倒朝他这边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裴临寂垂了垂眸子,闪身躲避到不显眼之处。 第74章 赌气 不多时,容恒便和一个女子一同从假山后走出来。两人姿态亲密,俨然一副蜜里调油的模样。 裴临寂并未莽撞的冲出去,眼眸黑沉的盯着二人相携着走远。 定亲宴上还同别的女子勾搭在一起,容恒怎会是主子的良人。 裴临寂突然觉得他有些卑劣。知晓容恒不是个好的,他心中的窃喜比愤怒更多。 容恒不忠,他便可以想办法搅黄这一门亲事。 —— 姜姒找遍了前院都没有找到裴临寂,方才往后院找。 却没想正巧撞见了容恒和阿瑶。 “表妹。”容恒抬眸看向姜姒,眼神温润,脸上带着愉悦的笑,“你这是在找什么?” “你可看见裴临寂了?”容恒知晓她对裴临寂的心意,姜姒便没有遮掩直接问了。 容恒摇了摇头,“并未瞧见。” 姜姒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找遍了前院,她的脚踝都有些隐隐作痛,“那我再找找。” 说完便同容恒告辞,又往后院找去。然而找了一圈也没有寻到人。姜姒头上都沁出了汗,实在是走不动,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梨花小筑。 她垂着头,有些沮丧。 王府说大不大,她怎的就找不到裴临寂?难道她与裴临寂就这般没有缘分吗?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就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主子。” 这声音近在咫尺,姜姒眼睛一亮,看见前方的地上多了一双鞋子。她猛地抬头,便看见站在梨花小筑院门口的裴临寂。 裴临寂竟然在梨花小筑?! “你怎么在这?”欣喜的走过去,姜姒觉得浑身的疲乏都减轻了,“我寻了你好久,一直没有寻到人。” 听到她一直在找自己,裴临寂嘴角微扬,内心一阵激荡,声音冷静,“主子寻我有何事?” “进屋里去说。”见四下无人,姜姒伸手拉了下裴临寂的胳膊,隔着衣服感受到男人鼓胀的肌肉,手感绝佳。 她脸颊浮上一抹羞红,飞快的瞥了眼裴临寂,见他没有注意自己悄悄松了口气。 裴临寂顺从的跟着她进屋。 “裴临寂,你今日……可曾有不开心?”姜姒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裴临寂的脸。 裴临寂脸上鲜少露出多余的表情,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是以姜姒一时间也看不出,裴临寂到底有没有不开心。 今日可是她的定亲宴。 裴临寂若是对她有意,必定会心生不悦的吧? 可无论怎么瞧,姜姒都看不出裴临寂到底有没有不开心。 裴临寂听了这话,垂眸,眼神落到主子白皙精致的脸庞上,“不曾。” 能见着主子,他开心还来不及。 姜姒没想到两人所想完全不在一处,只听了裴临寂这话被气的不轻,“你!” 他当真对她没有丝毫情意?! 原本想跟他解释假定亲的事,现下姜姒只当叫人把他轰出去!强压着不悦,姜姒杏眼微睁,怒瞪着他。 裴临寂黑眸中闪过疑惑。 方才主子还高高兴兴的,怎的一眨眼就不开心了?可是他说错了什么话? “主子,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你没说错话,是我自作多情了!”这人就是个榆木脑袋! 她堂堂镇南王府的嫡女,还会寻不到比裴临寂更好的人?!姜姒气不打一处来,接二连的委屈皆涌上心头。 是她总倚仗着上辈子裴临寂对她好,便以为他是喜爱的自己。或许上辈子裴临寂也只是看她可怜,有几分爱她容貌! 这辈子分明裴临寂都说过,他对自己好只是因为她是主子,而他是奴才。 是自己总拎不清。苏丹小说网 姜姒眼中泛起了水光,泪意汹涌,她忙不迭垂下眸子,声音淡淡地道:“你下去吧。” 她声音很平静,可裴临寂却是心里一紧。 主子因他心情不好了。 裴临寂眉头紧紧皱着一起,心里想着这会儿再提起容恒的事定然不合适。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眼下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哄的主子开心。。 “若是主子不愿意看见奴才,奴才定会躲的远远的不让主子瞧见。”裴临寂声音低沉,“只求主子不要气着自个儿。” 她想叫裴临寂说话时他又不说。 现下她不想听他多说一句话时,他又这般聒噪! 姜姒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终是绷不住,抬起头,泪眼朦胧,“我气着我自个儿跟你有何关系?我便是被气死也与你无关。” 她话中赌气的意味十分明显,语气咄咄逼人,“你放心,我若是气坏了身子也绝对不会连累到你。我会同爹爹交代,我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说话见,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淌。姜姒不常哭,可一旦哭起来便是控制不住自个儿的眼泪。 “你还杵在这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 就在姜姒以为裴临寂又会沉默的扭头就走时,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奴才不走。” 原本离她有一尺远的男人突然走到她跟前,手中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块手帕,动作轻柔的伸向她的面颊。 姜姒完全怔愣住了。 手帕轻柔的落在她脸上,如轻风拂面一样轻柔。 姜姒呆呆的望着他,眼泪因着震惊反倒止住了。 “我嘴巴笨,不太会说话。” “也鲜少与人接触,但我还是能看出,主子是因着我才生气的。” “主子别气恼了,我往后一定都事事依着主子,只求主子不要再哭。” 看见她哭,裴临寂只觉得心口也好像破了一大洞,又冷又疼,比他先前断筋断骨都要来的痛苦。 姜姒眨了眨眼,方才哭过,声音还带着些鼻音,“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我拿权势压你了?” “我姜姒不屑于拿权势去压人!你不喜欢我多的是有男子喜欢我,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本就因为她哭心中好似一团乱麻,听着这话,裴临寂紧绷的理智顿时断了,黑沉的眸子变得愈发的幽深。 不等姜姒把话说完,他便做出了一件他先前想都不敢想的,连做梦都不敢的,以下犯上的举动—— 他低头,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第75章 表明 姜姒惊愕的瞪大了杏眸。 泪珠子还挂在眼角,一副错愕茫然的可怜模样。 两人的唇瓣还紧贴着,温热销魂的触感一寸寸从唇上传来,裴临寂眼眸幽深如古井,喉结克制不住的上下滚动了几下。 他浅尝辄止,在姜姒还未回过神时便抽离,双目紧盯着姜姒的脸庞,见她没有流露出厌恶之意,心下松了口气。 姜姒从怔愣中回过神,对上裴临寂的视线,“你、你……” 说话时都紧张的有些结巴。 “你为何要亲我?” 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裴临寂不是说不喜欢她吗?不喜欢她还亲她?! 姜姒做出凶恶的表情,恶狠狠地说:“你先前不是说不喜欢我吗?!只把我当成主子,把自个儿当成奴才,哪有对主子如此的奴才!” “我后悔了。”裴临寂眼眸中似燃着一股火,“我眼中一直都只有主子一人,便是这条命,也愿意舍给主子。” “我身份低微,担心主子同我在一起会吃苦,总想主子再寻个配得上主子的人。” “可容恒。”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府中之人都觉得他是主子的良人,我第一眼见他也以为他是个端方君子,可今日却瞧见他同一个女子行迹暧昧。” “如此轻浮好色之人,怎配嫁与主子。” 裴临寂眉心拢在一起,“我不想让主子嫁与这样的人。” 姜姒还是头一回,听裴临寂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她脑中有些懵,花了些时间把他话中的意思捋顺了,有些惊讶,“表哥何时轻浮好色了?你看见他同谁轻浮好色了?” 裴临寂皱着眉回忆了一番,“那女子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裙,不是府中的丫鬟,想来应当是跟着长辈前来赴宴的哪家千金。” 桃粉色衣裙? 姜姒心中已经浮现一个人影,她有些想笑,忍了下来,“你在哪里瞧见的?” “就在后花园的假山后头。” 这下姜姒确定裴临寂口中的桃粉色衣裙的女子是谁了。 不就是她的未来表嫂么。 姜姒脑中灵光一闪,眼睛亮了几分,期待地看着他,“所以你来梨花小筑寻我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是。”裴临寂轻轻额首。 姜姒看着他黑沉的眸子,唇角勾起一抹极小的弧度,而后故意做出一副逼不得已的模样。 “你不知道,我爹爹和娘亲都极喜欢表哥,他们早已定下我与表哥的婚事。” “表哥人前是个真正的君子,他们从未怀疑过表哥的品行。我与他的婚事,轻易取消不了。” “更何况…… 她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世间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吗?谁会守着一个女子过日子,只要我是表哥的正妻,外头那些女人便越不过我头上。” 她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不过是委屈自己和一个男人共侍一夫,这算不得什么。” “我不答应。”话音才落,裴临寂便接上话,“主子在王府都是一贯娇养着,怎能嫁出去受男子的气?!” 姜姒睨着他,“世上的男子不都是如此吗?左右都要嫁出去,嫁给表哥好歹知根知底。” “我不会。” 姜姒眨了眨眼,明知故问,“你方才说什么?” 四目相对,裴临寂黑眸之中满是认真,“我若是娶妻,绝不会再碰任何其他女人。” 想起什么,裴临寂蓦地攥紧了拳头,眉宇间也隐约透露出一丝烦躁,却很快消失不见。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女子,是绝对不会再容得下其他人。” 姜姒并未怀疑裴临寂此话的真假。 上辈子想进摄政王的女子数不胜数,有的是为了裴临寂的权势,有的则是单喜欢他这个人。都送到门前了,裴临寂也未曾多看一眼。 甚至有人往他床榻上塞女人,裴临寂不仅没受用,还让人直接丢了出去。 先前的不高兴来的快去的也快。 姜姒眼下立马望了先前的不开心,心里甜滋滋的,“那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明知她是故意发问,裴临寂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配合着道:“有。” “我喜欢主子。” “我想明白了,与其让主子嫁与一个不知道是何人品的男子,不如自私些。”裴临寂目光坦然,这会儿倒不掩饰对姜姒的占有欲,“我只想要主子眼中有我一人。” “我会倾尽全力,不让主子受一点委屈。” 仿佛打翻了蜜罐子,姜姒感觉整个人都好似泡在蜜糖里一般,四肢百骸都透着甜。 她压着疯狂上扬的嘴角,赌气道:“你现在才知道说这些话,晚了。” “你三番四次拒绝我,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裴临寂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很快又恢复如常,看着眼前的姜姒,沉声道:“那我便努力让主子重新喜欢上我。” “你……”姜姒正想说什么,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连忙噤声,就见兰枝匆忙走进来。 “主子,大皇子来了。”兰枝一脸担忧,“眼下已经被王爷和王妃请进正厅,大皇子一定要您过去。” 听到“大皇子”三个字,姜姒原本欣喜的情绪顿时散了个干净。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满是厌恶,“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受了重伤必须好生休养吗?” 兰枝气不打一处来,“大皇子分明就是故意来给咱们添堵的,他方才还将表少爷喊过去一顿奚落。” “若不是碍于他是皇子,王爷早就将他轰出去了!” 镇南王如今再势大也不过是个臣子,若是当众顶撞皇子难免会惹的老皇帝不快。镇南王倒是不惧,只担心老皇帝拿容氏和姜姒出气,便只能忍着。 沈敬是奔着她来的。 姜姒心中沉了沉,看向裴临寂,“我先去正厅,你回去当值吧,待我有空了再去寻你。” 不等裴临寂回应,姜姒便带上兰枝急匆匆地赶去正厅。 裴临寂瞧着姜姒慌张的背影,黑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当真应该直接杀了沈敬。 …… 正厅内,沈敬坐在首位,神情高傲。许是被人砍了子孙根成了太监,他眉宇间多了几丝阴柔之色。 瞧着更加瘆人了。 他的声音也尖利了不少,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人呢?镇南王莫不是在故意搪塞本殿,说是去唤阿姒过来,实则是把人送出去吧?” 第76章 疯狗 一口一个“阿姒”,仿佛他与姜姒是多亲密的关系。 镇南王脸色黑沉,拳头都捏紧了,忍着将人揍出去的冲动,声音冷硬,“大皇子,小女已经定亲,您再这般称呼不合适。” 沈敬抬头看向他。 他抿着嘴角,笑容阴鸷放肆。没有回答镇南王的话,但眼中明晃晃的写满了“本殿就是要唤你能如何”的嚣张。 镇南王忍耐不住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姜姒的声音传了进来,“爹爹,你唤我何事?” 姜姒走进正厅,目光未曾往沈敬身上扫一眼,同镇南王和容氏行礼之后便径直走到容恒身旁。苏丹小说网 容恒担忧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对着容恒安慰性的笑了笑,这才看向沈敬,语气恭敬冷淡:“臣女见过殿下。” 因着今日是定亲宴,姜姒穿着一身红衣。这群衣裳是容氏先前特意让人加紧赶制的,华贵端庄,衬的她的容貌更叫娇艳。 沈敬看见姜姒的瞬间眼神便转不动了。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欲念,心中微动,便觉得脐下三寸之处隐隐作痛。 顿时脸黑如锅底。 他如今不能人道了! 蓦地,沈敬捏紧了座椅扶手,缓缓眨了眨眸子,再抬眼时嘴角带了丝阴沉的笑意,“多日不见,阿姒的容貌比先前更艳丽了。” 听着这话,姜姒心中作呕,面上却笑的极其灿烂,仿佛半点没有听出沈敬故意给她难堪,“多谢殿下夸奖。” “今日是臣女与表哥的好日子,臣女心情好,自然看着气色也好。” 沈敬愣了一愣,没想到姜姒竟有胆子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寻常女子,若是听到这话,怕是惶恐的不知道说什么。 姜姒竟神色如常,好似他只是同她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沈敬冷笑了一声,心中想毁了姜姒的念头更甚。 “今日天气不错。”沈敬站起来,朝着姜姒走近,“阿姒陪着本殿去园子里逛一逛吧。” 容氏和镇南王脸色大变,容氏一脸担忧,“大皇子,这……” 不等她把话说完,姜姒便给了容氏一个安心的眼神。当着沈敬的面挽住了容恒,巧笑嫣然,“殿下盛情相邀,臣女自然不敢推辞,臣女和表哥一同陪着殿下逛园子。” 沈敬想恶心她?做梦。 容恒当即道:“表妹说的是,便让我同表妹一起陪殿下。” 有容恒作陪,沈敬便做不了什么。 “阿姒说的有理。日后恒儿便是阿姒的夫婿,由他陪着殿下逛园子再适合不过了。”镇南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沈敬目光在容恒身上停了半晌,见他没有半点退缩之意,冷哼了一声。 “跟着吧。” 走出正厅前,姜姒给了容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方才走在容恒身侧跟着出去。 “王府的景色比不得皇宫和皇子府,大殿下想去何处逛逛?”姜姒笑容挂在脸上,仿佛半点没有看出沈敬的别有用心。 沈敬眯了眯眼,有些想不通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去后花园逛一逛吧。” “听说镇南王的荷花在京都是独一份的,可是极好的风景。” 王府内后花园半池子的荷花也都是名贵品种,但如今已经不是赏荷的季节。 姜姒什么也没有说,笑着说道:“是,臣女便带殿下去后花园。” 三人往后后花园走。沈敬走在最前头,容恒和姜姒跟在后面。 容恒始终走在姜姒前头,维持着一副随时护住姜姒的姿态。姜姒心里暖暖的,看着容恒的侧脸,对着他笑了笑。 容恒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仆从,一半是沈敬的人,一半是镇南王的人。 姜姒不主动搭话,只沈敬问什么便说什么。 一路上,沈敬倒未曾再说其他的话,直到走上荷花池的拱桥,他才停下步子。 目光扫向周遭,“可惜了。” “荷花在盛夏开放,如今已经快深秋了,都只剩下一些残花枯枝。” 姜姒眼神落到池塘里。 如今已经快深秋,荷花池里的荷花大多都已经开败了。不过府中有专人打理荷花池,枯枝败叶是没有的。 沈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正思索着,又听见沈敬缓缓道:“这池子有多深?” 姜姒想了想,道:“种荷花的池子不是太深,里头的水大约有半人深。” 沈敬问这些做什么? 姜姒心里起疑,还未想出什么,耳边又想起沈敬的说话声。 “容恒,容家……本殿记着容家在岭南一带也是世家大族。不愧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子弟也半分不输京中世家子弟。” 容恒愣了愣,一时间十分疑惑。沈敬怎的突然家夸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姒心中警铃大作,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下一秒便成了真。 “既是个人才,何至于娶一个残花败柳。” 残花败柳。 姜姒和容恒的脸色一起变了。 容恒脸上的温润笑意淡去,他不是傻子,怎能听不明白沈敬此话的意思。 不管会不会得罪沈敬,开口便道:“草民听不懂殿下在说些什么。” “在草民心里,表妹便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她在草民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代替,也永远不会改变。” 沈敬的目光阴沉了许多,说出口的话又露骨又恶毒。 “想来你怕是不知道。” “你即将娶进门的女子可是被本殿玩过的女人……” “啪”的一声。 姜姒直接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 容恒眼眸中闪过震惊,却是第一时间拉过姜姒,将她护在身后。 脸上火辣辣的疼,都在提醒着沈敬他方才真的被一个女子给打了! 沈敬不敢置信的盯着容恒身后的姜姒,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姜姒,你竟敢以下犯上!” “臣女只是打了一个污蔑臣女清白的无耻之徒。”姜姒脸上还挂着淡笑。 她这话的意思是,若是沈敬承认自己是无耻之徒,那她打的才是皇子。 “你!”沈敬恶狠狠地盯着她,突然笑了几声,“好,很好,不愧是本殿看上的女子,性子就是不一般。” “容恒,去给本殿摘几片荷叶过来。”沈敬冷不丁的说,目光如阴狠的毒蛇一般缠绕在姜姒身上。 容恒心中一紧,傻子都能看出他是故意支开他,勉强笑着道:“这等小事让下人去做便好……” 他话音未落,沈敬的两个仆从便直接拉扯住容恒,把他往桥下带! 第77章 落水 前院的喧闹声随着轻风飘进后院,将荷花池这一方天地衬的更加死寂。 容恒被沈敬的人捂住了嘴扭带下去,王府的几个下人也被沈敬的人制住。兰枝更是来不及呼喊便被大皇子的人堵住了嘴。 姜姒内心一紧,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被桥上的栏杆抵住,退无可退。 她暗自镇定下来,声音却有些颤抖,“大皇子,这是镇南王府!” 沈敬勾着唇角,笑的放肆又疯狂,“本殿知道。” “那又如何?” “你很得意吧姜姒?本殿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他阴沉一笑,“本殿今日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本殿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让你生不如死!” 他眼中的恨意看的姜姒心惊肉跳。 她全身都在发颤,心中无比后悔。沈敬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不该用寻常人的思想去揣测一个疯子的想法! 前后都无退路,姜姒咬紧了牙关,余光扫过清澈平静的池塘。 对面的沈敬似乎是瞧出她的意图,脸色一瞬间变得越发狰狞,朝她扑过来,“这回你休想逃掉!” 令她作呕的气息扑面迎来,姜姒心里一狠,直接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沈敬只来得及拽住姜姒的一片衣角,他眼中满是凶光,看着掉落在池中的女子,腥红双目里的恨意让人看了心惊。 深秋的水已经有些凉了,姜姒打了个哆嗦,快速往远处走。但荷花池的水不深,才到她的胸口,脚却深陷在淤泥里,每走一步都很费劲。 荷花池脏污,沈敬总不至于再往下跳……她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便听见“扑通”一声,耳边又响起落水声。 桥上的人纷纷惊呼,“大皇子!” “殿下您怎么也往下跳了!” 姜姒一怔。 这个疯子! 她扭头看去,只见沈敬一抹脸庞上的水,朝着她走过来。恐惧如同周遭的水一般将姜姒包围。苏丹小说网 她知道了。 沈敬一开始来此,就是打着毁她清白的念头。 她被逼无奈自个儿往池子里跳反而正中沈敬的下怀。入宫她猜的不错,眼下沈敬的人定然已经闹去前院,届时只要被外人瞧见她湿身在水中和沈敬纠缠,她的名声便算是彻底毁了。 在所有人眼里,她的清白丢在沈敬手上,沈敬是必定要娶她的。 不!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这个疯子。 姜姒奋力往前池边走,但她始终是女子,比不上沈敬气力大,很快便被沈敬追了上来。 “看你如此模样本殿心中十分爽快。”沈敬阴毒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想必阿姒是猜到本殿的目的了。” “阿姒放心,待日后你嫁给本殿,本殿有的是时间‘疼爱’你。” 随着话音响起,一只湿漉漉的手臂如同铁钳一样掐住了她的肩膀! 痛意传遍全身,姜姒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不…… “阿姒,你还想往哪跑呢?乖乖在王府等着本殿来娶你吧。”他阴冷的笑起来,就要伸手抱住姜姒。 就在此事,一颗拳头大的石子划破空气带着煞气一般正巧砸在沈敬头上! “啊——”沈敬痛苦的咆哮一声,手缩了回去,下意识地捂住额头,“谁!” “谁敢对本殿动手!” 一道身影快速的从池边游过来,他走的十分快,仿佛脚底的淤泥对他没有任何阻碍。眨眼间便到了姜姒身边。 姜姒看着眼前的身影,眼眸中的惶恐一点点褪去,劫后余生般开口,“裴临寂……你怎么才来……” 少女精致的脸上都是水珠,发髻也乱成一团,模样甚是狼狈。裴临寂却不觉得难看,只觉得心里痛极了。 他方才保证要保护主子,却险些让主子又遭了危险! 将姜姒护在身后,裴临寂的一只手一直放在水中没有拿出来过。 被打破了头,沈敬半边脸上都是血,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怕,“又是你!” 他死死盯着裴临寂,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每回都是你来打搅本殿的好事!区区一个奴才,真是胆大包天。” “待本殿上岸,就是你的死期。”沈敬怨毒的说道。 裴临寂低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藏在水面的那只手发力—— 他人未动,水面却荡起一丝涟漪。 而后带着惊魂未定的姜姒缓缓后退,故意挑衅道:“大皇子怕是忘了这是在镇南王府,你如此迫害主子,王爷定不会放过你。” 距离越来越远,沈敬咬牙切齿的往前走。不远处已经传来喧闹的人声,多半是前院的人被引来了。 沈敬心中着急起来,死死盯着裴临寂身后的姜姒,道:“把姜姒给本殿!” “你若是再敢拦着,本殿上岸便灭了你全族!” “你若是把姜姒交给本殿,本殿不仅不会同你计较先前之事,还会给你官位,让你从下人变成主子……” “本殿再赏你百两黄金!” 一个下人,再忠心能抵得过权势和金钱吗? 果然,他话才说完,就见男人脸上露出犹疑之色。 察觉到裴临寂的不对劲,姜姒心中一紧。 她倒是不曾怀疑裴临寂会对沈敬提出的条件动心,她只担心裴临寂又在谋划着什么…… 沈敬见状心中满是不屑。 岸边的人声越来越近,沈敬没有犹豫,朝着裴临寂奋力走过来。就在离裴临寂还有一寸远的时候,突兀的响起“噗”的一声。 像是什么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下一刻,浑浊的池水中隐约透出血色。姜姒蓦地一僵,还未等她说什么,一件湿漉漉的宽大袍子将她整个人罩住。 裴临寂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主子放心,沈敬这一次必死无疑。” 他做了什么?! 姜姒还没有出声,就听见兰枝慌乱的哭喊声,“王爷!主子落水了——” 还有更多纷杂的人声。 “大殿下怎么也在池子里?” “殿下为何一动不动?!” “来人,快跳下去看看!” 姜姒只感觉她被抱着,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与她无关。黑暗之中她看不见外面是何情形,但感官却越发清晰。 她能感觉到,和她身体紧紧相贴的身躯,胸膛处那颗跳动的沉稳有力的心脏。 听着裴临寂沉稳的心跳声,姜姒默默勾起了唇角。 第78章 祸害 “啊——大殿下!” 沈敬的人惊慌失措的惊呼,“殿下受伤了!” 岸边的人神色各异,目光皆落到池子里。 镇南王目光快速的在裴临寂身上扫过,见姜姒被他牢牢护着,心下稍松,当即吩咐道:“来人,赶紧将大皇子救上岸!” 一阵喧闹之后,已经昏过去的沈敬被抬上岸。 他脸色惨白,全身湿濡,腹部赫然插着一根尖锐的木条。木条插进了肉里,看位置,正是插在了腹腔…… 原本好奇围上来的人齐齐后退了一步,镇南王神色微变,肃声道:“先把袁大夫找来,再找人去宫中报信。” 他雷利风行的将沈敬带来的人全部控制起来,原本跟着沈敬和姜姒的下人全部暂时关了起来。袁大夫就在王府,来的很快,粗略看了眼沈敬腹部的伤,面色沉重,朝着镇南王轻轻摇了摇头。 镇南王没说什么,只道:“先将殿下抬到屋子里去。” 容氏攥紧了袖子,低声道:“王爷,大皇子这般妾身来安排,你先将府里的宾客安置一番。”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受伤的沈敬吸引,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裴临寂。 镇南王去引宾客都离开,容氏走到裴临寂身边。他怀中抱着一个被衣服裹住的女子,看不见上半身,但看下裙容氏一眼就看出那是姜姒。 她手心冒出了汗珠,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绝对是发生了极可怕的事情。 四下眼杂,容氏并未多说什么,“裴临寂,你身为阿姒的贴身侍卫忠心护住,做的很好。” 本来猜测着裴临寂身份的一些夫人们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原来是府上的侍卫。若是侍卫救了姜姒,倒没有什么稀奇的。 容氏心下稍定,“裴临寂,你立刻将阿姒送回梨花小筑。” 裴临寂声音低沉,“是。” —— 沈敬被下人抬着去了前院,姜姒被裴临寂带回了梨花小筑。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镇南王将宾客安置好之后只能先去前院。 容氏守在梨花小筑,眼看着下人往屋子里一桶一桶的抬热水,兰枝带着两个丫鬟一同给姜姒沐浴更衣。 她坐在院中,心中虽然煎熬焦急,但面上没有显露。 抬眸看向在院门口站的笔直的裴临寂。容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又是他救了阿姒…… 屋内,周身被温暖的水流包裹,因着惊惧晕过去的姜姒眼皮子抖了抖,缓缓睁开眼。 “主子!您总算醒了!担心似死奴才了!” 兰枝哭的眼睛红肿的像核桃,“多亏了裴侍卫,若不是他,今日怕真的让大皇子得逞了……” 姜姒迟缓的大脑渐渐缓了过来,想起先前的情形,身子一颤。 “沈敬……他人呢?”说起他,姜姒便忍不住露出憎恶的表情。 兰枝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颤,拿袖子擦去眼泪,低声道:“主子放心,大皇子这种恶人已经被上天惩罚,他撞在了池塘中毁坏的立柱上,奴才看,他定然是活不了了!” “什么?”姜姒心里一跳,“撞在立柱上?” 兰枝将她先前看到的画面说了出来,“所有人都看见了,裴临寂将您护在身后大皇子还穷追不舍,但突然就惨叫一声后不动了。” “大皇子的人跟着跳入池子去查看,发现大皇子自个儿撞在了一根立柱上。” “许是因为池水浑浊,大皇子并未看见那根柱子。”兰枝冷哼了一声,“他这般欺负主子,肯定是老天有眼,给主子报仇……” “兰枝,这话不要乱说。”姜姒厉声打断兰枝的话,垂了垂眼眸,催促道,“马上替我更衣。” 半盏茶后,姜姒换了身清爽的衣裳,重新梳妆好才打开房门。 便瞧见坐在院中石椅上的容氏。 容氏听到动静立即起身,疾步走过来,拉着姜姒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可有哪有受伤了?阿姒,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娘,女儿稍后同您细说。” 说着,姜姒看向院门口的裴临寂,见他还穿着那身湿衣服,细眉微蹙,忍不住吩咐兰枝,“兰枝,让裴临寂先回侍卫所换身衣服再过来。” 现在兰枝已经把裴临寂当成姜姒的保护神,心里对他除了感激便是敬佩。 忙应声,“主子放心,奴才这去跟裴侍卫说一声,再让人给裴侍卫备水沐浴。” 姜姒看了眼兰枝,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娘。”姜姒反手握住容氏的手,容氏的手臂她的手还要凉。 姜姒心里一涩,语气轻柔,“咱们进屋说。” 容氏满心满眼都是姜姒,也并未出声反对兰枝的安排。 “娘,你先坐下。”姜姒压着容氏坐在软榻上,又让人去沏热茶过来,才坐到容氏身边。 “这回多亏了裴临寂,女儿逃过来一劫。” “裴临寂是个忠心的。”容氏焦急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同大皇子一起落水?” 提起沈敬,姜姒的脸上就露出明显的厌恶。 容恒和兰枝应当还未同容氏说什么,姜姒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说到沈敬的人把容恒和兰枝都绑了堵住嘴时,容氏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再到沈敬意图污她清白,容氏直接失手打翻了茶杯。 胸腔里怒气翻腾,一贯和颜悦色的容氏脸色极其难看,“实在是欺人太甚!” “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敢??”容氏只觉得荒谬至极。沈敬当真是十足的疯子! 先前看见沈敬受伤,容氏还担忧老皇帝会迁怒王府,还盼着沈敬无事。 眼下她只希望沈敬赶紧死了好! “阿姒你放心,沈敬一定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姜姒道:“娘,兰枝方才不是说他已经遭报应了吗?” 容氏愣了一下,笑起来,“是啊,他自个儿撞到了池底的立柱上,把肚子捅了个窟窿,这事可是他的手下亲眼所见。” 容氏不疑有他。 后花园的荷花池中确实有许多手臂粗的立柱,本是为了方便下人清理池子的。荷花池的淤泥深,有些经年未换的立柱被水泡烂腐朽断在水里也是常事。 沈敬自个撞了上去,便只能说他运道差了。 像这种恶人,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第79章 宣召 容氏心情好了起来,前院这边却是一片死寂。 去宫里报信的人已经回来了,带着一个太监和几名太医一道来了王府。 来的是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汪公公,此时他站在镇南王对面,声音阴柔尖利,“镇南王,陛下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王爷最好是好好想一想,大皇子好端端的来王府贺喜,如今却躺在榻上生死未知……” “这事,您要怎么同陛下交待。” 开口便是问责,直接把事情全都推到了王府这一边。 看着眼前的汪公公,镇南王并未说其他的,“有宫中太医在,且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暗想,这种祸害就是死了才好。 隔着肚皮,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镇南王也不想同宫内的人多言,眼下说多错多。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走在前头的是王府的袁大夫。他对着镇南王轻轻揺了揺头,面色凝重。 汪公公见了手一抖,厉声道:“大皇子如何了?!” 有宫中的太医在,这儿没有袁大夫说话的份,他默默退到一边。身后的太医对上汪公公犀利的眼神,语气有些颤抖:“臣等尽力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殿下先前被刺客伤了……”余下的话太医没有说尽,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荷花池中的水太浊,殿下原先的伤便没有好全。加之这次被木桩子插进了腹部,虽未曾伤到内脏,但失血过多……” “眼下殿下发着高烧,全身上下都滚烫异常,臣等行医这么多人,还未曾见过发如此高烧的病患。” 太医们都是谨慎的性子,因着伺候的都是整个澧朝最金贵的,用起药来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丝毫不敢出错。 医书没有记载的法子,他们试都不敢试。 听到此话,镇南王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咱家听不懂这些话。”汪公公冷眼瞧着太医,“你只需告诉咱家,大皇子的伤势究竟如何,会不会危及性命?” 汪公公是老皇帝身边几十年的老公公,一身气势也是骇人,太医冷汗涔涔,边用袖子擦汗边道:“大皇子伤势极重,若是退不了烧,恐怕……” 余下的未尽之意,汪公公哪能听不明白。 他的目光从太医身上移到镇南王身上,看着从容淡定的镇南王,嘴角扬起一丝不显眼的弧度。 “镇南王,咱家这就进宫如实禀明陛下。” 他目光扫过满园子喜庆的红绸上,“今日王爷府上这喜事怕是办不成了。” “这倒是不打紧,只是可别叫喜事变成丧事哪……” 说罢转身离去,镇南王脸色未变,看着汪公公的背影消失,叫来苏巡,“大皇子带来的那些下人关在哪里?” 苏巡说道:“在柴房,属下让人严加看守着。” 镇南王淡淡额首,“好,袁大夫,此处劳你多注意着。” 袁大夫恭敬的应声。 镇南王带着苏巡先去了一趟书房,方才往关人的柴房去。 柴房所在的位置偏僻,镇南王和苏巡进去后不久,里头就传来凄惨的喊叫声。许是被堵住了嘴,声音很快就消了。 —— 裴临寂重新回到梨花小筑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进了梨花小筑,他在廊下站定,朝内道:“主子,奴才来了。” 里头响起姜姒清脆的嗓音,“进来吧。” 裴临寂脚步沉稳的走进去,抬眸便瞧见坐在窗前的姜姒和容氏。 他目光在姜姒脸上听的久些,待容氏看过来,方才垂下眼,行礼道:“奴才参加王妃。” “不必多礼。”对待女儿的救命恩人,容氏十分和颜悦色,就差亲自去扶起他。 “我已经听阿姒说了,今日若不是你,阿姒怕是已经遭了大皇子的迫害。” “你是个好的,要什么奖赏尽管提出来。” 裴临寂垂着头,声音一贯低沉,“多谢王妃好意。保护主子本就是奴才的职责,用不着特意赏赐。” 容氏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 同样是下人,大部分都是迫不及待的携恩求报,像裴临寂这样的,实在是罕见。 不知想起什么,容氏突然道:“裴侍卫,你抬起头来。” 坐在一旁的姜姒忍不住揪紧了手里的帕子。 母亲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裴临寂愣了一下,因着容氏是姜姒的母亲,不敢违命,缓缓抬起头。 看清楚他的全脸,容氏心中有些吃惊。 这侍卫竟生的这般俊朗? 她先前倒是没有注意过…… 容氏是女子,心思比镇南王细腻。她先前在病中,府中之事都很少传到她耳中。可今日裴临寂的举动,却让觉得不对劲。 这怀疑起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她控制不住的想起先前发生的所有事,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阿姒和这个裴临寂是不是走的太近了? 见容氏突然不说话了,姜姒心中紧张起来,面上看不出什么,“娘,怎么了?您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容氏回过了神,看着姜姒姝丽的脸,眨了眨眼,“无事。” 她笑着道:“娘只是觉得裴侍卫生的不错,当个侍卫真是可惜了。” 姜姒摸不准容氏这话的意思。 容氏虽然疼她宠她,但她也不敢同容氏挑明她对裴临寂的心意。虽然她不在意裴临寂的身份,可难保容氏和镇南王不在意。 还是等更合适的时机再提。 “娘,若没有什么要问的就让裴侍卫下去……”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姜姒愣了一下,话音散去,就见兰枝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王妃,主子,不好了!宫里来的禁军将王府围了!”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汪公公已经把大皇子带走。他还带来皇上的口谕,召王爷王妃还有主子等人进宫……” 姜姒抬头,便对上容氏的眼神。 容氏脸上不见慌乱,伸手握住姜姒的手轻轻拍了拍,“阿姒别拍,此事错不在你,便是皇帝,也休想将错处安在王府之人头上。” 话虽如此说,姜姒内心还是担忧。 老皇帝本就忌惮镇南王,如今一闹,就怕他会对镇南王府动手啊。 姜姒后知后觉的发现,虽然许多事情都与上辈子有了偏差,但许多重要的节点却没有改变…… 第80章 故意 上辈子便有一次镇南王同她一起被召进宫。姜姒记着,那时好像是…… 她想起什么,怔愣了一下。 对了。 那回便是老皇帝已经拟好了圣旨要给她和沈敬赐婚。本是召他们前去宣旨,但沈敬是什么德行,镇南王怎会眼睁睁看着女儿跳进火坑。 便将手里的剩下的兵符都交了出去,自那日起镇南王府算是彻底没了兵权。 这辈子因着徐容婉早早同沈敬勾搭到一起,沈敬又提早对她起了色心。多有了沈敬将她掳走的事情。 但同样的,他们一家还是被老皇帝召进宫了。 姜姒突然觉得手心发寒,恐惧一点点往心间涌。上辈子镇南王府的惨烈结局又一幕幕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她眼中不由得露出惊恐,容氏奇怪的看着,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担忧地低声问:“阿姒,怎么了?可是害怕了?” 容氏温柔的声音让姜姒清醒过来。眼眶有些酸涩感,她缓慢的眨了下眼,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笑了笑:“不怕,有爹爹和娘亲在,女儿不会怕。” 关键之处便是,镇南王手里的兵权不能交。便是要交也不能在此时交出去。 让下人整理好妆容和衣裳,姜姒挽着容氏一道出门。镇南王已经在王府门口的马车旁等着,他神色无常,瞧不出喜怒。 门口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给姜姒一干人等乘坐的,另一辆…… 姜姒看向镇南王身边的容恒。 “表哥也要一同进宫?”姜姒蹙了蹙眉。 “正是。”镇南王说道,“不止是容恒,今日跟随的下人都要进宫……裴临寂也要一同去。” 说着,镇南王目光在裴临寂身上停留了几秒。裴临寂同他对视,几不可察的朝镇南王轻轻额首。两人曾私下达成过某种协议,眼下算是有几分默契。 “都要去?”姜姒下意识地看向裴临寂。荷花池里确实是有腐朽的木桩子,可怎么会那么巧,就插在了沈敬身上?这事跟裴临寂有没有关系? 她直觉此事和裴临寂定然有关,心里不免又担忧了几分。 “其余下人已经被汪公公先一步带走了,裴临寂便同容恒坐一辆马车入宫。”镇南王淡声吩咐,随即转头看向容氏,“上马车,我们也入宫吧。” 几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王府,一直站在门口相送的陈氏拉着阿瑶的手,眼眶都红了,“恒儿不会有事吧?” 阿瑶握紧陈氏发颤的手,掩下眼底的害怕,“恒哥哥和王爷他们都会没事的。” —— 沈敬直接被抬进了老皇帝的寝宫,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宣召过来,龙榻前跪了一地。 老皇帝树根一样满是皱纹的脸黑沉如墨,看太医们的目光仿佛在看死人。 “朕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对着朕说‘无能无力’的!今日敬儿若是有事,你们这些庸医也跟着一起陪葬!” 老皇帝勃然大怒,恐怖的威压像坐大山一样压在太医们身上。太医个个汗如水下,里衣被汗水浸透了。 这时候,汪公公低眉顺眼的走进来,行了礼后道:“陛下,镇南王等人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与沈敬如出一辙。 “待朕回来,朕希望听到敬儿已经无事的消息。”老皇帝阴沉着脸说完,转身出了寝殿。 他一走,跪了一片的太医们脱力般东歪西倒的瘫坐在地上,毫无仪态可言。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一只手伸手扶起来太医院院判。 院正茫然地抬头,“三殿下……见过三殿下。” 在宫中沈昭性子最和善,也是最得人心的皇子。 他轻声道:“院判先起身吧,地上寒凉,您年纪大了跪久了不好。” 刘院判颤颤巍巍的起身,感激地看着沈昭,“老臣多谢三殿下。” 其他太医也陆陆续续的起身。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太医声音颤抖的说:“若是大殿下真的救不回来,陛下真的会杀了我们……” “慎言!”那年轻太医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刘院判厉声呵斥几句,“大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咱们陛下也是明君,绝对不会做出让臣子们心寒的事。”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苦涩的笑了笑。 沈昭没说什么,只走近龙榻看了眼沈敬。他脸色惨白,明显的进气多出气少。 这一副将死之相,老皇帝竟也将人安置到自个的龙榻上。他竟不嫌晦气吗?沈昭面色温润,心中却冷笑了一声。 老皇帝若真看重父子情,曾经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看着躺在龙榻上的沈敬,沈昭心里没有半分波动。 众人怕是都以为老皇帝让沈敬躺龙榻是当真宠爱他。怕是只有他知道,老皇帝不过是为了维持他的名声。 昔日老皇帝最宠爱的便是沈敬,沈敬命悬一线,老皇帝这个慈父自然要表现一番。 是在欺骗世人,也是在欺骗自己。 沈昭转身,离开前低声对刘院判道:“你们只管尽力诊治,若是实在无力回天,本殿会替你们求情的。” 刘院判双目微睁,脸上满是感激动容,“多谢三殿下!” 沈昭勾了勾嘴角,出了寝殿往御书房走去。 —— 镇南王、容氏还有姜姒三人在御书房站着等,余下的下人们都跪在一旁。 姜姒站在镇南王和容氏身后,忍不住用余光去瞥裴临寂。 裴临寂膝盖受过伤,眼下都跪了快半个时辰了,老皇帝怎么还不来? 大太监汪公公分明一将他们带进御书房便去请老皇帝了,御书房到寝殿最多花上一刻钟……老皇帝这是故意晾着他们。 镇南王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太监,声音冷冽,“麻烦这位公公给本王和本王的家眷准备三把椅子。” “本王的腿在战场上拼杀时受过重伤留下了后患,再站下去,本王怕是难以走出皇宫。” 这话表面上是在要椅子,实则是在提醒小太监他镇南王是澧朝的功臣,被人如此怠慢,他不介意给其他臣子看看,老皇帝是怎么对功臣的。 小太监听明白他的话外之意,冷汗都沁了出来,忙不迭道:“王爷恕罪!干爹年纪大了腿脚慢,许是去请陛下的路上耽搁了,奴才跑的快,奴才这就去请陛下!” 第81章 问罪 小太监慌张的往外跑,镇南王嘴角扬起一丝不显眼的弧度,像是轻讽。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老皇帝的声音也随着传进来,“叫镇南王等的久了,敬儿的情况不好,朕心里担忧,就耽搁的久了些。” 身为皇帝,还亲自向臣子解释迟迟未来的原由,这可是独一份的优待。 外人或许是这般以为的,镇南王心中却是不屑一顾。 年轻时的皇帝虽然手段狠辣但也算是个明君,可他近年年岁上涨,人也变得越来越昏聩虚假。镇南王早已心知肚明,不过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 他行过礼后说道:“陛下折煞臣了。” 老皇帝在龙椅上坐下,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姜姒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还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镇南王和容氏都未曾注意到,却被正巧抬头的裴临寂看见了。 同为男人,他太明白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这老皇帝和沈敬还真是父子! 他蓦地攥紧了拳头,没想到老皇帝甚至敏锐,目光竟突然扫了过来,裴临寂淡然的垂下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没瞧出什么不对劲,老皇帝诧异的收回目光。心中有淡淡的疑惑,他方才分明察觉到一缕不善的眼神,莫不是他的错觉? 看着姜姒,老皇帝收回思绪,话中不乏有欣赏之意,“怪不得叫敬儿念念不忘,爱卿的女儿生的当真是花容月貌。倘若朕年轻几岁,怕是都忍不住将人纳进后宫了。” 容氏脸色微变,镇南王眼中飞速闪过一抹不悦,随即神色无常道:“能得陛下夸奖是小女的福气,正巧今日是小女的定亲宴,臣便当这是陛下给臣的脸面了。” 轻飘飘地将话题又转到了自己身上。 镇南王护这个女儿当真护的紧,老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今日宣爱卿入宫是为了什么想必爱卿心中清楚吧?” “敬儿虽行事荒唐,但他到底是皇子,今日活蹦乱跳的进了王府,却被半死不活的抬出来。朕担心用不着一个时辰,外面怕是便会传爱卿意图谋害皇子……” “陛下!”镇南王跪下,大声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十几双眼睛都瞧见了,陛下不如先问问目击者到底发生了何事。” 老皇帝看着他,目光缓缓扫过跪在一旁的下人身上,道:“谁来同朕说说?” 跪在最前面的容恒抬头,他有些紧张,但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府上的下人去救表妹,大殿下原本追着过去却突然不动了。” “草民等人看的真切,表妹连大殿下的衣角都未曾碰到,今日这是只是意外。” 他说完,御书房陡然安静下来。 老皇帝眯着眼睛看他,半晌才道:“你便是容恒?” 容恒手心已经被汗打湿了,面上镇定道:“正是草民。” “你既已经与镇南王之女定亲,那便算是半个镇南王府之人。此事你的证词算不得数。”老皇帝目光冷了几分,又扫向其他下人,“敬儿不是带着人一同去了镇南王府吗?哪些是他的人?” 沈敬的侍卫下人哆哆嗦嗦的出声。 老皇帝看过去,点了一个他瞧着眼熟的侍卫,“你来说说,发生了何事。” 那侍卫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连头也不敢抬。 “奴才、奴才……奴才同容公子看到的一样……” “大殿下就是自个儿不慎撞上了木桩子,与镇南王府无关……” 老皇帝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话中带着威胁之意,“你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你是敬儿的人,该向着谁你自己心里该清楚。” 侍卫战战兢兢的将身子贴在地砖上,把头磕的砰砰响,“陛下明察,奴才所言都是真的,绝没有半句虚言!” 镇南王目光在磕头的侍卫身上扫过,道:“陛下,容恒的话不可信,大殿下近身侍卫的话总该能信的。” “臣敬大殿下是皇子,对他多有忍让。今日大殿下登门,臣并未因先前之事将殿下赶出去已经是忍耐住了。”镇南王把话说的很直接,反而打消了老皇帝的猜忌。 他就是记恨沈敬上回掳走女儿的事。苏丹小说网 老皇帝阴沉的脸色反而好看了几分。 镇南王看在眼里,又道:“今日之事虽然与王府无关,但大殿下究竟是在王府出的事,臣有失察之过。” “臣便自请闭门思过一月,罚俸三年。” “今日来府内参加宴席的宾客只知小女和大殿下一同落水,对先前之事并不知晓。” “对今日发生之事,臣必会守口如瓶。” 沈敬意图毁姜姒清白,还追赶姜姒一同跳入池中穷追不舍。做出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 若是老皇帝真要追究,他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镇南王这话表面上是在请罪,实则是逼迫老皇帝做出选择。 老皇帝只考虑了一瞬,便收起阴沉的脸色,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去扶起镇南王。 他叹了口气,“今日之事说到底是敬儿自作自受,朕没有教好儿子,险些让爱卿受了委屈。” 儿子他有三个,而沈敬是最不中用的那个。若他不是发妻所出的嫡长子,老皇帝不会对他如此偏宠。 更重要的是,沈敬哪怕侥幸活了下来,他也是个没根的人,已经算不得男人了。 一个是没用的皇子,一个是手握兵权的臣子,该选哪方,显而易见。 事至此,姜姒终于放心下来。这一回父亲没有妥协交出兵权,镇南王府日后定然不会落得与上辈子一样的结果。 君臣二人又笑容满面的说了些话,老皇帝才让人送他们出宫。小太监方才带着镇南王一干人等离开,老皇帝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猛地将书桌前的折子扫到地上! “陛下息怒!”御书房的太监跪了一地。 “都给朕杀了!”无奈在臣子面前妥协的老皇帝怒容满面,咆哮道,“把这些背主的奴才全部赐死,一个都不放过!” 沈敬府里的下人早知有这一遭,脸上反而露出解脱的神色。 镇南王已经答应,若是他们说实话,会保他们的家人无虞,所以他们必然选择站在镇南王府这一边。 第82章 询问 祸害遗千年,那样重的伤,沈敬竟挺了过去。他高烧一日一夜后退了下去。但人醒来之后却变得有些奇怪。 时而疯傻时而正常。 这种消息本来应该被皇室瞒的极好,但奇怪的是不知道从谁人那传了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晨起用膳时,听镇南王随口提了一句,容氏冷笑一声,连避讳都懒得避讳,“那种人就该死了。” “眼下他脑子烧糊涂了,陛下反倒将他留在宫内。虽然都知道沈敬与皇位无缘了,可陛下却隐约透露出谁善待沈敬便立谁为储的意思。” 今日的鸡汤熬的又鲜又浓,姜姒多喝了一碗,才疑惑的发问:“陛下当真这么宠爱沈敬这个儿子?” 她可记得上辈子,反而是沈敬最后给病的快死的老皇帝下了一剂猛药。若老皇帝当真对他如此好,沈敬怎会如此? 镇南王看了眼女儿,沉声道:“沈敬是老皇帝的发妻所出。” “先皇后当初盛名惊艳京都,她原本该是别人的妻子,是陛下用手段将人抢了过去。娶了先皇后,却心底还介意着她与他人之间曾有过情意,没少磋磨她。” “直到后来先皇后被折磨的自尽,陛下大病了一场,反倒以为他和先皇后伉俪情深。” 镇南王轻嗤了一声,“不过在外人眼中陛下与先皇后确实是感情甚笃,我也是无意间得知了这些皇室秘辛。” “许是幼时亲眼见过皇帝折磨先皇后,沈敬才养出了如今的性子。” 容氏用拍子拭了拭嘴角,“幼时之难也不是沈敬作恶的借口,他这性子,倒是和老皇帝如出一辙。” 姜姒若有所思的垂下头。 —— 皇宫,未央宫内。 许贵妃虽未曾被册封皇后,但掌管内宫之权都在她手上,且她还住在只有皇后能住的未央宫里。 贵妃躺上,许贵妃斜倚在上头,闭着眼睛问:“大皇子那如何了?” 伺候她的宫女小心回答:“回贵妃娘娘,大殿下身边有好些宫人伺候,太医院的太医也整日守着,虽还是时而发疯,但外伤已经开始痊愈了。” 许贵妃缓缓睁开眼,眼中深藏着一抹忧虑。若是细看,还能看见她眼角似乎是多了几丝皱纹。 不知想起什么,许贵妃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又闭上眼。 “如今能昭儿也能争一争皇位了。” 宫女立刻奉承道:“三殿下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若是三殿下成了太子,日后娘娘便是皇宫内最尊贵的女人。” 听了这话,许贵妃脸上却不见多添了高兴,只兴致缺缺的摆手,示意宫女退下,“本宫乏了,不管谁来都不要来打搅本宫。” 宫女应了一声,方才退出去将殿门关好,回身便瞧见一身蓝白长袍的沈昭。 面若潘安,身似修竹。宫女忍不住红了脸,忙垂着头迎上去,行礼道:“三殿下,您来的不巧,贵妃娘娘方下歇下,嘱咐了谁人来都不能打搅。” 沈昭愣了一下,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棕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收回视线,嗓音清润,“嗯,本殿知道了。待母妃醒来本殿再来请安。” 说完便转身走了。 宫女看着沈昭的背影,好半晌才挠了挠头,疑惑的嘀咕,“我怎么觉着娘娘在故意避着不见三殿下啊……” 连宫女都瞧出来的事情,沈昭怎会瞧不出来。 他面若无常的出了宫,却在骑上马之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喝退了跟在身后的下人。 用力一夹马腹,骑着马飞奔起来。 一路疾驰到西市,正当他准备拉紧缰绳时,奔驰的马儿突然仰天嘶吼一声,发了狂,朝着闹市冲去。 沈昭心中一惊,猛地一踩马蹬,想要控制住马儿,却半只脚陷进了马蹬内。 “快躲开!”沈昭面色难看的大喊,街道两侧的百姓被惊的四下乱窜,更是惊到了马儿。 沈昭的脚被马蹬夹住,在他拔腿的功夫,发狂的马儿径直朝着护城河的方向奔去。 他不会水! 沈昭心中慌乱起来,却被马儿颠的头晕脑胀,根本使不上力气。眼见着马儿就要冲进护城河时,一道黑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他定定的停在马儿的前方不动了。 沈昭脸色变了,大喊:“快让开!” 那人恍若未闻。 沈昭都已预想此人定会被马儿撞的吐血不止时,难掩惊慌的闭上眼不忍去看这血腥的一幕—— 人群中更是一阵喧闹。 “快让开!你再不让开会被疯马撞死的!” “这人怕是个傻……” 话音未落,说话声就戛然而止。 紧闭着双眸的沈昭只感觉到耳边凌厉的风似乎停了,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声响起,马儿竟停了下来! 他震惊的睁开眼,只见那黑衣男子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马儿! 沈昭内心惊骇无比,目光顺着男子的黑衣往上,在看清楚男子的相貌时,才发现竟然是个熟人。 是跟在镇南王之女身边的侍卫。 他手中还拿着一个香包似的东西放在马鼻前,好像就是那东西制住了发狂的马儿。 躁动的马儿彻底安静下来,裴临寂也将手里的香包往马背上的沈昭怀里一丢,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 沈昭一边慌忙的将东西接住,一边喊:“且慢!” 裴临寂脚步一顿。 沈昭:“本殿、我的脚陷进马蹬里了,劳烦你帮我一把。” 裴临寂眼神微闪,犹豫了一秒后转身朝他走过来。 沈昭的鞋子大半陷进了马蹬里头,他自己用不上力。裴临寂一手抓住他的腿,一手拽住马蹬,用力一抽便将他的腿拔了出来。 “多谢。”见裴临寂又要离开,沈昭连忙喊住他,“今日多亏了你,否则我定是要遭罪了。” “恩人可有空,正好到饭点了,我请你用午膳。” 裴临寂是出府来西市给姜姒买糖糕的,他没有丝毫犹豫便拒绝了,“不必了。” “要的要的!”沈昭扬着笑翻身下马,直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裴临寂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就要甩开他。 视线却不经意的扫过沈昭腰间的悬挂着的玉佩。 硬生生克制住了想甩开他的冲动。 第83章 试探 他看过一遍的东西都能记得很清楚。 和眼前这个男子身上这枚玉佩相似的玉佩他曾在沈敬身上看见过。还有这玉佩上头的龙纹…… 裴临寂想起怀中的糖糕,垂了垂眸子,声音冷沉:“我若是答应公子的邀约,可否请公子差人替我送一样东西去镇南王府?” 沈昭目光微闪,笑着道:“自然可以。” 沈昭的下人这会儿已经追了上来,一个个面白如纸,见沈昭无事,差点腿软的跌在地上。 “三殿、公子,幸亏您没事,否则奴才门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恕罪的啊!” 裴临寂的眼神在这些下人身上扫过。 他们的穿着虽然同一般下人差不了太多,但看起来比寻常勋贵府里的下人更多了几分气度。再加上方才那人口误喊出的“三殿”二字…… 想必此人便是三皇子沈昭了。 沈昭将手里的香包丢给下人,面色冷下来,“去查清楚,好端端的飓风为何会发狂。” 飓风就是方才发狂的马儿。 裴临寂小心翼翼地将包着糖糕的油纸从怀中拿出来,沈昭见状道:“你要送的便是这个?” “是。” 沈昭不喜甜食,狗鼻子一般隔着油纸都能问出来糖糕的甜腻味,他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这东西定然是他买给那姜姒的。 “放心,我会让人将东西送到镇南王府。” 沈昭叫了一个下人接过东西,“走吧,随我去常乐楼坐一坐。” 沈昭一直自称“我”,似乎是故意隐瞒身份,裴临寂便也没有自称“奴才”,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 镇南王府,姜姒估摸着时辰,裴临寂应该快买完糖糕回来了。可这会儿还不见人影,正要叫兰枝去看看,就见一个下人拿着油纸进来。 “主子,方才门口有人送来了这包糖糕,说是裴公子让他送过的。” 姜姒懵了一下,“裴临寂没回来?” “是的。” 姜姒顿时有些紧张地站起来,“来送糖糕的人呢?你可认识?那是什么人?” 这一串的问题问的下人有点无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人已经走了,奴才不认识那人,但看穿着打扮,约莫是哪位贵人府中的下人。” 裴临寂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拿着糖糕焦虑的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站定,“兰枝,你随我出府一趟。” 兰枝微愣,正想说什么,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容氏的说话声。 “阿姒这会子要出府做什么?” “我……”姜姒噎了一下,有些心虚。 她自然不能说是不放心裴临寂,要去寻他。 “我就是在府中闷了好几天了,想出去走走。”姜姒心虚的撒谎,还敢看容氏的眼睛。 她是自个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容氏自然一眼就看出姜姒没同她说实话。 心中有些无奈,但也没有深究不放,故意带了些试探的说:“确实是好些日子未出门了,不如娘陪你一起去逛一逛如何?” 姜姒又不是真想去逛街,何况容氏身子才刚有好转,不适合劳累。 连声拒绝,“不去了不去了,袁大夫嘱咐过,娘你不能劳累。” “女儿还是留在府中陪娘说话吧。” 果然是另有目的。 容氏心下无奈一笑,拉着姜姒的手一同坐下,笑容满面的问:“上午成安伯夫人递了帖子过来,三日后要办赏菊宴,届时京中的大部分的世家子弟都会去赴宴,阿姒要不要去玩一玩?” 姜姒向来不太喜欢这样的宴席,张口就想要拒绝,又听容氏道:“阿姒正好去看看,能不能寻到心仪之人。” 姜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容氏这哪是让她去玩,分明是让她去相看人家的! “成安伯夫人是娘的好友,她同我提了几家的公子,有户部林侍郎的公子,还有忠勇侯府的世子。” “这两人虽都是高门子弟,但品行德性都十分不错。林家是清贵人家,林侍郎府上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至于忠勇侯……他是你爹爹的好友,曾经在你爹爹手下共过事,也是个周全明白的人。” “这两家都不错,林公子和忠勇侯世子本身也不错,阿姒去瞧瞧更喜欢哪个。” 容氏一说起来便停不住嘴了,兰枝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姜姒红着脸瞪了她一眼,才道:“娘!娘我知道了……” 她哪个都不喜欢。 她早有喜欢的人了。 姜姒只想着搪塞容氏,她才不去赴这什么劳什子的赏菊宴。 “娘,周姐姐约了我三日后去同她玩……” 容氏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是吗?” “可成安伯夫人还特意同我提了,她也给娴雅物色了两个合适的人家,周家那边已经答应赴宴了。” 姜姒:“………” 兰枝和一旁的丫鬟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姜姒脸上有些热意,绞尽脑汁的继续想找借口不去赴宴,就听容氏语气幽幽地说,“阿姒莫不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所以才这般推拒?” 姜姒内心一慌,忙道:“没有!” 她都不曾发觉,她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了。 容氏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但她没有说什么,继续道:“既然没有,那为何不想去赴宴?” “明年开春之后你和恒儿的婚约便要取消,届时要是皇上发现这定亲是假的,同咱们秋后算账怎么办?” 姜姒想起老皇帝似乎还没有这么早死,顿时也犯了难。 裴临寂可是要在她十八岁那年才当上摄政王的。她总不能将婚事拖到十八岁。就算她愿意,镇南王和容氏定然会反对的。 要不先应付过去这一茬?日后的事情日后再想办法?否则要是被容氏早早发现她喜欢的人是裴临寂,怕是会硬生生拆散他们。 心里打定了主意,姜姒朝着容氏撒娇道:“娘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家不怕皇帝,但连累了表哥就不好了。” “我听娘的,去赴宴。”苏丹小说网 容氏这才笑起来,“这才对,去好好看看,林公子和忠勇侯世子如何。” 第84章 疏离 裴临寂酉时才归来。 沈昭不知起了什么心思,约他用完膳之后还拉着他在城中逛了一圈,先是去了善堂,之后又去了一趟撑着乞丐的聚集地。 善堂是朝廷出资修建的收养孤儿的地方,里头养着几百名不满十岁的孩子。但澧朝没爹没娘的孩子太多,善堂是装不下的。 因着京都是澧朝国都,天子脚下一步一个官,城里便聚集了不少乞丐。毕竟在京都多的是达官贵人和千金小姐,只要这些贵人们肯施些微末,对于这些乞丐来说兴许就是几天的口粮。 沈昭从头至尾都未曾挑明身份,裴临寂一时也摸不准他带自己一同去这些地方做什么。 不过能明白的是,沈昭肯定是有目的的。 分别前,沈昭还给了他一块玉佩。 自然不是他腰间悬挂的那块龙纹玉佩,是半枚雕着镂空花纹的玉佩,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刻的,瞧着就价值不菲。 裴临寂推辞了三次才收下,临走前,沈昭还留下一句“我们会再见面”。 看着他的身影往三皇子府所在的街道去了,裴临寂才转身回了王府。 他一回王府便是去梨花小筑谢罪。 本是特意外出给主子买糖糕,却与人私自相约。 姜姒正在屋内苦恼,听下人报裴临寂求见,连忙让他进来。 “你去哪儿了?”姜姒从椅子站起来,几步跨到裴临寂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兰枝还在一旁候着,裴临寂垂下黑眸,沉声道:“奴才在西市顺手帮了一位遇上差点落水的贵公子,他硬要感谢奴才,约着奴才在常乐楼用膳,后来又去了善堂。” 见裴临寂身上没有什么伤处的姜姒刚松了口气,听到裴临寂这话愣了愣,“贵公子?” “哪家的公子,你可认识?” 裴临寂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声音低了些,“不知道。” 他说了慌。在看见沈昭腰间的龙纹玉佩时他是故意答应了沈昭的邀约,有意接近沈昭。 如今沈敬已经废了,还能争皇位的便只剩下二皇子和三皇子。今日遇见沈昭是个巧合,但也是一次机会。 若是沈昭是个有本事的,他若能帮着沈昭争皇位,待日后沈昭继伟,他必定能被封个一官半职。如此一来,他便能给主子更好的。 可眼下都是未知的事。 姜姒倒没有想那么多。 裴临寂应该是鲜少出门,不认识什么贵公子也属正常。他救了人,对方要答谢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抿了抿唇,姜姒看着裴临寂的脸。犹豫了会,“兰枝,帮我去换壶热茶过来。” 兰枝一看桌上茶壶里的茶确实是冷了,便未曾想到姜姒是故意支开她。 “奴才这就去。”应了一声,提着茶壶往外走。 “裴临寂。”姜姒深吸了一口气,对上裴临寂黝黑的眸子,有些许心虚的说,“我过几日要去参加赏菊宴,你就不必同我一道去了。” 裴临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主子为何不让我跟着一起去?” 她当然是怕成安伯夫人拉着她相看人家啊! 被裴临寂瞧见了多不好。 她口口声声跟裴临寂说自己喜欢他,若是又被他瞧见自己去接触其他外男,裴临寂怕是会以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姜姒小心脏抖了一抖,梗着脖子道:“周姐姐也会一起去,有她在,她会保护我的。” 裴临寂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半晌用低沉的嗓音道:“那我送你到门口。” “……好。”要是再拒绝就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姜姒只能答应下来。 说完了正事,姜姒想起什么,脸有些红了,“上回我同你说过,我与表哥是假定亲,都是为了应付沈敬……” “我知晓。”裴临寂接话,黑眸沉沉,“我也心悦主子。”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姜姒直接愣住了,紧接着脸颊像是被染上了红霞,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那、那……”她结结巴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这副模样落在裴临寂眼中,让他心间的火燃的更旺了。 他很想对主子“不敬”,把梦中梦到的那些事都对着主子做一遍。 可眼下主子表面上同容恒定了婚约,他也不能保证给主子更好的未来,他不能唐突了主子。 便是再难克制,也要忍下去。 裴临寂眼中多了几分狼狈之色,垂下眸子不去看姜姒,“主子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先回侍卫所了。” 姜姒还在羞赧中未回神,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待回过神来,就见裴临寂已经走出了正厅。 她呆了一下。 怎么就走了? 张了张口,她到底没有喊住裴临寂。 等兰枝换好一壶新茶回来,就见姜姒坐在椅子上愣神,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某处。 兰枝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茶壶放下,方才小声道:“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我感觉裴临寂对我有些冷淡。”姜姒脱口而出。 说完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心下惊了惊,一抬头看见是兰枝,又松了口气。 嗔怪道:“你何时回来的,走路怎么没声呢?” “是主子你方才想的太入神了。”兰枝笑着,又问,“主子,您为何觉得裴侍卫对您很冷淡呢?” “我……”姜姒忆起上辈子的裴临寂。 除了上朝,他只要待在府中,便是恨不得都黏在她身边。搂搂抱抱都是常事,甚至每回她都被男人亲的犯迷糊,醒过神来时又在床榻上了。 便是感受到上辈子裴临寂的火热,她才觉得现在的裴临寂很冷淡。 但这话不能直接同兰枝讲。 姜姒琢磨了一番,犹豫着道:“他也同我说过他喜欢我,可除此之外待我同以前一样。” 兰枝听了这话,思考了一番,恍然道:“许是裴侍卫之间就待主子很好,所以主子才会觉得现在的裴侍卫与之间一样。” 不是这样的。 姜姒心中暗道,但她又不能同兰枝说那些羞人的话。 她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有些忧愁。 见姜姒这般为难,兰枝也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好一会,她想起什么,眼睛一亮。 “主子,奴才先前在话本上看到一个法子,定能叫裴侍卫对主子变一个态度。” 第85章 办法 姜姒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什么法子,快同我细细说一说。” 主仆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越听姜姒眼睛越亮,“这法子可行,就这么办。” 很快便过了三日,到了赏菊宴这一天。 容氏亲自叫人给姜姒套了马车,还让她兰枝替她好好装扮了一番。 红衣仿佛是为明艳的姜姒量身定制的,穿在她身上便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随着容氏走到府门,姜姒便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 这视线与其他人不一样。 姜姒不着痕迹的看过去,发现果然是裴临寂。 男人的浓黑的眸子此刻更加深幽,让人看不透。 想起和兰枝的计划,姜姒突然间有些心虚。心中起了些退缩之意。 可一想到裴临寂待她如此冷淡,她又暗自咬牙。 不管了,她一定得试试。 “娘,我走了,你在府中好生休息。”同容氏告了别,姜姒钻进马车里。 兰枝也跟着进去。 赶车的车夫吆喝一声,裴临寂撑着车板坐在他身侧,马儿才往成安伯府方向驶去。 马车内,姜姒紧张地攥紧了手心。 “兰枝。”她犹疑道,“这么做真的能行吗?” 兰枝信誓旦旦的答:“肯定能行。” “那话本子里是说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闹了误会冷战,女主人公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一用这个法子,两人果然就和好如初,跟往常一样腻歪了。” 有了兰枝这话,姜姒心里稍微有了些许底气。 都琢磨好几天了,总不能临时退缩。打定主意,姜姒就不去烦恼了。 没多久,马车便速度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裴临寂低沉的嗓音,“主子,前头就是成安伯府了。” “奴才什么时候再来接您?” 姜姒忙掀开帘子,一抬眸就看见男人俊俏的侧脸,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浑身僵了一下,耳尖红了。 语气有些许的不自然,“我改主意了,你还是随我一同进府吧。”苏丹小说网 “成安伯夫人给随行的下人也安排了席面,你正好可以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裴临寂眼神微动,没有犹豫,应了下来。 “是,都听主子吩咐。” 把这话说出口了,姜姒心里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按着兰枝所说的话去做,也不知道那法子行不行…… 裴临寂搬了马车后头的脚凳摆好,便笔直的站在马车旁。 眼神却不经意扫过旁边的马车。 那家的仆人站在一旁,点头哈腰的伸手扶着马车里的小姐下马。 裴临寂只犹豫了一秒,便上前两步。待姜姒半个身子钻出马车,把手臂抬了起来。 姜姒看着眼前的胳膊愣了一下,很快便意识到裴临寂的意思。 她忍不住抿了抿唇,嘴角多了丝笑意。 把手轻轻搭在裴临寂的胳膊上,撑着他缓步走下来。 兰枝跟在后头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心里发笑。 裴侍卫虽然懂的少,但他学的快呀。 方才在实地站定,便听见身后的街道想起一阵马蹄声,随之而来的是清脆豪爽的女声。 “阿姒,你竟比我来的快!”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姒欣喜的回头,“周姐姐!” 那骑在马上的英姿飒爽的女子不正是周娴雅吗。周娴雅拉直缰绳,把马停下,动作干净利落的翻身下马。这一番动作被她做的行云流水,自带这一股豪气。 不远处一双眼睛将这一幕瞧在眼里,眼中闪过欣赏之意,便离不开视线了。 周娴雅的目光在裴临寂身上停了一瞬,带了些审视,见他不闪不避,方才看向姜姒。 “阿姒今日这身衣裳好看,美的我快移不开眼了。” 姜姒被夸的脸上一臊,搂住周娴雅的手臂,“周姐姐你又打趣我。” “哪里的话。”周娴雅一边带着姜姒往府内走,一边道,“我这说的可是大实话,你方才没瞧见吗?你一下马车,周遭的那些世家子眼珠子都快黏在你身上了。” “那些贵女们眼中的嫉妒都快凝成实质了,要是把那嫉妒比成利箭,你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哪有周姐姐说的这般夸张。”姜姒忍俊不禁。 她们走在前头入府,兰枝就领着裴临寂往侧门进去。 “成安伯夫人在小花园给下人们也安排了席面。”兰枝笑着道,“我以前跟着主子来过一回,席面上可都是好东西。” “成安伯夫人是当今陛下的妹妹,虽不是嫡公主,但身份也是顶尊贵的。” “她最喜欢的便是给小辈做媒牵线,今日这赏菊宴,明面上是赏菊宴,实则是让赴宴的男女们借机相看的。” 说完这话,兰枝便一直盯着裴临寂的脸。 果然见裴临寂神色微动,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些不一样。 兰枝心里有些得意。她出的主意一定能行。 快走到小花园时,以为裴临寂会继续沉默不语的兰枝突然听见裴临寂的说话声。 “我们可以在哪些地方走动?” 兰枝当即侧头笑着说:“都可以,不能走动的地方会有成安伯府的下人提醒。” 裴临寂听后淡淡额首,便再也不说话了。 另一边,姜姒和周娴雅要先去拜见成安伯夫人。 容氏和成安伯夫人有交情,姜姒也来过程安伯府几次。见到成安伯夫人时大大方方的行了礼。 “见过侯夫人。” 周娴雅也规矩的行了礼,“见过侯夫人。” 成安伯夫人四十多岁,保养得宜,脸上没有半点皱纹,看起来慈眉善目,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声音也柔和,“来来来,阿姒和娴雅都来了,过来让伯母瞧瞧,都出落的这般绝色了。” 她是一碗水端平,两个人都夸了。 周娴雅反而道:“夫人别夸我,我的相貌比不上阿姒,这个我心里是有数的。” 姜姒回嘴,“周姐姐这是在妄自菲薄。” 成安伯夫人笑的开怀,“好了好了,你们两孩子不要再互相谦虚,两人都生的美,各有各的美。” 说完闲话,成安伯夫人才意有所指地说起正事,语气暧昧,“今日让你们一同过来,可都知是有什么事?” 第86章 出丑 周娴雅虽性子爽快,但到底是个女儿家。被问起婚姻大事,脸上还是带上了几分羞涩。 一看就是对婚事有期待的。 倒是姜姒,听了这话脸都没红。 成安伯夫人原本以为该脸红的是姜姒才对,毕竟据她所知这姑娘是个脸皮极薄的。 眼下不免有些意外。 成安伯夫人笑了笑,只当姜姒是已经脸红过了,“稍后会有丫鬟悄悄的给你们指人,你们远远看上一眼,若是觉得和眼缘,便可以交谈几句。” 在澧朝,少男少女可以止乎于礼的相交,只要不越了分寸,反而是一方美谈。 周娴雅规规矩矩的应了声好,姜姒也行礼礼,两人才一起离开成安伯夫人的院子。 由成安伯府的下人引着两人去菊园。成安伯夫人爱菊,单独辟了一个菊园出来,里头养的尽是一些珍贵的名菊,眼下正开的热烈。 姜姒方才踏入菊园,便闻见空气中的那抹馨香。不远处,七八个贵女聚集在一处,面前是十几盆开的热烈,有碗口大的菊花。 花儿养的极好,应是刚洒了水,花瓣上还带着湿意,已经有彩蝶停在上头。 走近了几步,一声夸张的女声就传了过来。 “姚姐姐今日也穿了一身黄色的衣裳,我瞧着比这花还要娇艳美丽,你们看这彩蝶,还停在姚姐姐衣服上了——” 听到这话,姜姒目光循着看过去,果真见那女子肩头停了一只蝴蝶。 其余人都恭维起来。 那女子姿态甚高,仰着下巴笑道:“我这身衣裳可以母亲为了伯夫人的赏菊宴特意叫人赶制的,里头还嵌了金丝。” 说着她长开手臂,在阳光下转了圈,“这衣裳在光下还能发光呢!” 果真,那衣裳嵌着的金丝在阳光下闪着稀碎的光,就连一贯只爱红衣的姜姒也觉得这件衣裳极美。 周娴雅见她一直看着,低声在她耳边道:“那人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姚芩,是个花蝴蝶。” 那边,有个粉衣女子同姚芩说了句什么,姚芩的目光便落到了姜姒身上。 挑剔的目光将她上下扫了一遍,眼中带上一丝敌意。 姜姒一脸莫名。 她何时招惹了这个女子? 姜姒不想惹事,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呢。 “周姐姐,咱们去别处看吧。”说着就拉着周娴雅往另一处走。 但姚芩显然没想让她就这么走了,声音有些盛气凌人,“慢着!” 姜姒脚步一顿,不想理她。可姚芩身边的粉衣女子却几步走过来,直接拦住了姜姒和周娴雅的去处。 神情像极了狗仗人势的狗腿子,“没听见姚姐姐让你别走吗?” 周娴雅直接沉下脸,翻了个白眼,“她算什么,凭什么让我们别走我们就得听?” 周娴雅一直都是京都贵女圈的异类,除了少部分人喜欢她这个性子,大部分的贵女都看不起她。 一个女子,不好生学琴棋书画刺绣,反倒去跟个男子一样舞刀弄枪,像什么样子。 姚芩看不起周娴雅,更觉得她是丢了她们这些贵女的脸,讥讽道,“呦,我当是谁穿了这么一身不伦不类的衣裳,原来是周大姑娘你啊。” 周娴雅爱戎装,平日里穿的都是方便骑射练舞的骑装,今日因着是周夫人有意让周娴雅来与人相看,特意让她穿了裙子。 但周娴雅穿贯了方便的骑装,走路也不似寻常的贵女那便踩着小碎步,而是迈的大步。落在这些人眼中,便是周娴雅姿态丑陋,上不得台面。 姜姒是个挺佛系的性子,但都有人欺负到她的好友身上,她可就忍不了。 冷冷的瞥向姚芩,神情冰冷,“姚姑娘是忘了同教仪嬷嬷学规矩了吗?说话尖酸刻薄,跟乡下来的野丫头一样。”苏丹小说网 “你!”姚芩气的一跺脚,“姜姒,你敢说我!” 姚芩与姜姒年纪相当,姜姒上辈子死时已经快十九岁了。看着方才十六岁,被顺便一句话便气的脸红跳脚的姚芩,姜姒更觉得无趣。她实在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和这些贵女斗嘴上。 有这功夫,她还不如去喂鲤鱼。 同周娴雅对视一眼,周娴雅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默契的点头,绕过粉衣女子就准备走。 没成想那粉衣女子看着姜姒娇艳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故意把脚伸了出去,想要绊倒姜姒! 姜姒发现时已经晚了,撞在她脚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方扑倒。周娴雅目光一冷,眼疾手快的揽住姜姒的腰,一个侧身不仅将姜姒扶稳,还顺带将粉衣女子绊倒! “啊——” 粉衣女子径直往下栽,她可没有人去接她,直直的栽到了一株菊花上! 再抬头时,脸上都沾着细长的菊花花瓣,头发上也都是花叶子,更滑稽的是,她鼻孔上插进了一片花瓣…… 周娴雅将姜姒护在身后,声音带着威胁,“谁还要来找麻烦?” 那些贵女连同姚芩看着粉衣女子的狼狈模样,都忍不住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周娴雅翻了个白眼,侧目问:“阿姒,没事吧?” 姜姒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待两人一走,粉衣女子已经掩面跑了,原本神情高傲的姚芩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阴狠之意。 周娴雅让陈小倩出丑,不就是打她的脸吗?! 不远处的凉亭内,柳白萱淡淡的收回目光,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 “幸亏我没跟周娴雅和姜姒作对,这两人也太狠了。” 方才周娴雅故意绊倒陈小倩那一下,她瞧着都觉得痛。 陈小倩自个儿丢了脸,又因为是她先故意去绊姜姒,她理亏,也不敢跟成安伯夫人告状。她出了这么大的丑,哪还有心思再留下赏菊。随着成安伯府的下人梳洗了一番,就匆匆往府外走。 她走的是一条小道,两侧都是齐整的灌木。四下无人,陈小倩当即觉得有些害怕,脚步更快,却不想脚下一滑,“砰”的一声直接当面磕在石子路上。 陈小倩被痛的泪珠子直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她一边啜泣一边忍着剧痛往后看去。 看清楚方才是被什么东西绊倒时花容失色,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啊——蛇!有蛇!” 第87章 世子 等到成安伯府的下人听到动静赶过来时,陈小倩已经被吓晕了过去。 两个婆子将陈小倩扶起来,看见她的模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弄了这副模样了?” 只见陈小倩紧闭着眼,脸色苍白。眉骨处有几处擦伤,鼻尖又红又肿,最严重的是额头上的撞上,鼓起了一个大包,算得上是鼻青脸肿了……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看见地上的东西,不由得的闪过一丝疑惑,“这儿怎么有条死蛇?” 另一个婆子也奇怪,扫了眼两侧密不透风的灌木,倒也不觉得很奇怪了,“应该是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 她拿棍子挑了下蛇身,发现这蛇才死不久。苏丹小说网 “多半是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就死在这路中间了,才死了一会儿,就被这位姑娘运道差踩到了。” 另一个婆子看了眼陈小倩,心道这哪是运道差,这怕是得罪了霉神! 来府做客的姑娘受了伤,婆子们自然要去禀明成安伯夫人,再带人去看大夫。便扶着陈小倩的胳膊往成安伯夫人的住处走。 —— 小花园里,兰枝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裴临寂。 “裴侍卫,你方才去哪了?”兰枝差点以为把裴临寂弄丢了,找了好几圈,急得满头大汗。 裴临寂淡淡道:“去其他地方逛了逛。” 兰枝有些生气,“你若是要去哪先同我说一声,主子先前交代了让我看着点你,免得你冲撞了贵人。” 其实她是担心把裴临寂弄丢了,她没法帮主子演戏了。 兰枝心里暗自算了一番,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 便停下数落裴临寂,笑了笑道:“咱们也瞧瞧去菊园里赏赏菊,只要不叫主子们看见就行。” 裴临寂不想去。 可兰枝又道:“还能瞧瞧看看主子。” 裴临寂心里一动,并未出声拒绝。他不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兰枝知道他一贯沉默寡言,也不在意。 “你跟在我身后吧,可别再胡乱跑了。”兰枝往菊园的方向走,心里已经隐隐期待裴临寂的反应了。 成安伯夫人先是好生安置了陈小倩,然后叫人去告诉菊园里的贵女,前来赴宴的世家子马上就过去了。 下人去菊园传话,原本四散在园子里赏菊的贵女便都聚集到一处水榭,等着男客们入内。 不多时,就有嬷嬷领着男客入内。 两边礼数周全的见了礼,便不用再拘着了。园子里也多了许多伯府的下人。 水榭里只剩下姜姒和周娴雅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在姜姒耳边轻声道:“姜姑娘,桥头那位便是林侍郎的公子。” “桥上那位是忠勇侯的世子。” 菊园里是有许多布景的,丫鬟口中的桥不是架在水面上的桥,就是院子里造景的小桥。 姜姒目光看过去,见不远处的桥头站着一个蓝衣公子。 他身形比裴临寂矮上一些,背脊也不似裴临寂那般直挺,反而还有些驼背……姜姒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了一遍,兴致缺缺的将视线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忠勇侯的世子穿着一身热烈的红衣,乌黑的发拿玉冠束着,长的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模样倒是十分俊朗! 身量也高,只是身形看着有些单薄,看起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公子。 这么一对比,姜姒觉得谁也比不上裴临寂。 但忠勇侯世子是这一群男子里最出众的一个,她犹豫了一下,朝丫鬟招手。 不多时,那忠勇侯世子就看了过来。 姜姒似乎是瞧见他眼睛一亮,不等他身边的丫鬟同他说什么,就疾步走了过来。 周娴雅再一旁故意咳了一声,低声道:“我就不打扰你和这位忠勇侯世子说话了,先走一步。” 她悄悄从一旁溜了,待忠勇侯世子走到水榭外,看见亭中只有姜姒一人时,原本闪着光的眼神明显黯淡了几分。 就像是突然便都焉嗒嗒的草。 姜姒若有所思地朝周娴雅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心里有了些猜测。那忠勇侯世子步子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犹豫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还是走了进来。离姜姒一尺远的地方停止,抱拳同姜姒见礼。 姜姒也淡淡一笑,回以他一礼。 丫鬟见状退到水榭外,只保证自己瞧得见水榭里头的画面,却听不见两人说话声。 姜姒本想等着这个忠勇侯世子先开口,却没想这少年一直未开门,她只能试探着道:“世子坐下吧,那儿还能坐。” 忠勇侯世子愣了一下,见她指着的空位,仿佛才回过神一般坐下,“姜姑娘抱歉,方才我走神了。” 姜姒目光微闪,垂了垂眸子,嘴角勾起一抹笑,“世子是在想什么?” “可是在想方才同我在一起的女子?” 忠勇侯世子本不想承认,没想到姜姒竟一下子猜出来了,他白皙的脸一红,更添了几分少年气。 “我、我……”他紧张地结巴起来,姜姒看的忍俊不禁,“世子慢些说,我不着急。” “方才那女子是我的闺中好友,若世子瞧上了她,我可以帮着引荐。” 忠勇侯世子又愣了一下,错愕地看着姜姒,“可是、可是……” 他当真是单纯害羞,可是了好半天都没说出来。 不用他说姜姒也知道他的意思。 这相看不仅是女子来看,男子也是会看的。家中长辈会隐晦的提几句,叫他们心里有数。 没想到忠勇侯世子竟是这般纯情的少年,姜姒诡异的觉得他同周娴雅好似挺配的…… 怕是这位忠勇侯世子的相看对象里没有周娴雅。 而姜姒明面上已经同容恒定亲,忠勇侯世子眼下并不清楚内情,自然不会以为姜姒约他是看上了他。 定了定神,忠勇侯世子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姜姑娘唤我过来可有事?” 姜姒笑着道:“只是看世子站在桥上似乎是在寻什么,所以有些好奇。” 联想到忠勇侯世子方才的反应,姜姒这会儿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在周娴雅了。 于是故意揶揄道:“不过眼下我已经猜到世子是在找谁了。” “是在找周姐姐对吧?” 第88章 做戏 忠勇侯世子燕鸣想来是先前便打听过周娴雅的名字,此时直接红了脸。 唇红齿白的少年男面露羞色的情景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此刻兰枝和裴临寂躲在一处隐蔽的大树后,能远远看见姜姒再和一名少年说话。 兰枝心里一喜,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的情绪,也不看裴临寂,故意说:“裴侍卫你还不知道吧,成安伯夫人是王妃的至交好友,今日主子来赴宴不仅是赏菊,还是暗地里来相看人家的……” 话音刚落,余光就瞧见裴临寂用力握紧了拳头。 因着沈敬如今已经是个废人,容氏的担忧少了些,便也没有再将假定亲的事情瞒的太死。左右老皇帝在皇宫里,只要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不闹开,便不怕事情传进老皇帝耳中。 是以,容氏便同好友成安伯夫人说明了原委,托她给姜姒选几个好人家,才有了今天赏菊宴这一出。 但姜姒来赴宴明面上是赏菊,实则是相看人家的事也只有容氏、成安伯夫人还有兰枝几人知道。 裴临寂以为姜姒只是来赏菊的。 远远看着心爱的女人同其他男子有说有笑,裴临寂心里仿佛有一万根针在扎一样。 他死死握紧了拳头,心里头再次涌起对权势的渴望。若他不是一个下人,是不是也能光明正大的同主子谈笑…… 兰枝在一旁盯着裴临寂的反应,有些狐疑。 话本上的男主人公瞧见女主人公跟其他男子说笑时便直接怒气冲冲的将人扛走……咳咳,裴侍卫虽不至于做出这般出格的举动,但好歹也该露出些愤怒吧? 可她为何在裴侍卫脸上看不见一丁点愤怒?反而是像一汪死水一般平静毫无波澜,那双黑黝黝的眸子更是瞧的人心慌。 另一边,姜姒原本只是想装作同忠勇侯世子开心交谈,但没想到忠勇侯世子当真对周娴雅有意。 笑的越发真诚,“周姐姐喜欢孔武有力的男子,世子你……” 她笑眯眯地在燕鸣身上扫了一圈,意思不言而喻。 燕鸣有些羞恼,但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我还未及冠,还能练!” 姜姒忍着笑意,“你当真是喜欢周姐姐?” “她跟京都其他的女子都不一样……”燕鸣想起周娴雅穿着骑装在马上的英姿,胸腔里那颗心脏便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虽然不知道燕鸣在想什么,但姜姒猜多半和周娴雅有关。到也是巧了,她随便挑了个顺眼的,竟还能找到个周娴雅的爱慕者。 看着燕鸣,姜姒心里有了主意,朝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若帮我个忙,我就帮你约周姐姐。” 燕鸣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但下一秒瞧见姜姒滴溜转的眼珠子,又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忍不住退了一步,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我可不会做杀人放火的事,我也不掺和你们女子之间的斗气!” 还杀人放火?姜姒差点没忍住笑了。忠勇侯世子的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也难怪会喜欢上周姐姐。 虽然姜姒也是打心底里欣赏周娴雅,可周娴雅在京都确实是一众贵女的异类。因着夫人们都喜欢娴静温顺的女子,周娴雅的婚事才迟迟没有定下。 “世子言重了,我只是让世子帮一个小忙。”姜姒笑着回,“只要世子配合我演一出戏即可。” 兰枝想来这个时候已经带着裴临寂躲在某个角落看着他们,想起兰枝的话,姜姒深吸了一口气,离燕鸣更近了一些。 燕鸣猛地瞪大了眼睛,差点就要跳起来。 “姜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喜欢的人是周姑娘……” 姜姒忙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世子!你小声点。” “我便是要你配合我假装亲密,说会子话就行。” 燕鸣惊讶地看着她,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为何要这么做?” “世子你就别管这么多了,你还想不想约周姐姐见面了?”燕鸣有些少年气,且双眸清澈透亮,是个心思单纯之人。姜姒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语气不见多少生疏。 燕鸣想了想,点头,“那姜姑娘说好了,你可不能打我的主意,我只喜欢周姑娘一人!” 姜姒:“……”就世子你那瘦弱的小身板,真不是她喜欢的。 燕鸣也是一个健谈的性子,姜姒故意跟他说起周娴雅同周父去外面剿匪杀敌的事。 燕鸣听了眼中不见半分鄙夷,眼神反而更加狂热。姜姒不由得更信了他几分。 周娴雅翻了年就快十八岁了,这个年纪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周母也心急,可因着周娴雅的所做所为,世家夫人都瞧不上她。周母又不愿意女儿受委屈嫁给寒门子弟,婚事便一直拖着。 说不定忠勇侯世子真是周姐姐的良人。 …… “裴侍卫?裴侍卫你去哪?”裴临寂走的突然,兰枝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 裴临寂垂下眸子,遮掩下眼眸中翻涌的情绪,“去府外等着主子。” 这跟话本上的不一样啊! 裴侍卫这到底是醋了还是没醋呢? 兰枝心急的想拦住他,可裴临寂长腿一迈,步子又急,兰枝小跑着都追不上,没一会儿功夫就看不见裴临寂了。 兰枝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她怎么觉得,这事好像办错了。 姜姒倒是和燕鸣聊的开心了,两人倒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味。约定好了过几日去游湖,姜姒才心情颇好的往府门走。 才出了菊园,就见兰枝神色焦急的在门口徘徊,见到她,赶紧走过来。 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奴才觉得裴侍卫好像是生气了,还气的不轻。” “生气?”姜姒眉梢扬了扬,有些高兴。 瞧见她同别的男子在一起说笑,裴临寂当然应该生气。 “他人呢?” 兰枝张了张口,“应该是在成安伯府外……” 话还没有说完,姜姒便急急的提着裙摆小跑着往外跑。 兰枝心里一“咯噔”,总觉得情况不妙。 跑到门外的姜姒却不见裴临寂的身影,问了车夫,才知道裴临寂已经先一步回去了。 竟是气的直接不告而别了?姜姒想着,却慢慢笑起来。 第89章 抱我 回到王府还不到用晚膳的时辰,侍卫所也还没有到换值的时候。 姜姒让兰枝先回去,“你回梨花小筑,若是母亲遣人来看我,便说我累了一天歇下了,明日再去同母亲说话。” “主子你何时回来?”她要去哪兰枝猜到了大半,便也心照不宣的不细问。 姜姒道:“不会太晚的。” 这是在府中,姜姒遇不着什么危险,兰枝便也没问太多。 同兰枝分开之后,姜姒偷偷地跑去了侍卫所。 今日裴临寂不用当值,他回来后肯定会在侍卫所。 姜姒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裴临寂,你在里头吗?” 屋子里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又敲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声,姜姒不免疑惑,试着把门推开。 这屋子里的一切用具都是她选的,姜姒一抬眸便看见那扇琉璃四君子屏风,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进门左侧靠窗的位置摆着书桌,靠墙摆着一个木桶,是用来沐浴的…… 姜姒眼神落在木桶上,脸倏地红了。 上回裴临寂还住在梨花小筑的偏房时,她就差点把裴临寂都看光了…… 姜姒赶紧伸手拍了拍被热意熏红的脸颊,走到书桌旁。 桌上整齐的摆放着砚台和毛笔,正中间摆了一本书,被倒扣在桌子上,姜姒弯腰仔细看了眼,是一本兵书。 裴临寂平日闲暇时看的都是这些? 姜姒又转身看向书桌后的柜子,上头也放了不少书,都是一些她不爱看的大道理。 随手翻了一本放下,姜姒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裴临寂幼时应该是识字的,但为何又会沦为奴隶呢?想到这里姜姒才惊觉,她好像还从未问过裴临寂的出身。 心里琢磨着下回找机会问问,姜姒拿起桌面上的那本兵书翻看起来。这本书一半都已经看过了,书的主人想来看的很细致,每一页几乎都用了毛笔批注。 姜姒虽不懂兵法,但瞧着裴临寂写在一旁的批注却能看懂个七八分。 越看越是震惊,如此出众的才能,怪不得裴临寂上辈子会爬到摄政王那个位置。 姜姒没想到裴临寂在兵法一道上还有涉猎,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 镇南王最是欣赏有才之人,若是他知道裴临寂是将才,定会培养他,待镇南王看重裴临寂,她若再是挑明自己喜欢裴临寂,镇南王多半不会反对。 姜姒心里忍不住开心,捧着下巴认真翻看起兵书来,要好好了解裴临寂! 这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 方才还暗想着要好好了解裴临寂的姜姒已经撑不住睡意趴在书桌上睡过去了。她向来不喜欢看这些晦涩难懂的书,一看就忍不住睡过去…… 裴临寂从府外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他站在侍卫所门前犹豫了会,还是没有往梨花小筑走。 他还是明日再去同主子请罪。 径直回了偏屋,手才落到门上,裴临寂便感觉不对劲,有人进过他的屋子。 习惯使然,裴临寂每回出门都会在门上夹一片细叶子,如今这叶片掉在地上,只能说明有人进过他的屋子! 裴临寂不喜有人踏足他的地方,就像是守着自己领地的孤狼,只要有人敢越进来便会亮爪子伺机而攻。 他垂了垂眸子,轻轻推开了门。 一只脚才踏了进去,裴临寂便闻到屋中似有一股淡淡的香,这味道他只在一人身上闻到过…… 裴临寂瞳孔一缩,偏头往书桌那边看去,看见那道红色的身影时,只感觉突地口干舌燥起来。 裴临寂不动声色地将门轻轻掩上,走了过去。 姜姒趴在桌上,侧枕手臂。许是桌子太硬她睡得不舒服,衣领被她弄的有些乱。 乌黑的发丝有几缕滑落到颈间,裴临寂的目光刹那间便被黑发相衬下的雪白脖颈吸引了。 再往下,是因着衣领乱了而泄出来了雪白肌肤。 裴临寂竭力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却还是瞥见了一片春光。微隆起的雪白隐约露了些出来,只看着便能想到那儿触手定是柔软滑嫩过…… 裴临寂狠狠闭了下眼,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身子也紧绷着好似绷紧的弦。 半晌他才吐出了一口浊气,微微偏了下身子,避开,“主子……” 出声时才发现嗓子已经沙哑的不像话。 默了默,裴临寂继续低声唤道:“主子……” 姜姒却是突然皱眉,眼皮止不住颤动着,像是将要醒来,但却迟迟没有睁开眼。 裴临寂一直听不见回应,心头正疑惑,便听见一声哽咽,“不要……” 那声音似含着万般恐惧和痛苦,叫他听的心口顿时一疼。 连忙转头,只见姜姒紧闭着眼,眼角竟流出泪来。 裴临寂心下一慌,一股难言的害怕冲击着他的理智,“主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事的别怕,只是噩梦,你醒来就没事了……” 裴临寂不善言辞,能想到的话只有这些。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着这话,伸手温柔的轻拍着姜姒的背脊。 过了片刻,姜姒眼皮子一抖,缓缓睁开眼。 外头天已经黑了,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火。视线昏暗,姜姒却感觉裴临寂像是出现她面前的一道光。 方才从噩梦中脱离出来的姜姒眼角含泪,在裴临寂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察觉到裴临寂身子一僵,姜姒带着哭腔道:“裴临寂……你抱抱我……” 裴临寂想要推开她的手一顿,缓慢地绕到姜姒后背,紧紧抱住了她。 “主子,梦都是假的,当不得真。” 姜姒闭着眼晃了晃头,靠在裴临寂肩头,缓缓呼着气。她方才又梦见镇南王府被灭门的场景,那是上辈子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怎能叫她不恐惧。 怀中少女的身子一直在轻颤,裴临寂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噩梦会惊惧成这副模样,默默用力抱紧她,声音低沉:“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主子。” 姜姒抬头,手上微微用力推了推裴临寂,“裴临寂,你先松开我。” 裴临寂应声松开,一垂眸便见姜姒双眸含泪的看着自己。她眼睛有些红,水润润的,粉嫩的唇半张着,似是无声的在发出邀请。 第90章 惹火 眼中似翻涌着情|欲,裴临寂总觉得姜姒在有意无意的故意撩他…… 他在姜姒面前本就没有什么自制力,如此一来那丁点可怜的自制力越来越薄弱。 看着姜姒眼角微红的模样,裴临寂更想压着她欺负。 可……裴临寂垂了垂眸子,不动声色的强压下身体的异样,稍稍退后了几步,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主子,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梨花小筑。” 许是方才做了噩梦,姜姒眼下心灵十分脆弱。 意识到自个喜欢裴临寂之后,姜姒买了许多话本子来看。自觉对男女之事有了几分了解。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黑夜,如此天时地利的场合,有情的男女不该互诉衷肠吗?可偏偏裴临寂开口就是要赶她走! 姜姒本就因为做了噩梦心有余悸,听到裴临寂这话,杏眸微睁看着他,眼眶里泪珠在打转。 “裴临寂,你当真喜欢我吗?” “你莫不是怕拒绝我之后我再为难你,你才假装喜欢我?” “自然不是!”看见她眼中的泪裴临寂便慌神了,拽着袖口犹豫了两秒,笨拙却温柔的替她擦了擦眼角,“我的命都可以给主子。” “那你为何总是避着我?”姜姒抽噎了一声,委屈的控诉。 她平日里也不是这么娇蛮的人,可在裴临寂面前,那些小性子似乎都压不住。苏丹小说网 裴临寂愣了一下,思考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什么,沉声道:“主子眼下和容恒还有婚约,在外人面前我自然不能离主子太近。” 姜姒眨了眨眼,只抓住自己想听的重点,“那现在没有外人在。” “砰”的一声,裴临寂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主子的意思是…… 裴临寂突然沉默了下来,姜姒见他又不说话了,就不高兴起来。裴临寂这个榆木脑袋,连上辈子摄政王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姜姒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散了大半,余下的惊惧也被气恼取代,她气呼呼的抬脚往裴临寂的脚背上踩了一下。 “我走了!” 说着就越过裴临寂想往外走,她故意擦着裴临寂的肩膀而过,发泄似的撞下他。没想到男人肩膀也是硬邦邦的,她没撞到裴临寂,反而把自己胳膊撞的发麻。 “嘶——”这人是什么做的?!到处都这么硬! 姜姒磨了磨牙,恨不得咬他一口。 裴临寂突然伸手抓住姜姒的手腕,“撞到哪里了?” 姜姒一只手揉着被撞疼的肩膀,用赌气的语气道:“不用你管,是我自讨苦吃!” 故意撞他,反倒撞疼自己。 想同他亲近,偏偏还被推开。 裴临寂黑眸沉了下去,嘴角紧抿,似乎也是不高兴了。 姜姒看出来了,心口起来一股邪火,她还没有生气呢,裴临寂反倒先生起气来! “裴临寂!你——” 话音未落,姜姒就忍不住小声的痛乎一声。 “啊——” 裴临寂的手放在她肩头,替她揉着痛处。“主子若是想罚我只管说一句,何苦要伤着自己。” 他语气低沉温柔,再加上他温柔的替姜姒按揉着肩膀,姜姒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把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你说喜欢我却避着我,待我也态度冷淡,我不喜欢这样。” 裴临寂动作一顿,看着泪眼朦胧的姜姒,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 他又垂下眸子,认真替姜姒按揉着肩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眸中涌动着欲|念。 姜姒正想问他明白了什么,却听裴临寂道:“屋里还有上回主子送来的伤药,效果极好,我给主子涂些药。” 姜姒本想说这点小伤用不着涂药,但转念一想这可是裴临寂头一次主动,她怎么能拒绝! 骄矜的点点头,“好。” “主子先坐到……”裴临寂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床榻上,“主子先去床榻上坐着,我去取药。” 床、床榻? 姜姒内心一紧,看着对面那张黄梨木的大床,感觉脸上漫起热意。屋里又不是没有椅子,往床榻上坐干什么……心里这般想着,姜姒还是着了魔一般走到床榻边坐下。 裴临寂这儿的东西都是她让人挑了最好的送过来的,床褥用的也都是极好的料子。触手细腻光滑,没有半点粗糙之感。 姜姒心底胡思乱想着,那边裴临寂已经翻找到伤药,朝着这边走过来。 姜姒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感觉心如擂鼓,口干舌燥起来。 上辈子裴临寂将她护得紧,在摄政王府那几个月姜姒并未受过什么苦,唯一的一次是她承受不住摄政王,伤了那处…… 待她发现腿心撕裂的疼被一片清凉取代时已经是第二日傍晚,她才反应过来,摄政王白日里给她上了药。 眼前裴临寂的身影好像与摄政王重叠,姜姒脑子冲上一股子热气,脸颊顿时红的如同鲜嫩成熟的桃子。 “主子,怎么了?”看出姜姒的异样,裴临寂疑惑的问了句,顺势坐到她旁边,把药瓶打开。 姜姒险些羞愤欲死,她偷偷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无事,就是屋子里有些闷。” 裴临寂看了眼对面大敞的窗户,勾了下唇,并未说什么。 他看着姜姒姣好的面庞,语气正经又恭敬,半点不像是在提出无理的要求,“主子是自己脱衣裳,还是我来帮你?” 脱衣裳?! 姜姒骤然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他。 “为何、为何要脱衣裳?!” 裴临寂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语气认真,“这伤药要抹在伤处,用掌心的温度化开按摩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有一回姜姒扭了腿,袁大夫给她开药时便是这么说的。 姜姒的脸颊又红了一度,她想拔腿就跑,但身子却好似黏在床榻上一样,拔不开。 见状,裴临寂低声笑了下,笑声中带了几分揶揄,“既如此,我来替主子脱衣裳。” 姜姒整个耳朵都红透了,心脏仿佛要从心口处跳出来,含羞带怯的瞪了眼裴临寂,“我自己来……” 只是把外裳脱了露出半边肩膀而已,反倒被裴临寂说出要脱至光裸的感觉…… 第91章 弄坏 手落在领口时,姜姒脑海中闪过上回被沈敬下了药,在兰枝外宅内,她哭着求裴临寂帮她…… 姜姒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反倒有股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再荒唐的事情她都做过了,不差这一件。 姜姒利落的解开外裳,脱至腰间,而后把中衣领口稍微扯开了些,露出受伤的肩膀。 她自觉这一番动作做的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却不知落在裴临寂眼中被放慢了数百倍。 少女解衣的动作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最后露出白皙的肩头,裴临寂喉结一滚,眼神微暗。 姜姒揪紧了衣裳,红着脸道:“你轻些,我怕疼。” 她皮肤娇嫩,又是气性极好的往裴临寂身上撞去,肩头那一块肌肤果然有些红肿。 裴临寂目光在那停留了片刻,垂头将药膏用竹片舀到手心,两手搓化了,才轻轻贴了那处红肿。 姜姒身子一颤。 晶莹剔透的杏眼中微微闪着水光,更加用力揪紧了衣裳。她只感觉裴临寂手掌覆住的地方火热的吓人,好似要着火了一般。他每动一下,姜姒都觉得身体有种异样的感觉,似难受又似欢愉…… 裴临寂专注地替她揉着伤处,似是全部心思都落在这里。姜姒见他如此心无旁骛,心里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暗骂了几句,偷偷在心里头念起清心咒。 须臾,裴临寂的嗓音响起,“好了。” 他的声音比先前好像更低沉沙哑了些,姜姒正想开口问,便感觉肩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那处漫开。 “日后主子若是气恼我,只管打我板子,切不可再伤着自己。” 唇瓣开合间时不时的碰触到姜姒的肩膀,一下下拨动着姜姒的心弦。 姜姒感觉自己都不会动了,呆呆地道:“好、好……” 裴临寂才抬起头,目光却是猝不及防的撞见一大片雪白。因着露出半边肩膀,她的领口微敞,能看见那件水粉色的小衣…… 水粉色小衣的映衬下,更显得她肤若凝脂,如同上好的白玉翡翠。 两处高耸被藏在水粉色的小衣下却是半遮半掩的。只见两处软肉隆起明显的弧度,中间处是一丝令人遐想无限的细缝…… 裴临寂曾住在马厩院的奴隶房,好几个奴隶住在一起没少谈论荤段子,裴临寂虽然从不参与,但是却被迫听了不少。 这般情形下,他脑中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些荤段子,一股邪火自小腹处涌起,身子的某处瞬间就有了反应,若是光线再清晰些,能明显看见那处的衣裳鼓了起来…… 裴临寂喉咙干涩的厉害,下意识地就想让姜姒离开,可脑海中又闪过方才姜姒含泪质问他为何对她如此冷淡的模样。 心里叹了口气,裴临寂黑眸中闪着危险的暗光,伸手握住了姜姒的一只手腕。 “啊……”姜姒才回过神,疑惑地看着他,似在询问他为什么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腕。 下一秒,就感觉手腕被男人的大掌带着往下,落到了某一处。 姜姒脑子一嗡,顿时忘记了呼吸。 裴临寂沙哑低沉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 “我从未想过要避着主子,只是每回同主子私下在一处,我便会这样……” “我只是不想吓着你,可你却误会我避着你对你冷淡,我实在是冤枉的很。” 低沉沙哑的嗓音里还带着一丝委屈。 姜姒脑袋瓜乱成了一团乱麻,完全转不动了。她若只是未经人事的未出阁女子,肯定不会知晓手下的东西是什么,可偏偏她上辈子已经见识过这个东西…… 虽然隔着衣裳,姜姒仿佛还能感觉到手下的那东西在她手中颤栗…… 好半晌,姜姒才从错愕中回过神,猛地将手抽出来,脸颊通红的站起来。 看着裴临寂腥红的眼角,斥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甚至心里一软,嘴巴比脑子都已经快了一步,“你若是忍得难受我可以帮你……” 裴临寂眼中似有一股火涨了起来。 看见男人眼中涌动的那束火苗,姜姒头皮一紧,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说了什么话。 惊慌的后退几步,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我、我……”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兰枝该等着急了!” 姜姒说完便慌里慌张地往门外跑,但许是屋子里太暗的原因,她不慎踩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脚底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去。 裴临寂眼神微变,想要扶住姜姒已经来不及,只能给她当一回软垫。 往后倒的姜姒便径直坐到进了裴临寂的怀里,她吓得惊呼一声,同时听见身下的男人似乎闷哼了一声。 脊背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姜姒喘息着,刚缓过了神,便感觉身下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姜姒:“………” 姜姒吓得心脏都停住了。 她想站起来,才后知后觉自己整个人都坐在裴临寂身上,只能面红耳赤的撑着裴临寂的大腿借力站起来,低垂着头像个鹌鹑一样,声若蚊呐,“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便着急忙慌的往外跑,这回她不敢再冲的那样厉害,一门心思低头看脚下的路,却在到门口时又撞到了门框。 “砰”的一声,在一片寂静中格外突兀。 裴临寂心里一紧,正要问她有没有事,便听见少女发颤的嗓音。 “嘶……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你不用送我!” 不等裴临寂说什么,姜姒便提着裙摆飞快的跑了,许是先前跑过几次,这一回她比先前跑的更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裴临寂站在门框边,无奈地跟了上去。 他没有跟的太近,落了一大截跟着,没有叫姜姒发现他。 待见着姜姒跑进梨花小筑,屋里兰枝唤了一声“主子”,他才安心的回到了侍卫所。他闭了闭眼,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 方才姜姒那一下,可是直直的坐到他那玩意儿上……裴临寂垂眸往身下扫了一眼,那处已经软了下去。 他眼中浮现一抹沉思,这玩意儿应当没有这般容易坏吧? 第92章 可爱 烛火下,姜姒那张脸似春色荡漾,双眸泛着水光,让兰枝都不由得被美色晃了下神。 “主子……”兰枝盯着她通红的脸颊,小声问,“您和裴侍卫和好了吗?” 她一问,姜姒脑海中就控制不住的想到方才的画面。 裴临寂忒不要脸了,竟拉着她的手直接往那地方去…… 热意轰然升到脸颊,姜姒忍不住捂住脸颊,闷声闷气地说:“你别胡说,我才没有去侍卫所看裴临寂。” 兰枝:“…………”她便当信了主子这话了。 “主子。”兰枝拿起桌上冷了的茶水,“奴才去给您换壶热茶。” “慢着!”姜姒急忙伸手压住茶壶,眼神转悠了几下,“我这会儿不想喝热茶,冷的就好。”苏丹小说网 说罢端起茶壶就倒了满满一杯冷茶举杯递到嘴边一口喝下。 兰枝拼命压着嘴角的笑意,没笑出声。 主子若是没有去找裴侍卫,这脸怎可能红成这般模样。 夜里睡着后姜姒还梦见了后续。 她没有逃跑,反倒成了勾人的妖精,主动解开了裴临寂的裤子,帮他用手纾解…… 姜姒被吓得从梦中惊醒过来,双眸瞪的大大的,着急的喘息。 无意识地握了握手,仿佛还有残留的触感在。 她瞳孔微缩,低头把脸埋进被子里,羞恼的嗓音带着些颤抖,“这叫什么事啊……” 翌日,姜姒又盯着乌黑的眼圈起床,她这回不等兰枝进屋,便自己拿粉将眼下的青黑遮了遮,若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异样。 正起身,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兰枝端着水盆进屋,“主子?您这么早就起了?” 姜姒轻声应了句,道:“把水盆放下吧,今日我自己来,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我想吃芙蓉肉羹。” 兰枝不疑有他,方放下水盆就往外走,姜姒瞧瞧松了口气,避开眼下的粉小心翼翼地洗漱完。 用完了早膳,容氏就遣人来唤她过去。 走出梨花小筑内院的月亮门,姜姒一抬眸就瞧见外院门口站着的那道黑色身影。 裴临寂同苏护分明都是同样的衣着装扮,就连身量也相差无几,可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裴临寂。 姜姒抿了抿唇,强压下脑中的那些旖旎的念头,偷偷看着裴临寂。 待快走到外院门口时,她反而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外院。 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越走越远,裴临寂忍不住极淡的勾了下唇。 主子还真是……可爱的紧。 一旁的苏护正巧看见裴临寂脸上那抹笑,顿时像是看见太阳从东边出来一般,惊奇道:“裴侍卫,方才你是在笑吗?” 裴临寂垂了垂眸,嘴角的那丝淡笑眨眼间便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声音冷沉,“你看错了。” 苏护愣了下,边摇头边收回视线。 一起当值了这么久,也算是熟识。可裴临寂这人性子当真太冷了,若不是苏护知道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态度,差点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意见。 苏护心里暗自想着,这么一个大冰块,日后怎么寻得到媳妇。 且说竹院这边,姜姒一进门,容氏便拉着她坐到窗前的软榻,迫不及待地问:“如何了?成安伯夫人早上便给我递了封信,信上说昨日你同忠勇侯世子聊的不错。” “可是觉得忠勇侯世子不错?” 容氏一来便直奔主题,姜姒被茶水噎了一下,没想到成安伯夫人对此事这般热衷。 竟是一大早就给容氏报喜了。 昨日她同燕鸣确实聊的久,但聊的可都是周娴雅的事。可外人看来确实他们二人谈笑风生,倒叫人误会了。 该误会的人半点没有因为此事生气,倒是这些不该误会的人都当真了。 姜姒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在容氏期待的目光下,缓声道:“我昨日确实同忠勇侯世子聊了许久,但聊的都是周姐姐。” 容氏愣了愣,“娴雅?为何要聊娴雅?” “世子早就爱慕周姐姐,只是苦于周姐姐不常在京都,所以才未找到机会表明心意。” 容氏明白过来,眼中露出一丝可惜,“竟是喜欢娴雅这孩子……” “太可惜了,忠勇侯世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容氏一脸惋惜,应当是在可惜燕鸣没机会做姜家的女婿。 “京都还有不少的好儿郎,我再让成安伯夫人物色一番。”容氏话头一转,姜姒险些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后连忙推拒,“娘,不用了!” “若是再遇着像忠勇侯世子这般情况的怎么办?”姜姒杏眸微睁,亲昵的挽住容氏的手,用撒娇的语气说,“娘和爹爹不是由着女儿自己做主吗?待有了心仪之人,女儿会同娘说的。” 容氏知晓姜姒向来是有自己主意的,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你自个心里有数便好。” “你和恒儿的婚约明年春闱后就会解除……” “娘,你放心,女儿一定在和表哥解除婚约前找到心仪之人。” 见她应的如此笃定,容氏不免有些怀疑,“阿姒,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娘?” 姜姒心里一咯噔,“怎么会,女儿没有什么事瞒着娘。” 容氏瞧着姜姒的眼睛,在姜姒忍不住出声时淡淡的收回视线,徐徐道:“既然阿姒说了没有娘便当什么都没有。” 姜姒松了口气,不敢再同容氏谈论这些,连忙扯开了话题。 与此同时,镇南王府隔壁的院子。 因着上回在中秋宴上被奚落,不仅没给徐琮长脸,反倒丢了徐琮的脸面。回府之后徐容婉便被徐琮禁足了。 这一禁足便是大半个月。 徐容婉起初还会求着徐琮放她出去,徐琮却半点不踏足她的院子。徐容婉又从伺候的下人口中听说徐琮带回了一个长相娇艳的女子,多半是进府来给她做继母的。 徐容婉当即跑出院子去寻了那个女子,警告她不要肖想小容氏的位置,还动了手。 不想被徐琮撞见。 这下不止是禁足,徐容婉直接被关在院子里,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一个,每日只有下人按时送三餐。 最初徐容婉是怨徐琮,到后来便是恨姜姒。 若不是姜姒将小容氏赶走,要不是姜姒将她从王府赶出来,她便不会遭受如今的一切…… 第93章 黑化 今日徐琮续弦,徐府内一片热闹。 昏暗的屋子里,徐容婉将凌乱的头发梳顺了,换掉那身布满褶皱的衣裳,重新梳妆好,从妆匣内去处一个锦盒,才缓步走出屋子内。 已经入夜,徐府灯火通明。 唯有她这个小院子只点了一盏油灯。 徐容婉轻轻一笑,嘴角只扬起一丝弧度,仿佛突然成长了一般。 她走至紧闭的院门口,轻声唤道:“嬷嬷,今日是我爹大喜的日子,身为女儿我该去给他道喜,烦请嬷嬷将门打开。” 门外好一会儿才响起婆子不耐烦的声音,“小姐,老爷先前便吩咐了,今日绝不能让你出来闹事。” 徐容婉眼中闪过一抹阴狠,握紧了两手,却继续用温柔的嗓音道:“嬷嬷误会了,我已经想明白了,先前之事都是我的错,我今日便是想同爹爹去道歉。” “嬷嬷,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如今便是娶了新夫人也绝不可彻底弃了我,我已经知错,爹爹想必也会原谅我。” 她温柔的嗓音此时听起来有些幽幽的,“嬷嬷当真要为难我吗?” 门口守门的婆子眼皮子一跳。 徐容婉说的不错,如今徐琮只不过是一时气恼,不可能当真与她断了父女关系。若是自己为难她,待徐容婉日后被放出来,被为难的就是自己了…… 正想着,婆子却见放餐食进去的小门被推开,露出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 “嬷嬷今日若帮了我,日后我必定谨记嬷嬷这份恩情。” 原本还在犹豫的婆子当即脸上笑出了褶子,枯瘦的手忙不迭拿过那只镯子,眼中露出贪婪的光。 “小姐真是太客气,奴才这就给你开门。” 婆子恭敬的把门的打开,就看见穿着一身红白色裙装的徐容婉。 徐容婉生的不错,只是先前每次歇斯底里的闹跟个疯婆子一样,婆子便没有看清过她的样貌。 如今一看,忍不住觉得惊艳。 她不由得的态度更殷勤,“小姐,老爷和新夫人此时应当已经在前厅暂歇着,您此时过去还能见着他们。” 徐容婉嘴角微勾,对着婆子笑了笑,转身往前厅走。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瞧见她,皆是一副诧异的神情。徐容婉脸色未变,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死死握在一起。 才走到前厅,便听见一声温柔似水的女声,“徐郎,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便不要再关着阿婉了吧?她到底年纪小,又骤然失了母亲,难免心中难受……” 徐容婉脚步一顿,心里头像是卡了一根刺。 孟雪兰!这个虚伪的女人!若是真要劝着徐琮放她出来,何必等到过了大半个月才惺惺作态! 徐容婉咬紧了后槽牙,柔声道:“父亲,女儿知错了,特来请罪。” 里头的说话声一停。 很快便响起孟雪兰的声音,“徐郎你看,阿婉这不是知道错了,亲自来认错了。”苏丹小说网 好一会儿,才响起徐琮的声音,“进来吧。” 徐容婉才走了进去,便看见徐琮坐在主位,而孟雪兰先前似乎是坐在徐琮膝上,见徐容婉进来,才红着脸从徐琮膝上起身站到一旁。 徐容婉只觉得一阵恶心,心中恨上了孟雪兰,对姜姒的恨意更添了一层。 若不是姜姒逼迫徐琮休了母亲,哪里轮得到孟雪兰来她面前作威作福! 徐琮面色有些冷沉,对这个这些日子同他作对的女儿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 “女儿当真知道错了!”徐容婉‘扑通’一声跪下,再抬眸时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女儿不该忤逆爹爹,更不该去寻兰姨的麻烦,求爹爹和兰姨原谅女儿……” 徐琮的脸色好了不少,一旁的孟雪兰笑脸却添了一分不自然。 “瞧阿婉说的什么话,我给你当继母你心中不快这是正常的。” 一听这话,徐琮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徐容婉在心底骂了一句,更是哭的哽咽起来,“兰姨说的什么话,兰姨既已经嫁给了爹爹,日后阿婉也会将您当做母亲一样尊敬,心中不曾有半点不满。” 她叹了一声,将手中的锦盒举起来,“我知晓爹爹怕是不信我这话,所以给兰姨准备了一份礼物。” 徐沉眉梢一挑,示意孟雪兰去拿过来。 孟雪兰眼皮子一抖,心里不情愿,总觉得徐容婉这贱蹄子别有用心,但也不敢当着徐琮的面露出不快,只能笑着将东西接了。 “拿过来我瞧瞧,是什么东西。”徐琮皱着眉吩咐道。 孟雪兰不敢耽搁,忙将锦盒捧到徐琮面前。 徐琮打开锦盒,看见里头露出的那个更小的盒子心中便明白过来。 看向徐容婉的目光当即和缓了不少。 “这回的事情便过去了,你切不可再学的那刁蛮的性子闹出丑事来。” 孟雪兰愣了愣,徐容婉徐徐的站起身,泪眼朦胧的乖巧答了句,“是,爹爹,女儿明白了。” “你回去歇着吧,爹爹这就解了你的禁足,让下人去院子里伺候。”徐琮这会儿露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我瞧着你这些日子似是有些消瘦了,待会我让厨房做些温补的膳食送过去。” 徐容婉又乖巧的应了好,徐琮脸上的笑意更深。 孟雪兰偷偷握紧袖子,忍不住问道:“老爷,阿婉是送来什么礼物给妾身呐?” 徐琮却盒上锦盒,道:“没什么,她对你已经没有成见,你同她差不了几岁,日后你们二人好生相处。” 见徐琮竟是连看都不给她看那锦盒里的东西,孟雪兰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很快却又坐到徐琮腿上,娇声道:“妾身都听老爷的……” “老爷,今日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春宵一刻值千金……” 徐琮当即抱起孟雪兰往内室去。 —— 徐容婉解了禁足能出府,第一件事便是写了信递去大皇子府。 她走到府门前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守门的下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态度散漫敷衍,哪有半点气势。 她皱了皱眉,叫丫鬟去打听。而后姿态闲适的在大皇子府对面的茶楼喝茶。 待丫鬟回来将打听到底事情说与她听时,直接失手打碎了茶杯。 不敢置信地失声尖叫,“你说什么?!” 第94章 合污 丫鬟的每个字都在徐容婉脑中被放大—— 沈敬遇刺! 沈敬成了太监! 最后这两句话只在徐容婉脑海中汇聚成一个念头,沈敬这位最受老皇帝偏宠的皇子,日后与皇位再无干系了! 那她费尽心机攀附上沈敬,想凭着他成为人上人岂不是再无可能?! 这则消息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劈的徐容婉神思惶惶,她双眼发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丫鬟。 丫鬟被她瘆人的眼神瞧的后背冷汗直冒,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见徐容婉原本发愣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满是恨意,她抬起手掌,用力朝着丫鬟的脸打去 “贱人!” “都是你这个贱人!” 如同陷入魔怔之中,又或是徐容婉将眼前的丫鬟当成了其他人,下手是毫不留情,不出片刻,丫鬟便被打的双颊糜烂红肿,连求饶声都说不出。 她边流泪边摇头,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双手去抱徐容婉的腿,含泪的眼眸里都是哀求。 也不知道是这副模样触动了徐容婉的理智,还是她打够了。徐容婉终于停下手,一只手掐住丫鬟的下巴抬起来。 笑容带着几分癫狂,“对,就是这样。” “你就该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跪着求饶!” “没关系的。”徐容婉大笑一声,“没关系的,沈敬成了太监又如何,他只要一日还是皇子,便不会放过你!” “你等着!你等着!我也不会放过你!” 丫鬟满眼都是恐惧,竟是连求饶也忘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徐容婉定是疯魔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穿着披风,连头发丝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大皇子府门口,守门的侍卫原想将人打发了走,却不想那人从怀中拿处一样东西。 侍卫看过后一愣,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只看见披风帽子下半截光洁的下巴,只看得出是女子。 “你在这等着,我去禀告一声。” 不多时,侍卫便领着女子进了府。 —— 姜姒要帮着容氏处理府中的杂事,说起来日子过得并不清闲,好不容易得空了,才想起她还答应了燕鸣替他和周娴雅牵线搭桥。 她派人给燕鸣递了消息过去,燕鸣回复说随时恭候,姜姒思索一番,便给周娴雅下了帖子约她一同逛街。 她约的三日后,燕鸣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燕鸣接连三日的兴奋的睡不好觉,从头到脚都让小厮帮着好生捯饬了一番,又加急定做了新衣裳,才在三日后满脸紧张的出了门。 姜姒与燕鸣约了在西市见面。 因着是她约的周娴雅,便让周娴雅在府中等着自己去接她。姜姒本想着只带着裴临寂一个侍卫,临出门前容氏态度强硬的又塞给三个侍卫。 “多事之秋,万事小心些才好,多几个侍卫跟着你,娘才能放心。” 容氏都这般说了,姜姒自然无法拒绝。 京都秋季多雨,前两天连着下雨,今日天公作美,难得出了个的好天气。 日头暖融融的,既舒适又无半分夏日烈日的刺眼。秋日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更是让人平添了几分温柔。 姜姒掀了车窗帘子探了半个头出去看裴临寂,正巧对上了裴临寂的眼神。 四目相对,裴临寂黑眸沉沉,对上姜姒的目光却明显能瞧见一抹浅笑。他轻扬眉梢,用口型无声的询问“有何事”。 姜姒把手垫在下巴处,笑眯眯地轻轻摇头,也学着他做口型回到“看你”。 看你。 裴临寂明白过来,嘴角忍不住扬起。他往车窗边走的更近了些,姜姒几乎一伸手便能碰到他。 裴临寂深深地看了姜姒一眼,这才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主子,您一直趴在窗口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吗?让奴才也瞧瞧……”兰枝忍不住好奇的出声。 姜姒把脑袋缩了回去瞪了兰枝一眼,待她老实了,才又把头探出去。 窗外的这副好风景,她才不会随意给其他人看呢。 镇南王府到周府路程不算远,接到了周娴雅,姜姒便不好意思再这么明目张胆的去盯着裴临寂瞧。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里和周娴雅说话。 姜姒今日穿了一身樱桃色的裙装,外罩乳白色的织锦斗篷。今日的主角是周娴雅,她有意穿的低调些,便尽量挑着衣柜里不显眼的衣裳穿。 可奈何她那张脸生的太好,无论穿什么衣服都能穿出不同的韵味来。这身颜色浅淡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反倒衬的她气质恬静,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温婉。 周娴雅一上马车便逮着她使劲夸,“我家阿姒这张脸果然衬什么衣裳都好看!” 她双眼晶晶亮亮的,一副喜欢极了的模样,“下回我给你定一套我穿的衣裳,阿姒穿起来一定也别有韵味!” 姜姒心里一动,看着周娴雅身上干净飒爽的劲装,确实有几分心动了。 “好,我就等着周姐姐给我定一身,届时我们二人可以一道去骑马。” 说起骑马,周娴雅便眉头一皱。 姜姒见她如此,也回想起来,不久前她骑了周娴雅送的马从马上摔下来的事。 若不是裴临寂在她身下护着,恐怕这会儿她还躺在榻上。 “周姐姐。”姜姒笑着拉起周娴雅的手,“马儿发狂一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都是府中下人心思不干净动了手脚,何况你看我不是没有受伤嘛。” “因着这事你都往王府里给我送了好些大补的补品了,你别再觉得愧疚了。” 当时她摔下马受惊那几日,周府送过来一大堆珍稀的补品,千年灵芝、人参血燕都送了过来。周家是武将世家,虽然家中子弟都在朝为官,但家底并不厚实。 灵芝、人参血燕等物想必都是老皇帝赏赐下来,周家人自个舍不得用,却舍得送给了她。 这份情谊,不可谓不深。 她当日不过受了些皮肉伤,哪用得着这么好的东西,是以便叫人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日后留着给周娴雅当做姐妹添妆。 周娴雅动的真刀真枪,她比自个更需要这些关键时候能保命的补药。 “若我没有送你马儿便不会有那事了。”周娴雅还是愧疚难当,阿姒在她心里就是娇气的妹妹,她宁愿自个掉块肉,也不想阿姒受丁点伤害。 第95章 般配 心底无奈一笑,姜姒只能佯装生气,赌气道:“这事本就是意外,周姐姐若一直责怪自己便是存心想让我也心里难受。” 话音落下,就听周娴雅急急道:“别别别,我答应你把这事忘了。” “我知晓周姐姐是太在意我了。”姜姒笑着道,“周姐姐送我马儿是想让我开心,也想不到会有下人起异心呀。” “而且周姐姐送我的马儿现在已经被养的很好,我偷偷骑过一回,特别乖巧。”她低声说着,“下回就骑着它和周姐姐一道赛马。” 姜姒说这么一大堆便只是为了表明她没有责怪自己,周娴雅是个错明人,自然看的出来。 “行。”她摸了摸姜姒的发顶,语气略带宠溺,“都听阿姒的。” 马车慢悠悠地往西市走,周娴雅掀开帘子看了眼,眼看着离西市越来越近,她脸上多了几分紧张之色。 “阿姒。”深吸了一口气,脸颊中间红了起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男子对我有意,我真是……” 她一时哽住,不知该怎么说。 “周姐姐不必紧张,该紧张的人是燕世子才对,若不是瞧他品性不错,也没有打听到什么他的荒唐事,我才舍不得把周姐姐让给他!” 周娴雅感觉脸上又烫了两分,“什么让不让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姜姒笑眯眯地看着她,“很快了。” 她说很快,果真便是很快。没过一会儿裴临寂就屈指敲了敲马车,声音传了进来,“主子,忠勇侯世子的马车就停在前方了。” 姜姒把事先准备好的帷帽递给周娴雅。 澧朝风气开明,京都西市随处可见同男子一同逛街的女子,但若是未出阁的女子便会戴上一顶帷帽,保持适当的距离,不逾矩便可。 将帷帽一戴,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周娴雅突地冷静下来。 她向来干干脆脆,何时这般瞻前顾后过了? 若是她能和燕鸣看对眼,直接绑了立刻成婚都行。若是瞧不上眼,一拍两散再也不见也是轻易能做到的。 下了马车,隔着帷帽远远看见燕鸣的身影,姜姒还道:“周姐姐可还紧张?” “不紧张了。”周娴雅语气听起来很轻快,“不过是个男人,我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 姜姒:“………”这话听起来有些怪。 不过没等她们再多聊什么,那边燕鸣已经走过来了。 他只带了一个小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姜姒和周娴雅看清楚燕鸣的穿着时,不由得对视一眼。 莫不是老天都有意撮合,燕鸣竟也穿了一身紫色的衣裳!两人站在一处,远远瞧着就如同一对璧人,十分相配。 燕鸣也看见周娴雅的穿着,白皙的脸瞬间变的通红。 姜姒身后,裴临寂在看见燕鸣的一瞬间脸色就沉了下去,显然是想到了那日在成安伯府看见的画面。 姜姒只觉得后背一凉,她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就见裴临寂眼神不善的盯着燕鸣。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呀,裴临寂这是醋了吗?都过了这么几天他竟还记得成安伯府那事吗?她还以为裴临寂没将她和燕鸣演的那出戏放在心上。 倒是想起来,她也没有同裴临寂解释。 今日出来玩,她也没同裴临寂说,还有一个燕鸣…… 瞧着裴临寂有些危险的眼神,姜姒心里一咯噔,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她承认自个有些恶劣,就是想看裴临寂为自个吃醋的模样。 “周、周姑娘。”燕鸣说话时还有些结结巴巴,一见到周娴雅皱眉,心下一紧,突然不结巴了,“听姜姑娘说周姑娘你喜欢各类兵器,我打听到旭宝阁最近寻到了一批上好的兵器,周姑娘可愿意去看看?” 寻常男子都讨厌舞刀弄枪的女子,没想到这忠勇侯世子是个异类。他第一句话说的便是这个,叫周娴雅对他印象好了不少。 “没问题。”她就爱收集各种兵器。 燕鸣顿时高兴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还是他身后的小厮提醒他。 燕鸣连忙让开到一旁,“姜姑娘,周姑娘,请。”苏丹小说网 三人一起到了旭宝阁,看得出燕鸣是当真下了功夫,对旭宝阁的好东西都了解的十分透彻,用不着旭宝阁的东家亲自介绍,燕鸣便已经同周娴雅说完了。 原以为燕鸣是装出来的喜欢,一番下来,周娴雅信他是真的喜欢了。 两人有共同喜爱的东西,在一处聊的话题便多了,原本一开始还得帮着两人缓和气氛的姜姒顿时成了隐形人。 她默默站在两人十步开外的位置,完全不想去打搅聊的火热的两人。 姜姒不喜欢兵器,想了想,同旭宝阁的东家招手,“劳烦东家同我的好友说一声,我先去对面的胭脂铺逛一逛,若他们寻我,您便叫他们去对面找我。” 东家一眼就瞧出姜姒是陪着另外两人,笑呵呵地应了声好,目送着姜姒去了对面。 姜姒让侍卫们都留在旭宝阁,只带了裴临寂和兰枝一起去胭脂铺。 苏护不放心,有些迟疑,“主子,夫人叫我等寸步不离的保护您……” “胭脂铺子就在对面,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你们一眼便能瞧见,何况我身边还有裴临寂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裴临寂道:“有我在,不会叫主子出事。” “好吧。”苏护无奈道,“这大白日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姜姒买胭脂的铺子向来都是定下的几家,这间铺子还是头一次来。这家胭脂铺子挺大,分了上下两层,一楼是买的胭脂,二楼也卖布匹和成衣。 没想到旭宝阁对面还有这样一家铺子,姜姒起了兴致,在一楼逛了一圈,裴临寂的手上便快拿不住了。 兰枝同情的看了眼裴临寂。 去到二楼,姜姒又看上了几匹蜀锦,给自个还有家里人都买了一匹,随即想到什么,瞥了眼裴临寂,又往里头多添了一匹。 往成衣那边去,姜姒看到了一件华贵的织锦红裙,样式新颖大胆,与她以往所有的红衣样式都不一样。 她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件衣裳怎么卖?” 跟在她身后伺候的婢女连忙迎上来介绍,“姑娘好眼力,这衣裳可是我们霓裳坊的坊主亲自做的,是她今年最满意的一件衣裳。” 姜姒伸手摸了摸衣裳的面料,触手光滑细腻,“这衣裳可需要定制?” “是哩!”丫鬟笑着道,“您若看上了这件衣裳,小的这就让手下人给您量尺寸。” 第96章 唯一 官家千金的都不会直接买成衣,便是看上了哪件成衣也是要让人量了尺寸之后再做一件。 姜姒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必量了,兰枝,将我的尺寸告知店家……” 话音未落,姜姒目光在那件衣裳的腰间停了一瞬。她近几日吃的有些多,腰间似是多了些肉,按着原先的尺寸怕是穿不进去了。 姜姒默默将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那就劳烦了。” 婢女愣了愣,忙道:“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叫绣女过来给姑娘量尺寸。” 喊来另一个人引着姜姒去二楼尽头处的雅间喝茶歇着,裴临寂跟在后头,就在门口候着。 雅间不大,就摆了一张桌子,挨着窗边放着一张软榻,想来是供宾客临时歇脚的。 兰枝给姜姒倒了杯茶,低声道:“主子,您瞧裴侍卫多紧张您,连您量体裁衣的这点时间都跟过来了。” 姜姒唇边漾起笑意,克制地抿抿唇,端起茶杯喝茶的功夫还不忘去看裴临寂。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兰枝语气认真,“奴才瞧的真真切切,裴侍卫肯定是在乎着您呢!” 这话姜姒听着心里舒坦,眼眸里都是笑意。 正说着话,外头一阵喧闹,听动静阵仗似乎大的很。 姜姒放下茶杯,“兰枝,你去门口瞧瞧是什么人来了。” 兰枝应了声,连忙走过去,看见正在楼梯上往二楼走的几名女子,其中一人便是先前在成安伯府赏菊宴上故意找茬的姚芩。 “主子,是姚阁老的孙女姚芩。” 姜姒喝茶的手一顿,才想起来为何上回姚芩会在赏菊宴上故意找茬。 兰枝口中的姚阁老姚崇明是主和派,在早些年澧朝还深受边疆之乱时姚阁老便主张送公主和亲来平息战乱。镇南王最看不上这等用女子来平息战乱的做法,便同姚崇明水火不容。 许是因着姚崇明和镇南王水火不容的原由,姚芩也仇视上她了。 要是被姚芩看见自己在这怕是又要闹一通,姜姒实在不想和这些无聊的贵女浪费时间。 “兰枝,去把门掩上,别叫她们看见我在里头。” “是。”兰枝应声,去把门关上,顺带同裴临寂低声解释了几句。 裴临寂听后目光落到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女子身上停了一瞬,目光沉沉。 片刻后,霓裳坊的丫鬟领着一名绣女走过来,许是有些害怕裴临寂身上的煞气,那绣女身子有些发抖,还不敢抬头看人。 丫鬟讪讪一笑,“这位爷别见怪,柔娘她胆子小,但手艺却是我们霓裳坊数一数二的,她做事也麻利,很快就能替你家主子量好尺寸。” 裴临寂的目光在柔娘身上停了几秒,才让开一步。 “姑娘。”丫鬟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这位便是我们霓裳坊的绣娘柔娘,由她来给您量尺寸。” “好,有劳了。” 听到屋内响起姜姒的声音,裴临寂面上才露出一丝温柔之色。 另一头,姚芩正被几个姐妹簇拥着逛着二楼。 “姚姐姐,我听说这霓裳坊的背后之人可是二皇子……” 有关二皇子沈澜的传闻有许多,其中最多的便是他尤擅经商。二皇子身子弱,常年抱病,经常都在府中闭门休养,便有谣言称沈澜表面上是在府中养病,实则人早已不在京都,而是去四处经商去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坊间传闻。 姚芩对病秧子二皇子可没有兴趣,眼下大皇子成了废人,二皇子又是个病秧子,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便是三皇子沈昭。 她此次出门,也正是为了半个月的百花节。 若是能夺得百花节魁首,她还怕沈昭看不见自己吗? 姚芩瞧不上府中绣娘送去的那些庸脂俗粉,听说西市开了家霓裳坊,衣裳做的极好,这才亲自来了。 “姚姐姐!”她正想着,冷不丁被一道激动的女声打断思绪。 姚芩面色一沉,正要斥责那人,便听那女子激动地说:“姚姐姐你快看那件衣裳……” 姚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见挂不远处的红衣。 也不知道那件红衣是用什么布料做的,便是在室内也是华光溢彩,让人看了一眼就忘不掉。 耳边响起阵阵恭维之声,姚芩双眸闪过炙热之色。 就是它!她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件衣裳!能让她穿上便艳压所有人的衣裳! 她若穿上这件衣裳,便是那镇南王府的姜姒怕是也比不上她! 一想到此,姚芩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了。 她连忙道:“马上去将那件衣裳给我买下来。” 领着姚芩一行人的丫鬟罗绫见状连忙道:“这位姑娘眼光实在是好,这件衣裳可是我们坊主今年最满意的一件衣裳,且这衣裳我们霓裳坊只卖一件,保管您全京都只有您一人穿这件衣裳,在全京都是独一份的!” 独一份的? 这话又是说到了姚芩的心坎上。 她可是姚阁老的孙女,身份尊贵,将来也定然会嫁给澧朝最尊贵的人,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样一件衣裳。 罗绫天花乱坠的夸赞一通后又道:“这件衣裳只需三千两,姑娘先付一千两的定金,小的马上就安排人给您试穿。” 原本话都到了嘴巴的姚芩一怔。 三、三千两? 一件衣裳三千两?! 这莫不是在抢银子?! 她身边的贵女们听到这个价格也是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家中虽然不缺银钱,但在京都干什么都要费银子,何况她们又是女子,拿的都是最少的份银。 便是姚芩,一个月也顶多只有五百两银子 。这三千两银子,可足足是她六个月的月银! 姚芩先前有多得意,这会儿便有多难堪。 倒不是她手上没有银子了,而是她实在舍不得把所有的存银都来买这身衣裳。知晓这衣裳的价格之后,她又觉得这衣裳也没有那样好看…… 罗绫似乎是看出了什么,退到一旁道:“姑娘可想再看看其他的衣裳,我们霓裳坊还有许多其他的……”苏丹小说网 话音落下,就见一个丫鬟匆匆跑了过来,“罗管事,这件衣裳已经被定下了,小的方才急着寻绣女替客人量尺寸,忘了同您说一声。” 原就心有不甘的姚芩脚步一顿,看向那丫鬟的眼神似藏着刀子,“早就被人买下了?谁买下的?!” 那丫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且才来霓裳坊做工不久,做事情还学不太周全。 被姚芩的眼神惊了一跳,害怕的躲到了罗绫身后,“小、小的不知道……” 第97章 意外 “姑娘见谅,这婢女才来霓裳坊不久。” 罗绫一听这话便直觉不妙,尤其是眼前这位锦衣姑娘瞧着不太好相与的模样。 她心里叹了一声,只想把这事赶紧揭过去,“姑娘,此事都是我霓裳坊办的不妥当,要是早知这件衣裳已经被定下了便不会白废了姑娘的时间。” “这样可好,为了表示歉意,小的做主给您三成的折扣。”罗绫朝着姚芩笑了笑。 但姚芩此刻心思完全不在衣裳上了。 她只想知道,买的起三千两的衣裳的女子到底是谁! “此事先放在一旁不谈。”姚芩直勾勾地盯着罗绫身后的丫鬟,“是谁买下了这件衣裳?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着有缘分能见一见那人。” “她方才不是说带着客人去量尺寸了吗?想必是还在霓裳坊没有离开吧?”这话是对着罗绫说的,姚芩说着缓缓眯了眯眼,给身旁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那女子当即道:“还不赶紧去把买主叫来!” “既然衣裳都已经卖出去了还往姚姐姐面前摆,你们霓裳坊就是这样待客的?” “姚姐姐是姚阁老的孙女,从小礼仪周全性子好,不同你们计较,但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们这不就是故意耍姚姐姐吗?”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要是闹大了肯定有损霓裳坊的名声。 姚阁老的孙女…… 罗绫心里已经明白眼前这位姚姑娘不好对付,只得一边赔罪一边道:“绿儿,你去将买主请过来吧。” 绿儿面露惶惶之色,咬了咬唇,往雅间方向跑去。 “哎呦——”兰枝捂着胸口痛呼了一声,退后几步才看见急匆匆撞到她的人,认出她是先前领着她们看衣裳的婢女,“你这么怎么了?” 绿儿哽咽着摇摇头,看了她一眼飞快的往雅间跑。 兰枝揉着胸口,狐疑地收回视线,“这是怎么了?” “我得抓紧点,主子还等着吃热乎的烤肉饼呢!” 也是巧了,先前她们正在雅间内让绣女量尺寸,便闻见一股喷香的烤饼味,姜姒瞬间被勾的肚子里的馋虫就冒了出来。推开窗就看见下方巷子口有一个卖烤肉饼的摊子,这才打发了兰枝出来买。 绿儿走到雅间门口瞧见裴临寂,眼泪就害怕的憋了回去,“小、小人有事想找你家主子商量………” 裴临寂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的说:“何事?” 绿儿一抖,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 说着说着竟抽抽噎噎起来。 裴临寂眼中闪过一丝烦躁,正要开口,眉心却狠狠皱了一下。下一秒,他飞快的转身,直接一脚把门踹开! 巨大的动静引得许多人都往雅间看了过来。 裴临寂却是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地上只落下了一张帕子,原本应该在屋子里的绣女和姜姒都不见了踪影! 绿儿错愕的瞪大眸子,意识到什么吓得失神尖叫起来,边叫边跑,“罗管事!不好了不好了!客人不见了!” 裴临寂眼神一沉,已经最快速度旋身出现在绿儿身后将她敲晕已经是晚了。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往雅间的方向来了。 裴临寂只看了一眼,随即进了屋子,目光落在大开的窗户前,他用手在窗框上抚了个来回,指尖捻起一根细丝。 没有过多犹豫,攀上窗户跳直接跳了下去! 罗绫等人赶来时只看见一道黑影从窗户上跃下去,吓得心肝一跳,又见躺在地上的绿儿,连忙蹲下去慌张的叫醒她,“绿儿绿儿,发生什么事了?” 姚芩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纳闷。 这是闹得哪一出? 绿儿悠悠转醒,一醒便是用力拽着罗绫的袖子,“罗管事!买衣裳的姑娘和绣女都不见了,她们明明是在雅间里量尺寸的!” “怎会如此?!” 罗绫心中一惊,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 姚芩忍不住笑了声,“罗管事,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罗绫也不知道啊! 雅间可是在二楼,整个屋子便只有前门和窗户,没人见着她们从前门出来,难不成她们是跳的窗户?! 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个黑影罗管事心里一咯噔,那位姑娘和绣女难道是被人掳走了?! 她想到了,姚芩自然也想到了。 她后退了几步,做出难掩惊讶的模样,“罗管事,不会是有贼人胆大包天,在白日里上霓裳坊掳人吧?” 周围的女子皆被吓的变了脸色。 “这么说是有人被掳走了?” “可知被掳走的人是谁?” “咱们是不是该去报官?” 姚芩听着耳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只觉得十分聒噪,转身就准备离开,却不想才走没几步,就瞧见手里拿着一个烤肉饼的丫头。 这丫头她还认得,便是姜姒的贴身丫鬟兰枝。 她在这,姜姒呢? 姚芩心里一动,隐隐有些猜测,她不动声色的避开到一旁,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兰枝。 兰枝走到雅间前只见门口围着一群人,正想开口问,便听人讨论,“那绣女也跟着一起失踪了,这事不可能是霓裳坊干的。” 失踪?! 兰枝捏紧了手中的油纸包,挤进人群左右环顾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姜姒的身影,连裴临寂也不见了。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死死捏紧了手里的烤肉饼。 失踪的就是姜姒。 看到兰枝的反应,姚芩心底已经笃定。 和绣女一起突然失踪的姑娘一定就是姜姒! 这可真是……太好了! 论容貌自己比不上姜姒,论才情也被她压了一头,唯有家世上能比她更胜一筹。何况姜姒还被偏偏是祖父死对头的女儿,姚芩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如今姜姒被掳走,可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姚芩瞬间没了逛街的心思,忍着笑意低声道:“不逛了,我先回府了。” 她得回去帮着好好“找一找”姜姒,可不能让她被贼人给糟蹋了,要是失了清白,可怎么得了。 —— 裴临寂一路循着痕迹追到了一处死胡同里。 角落里,躺着一个已经晕迷的女子。正是给姜姒量尺寸的绣女。 裴临寂黑眸之中冷意翻涌,一把将绣女提起来,直接捏着她的肩胛骨。 绣女被生生疼醒,看见裴临寂,眼中露出惊慌之色。 “说,我家主子呢?” 绣女疼得脸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第98章 失踪 只听“咔嚓”一声,裴临寂直接大力捏断了绣女的肩胛骨。 “啊——”绣女痛苦的哭喊一声,眼中倒映出裴临寂的模样,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公子饶命……我知道!那姑娘被带上了一辆马车,往西城门的方向走了!”绣女疼得嘴唇发颤,生怕裴临寂再一用力便杀了她,“此事与我无关……” 西城门……此处离西城门只有百米远,眼下马车应该已经出城了! 裴临寂只垂眸看了眼绣女,眼神冷的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当即将人直接丢到地上,朝城门而去。 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抢了匹马,裴临寂直接将钱袋子接下丢给马主人,一跃而上冲出城门。 “周小姐,世子!”兰枝跌撞的跑进旭宝阁,扶着门框脸上血色褪尽,“出事了……” 周娴雅脸色微变,见她身后不见姜姒的身影,心里隐约有不好的念头,疾步走过去,低声问:“阿姒呢?” 兰枝使劲掐了下手心,带着哭腔低声道:“奴才去霓裳坊外买肉饼的功夫主子便不见了,裴侍卫也跟着一同不见了……” 人不见了?! 周娴雅心中一沉,她到底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子,马上吩咐兰枝,“你立刻回王府将此事禀明镇南王,我也回府找父亲帮着一起找。” “切记不可将动静闹的太大。” 姜姒在京都能与什么人结仇,周娴雅能想到的便只有一人! 沈敬那个畜生,都是个废人了心里莫还打着龌龊心思?! 街道上马车太多,兰枝只能一路奔回府,把脚趾头都磨破了也不自知。 容氏从姜姒离府之后眼皮子就开始乱跳,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子不安,她在屋中焦躁的来回踱步,听到下人来报兰枝回府时手上拿着的佛珠更是直接掉到了地上。 “阿姒呢?”容氏脸色一白。 兰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强忍着眼泪,脸上都是自责后悔之色,“王妃,奴才把主子弄丢了……主子让奴才去霓裳坊外卖肉饼,待奴才买好肉饼回来时主子却已经不见了。” 容氏身子一晃,若不是芳姑姑及时扶住了她,她怕是已经倒在地上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容氏双手死死掐紧了,“阿姒向来是个省心的孩子,她定不会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只可能是出了意外……” 她用力抓住芳姑姑的手,“快!马上派人去通知王爷,去找阿姒!” “芳姑姑,你马上让府中的人都去找!全城搜寻,谁若是能找到阿姒,镇南王府愿意出万两黄金!” 万两黄金! 周遭的下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姜姒在镇南王王妃心中果真是如珠如宝的存在,她竟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出口便是万两黄金! “兰枝,你再拿着我的手令去报官!” 兰枝愣了一下,芳姑姑也面色沉凝的开口,“王妃,若是报官此事必然会闹的人尽皆知,怕是对姑娘的名声有损……” 上一回姜姒被沈敬的人掳走,镇南王和容氏便是担忧事情闹大会有损女儿的名声,只能派人暗地里找,多花了几倍的功夫。 容氏道:“那虚有的名声和命比起来,一文不值。便是日后有人因着阿姒名声有损辱她,她背后还有镇南王府撑腰。” “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镇南王府又不是养不起阿姒!” 姜姒在霓裳坊突然失踪,疑似被歹人掳走的消息,不出一刻便传遍了京都。 姚府内,姚芩还想着怎么散播谣言,便听说镇南王妃直接报了官,眼下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开始搜城。 她听后一愣,随即忍不住拿帕子掩嘴笑道:“这镇南王妃莫不是急疯了?女儿丢了她去报官,这若是过个一天一夜找不到,日后还有那个好人家敢娶姜家的女儿?” 姚芩的母亲谢氏淡淡一笑,“丢名声总比丢了命强。” “那倒是。”姚芩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 镇南王收到消息,直接让城外的镇南军全部出动,往城外去寻。他一身盔甲未卸,提着长枪,骑马直接闯进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只着中衣躺在榻上,镇南王提着长枪进门时他还披头散发的枕在一个美人的肚皮上。 面对怒气冲冲的镇南王,沈敬笑眯眯地吃掉身边美人手上的葡萄,轻佻的问:“镇南王莫不是要来杀本殿?” “怎么没有人拦着镇南王呀,本殿怕死了。” 镇南王目光沉沉,紧握着长枪,用力到骨节都发出脆响,“沈敬,是不是你干的?!” “王爷在说什么呢?什么是不是我干的?”沈敬往美人腰上掐了一把,笑的邪肆又疯狂,“本殿今日可是一直同美人在一起,哪有时间干其他的……本殿猜猜,王爷急成这般模样,莫不是阿姒又丢了?” 镇南王长枪一动。 “果然如此。”沈敬仰头大笑了几声,“王爷自个儿看不住自己的女儿却来本殿府上要人是什么道理?王爷是欺本殿如今是个废人奈何不了你?” “当真不是你做的?”镇南王紧盯着沈敬的脸,想要在他脸上看出破绽。 但沈敬脸上不见半点心虚,好像此事当真与他无关一样…… “王爷与其在本殿府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将京都翻个底朝天……” 镇南王沉默了两秒,转身大步往外走。 他一走,沈敬脸上的笑意就隐了下去,表情变得阴鸷又可怕。苏丹小说网 被他揽着的美人瞧见了害怕的身子一颤,便被沈敬一脚踹了下去! “扫兴。” 他看着镇南王离开的方向,舔了舔唇,眸子里多了一丝病态的疯狂,“可惜,没机会尝一尝那一身绸缎一样的雪白身子了啊……”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一处暗巷发现了重伤的绣女。容氏见到绣女的惨样,脑袋阵阵发晕。 兰枝强忍着泪意,“主子失踪前便是同她在一起,当时她在替主子量尺寸……” 五城兵马司的人叹了口气,“这位绣女受伤不轻,肩胛骨被人生生折断,又被大力扔到地上,多处受伤。” “贼人将这绣女半道扔下,怕是目的只有姜姑娘一人。” 这绣女只是被一道抓了去,只是一个无辜之人,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对方手段狠辣,毫不手段,显然是穷凶极恶之人。 五城兵马司还有镇南王的人在京都城外马不停蹄的搜寻,可姜姒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竟是连影子都没有瞧见。 容氏晕了一次又醒了过来,外头天已经黑了。她满眼期待的看着芳姑姑,芳姑姑却只能对着她轻轻摇头。 容氏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阿姒……我的女儿……” 兰枝一直在屋外跪着,听见容氏的哭泣声,她身子猛地一颤,想起什么跌跌撞撞地跑进屋。 “王妃!裴侍卫也不见了!裴侍卫一定是先去找主子了!” 第99章 青楼 京都城外发生的一切姜姒都不知道。 等她醒来的时候,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在晃动。 脑子也是一片昏沉,仿佛灌了铅一样。 手脚都被绑住了无法动弹,稍稍一动就磕碰到什么,姜姒慢慢的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这是在哪?她这是…… 她只记得霓裳坊的绣女正在给她量尺寸,那绣女还夸她的身形极好,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紧接着她便感觉脖子一疼,而后就没了意识。 四周没有任何的人声,只隐约听得见风声和流水声。姜姒试探着翻身,只侧了下身子,似乎便撞到了木板。 这个空间逼仄狭小,难道她被关在箱子里? 谁干的?难道是沈敬? 可若是沈敬他抓到自己第一时间便该是想办法强上自己,可若不是沈敬,姜姒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么大的单子敢当街掳她。 徐容婉或许是有这个心思,但如今小容氏还在被罚苦力,徐琮方才新娶了只比徐容婉大上三岁的继室,徐容婉应当没本事掳走自己。 姜姒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她与其他的贵女左右不过是一些口舌之争,不至于交恶到如此地步。 脖颈处还有些隐隐作痛,除此之外身上似乎乏力的有些不正常,想来她先前是被人丢了暗针。完全动弹不得,姜姒只能重新闭上眼,暗自期待着这一回裴临寂也能找到她。 许是那药效还在,姜姒昏沉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姜姒听到耳边似乎传来人的脚步声。姜姒重新闭上眼,装作继续昏迷不醒的模样。 姜姒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她以为至少是能听见熟悉的声音,却没有想到竟是两道苍老的声音。 其中一人应该是个老妇人,“把箱子打开看看人醒了没,给她喂点吃的,别饿死在半路上。” 另一道则是个老翁,“也是,这姑娘细皮嫩肉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天仙一样的姑娘,咱们可得好好养着,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苏丹小说网 卖? 姜姒心中一沉。 “咔嚓”一声,似乎是锁扣被打开了,姜姒只感觉眼前的黑暗一瞬间被驱散,在强光刺激下,她眼皮子控制不住的颤了颤。 老妇人道:“姑娘醒了?醒了就赶紧吃东西吧。” 姜姒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是在一个箱子内。她先前就感觉缚住双手双脚的东西不像是麻绳,竟然是两条丝绸布。 眼前的老妇人和老翁头发花白,皆蒙着面,暴露出来的眼睛和额头都布满了皱纹。虽是两个头发都花白的老人,但姜姒本能的觉得这两人十分危险……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害怕的贴紧木箱,“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抓你自然是为了换银子。”老妇人伸手过来拽住姜姒的衣领,似乎是要把她拽起来。被她揪住衣领的一瞬间姜姒察觉到这人力气奇大无比,她绝对没有反抗之力…… 于是顺从的顺着她的手坐起来,怯弱而害怕的看着她。 “赶紧吃东西。”老妇人十分满意姜姒的识相,“我劝你也别想着跑,这可是在洛河上。” “洛河是什么地方想必姑娘应该清楚吧?” 姜姒心里一沉。 澧朝江流并不多,京都城外只有一条沅江通向祁江河,祁江河往下便是水流湍急的洛河。 眼下正值洛河汛期,只有经验丰富的船工才敢在此时下洛河。过了洛河流域之后便是平支江,由平支江渡口上岸便到了溪洛城。 溪洛城属于河洛一带,如果走陆路,从京都到溪洛要走上小半个月,可水路耗时少了一半,甚至若是在汛期走水路,只需三四天便能到溪洛城…… 而溪洛城最有名气的便是……溪洛青楼。 想起先前两人说的话,姜姒几乎想都不想便知道这二人是准备将她卖去青楼。 怕是镇南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眼下她已经不在京城,待镇南王他们把京城翻个底朝天发现寻不到自己时,她可能都已经被这对男女卖进了青楼内。 若是寻常的拐子,怎么有胆子拐镇南王的女儿?姜姒直觉这两人背后肯定还有人,她眨了眨眼,故作害怕道:“你们抓我若是我为了银子我可以给你们!” “我是镇南王的女儿,我母亲是容家人,你们便是开上万两黄金的赎金他们也定会带着银子来赎我的!” 那老翁听到“万两黄金”几个字时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却被身旁的老妇人掐了一下。 那老妇人冷哼一声,“姑娘就别白费口舌了,老身掳你是为了银子也不全是为了银子。” 她把绑住姜姒双手的绸带解开,把一碗稀粥塞到她手上,“赶紧喝了,这是你今日的吃食。” 一整日便只有这碗粥? 许是担心她逃跑,不能叫她吃饱了。 姜姒端着碗,垂下眸子,拿着勺子搅动了一下,正准备送入口中时顿了一下。 这粥里……下了东西。 老妇人的眼神扫了过来,“怎么,不愿意喝?” “你若是不愿意喝那便只能饿三日,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若是硬生生饿上三日……”老妇人的笑声如同烂风箱一般,听的人心里发毛。 姜姒没有再犹豫,直接对着碗把一碗粥喝了。 粥里约莫是下了让人手脚无力的药,这两人还要将她卖去溪洛城,不会给她下致命的毒药。 如今她在船上,就算是有力气也无处可逃,不如先积蓄力气,等着快要靠岸时再想办法逃走。 将碗递给老妇人,老妇人又要将她双手绑起来关进木箱内,姜姒忙一脸害怕的看着她,“求求你别再把我关进去了!” “我幼时曾被误锁进柜子内,后来便留下了病根,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就会犯病,我犯病时会痴傻癫狂……” 老妇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旁边的老翁拉过她,嘀咕了几句,“把她关进底下船舱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娇生惯养的女子就是麻烦!” 第100章 靠岸 “我可警告你,别想着逃跑。”老妇人冷嗤了一声,“这是在船上,底下便是洛河,你要是想跳到洛河里喂鱼老身也不拦着。” 将姜姒关进底舱,老妇人再度警告她。姜姒露出惊惶的神色,抱着双膝害怕的直摇头。 老妇人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把舱门关上用上了铜锁。 “买主叫咱们把她卖进青楼之后多叫几个人‘伺候’,也不知道这姑娘得罪了什么人……”那老翁似乎在门口嘀咕。 “嘴上没有把门的!”老妇人骂了一句,很快便拉着老翁离开了底舱。 姜姒靠在船板上,身上都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想来是粥里的药起作用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姜姒在心里头暗自估算着这药的效用有多久,一边闭着眼睛思索。 方才那老者口中的‘买主’是谁?这两个人似乎都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两人之中又是以老妇人为主,她未曾听说过哪家有这样的人,这两个人多半是江湖上的。 能差使得了这些人,想必是给了不少好处。 想来想去姜姒也只觉得这‘买主’跟沈敬脱不开干系。她得罪的人拢共没有几个,小容氏虽恨她,可小容氏眼下还在服苦役,没这个本事逃出来害他。 徐容婉……又或是徐容婉和沈敬联手害她? 姜姒睁开眼,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若这事真与徐容婉有关系,她若是能全须全尾的回去,必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来她还是对徐容婉太过仁慈了。 京都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姜姒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哪哪都找不到,找了一天一夜,容氏挨不住晕了过去,镇南王也熬的双眸通红,整个人仿佛立马能点燃。 这么大的动静,宫里的老皇帝也知道了。朝会时,老皇帝勃然大怒,怒斥了贼人胆大。不仅默许了镇南王用镇南军大张旗鼓的找人,还派了几十禁军一同去寻。 这番举动不仅没让镇南王安心,反倒让他觉得心里更加不安。 可眼下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让手下人继续找!一寸不落的找! 一连三天,京都城里里外外,平民百姓,达官贵族的家中全都查过了还是没有找到人。 镇南王只能让一部分镇南军留在京都,余下的镇南军都朝京都周遭去寻。 而此时,姜姒已经快到平支江渡口了。 虽然被关在昏暗的底舱,但姜姒明显能察觉到进入平支江之后周围的船只多了起来,热闹异常。 河洛一带水系发达,水面上来往的商船有许多。在底舱呆着的这几日,只有老妇人送饭菜的时候她才能看见一眼外边的天色。约莫都是在太阳落山时过来送饭。 正思索着,便听见熟悉的开锁声,接着门被人推开。 外头的光瞬间泄进来,姜姒飞快的抬眸看了眼,日暮西沉,太阳就要落山了。 老妇人把饭菜搁在姜姒面前的木箱子上,用浑浊的眼看了她一眼,见她还算安分,才轻哼了一声离开。 被关在底舱之后他们就没有再绑着她的手,姜姒把饭碗端起来,细细闻了闻,而后寻了个脏乱的角落把饭菜倒干净。 入夜前恐怕就要上岸了,这一顿饭菜中的药量是之前的两倍多。估摸着时辰,姜姒装作昏迷过去,片刻后,舱门又被打开。 “昏过去没?” 这是老妇人的声音。 一阵脚步声响起,姜姒被人推搡了几下,另一个老翁道,“已经昏死过去了。” “行,马上上岸了,把她装进箱子里直接抬去百花楼。”老妇人嘿嘿一笑,“我已经提前给百花楼的老鸨递了信,让她备了银票。” “这么美的小娘子一定能买个好价钱!” “麻利着点,把人装进箱子里去,等咱们把人卖了,银子拿到手咱们就先往边境走。” “这次咱们绑的可是镇南王的女儿,还是得避避风头。” 船还未靠岸,姜姒只能先任由他们又将她关进木箱之中。 “船马上就靠岸了,你在这儿守着,我先上去打听一下。”那老翁说了句,很快响起脚步声。 过了片刻,脚步声又响起来。 “马上就是溪洛城的水神节,对来往商船今日起就开始严查,所有货物都要拆箱查看……”老翁啐了一口,“他奶奶的,怎么这么巧被咱们给撞上了!” “现在怎么办?要是被查出来咱们可就暴露了!”那老翁的声音明显着急起来。 老妇人没有马上接话,舱内安静了一瞬,才响起老妇人阴狠的声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 “左右买主的最终目的都是让我们杀人,我们在船上杀了她,再剥光了她的衣裳抛尸平支江,照样能拿到赏银!” 姜姒还来不及欣喜心就沉到了谷底。 这两人竟然起了杀心了! 老翁犹犹豫豫地道:“买主是叫咱们让她受尽凌辱之后再杀了她,这……” “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老妇人轻嗤一声,站起身往外走,“我去上边守着,你快点办事。” 四周安静了一瞬,那老翁颇为遗憾地开口,“本想着把你弄上岸洗个澡披上薄纱红帐再好生让你快活一番……” 话音落下,他也打开了木箱。 只见美人静静地躺在木箱子里,因为被下了迷药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果然是个美人,几日未曾梳洗身上还有一股子香味。”那老翁眯着眼睛轻嗅着,布满皱纹的脸都快贴到姜姒脸上。 姜姒强忍着恶心,不敢露出半点异常。 很快,那老翁就把姜姒从木箱里挪出来,把绑住她手脚的布带解开,深深地嗅了一口,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 姜姒睁开眼便看到老者这副令人作呕的神情,当即恶心的想吐,不等老者反应过来,直接一脚踹向他的下腹! “啊——” 一声惨叫声乍然响起,在嘈杂的码头本该激不起半点浪花,可人群中有一名黑衣男子目光却径直落到声音来源处。 随即神色一凛,踏着岸边的船跃过去…… 第101章 娘子 老翁那一声惨叫着实大而惨烈,周围船只上的人都疑惑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握着船撑,面皮子底下的肌肉在疯狂抽搐,只能露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周围的人见状纷纷收回目光。她才丢了船撑,面色阴沉的往船舱底下去! 舱底,老翁捂着下腹躬身,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贱、贱人!你这个贱人……竟然装……晕……骗我们!” 姜姒手里拿的是一根在舱内找到的破木板,身子紧贴的船体移动,警惕地盯着老翁,待发现他痛的不能动弹时,找准时机溜了出去! 只要去到船板上不论是跳河还是求救总能找到法子自救! 跑上楼梯,却迎面和老妇人撞了个正着! 姜姒脚步一顿,见到老妇人脸上的凶煞之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啊!”老妇人冷笑着哼了一声,“我说你怎么一路上这样老实,原来是盘算着在靠岸时逃跑,怪不得买主愿意出千两黄金买你的命,你这个丫头倒是和那些遇事只会哭的千金小姐不一样……” 姜姒握紧了手里的木板,“你若是为了银子,我姜家愿意出万两黄金,你若是能将背后之人告诉我,更多的银子都可以给你。” “姑娘别想着用钱收买老身。我们这些亡命之徒行走江湖还是得讲一个信用,否则这生意有只有上回没下回的我们怎么讨生活。”说着,老妇人往一旁啐了口,右手一动寒光闪过便多了把匕首。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孙头,每次都得老身来给收拾烂摊子!”老妇人眉眼变得阴狠,“姑娘放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身动手快的很,定不会让姑娘死的太痛苦了。” 往后退…… “他娘的!老婆子!给老子弄死这个贱女人!”那老翁已经踉踉跄跄地跟了上来。 前头都没了退路,姜姒弥漫上绝望,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种地方?裴临寂怎么还不来……他会找到自己吗? 姜姒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性子,哪怕明知到不是老妇人的对手,她还是将木板挡在身前。 “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让我死的明白些,到底是谁花钱跟你们买我的命?” 老妇人握着刀朝她靠近,“这个问题你到地底下去问阎王爷吧!” 语罢,扬起手,刀尖朝着姜姒心口的位置径直刺过来! 姜姒瞳孔一震。 “铮——”的一声响起,那本该落在她心口的刀却歪了方向,姜姒浑身一震,连忙错身避开,身子狠狠撞在船上。 她疼的嘶了口气,往老妇人身后看去,在看见一道身影时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泄下来一般,忍了一路的泪涌了上去,“裴临寂……你怎么才来……” “谁!”老妇人惊愕地转身,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至眼前,到嘴边的话都还未说完,心口就被插了一刀! “你是什么人……” 她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裴临寂周身气势冷然,一身黑衣与夜幕仿佛融为了一体,昏暗的光映出他的身形轮廓,衬的他好似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把插在老妇人心口上的刀拔了出来,“噗嗤”一声,鲜血喷了一地。 那老翁目光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一般叫道:“你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裴临寂朝他走近,举起匕首就准备杀了他时,姜姒连忙出声,“等等!裴临寂先别杀他,先问出是谁指使的他们!” 裴临寂动作一顿,看向姜姒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下一秒,神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老翁面前将他打晕,捆了起来。 “主子,我来迟了。”在姜姒身边单膝跪下,裴临寂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自责,“让主子受苦了。” “你来的正好,我没事。”姜姒努力勾了勾唇角,想要拉他起来,却是腿脚一软险些自己也一头栽倒。 裴临寂连忙伸手抱住她。 突然被他抱在怀里,姜姒难得呆了呆,随即直接放任身子软绵绵的倒进裴临寂怀里,低声道:“裴临寂,你要是再不来就险些见不到我了……” 裴临寂抱着她的手一紧,用力到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都是他的错,竟让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了! 靠在裴临寂怀中,姜姒的心中稍安,想起什么,抬眸看着裴临寂的眼,“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那绣女说主子被一辆马车带着出城了,我一路沿着车辙的方向追追到了官道。”裴临寂话语一顿,“车辙印消失的方向通往两个地方,一是官道,二是码头,官道上沿路都有王爷的人,若是贼人带着主子往官道跑王爷的人定能发现异样……” 姜姒明白了裴临寂的意思,“所以你是一路沿着水路追过来的?” 裴临寂淡淡额首,“主子身子可有什么不适?我先带主子去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给王爷递消息。” 姜姒的精神已经严重疲乏,她眼皮子重的厉害,轻轻‘嗯’了一声,“别忘了把那个活着的带上……” 裴临寂语气温和的应了一声,抬眸看向被他捆住的老者时眼神冰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恢复意识,姜姒感觉身上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但是眼皮子沉的厉害,怎么也睁不开。 屋子里响起两道声音。 “这位夫人只是吃多了软骨散,有些伤了身子,好好养上半个月便可恢复正常。” “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还能赶路吗?” 大夫的音调一扬,“还想赶路?你若是想把你家娘子折腾掉半条命那边尽管赶路!” 你家娘子…… 姜姒听的心里一热。 裴临寂请来的大夫似乎是误会了自己与他的关系,不过……她喜欢这个误会。 只听见裴临寂沉默了一阵,竟也是没有开口解释,“我知道,多谢大夫提醒。” 大夫见这对小夫妻模样都好,忍不住多絮叨了几句,“这两年澧朝各地的拐子都多,有些还专门就拐漂亮的小娘子,你夫人生的这么好看,你可要看紧一点啊……” 第102章 调戏 床榻上的姜姒已经听的脸红,她睁不开眼睛,心中十分好奇裴临寂现下是怎样的表情。 门口的裴临寂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通红的耳朵尖却是把他的心思暴露的实打实的。 老大夫瞥了一眼,笑的更加暧昧。 很快,屋子里安静下来,姜姒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在床榻边上停了下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裴临寂是准备一直像跟木头一样杵在床榻边上吗?姜姒心里正想着,下一秒便感觉脸颊被一直温热的大掌轻轻抚了抚。 耳边同时响起裴临寂低沉的嗓音,“奴才又食言了……” 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姜姒掳走,还让她吃了这样多的苦,他恨不得自杀恕罪! 看不见裴临寂此刻是何种表情,但从他的说话声姜姒能听得出里头含着无尽的自责与悔恨。 心中焦急,很想醒过来抱住裴临寂,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可眼皮子像灌了铅一般,怎么也睁不开,她越想醒过来,思绪反倒越迷糊起来。 感觉到放在脸颊上的大掌抽离,裴临寂大步离开了,房间内也倏地安静了下来。 越是忧心,姜姒便感觉脑袋越沉,竟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感觉有人在脱她的衣裳! 姜姒心中一惊,脸上瞬间露出害怕惊惶之色,“谁——” 睁开眼,只见床榻边站着十二三岁左右的丫头,正满眼无措地看着姜姒,着急地解释道:“是、是裴公子让奴才来伺候姑娘沐浴……” 裴临寂? 姜姒揪住胸前的被褥,放下了戒备之心,却是没打算让小丫头继续服侍她。 她探头看了看,“裴临寂人呢?” 小丫头摇了摇头,“奴才不知道。” “裴公子只是吩咐奴才帮姑娘沐浴。” 这几日姜姒都未曾梳洗过,她自个儿已经感觉身上都在发出一阵阵酸臭味。她低头嗅了嗅,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情。 瞧见屋内冒着热气的浴桶,对着小丫头摆了摆手,“用不着你伺候了,你下去吧。” 小丫头愣了一下,眼眶却是突然红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姑娘!可是奴才哪里伺候的不好,求您不要赶奴才走,求您了!” 姜姒被这一出整的有些懵,愣了一下道:“……那位裴公子是将你买下了?” 小丫头揪着袖子擦眼泪,哽咽道:“是、是……” “那你便在门口候着吧。”姜姒道,“我并非要赶你走,只是不喜欢人伺候我沐浴。” 小丫头惊惶的眨眨眼,犹豫了一会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 姜姒忍不住勾了下唇。 也不知道裴临寂在哪买的丫头,这副模样跟兰枝倒是像。 解下衣裳,姜姒抬脚坐进浴桶之中,洒了满满的花瓣,用了好几块香胰子搓身,一直到闻不到一丁点异味,她才开始洗头发。 桶中的水有些凉了,姜姒一边往头发上搓沫一边对外喊,“帮我添些热水进来。” 很快房门便被人敲响,姜姒应了句,“赶紧拿进来。” 外头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方才缓缓推开门走进来。他才走近,姜姒便察觉到不对劲。苏丹小说网 这脚步声……听着怎么像是裴临寂的? 姜姒连忙把手上的沫子在水里洗净,用干帕子擦了擦眼睛,抬眸便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 姜姒杏眸瞪圆了,险些失声叫出口! 惊叫声在看见裴临寂被黑布蒙住的双眼时又被她吞了回去。她默默的把花瓣都揽到胸前的位置,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怎么是……是你进来,我以为进来送水的是那小丫头。” “我以为主子不习惯她伺候。”裴临寂薄唇微动,将水桶摸索着放下,“主子放心,奴才蒙了眼睛,什么也没有瞧见。” 姜姒:“………” 他这般模样,倒叫姜姒更想戏弄他了。 “你先等等,别急着离开。”姜姒把水中浸湿了的帕子拿出来,故意道,“我几日未曾梳洗身上脏的难受,后背我自个儿搓不到,你帮我搓搓背。” 裴临寂身形一僵。 只听见耳边响起水声,一道湿濡濡的帕子被塞道他手上。 “我趴好了,你快些帮我搓背。”话这般说着,姜姒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裴临寂的脸,满脸促狭的笑意。 裴临寂喉结滚动了几下,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变得又沉又哑,“主子,这不合适……” “又何不合适的,你我之间再……的事也做过了。” 许是死过一次,又已经认定了裴临寂,姜姒觉得她如今的胆子当真是比天还大,还总是半点不害臊的喜欢撩拨裴临寂。 若是被镇南王和容氏知道,怕是会气的将裴临寂给砍了。 听到姜姒嘴中大胆的话,裴临寂只觉得身上涌起一阵热意。 偏生姜姒娇滴滴的声音还在一旁催促着,“裴临寂你快些,我后背痒的难受,你快替我搓一搓……” 裴临寂蓦地攥紧了拳头,一寸寸往前挪,而后蹲下身,探出手。 一只滑嫩湿濡的手将他的手腕抓住。 “裴临寂,你当真要蒙着眼替我搓背吗?”姜姒满眼都是笑意,“你看不见地方,若是手伸到不该去到地方……” 她一张脸不知是被热气熏红了还是被自个大胆的话臊红了,此刻看起来像是熟透的水蜜桃一般,叫人看了只想一口吞下腹。 裴临寂身子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他道:“奴才会管住自己的手。” 竟是这般还忍得下去,姜姒遗憾地把他的手放在自个背上,老老实实的趴在浴桶边缘,十分放心的闭上眼,“好好给我搓背,别使太大劲了,我怕疼。” 裴临寂低沉的“嗯”了一声,单手拿着布巾,在她背后认真搓着。 姜姒起初还有力气用言语来调戏裴临寂,后来实在是太舒服了,她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接连几日都未曾睡好,她现下大有要将前几日的觉全补上的架势。 裴临寂搓着催着感觉手底下的人没声了,一瞬间心跳都停了。 “主子?!”他喊了一声,若是细听能听见他话中的颤抖之意。 姜姒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困倦,咕哝一句,“嗯……裴临寂,我好困……” 第103章 技巧 裴临寂紧握的另一只手缓缓松了下来。 他一只手还拿着布巾停留在姜姒背上,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片刻,他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揭掉了蒙眼的黑布。 眼前是朦胧的水雾,他缓缓眨眼垂眸看向趴在浴桶边缘睡着的少女。 她双手撑在浴桶上,如瀑的黑发揽在一边,大半都垂落在水中,雪白的后背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 方才他的手就是一直这上面游走…… 裴临寂克制不住的喉结轻滚,轻轻叹了口气,认命的继续替她擦洗。姜姒的头发都还未洗完,便已经睡了过去。 裴临寂也不忍心将她吵醒,便拿了一旁的香胰子,打了沫一点点往她乌黑的头发上抹。 他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动作笨拙却处处都透着小心,像是生怕弄疼了少女一般。 裴临寂洗的小心翼翼且认真,中途又让人添了两回热水,才帮姜姒把一头黑发洗净。 裴临寂将布巾放在一旁,起身准备去叫新买的丫鬟进来给姜姒换衣裳,谁知才站起身,手腕又被抓住。 他一愣,垂眸看向抓住他的那只手,“主子?” 对上姜姒的双眸。 少女的眼睛清亮,哪有半点困倦的模样。 “裴临寂,头发还没擦干呢。” 裴临寂道:“奴才叫新买的丫鬟过来给您擦。” “我想叫你给我擦。”姜姒拽着他不放手,“我连这点子事都吩咐不了你?” 裴临寂黑眸中闪过一丝暗色,转身面对着姜姒,半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 语气中陡然多了一丝危险之意,“主子,你故意撩拨奴才,是想干什么?” “想试探奴才能忍到什么程度吗?若你再撩拨奴才,奴才便再也不忍了。” 姜姒抓着他的手忍不住一松。 裴临寂悄悄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未松完,姜姒的手径直勾住他的脖子。 脸也凑了过来,仿佛勾人的妖精一般,在他耳边吐息如兰,“裴侍卫想要如何不忍?” “做给我瞧瞧呀。” 裴临寂身体瞬间起了反应。 他难耐地闭了闭眼,一边暗想自家主子莫不是专门来克他的,什么时候都拿捏着他的思绪。 他双眸之中好似打翻了砚台一般浓黑,轻轻将姜姒推开,在姜姒眼露疑惑之时,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呀——”骤然腾空,姜姒心中惊了一惊,伸手紧紧勾住裴临寂的脖子,整个人缩在他怀中。 这时候了还在故意挑火,“裴侍卫,我衣裳都湿了不能穿了你可给我买了新的?” “外赏要买,还有贴身的衣物,最不能少的是贴身的小衣……” 抱着她朝床榻那边走的裴临寂脚步一顿,眼底的浓黑更重。 姜姒半分未察觉到危险降临,还在拿言语调戏着裴临寂。直到裴临寂突然扯开他的外袍铺在被褥上,紧接着姜姒被他放在上面。 仰头看着裴临寂,姜姒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危险。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里起了一丝退缩之意。但她可是好不容易勾引一回裴临寂,他半点反应都没有实在有些不甘心。 姜姒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了。 她太清楚自己这副出浴的模样有多诱人,衣裳湿答答的紧贴着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仿佛在邀请人采撷。 姜姒侧身,微微曲起腿。她脑中回忆着话杯子女主人公勾引男主人公时使的手段,方才抬眸,原本站着的裴临寂便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姜姒呼吸一窒。 裴临寂眸色暗沉如泼墨,他缓慢的伸手,略带凉意的指尖落在姜姒的水嫩的粉唇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姜姒只觉得身上又麻又痒,下巴被男人的指尖微微挑起,不等姜姒反应过来,男人便低下了头。 裴临寂的唇瓣和他给姜姒的感觉一般。 最初是带着凉意,但很快便像是着了火一般火热起来。 这不是裴临寂第一回主动亲她,姜姒脑子迷糊起来,记不清是第几回了,但只感觉裴临寂这回比先前更多了一些技巧。 唇瓣被男人轻轻吸吮着,姜姒睁着迷蒙的双眼,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嘴巴。而后者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滑腻的唇舌趁机纠缠上了她的。 在一阵阵要命的吸吮纠缠之中,姜姒感觉魂魄都快被吸走了,她在裴临寂身下轻轻颤栗着,双手却是忍不住用力抱紧他的后背。 许是她今日勾的太狠,裴临寂的吻带了丝凶猛,攻城略池一般存心想让姜姒求饶。姜姒被吻的意乱情迷,唇齿激烈的交缠间,眼前闪过一阵阵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姜姒感觉身上的那层薄纱都快被裴临寂的体温烤干了,压在身上的男人才抽离开。 姜姒像是渴久了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裴临寂这一回,倒是有些像上辈子的摄政王,亲的她腿都软了…… 姜姒是决计不可能承认她腿软的,望向裴临寂瞪他一眼,殊不知她此刻脸上泛着春光,媚眼如丝的模样有多勾人。 裴临寂本就是克制着停了下来,好不容易压下小腹处汹涌的邪火,被这一眼又瞧的彻底败下阵来。 他捞起姜姒绵软的身子,双手捧住她的脸,微微低头,又吻了上去。 “唔——”姜姒瞪大了眼睛,还亲?他莫不是亲上瘾了?! 姜姒内心开始有些慌了,总觉得自个这回儿怕是玩过火了。 布满水汽的屋子内,一双男女炙热的纠缠在一起,澎湃的爱意把屋子塞的满满当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姒已经晕头转向分不清今夕何夕,她有气无力地瞥了眼窗外,外头已经不见日光了……他们究竟是胡闹了多久? 裴临寂的呼吸依旧平稳,他抵着姜姒的额头,嗓音低沉沙哑,“主子还想要吗?” 这话说的……倒显的她有多饥不择食一般! 姜姒脸颊通红,气恼地推着裴临寂的胸膛,“我何时说了想要了,分明是你按着我……” 裴临寂却是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捉住姜姒的指尖,带着她的往下引,语气含着浓浓的危险,“那便是奴才想要……” “奴才想要主子,想的要命了……” 第104章 放过 与姜姒的手不一样,裴临寂的手心布满了厚茧,带来的厚重的粗糙感磨砺着姜姒柔嫩的手指。 她心肝都跟着一颤,差点吓的咬到舌尖,惊慌的阻止,“别、别……” 话音才落,便感觉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碰到一个又硬又热的东西。 姜姒瞳孔缓慢放大,一时间竟连呼吸也忘记了。 裴临寂这、这莫不是青出于蓝?! “奴才急着主子先前说过……”他在姜姒耳边炙热的吐息,“若是实在忍不住愿意帮奴才……” 帮?怎么帮? 姜姒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她直愣愣地看着裴临寂那双眼睛,什么都思考不了。 略显呆傻地问:“如、如何帮?” 裴临寂低低一笑,“主子不会吗?” 在他的低笑声中,姜姒的离家出走的理智终于回来了,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羞的满脸通红,“我不明、明白你在说什么!” 姜姒用力把手从裴临寂的桎梏中抽出来,严严实实的藏进袖子里,攥成拳,生怕再被带着摸到什么不该摸的东西…… 心里叹了一声,裴临寂暗自想着再放过她一回。 这回便再放过她一回。 若是她再不知死活的撩拨,下回他便不会轻易放过她。 姜姒殊不知自己方才与“危险”擦肩而过,只见裴临寂站起身,低垂下眼眸,看起来十分恭敬,“奴才去叫人来给主子换干净衣裳。” 这回姜姒不敢再作死的拦着他,让裴临寂出了房门。 很快先前那个小丫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套全新的衣裳,是姜姒最喜欢的红色。 待小丫头捧着衣裳走近,姜姒想起什么,说道:“你过来一下。” 小丫头听话的靠近,姜姒将衣服翻找了一遍,看见最底下那件水粉色的小衣时热气瞬间上脸。 裴临寂竟连贴身的小衣也给她备了…… “咳咳。”姜姒故作冷静地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抬头看了眼小丫头,没话找话,“你可有名字?” 小丫头摇摇头,“奴才没有大名,只有一个名,叫二丫。” 二丫?姜姒蹙了蹙眉心,二丫这名字也却是太随便了些,她想了想,道:“那日后便叫你兰心。” 兰心面露欣喜,连忙放下托盘就准备对着姜姒下跪,姜姒哭笑不得,急忙叫住她,“磕头就不必了,你赶紧替我换身衣裳。” “是!”兰心笑着应了一声。 兰心这丫头看着年纪小,但做事倒是手脚麻利,很快便替姜姒换好了衣裳。她手中拿了一块厚布巾,准备给姜姒擦湿发。 姜姒看着她手中的布巾,想了想叫住她,“兰心,你去叫客栈的小厨房给我做一碗热乎的杏仁豆腐羹。” “可是奴才还未帮着姑娘擦发……”兰心犹豫地看向姜姒。 “这儿我自己来。”姜姒笑着将她手中的布巾扯过,“你快去吧,我腹中有些饿了。” 兰心这才出门离去。 姜姒垂眼看着手中的布巾,对着门口试探着扬声,“裴临寂?” 门口便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主子,我在。” 听到裴临寂的声音,姜姒心突的安定了几分,她微笑着看向门口,“你进来替我擦擦头发。” 下一秒,裴临寂便推开门走了进来,丝毫没有犹豫的接过姜姒手中的布巾,认真细致的替她擦着头发。 乌黑的发丝穿插在十指间,长及腰间的黑发如同绸缎一般顺滑,一看便是平日里养护的极好。裴临寂一缕缕发丝细细的擦着,低垂着眉眼,眼中仿佛只有这一件事。 姜姒忍不住勾唇,余光忍不住盯着他看。 裴临寂也未出声,两人便这样一个人看着,一个做着,气氛缱绻和谐,直到响起敲门声。 “姑娘,杏仁豆腐羹做好了,您可是现在要用?” “进来吧。”姜姒应了声,又对裴临寂说,“你接着给我擦头发。” 裴临寂轻轻的“嗯”了一声,兰心端着杏仁豆腐羹进屋,瞧见这一幕,看的呆了一下。 若不是早知道裴临寂也是姑娘的下人,她险些以往这两人是新婚的夫妻,瞧着也太相配了。 “兰心。”见兰心怔愣在原地,姜姒疑惑的喊了声。 兰心回神,连忙走近,“姑娘请用。” 这儿的杏仁豆腐羹自然比不上王府的,但比起这几日喝的粥却是好太多了,姜姒将一碗杏仁豆腐羹都喝下了,才叫兰心退下。 头发擦的差不多了,她懒洋洋的倚在榻上,半阖着眼问:“可向父亲母亲递过消息了?” “还有周姐姐,她肯定着急了一场。” “我已经写信送去京都了,加急的快马,应当明日能送到。”裴临寂说着,黑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活着的那个也招供了。” 姜姒睁开眼,“招供了?谁干的?” “买主具体是谁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京都的贵人,出面的只是一个丫鬟。” “丫鬟?”姜姒眯了眯眼,觉得不对劲,“不对。” “先前我以为这两人帮我只是为了银子,提出给他们更多的银子这两人却是不为所动。” “听他们的口气,买我命的背后之人肯定不是寻常人。” 这其实并不难猜。 姜姒她得罪的人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与她结下这等死仇的就更少了。她从头到尾怀疑的人都只有沈敬一个人。 只是眼下没有证据证明是沈敬做的。 “他这回倒是学聪明了。”姜姒冷笑了一声。前两次沈敬都是自个直接出手,这回倒是寻了个迂回的法子,叫人一时间抓不住端倪。 不过沈敬向来是个废物,此事他若是做了定然会留下痕迹。 只要查到证据,这一回……她定要让沈敬再也翻不了身! 裴临寂黑眸之中闪过杀意,“我去杀了他。” “别!”姜姒连忙按住裴临寂的手,“沈敬已经被行刺过一回,大皇子府肯定多了不少的暗桩。” “他死不死我不在意,我不想你出事。” 说着抬眸,与裴临寂的黑眸正巧对上。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清楚的倒映着她的身影,也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姜姒心里一动,撑着美人榻支起上半身,探头在裴临寂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第105章 怀孕 裴临寂耳尖慢慢红了。 咦?姜姒惊奇地发现裴临寂通红的耳尖,心里明白了些什么,靠回美人榻,支着下巴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处。 她先前还一直以为不会看见裴临寂的脸红,没成想这人是会红耳尖……他的耳朵会不会也十分敏感? 话本子里说男人的敏感点有多处,碰一碰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姜姒心里痒痒的,十分想实践一下。但许是吃饱了东西,又洗的舒坦了,睡意又涌了上来。 左右现在天已经黑了,她还是先睡觉,下回再实践吧。 于是待裴临寂彻底将她的头发擦干了,低头便见少女已经在美人榻熟睡过去。她枕在手臂上,半张脸被压的肉嘟嘟的,饱满的唇瓣粉嫩有光泽,仿佛吸引着他去亲吻。 裴临寂也不客气的低头亲了下,却是浅尝辄止。起身将姜姒抱回榻上,替她盖好被子便守在榻边。 他再不能让姜姒离开他的视线。 —— 京都这边却是乱成了一团。 已经找了三四天还找不到人,许多人都猜测姜姒是否已经遭了不测。有些人暗自庆幸,有些人则是心急如焚。 徐府内,徐容婉和孟雪兰一同坐在侧厅的饭桌上等着徐琮回府用膳。 孟雪兰只比徐容婉大三岁,如此年纪却成了徐容婉的继母,徐容婉怎可能喜欢她。 若不是孟雪兰使了狐媚子手段勾引父亲,父亲怎么可能会娶如此年轻的女子。他便是要娶续弦,也不至于娶这样年轻的女子。 徐容婉一瞧见孟雪兰便觉得膈应,可如今府中一切事宜都是由孟雪兰做主,她只能忍着膈应,同她演“母女情深”。 正想着,却听一旁的孟雪兰突然捂着心口干呕了一声。 徐容婉抬头疑惑地看向她。 孟雪兰身旁伺候的老嬷嬷齐嬷嬷却是眼睛一亮,忙不迭的低头问:“夫人,你可是……” 孟雪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脸上却是露出喜色,朝着齐嬷嬷点头,“多半是了,但我还未曾同老爷提起……” “这可是大好事啊!”齐嬷嬷乐滋滋地大声道,“夫人月事迟了多久?奴才这就去请个大夫回来。” 徐容婉看着孟雪兰脸上的喜色,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月事推迟?孟雪兰莫不是…… 她嫁给父亲才几天,竟然就怀上了父亲的孩子?!果然是早就勾引了父亲! 徐容婉心中怒气升腾,她故意做出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模样,道:“兰姨是有身孕了吗?可兰姨嫁给爹爹才几日,这么快就能怀上身孕吗?” 孟雪兰脸上的笑意一僵,她旁边的齐嬷嬷脸上也露出尴尬之色。 “这、婉姑娘,这有些女子容易受孕。”齐嬷嬷小声说着,“奴才这就去府外夫人请大夫。” 徐容婉扬了扬唇,虽是笑着,但笑容却看起来十分轻蔑,“原来是这样啊,是我孤陋寡闻了。” “兰姨若是怀了身子可要仔细调养着,早些给爹爹添一个嫡子啊。” 嫡子……孟雪兰还妄想生下徐琮的嫡子?呵,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绝不对让别的女人生下父亲的孩子! 如今徐琮已经不如往日里对她好了,若是再让他多一个儿子,这府中日后就更加没有她的位置。小容氏不在,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正走进侧厅的徐琮听见这话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雪兰……雪兰你有身孕了?” 他大步走过去揽住孟雪兰,欣喜的目光落在孟雪兰的腹部,有些紧张,“这里头有我的孩子了?” 见到徐琮如此欣喜,孟雪兰脸上露出娇羞之色,轻轻靠在徐琮怀里,小声道:“妾身的月事推迟了好些日子了,最近又总是恶心,妾身想着多半是……不过妾身不敢确信,齐嬷嬷已经出府去找大夫了。” “定然是有了的!”徐琮脸上难掩喜色,“不会有意外的,定然是有了,雪兰你真好,这么快就给我怀上了嫡子!” 天知道他多想要一个儿子! 听着这话,徐容婉只觉得十分刺耳。 小容氏还未犯错之前,在徐容婉眼中,小容氏和徐琮夫妻情深,徐琮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爹爹。 小容氏生不出儿子,徐琮不仅没有半分嫌弃,还依旧对她们母女俩十分宠爱。 现如今想来,徐琮都是装出来的吧。 心里恨的咬牙,徐容婉面上却笑的十分开心,“太好了爹爹,婉儿一直盼着有个弟弟。” 徐琮脸上笑出了皱纹,“你兰姨争气。” 徐容婉用力绞紧了帕子,这话的意思是嫌弃小容氏没用了?! 很快,齐嬷嬷就带着大夫进府。大夫给孟雪兰把了脉,连声恭喜,“恭喜徐老爷,夫人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两个月?! 徐容婉手里的帕子险些被她扯裂了! 父亲和孟雪兰这个贱人竟是那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算算时间,便是一回京就和孟雪兰睡过了…… 这个贱人! 徐容婉这厢要被气的快吐血了,徐琮则是高兴的红光满面,他心里暗自算了算日子,大笑道:“不错不错,确实快有两个月了。”苏丹小说网 许是他太高兴了,竟是不管徐容婉在一旁,拉着大夫便问:“我先前不知夫人有孕,于房事上粗鲁了些,可会对孩子有影响?” 那大夫下意识地看了眼徐容婉这个姑娘家,才犹犹豫豫地说:“徐老爷放心,夫人的胎像很稳,只是头三个月里胎儿难坐稳,徐老爷还是注意着些。” 徐琮笑着点头。 徐容婉不敢置信地看着徐琮,一双眼都红了。 这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在徐容婉的印象中,徐琮虽然是个小官,但却是个儒雅君子。对待她和小容氏更是情意深重。因此徐容婉虽嫉妒姜姒的家世,却从未嫉妒过姜姒得镇南王夫妇溺宠。 可现下,过往的一切都变了。 她眼前不过是蒙了一块遮羞布,她以为徐琮是个慈父,是个君子,实则徐琮不过和天底下所有差劲的男人一样,虚伪好色,有着一样可恶的嘴脸! 第106章 般配 晚膳用的食不知味,徐容婉心里恨的要死却也只能咬碎了银牙和血往肚子吞,面上还得作出欣喜至极的模样跟着徐琮、孟雪兰一起高兴。 从侧厅回了偏屋,徐容婉脸上的表情就阴沉下来,叫丫鬟拿来剪子,不声不响地绞着手里的布。 候在一旁的丫鬟胆战心惊,一直垂着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自从姑娘禁足被取消了之后,这样的场景时有发生。 府中的人都夸婉姑娘温柔谦顺,实则她……她白日里在人前笑的多开心,回了院子关上门之后便有多可怕。 低着头拿剪子绞布时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了一般,有时候还让觉得,她手中拿的不是寻常的布,而是她憎恶的东西。 “秋禾,镇南王府那边如何了?”冷不丁的被叫到名字,秋禾吓得身子一颤,忙道:“回姑娘,镇南王府那边现下已经乱成一团,所有的人都在找王府的大姑娘,京都都快被人翻遍了也找不着人。” “镇南王妃也因此病倒了。” 想着徐容婉以前也在镇南王府小住过,秋禾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徐容婉的反应,却骤然对上她阴鸷的眼神。 秋禾脑子一嗡,顿时惊的不敢喘息。 这……婉姑娘为何会是这样的眼神?她不是从镇南王府出来的吗?受了王府的恩惠不该感激王府吗?为何会露出此种表情。 徐容婉心情极好的勾起唇瓣,“把京都翻了个底朝天有什么用呢,这时候,想必我那好表妹已经是个人尽可夫的……” 她顿了一下,忍不住掩嘴疯狂的笑起来。那突然癫狂的模样,瞧着十分瘆人。 秋禾只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什么是她不知道,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当自己聋了瞎了。 —— 裴临寂的信是次日午时送到王府的,彼时镇南王正焦头烂额的又要去周边亲自找,险些因为心急错过了裴临寂的信。 他接过信封看清上头的字,脚步顿止,连忙三两下将信封拆了,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 “苏巡,吩咐下去不用找了。”镇南王捏着信大步往竹园走,连忙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容氏。 容氏哭肿了双眼,镇南王进屋时她还在被褥里伤心难过的抹眼泪。她身子骨还未养好,便是想亲自去找阿姒也做不到。 “夫人。”镇南王欣喜道,“阿姒找到了!” 容氏哽咽声一止,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阿姒在哪?!” 镇南王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夫人别急,阿姒如今很安全,身边有裴临寂跟着,眼下人就在溪洛城。” “溪洛成?”容氏微微睁大了双眼,“阿姒怎会去了河洛一带?我这就写信叫父亲派人去接阿姒,她一个人在外面我实在是不放心。” 容氏一族就在溪洛城不远。 容氏起了心思叫容家人去接姜姒,姜姒同样也心照不宣的跟容氏想到一起去了。 “裴临寂,我们今日便启程去我外祖父家中。”姜姒吩咐着,还准备说什么,却听裴临寂皱着眉拒绝了她。 “昨日大夫说了,主子的身子得好生养着不适合赶路。” 昨日大夫的话姜姒也听见了几句,但她觉得她睡饱了觉之后身子已经没有半点不适了。何况容家里溪洛城不到三十里,便是坐马车慢慢悠悠地走也顶多半日的路程。 她还想劝裴临寂,一抬眸就对上男人深幽的眸子,那双眼微微凝着,隐约透着着担忧之意。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的姜姒忍不住改了口,“那便再休息几日吧。” 左右母亲那边收到信之后定然也会叫外祖父派人来接她。 第二日午时刚过,容家派来的人便到了。 来的便是容恒的父亲容元白,姜姒母亲的兄长,也是容家如今的家主。 容元白与容恒相貌极为想象,虽然是商人,却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气质,容元白看着气质更为沉稳。 “阿姒。”容元白上下打量了一番侄女,见她没有不妥才松了口气,“今年怕是多事之秋,王府遇着的事不断。” 姜姒礼数周全的朝容元白见了礼,才道:“叫舅舅跟着一起操心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容元白满脸慈和的瞧着她,想起之前收到容氏的来信,叹了一声,“只是我未曾想到小容氏竟然包藏祸心差点害了你娘。”苏丹小说网 小容氏下毒一事容氏只写信告诉了容元白,容家其他人眼下都还不知道。尤其是还瞒着容老太爷容老太太。 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容家又向来和谐,家中从未有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腌臜事,便是旁支也是极好的。唯独出了一个小容氏,容氏和容元白都担心因着此事被气坏身子,便将此事瞒了下来。 回容府前,容元白同姜姒提了一嘴,叫她别在老人家面前说漏了嘴。 姜姒点点头,“舅舅放心,我明白的。” 容元白还有生意要忙,只得空将姜姒送到容府。 容老太太知道姜姒要来,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瞧着姜姒从马车上下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很快便朝着姜姒伸手喊道:“阿姒,快过来,来外祖母这,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外祖母!”姜姒看见容老太太也是十分开心,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外祖母身子可还好,我想死您了。” 容老太太笑的跟花儿一样,“好好好,我身子好的很。” 她拉起姜姒的手拍了拍,目光落到黑衣男子身上,皱了下眉,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会犹豫着问:“阿姒啊,你是何时成的亲啊?外祖母怎的不记得……” “不过这孩子看着不错,和你站在一处郎才女貌的格外登对,外祖母瞧着很好。” 容老太太这一番话说的极快,周围的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都忍不住笑了。 “老太太,大姑娘还没有成亲呢!”容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忍着笑意,一边同姜姒解释,“姑娘别不高兴,老太太年纪大了经常容易把事情记岔。” 姜姒哪有不高兴。 外祖母误以为她同裴临寂是一对儿,她心里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微笑着看了眼裴临寂,心中暗想,就冲着裴临寂这份气度,若是她不说,谁知道裴临寂只是她的侍卫。 连容老太太这般毒辣的眼神,可都是看岔了呢! 第107章 着急 容老太太这才明白又是她误会了,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我瞧着阿姒跟这孩子看着挺登对的。” 其他人无奈的笑了笑,容元白的妻子陈氏给姜姒递了个眼神,是叫她不要介意。 姜姒哪会介意,高兴都来不及。 这一群人就数老太太有慧眼,一眼就看出她同裴临寂关系‘匪浅’。 说了会子话,老太太便拉着姜姒去屋子里坐,姜姒让容府的带着裴临寂和兰心去安置,才放心的去了。 姜姒难得来河洛,容府的一众亲戚都来了,用晚膳时容家人个个都热情的询问姜姒的婚事。都是自家人,大家也都知道姜姒同容恒的婚约是假的,只是在京都身不由已才想出的法子。 容家人世代经商,称的上是河洛一带的首富,也是难得的大善人。容家人都是好相与的性子,虽有着万贯家财但为人皆谦虚谨慎,且没少做善事,说是河洛一带的活菩萨也不为过。 在这边,容家人的话比当地的官府更有用,极得民心。 在容家人看来,京都没什么好的,还比不上河洛风灵玉秀,山青水明。 于是用晚膳时,姜姒被容家长辈一个接着一个的拉去说话,谈话的内容都与她的婚事有关,都撺掇着她嫁来河洛。 一直到快亥时,姜姒才抽身往容家人给她准备的院子里走。 陈氏在前头给她引路,语气颇为无奈地道:“那些个叔伯婶婶都是喜欢你,当初你娘嫁给你爹爹要跟着去边疆大家就挺不高兴,不愿意你娘跟着去吃苦,在他们看来河洛就是最好的地方。” “所以这会子才会这般着急的想要将你留在此处。” 姜姒笑着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的。 婶子们都是一片好心。 把姜姒送回院子,陈氏也没有进去再打扰她歇息,“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明日叫家中的那些个小辈带你去四处转转,过两日便是河神节,河洛可热闹了。” 听到“河神节”三个字姜姒眼睛一亮,她只在幼时见过河洛的河神节,场面隆重热闹,水上的把戏多的叫人看都看不完。 欢欢喜喜的应了句是,姜姒才回了屋子。 兰心和容府的另一个丫鬟候在门口,见到忙行礼,姜姒看了一眼,四下都不见裴临寂,疑惑地问:“裴临寂呢?” “回姑娘,裴侍卫暂时跟外院的那些护卫歇在一起,您找他可是有事?”回话的是容府的丫鬟,口齿伶俐,看着十分机灵。 “不必了。”姜姒摆摆手,打了个哈欠,“我也累了。” 明日她带着裴临寂一同去,想必裴临寂应当还未曾逛过河洛。 一夜无梦,次日一早,容家的几个小辈就奉了长辈的命令过来寻姜姒。 容恒远在京都,来的便是旁支的姑娘少爷。 “阿姒。”容烟是二房的长女,去岁已经成亲嫁了人,瞧着气度婉约,身上已经有了当家主母的气势,“得知你来了,我特意赶过来陪你一同逛街。” 姜姒也同容烟最熟悉,以往来容家,便是经常由年纪大一些容烟时常带着她四处去玩。 “二姐姐。”姜姒笑着同她见礼,又一一和她身边的其他人微笑着示意。 都是容家的小辈,有些年纪比她还小些。 容烟是个领头的,带着姜姒往府外走,“阿姒,我得先去巡一巡铺子,你是跟着我一起去,还是让她们带你先去逛逛?” 姜姒想了想,道:“我跟着二姐姐一同去吧。” “也行。”容烟也想她跟着去,“今日要去的是咱们容家的胭脂铺子,你若是有看上的只管拿,都算二姐姐的。” 余下的几个妹妹也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阿姒你多拿一些,咱们容家最近新研制了一批胭脂,才摆上就卖完了,咱们自己都抢不到呢。” “难得今日二姐姐这样大方,阿姒你一定不要同她客气。” 姜姒扬着嘴角点头。 坐着马车离府时,姜姒掀开车帘子看见裴临寂在后头跟着,才放心的坐直身子。 容烟见她一直往后瞧,还以为她有事,“阿姒可是有什么事?我叫车夫先停一停?” “不必不必。”姜姒想了想道,“我只是看我的侍卫有没有跟上来,我几次被人掳走都是他救了我,有他在我才心安。” “阿姒受苦了。”容烟心疼地看着她,“到底是谁这般歹毒的心思!” 想起沈敬,姜姒嘴角的笑意就收敛了两分。 “他既做了便总会留下痕迹,我迟早会同背后之人算这笔账。” 与此同时,京都。 徐容婉高兴劲还未过,便听说镇南王府突然扯了兵力,不找了。 她险些摔了手中的碗,面色瞧着有些狰狞,“为何突然不找了?!” 镇南王夫妻俩宠爱姜姒入骨,怎会轻易扯了人手,除非……姜姒已经安全无虞。 不!怎么可能! 姜姒都消失了这么多天,怎么可能安全无虞! “砰”的一声,徐容婉猛地将手中的碗搁在桌子上,有些着急的来回踱步,叫来丫鬟秋禾,“去给我叫辆马车过来,我要出府!” 已经跟着徐容婉出去过一次,秋禾立刻便猜到徐容婉又要去哪。想起上一回徐容婉从大皇子府里出来时身上那股味道,和裙摆上的脏污……她只觉得后背发寒。 徐容婉一个姑娘家这样偷摸着进大皇子府,身上还添了红痕,她去里头做了什么秋禾想也不敢想。 见秋禾半天不动,徐容婉皱着眉呵斥,“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苏丹小说网 秋禾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半个时辰后,徐容婉披着斗篷,将全身都遮的严严实实悄悄从徐府的后门出门了,上马车前她还谨慎的往四周看了几眼,见四下无人才放心的进来马车。 殊不知在马车才离开,后院茂密的树林子里就多了一道人影,正是孟雪兰身边的齐嬷嬷。 齐嬷嬷连忙小跑着回去同孟雪兰说了,孟雪兰小心翼翼地抚着小腹,极诧异的挑了下眉,“走的这般偷摸定然是去做什么亏心事了。” “齐嬷嬷,你派个可靠的人悄悄跟上去,去看看徐容婉是要去哪。” 孟雪兰嘴角噙着笑意,“可不能叫徐容婉做出什么丑事败坏了徐家家风,影响了我儿子的前途。” 齐嬷嬷连忙应声,“夫人说的极是,奴才瞧着那个婉姑娘就不是个好的。” 第108章 姻缘 徐容婉出了门便直奔大皇子府,压根不知道身后静悄悄地多了个尾巴。 马车到了大皇子府,她让秋禾在府外候着,自己一个人从后门进去了。 大皇子府内,沈敬正召了几个歌姬在屋子里跳舞。 成了太监之后,他的日子过得更加荒淫,整日身边围着的都是袒胸露乳的女子。大皇子府里的姐妹更是一日比一日多,便是那物什不行,沈敬便专门让人做了一套器具,行的是更荒唐的事。 老皇帝对此睁一眼闭一眼,更无其他臣子敢说什么。 听下人来报徐容婉来了,沈敬才笑着从歌姬胸前抬起头,笑容阴鸷邪肆,“乖乖,你们先下去,本殿的老相好来了。” 他怀里的女子娇笑一声,赤裸的手臂在沈敬身上摸了一通,才不情不愿的退下了。 走进内室,徐容婉闻到屋子里的脂粉香,眉眼闪过一丝厌恶。 沈敬上半身未着一缕,斜靠在美人榻上,抬眸看向徐容婉,“你怎么来了?想本殿了?” 若不是想依靠着沈敬的势力对付姜姒,徐容婉早就恨不得在沈敬面前消失!她努力扬起一个笑脸,语气娇柔,嗔怪地看他一眼,“大殿下,我过来是有正事的。” 沈敬嘴角勾起笑意,懒洋洋地朝她招手。 徐容婉犹豫间,沈敬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添了几分阴鸷,“怎么,嫌本殿是个废人?” 徐容婉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握紧了拳头,连忙依偎进沈敬怀中,“殿下说的什么话,婉儿的一颗心都在殿下身上,不论殿下是什么样,婉儿都喜欢。” 沈敬嗤笑了一声,明显不信她的话。但又很是乐意听到徐容婉这样说,大掌已经挑开徐容婉的衣襟往里探,一边道:“说说吧,来找本殿是想做什么。” 沈敬的手就捏着她的柔软之处,徐容婉脸色白了一分,却是扬起笑脸,“殿下可曾听到消息,镇南王府那边把派出去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会不会姜姒已经被他们找着了?” 沈敬对徐容婉没有半分怜惜,一边使劲折腾折腾着她,恶狠狠地道:“本殿自是听说了。” “姜姒还真是命大。”他直接将对姜姒的恨意发泄在了徐容婉身上,毫不怜惜的掐着徐容婉的身子,“又给她逃过了一次,你这回来找本殿又是想与本殿合作?” 徐容婉痛的嘴唇发抖,却还努力配合着沈敬,在他耳边吐息,“殿下,我有个更稳妥的法子。” “姜姒这人有些邪门,几次三番都让她逃了,不如这回咱们直接将她绑到眼皮子底下,这样岂不是更稳妥?” 沈敬没有说话,好半晌才道:“说说看。” 徐容婉眼睛一亮,附在沈敬耳边,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 远在河洛的姜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跟在她身后的裴临寂立刻上前替她披上斗篷。 “主子,别贪凉,日头虽烈,但阴凉处还是有些冷。” 姜姒摸了摸鼻子。 她觉得自己也未曾着凉,许是背后有人在念叨着她了。 “咱们明日便启程回京都,父亲母亲肯定等着急了。” 容家特意请了河洛最好的大夫给姜姒调养,眼下已经养好了,姜姒也不能一直留在河洛。 站在廊下,姜姒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太阳,想了想道:“裴临寂,昨日表姐同我说河洛的无量寺很灵验,你随我去一趟。” “我想去求几道平安符。” 姜姒的要求裴临寂琮不拒绝,自然是应下了。 知道姜姒要去无量寺上香,容家派了十几个护院护送,生怕姜姒又出了什么事。 裴临寂也寸步不离的跟着,算是平安无事的到了无量寺。 无量寺不愧是河洛最有盛名的寺院,寺中来往香客众多,香火鼎盛。 姜姒先去求了平安符,准备离开时听见身边一对母女低声说话。 “无量寺最灵还是月老庙,上回有个定了三次亲都未曾把自己嫁出去的姑娘一来无量寺拜了月老,没过一个月便找到一名极好的如意郎君……” 月老庙? 姜姒听的起了兴致,走到裴临寂面前,笑着看他,“裴临寂,我想再去一个地方。” 裴临寂同她对视,眼中满是宠溺,“好。” 他的声音低沉,似无时无刻都在撩拨着人的心弦。姜姒听的耳尖发麻,心上也带着酥意。 姜姒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压住想要跳出心口的心脏,带着几分羞涩道:“你都不问我去什么地方吗?” “不必问。”裴临寂眼中多了几丝柔和之色,“主子想要去哪我都陪着。” 姜姒忍不住扬起唇,忍着笑意“嗯”了一声。 她叫容府的护院、兰心都在无量寺寺门前等着,只带了裴临寂一人贴身跟着。没了那些闲杂人等的打扰,两人并肩走着,倒叫姜姒生出了几分错觉。 许是寺庙中来往的有许多年轻的夫妻,他们两人走在其中,好似也是新婚的夫妻一般。 姜姒侧眸,看着裴临寂垂在身侧的手,咬着下唇有些犹豫着要不要牵,到底是羞涩占据了上风,她撇嘴移开视线。 却感觉手被人抓住。 姜姒诧异的垂眸,只见裴临寂牵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注视下分开她的五指,同她十指相扣。 男人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主子,我做的可对?” 热意从男人的大掌一阵阵涌来,姜姒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声音止不住的雀跃,“你主子我很满意。” 裴临寂是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他们两人男才女貌实在般配,叫路过的人忍不住回眸多看了好几眼。 就这般牵着手往月老庙走,短短的一段距离姜姒却感觉像是走了一辈子。若是这辈子能与裴临寂携手到老,她就再无遗憾了。 月老庙内来往的人更多,有长辈陪同的女子,也有年轻的夫妻,姜姒这一对在人群中不显眼却又惹眼,实在是两人相貌都抬出众。 仗着这儿没有人认识自己,姜姒依旧牵着裴临寂的手不放。这儿远离京都没有熟人,不会有人认出她是镇南王府的姑娘,也不会有人觉得裴临寂只是一个下人。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刚新婚的年轻夫妻。 月老庙门口的老和尚瞧见两人,双手合十迎了上来,声音温厚,“两位施主可是走错地方了,月老庙求的是姻缘,若是要求子,得去旁边的观音庙。” 第109章 回京 午后的阳光温和不刺目,只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 姜姒却骤然红了脸。 求、求子?! 她瞧着像是来求子的吗?! 姜姒差点羞的咬到舌尖,臊红着脸解释道:“方丈您误会了,我们二人就是来求姻缘,还未成亲呢……” 老和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垂了垂眸,闭眼似是在思索了什么,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道:“两位施主姻缘天定,其中虽然会遇着一些磨难,但结局会是两位所求的。” 姜姒一怔,反应过来时,老和尚已经转身往其他地方去了。她同裴临寂对视了一眼,朝着老和尚的方向说了声“阿弥陀佛”才转身进了月老庙。苏丹小说网 姜姒求了三签,都是上上签,签文都有绝处逢生、苦尽甘来之意,似与老和尚的话都对上了。 这一趟不虚此行,姜姒怀中揣着好几张平安符,又得了方丈的话,回容府的路上更加开心,把这几日的糟心事都抛到脑后。 次日,容家人准备了整整两车的东西叫姜姒一起带着回京都。还特意聘请了河洛有名的镖局一路护送她回京。回京路途遥远,难保背后害她之人就此能安分下来,她便没有拒绝。 从河洛到京都,陆路得走上十几日,姜姒一早给镇南王夫妇写了信,容氏回信叫她不必急着赶路,身子要紧。 姜姒便边歇边走,走走停停,原本十几日的路程走成了二十日。 这段时间,京都却不知从哪传出流言。 有的说镇南王之女失踪多日是被贼人卖进了青楼,已经失了清白身子被万夫糟践过了。 有的则是说镇南王之女定了亲还不安分,不知廉耻的与人私奔。无论是哪种流言,俱传的有鼻子有眼,仿佛这些人亲眼见过一般。 流言方才传出那几日镇南王夫妻俩还坚持着清者自清,只警告了传谣言者。谁知谣言愈传愈烈,连京都街上的黄口小儿嘴里说的都是姜姒。 老皇帝在宫中都听到了谣言,下朝后特意将镇南王留了下来。 “姜爱卿,近日京都有些传闻你可知道?” 镇南王脸色很沉,“陛下明察,京中所传的那些事都是谣传,定是有人故意想以此败坏臣女儿的名声。” “臣的女儿前些日子却是被贼人所掳,但好在半道上遇见在外行商的容家人,容家人正巧将她救下,便留着她在容家小住了一段时间。” “陛下若觉得臣此话不实,尽可去河洛容家求证。” 镇南王此话说出来带着几分戾气,半点没有因为对面之人是皇帝而收敛,老皇帝脸上没有露出怒色,反倒大笑了几声,“朕自是信爱卿的,只是谣言传的太烈,都快影响到爱卿你名誉。 “所以爱卿还是尽早解决了此事。” “是。”镇南王恭谨的应了一声,垂眸道,“若陛下无其他吩咐,臣便告退了。” 老皇帝笑着摆了摆手。 待镇南王离开之后,老皇帝的脸色迅速的阴沉下来。他屈指敲了敲桌面,问身边的内侍,“你可觉得镇南王对朕有不敬之心?” 那内侍听的身子一抖,连忙跪下回话,“陛下恕罪,奴才不敢妄言!” “你说,朕恕你无罪。” 那内侍方才犹犹豫豫地道:“陛下万不可气坏了身子,许是镇南王因为家中之事太过烦忧,这才在御前失了分寸……”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镇南王确实对老皇帝不敬。 老皇帝的脸色更阴沉几分,抬眸看着镇南王背影消失的地方,眸色晦暗。 —— “他们还真当本王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镇南王回到王府便忍不住怒了,容氏好不容易安抚好他,劝道,“王爷,这事怕是与妇人脱不开干系,这事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我定会在阿姒回京前让这些谣言都消失。” 因着在姜姒失踪一事上没有出半分力,容氏已经自责许久。镇南王瞧着妻子,蹙着眉思虑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切不可累到自己。” 容氏忍不住笑起来,“王爷放心,我明白的。” 镇南王去了城郊,容氏也让人暗地里去查谣言的源头。她直觉这些谣言不必定跟内宅之人有关系,果然不到半日,便查到了两处地方。 一处是姚府,一处则是隔壁的徐府。 容氏蹙着眉看向芳姑姑,“徐府中还有一个徐容婉,若是她因着小容氏的事情记恨阿姒还说的过去,可姚府为何也掺和进来了?” 芳姑姑回想了一下,道:“夫人可还记得上回成安伯夫人邀小主子去赏菊宴,听说赏菊宴上姚家姑娘和小主子斗了几句嘴。” 斗了几句嘴?只是斗了几句嘴便能因此记恨上故意拿女儿家的清白说事? 若真如此,姚家的女儿品行未免太差劲了些。 “芳姑姑,叫人把证据都找清楚,明日我亲自去这两家走一趟。” 容氏已经许久没有踏出过王府的大门,久到大家都忘了,她曾经也是个泼辣的性子。 芳姑姑笑着诶了一声,叫人下去好生查。 姚家。 早晨起来姚芩便发现院子里的丫鬟玉秀找不着了,她派人四处去寻了哪里都瞧不见。 贴身丫鬟玉环见她如此心急很是不解,“玉秀许是出府办事去了,姑娘这般急着寻她做什么?” 姚芩捏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有一股不安。 她眼皮子一直跳,总觉得今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眼下找不到玉秀,心里那股子不安就越发的明显。 她让玉秀去散播谣言的事连玉环都不知道,玉秀想来嘴巴紧,这事肯定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姚芩心中就是极为不安。 这时候,姚老太太院子里的嬷嬷来传话,说老太太请姚芩过去一趟。 姚芩眼皮子一跳,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她做的事情不会叫祖母知道了吧?祖母家教极严,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怕是会严惩自己…… 还未到姚老太太的屋子,姚芩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待进了姚老太太的院子,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听到那声“镇南王妃”时姚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镇南王妃为何会来姚府?! 第110章 识破 姚老太太是个规矩极重的人,澧朝大部分的世家都废了日日请安的规矩,唯有姚府的女眷每日都得来姚老太太这儿请安,听她念女戒。 平日里姚家小辈稍微有些出格的行为便回被训斥一顿,是以姚家小辈都十分畏惧姚老太太。 容氏便是知道这一点,所以直接来找了姚老太太。她话说的隐晦,倒也没有直接指名道姓,而是同姚老太太提了一句“姚三小姐身边的丫鬟最近出府频繁”。 “姚老太太,晚辈今日叨唠了,便先告辞了。” 容氏往屋子外走,正巧与进门的姚芩撞上。姚芩自个心虚压根不敢看容氏的眼睛,行了一礼后便一直垂着头。 容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擦着姚芩的肩膀而过时步子顿了下,低声道:“镇南王府只得了阿姒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有人不长眼要寻她的不痛快,便是跟整个镇南王府作对。” “姚三姑娘还未定亲吧?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家阿姒就算是名声不好也能嫁给好人家,可若是姚三姑娘名声坏了,姚家还会费心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吗?” 话便是点到为止,容氏笑吟吟地说完,带上芳姑姑抬步离开。徒留姚芩一个人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镇南王妃这是在警告她……她知道自己做的事了! “三丫头可在外面?让她进来。”冷不丁的,姚老太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姚芩脸上露出害怕之色,满心都是悔意。 夜色如墨,姜姒一行人的车马方才到了镇南王府。容氏这回瞧见姜姒没有落泪,只拉着女儿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镇南王不打扰母女俩说话只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只看了一会儿,审视的目光便落到了裴临寂身上。 身为一个侍卫,裴临寂是否太尽责了些? 裴临寂能及时找到阿姒,怕是在当时发现阿姒不见时便跟了过去,循着痕迹追了一路才能及时救了阿姒。 他起初并不在意裴临寂这个侍卫,先前几次裴临寂救下阿姒只当是他尽职尽责,也赏了金银下去。可这会认真看,镇南王才惊觉裴临寂看自家女儿的眼神不对劲。 那绝对不该是一个普通侍卫该有的眼神。 同样是男人,镇南王太清楚这眼神是何意了。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占有和欲望。 现在回想一下,他先前也错过了许多细节。 似乎只要裴临寂出现在阿姒身边,眼中就只要阿姒一人。前几回阿姒遇险,裴临寂都是豁出了命去救她。甚至上回他提出让裴临寂去刺杀沈敬,裴临寂毫不犹豫的就去做了。 当时镇南王并未往这方面想,眼下越想越觉得窥破了真相。或许不仅仅是裴临寂对阿姒有意,怕是两人互生了情意…… 姜姒在一旁安慰容氏,余光注意到镇南王似乎一直盯着裴临寂看,她心里一紧,忍不住出声,“爹爹,你在看什么?” 镇南王转眸看过来,姜姒的这般反应更让他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你随你娘亲先回屋。”镇南王声音听不出喜怒,“爹有些事问裴临寂。” 姜姒眼皮子一跳,“父亲可是要问他是如何救下我的?绑我的人是两个老人,其中一人已经被裴侍卫杀了,还有一个活口被我们带了回来,但从他嘴里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l 镇南王额首,笑了笑,“此事你就别操心了,爹不会叫你白受了这份委屈。” 说话间看向裴临寂,示意他跟着自己去书房。 再阻止便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姜姒只能看着镇南王把裴临寂叫去。 离开姜姒的视线前,裴临寂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跟她说不必担心。 一旁容氏心思一直都放在姜姒身上,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裴临寂这一眼。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裴临寂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容氏心下微讶,再看向姜姒时发现自家女儿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担忧。 阿姒在担忧什么? 裴临寂救了阿姒,镇南王只对重重的赏他,也不会计较他护住不力的错处。 容氏的目光在裴临寂的背影和姜姒脸上转了一个来回,才收敛了心思道:“我叫兰枝备好了热水,一路上舟车劳顿,今日早些梳洗完睡下,其他事情明日再说。” 容氏又把姜姒送回梨花小筑,姜姒也没机会儿去寻裴临寂,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叫镇南王看出端倪。 到了书房,镇南王坐在主位静默无言的看着下首的裴临寂。 裴临寂背挺的笔直便是在镇南王有心威慑下,脸上也不显露半分惧色。 镇南王是从战场上浸淫出来的,一身气势 寻常人根本抵挡不住,但裴临寂在他眼皮子却是不动如山,被他看了半晌脸上也不见一星半点的慌乱,只看得见沉稳。 镇南王不由对他多了一丝好感。 但转念一想到他暗里觊觎自家女儿,心里又不痛快了。 镇南王有心等着裴临寂先败下阵来,谁成想他站的不动如山,大有一副能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镇南王叹了口气,“裴临寂,你可知错?” 裴临寂闻言眼眸微睁,脑海中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姜姒险些被害的那一幕,他眼中闪过浓浓的自责,道:“奴才知错,奴才护住不力险些害了主子,但凭王爷惩罚。” “本王指的不是这一件事。”镇南王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威严,“本王所指之事是你身为阿姒的贴身侍卫却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裴临寂瞳孔微缩,双手不由得的紧紧握在一起。 竟这么早便被镇南王发现了…… 他心中微沉,却是没有否人,“主子是个很好的人很难叫人不喜欢。” “奴才自知身份卑贱配不上主子,不敢有任何奢求,只求王爷能允许奴才陪在主子身边,奴才愿意一辈子以命相护。” 镇南王听了这话微微挑眉,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 “裴临寂,以命相护这个词份量不轻,可不是能轻易说出来的。” 第111章 脱籍 “奴才明白。” 裴临寂抬起头,黑眸中只看得见认真和郑重,“奴才从不轻易许诺,但凡说出来的话必定会做到,主子的安危比奴才的命还要重要。” 裴临寂的话在安静到寂静的书房内回荡,镇南王没有接话,半晌后笑了起来。 “很好。”他道,“本王信你所说。” “如今镇南王府在京中的境况算不得太好,老皇帝和几个皇子都在盯着本王手底下的那几个兵,他们没法在本王身上找突破点,便把主意都打在阿姒身上。” “裴临寂,你对阿姒的心思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阿姒,别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裴临寂握紧的双手松了一分,他看着镇南王,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只觉得开口时声音都因着震惊变得低哑了,“王爷是何意?” “本王从未想着让阿姒嫁勋贵人家,只要她喜欢,便是乞丐都行。”镇南王索性把话说的直白了,“你若有本事让阿姒喜欢你,本王不会反对你们俩的事。” “只一个要求,务必护好阿姒,本王不希望再看到这回的事情再次发生。” 眼底的那丝震惊褪去,裴临寂郑重的看向镇南王,“日后若有人伤主子分毫,便只能是先踏着奴才的尸体过去。” 镇南王满意地点头,“你今日的承诺本王记下了。”苏丹小说网 既然心中看好裴临寂,镇南王便不再隐瞒什么,他直接将镇南王如今在京都的尴尬处境提了几句。 本以为要多费几句口舌和裴临寂解释,却听裴临寂突然道:“王爷可想过不再保持中立?” 镇南王目光一顿,锐利的目光扫向他,“你可知道若是选错了,日后镇南王只有一个下场。” 新帝是不会放任一个隐患留在身边,若是选错了新帝,镇南王府只有灭门一个下场。 更重要的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老皇帝岂会让他站队。 “王爷误会奴才的意思了。”裴临寂道,“奴才做事只论目的不忌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无论使什么手段都可,凭王爷手中的兵力,若是暗地里支持一个中用的皇子,再最后关头帮他一把,待新帝登基定然会念这一份情。” “你是让本王私下里与皇子接触?”镇南王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是以他从未想过暗地里做什么手脚。 他面色冷沉下来,却也明白裴临寂所说之事是可行的,只是他不愿意去做。 “此事不要再提。”镇南王淡声道,“今日便当本王未曾同你提过什么事,你只记得你答应了本王对阿姒以命相护。” 裴临寂道:“奴才明白。” 镇南王突然皱了皱了眉,缓缓道:“你虽自称奴才本王却半点未从你的语气中听出谦卑之意。” 他从书桌上找出一张纸让裴临寂拿过去,“本王已帮你销了奴籍,日后你便是京都普通平头百姓裴临寂,不必再自称奴了。” 镇南王递给他的是一张崭新的户籍,给了裴临寂一个新的身份。 看着手中这张薄薄的纸,裴临寂眸光微闪,“多谢王爷。” “你不必谢本王,你该感激的人是阿姒。” 他都知道。 镇南王缘何会无缘无故替一个奴隶销籍,不过是看在姜姒的面子上。 说完此事,镇南王又问起他们抓住的那个活口,得知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只让裴临寂不必再管。 裴临寂出了竹园书房后往梨花小筑的方向去,在荷花池旁站了许久,直等到梨花小筑的烛火熄灭,他方才转身离去。 姜姒整夜睡得不太安稳,梦里多次出现了镇南王看裴临寂的眼神,好像什么都看透了。 甚至在梦中镇南王还将她关了起来,十几年来头一次对她冷脸,留下一句“若是你执意喜欢裴临寂,我便打断你的腿”。 惊醒时,姜姒第一时间去摸自个的腿是否还完好,发现自个的腿没事她悄悄松了口气。 一直挨到用了早膳,借口有事吩咐裴临寂去办让兰枝将他找来。 兰枝让人去侍卫所请裴临寂,半柱香后,裴临寂入了梨花小筑,兰枝在门口等着,见他道:“裴侍卫,主子瞧着脸色不大好,你别说了不好听的话再惹主子不开心。” 裴临寂点了点头,走进正厅。 姜姒坐在窗边的榻上,身边放了一挪新书,手里还拿着一本,心不在焉的翻着,却是没看几眼。 许是想什么想的太出神,她都没有注意到裴临寂已经进来。 直到面前的光被一团阴影覆盖,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无声无息地将她包裹入内你,她才抬起头,“裴临寂……你来了!” “主子在看什么?”兰枝提醒他主子心情不好,裴临寂发觉姜姒脸色果真不太好,有些苍白。 “我在兵书……是让人寻来送给你的。”姜姒下意识地回他,转而想起正事,连忙放下书,紧张地看着裴临寂,“昨夜爹爹让你去书房里说了什么?” 裴临寂垂下眸子,声音低沉道:“王爷问了我主子被掳一事。” “还给了我一张新的户籍,让我不要再自称奴。” “户籍?”姜姒心思转到这上头,“爹爹已经替你办好了新户籍?!” “是。” “太好了!”姜姒高兴的直接站起身,围着裴临寂欣喜的转了两圈,“日后你就不再是奴隶了,也不必再自称奴。” 少女嘴角扬着笑,眼睛也染上笑意,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子一般。 裴临寂也被他的喜悦感染,心里竟也生出了欢喜,道:“我怎么瞧着主子比我还高兴?” “我当然高兴!你不再是奴隶,离我嫁……”关键时刻姜姒险险的止住嘴,她脸上发烫,心跳的几乎要蹦出来。 她在胡说些什么呀,怎能这般着急的就想着嫁裴临寂…… 很不自在的姜姒都不敢直视裴临寂的眼睛,故作冷静道:“我的意思是家中便不会再有人瞧不起你了。” 裴临寂知道姜姒先前想说的话肯定不是这一句,他未曾点破,微微笑道:“无论我是良籍还是奴籍,这一辈子都是主子的奴才。” 姜姒愣愣地看向他。 裴临寂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同她表明心意? 第112章 只准 姜姒脸颊红着,无措地垂下眸子,却还是说:“你如今已经不在奴籍,不是谁的奴才,我也觉得你……” 话语一顿,便见裴临寂直勾勾地瞧着她,顿时觉得有些羞涩和不自在,她别开眼,才有勇气继续道:“我觉得你不比任何人差,在我心中你便是最好的。” 闻言裴临寂黑眸之中闪过一丝火热。他鲜少暴露内心的情绪,但眼下任何人瞧着他那双眼睛都肯定能看出深情来。 “我记住了。”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藏的很深的喜悦。 被裴临寂一打岔,姜姒倒是忘了着急要问他镇南王是否瞧出了什么端倪。昨夜父亲离开时的那一眼叫她觉得不太对劲。 这会儿想起来,正要开口问,外头又响起兰枝的声音。 “主子。”兰枝在外头唤了声,“门房来报说周家姑娘和忠勇侯世子一同来看望主子了。” 她昨夜才回府,周娴雅和燕鸣今日一早就来了,两人怕是心中有愧,本是三人一同出去,她却失踪还险些遇害,周娴雅心中必然十分自责。 闻言姜姒只能先压下疑问,朝着裴临寂笑了笑,“裴临寂,周姐姐来寻我了,我得先去同她说几句话叫她安心。” 本以为裴临寂会继续用低沉的嗓音说声好,没成想男人却道:“兰枝方才说燕鸣也来了。” 姜姒抿了抿唇,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她仔细端详着裴临寂的脸。苏丹小说网 他不喜表露内心深处的心思,上回姜姒故意拉着燕鸣做戏给他看,他表面上看起来不在意,其实心中介意的要命。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贪心到希望主子身边只有他一个男人。 “主子说过喜欢我……”裴临寂黑眸微暗,低沉的嗓音莫名带了一丝蛊惑,“那便只能喜欢我。” “你……”姜姒心中微微震惊,但更多的是高兴。 这便是话本子里所说的“想要独占对方”的心思吗? 这便表明裴临寂是真的喜欢她对吧? 姜姒忍不住想笑,但又觉得自个不能这样,太不矜持了,抿着唇忍住笑意,轻咳了几声道:“好,我知道了。” 裴临寂这才面露满意,深深地看了姜姒一眼后才退下。 他一走,姜姒就迫不及待叫来兰枝,欣喜地拉着她,“兰枝,方才你听见了没!裴临寂对我说只能喜欢他一个人!” 兰枝也跟着高兴,“看来裴侍卫是真的很在意主子。” 说完又忍不住皱了下眉,“但是主子,奴才觉得裴侍卫性子太冷了,他真的能对主子您一直好吗?” 想起上辈子的种种,还有这辈子对她言听计从的裴临寂,姜姒笃定的点头,“定然是会的,我相信他。” 兰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却还是担忧。 她这心思跟嫁女儿的娘一样,一边因着替主子找到心上人而高兴,一边又担心主子的心上人不是真的良人。 兰枝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她就是想的太多,既然主子都相信裴临寂,她也该跟着相信。 才说完话,便有人来报周娴雅和燕鸣已经到门口了,姜姒急忙道:“快叫他们进来。” “奴才去沏茶。”兰枝端着茶壶退下,周娴雅大步走进屋子,因为担忧眉心紧紧拢在一起,“阿姒,你没事吧?” 姜姒看了眼同样着急的燕鸣,对着两人笑道:“周姐姐你们放心,我一点事都没有。” 燕鸣一脸歉意,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姜姑娘,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约你出门你便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也在查是谁害你,这个仇我一定替你报了!” 周娴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待见燕鸣,“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阿姒遭这份罪都是因为你。” 眼见着周娴雅竟然将错处归到燕鸣头上,似乎还因为她两人有些“反目成仇”的意思,姜姒心中着急,忙道:“周姐姐你别怪燕世子,我被掳只是意外,背后之人怕是一早就盘算着将我掳走,只要我出门他们便会找机会下手。” “就算那日燕世子未曾约着咱们出府我也是要出府的,所以这事跟燕世子当真无关,不是他的错。” 周娴雅心里也是知道的,可她就是生气。她先前对燕鸣还有些好感,眼下却只剩下气恼。她太担心姜姒了,忍不住迁怒了燕鸣。 被周娴雅骂过好几次的燕鸣其实半点都没有生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道:“我也是有错的,姜姑娘和周姑娘尽管打我骂我,我都受着。” “姜姑娘定然是受了惊,我来王府时便叫下人送了赔罪礼过来,还请姜姑娘一定要收下。” 周娴雅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听到他还准备了赔罪的礼物,抱着胳膊哼了一声,脸色却没有之前那样难看了。 “还算你有点良心。” 燕鸣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谦也道了,礼也送了,世子便回去吧,我和阿姒还有些话要说。”周娴雅这会儿不想看见燕鸣,直接不客气的赶人。 燕鸣还是半点不生气,笑呵呵地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 姜姒盯着燕鸣的背影一直看着,沉思片刻道:“周姐姐其实心里对燕世子挺满意的对不对?” “胡说!”周娴雅大声反驳,“就他那傻样我会对他满意?” 姜姒捂着嘴笑了笑不反驳她。 她都瞧出来了,周娴雅对燕鸣的态度很是随意,不似对寻常人一般疏离,这般明显的态度变化也就周娴雅还嘴硬不肯承认了。 姜姒也不点破。 “别说我了。”周娴雅许是觉得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你是同裴临寂一起回来的,这一次又是他救了你吗?” 姜姒点点头,把当时的情形同周娴雅说了一遍,周娴雅一脸后怕,“若不是裴临寂及时赶到我险些见不到你了……” “我现在这不是没事了嘛。”瞧见周娴雅脸上担忧,姜姒抱住她的胳膊笑道,“有裴临寂护着我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哪能时刻都护住你。”周娴雅皱起眉头,裴临寂再能干也只是一个侍卫,在京都这种地方多的是用一根手指头就碾的死他的人。 周娴雅不太看好姜姒和裴临寂,可奈何姜姒喜欢,她也不好泼她的冷水。 第113章 心虚 周娴雅这话让姜姒想到了沈敬,脸上的笑意瞬间隐了下来,“不用他时刻护着我。” “我自个也不是如此废物。”姜姒对着周娴雅笑了一下,“周姐姐别太担心我,我自个也能保护自个。” “我哪能不担心。”周娴雅眉心皱起,问道“这次的事情是谁做的,可有什么线索?” 虽然心中有怀疑的人,但如今没有证据证明就是沈敬做的,何况沈敬是皇子,姜姒也不想周娴雅为了她去得罪皇子。 摇了摇头道:“眼下还不知道,父亲已经在查了,我相信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痕迹。” 周娴雅松了口气,“那便好。” “我听说昨日容伯母去了一趟姚府,见了姚府的老太太,容伯母离开姚府不久姚家的三姑娘就被禁了足……这事你可知道?”周娴雅看着姜姒说道。 “姚家三姑娘?可是姚芩?”姜姒疑惑地摇头,“我娘为何要去姚府?” 周娴雅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不知道了,前几日京都有关你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那些话实在难听我就不同你细说了,昨日容伯母去了一趟姚府,想来传谣言之人就是姚家三姑娘。” 姜姒听的一怔,很快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先前与姚芩不过是有几句口角之争,她竟是记恨我到如此地步。”姜姒叹了一声,“这些贵女们当真是太闲了,还有功夫去散播谣言。” “你不生气吗?”周娴雅只担心姜姒受到谣言的影响,姜姒笑着摇头,“这有何生气,嘴是长在她们身上,我若是不能堵住她们的嘴,便拦不住她们要说的话。” 周娴雅眉头舒展开,笑起来,“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竹园的容氏得知周娴雅来了,遣了芳姑姑传话叫周娴雅留下用午膳。 姜姒同周娴雅在梨花小筑呆了许久,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才一齐往竹园正厅里去。 步入竹园时,姜姒瞧见站在拱门前的黑色人影怔了一下。 裴临寂平日里都在她院子里当差,今日为何在竹院当差? 她想开口问,却见容氏从内院走出来,语气温和,“午膳已经都备好了,我让小厨房准备了娴雅爱吃的菜。” 姜姒只能闭嘴,同裴临寂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抿嘴看了眼裴临寂。 裴临寂黑眸微抬,与她对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子今日这身衣裳格外好看。” 先前在梨花小筑和周娴雅垂钓时弄湿了衣裳,她便重新换了一身,她自个觉得跟其他衣裳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裴临寂却用了“格外”这个词。 她心中忍不住高兴,抿着唇压住笑意,看了他一眼便提着裙摆跑向容氏,“娘!” 容氏诧异地看向她,“为何突然这么高兴?” “这不是因为周姐姐陪了我好久嘛。”姜姒连忙拿周娴雅做借口,周娴雅往裴临寂的方向看了眼,眼中浮现一丝揶揄。 阿姒这般高兴可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别的人。 容氏往裴临寂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招呼着两人一起去用午膳。 用完了午膳,周娴雅必须要回家了,姜姒送她到王府门口,再回竹园时却不见裴临寂了。 姜姒站在拱门前,问替班的侍卫,“裴侍卫呢?” “裴侍卫被王妃叫到里头去了。” 听到这话,姜姒心中就慌了,心中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容氏看出来什么,否则怎么会单独叫裴临寂进去说话。 她急匆匆地就往院子走,没想到芳姑姑站在门口拦着,一脸歉意地看着她,“小主子,夫人说不要让人进去打扰她。” 姜姒心里一咯噔,更慌了。 她咬了咬唇,想听清楚屋子里头的说话声,可许是屋子里两人说话声音太轻又或是屋子隔音好,她听不见半点声音。 芳姑姑见她一脸着急的模样,体贴地问:“小主子可是找夫人有急事?” “……有!”姜姒撒谎时差点咬到舌尖,心虚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找娘有急事!” 芳姑姑闻言思索了两秒,道:“这……小主子的急事可用得着奴才帮忙?不如奴才先帮着您。” 姜姒哪有什么急事! 正要说话,门却从里头被打开,一身黑衣的裴临寂出现在姜姒面前。 姜姒刚想说话,却见裴临寂身后紧跟着容氏,到了嘴边的话又改了,“娘,你同裴临寂说什么了啊还这般神神秘秘的。” 容氏笑了笑,“你想知道?” 容氏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一样温柔,但姜姒总有种心思被看破的错觉,紧张的心脏都快从心口跳出来了。 忙抱住容氏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道:“我就是好奇,娘不同我说也行的。” “裴侍卫,你继续去当差吧。”容氏对着裴临寂挥挥手,姜姒忍不住看着裴临寂的背影,眼珠子都快跟着他的身影一道走了。 容氏看在眼里,心里微叹,嘴上却还是没有点破。 “阿姒。”她突然道,“你可有了心上人?” 容氏上回问时姜姒撒了慌,已经是心虚不已,如今容氏再问,姜姒更是心虚,她怕极了父亲母亲发现她对裴临寂的心思,不让她再见裴临寂。 姜姒竭力装的淡定,低着头做出一副羞红脸的模样,“上回娘不是问过女儿了嘛,怎么又问一遍。” “你也是说上回。”容氏笑着道,“你外祖家的长辈们这几日应当是给你介绍了不少,没有一个喜欢的?” “没有。”不牵扯到裴临寂身上,姜姒便半点不心虚,斩钉截铁的回答。 “阿姒,你若有心上人便同娘说,只要是你喜欢的娘不会反对。” 姜姒愣了一下,心中十分忐忑。 娘这是发现什么了吗?还是在故意套她的话? 犹豫了半晌,姜姒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垂下头闷闷地说,“女儿真的没有心上人。” 容氏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只得道:“行,娘不问了,你何时想说再告诉娘。” 待姜姒离开,容氏转着手中的佛珠,侧目看向身边的芳姑姑,“于情之一事上阿姒本就开窍晚,在这方面心思尤为单纯,我怀疑她迟迟不说,是叫人骗了。” 第114章 荷包 这怀疑叫芳姑姑听的愣了愣,犹豫着道:“夫人是不是多虑了?奴才觉着小主子虽然心思单纯但也不是傻,定是能分清楚真心假意。” 容氏依旧一脸担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的当中,听不见芳姑姑的话。 “我还是同王爷商量一下,我觉着阿姒身边那个叫裴临寂的侍卫很不对劲。” 他的心思太明显了,必定是对阿姒有企图。身在京都这个大染缸里,容氏免不了去多想。这个叫裴临寂的侍卫几月前还只是府中一个不起眼的奴隶,眼下不仅成了阿姒身边的侍卫,还亲自让镇南王替他改了户籍。 这般境遇,算得上是一飞冲天了。 容氏总觉得,这人是故意接近她的阿姒,想借着阿姒往上爬。 想到此,容氏脸色沉了沉,心里也十分沉重。 若裴临寂真的是别有心思,阿姒却又对他有意,那这事可当真棘手。 芳姑姑见容氏眉心紧蹙,轻声宽慰道:“夫人也别太过忧心了。” 容氏徐徐叹了口气,“做父母的哪能不为儿女操心呢。” 酉时末镇南王从军营回府,容氏直接来书房寻他。屏退了下人亲自伺候着镇南王用晚膳,在镇南王用膳时在一旁道:“夫君,你觉得阿姒身边那个裴侍卫如何?” 镇南王手一顿,将筷子轻轻放下,抬眸看着容氏,“为何会如此问?” 她也瞧出来裴临寂对阿姒有意了? “裴临寂待阿姒太殷勤了些。”容氏一脸的担忧,“他几次三番救了阿姒,才从一个奴隶爬到如今的位置,还叫你亲自去帮着改了奴籍……” 镇南王略带吃惊地看着容氏,“这不是件好事吗?他能舍命护着阿姒,咱们也能放心些。” 容氏不赞同镇南王的想法,摇摇头道:“那事因着如今阿姒身上还有他想要的东西,可若是等到阿姒给不起他想要的东西了,他还会这般护着阿姒吗?” “京都城里多的是比阿姒身份高的女子,咱们王府只是因着夫君有兵权在手才在京都有一席之地,却也是比不上那些真正有底蕴的世家。” 镇南王眉头微微蹙了下,“你是担心裴临寂野心太大,如今所图的不过是阿姒带给他的好处,若是日后遇到比阿姒更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会背叛阿姒?”苏丹小说网 容氏忧心忡忡地点头,“正是如此。” “阿姒被咱们养的单纯了些,没那么多的小心思,可架不住其他人心思不纯。” 容氏以前向来也不爱以恶意揣测别人,可有小容氏在前,她现在觉得面皮在和善的人都有可能怀着一个恶心。 被容氏这样一说,原本觉着裴临寂不错的镇南王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裴临寂那人他确实看不透。 不会真叫容氏说的那样吧? 容氏弯腰给镇南王布菜,继续道:“阿姒是咱们唯一的女儿,咱们该好好护着她。” “这是自然。”镇南王看向容氏,“那夫人想如何?将裴临寂赶出王府?” “他毕竟还未曾对阿姒不利,阖府众人也都知晓裴临寂多次舍命救过阿姒,若就这样平白无故将人赶走怕是有不妥。” “夫人说的有理。”镇南王思索了一番,道,“不如我寻个机会试探他。” “裴临寂身手不错,若他是个忠心的人,我有意让他贴身保护阿姒。”镇南王笑了笑道,“正巧我昨日同他提了此事,他的身手还有提高的余地,便可以以此为由让他同我去军营训上几日。” “届时我找机会试试他。” 镇南王的这个法子不错,也顺便将裴临寂从阿姒身边支开,方便了容氏给阿姒说其他的人家。 姜姒还不知道镇南王夫妻俩盘算这些,她白日里听周娴雅提起澧朝的女子都喜欢给心仪的男子绣荷包,便暗中起了心思。 可是她自个的女工自个心里有数,针脚歪歪扭扭的,绣什么东西都是四不像。 梨花小筑今夜多点了几盏灯,是兰枝担心姜姒刺绣灯光太暗会伤到眼睛。 姜姒不叫兰枝帮忙,兰枝便只能候在一旁出主意。 眼下姜姒已经拿着布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想好绣什么。 别的女子都会绣一些麒麟、貔貅等物,可这些对她来说太难了,姜姒心中还有有些自知之明,她绣不出这样复杂的东西。 兰枝见她眉毛都快皱到一处了,小声出主意,“主子不如绣些简单的东西。” “简单的?”姜姒嘟囔了一句,沉思了会眼睛一亮,“我往上面绣几根竹子!你觉得如何!” 竹子枝干修长且叶子也少,想来是很好绣的。 不等兰枝回答,姜姒又肯定的道:“我觉得很好,那些个文人不都爱称赞竹子潇洒挺拔、一身正气,品性极佳吗,我觉得裴临寂就是这样的人,绣上竹子送他很合适。” 姜姒已经自个把话都说完了,兰枝自然不会再泼她的冷水。且绣竹子却是也合适,寓意好,绣着也简单,想来主子是能绣成的。 兰枝笑着道:“奴才帮主子先打好样,主子跟着绣如何?” 姜姒直接拒绝了,“我想自己单独绣好。” 这样才能叫裴临寂体会到她的心意。 姜姒抬了抬头,看了眼兰枝,“你不用在这守着我,去忙其他的事,若是事情都忙完了便早些休息。” “我再绣一会也歇下了。” 兰枝得令退了下去,姜姒从针线盒中翻找出青色的绣线,在烛火下一针一线的绣起来。 一边绣着,心里头还想着裴临寂收到荷包时的反应。 他应当会很欣喜,肯定还没有女子送过他荷包。 如此想着,姜姒绣的更加用心,她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这样认真的做绣活。 梨花小筑的烛火燃了许久,姜姒只先绣了轮廓,但绣了好几次都不满意,只能拆了重绣,这般来回折腾了四五次才绣出一个稍微满意些的。 她累极了,直接和衣上了榻,连外袍都未脱便睡熟过去。 兰枝半夜起夜时轻手轻脚地进来瞧了眼,见主子衣裳未脱,被子都未盖好,烛火都快燃尽了,一看便是绣了许久。 她有些心疼自家主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被子,一边心中暗想。 主子对裴临寂这样好,裴临寂可千万别惹主子伤心。 第115章 军营 姜姒心思都扑在未完工的荷包上,除了去陪着容氏说会话,其他事都先放下了。 许是容氏太操心她的婚事,半个时辰提了好些次让她跟着去赴宴,姜姒都打岔转移了话题,离开竹园时悄悄松了口气。 她有些害怕的往竹园看了眼,心有余悸道:“兰枝,咱们赶紧回去吧。” 说完步子走的极快,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一般。 兰枝摸不着头脑,也赶紧跟上去。 一边往梨花小筑姜姒一边想,裴临寂这个时辰该过来换班了,这会儿应当是在梨花小筑门口当值。 这般想着,姜姒脚下走的更急,只想快些见到他。 欢喜的走到门口,却见当值的不是裴临寂,而是一个眼生的侍卫。 她愣了愣,“裴临寂呢?” 那侍卫朝姜姒行完礼方才道:“回主子,王爷下令让裴侍卫跟着去军营练几日,这几日由属下替他当值。” 去军营了? 她怎的不知道?裴临寂也没有同她说啊…… 姜姒心里突然有些不高兴,镇南王是何时同他提的?这么重要的事情裴临寂竟然未曾事先告诉自己,她还觉着裴临寂不会瞒着自己什么…… 越想,姜姒心里便越不痛快。 兰枝见她神色冷下来,很不高兴的模样,一下便猜到她定是因为裴临寂没有事先同她说而不高兴了。 “主子别不高兴了,许是王爷临时起意让裴侍卫跟着去军营,裴侍卫这才未来得及同您说呢。” 兰枝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姜姒心里的不高兴淡了几分,想了想道:“正好我可以趁着他不在府中这几日将荷包绣好。” 白日里裴临寂不在府内,她便不用遮遮掩掩的绣了,也不用熬到大半夜绣。 —— 且说裴临寂这边,早晨镇南王便派人让他跟着一起来军营,裴临寂下意识地便以为是镇南王想要再训一训他的身手。 既然是为的能更好的护着主子,裴临寂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十分认真的对待。 镇南王找了位军营的老将试裴临寂的身手,他则在一旁看着。 既是为了学习,裴临寂便收敛了一身气势,虚心求教,这般态度让老将看的十分舒坦,笑着道一定会对他手下留情。 裴临寂敛眉道:“将军不必手下留情,大可用尽全力。” 那老将扬了扬眉,爽朗道:“如此甚好,不过你若是伤着了,可不能怪在我身上。” 裴临寂道:“这是自然,若是受伤那便是属下技不如人。” 镇南王坐在高台上,面容严肃的瞧着比武场内的裴临寂。 裴临寂对着老将抱拳,老将回了一礼,手才落下便直接朝着裴临寂冲了过去。 速度快到眨眼间便出现在裴临寂面前,快速出拳,拳头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直朝裴临寂的面门! 裴临寂目光一凛,在拳头离他还有一寸时利落的避开,同时抓住老将粗壮的手臂,用巧劲化了他的力道。 老将被打的退后几步,待站稳了,眼中多了几分赏识之色。 “不错,你比我想象中更厉害了些。” “既然有些本事我便认真了。” 话音落下,他直直往裴临寂冲来,速度比之前更快。他快速压住裴临寂的肩膀,翻身到裴临寂背后,横腿一扫,将裴临寂重重的摔在地上! 周围响起一阵喝彩声,裴临寂面色如常的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老将沉声道:“请将军赐教。” 裴临寂的拳脚功夫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比起寻常人自然是厉害的,但跟真正的兵相比却还是有一大截。 镇南王让裴临寂来军营,是为了找机会试探他,更是为了培养他。 裴临寂是颗好苗子,若是用的好,必将成为镇南王府的一大助力。 两人比试不带刀剑,只是赤手空拳的打,饶是这样裴临寂也被打的吐了口血,前半截一直在挨揍,到后半截已经能反击,那老将受了他一拳,也负了伤。 没想到裴临寂这么快便能反击了,镇南王眼中闪过满意之意,见今日练得差不多了,叫人扶着裴临寂下去休息。 裴临寂对着镇南王的方向行礼,道:“不必劳烦了,属下还可以自己走。” 镇南王便让人在前方引路,带裴临寂去军医那上药。 看着裴临寂离开,老将走到镇南王身边,道:“这个裴临寂身手不错,灵活扛打,脑子也转的快,是个学武的好料子,日后就让他跟着我练。” 镇南王正有此意,“好生练他,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留情面。” 裴临寂毕竟是他带来军营的,他担心有人因着这个原因就对裴临寂手下留情。 老将笑道:“王爷放心,在我这可不讲情面的。” 裴临寂不在府中确实方便姜姒绣荷包,但一日下来未曾见着裴临寂,姜姒心中总觉得焦躁。 她便叫人盯着府门那边,待裴临寂一回来便通知她。 一直到酉时,守在府门的下人来报说裴临寂回来了,径直回了侍卫所。 他没往梨花小筑来,姜姒心中有些不高兴。 重重地把手里的绣布放下,哼了一声,“侍卫所是有人等着他吗?我怎么说也是裴临寂的主子,他一回府不该往梨花小筑来吗?” 兰枝附和道:“就是就是,裴侍卫也不太懂事了,奴才这就叫人去提醒他一句。” 姜姒脸色这才好了些,等了好一会儿派去侍卫所的下人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下人低声对兰枝回禀,“兰枝姑娘,裴侍卫问主子寻他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要紧事他便不来了。” 兰枝眉头皱了起来,“他是这么说的?” 下人肯定的点头,“一字不差。” 走进内室,兰枝把下人的话转述了一遍,果然见姜姒脸色沉了下来,“他不肯来?没事便不能找他了吗?” 兰枝不想看着主子不开心,思索了一会道:“主子,想来是裴侍卫今日在军营训了一天太累,这才没有过来。” 在气愤中的女子是听不见道理的,姜姒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裴临寂竟然不肯来见自己,有要紧事才愿意来! 第116章 留宿 姜姒怒气冲冲,脚步极重的往门口走,刚跨过门槛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兰枝。 眉头皱的死紧,“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凭什么叫我去寻他?” 说完自顾自的点头,又道:“对啊,凭什么要我去寻他,他自个没长腿吗?” “兰枝,你说对不对?” 兰枝是跟姜姒一条心,况且她也觉得裴临寂这事做的不对,惹主子生气就是他的不对。 点头如捣鼓,“就是就是,裴侍卫太不像样了,我看他就是仗着主子的宠爱,恃宠而骄了!” 姜姒微微瞪大了眼睛,恃宠而骄这个词还可以这样用? 她仔细一想,却也觉得有点道理。裴临寂不正是仗着自己喜欢他吗?许是夜里心思更敏感些,姜姒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裴临寂不在意自己的恼火。 他若是在意她为什么不肯来见她? 姜姒越想越气,只觉得心里燃起一股灼热的火,烧的她差点就七窍生烟了。 冷哼了一声掉头又走进屋子坐下,“我才不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他何时能自己来寻我!” 兰枝连忙给她倒了杯茶,“主子你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姜姒深吸了一口气,迁怒一般那帕子把绣到一半的荷包遮住,气恼道:“亏的我还连夜给他绣荷包!” “奴才将东西收起来。”兰枝连忙身手去拿,却又听姜姒说,“……放着吧,都快绣完了,我也不能做事半途而废。” 兰枝一愣,将东西轻轻放下,“是。” 主子这是生气都不忘绣荷包呢! 姜姒的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喝了两杯茶就散了,又拿起荷包在烛火下绣。心里暗暗想着,许是裴临寂今日当真累了,父亲军营里训人的法子她也是见过的,极为严苛,寻常人头一次都没法好生走回来。 想到这里,姜姒心中又生出几分心虚。 容氏说过男子都喜爱善解人意的女子,像她方才这般无理取闹最是会惹男子生厌…… 姜姒皱了皱眉,在心里暗想下回不能这样了,她既喜欢裴临寂,便要学会能耐,不能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一直被姜姒念叨着的裴临寂此时正脱了上衣,半身光裸坐在榻边。他神情冷淡,面无表情的往腹部的伤口上药——军营的老将半点没有手下留情,他躲避不及,牵扯到了之前的旧伤。 姜姒的鼻子太灵,裴临寂便不敢往她跟前去。 若是被她察觉出异样,肯定又要伤心了。 只要一想到姜姒因他受伤而难受,裴临寂心中便更是难受。所以只能先避着,左右他这几天白日里要去军营训练,夜里也回的晚,养两日待伤口好些了再去同姜姒赔罪。 这点小伤放在以前裴临寂是半点不在乎,但如今却是认真上了药,上了药好的快。 主子叫他爱惜自己,这话他记在心里了。 次日晨起时,姜姒昨晚上的气已经散了大半,见还未到辰时,她唤来兰枝,让她差人送一碗补汤去裴临寂的住处。 兰枝伺候姜姒梳洗完,去送补汤的丫鬟又端着补汤回来了,朝着姜姒行礼道:“主子,裴侍卫已经不在侍卫所,其他侍卫们说他卯时过半就离开了。” 这么早就去军营了? “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姜姒垂眸低喃了一句,有些心疼。 这般训上一天还不得脱一层皮?镇南王的手段她是清楚的,寻常的兵在他手底下根本熬不下去。 姜姒心中急了,她得去同父亲说说,不必对裴临寂如此严苛。 “父亲可还在府中?”想到此姜姒抬眸问兰枝,兰枝道,“王爷还在呢,这会儿应当正在用早膳。” 姜姒当即起身,“早膳我等会回来再用,先去一趟竹园。” 兰枝不明所以,吩咐旁的丫鬟把早膳温着,急匆匆跟了上去。 正巧在竹园院门口撞上要出门的镇南王,容氏也在一旁,看着是要送镇南王出府。 见到姜姒,镇南王和容氏都微微有些惊讶。 镇南王道:“怎的这么早就来竹园了?不多睡会吗?” 镇南王府没那样多的规矩,姜姒寻常时候都是睡到辰时末才起。 姜姒摇了摇头,“今日醒的早,就想来送送父亲。” 她这副模样瞧着很乖巧,镇南王听的心花怒放,笑容满面地道:“阿姒越来越懂事了。” 这话听的姜姒忍不住心虚。 她是别有目的,顺道送送镇南王…… 容氏见父女俩之间的气氛如此融洽,倒显得她在一旁碍眼,揶揄道:“今日就让阿姒送王爷吧,我就不在一旁打扰你们父女俩说话。” 说完这话就笑着带着芳姑姑回去了,镇南王无奈的瞧了眼容氏的背影。 姜姒走到镇南王身旁,“爹爹,我们走吧。” 往府门去的一路上姜姒在同镇南王说话,她嘴巴甜,哄的镇南王笑的合不拢嘴,见铺垫的差不多了,姜姒才试探着开口,“爹爹,我听说你让裴临寂去军营里训练几日……”苏丹小说网 镇南王看向她,“怎么了?” “我知道爹爹在军营中想来严苛,但裴临寂先前受过伤,他有旧伤在身怕是受不得太严苛的训练。”姜姒讨好的笑着,“所以我想请爹爹对他手下留情。” 生怕镇南王看出端倪,姜姒又解释道:“是因为裴临寂多次救过我才提起此事了,裴临寂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爹爹看在我的面子不要训他训的太严可好?” 早就看出姜姒心思的镇南王眼睛一眯,很快就想明白姜姒今日来送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哪里是来送他的,分明就是担心他把裴临寂训得太狠。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心里多了个男人,镇南王心里很不得滋味,他心里不大高兴,面上却未曾表现出来。 轻轻额首,“行,爹爹知道了。” “回去吧。”走到府门,镇南王对她摆手,“就送到这。” 姜姒站在府门停下来,“女儿先看着爹爹上马。” 镇南王笑着翻身上马,背影看不看了裴临寂才转身回府。她脸上露出松快的神色,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下裴临寂应当不会再受伤了吧? 第117章 思念 姜姒绝对没有想到她这一番举动反倒起了反作用。 镇南王虽然对两人之间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但也不代表他乐得接受女儿就这么被拐跑。 到了军营见到在练武场打桩子的裴临寂,脸色阴沉了许多,他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低声对身边的将士吩咐:“待裴临寂练完了你同他说一声,让他这十日就住在军营。” “去替他收拾一个床位。” 说完又看了裴临寂好一会才离开。在练武场打桩子的裴临寂自然是注意到了镇南王,心中有些疑惑。 他怎么觉得今日镇南王瞧他的眼神格外的不悦。 莫不是他惹了镇南王不快?裴临寂琢磨了一会,只想到许是镇南王觉得他练得不够好。 于是裴临寂越发往狠了去练,陪他过召的老将都震惊今日的裴临寂似乎格外凶猛。 “你当真是练武的好苗子,进步堪称神速。”半道休息时老将拍了拍裴临寂的肩膀,对他很是欣赏,“再练上一段时日你就能轻易打败我了。” “将军过誉了,都是将军教的好。”裴临寂沉声道。 老将笑眯眯地擦了擦汗,道:“继续。” 练完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裴临寂不喜扎在人堆里,就领了饭食坐到一旁的角落,垂眸喝着粥,感觉有人靠近。抬眸一看是一名眼熟的将士,似乎是镇南王身边贴身的小将。 那人道:“王爷让我同你说一声,接下来十日你都住在军营专注训练,待王爷发话了才能回府。” 裴临寂目光一沉,默了默才道:“多谢,我知道了。” 待小将走后,裴临寂面无表情的脸上才浮现一丝担忧。 镇南王的命令为何下的这样突然?若是一连十日都不能回王府,主子那边怎么办? 他还未同主子说一声,昨夜主子派人来寻他,他还拒了主子的人…… —— 容氏应下了成安伯夫人的邀约,出门前还把姜姒也带上了。白日里又是赏花又是游湖,直到戌时才回府。 姜姒累的眼皮子都在打架,一回梨花小筑就躺在榻上,连兰枝给她梳洗时都闭着眼睛。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才知晓裴临寂这几日要在军营住下。 姜姒本来用着早膳,听后当即没了胃口,放下筷子,紧张道:“爹爹为何突然叫裴临寂住在军营?” “这奴才也不清楚。”兰枝摇摇头,“奴才只打听到裴侍卫要在军营住上十日,没有王爷的吩咐不得回府。”苏丹小说网 姜姒心里一沉,便想到了昨日她同镇南王说的那番话。 父亲难道看出什么了吗?否则怎会突然让裴临寂留在军营?姜姒心里不安,却不敢再轻易再去问个究竟了。 她抿紧唇,又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夹菜,左右也才不过十日,眨眼便过去了。她不能再做出什么有失分寸的举动,让镇南王怀疑。 趁着这几日将荷包绣好,等裴临寂回府就能送给他了。 想到此,姜姒心中因着见不到裴临寂的焦躁淡了几分。 姜姒还不知道镇南王夫妻俩都已经琢磨出她的心思,还暗里准备着试探裴临寂。 夜里,容氏问起此事,“你不是说要悄悄试探裴临寂不叫阿姒发现吗?怎的还直接让人住在军营了?” 镇南王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语气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在里头,“今早阿姒哪里是特意来送我出府,她是怕我对那个裴临寂太严苛伤到他!” 容氏愣了愣,“阿姒是为了裴临寂才去送你的?” 镇南王点头,“可不是吗?还亏的我高兴了一路。” 容氏叹了口气,“阿姒怕是喜欢裴临寂的,女儿大了心思也更重了,我问了她好几次她都未曾同我说。” “怕是担忧裴临寂身份低微,咱们不同意。”镇南王蹙着眉,“既然她不说咱们便只当不知道,也且看裴临寂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暗里替阿姒试试他的性子。” “若当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身份低微一些倒也无碍。” 容氏也赞同镇南王的想法,“你可想到如何试探他了?” “明日慈安长公主的驸马会带着女儿冉英郡主来军营,他有意在一众年轻将士中给冉英挑一个陪练,若是能成了冉英郡主的陪练,对那些将士来说也算得上是一飞冲天。” 容氏撑着额角,瞧着他,“你想叫裴临寂露个脸?” 镇南王正有此意,“裴临寂容貌不俗,且身手也不错,若是冉英郡主看见多半会瞧上他。” 他眯了眯眼,笑道:“届时便看看裴临寂会如何选。” “是做冉英郡主的陪练,还是继续做王府里的小侍卫。” …… 一大早营里所有的将领都被聚集到一练武场,裴临寂是被人临时叫过来的,是以并不知道来此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对任何事都瞧的淡,只在意跟姜姒有关的事。他来军营只是为了练身手,故而对旁的事情都不在意。 镇南王让他来他便来,也不好奇是何事。 倒是身边的其他将领们瞧着有些激动,裴临寂眼中带了几分诧异。 怎么瞧着这些年轻的将领今日比平日里看着更精神? 正想着,就看见不远处镇南王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两个眼生的人,一男一女。 男子的年纪瞧着跟镇南王一般大,另外一名则是少女,瞧着和姜姒年纪一般。 裴临寂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心中想着,这会儿主子在做什么…… 他已经好几日未曾见到主子,心中实在难熬的紧,只有每日夜里攥着贴身放在怀中的那一块薄布才稍稍能减轻思念之苦。 另一边,冉冉郡主已经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对面的人。实在是裴临寂的相貌太惹眼,像是鹤立鸡群,一身气势同旁的人都不一样。 冉英郡主的眼神直接落到裴临寂身上。 这人穿着一身黑衣,身材挺拔,眉目冷淡俊朗,身上散发这一股疏离的气质,可偏偏是这样,反而叫冉英郡主觉得有趣。 这样的人才正合她的胃口! 第118章 拒绝 察觉到被注视着,裴临寂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厌恶。 他不喜其他女子用这样的眼神瞧他。 裴临寂头也未抬,把冉英郡主忽略的十分彻底。 身为长公主的女儿,父亲又是有实权的驸马,冉英郡主算得上是被众星捧月般的长大,走到哪都是凑上来巴结她的人,还从未有人敢 这般忽视她! 心中不满地冷笑一声,冉英郡主抬手指向裴临寂,娇蛮地开口:“父亲,我就要那个人!” 镇南王和驸马同时看了过去,镇南王眼中闪过一抹不出意外的笑,道:“郡主,这人叫裴临寂,只是臣府上的一个侍卫,这几日来军营训练身手。” “郡主身份尊贵,还是再挑一个吧。” 言下之意便是裴临寂身份过低,配不上做冉英郡主的陪练。 裴临寂听了这话完全没有反应,毫不在意镇南王口中的贬低之意。 冉英郡主皱了皱眉,得知裴临寂只是个侍卫心中却是不快,但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还是最属意他。 “我瞧着他最顺眼,若是他能教的好本郡主,身份低些倒也无碍。”说此话时,冉英郡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斜睨着裴临寂,只等着他下一秒对她感恩戴德。 没想到裴临寂丝毫不为所动,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镇南王道:“裴临寂,你可愿意去长公主府做冉英郡主的陪练?” 一旁的年轻将领忍不住羡慕嫉妒,裴临寂靠着一张脸就被冉英郡主看上了,若是能傍上郡主,日后定是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站在裴临寂身侧的一人颇有些酸溜溜地低声道:“裴临寂,恭喜了啊,你若成了冉英郡主的陪练,可就是入了主子们的眼,飞黄腾达之日指日可待。” 谁知下一秒裴临寂语气冷淡地看向镇南王,语气低沉道:“属下拳脚功夫比不上其他将士们,不适合做郡主的陪练,还请王爷给郡主另选一个。” 周围响起一片哗然声。 众人都在惊讶裴临寂竟然拒绝做冉英郡主的陪练! 这人莫不是是个傻子?! 唯有镇南王心下稍稍满意,对姜姒忠心不二这一关裴临寂算是过了。不论裴临寂是故意做戏还是真心拒绝,他能当众拒说出拒绝的话,已经叫镇南王十分满意了。 “让裴临寂做郡主的陪练确实委屈了郡主。”镇南王笑看着驸马和冉英郡主,“郡主不若再另选一个人如何?” 自己算是屈尊降贵选了裴临寂,没成想裴临寂却拒绝了,冉英郡主羞恼不已,冷哼了一声,不做回应。 一旁的驸马见状笑着打圆场,“王爷说的也有理,王爷最了解这些将士们,不如就由王爷挑一个最合适的给冉英做陪练吧。” 闻言,镇南王便顺水推舟的挑了一人。 他挑选的人虽然相貌比不上裴临寂,但也算得上端正,冉英郡主在驸马的暗示下勉强同意了。 离开前,冉英郡主多看了裴临寂几眼,才满脸不高兴地离开。 待镇南王去送驸马等人,原本安静的人群喧闹起来,众人多是在恭喜被选做冉英郡主陪练的那人,还有不少人一脸惋惜的看向裴临寂。 “裴临寂,你为何要拒绝,你可知道若成为了冉英郡主的陪练,便能借此往上爬了,不必做个小小的侍卫。” 听闻此言裴临寂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道:“我若想要前程大可自己去拼。”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但那人却是会意到了。 他若想要前程大可以自己去拼,而不是靠着一个女子往上爬。 那人有些难堪,却也无法否认裴临寂此言。 说的不好听些,去做冉英郡主的陪练,围着一个女子打转才能换来往上爬的机会,确实不大好看。 他们心中都清楚,可有捷径走,谁又会选择更艰难的路。 那人讪讪的不再言语,看着裴临寂往练武场上去。 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个裴临寂性格实在是怪……” 裴临寂一心只想在军营里好好练十日能回王府,对那些背地里的议论声丝毫不在意。 镇南王回府将此事同容氏说了,容氏闻言满意地笑了一笑,“这样看来裴临寂这人确实不错,对阿姒忠心不二。”苏丹小说网 “若是能攀上冉英郡主却是能一飞冲天,没想到裴临寂拒绝的这样干脆。” 原本对裴临寂十分不满的容氏心中稍稍满意了些,她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意,“还有几日就得让裴临寂回来了,再寻个机会这般试试他……” 容氏附到镇南王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镇南王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这么做当真合适吗?” 要是叫阿姒知晓了,怕是会因此生气啊。 容氏道:“如今生气只是一时的,若是裴临寂是个好色的性子,往后咱们阿姒才会受更大的委屈。” 夫妻俩盘算着试探裴临寂,梨花小筑的姜姒绣着荷包眼皮子跳的十分厉害。 她心中不安,差点把绣花针直接扎进了手中,幸亏兰枝及时瞧见拽住她的手。 “主子!小心些!” 针尖只刺破了一层皮,冒出丁点血珠子。 姜姒被兰枝抓着手,感觉到指尖传来的痛意时才回过神,轻轻嘶了声,看向冒血的指尖,“……小伤不碍事。” 兰枝一脸不认同,拿帕子替她擦拭干净,上了些药,问道:“主子想什么想的这般出神呢?” “好几日不见裴临寂,我有些担心他。”许是习惯了能经常见到裴临寂,陡然离了他姜姒当真是十分不习惯。 更何况军营里是什么地方,是个人头次进去都要被折腾的掉层皮。裴临寂又向来不把小伤当回事,便是受了伤也不管不顾的。 姜姒怎能不担心。 她忧心忡忡地皱眉,脑海中浮现裴临寂浑身是血的模样,心里更是忐忑的厉害,她抬眸看着兰枝,“兰枝,咱们寻个机会去看看裴临寂如何?” 兰枝惊了一惊,“主子,裴临寂可是在军营之中,军营重地怎能让女子轻易进入?” 姜姒却已经下定了决心,“若是没法子混进去,我便跟着父亲过去。” 第119章 扑空 兰枝犹豫着道:“可王爷会答应吗?” 姜姒心中也没有把握,若是直接同父亲提想必他是不会答应的…… 想到什么,姜姒眼睛一亮,她为何不叫上周姐姐一起?! “兰枝,兴许我能跟着周姐姐一道去!”姜姒欣喜地说,“周姐姐平日里也常去军营,我跟着她一起定能进去。” 她着急道:“去准备笔墨,我给周姐姐写封信。”苏丹小说网 兰枝闻言连忙下去准备,姜姒将信写好,见天色还未黑便让下人送去周府。 原以为周娴雅第二日才能回信,没想到她才用完了晚膳周家的回信就送了过来。 周娴雅在信中说她明日正巧要去军营一趟,明日便来王府接她。也不问姜姒要去军营做什么,便一口应下了。 周姐姐待她可真好。 姜姒投桃报李,叫兰枝准备了好几样的礼物送给周娴雅。 第二日天光大亮,周家的人早早来了王府,姜姒还未用早膳,便被周娴雅带了出去。 “今日跟着我体会一番咱们京都的朝食铺子,虽然比不上王府的早膳做的精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姜姒当即有了兴趣。 周娴雅带着姜姒去到一名老叟的馄饨摊,晨起时阳光柔和,馄饨摊热腾腾的冒着热气,不少百姓都坐在矮桌前,面前摆了一碗馄饨吃的滋滋有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勾人肚子里馋虫的香味,姜姒腹中本不饿,眼下也是咕噜咕噜打起鼓来。 “张伯,来两碗馄饨!”周娴雅拉开椅子,让姜姒坐在对面,笑着道,“张伯做的馄饨馅大皮薄,猪肉里加了虾肉,吃起来又嫩又弹牙,是这一条街上最好吃的馄饨摊子。” 姜姒舔了舔唇,十分期待地等着馄饨上桌。 待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她用勺子舀了一颗,吹散了热气张嘴吃下。 滑嫩的外皮轻易就滑进嘴中,咬开里头还有满满的汁水,鲜甜的滋味在嘴中弥漫开。 这味道确实如周娴雅所说好吃极了! 姜姒平日里早膳都用的不多,今日破天荒的用了整整一碗,等她和周娴雅吃完了馄饨准备离开时,姜姒拉住周娴雅的袖子停下来,脸上有些红,“周姐姐,我想再买一碗。” 周娴雅愣了愣,“你还未吃饱吗?” “不是。”姜姒摇摇头,低声同周娴雅道,“我今日跟着你一道去军营是想去看裴临寂……” 不用她将剩下的话说完,周娴雅脸上就露出了然的神色。 眼神暧昧的看着姜姒笑了笑,转头让张伯又做了一碗馄饨。 外带的饭盒是用竹筒做的,姜姒将馄饨稳稳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护着,馄饨汤好喝,若汤洒了就少了些味道了。 一旁的周娴雅见状揶揄道:“你这般模样倒是让我明白少女怀春是何等模样了。” 这明晃晃打趣的话听的姜姒脸上更红了,“周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你同忠勇侯世子相处的如何了?” 姜姒只是想起来随口一问,没成想原本还在揶揄她的周娴雅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羞色,但很快消失不见。 她撇开头,语气有些许的不自然,“……还不错吧。” 姜姒心思都在护着手里的馄饨上,是以并未想太多,只应了一声,“那便好,燕世子人不错,若是周姐姐喜欢我也能答应他做我的姐夫。” “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吧。”周娴雅往她头上轻轻一敲,“就凭裴临寂眼下的身份,怕是不够格成为镇南王府的女婿。” 姜姒愣了下,忍不住红着脸跺脚,“什么女不女婿的,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嫁给他呢……” 还未想好? 这话周娴雅可不信,她看破不说破,见前头不远处就是军营大门了,道:“你可知道到哪去寻裴临寂?” 姜姒只想着到军营里找裴临寂,却没有想这么多,愣愣地看向周娴雅,“我不知道……” 周娴雅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就知道你定是没有来得及去打听,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若不是手上还捧着一碗馄饨,姜姒定要紧紧抱住周娴雅,“周姐姐不愧是周姐姐,思虑的比我周全太多。” 军营的人都认识周娴雅,对她带进来的人未曾多问什么就放行了,周娴雅还有正事要办,便找了一名信任的手下带着姜姒去寻裴临寂。 “裴临寂就住在最西边的帐篷里,若是不在帐篷里就是在练武场。”周娴雅指了指一旁的手下,“你跟着他去,可别往其他地方去知道吗?” 姜姒自然是清楚的,军营不可随意乱走动。若是她闯了祸,会牵连的便是带她进来的周娴雅。 姜姒自不会给周娴雅再添麻烦,是以只跟在带路的将士后头,目光也不往四处看。 谁知到了最西边的帐篷外却被告知裴临寂今日不在军营。 姜姒当即呆住了,她特意来军营便是为了寻裴临寂,谁知他今日竟不在此?! 给姜姒引路的将士去打听了一番,回来道:“姜姑娘,他们说今日裴临寂被王爷带去巡城了,怕是要午时才能回。” 眼下还不到巳时,若是要等便得等上一个多时辰。姜姒不能在军营里待的太久了,蹙着细眉思索了一番,道:“劳烦你同周姐姐说一声,我便先回去了。” 她记得父亲巡城只巡西城,她往西城回去,说不定能遇上父亲和裴临寂。 离开军营时姜姒手里的那碗馄饨已经凉了,在城门口瞧见两个小乞丐,姜姒便将馄饨送给他们。 张伯的馄饨摊正巧在西城,姜姒又去买了碗馄饨才继续往前走,刚转了个弯就看见镇南王的人。 她心中一喜,连忙走上前,领队的人是苏巡,自然认识姜姒,看见她行了一礼,问道:“小主子怎的一个人在此?” 他皱了皱眉,“苏护竟没有跟着小主子?” 姜姒解释道:“我让他在暗处跟着。” 先前和周娴雅说话她自不能让苏护听见那些话,是以便让苏护在暗处跟着她,也能及时保护她。 姜姒目光扫了一圈不见裴临寂,迫不及待地问:“裴临寂在何处?” 苏巡道:“裴侍卫?他好像是去了前头的胭脂铺……” 胭脂铺?裴临寂去胭脂铺做什么? 第120章 撒谎 且说裴临寂这边,镇南王叫他取一盒胭脂送去城西平康坊的一栋独院。裴临寂未曾多问什么,镇南王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绝不打听。 在胭脂铺等了好一会才取到胭脂,裴临寂转身出了胭脂铺往平康坊去。 好巧不巧,姜姒走到胭脂铺所在的街道拐角处时正巧看见裴临寂拿着一盒胭脂从胭脂铺出来,本想出声唤他,却见裴临寂直接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似是目的明确。 姜姒犹豫了一下,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她想去瞧瞧裴临寂这是去哪。 许是裴临寂压根没有想到会有人跟踪他,加之姜姒跟的远远的,娇小的身影在人群中并不显眼,是以裴临寂一路上都未曾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尾巴。 裴临寂最后在平康坊的一栋独院停下,这院子不大,院门口挂着一盏红灯笼,裴临寂走过去敲门,不多时院子里头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裴临寂退后几步,门紧接着被打开,一张艳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那娇媚的女子看见裴临寂眼中闪过一丝火热,把院门敞开,倚靠在门上显露出窈窕的身段,声音也是娇媚入骨,“公子怎的来的这样迟,三娘今日可就等着公子手里的胭脂。” 说话间,一股幽香散开,裴临寂嗅觉灵敏,几乎是闻到这股异香的瞬间便察觉到不对劲。 他面色一沉,转身就想走,才抬脚走了一步身子却骤然一软,浑身的力道都像被抽走了一般,踉跄地跌坐在地上。苏丹小说网 裴临寂黑眸之中黑雾翻涌,抬眸看向自称三娘的女子,目光阴沉。 三娘瞧见裴临寂的眼神,拿帕子掩唇娇笑了几声,却没有说什么,弯腰就将裴临寂扶进了院子里。 裴临寂忍不住心中讶异,这女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竟然力气如此大…… 这女子到底是谁?为何镇南王会让他来此送胭脂? 裴临寂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他浑身的力道都被泄了去,此刻就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不过裴临寂心中却无慌乱,此地是镇南王叫他来的,要说这女子与镇南王无关,他定是不信的。 既然是镇南王有意在背后做什么,他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闵三娘垂眸瞧着坐在地上的裴临寂,心中暗想,这副身板,真的春风一度也未尝不可啊…… 她舔了舔唇,抹着鲜艳口脂的唇瓣越发红艳,等着药效发作的功夫,闵三娘蹲下来看着裴临寂那张冷峻的脸,心里直痒痒。 “公子可知方才中的是什么药?”闵三娘笑着道,“那可是奴家压箱底的好药,是从边疆的苗人手里买的神仙散。” “想必公子定是不清楚神仙散是何物,奴家跟公子说道说道。” “这神仙散,一能卸了中药者的浑身气力,二则……”她眼中浮现暧昧的光,“一息左右的功夫,中药者便会丧失理智,只想在女子身上驰骋。” 闵三娘的话说的极其露骨,裴临寂眸光微动,只说了句,“是吗。” 闵三娘心中诧异,按理来说裴临寂这会儿的药效应当已经要发作,为何他还神色无异呢? 她暗自思索着,不知一门之隔的街道上,姜姒扶着墙急急的喘息着看见眼前紧闭的院门。 裴临寂就是消失在这栋院子前的,他难道进了这间院子? 他为何要拿着胭脂到这种地方来? 姜姒心下狐疑,完全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小心翼翼地推了下门,推不动,院门已经从里头锁上了。 她抿了抿唇,看了眼旁边的矮墙,心一横往矮墙走去。 此时院中,闵三娘还在暗自诧异裴临寂为何没有反应,下一刻便看见原本该躺在地上的裴临寂迅速起身,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 “嗬——”闵三娘双目睁圆,不敢置信地看着裴临寂。 “这种把戏对我没有用。”裴临寂声音冷淡,扼住闵三娘脖颈的手稍稍用力,面无表情的问,“为何要给我下药?” 闵三娘被掐着脖子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 这会儿她心里只剩下悔恨!她就不该贪镇南王那百两银子来试探裴临寂! 她被掐的说不出话来,双只手拼命拽着裴临寂掐住她脖子的手,拍打着,费力道:“你、放、放开我……” 裴临寂眼神一凛,冰冷的说了一个字:“说。” “误、误会!这、都是、误会!” 误会? 裴临寂正准备开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带着些疑惑的女声,“裴临寂,你这是在做什么?” 裴临寂手一顿,当即像丢破烂一样把闵三娘往旁边一丢。 似乎还十分嫌弃的把掐过闵三娘脖颈的手使劲往衣裳上擦了擦,方才转身,“主子,你怎么会在这……” ‘里’字还未说出口,裴临寂看见趴在墙头的姜姒脸上瞬间露出慌乱的情绪,一个健步冲过去跃上矮墙,揽住姜姒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这一番动作做的极快,姜姒都还没有看清楚裴临寂的样子便被他稳稳放在了地上。 而被丢在一旁的闵三娘感觉自个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站稳了的姜姒看了眼闵三娘,眼神在她露出大片白皙肌肤的胸口处停留了几秒,转而看着裴临寂,“她是谁?” 分明她只说了三个字,语气还听不出丁点气愤,裴临寂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惊惶。 生怕姜姒误会了什么,裴临寂的语气较之以前多了些着急,“我不认识这女子,同她更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奉王爷的命令取一盒胭脂送过来。” 瞧着裴临寂眼中的焦急,姜姒心中忍不住想笑。 裴临寂这是怕她误会而生气吗? 她倒是不知道裴临寂这么在乎自个的感受,心中对他又多了一份喜欢。 她自然是信裴临寂的话,不是因为相信裴临寂,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她认识。 京都红楼里有名的花魁,闵三娘。 裴临寂便是变心,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同红楼里花魁走到一处。更何况,要见闵三娘,光是给红楼老鸨的银子就得五十两,且闵三娘自个只收恩客的黄金…… 先不说黄金了,便是五十两银子裴临寂都拿不出。 就算裴临寂有心狎妓,他也没这个银钱。 第121章 甜的 裴临寂此刻忐忑的看着默不作声的姜姒,心中的不安已经到达了顶点。 主子性子纯良,必定是没有见过像闵三娘这般的女子,她怕是会误会自己同闵三娘的关系…… 裴临寂心中慌乱,半点也想不到他以为性子纯良的主子这会想的竟是他有心狎妓也没有银子。 “主子……”裴临寂惴惴不安地轻唤了声。 姜姒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思绪发散的太多,轻咳了一声,“我自是信你的。” 这一声清润轻柔,却听得裴临寂心中激荡,胸腔中似有一股陌生而炙热的火在烧,若不是顾忌着有闵三娘这个外人在,他只想将主子紧紧抱进怀里。 闵三娘是欢场之人,对情爱一事尤其敏感锐,察觉到院子里两人之间涌动的情意,还有那情意绵绵的眼神,看的牙根发酸。 方才被裴临寂掐了一遭,她这会儿觉得喉咙都快断了。闵三娘扶着墙慢慢站起身,心中暗想她必要去镇南王面前再多要一倍的银子! 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裴临寂听到这突兀的咳嗽声这才把目光放到闵三娘身上。 对着闵三娘,裴临寂的眼神骤然冷下来,冷淡道:“你方才说误会是何意?” 闵三娘手捂着脖子,伤了喉咙说话声都不如之前娇媚,有些沙哑,“是有人叫我给你下药,想要试探你在美色面前是否能把持的住。”苏丹小说网 听到这话,姜姒直接愣住了。 “背后那人是谁?”裴临寂眸光闪了闪。 闵三娘笑了一下,“奴家瞧着公子心中应该有数。” 闻言,裴临寂眼神更沉了。 姜姒听的一头雾水,疑惑地扯了扯裴临寂的衣袖,眨着水润的大眼睛看着裴临寂。 “她在说什么?” 闵三娘瞧着两人的互动,有些明白镇南王这一出是何意了。 闵三娘虽然是红楼女子,但与镇南王有旧交,她自是认识姜姒的。 原先她还诧异镇南王为何要花钱让她去勾引一个侍卫,这会儿瞧见姜姒和裴临寂的互动,心底便什么都明白了。 没想到身份金贵的主儿竟喜欢上一个侍卫。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闵三娘最是有数,她浅笑一声,将乱糟糟的衣服打理整齐,道:“奴家可是没占公子任何便宜,还被公子伤了喉咙,这冤有头,债有主,奴家就先走了。” 说完扭着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她身段窈窕,走起路来风情万种,叫人挪不开眼。 便是姜姒一个女子,目光也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一直到闵三娘走出院子,姜姒回过神想到什么瞪向裴临寂,本以为他也定是看闵三娘看呆了,没想到直直对上裴临寂的黑眸。 直接望进他眼里。 姜姒愣了一下,他眼中只有她。 姜姒突然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闵三娘是镇南王用来试探自己的。 裴临寂意识到这一点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姜姒,她以为镇南王夫妻二人还不知情,实则两人早有看出他同主子之间的暧昧。 裴临寂心中很想正大光明的把这份心意宣之于众……可眼下不行。 镇南王如今试探这一出是明显不信任他,眼下若是将此事告知姜姒,她也要跟着一起担忧。 裴临寂嘴角多了一丝笑意,道:“是军营中的同僚同我开了个玩笑。” 姜姒狐疑地盯着他看,“真的吗?” 面对主子澄澈的眼神,裴临寂不忍同她撒谎,只能笨拙的转移话题,“主子为何会在此处?” “糟了!”姜姒惊呼一声,立马将此事抛到脑后,转身往院子外跑,裴临寂连忙跟上去。 只见姜姒端起放在一旁石头上的竹筒,语气低落,“……太可惜了,已经凉了。” 裴临寂愣了愣,看向她手中的竹筒。 能勉强看出竹筒内装的是馄饨,只是过了太久,已经变得十分粘糊。 裴临寂微怔,意识到什么心中流淌起一股暖流。 “这是主子特意带给我的吗?”他声音低沉沙哑。 姜姒一脸可惜地点头,“今晨周姐姐带我去吃了馄饨,我觉着味道很好便想着让你也尝尝。” “我去军营找你你却不在,军营里的人说你在城中巡视。” “我原先买的那晚馄饨从军营回城时已经凉了,我送给了城门的小乞丐,这一碗是回西城重新买的……没想到还是凉了。” 她只是觉得这碗馄饨好吃,想叫裴临寂也尝尝。 没想到却这样波折。 裴临寂只觉得一颗心仿佛泡在蜜罐子里一般,他从姜姒手中拿过竹筒,丝毫不介意馄饨已经凉了,直接喝了一口。 饶是这碗馄饨已经凉了,他也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馄饨。 “诶——”姜姒都来不及阻止,裴临寂便大口大口的将馄饨囫囵吃完了。 姜姒心中既无奈又感动,垂了垂眸子,耳尖有些红,“刚出锅的馄饨更好吃,下回我们一同去吃。” 裴临寂“嗯”了一声,声音里俱是笑意。 待裴临寂“嗯”了声之后两人都未曾继续言语,周围突的静下来,也不如为何,姜姒感觉心跳的极快,仿佛要从心口蹦出来一般。 她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鞋尖,轻声道:“那……走吧,你应当要继续去巡城了,我也该回府了。” 她本就是出府想寻裴临寂,没得这会儿却羞的不敢看他。 姜姒走在前头,心里一边懊恼自个太害羞,一时没有看清脚底下踩到一颗石子,身子往旁边一歪。 “啊……”姜姒嘴中溢出一声轻呼,裴临寂已经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腕。 顺着他的力道,姜姒被拉到裴临寂怀中,左脸撞在裴临寂硬邦邦的胸膛。 裴临寂低头,一股馨甜的少女幽香猝然钻入鼻尖。他心神一荡,原本想要将少女推离怀中的心思顿时散了个干净。 平康坊的这处巷子十分安静,没有什么行人走动,倒是方便此刻。 裴临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姜姒乌黑的秀发上,再往下是雪白的脖颈,再往下……那股少女的幽香便是从里头传出来的,虽淡雅却格外勾人。 裴临寂目光有些发怔,只一味的盯着那段雪白的脖颈,心中蠢蠢欲动。 第122章 许诺 这样的眼神姜姒实在不陌生。 远处似乎传来货郎的叫卖声,她一个激灵,伸手用力推开裴临寂,只觉得被撞到的左脸还有些痛意。 裴临寂身上到底是什么做的,上回撞青她的肩膀,这回差点把她脸撞歪。 心里暗自嘀咕着,姜姒却不敢直视裴临寂灼热的眼神。 他的眼神看一眼就仿佛让人觉得要着火一般。 忍着羞恼的情绪,她低下头,声音极轻:“咱们该回去了……” 裴临寂脑中的理智回笼,也知道这种地方不是能亲热的地方,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我送主子回府。” 姜姒点了点头,回府路上她总觉着自己忘了什么,一直到回了王府,站在府门前瞧着裴临寂背影消失不见才想起来—— 她叫苏护暗中跟着,方才那一幕不是都叫他看在眼里了?! 姜姒心里一惊,眼睛缓缓睁大了,目光四处搜寻起苏护的身影。 躲在暗处的苏护默默出现在人前,主子终于想起他了。 姜姒低头看向站在台阶下的苏护,滞了一会,用力攥了攥手,声音听起来倒是十分冷静:“苏护,随我来梨花小筑。” 心中却是十分不平静。 苏护看到了多少?他会看出自己同裴临寂关系匪浅吗? 苏护是镇南王派给自己的护卫,他会将今日看到的这些禀报给镇南王吗?姜姒 姜姒心绪纷杂,一直紧绷着神经走在前头,苏护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回到梨花小筑,兰枝见她连忙迎上来,“主子……” 正要说话,姜姒抬手摆了摆,示意她下去,“兰枝,你先下去给我沏壶热茶,我有话单独同苏护说。” 后半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将梨花小筑正厅的下人都支开,兰枝会意过来,行了礼退下。 姜姒坐在椅子上,看着沉默不语的苏护,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忍不住握紧,缓了口气道:“苏护,你是何时在我身边贴身保护的?” 苏护垂眸,“回主子,五年前王爷派属下贴身保护主子。” “爹爹既将你送给我,你是认我为主还是认爹爹为主?”姜姒声音似往常一样轻柔,坐在主座却生出一股子与镇南王十分相似的威严。 苏护眸光闪了闪,明白过来姜姒此举的意思,当即跪下表忠心,“回主子,苏护自五年前来到主子身边便只认主子一个人为主子,主子不让属下说的话,属下绝不会开口。” 听到这话,姜姒心里松了一口气。 苏护大抵不会骗她的。 “今日之事……”想到今日同裴裴临抱在一处都被苏护看见了,姜姒脸上又忍不住升腾起热意,她轻咳了一声,继续道:“今日你便当什么都没有看见,明白吗?” “属下明白。”苏护回的掷地有声。 姜姒旋即让苏护退下,不必再伺候了。待兰枝回来,她端起兰枝倒的茶水,浅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想了想道:“苏护这几年在我身边保护我办事也是尽职尽责,兰枝,你有空去我的私库寻些好东西赏给他吧。” “赏给苏侍卫?”兰枝愣了愣,想起苏护那张白净的脸,目光闪了下,“该赏些什么给苏侍卫?” 姜姒思索了一番,“我记着私库里还有一盒品相极好的东珠,苏护这个年轻也快到要定亲的年纪,便将那一盒东珠赏给他吧。” 叫他留着作为日后的聘礼是极好的。 姜姒想着好半晌没听见兰枝的回话,疑惑地抬头就见她正发着愣。 姜姒伸手往她眼前晃了晃,“兰枝,怎的了?” 兰枝蓦地回神,摇了摇头,“无事,奴才就是愣了下神。” “主子放心,晚些时候奴才就去私库把东西寻出来。” 喝完了茶,姜姒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又把收在柜子里绣到一半的荷包藏了起来。平时容氏偶尔会来梨花小筑,她不敢将荷包放在显眼处,只能藏起来放着。 她绣的翠竹已经成形,很快便能做好了。 兰枝见姜姒又坐在窗前绣起荷包,便沉默着退下了。 且说镇南王这边,镇南王在红楼对面的茶馆瞧见闵三娘出现便知道事情起了变化。 闵三娘抬起脖颈露出五指印,哭诉着又从镇南王手里要了一笔银子,她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泪,才将在平康坊发生的事情说了。 听到姜姒出现时,镇南王脸色变了变,眼眸变得幽深。 见此,闵三娘举着手指头发誓,“王爷放心,奴家这张嘴最严实,谁都撬不开的。” 这点镇南王还是信的,毕竟十几年的交情,挥了挥手,“事情本王都知道了,今日多谢你了,许诺你的银钱本王会让下人送过去。” 闵三娘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回到军营已经是午时,用过午膳,镇南王才让人叫裴临寂过来。 进了镇南王的主帐,裴临寂行了礼之后依旧不发一言,十分沉得住气。 只是镇南王先忍不住了,说到底这事是他办的理亏……但他面上没有显露半分别的情绪,沉声说道:“裴临寂,你可有话同本王说?” 裴临寂其实想了一路。 镇南王之所以试探他不过是不信任他,姜姒是镇南王夫妻俩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镇南王如此做也是无可厚非。 他没有责怪镇南王的理由。 裴临寂抬起眼眸,同镇南王直视,“王爷,属下知道王爷在忧心什么……” “属下愿以性命发誓,在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绝不会唐突主子……” “属下知道,说的再多王爷也许是不信的,属下想请王爷给属下半年的时间,属下定会证明能让主子一辈子过的幸福!” 这些话在裴临寂心中盘桓了许久,今日他终于有勇气说出口了。 镇南王眯了眯眼,盯着他看了良久,缓声道:“好,本王便给你半年时间,你若是能证明阿姒跟着你绝不会受委屈,本王便将女儿风风光光的嫁与你。” 裴临寂内心一颤,语气十分郑重,“是。” 得了裴临寂这这番话,镇南王打消了试探裴临寂的心思,晚上归府时将此事同容氏说了。 容氏听到他竟找了一个红楼女子去试探裴临寂时,讶异地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不赞同的看着镇南王,“你这法子也太过分了些,便是意志再坚定的人中了药哪还能保持着清醒……” “亏的裴临寂今日没中药,若是今日正巧被阿姒撞上,我看你怎么同女儿解释。” 第123章 巧合 今日的试探镇南王也是在西城遇上闵三娘临时兴起,他心知此事办的不够周全,任由容氏说教,讨好的抱住容氏,“夫人莫生气了,为夫日后定不会再行这样荒唐的事了。” 容氏保养得宜的脸红了红。 她心里也知道镇南王只是在女儿的事情上失了分寸,便是让她想法子,怕也难想出周全的法子。 在姜姒完全被蒙在鼓里时,镇南王夫妻俩已经打消了试探裴临寂的念头。 姜姒数着日子等裴临寂从军营回府,荷包她也绣的差不多了,只差往里头塞合适的香料。 裴临寂回府的前一天,也是难得的好天气,姜姒带着兰枝去街上亲自挑香料。 西城不久前新开了一家香料铺子,听说里头卖的都是上等的香料,还有从边疆苗人手里的极稀有珍贵的香料。 许是今日天气好,逛街的人格外多。姜姒一直抓着兰枝的袖子,主仆两人才不至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散。 找了好一会儿才在西城主街的尽头一条不起眼的窄巷找到她们要找的香料铺子。 香料铺子门口的两侧空地停了好些看起来十分华贵的马车,姜姒眼神扫过,看见一辆马车上挂着一盏刻着“姚”字的灯笼。 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姚芩不会这么巧也在里头吧? 兰枝也瞧见了那个“姚”字,“主子,姚家姑娘不会也在里头吧……” “甭管她在不在,总不能她在咱们就不进去了。” 姜姒也厌恶姚芩爱寻她麻烦,打心底不愿意遇着她,但也不代表还得避着她。 兰枝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铺子的招牌,“忆香阁……” 别的铺子招牌都是做的鎏金大字,这家铺子却只是用木牌子写的毛笔字。门口停的那些华贵的马车与忆香阁灰扑扑的招牌尤为不搭。 姜姒都怀疑自个走错了地方,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先进去瞧瞧。” 主仆两人进了忆香阁,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内里装饰的贵而不俗,各处的摆件都瞧得出不便宜,摆放着不少的琉璃灯,处处都透着雅致。 一股幽香扑面而来,应当是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香味,不似别的香料铺子味道奇怪,倒是意外的好闻。 店家见到姜姒和兰枝进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们几眼,瞧清楚姜姒身上衣裳的料子,忙迎上来,“姑娘想买何种香料?” 何种香料? 姜姒其实没想好,看她的神色店家就明白,当即热络道:“姑娘请跟我来,咱们忆香阁为了方便客人选香特意做了雅间,姑娘可以慢慢选。” 待到店家引着姜姒入雅间坐下,姜姒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忆香阁当真会做生意,如此选香便不会受人打扰了。 忆香阁所有的香料都做成了册子放在雅间的桌子上,姜姒看上哪一样便会有店中的侍女送进来,还有搭配好的香料方子写在最后头。 姜姒选的是搭配好的方子,选了几种叫店中的侍女送样品香过来。 等待的时候,还有茶水点心可用。 姜姒舒坦的用着点心,嘴角噙着笑意,下一刻,嘴角的笑意却在看见路过雅间门口的一道身影散了个干净。 姜姒神情冷下来,当即同兰枝道:“兰枝,去关门。” 兰枝愣了下,看向门口,瞧清楚门外的身影也同姜姒一样,眼中闪过厌恶,连忙起身去关门。 门在关上的一瞬间叫外头的人抵住了。 一只手挡在门上,阴郁的男声随即传了进来,“这不是阿姒吗?” “本殿好些时候不见阿姒了……” 失了根本,沈敬的声音越发尖利,“阿姒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叫本殿看一眼就觉得心痒痒……” 姜姒听见这声音便犯恶心,听见这话更是恶心的直想吐。 她冷漠的瞥了眼沈敬就忙不迭收回目光,她道:“兰枝,把门关好。” 沈敬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兰枝也不怕得罪了沈敬,左右已经得罪透了。 整个身子靠在门上,连吃奶的劲都一起使出来,“啪嗒”一声用力把门给关上了。 关门,落栓,一气呵成。 待把门关好,兰枝回头看向自家主子,一脸求表扬的神色。 被沈敬影响的好心情又回来了大半,姜姒笑吟吟地道:“我家兰枝真厉害。” 兰枝痴痴地笑了起来。 忆香阁虽做了雅间,却并不隔音,只隔着一扇门,沈敬模糊的听见屋子里的姜姒似乎是在笑。 他退后了几步,眼神阴鸷可怕,盯着紧闭的门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尽头的雅间走。 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沈敬看见屋内坐着的徐容婉,眼中轻蔑之意一闪而过。 徐容婉没有注意到他这个眼神,起身笑着迎上前,“殿下怎的去了这样久,臣女已经选好了香料。” 沈敬不答,在椅子上坐下来,方才看着徐容婉慢悠悠地道:“姜姒也在忆香阁。” 徐容婉脸色一变。 自上回姜姒被掳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姜姒,加之上回容氏派人来徐府给徐琮传了几句话。 徐琮又大发雷霆,她被禁足了十几日才被允许出府。 徐容婉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一想到姜姒就在隔壁,恨不得就冲过去直接杀了她。 她沦落到如今看孟雪兰的脸色、看徐琮的脸色、看沈敬的脸色过活,都是拜姜姒所赐!她怎能不恨姜姒! 沈敬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徐容婉狰狞的表情,须臾,声音阴冷道:“好不容易遇见她,本殿可要送阿姒一份大礼。” 徐容婉回过神,看着沈敬的脸色便知道他心中定又是有什么计划了。 她巴不得有人替她折腾姜姒。 殊不知,两人的话都被坐在隔壁雅间的姚芩听去了。 姚芩手绞着帕子,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她只是想让姜姒名声变差,却从未想过害姜姒的性命,她就是看姜姒不顺眼,想叫她出丑出出气。 上回被姚老太太罚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姚芩不敢再起别的心思。可叫她去提醒姜姒有人要对她不利的话……她心里又不大乐意。 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碎了,姚芩咬咬下唇,猛地站起来。 第124章 和解 “姜、姜姒!你等等!” 姜姒选好了香刚行至忆香阁门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犹犹豫豫的女声。 声音听着熟悉,兰枝先回头看了眼,低声道:“主子,是姚家姑娘。” 姜姒听见这几个字只想拔腿就走,但余光却瞥见姚芩的神神情不似以往那般目中无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直接走开。 姚芩追赶上来,姜姒侧身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姚姑娘叫住我有何事?” 姚芩似乎忌惮着什么,目光往四周扫了一圈,才压低了嗓子,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我方才听见有人害你……我在雅间选香时听见隔壁有一男一女在商量着如何害你,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担心姜姒不相信,姚芩说的很急,“我、我是讨厌你事事压我一头,但我没想害你性命,上回你别掳……我只是想看你出丑才叫人传那些谣言。” 顿了一下,扭扭捏捏道:“对、对不起。” 被姚老太太训了一顿,姚芩才知道若是那谣言没有及时止住,姜姒许是真的会被谣言所毁。 姚芩满心只有后怕,她不是这样恶毒的人,未曾想到可能会有那样严重的后果。 姚芩的话姜姒听的一头雾水,虽听不懂姚芩的话,但很明显姚芩是在向她示弱致歉,姜姒心中有些纳罕,暗自压下心底的疑惑。 笑着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姚姑娘不必自责。” 姚芩心里松了口气,又道:“我方才所说都是真的,那一男一女……女的我不知是何人,但男的那人……” 她悄悄吸了口气,眼中有些惊惶之色,像是害怕什么,看着姜姒温和的笑脸,还是鼓起勇气道:“似乎是大殿下……” 姜姒目光一闪,下意识地抬眸往楼上雅间的方向看去。 沈敬和一个女子? 姜姒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芒,但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回道:“多谢姚姑娘好心提醒,我知道了。” 见姜姒把自个的话听了进去,姚芩心里那股愧疚算是放下了。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剑拔弩张的同姜姒说话,姚芩看着对面少女澄澈的眸子,心底突的生出几分难堪。 姜姒似乎是个好人,日后她还是不要再针对她了……苏丹小说网 “那我就先走了!”对视久了,姚芩有些难为情,说了这句话后低下头就匆匆往外走了。 姜姒抬头瞧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兰枝在一旁惊讶地说:“主子,奴才瞧着,姚姑娘也没有太讨厌。” “反而有几分可爱。”冤家宜解不宜结,姜姒自然乐得瞧见这样的情况,想起方才姚芩的话,姜姒心中沉了沉。 沈敬还未打消害她的念头。 三番四次欺辱到她头上她都忍了下来,可这回……她不想再忍了。 与其等着沈敬这个危险不知道何时会落到自己头上,不如找机会彻底摧毁这个危险。 姜姒扬了扬嘴角,讥讽一闪而过。 沈敬此人,心胸狭隘且心思难猜,不彻底成废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 忆香阁的香料确实是极好的,姜姒还给容氏和镇南王都挑了几种有安神效果的香。不仅香味好闻,效用也是极佳的。 把留给裴临寂的香单独收起来,姜姒叫兰枝捧着香盒随她一同去竹园。 容氏收到香十分开心,当即就叫芳姑姑换到荷包中去。 姜姒侧目,看见放在一旁的针线篓子,里头放着一块绣的差不多的绣布。容氏见她看见了,探身拿起那块绣布,微笑着道:“你爹爹贴身配佩在腰间的荷包用了好些年,已经旧了,娘便给他新做了一个。” 容氏的女工不输京都城里的顶尖绣娘,姜姒瞧着绣布上武威的麒麟,再想起自己绣的几根竹子,顿时觉得自惭形秽。 她的绣工比起容氏来,简直是没眼看。 姜姒轻咳一声,羡慕道:“娘和爹爹的感情真好,女儿都这么大了,你们还是如此恩爱。” 听着女儿揶揄的话,容氏有几分不好意思,“你这孩子,还拿你娘打趣。” 姜姒嬉笑着,眉眼弯弯,“女儿说的是实话吧?” “是是是。”容氏抿嘴笑着,伸手往姜姒粉白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动作宠溺,“日后你寻个夫婿,定也要像我同你父亲这般恩爱。” “要寻个真心对你好的人,身份地位不重要,重要的是心中有你,将你看的比权利地位都要重要。” 姜姒忍不住想起来裴临寂来。 她喜欢裴临寂,裴临寂也喜欢她,若是能成亲,日后也必定会像爹娘一样恩爱的吧? 她自是会对裴临寂,裴临寂肯定也会待她很好。 见姜姒听了自己的话便沉思起来,容氏瞧在眼里,心里大致猜到姜姒在想什么。 暗道果真是女儿大了不由娘,满腹心事也不愿意同娘说了。 心中叹了一声,容氏也不勉强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今日你爹爹要回府用午膳,你就留在竹园里跟我们一道吃吧。” “好。”姜姒一口应下,撒娇道,“女儿想吃张大厨做的杏仁豆腐。” “还想吃什么,娘叫厨房都做上。”容氏满脸宠溺地瞧着她。 姜姒也不客气,左右张大厨备的菜份量都少,吃不完也可以赏给府里的下人,便细数起自己爱吃的菜来。 便在竹园一直待着,直到镇南王午时左右回府。 饭菜已经都做好了,就等着镇南王回来摆上,听下人来报镇南王回府了,姜姒对容氏道:“娘,我去接爹爹。” 容氏在指挥着下人布置侧厅,闻言朝她摆了摆手,姜姒方才走到竹园门口,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 “爹爹……”姜姒扬声唤了句,却在看到跟在镇南王身后之人时话语一顿。 清澈的眸子里迸出意外的惊喜。 是裴临寂! 好几日未见,姜姒只觉得裴临寂身上那股冷冽之气似乎比先前更重了。 但在看见姜姒的一瞬间,裴临寂身上的冷冽之气被他收敛起来,两人隔着镇南王相望,脸上鲜少外露情绪的裴临寂嘴角都忍不住轻扬起来。 第125章 礼物 镇南王感觉敏锐,怎会看不出两人之前的暧昧涌动。 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挪,两人身量差不多,算是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裴临寂的身影,了。 姜姒这才回过神,忙收回视线,暗自懊恼。 她差点就露馅了吧? 殷勤地走到镇南王身边,“爹爹,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是女儿和娘一道准备的。” 镇南王见姜姒的目光还有意无意的扫向裴临寂,心里跟打翻了醋缸一样酸溜溜的。 他没有应姜姒的话,反而先侧目道:“你先下去吧,待本王用过午膳再传你过来。” 裴临寂目光一直停留在姜姒身上,听到此话嗓音低沉的应了声“是”,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离开。 姜姒也满眼不舍,她有好多话想同裴临寂说。 但碍于镇南王在,只能压下这股念头。 用膳时,姜姒忍不住去套镇南王的话。明里暗里都是在打听裴临寂究竟什么时候回王府。 她以为自己说的隐晦,完全不知在座的夫妻俩什么都看透了。 故意绕着弯子逗了姜姒几句之后,镇南王才道:“裴临寂确实有些本事,该学的已经都学会了,从今日起他便不必去军营了,在府中自己操练便可。” 用的差不多了,镇南王用帕子擦了擦嘴,目光沉了下来,一一扫过姜姒和容氏。 “宫里今晨传来消息,老皇帝昨夜染了风寒便直接病倒了,连今日的朝会都取消了。” 话音落下,姜姒和容氏都愣了一下。 容氏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姜姒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心也沉了下来。 老皇帝病重,这便也意味着立储之争已经开始了。 大皇子沈敬已经没有了争储的资格,但他从来不是个会安生的性子,会皇位失之交臂,就算只给人添堵,沈敬也必会闹出不少幺蛾子。 二皇子沈澜,都传闻他只爱经商,不理朝政,但实际上真的是如此吗? 三皇子沈昭,平时做事做人都极为低调,在沈敬还未被废之前在三位皇子当中仿佛是透明人,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深不可测。 镇南王不想站任何一队,且还要防着老皇帝,如今的处境不可谓不危险。 “你们也别太过担忧。”镇南王眉目舒展开,宽慰女儿和妻子,“日后我怕是会更忙起来,无暇顾及府中。” “明日起裴临寂就和苏护一样贴身保护阿姒,只要出府,任何时候阿姒都不能离开两人的视线。” 他又看向容氏,“我将苏巡留下来给你,有苏巡在身边护着你我也放心。” 苏巡是镇南王的亲卫,若不是真的不放心,镇南王怎会让苏巡留下来。 容氏没有拒绝,“王爷放心,我和阿姒也会多加注意。” 以往是她们少了防人之心,如今心生警惕,绝不会再让人害了去。 —— 用完午膳从竹园离开,姜姒直想往侍卫所去,但又怕被镇南王的人撞见,只能压下心思,叫兰枝注意中午竹园这边,只等裴临寂出来就叫他去梨花小筑。 在梨花小筑里将绣好的荷包装好香料,便有下人传话,裴临寂来了。 姜姒欣喜的站起来,叫兰枝把荷包藏起来,起身去正厅等着裴临寂。 让下人退到门口站着,姜姒打量着站在对面的裴临寂,目光在他身上一寸寸碾过,才对上裴临寂的黑眸。 她脸红了红,问道:“你这几日在军营里过得如何?” 裴临寂眼神深邃,“除了操练,剩下的时候都在想主子。” 猝不及防听到这样直白的话,姜姒心脏剧烈一跳,扑通扑通快要从心口蹦出来一样。 裴临寂不主动她又不满意,主动起来她又忍不住害羞。 感觉脸上的热意汹涌,姜姒抿了抿唇,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我也是一样……” 可裴临寂耳力好,听清楚了姜姒的话。 他勾了勾唇,眼底俱是笑意。 姜姒被他瞧的脸上更加火热,红着脸垂下眸子,“爹爹已经让你回府,日后就在我身边贴身保护我。” “我定会护好主子。” 姜姒声若蚊呐的应了声,心里暗骂自个今儿太不中用,裴临寂说的这几句就叫她脸红不已。 缓了缓气息,姜姒才抬起头,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了,“我相信你。” 不等裴临寂说话,她蹙了下眉,道:“今日我去西城的忆香阁买香料又遇见沈敬了。” 听到这个名字,裴临寂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可有对主子不敬?” 语气中含着杀意,仿佛姜姒说句“有”他便能举着刀去砍了沈敬。苏丹小说网 知晓裴临寂这般在意自己,姜姒甜蜜蜜的 ,提起沈敬的不悦都冲淡了几分,她勾着唇角道:“你放心,我离他远远的,只是……” 姜姒便将今日姚芩所说之事告诉了裴临寂。 裴临寂脸色阴沉下来,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我一定要杀了他。” “别急。”姜姒连忙道,“我从未招惹过沈敬,第一回也是沈敬先害的我,他却怀恨在心,几次三番想至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此,姜姒也沉下来,脸色难看,“若是不彻底搞垮沈敬,他是绝对不会安分的。” 裴临寂顿了一下,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心中十分想去替她伸手抚平了,忍了忍,“主子想如何做?” “沈敬毕竟是皇子,他能三番五次害我还跟没事人一般,我却不能。” “我们不行事便罢,若真要主动出手,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姜姒沉思起来,“我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叫老皇帝彻底厌了沈敬。” 瞧着姜姒愁苦的模样,裴临寂心中微动,从怀中拿出一个被布包裹着的东西。 “主子。”他声音低沉,“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 姜姒的思绪顿时被这句话打断了,她期待地看向裴临寂手中的布包,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 说着还起身走到裴临寂面前,只隔一寸左右的距离。 裴临寂将布包打开,眼中又些许的紧张,只怕姜姒不喜他送的礼物。 将手中的东西往前举了举,裴临寂嗓音透着几分紧张,“主子可还喜欢?” 看清楚裴临寂手中拿的东西,姜姒眼睛一亮,饶是她素来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也不免发出一声惊叹。 “好漂亮的簪子……” 第126章 独宠 拿在手中的簪子通体晶莹清透,雕刻成了梅花样式,五片花瓣雕刻的栩栩如生,便是放在梅花树上也没有丝毫突兀。 姜姒素来喜爱荷花,对旁的花都兴致缺缺,但今日见到这支簪子确实一眼爱上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细细赏玩了一番,抬头道:“这簪子看起来就不便宜,你怎么还买了……” 这样好的玉质和雕工必定价值不菲,应当远远超出了裴临寂的承受范围。 裴临寂面色未变,声音低沉:“主子不喜欢吗?” “我喜欢!”担心他误会,姜姒急急解释,“我很喜欢,可这簪子看起来就不便宜,以你的月银要买下……” 意识到不此话不合适,余下的话她连忙止住,唯恐伤了裴临寂的自尊。 “这些年我也存下了一些银子。”裴临寂弯了弯唇,“足够买下这支簪子了。” 这簪子少不得百两银子,裴临寂的月钱一年才不到二十两,给自己买一支簪子算起来得存上五六年…… 姜姒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声音有些哽咽,“……不必送我这般贵重的礼物。” “我想给主子最好的。”裴临寂垂眸,看着眼眶有些泛红的主子,忍不住抬手在她眼角轻轻碰了下,“待日后我赚了更多的银子,主子想要什么我都能给。”苏丹小说网 姜姒眼眶微红,眸子里泛着薄薄的一层水光,嘴唇翕动,“裴临寂……” “别哭。”她眼睛一红裴临寂便觉得心中如同刀绞一般。 缓了缓,姜姒重重的点头,把泪意逼了回去,把簪子递向裴临寂,略带羞涩道:“你给我戴上。” 裴临寂眼眸一亮,接过簪子动作轻柔的插进少女乌黑的发髻中。 栩栩如生的梅花簪子花瓣晶莹清透,同乌黑瓦亮的黑发搭在一处,真真是美极了。 察觉到裴临寂一直盯着自己看,姜姒忍着羞意没有躲闪,小声道:“过两日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荷包还差收尾缝合,她女工粗糙,绣的太慢。 裴临寂黑眸中迸出欣喜,声音克制的喜悦,“我等着。” 又同裴临寂说了好些话,姜姒让他讲了许多这几日在军营里做了什么,裴临寂也不厌其烦,事无巨细的同姜姒说了。 只瞒下了镇南王试探他的事。 午时过后裴临寂还得去当值,姜姒才依依不舍地让他离开。 姜姒花了约莫一个时辰将荷包完工,又亲手跟着兰枝学着做了一个穗子挂上,看着手中鸦青色的荷包,她才露出满意的笑。 这荷包虽比不上裴临寂送她的东西贵重,却是她花了好多日,费了无数心思才做好的……裴临寂应当会喜欢吧? 将荷包收好姜姒掩嘴打了个哈欠,准备小憩一会儿,兰枝给她卸珠钗时轻咦了一声,“主子,您何时多了一支梅花簪了?” 姜姒忙伸手亲自将梅花簪子拿下来,嘴角微扬,“方才裴临寂送与我的。” 兰枝惊讶地瞪大眼睛,“是裴侍卫送的?” 跟在姜姒身边,兰枝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看出这支梅花簪定然不是便宜货,这样的做工和成色,少不得百两银子。 王府下人的一年的银子最多不过三十两,而裴临寂先前只是马厩院的养马的下人,一年的银钱最多不过二十两,百两银子他得存上五六年! 兰枝拿梳子替姜姒梳顺黑发,一脸艳羡,“裴侍卫对主子可真好,若是也有人对奴才这样好……” 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姜姒听了这话一怔,回头看着兰枝,笑着问:“我家兰枝也想嫁人了?” 兰枝顿时红了脸,欲盖弥彰地辩解,“才没有!奴才只是随口一说,奴才要一辈子伺候主子。” 想起上辈子兰枝为了保护自己被徐容婉害死,这辈子姜姒只希望兰枝也能幸福的活下去。 “哪能一辈子伺候我。”姜姒不赞同的道,“你若是有喜欢的男子尽管同我说,我定会风风光光的将我家兰枝嫁出去。” “主子!”兰枝羞红着脸跺脚,“您怎的越说越离谱,奴才不嫁,要一辈子伺候主子!” “行行行。”姜姒脸上挂着揶揄的笑意,一副不同她争辩的模样。 兰枝脸更红了,垂着头闷声闷气的说:“主子您别打趣我了。” 姜姒忍俊不禁,低声笑起来。 —— 在姜姒思索着如何一击即中主动对付沈敬时,长公主府的帖子送到王府。 帖子上说三日后是冉英郡主的生辰,邀请镇南王府的女眷去参加冉英郡主的生辰宴。 这样的宴会是推拒不得的,容氏便接下了帖子,还张罗着让下人给她和姜姒裁两身新衣裳。 姜姒原本对赴这生辰宴兴致缺缺,却突然想到这样的宴会沈敬必定会参加,且还听说这一回冉英郡主给京都大小官员的女眷都下了帖子,如此一来,徐容婉必定是要去赴宴的。 这样的场合,徐容婉肯定会想办法参加。 姜姒心中起了些焉坏的心思,没道理只有沈敬能三番五次给她下脏药,她也要叫沈敬尝尝,何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冉英郡主生辰宴当天,容氏和姜姒同乘一车到长公主府。下车时,旁边还停了两辆马车。 有一辆上头挂着“周”字,是周府的马车。 另一辆就是寻常车马行的制氏马车,姜姒正疑惑这辆马车里的人是谁时,马车里就伸出来一截白皙的皓腕。 她视线往上,看清楚马车里的人是谁——正是徐容婉。 徐容婉也看见了姜姒,目光与姜姒对上时,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怨恨,随即又换上一副盈盈的笑脸。 欣喜的朝姜姒走过来。 姜姒没有错过徐容婉眼中的那抹怨恨,见她变脸如此迅速,心底里冷笑了一声,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静静地瞧着徐容婉做戏。 “表妹!”徐容婉走过来,语气熟稔亲热,“表妹今日这身新衣裳真好看。” “多谢表姐夸赞。”姜姒也淡笑着应了一声。 徐容婉目光却是落在姜姒发间那支晶莹清透的梅花簪子上,眼眸中有几分贪婪和嫉妒。 那是万玉斋前几日新上的款式,用的是极珍贵的南海白玉。万玉斋只得了一小块,做成了三支簪子,售价一百五十两银子。 徐容婉当日见过那簪子便心生喜爱,可奈何她每个月的银子不过十两,压根买不起。 徐容婉本就心有不甘,如今看见姜姒竟买下了这支簪子,心里的嫉妒翻江倒海的汹涌起来。 第127章 宴席 她露出一丝僵硬的笑,意有所指道:“表妹为了这回冉英郡主的生辰宴当真是煞费苦心,还特意买下了这般贵重的簪子。” 容氏听着这话,眉眼冷下来。 徐容婉这话里透露的意思是在说她的女儿故意想在冉英郡主的生辰宴上抢风头? 她倒是第一次知道,小容氏的这个女儿说话这般不中听。 心中冷嗤一声,容氏就要开口斥责她,却听身边的姜姒道:“表姐怎知这簪子很贵重?” “这可是万玉阁的新款,用的是极品南海白玉,万玉阁的店家的得到一小块,拢共才做出两支簪子,一百五十两一支!”徐容婉绞着帕子,勉强带着笑解释。 一百五十两? 姜姒心念一动,她知道这支簪子不便宜,却不想竟要一百五十两,这怕是花光了裴临寂这几年来所有的积蓄。 心里一股暖流涌动,姜姒侧目朝马车旁的裴临寂看了一眼,忍不住立刻到他身边去。 裴临寂也听见了徐容婉的话,他只冷淡的瞥了一眼,在姜姒望过来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只要主子喜欢,他都能给主子挣来。 这会儿是在长公主府门口,姜姒只能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她心里高兴,连带着看见徐容婉都没有那般厌恶了。 她也不打算再理徐容婉,转头看向另一边。 周娴雅与她母亲一同从马车下来,姜姒轻声唤了声容氏,母女俩便默契的朝周娴雅母女走去,把徐容婉直接晾在了原地。 徐容婉脸上的笑意僵住,感觉周围多了许多异样的眼神。 来赴宴的少女大多都是跟着自家母亲一道来的,只有徐容婉,是一人前来。 如此一来,众人自然将异样的眼光投向她。 徐容婉羞恼的无地自容,却又不愿意放弃这一个有机会结交权贵的机会,带着丫鬟匆匆进了长公主府。 姜姒母女同周娴雅母女打过招呼,一道往长公主府走,送上贺礼,便有下人引着姜姒等入席。 筵席设在花园中,因着是冉英郡主的生辰,长公主请的都是京都权贵家中的女眷,没有几位男宾,是以只设了一席。 园子里满满当当,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长公主带着冉英郡主笑容可掬的走过来,引着各位女眷入席。 坐席是按着官位布置的,镇南王和周将军都是一品要员,席位自然就在主位之下。 姜姒瞥见一旁还设了单独的一桌,三个座位,不用深想便能知道那定然是留给三位皇子的。 等落了座,周娴雅替她倒了杯茶,“我听说今日席上的茶是河洛送过来的新茶,是最名贵的茶,难得有机会喝上,阿姒你尝尝。” 姜姒接过茶杯,看了眼周娴雅。 河洛名茶六安瓜片前些日子她从河洛回来后不是往周府送了些吗? 正疑惑着,就见周娴雅对着自己眨眨眼,再察觉到主位上的人投来的目光,姜姒明白了什么,笑着浅抿了一口,赞道:“唇齿留香,入口回甘,当真好喝。” 话落,才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移开了。 其他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人,唯独还剩下姜姒对面的三个空桌,差了哪三个人众人都心知肚明。 姜姒抬眼看了眼长公主,见她面上带笑,实则眼中已经浮现不满之色。 这时候,下人引着一个华服男子过来,来人一张笑脸,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头上也束着玉冠。 正是三皇子沈昭。 算起来,这还是姜姒重生以来第一回正眼打量沈昭,沈昭此人待人温和有礼,逢人都是笑脸,可这张笑脸下藏着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沈昭走近,让贴身小厮捧着礼物上前,语带歉意道:“姑母见谅,侄儿有事耽搁了,故来迟了一些。” 长公主脸上带笑,“不打紧不打紧,来了就好。” 说了几句,又有人来了。 是二皇子沈澜,比起温润如玉的沈昭,沈澜生的一脸正气,眼底却满是精光。看他的模样,传闻二皇子只爱经商好像也不是空穴来风。 沈昭方才说的话沈澜又说了一遍,大致都是说有事耽搁了,至于是不是真有事耽搁谁也不知道。 长公主笑着让两人落座,沈澜四处看了一番,蹙眉道:“怎么不见大哥?”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道略微有些尖利的男声,“本殿倒是不知,二弟这般想着本殿。” 众人看过去,来的人正是沈敬。 姜姒听到这道声音便垂下眼眸,专注的喝着茶,余光都未曾落向那边。 可沈敬却是有心寻她的身影,眼神犹如阴冷的毒蛇一般落在姜姒身上。 不用抬头,姜姒也知道沈敬的目光此刻定然有多恶心便有多恶心。 席末,见沈敬出现,徐容婉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悄悄捏紧了手心。 沈敬两手空空,一副他能赴宴已经是长公主府莫大的荣幸的态度,叫长公主脸色一僵。不过一早便知道沈敬是这样的性子,长公主强压下不满,笑着说话。 “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参加小女的生辰宴,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起身附和一句“十分周到”,长公主便笑着宣布开席,主菜上了之后女眷边饮边吃,场面十分和谐。 姜姒酒量浅,始终没有碰一旁的酒杯。 用完主菜之后众人都吃的起兴了,原本安静的花园也热闹起来,女眷们小声说着话,互相敬酒。 知道姜姒不喜喝酒,有贵女过来敬酒,周娴雅一律给她拦下来。 “周姐姐,你喝了这么多酒没事吧?” 周娴雅摆摆手,“不碍事。” 周母在一旁笑道:“阿姒你就别担心你周姐姐了,她那肚子能装下一大缸酒,这么一壶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听了这话,姜姒和容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人正高兴着,突兀的插进来一道男声,“阿姒,本殿敬你一杯。” 沈敬此话一处,主位下首的好几座女眷都看了过来。 姜姒嘴角的笑淡了下来,“大殿下,臣女不善酒力……” 话音未落,沈敬已经起身朝姜姒走来,将酒杯直接递了过来。 眼神中透着冷意,“怎么,阿姒是不愿意喝本殿敬的酒?” 第128章 为难 愿不愿意你自个心里头没点数吗? 姜姒心里暗道一句,态度冷淡疏离地道:“臣女不胜酒力,不能饮酒,殿下恕罪。” 沈敬不悦的眯眼,“你的意思是不愿意给本殿这个面子?” 姜姒道:“殿下误会了,实在是臣女不可饮酒……” 这番动静已经吸引了花园中所有人的注意力,连上座的长公主和冉英郡主也看了过来。 长公主蹙了蹙眉,已经心生不悦。 沈敬这又是在闹什么? “姜姒,本殿是皇子,不过是让你喝杯酒你也这般推三阻四,莫不是在藐视皇权?”他眼神阴鸷,直接给姜姒安上了一个藐视皇权的重罪。 容氏脸色难看极了,忍不住起身道:“小女不过是身子不适不能饮酒,大殿下何至于给她扣上一顶如此严重的帽子,若是大殿下执意要敬,这杯酒就由民妇喝了吧。” 她可看不下去沈敬如此欺负姜姒,大皇子又如何,大不了拼了整个镇南王府去对抗他。 沈敬没想到容氏会出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连说了几个“好”字。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消散了干净,周围的空气仿佛结了层冰渣子。 沈昭和沈澜两人兀自喝着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长公主头疼不已,正要开口,却见席末一个少女站起来,往沈敬的位置走来。 长公主眉心蹙的更紧,却默了默,没有开口说什么。 “殿下……”徐容婉脸上带着婉约的笑意,屈身给沈敬行了礼,道,“殿下恕罪,臣女是阿姒的表姐,不若臣女替阿姒饮了殿下这杯酒可好?” 沈敬抬眸看向她,“就你?” 两人装的不认识一般,姜姒心下奇怪,这两人又想做什么? 徐容婉姿态放的很低,温声同沈敬致歉,在外人看来便是她哄的沈敬消了气。 沈敬脸色和缓不少,脸上还带了丝笑意,道:“本殿也无意为难你,既然有人愿意替你饮这杯酒,本殿就当这事未发生。” 听了这话姜姒心下更加狐疑。 正思索着这两人在谋划什么,徐容婉已经饮下了酒,下一秒便听沈敬道:“喝不得酒,已茶代酒总归可以吧,阿姒觉得如何?” 沈敬看向姜姒的目光阴冷。 周遭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姜姒心里明白过来,若是不喝下这茶,沈敬今日恐怕不会善摆甘休。 她不怕同沈敬针锋相对,只是担心事情闹大了,周娴雅不忍她受欺负也掺和进来。 她不能再让周姐姐也得罪了沈敬。 姜姒微微一笑,道:“殿下敬茶,臣女不敢推拒。” 沈敬笑了,徐容婉见状道:“臣女来给阿姒添茶。” 说着,弯腰拿起姜姒桌上的茶壶,将茶杯添满。 姜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举动,心下疑惑更甚。事出反常必有妖,徐容婉为何要主动给她添茶?可方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也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徐容婉把茶杯送到姜姒面前,笑容可掬,“阿姒。” 姜姒接过茶杯,垂眸瞧着茶汤清澈,味道也没有异样。 可徐容婉和沈敬这一出绝对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 这茶……必然有问题。 便是没有问题这茶她也不能真喝了。 幸而今天穿的是深色的衣裳,姜姒端起茶杯,借着宽袖的遮掩将茶水尽数倒在衣裳上。方才将空了的茶杯放到桌子上。 见姜姒乖乖喝了茶,徐容婉笑的更开怀了,上首的长公主也趁机道:“大皇子,既然姜姑娘已经喝了茶,便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了。” 好似真给长公主面子,沈敬转身回到席位上,垂眸饮起酒来。 见状,长公主松了口气,笑着道:“多谢诸位来府中参加小女的生辰宴,略备薄酒,若有怠慢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众人附和了一句,便有下人传菜上来。推杯换盏,边饮边吃,气氛活络起来,众人好像都忘了方才发生的事。 沈敬也再无其他举动,坐在席间喝酒吃菜。容氏却没有了胃口,侧身低声问姜姒:“那茶……可有问题?” “不知道。”姜姒同样低声回,“娘放心,我未曾饮下那茶,都倒在衣裳上里。” 容氏低头细瞧,果真看到姜姒的衣袖有一处颜色更重。 今日她穿的衣裳颜色重,若是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容氏心下松了口气,却是更加警惕。苏丹小说网 长公主府的席面做的极好,饶是容氏和姜姒失了大半胃口也吃了不少,撤了席后,长公主见众人心情都不错,提议让少女们留在花园里玩,其他命妇跟着她去正厅说话。 冉英郡主早就等着这一刻,连忙道:“我们来玩投壶,我近日新得了一些手感极好的投壶箭。” 她笑了笑,看向沈澜,“澜哥哥,我把你送给我的那套珍珠头面拿出来做彩头可好?” 沈澜闻言点头,“礼物既送给了你便任由你处置,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开心便可。” “多谢澜哥哥。”冉英笑的更开心,看向众少女,“我再拿出万玉阁的一套珍珠头面做彩头,今日谁拔得了头筹谁就能得一套珍珠头面。” 投壶是少女们都喜欢的玩法,更何况冉英郡主还拿出一套万玉阁的珍珠头面做彩头,要知道,万玉阁的首饰可都是好东西。 少女们都欣然附议,姜姒无甚兴趣,但冉英郡主却说要所有人都参与,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找不到借口不玩,只好也参与进去。 很快便轮到姜姒,将投壶所用的箭拿在手里,姜姒方才发现这箭做的极精致,手感舒适,闻着还有一股异香。 怪不得冉英郡主要特意拿出来。 姜姒投壶投的极好,若是较真起来这里的贵女怕是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但姜姒只是随意投进几支。 冉英郡主却是拿了一套珍珠头面做彩头,但在座的少女心里头都明白,她们总不能真在冉英郡主的生辰宴上赢走二皇子送给她的礼物。 所以众少女都藏了拙,没想到却当真有眼皮子浅的人。 轮到徐容婉时,她竟只投空了一支,洋洋得意之时,丝毫没有注意到冉英郡主脸色难看极了。 第129章 卑劣 冉英郡主投空了三支,拔得头筹的便是徐容婉。 冉英郡主脸上的笑意已经很勉强了,“没想到徐妹妹投壶的技艺如此高超……” 徐容婉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色已经白了下来,“郡主,我……” 可现在再说什么反倒更惹人嫌了,徐容婉手绞着帕子,恨恨的看了眼姜姒。 都是姜姒的错! 若不是她戴了支万玉阁的来显摆,她也至于想着将彩头赢到了,忽略了冉英郡主的脸色。 姜姒就是她的克星!徐容婉恨的牙痒痒,余光瞥见姜姒一脸风轻云淡的笑意,更是恨不得去将她的面皮子给扯下来。苏丹小说网 但想到什么,徐容婉勾了勾唇,不急,再等等…… 玩过投壶,输掉了一套头面的冉英郡主兴致缺缺,等到玩传花令时徐容婉故意对不上诗引的众人发笑,冉英郡主脸色才好了起来。 先前开席时姜姒茶水喝多了,待拿了花对了句诗后便起身去寻地方方便,引路的丫鬟是 长公主府上的,将姜姒带去客院。 客院的净房在回廊尽头,那丫鬟停下步子。 “姜姑娘,奴才在院子门口等您。”丫鬟恭敬道。 姜姒点了点头,进了净房。 净过手之后出了净房,方才踏出房门,手臂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姜姒心下一惊,后背寒毛都竖了起来,张口就要呼叫—— “主子,是我。”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姒眸子一瞪,连忙将快到嘴边的惊呼收了回去。 “你吓死我了。”忍不住瞪了眼裴临寂,疑惑他为何会出现在长公主府内,“你怎会进来?” 侍卫们都在府外等着,是不能进府的。 裴临寂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声音低沉:“我有要事同主子说……” 他压低了声音在姜姒耳边低语了几句,待将重要的说完,原本听的认真的姜姒心思就乱了。 男人声音压的极低,嘴唇就靠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在上头,酥酥麻麻的,让姜姒沉不住心思。 裴临寂把话说完,就见姜姒眼神有些发直,轻声唤道:“主子,怎么了?” 姜姒一怔,这才回过神,“无事……我明白了,我会按着你说的做。” 徐容婉和沈敬想要害他,那她便顺水推舟成全他们。 裴临寂道:“主子不必害怕,我会一直在暗处盯着,及时把主子带出来的。” 姜姒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我自是相信你的。” 还想说什么,回廊那边响起丫鬟的呼叫声,“姜姑娘?姜姑娘你好了吗?” “有人来了。”姜姒紧张的把手从裴临寂的大手中抽出来,小声道,“我得先走了。” 手中一空,仿佛心中也陡然少了什么,裴临寂握了握拳,眼看着姜姒匆匆离开。 黑眸里翻涌这一股莫名的情绪。 若是能光明正大和主子在一起就好了。 回到席上,姜姒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徐容婉。 果然见她在自个出现时悄悄松了口气。 心中冷笑了声,按着裴临寂的话,姜姒撑着头酝酿了一会儿,才扶着额头做出难受的模样。 徐容婉一直在暗自观察姜姒,见她露出此状,忙关切的问:“表妹,可是身子不适?” 听到此话,原本正玩的开心的冉英郡主停下来,看向姜姒,道:“姜姑娘身子不适?” 姜姒半闭着眼,一副颇为难受的模样,回道,“臣女身子弱,怕是吹久了风,有些着凉了。” 冉英郡主闻言皱眉,若是姜姒因着参加她的生辰宴病倒了,传出去对长公主府的名声有损。 她朝着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你们俩扶着姜姑娘去客院休息休息,再去给母亲传话。” 容氏在长公主处说话,得递个消息过去。 眼睛只眯成一条细缝,姜姒瞧见两个丫鬟朝她走来扶她,擦着徐容婉的身侧过去时,姜姒余光瞧见徐容婉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同沈敬到底在谋划什么? —— 姜姒记着裴临寂同她所说的装晕,一路上都没有睁眼,她先前方便时来过一趟客院,便心里估算着时间。 差不多时,便感觉被扶着上了几道台阶,而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丫鬟道:“把姜姑娘扶到榻上去吧。” 姜姒任由她们把自己扶到床榻上,便听见脚步声响起,那两个丫鬟离开了屋子。 姜姒睁开眼,朝四周打量了一番,便是长公主府的客房也是布置的十分华贵精致,姜姒没有心思欣赏这些,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唤了句,“裴临寂,你在吗?” 先前裴临寂说了,会一直在暗处盯着。 姜姒定下心神,听着四周的动静。下一秒,听见头顶有动静,她抬眸,看着高处的瓦片,“裴临寂?” 头顶又发出一声轻响,姜姒忍不住笑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响起对话声。 “红柳,余官家找你有事,你赶紧去一趟。”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应当是府里的老嬷嬷,随后响起一声年轻的女声,“可镇南王府的姜姑娘在里头休息,郡主让我们照料着……” “不碍事,我替你守着,你赶紧去吧。” 红柳犹豫了一下,便说了声好。 姜姒心下觉得奇怪,外头没安静几秒,又响起脚步声。 还有管嬷嬷故意压低的声音,她似是十分紧张,一直低声催促,“快些快些,可别叫其他人看见了,老婆子只干这一件事,事成之后你们必须把我的儿子给放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姜姒连忙把眼睛闭紧,只感觉身边的被褥陷了下去,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屋子内应当还有其他人,听脚步应该是两个人,但这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很快便离开了。 外头安静了下来,管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驸马爷,老奴也是万不得已,您千万不要怪罪奴才啊……” 驸马爷?! 姜姒心里一惊,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楚躺在旁边的人是谁时,脑子一嗡,险些惊叫出来。 竟然是长公主的驸马!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缓缓形成,姜姒身子一颤,不寒而栗。 第130章 驸马 因着知道裴临寂就在屋顶上守着,姜姒很快缓过神,定睛打量了一眼长公主驸马。 男人面色潮红,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全然是一副被下了脏药的模样! 好歹毒的心思! 竟是将她与长公主的驸马关在一处,若是她当真与驸马成了事,届时被人撞破,她便是真的身败名裂。 长公主向来有善妒的名声,何况她此次是来长公主府参加冉英郡主的生辰宴,若被发现和驸马搅和在一起,她一辈子便是彻底毁了。 不仅是她,就连容氏,镇南王,整个镇南王府都将成为京都的谈资。 姜姒压着心口,手底下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她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向屋顶。 竖着耳朵听着上头的动静,只听见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起,似是有人从屋顶上下来,轻轻落在门前。 下一秒便想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姜姒略一思忖,想必应该是守在门口的婆子被裴临寂打晕了。 她当即起身,往门口跑去。 正要伸手开门时,门被从外边打开,一头撞进了男人坚实的胸膛内。 顾不得被撞疼的脸,姜姒抬头,“裴临寂!这……” 裴临寂眸子一暗,突的伸手轻轻掩住姜姒的唇,姜姒眼瞳一缩,把嘴闭上。 裴临寂这才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上了屋顶。待姜姒站稳了,裴临寂才松开手,声音压的极低,“徐容婉往这边来了,想来是来确定屋子里的情况……今日之事便是徐容婉和沈敬联手陷害主子的。” 姜姒心底早就猜到了一二。 沈敬和徐容婉二人之中,能威胁的了长公主府的人,只有沈敬。 但有一事姜姒不明白,“我是因为你叫我装晕才来了客院,若是我不装晕,他们想如何将我和长公主驸马凑在一处?”苏丹小说网 “主子可还记得那杯茶?” 姜姒愣了下,神情倏地冷下来,“那杯茶果真有问题?” “有问题的不仅是茶,也是酒。”裴临寂黑眸深沉,看了眼下面转而道,“徐容婉马上过来了,主子,需不需要我打晕了她……” 姜姒抬眸,对上裴临寂幽深的黑眸。 她明白了裴临寂的意思。 只犹豫了一秒,姜姒眼眸中闪过冷意,低声道:“我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既能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就不要怪我了。” “好。”裴临寂声音低沉,“主子在此处稍等,我很回来。” 话落,裴临寂又悄无声息的下了屋顶。 姜姒趴在屋顶上,暗自捋着思绪。方才裴临寂说有问题的是茶,也是酒…… 想到什么,姜姒心里顿时涌出一股熊熊怒火。 徐容婉和沈敬为了害她,当真是处心积虑什么都算计到了!她不善酒力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身边之人都是清楚的。徐容婉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若酒有问题,席间几乎所有的贵女都喝了酒,只除了她滴酒未沾……莫不是没有喝酒的才会中招? —— 一想到姜姒马上便是身败名裂沦为全京都的笑柄,徐容婉便心如擂鼓,她太期待接下来的那一幕了。 在长公主府,冉英郡主的生辰宴,众宾客在前头欢闹,镇南王之女却和府上的男主人颠鸾倒凤,被人当场撞破!光是想想,徐容婉便觉得热血沸腾。 踏进客院,徐容婉目的明确的往一间屋子走去,走到屋檐下时脚步一顿。 ……不对! 沈敬不是说过他安排了一个婆子在此处守着吗?那婆子呢? 徐容婉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正要转身,只感觉背后突然多了一股冷冽之息,她浑身寒毛竖了起来,还来不及转身,便被人拿帕子捂住了口鼻! 徐容婉满眼惊愕,挣扎间想要回头看那人是谁,思绪却逐渐昏沉,只看到一抹暗色的衣角便晕了过去。 裴临寂面无表情的将徐容婉拖进屋子里,房中床榻上,被下了药的长公主驸马已经神志不清,一张脸涨红,将身上的衣物都扯碎了。 他眼神迷离,一副痛苦难忍的模样。裴临寂看了眼手中提着的徐容婉,心中没有一丝同情,直接将她扔到床上。 都用不着他再做什么,闻到女人味道的长公主驸马像失了心智一般扑到徐容婉身上,不过转瞬的功夫,徐容婉身上的衣裙便被扒开…… 裴临寂眼中满是嫌恶之色。 沈敬和徐容婉这两人心思当真恶毒!长公主驸马虽算不上是个正人君子,但也绝非下流之辈。眼下却变的如此猴急,可想而知他们给驸马下的药定然是烈性药。 裴临寂没再看下去,转身出了屋子,掠上屋顶,趴在姜姒旁边。 姜姒见他,松了口气,“办妥了?” “办妥了。”裴临寂点头,“只等着长公主带人来捉奸了。” 听到“捉奸”二字,姜姒冷了冷,问起之前来不及问明白的事,“先前你说有问题的是酒也是茶,这话是何意?” “你们投壶时玩的箭被动过手脚。” “筵席上的酒中也被下了料,茶中同样。” “同喝了酒和茶的人不会中药,喝了酒和茶且摸过投壶箭的人也不会中药,只有没有喝酒的人,却喝了茶、摸过投壶箭的人才会中药。” “我没有喝徐容婉端来的茶……”姜姒皱着眉道,顿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席间的茶水都被动过手脚?” 裴临寂沉着脸点头。 姜姒也跟着脸色沉下来。 好大的手笔!这般弯弯绕绕的算计绝对不可能是沈敬想出来的,只可能是徐容婉,今日之事,怕是出主意的是徐容婉,行事的是沈敬! “徐容婉故意敬了我一杯茶,叫我的全部心思都落在那杯茶上,我绝想不到,席间的茶水、酒还有投壶箭都有问题。” 这两个人为了害她,竟然是将所有人赴宴的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有些日子不见,徐容婉的心计已经快赶得及小容氏了。 房内突然传出一道粗重的喘息声,突兀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男子的低吼声也飘了上来,姜姒默了默,当做听不见,继续道:“细数起来,席间只有我喝了茶、摸过投壶箭,却没有喝酒。”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裴临寂,“可我不是中了药吗?为何没有察觉到身子又何不适?” 第131章 捉奸 “先前主子去净房时我抓了主子的手。”裴临寂答道,“我手上抹了解药,因着担心主子害怕,所以才没有提前告知。” 姜姒震惊不已,“这么短的时间你不仅将徐容婉和沈敬的算计查清楚了,还弄到了解药?” “我答应了过镇南王会护好主子。”裴临寂嗓音压的极低,声音似有喉咙里发出来,低沉且有磁性。 “今日我一直在暗处盯着,徐容婉和沈敬两人千算万算,没有将暗处会有人盯着算进去。” 在姜姒进长公主府之后裴临寂便溜了进去。前几日在军营中那一番猛练也起了作用,他悄无声息的潜在暗处,一直盯着徐容婉和沈敬的动向。 这两人虽然都各自在一处,但两人都私下里接触过长公主府的下人。 裴临寂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了去。 姜姒彻底明白了,她哼了一声,“为了对付我他们两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弄出这般邪门的药,我从未听说过澧朝有这般邪门的药,这药一定是从苗人那得来的……” 她嘀咕着,只不过裴临寂为何会有解药? 姜姒感觉哪里不对,她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前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姜姒神情一凛,当即忘了方才所想,同裴临寂对视一眼。 捉奸的人来了! 冉英郡主怒气冲冲的走在最前头,方才她与贵女们玩的开心时,突然有个丫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说府上竟然有下人做贼,偷拿了她的生辰礼,眼下被锁在客院里。 冉英郡主脾气躁,之前已经忍了徐容婉一回,这回怎么也忍不住了。便带着众人一起来了。 而长公主那边,听说冉英郡主带着一众少女们去了客院,心下狐疑,觉得不对劲,暂时撇下了一众夫人们往客院来。 容氏看着这动静眼皮子直跳,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坐不住,借口解手也跟在长公主后面往客院去。 走进客院,却没有看见上锁的房子,冉英郡主愣了愣,正要找先前那丫鬟问话,却遍寻不到那丫鬟的身影。 正奇怪着,却隐约听见女子的啜泣声。 其余的少女也听见了,目光一致的看向声音来源处。 冉英郡主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有人说:“怎的像有人在哭?先前姜姑娘不是来客院了吗?不会是姜姑娘在哭吧?” 本来神情恹恹的周娴雅听到此话脸色变了变,也不管冉英郡主还未发话,直接往声音来源处走去。 跨上了台阶,走到门口,周娴雅却步子一顿。 眼中浮现愕然之色。 屋子里确实是有女子在哭,可不仅仅有女子的声音,还有男子的声音……阿姒她…… 屋顶上,姜姒也瞧见人群中的周娴雅了,压着声音担忧地道:“裴临寂,周姐姐也在,她怕是误以为里头是我了。” 裴临寂看了眼,道:“不会,周姑娘不是寻常闺阁少女,她跟着周父行军打仗,眼力与寻常闺阁少女必然不同。” 他明显是在夸周娴雅,虽然周娴雅是自个的密友,但听着这话,姜姒还是觉得心里发酸,忍不住道:“你觉得你比我更了解周姐姐?” 她突然呛声,让裴临寂有一瞬间不知所措。 下意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姒哼了声,把头撇开,不听他解释。 底下,周娴雅眯了眯眼,望着紧闭的房门。 这女子的声音……绝对不是阿姒,可又有些耳熟,应当是她听过的声音,是谁呢? 身后一众少女们也跟了过来,没想到屋子里的女声骤然变大,一声明显带着满足之意的娇喘声在众少女耳边乍响。 一些懵懂但已经定亲的少女愣了愣,脸上立刻浮现羞恼之色。 有人怒骂:“里头的人是谁啊,真是好不要脸!” 冉英郡主看向她,蹙眉道:“什么意思?” 那少女撇了撇嘴,“郡主,这屋子里怕是有野鸳鸯在苟合呢!” 这般直白的话,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冉英郡主沉下脸,“你确定吗?” 那少女道:“错不了,先前我府上有丫鬟和小厮在花园里厮混,被我和母亲撞见时便是这般。” “好大的胆子!”冉英郡主愤怒不已,“今日是本郡主的生辰宴,竟然有人敢在府上做这等不要脸的事,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我倒要看看里头是什么人!” 话落,人群中就想起私语声。 “先前姜姑娘不是来客院了吗?屋子里会是她吗?” 这话一落,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冉英郡主也沉默下来,目光落到紧闭的房门上,还扫了一眼周娴雅。苏丹小说网 周娴雅同姜姒私交甚密不是什么秘密,众人都知道,眼下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周娴雅。 这么一打岔,长公主那边已经带了人过来了,见众少女都围在客房门前,皱眉道:“冉英,怎的把客人都带到这儿来了?” 原本只是来处置小贼,没想到现在会演变成疑似姜姒与人苟合……这事冉英郡主已经处理不了,她抬步走到长公主身边,附耳过去低语了几句。 长公主的脸色倏地一变,道:“当真?” “姜姑娘此前确实来客院歇息了……”冉英郡主犹豫着道。 长公主沉吟片刻,点了几个下人,道:“你们几个去其他房间找一找有没有人。” 下人很快找遍了客院的房间,屋子里都没有人。 立刻有贵女捂着嘴一脸惊愕,道:“天哪,这屋子里的人当真是姜姑娘?!” 周娴雅冷冷地看了过去,“你可亲眼看见了屋子里的人是阿姒?若没有亲眼看见便不要在此胡言乱语。” 那女子被周娴雅一凶,顿时不敢大声说话,憋了会还是不服气,嘀咕道:“那你倒是说说姜姒明明到客院歇息来了,为何见不到人?” “其他屋子都翻遍了,都没有人影,不在这里头还在哪里?” 周娴雅皱了下眉。她肯定屋子里的女子不是阿姒,但这人说的对,阿姒去哪里了? 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忧,这副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女子说对了。 长公主脸色变了变,道:“去请镇南王王妃……” 话音才落,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长公主寻臣妇有何事?” 第132章 丑事 容氏出现在客院大门外,徐徐走来,礼数周全的向长公主行了礼,目光在周娴雅身上扫了一眼,犹疑道:“这是……” 长公主这个主人还未出声,便有不懂礼数的少女插嘴道:“我看镇南王府的家教也堪忧,竟养出这般不要脸的女儿……” 她嘀咕的小声,可院子里实在安静,众人都将这话听进耳中。 长公主面色有些尴尬,容氏沉下脸,目光锐利地扫向那少女,“姑娘是何意?” 冷笑了一声,说话也不留情面,“我也是第一回瞧见未出阁的女子说话如此不堪。” “你是哪个府上的姑娘,母亲是谁,本王妃倒是要同你母亲讨教讨教,看看她是如何教女儿的。” 话音落下,插嘴的少女脸色白了一分,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怯怯的垂下头,不敢再吭声。 容氏冷着脸回头望向长公主,“长公主,发生了何事?” 长公主叹了一声,道:“冉英她们说先前姜姑娘来了客院歇息,可本公主遣人将客院找遍了也找不着人……” 听了这话,容氏心下一紧,却没有急着询问,果然听见长公主接下来道—— “只剩下咱们面前这间屋子没有找……”说着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似是难以启齿,“但这里头似乎不只有一人。” 镇南王府没有内宅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不代表镇南王妃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长公主这话的意思容氏一想便明白了。 长公主的意思是怀疑阿姒就在里头,且里头还有其他人。 这“其他人”还不一般。 如此一来,容氏反倒冷静下来。 她了解自个的女儿,绝不会在做客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若真被人害了中了招,便是自裁也不会叫那人得逞。 何况屋子里的女声……如此淫荡。 容氏心里一恶,细细听了几声,只觉得耳熟,这声音怎么像是…… 她看向四周,除了长公主脸上隐含担忧,其余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同周娴雅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对了个眼神,周娴雅道:“既如此就将房门撞开瞧个清楚吧。” “我相信里头不是阿姒,若是旁的人,也好还阿姒一个清白。” 长公主倒是无所谓,见容氏不反对,便挥手让身旁的两个婆子去撞门。 随着“砰”的一声响起,门被两个婆子撞开,里头的污言秽语更加清晰了。 女子声音高亢,呻吟着似痛苦似欢愉,眼下房门大开,还隐约能听男子的喘息声。 在场的大多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听到这般动静都忍不住红了脸,原本想涌上前看好戏,脚步也停了下来。 长公主立在房门外,看向容氏,容氏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道:“臣妇随长公主一同进去吧。” 长公主到底是府上的主子,出了事,自然也不能作壁旁观,她道:“好。” 两人走在前头,周娴雅紧随其后,余下的那些少女们见状也跟着走进去。 把屋子里的挤的满满当当。 床榻前方摆着一扇屏风,挡住了视线。但隔着屏风,却能瞧见床榻上两道身影痴缠在一起,衣衫尽褪,不着半缕。 方才的撞门声竟是半点没有影响两人。 屋中的人顿时有些沉默。 屋顶上,姜姒透过瓦片缝隙看到底下的场景,低声道:“这么大的动静,徐容婉为何还……” 与驸马痴缠在一起…… 裴临寂懂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嘴唇就靠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扫在她耳上,“驸马中的药会影响徐容婉,眼下两人都被药效控制着。” 姜姒低低应了声,便不在言语。 偷偷垂下眼,感觉脸上发烫。 上辈子摄政王也喜爱这般贴在她耳边说话,说话间还会轻咬她的耳垂…… 打住打住! 她定是疯魔了,这般情形下竟还会想这些事! 姜姒往往自个腿上掐了一下,把这些旖旎的心思驱散。 底下,屋子里的沉默是被容氏的轻咳声打断的。 “还劳烦长公主派人去提醒一下里头的两人……” 虽隔着屏风,但容氏更加确定屋子里的人不是阿姒,既不是阿姒,她便没有什么顾忌了。 容氏的态度让长公主觉得奇怪,她默了默,朝婆子挥手。婆子得令后绕过屏风走进去,原本她脸上还没有什么表情,在看见床榻上纠缠在一起的男女时,惊呼一声,“驸马爷?!” 这一声委实声音不小,所有人都听见了。 长公主脸色一变,冉英郡主愣了一下,怒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婆子像是被吓到了,连滚带爬的出来,一脸惊恐的指着床上,“长、公主,公主里头是驸马爷!” 长公主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阴沉。 她完全不顾身后的少女们,直接走过去一脚踹倒屏风,巨大的动静终于惊醒了床上的两人,驸马先反应过来,抬头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便对上长公主满是怒火的脸。 驸马脑子一嗡,低头一看发现他未着寸缕。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与人苟合的男子怎会是长公主的驸马?! 那床上的女子是谁? 床榻上女子面朝内侧,只露出大片白皙的背部,长公主踩着屏风走向床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这个贱人……” 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将她硬生生从床榻上拽了起来。 原本还意识模糊的徐容婉被巨烈的疼痛惊醒,只来得及下意识的尖叫一声,“痛——” 长公主冷笑一声,直接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转过头来,众人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一阵抽气声响起。 “竟是徐姑娘……” “不是姜姑娘,怎的会是徐姑娘?” “她不是说饮多了酒去外头吹吹风清醒一番吗?” 今日邀请来到府中的女眷都是长公主亲自写的帖子,她心中自然明白眼前的女子是谁。 徐琮之女徐容婉,不过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 看清这人不是镇南王之女,长公主更加没了顾忌。 一手扯着徐容婉的头发,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掌掴下去,骂道:“下贱胚子!” 第133章 做妾 一旁的驸马如梦初醒,狼狈的卷起被子裹住身体,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抚着头看向暴怒的长公主,茫然道:“妧平,这是怎么了?” 妧平是长公主的闺名。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在问我?我还要问问你,你不是与同僚喝酒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府中的客院?!” 驸马一愣,看向被长公主掌掴的险些晕过去的徐容婉,除了方才被长公主打肿的脸,她女子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青紫,这般暧昧的痕迹可做不得假。 驸马焦急解释:“妧平你信我,我当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险些被打晕的徐容婉终于清醒过来,她惊惧地看着这一切,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她彻底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却听见长公主道:“既如此便是这女子勾引的你……” 听到此话,徐容婉脸色一变,突然大声哭起来,语气悲愤绝望,“我原本在路上走着,分明是驸马爷将我拖进了屋子……” “我、做出如此丑事我没脸活了!” 也不知道徐容婉抱着什么心思,竟摆脱了长公主的挟制,一头撞在床柱子上。 额角撞破了一块汩汩的涌出鲜血,徐容婉眯着眼,虚弱的朝床上倒,只道:“无辜被毁了清白,我只有一死……” 话落便晕死过去。 长公主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一直到有人惊呼“死人了死人了”长公主才回过神。 “马上去请大夫过来。”长公主焦急的吩咐一声,纵然徐容婉只是小官之女,可若是真死在长公主府,日后她在京中如何立足? 容氏冷眼看着这一幕,垂下头道:“长公主,臣妇等先告退了。” “慢着!”长公主声音尖利的喊了一声,完全失了分寸,“王妃,今日之事……” 容氏明白长公主的意思,但是…… 她道:“长公主放心,臣妇绝不会多嘴。” 只是这纸始终包不住火的。 “臣妇还要去寻女儿,便不打扰长公主处理家事了。” 容氏一走,屋子里的一众少女们也骤然回神,跟着往门外走,有些走的快的险些踩了裙摆被绊倒。 一阵兵荒马乱,屋子里只剩下长公主的心腹和冉英郡主。 冉英郡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己母亲的神色,轻声道:“母亲,父亲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是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长公主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徐小姐为了自证清白直接寻死了,这事还有其他可能吗?!” “你父亲喝醉了是什么德性你不清楚吗?!” 冉英郡主脸色变了变。 父亲醉酒没少要过府中身子清白的丫鬟,以往长公主都是直接将人卖的远远的,把丑事压下来,可今儿他睡的人是官家小姐! 年纪同她一般大的官家小姐! 冉英郡主一脸失望的看向驸马。 驸马脸色灰败,颓然的坐在床上。 真的是他将人抢掳进了屋子里吗?他真的什么都记不清了,他喝了酒,真的什么都记不得的了…… “妧平……”驸马拉住长公主的手腕,一脸愧疚,“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喝酒了……” 长公主冷哼一声,盯着他看。“你平日再怎么荒唐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今日对来参加冉英生辰宴的女眷下手!” “徐家姑娘如此无辜,还同冉英一般年纪,你!你!”长公主胸膛起伏,被气的说不出话了。 冉英郡主一惊,忙扶住长公主,“来人,扶母亲回房!” 脚步声匆匆响起,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一脸懊悔的驸马。 “徐容婉的反应当真快。”屋顶上,姜姒幽幽地说了句,“以死明志,倒是一个把自己摘干净的好法子。” 怕是在那一瞬间,徐容婉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 她本就不是清白之身,如今在众目睽睽下被撞见与长公主驸马成了事,她只有以受害者的身份才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沈敬失势,她定然一直想攀附上一个更有地位的人,眼下的长公主驸马不正好送上门吗? 徐容婉是受害者,又是京官之女,如今被长公主驸马毁了清白,长公主是绝对不能用以往处置丫鬟的手段处置徐容婉。 只能忍着恶心抬她进府做妾。 比起已经失势的沈敬,成为长公主驸马的妾室好处更多。 较之小容氏还在时,徐容婉的心计长了一大截。怕是这回徐容婉也会猜到些端倪,日后两人再见面……便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留着徐容婉到今日,是因为姜姒发现,徐容婉其人心中只有她自己。 小容氏和徐琮对徐容婉都是往上爬的垫脚石。 对于这样的人,要让她亲身尝尝从高处坠落的是何滋味,她才会觉得痛苦。 裴临寂转头看向姜姒。 少女脸上表情冷淡,眉眼也是冷的,透着一股遥远不可及的清冷感。 裴临寂心里陡然生出一丝惶恐。 这样的主子,让他觉得很遥远。 许是察觉到裴临寂的视线变了,姜姒猛地回过神,看出裴临寂的眼神有异,“裴临寂,怎的了?” “主子方才在想什么?” 姜姒不想裴临寂知道她那些算得上阴毒的心思,垂了垂眸,撒了慌,“表姐怕是会嫁进长公主府做妾了,我在替她可惜。” 也不知裴临寂是信了还是没有信,他没有再继续问,看了眼下方,“我送主子去花园,王妃想来很担心主子。” 姜姒脸色微变。 糟了,她怎的把这事给忘了! 姜姒抓住裴临寂的胳膊,焦急道:“快些,娘和周姐姐肯定担心死我了。” —— 姜姒在花园“偶遇”容氏,容氏一见她果然一脸担忧之色,走近了,却把本来斥责的话咽了回去,只道:“没事就好,娘方才很担心你。” 姜姒心中也十分愧疚,低头认错,“我就是醒来之后有些闷,便出来逛了逛,谁知道迷路了……” 这是她想好的借口,左右长公主府的花园很大,她一个第一次来长公主府的外人,会迷路也不算奇怪。 想来容氏是信了这话,拉起姜姒的手往外走,“生辰宴提前结束了,咱们回府吧。”苏丹小说网 姜姒心中清楚是因为什么,但还是装作不知,问道:“为何提前结束了?” 容氏道:“回府再告诉你缘由。” 第134章 送礼 回到王府,一道往竹园去,母女俩先喝了杯热茶,容氏才看着对面的姜姒,缓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姒只装作方才听见,惊讶道:“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容氏叹了一声,“徐容婉这孩子……也是可惜了。” 她虽恨小容氏对自己下毒,但对真心疼爱过的徐容婉还是留了一分恻隐之心,如今看到她被长公主驸马占了清白,只有一条做妾的路可以走,心中到底是有些感叹。 姜姒瞧着容氏的脸色,便晓得她是在可惜徐容婉好好一个清白姑娘被毁了。 心底冷笑了声,若是母亲知道徐容婉早就不是清白之身,心中怕是会更不好受。 这般想着,姜姒便没有将这事说出来,只安慰道:“待表姐被抬进长公主府,母亲给她添些嫁妆,我们也不亏欠她什么了。” “阿姒此话说的有理。”容氏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问,“方才你是去了哪里?冉英郡主她们说你身子不适去了客院休息却又找不到人。” 容氏先前已经问过一次,怎的又问一回……姜姒心中咯噔了一下,“娘,方才我不是同您说过吗?” 容氏笑了笑,道:“当真只是离开客院闲逛?” 瞧着容氏的神色,姜姒有种她已经看破的感觉,垂了垂眼,坦白道:“今日的事实则是有人要害女儿……” 容氏脸色一变,让她继续说下去。 “女儿不能饮酒,有人知道了这一点便利用这一点给女儿下了药。” 听到这个字,容氏神情变得紧张,“下药?” 回想起先前客房中徐容婉和长公主驸马的异常,确实有些不对劲…… 容氏心中思绪纷杂,犹豫了一会儿道:“今日的事可是跟徐容婉有关?” 自家女儿她还是了解的,若徐容婉无辜,她绝不会让徐容婉替她受了这一遭。 姜姒轻声道:“是与她有关。” 听了这话,容氏方才对徐容婉的怜惜荡然无存。 容氏捏紧手中的帕子,强忍着怒意,缓了半晌才克制着道:“没想到徐容婉竟跟她母亲一样,镇南王府上下何曾亏待过她们母女俩!” 她咬牙,“结果这两人,老的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小的竟也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娘,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姜姒抓住容氏的手,微微笑道,“女儿这不是没事吗?” “可她要害你!”容氏按捺着愤怒,“没想到她也是这般恶毒心思,日后你也得防着她一些。” 姜姒都点头,说着软话安慰容氏。 劝慰了好半晌,容氏才渐渐平复下心情,姜姒陪着容氏用过晚膳后才离开竹园,一回到梨花小筑,便叫兰枝将裴临寂找来。 才半盏茶不到,裴临寂便来了。 “主子。”靠近了,裴临寂沉声唤了句。 姜姒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挥手朝兰枝示意,让她叫下人都去外间候着。 站起来走到裴临寂跟前,抿了抿嘴:“今日的事幸好有你,若不是你……” 她怕是就真的着了徐容婉的道了。 “护主子周全原本就是我该做的。”裴临寂黑眸幽深,看向姜姒的眼神藏满了情意,“若是主子想永绝后患,我就帮主子除了徐容婉。” “不!不用!”姜姒连忙阻止,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似乎张口闭口便是杀人,到底是如何养成的这般习惯。 倒不是不想杀徐容婉,只是姜姒不希望裴临寂杀人。 “裴临寂却误会了,“主子还对她抱有期待?她如此对待主子,根本半点未将主子当成姐妹,主子何苦再把她当成姐妹。” 姜姒忍不住扶额,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杀了她会给自己留带来祸患。” “徐容婉那我另有安排,不必这时候杀了她。” “是,都听主子的。”裴临寂神色恭谨,又道,“时辰不早了,主子早些歇息。” 心中虽有不舍,姜姒还是看着裴临寂往外走去,待他走到院子中,突然想起什么,忙跑进内室拿了样东西追出来。 “裴临寂!你等等!” 姜姒着急的喊了声,听到姜姒的声音,裴临寂停下步子,回头看。 兰枝瞧见姜姒手中青色的布,明白过来,无声的招呼着身旁的几个丫鬟都退下。 姜姒追上前,气喘的有些急,白皙的脸颊也因着跑动染上一抹红晕。 裴临寂黑眸沉了沉,目光紧锁着她的脸,低声道:“主子还有何事?” 姜姒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发簪,才道:“你送了我这般贵重的簪子,我也该回你一份礼物……” 她将手抬起,摊开手掌,掌心静静的躺着一枚荷包。 裴临寂黑眸逐渐灼热,“这是……” “我做的荷包。”第一次亲手绣荷包送给男子,姜姒多少有些羞涩,抿嘴道,“我女红有些差,只能绣成这样……你可喜欢?” 裴临寂心底一颤,看着少女掌心的那枚青色荷包,眸光微闪,“……是主子亲手做的。” 他声音沙哑了许多,“喜欢。” 怎会不喜欢。 他便是做梦也不敢想,姜姒竟会亲手绣荷包给他。 在王府这么些年,裴临寂一直暗里偷偷看着姜姒,自然也知道她不擅女工。可眼下这个荷包却做的极好,针脚平整,荷包上绣着的翠竹也是活灵活现。 几乎不用想,便知道绣这个荷包她肯定废了许多功夫。 比起姜姒这份礼物,裴临寂突然觉得他送的礼物不够好。 见裴临寂一直不接,姜姒有些忐忑了,问道:“你可是觉得它不够贵重?” “你送我如此贵重的簪子我是该也送你同样珍贵之物,可这荷包我绣了许久……” 不等姜姒把剩下的话说话,修长的手指便轻轻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男人的指腹轻轻贴在少女嫣红的唇瓣上,少女眼中错愕一闪而过,惊讶的看着他。 “在我心中这便是最贵重的东西。”裴临寂从姜姒手中拿过荷包,唇角扬起,“我很喜欢。” 姜姒见他唇角的笑意,没想到他笑起来这般好看,一时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裴临寂的指尖一直贴着她的唇瓣。 羞赧的退后几步,垂眼道:“你喜欢便好。” 不枉她做了十几日。 穿堂风从两人身上拂过,将两人的发丝吹气,青丝勾缠,好似预示着两人会有千丝万缕的纠缠。 第135章 傻笑 一直到裴临寂离开,姜姒唇边仿佛还残留着男人指腹的温度。 兰枝从外边端着洗漱的水盆进屋,便瞧见自家主子盯着一个方向傻笑,直愣愣的,叫都都叫不应。 她放下水盆,走到主子身边,凑过去唤了声,“主子,回神啦,裴侍卫已经回侍卫所了。” 姜姒听闻一个“裴”字,眼神才动了动,看向兰枝见着她脸上揶揄的笑意,才回过神。 “好啊。”她作势不悦,朝兰枝头上敲了一下,“竟然还敢取笑你主子,你这丫头胆子是越发大了。” 兰枝腆着脸笑了起来,“都是主子纵着奴才。” 姜姒晃了下神。 上辈子兰枝为了护着自己被徐容婉害死,临死前也是说了这样的话—— “主子护了奴才十几年,奴才无以为报,只能舍了性命来护着主子……” “主子?你怎么了?”见说的好好的,姜姒突然出神,兰枝心里有些担忧,莫不是主子真生气了? “主子您别生气,奴才再也不笑您了。”兰枝连忙举手发誓。 姜姒瞳孔缩了缩,回过神道:“傻丫头,我又没怪你。” “给我洗漱吧,我今日有些累了,早些歇息。”姜姒往梳妆台走,一边伸手把裴临寂送她的簪子取了下来,亲自收好。 兰枝伺候着她卸珠钗,姜姒看着铜镜中的脸色红润的少女,微微弯唇。 如今所有人都活的好好的。 “对了,兰心那丫头可还适应府中的日子?”兰心被她带回了王府,便交给了兰枝教导。 兰枝笑道:“兰心很懂事,许是从小就被卖身为奴的原由,这孩子做事都小心翼翼,她脑子也灵活,什么活都抢着干,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挺喜欢她。” 她这么说姜姒便放心了。 拿了帕子擦脸,便又听兰枝道:“兰心还有一身蛮力,年纪比奴才小,力气却比奴才大许多,她一人便能提起两桶水,还走的极稳。” 姜姒放下帕子,讶异的挑眉,“这么厉害?” “是啊,奴才先前瞧见都惊呆了,那一桶水可比兰心自个要重许多,奴才们提一桶都费劲,兰心那丫头能提两桶。” 姜姒忍俊不禁,“下回我得亲眼瞧瞧。” 没想到裴临寂随手买来的丫鬟,还是个有一身怪力的少女。苏丹小说网 —— 这日姜姒起的早,先去容氏院子里请了安,又在梨花小筑荷花池旁的凉亭内坐着瞧了会在当值的裴临寂,坐了快一个时辰,才回屋。 再过月余是容氏的生辰,她去寺里带了佛经回来,亲手抄写佛经替容氏祈福。 澧朝信奉佛法,更因为重生一事,姜姒觉着宁信其有,敬重些总是好的。 她去了书房抄写佛经,没写多久,下人就来报,说周家姑娘来了。 姜姒笔一顿,连忙叫人把周娴雅请进来。 周娴雅瞧着一脸喜色,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姜姒看的疑惑,“周姐姐,遇着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周娴雅笑着挥退下人,“你肯定还没有听说,今日一早长公主便替驸马送了一抬聘礼去徐家,徐琮定是知道了昨日的事,默不作声的收下那一抬聘礼。” “徐琮好歹也是个五品的京官,如今嫁女儿只得了一抬聘礼,当真是寒酸的紧。” “但徐容婉与驸马一事众人都瞧见了,先失了清白,徐琮只能含泪咽下这股气。” 周娴雅压着嘴角的笑意,“听说长公主府送聘礼的下人一走,徐琮就差点掀了那一抬嫁妆,还是他的新夫人死死拉着,才不至于动手的。” 周娴雅本就不喜徐琮一家人,尤其得知小容氏下毒害容氏,徐容婉又多次给姜姒使绊子,对着一家人都没了半点好感。 “长公主素来善妒霸道,不过只给一抬聘礼确实过分了些。”姜姒道,“也难怪徐琮会气个半死。” “阿姒,昨日之事是不是有隐情?”笑的差不多了,周娴雅问起正事。 姜姒猜到周娴雅会问,便直接将昨日的事情和盘托出。 话音才落,周娴雅便气愤的站起来,猛地一拍桌,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响了。 “岂有此理!我这就去揍她一顿!” “息怒息怒。”姜姒连忙拉住周娴雅,“她已经自作自受了,日后进了长公主府有她受的。” 说着看了眼桌子,故意道:“这无辜的桌子已经被周姐姐你拍过好几次了,若是再来一回,怕就是要坏了。” “坏了我再给你买新的,买最好的!” 成功转移了周娴雅的注意力,姜姒便跟她谈起家具的样式来,她心里松了口气。 她是真怕周姐姐去徐府将徐容婉揍一顿。 倒不是不能打,只是周娴雅这般作风在京都本就受人诟病,她不能因着自己的事再让周姐姐被人说道。 两人聊的开心,而此时徐府,徐容婉已经在徐府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昨日从长公主府被抬回来,她还未醒来,便被盛怒的徐琮丢进了祠堂。 这期间只有丫鬟送了一碗白粥进来,徐琮未曾来看过一眼。 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徐容婉又饿又冷又困,身子在不停的打颤,额头还裹着白纱,脸色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 她身形一晃,却掐着掌心用痛意刺激自己。 徐容婉扶着供桌起身,抬眸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恨意,若是有人瞧见,必会吓得胆寒。 她走到祠堂门口,挨着紧闭的大门道:“劳嬷嬷传个话给父亲。” “女儿自知丢了徐府的面子,但女儿是无辜的,是被强迫的。” “若是父亲不愿意再看见我,女儿便削发为尼,后半辈子常伴青灯古佛,只为父亲祈福。” 说完将头上的珠钗都取下来,她脸上闪过肉疼,这些是她仅剩的好东西。 “嬷嬷若肯替我传话,我必不会亏待嬷嬷。” 外头响起衣物窸窣声,婆子在外道:“既然姑娘这般说了,老奴便帮姑娘传个话。” 边说边将门打开一条缝,飞快的将徐容婉手里的珠钗拿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笑了。 婆子看向徐容婉,笑道:“姑娘且等着,老奴这就去禀告老爷。” 第136章 设套 长公主府已经送来了聘礼,徐琮便是再气愤也总不能真看着徐容婉出家去当姑子——若她真出家了,他去哪找一个人送到长公主府? 过了一夜,徐琮也想明白了。 虽然徐容婉丢了徐家的人,未婚与人苟合,但到底对方是驸马,她还是被强迫的一方,且长公主替驸马纳妾下聘只给了一抬聘礼,如此明晃晃的作践,对他来说反而有益处。 当今圣上年幼时得了长公主照顾,若非有长公主,不会有圣上的今天。 长公主心中有气故意下他的脸面,陛下为了补偿他,说不定会升他的官。 这般想着,徐琮见徐容婉时脸色倒和缓了许多。 “瞧你的脸色不太好,雪兰,派人去请个大夫进府给婉儿瞧一瞧。”养个女儿对徐琮来说便是笼络权贵的工具,如今事成定局,多少能用徐容婉换些好处。 他虽不满于此,但如今能得一些是一些。 徐容婉垂着眸子,一副认错的模样,“婉儿对不起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苏丹小说网 说着小声啜泣起来。 徐琮蹙着眉挥手,“事情既已发生说这些都已经晚了,长公主府已经送下了聘礼,说挑吉日迎你入府,约莫就是这个月了。” “你好生准备着,等着长公主府的人来。” 徐容婉听了只乖乖应了句好,抬了抬头,满脸希翼,“父亲……” “进长公主府前,婉儿能不能见母亲一面?” 她问的小心翼翼,且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婉儿自知母亲犯了错,可对婉儿来说她终究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如今我要嫁人……总该跟母亲说一声。” 这一番话说的含着十足的情意,一旁的孟雪兰听了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徐容婉能这样孝顺? 许是徐容婉言语里表现的孝心打动了徐琮,徐琮犹豫半晌后应了下来。 “我会想法子送你去西山矿区见她一面。” 徐容婉用帕子擦了泪,笑盈盈的行了礼,道:“多谢父亲。” 垂眸时,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 长公主府那边很快定好了吉日,不过是纳个妾,不需要什么遵循什么繁琐的礼节,便定了这个月十号。 在京都,这样的消息跟长了腿自个会飞一样,不出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姜姒听容氏提了一句,诧异道:“今日都六号了,岂不是只剩下四日?” 这也未免太赶了些。 容氏道:“寻常人家纳妾都是直接一顶小轿抬进门,什么良辰吉日都用不着选。” 所以说起来,长公主还给足了徐容婉面子。 这事长公主做的也是奇怪,若是给了徐家面子,却又只给了一抬聘礼;若说没有给徐家面子,却还特意请人选了良辰吉日。 姜姒眼神微闪,道:“亲自给驸马纳妾,长公主心中定然十分不满,但徐琮好歹是五品的京官,她又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徐容婉和沈敬此计当真是恶毒。 驸马原是攀附着长公主,若是姜姒着了道她眼下的处境会更艰难。 依她的身份,是不可能进长公主做妾的。 而长公主也断不可能答应姜姒入府做平妻,这般一来,她兴许就成了没人要的“破鞋” 。 巴掌大的京都定然每个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姜姒心里松了松,生出一丝窃喜。幸好裴临寂在,否则她这回险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徐容婉也在成长,她如今不能小瞧她了。 不过这回的事情,倒不是没有任何好处。 姜姒眸光微动,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娘。”她道,“我记得万寿节就在下个月对吗?” 老皇帝的生辰只比冉英郡主晚一个月,宫中已经筹备了许久,镇南王和容氏最近也在选送给老皇的万寿节礼物。 容氏点头,蹙了蹙眉,“每回万寿节送礼都是一件难事,既不能送太贵重的礼物,免得叫皇帝猜疑,又不能送的寒酸。” “我同你爹爹选了大半个月,昨日你爹爹才从河洛那边买了一副名家墨宝,若是寻不到更合适的,便送那副墨宝。” 姜姒若有所思的点头,软声道:“那日我想跟着娘一起赴宴可好?” 以往姜姒都是能不去便不去,每回都是借口要照顾容氏。 容氏微微有些诧异,“这回怎的想去了?” “我和娘已经好几年没一起进宫赴宴了,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说嫌话,那些话听着也难听,倒不如去上一回,那些人便没有话可说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叫那些早早闭嘴更好。” 她说的有道理,容氏略一思忖便应下了,“也好,那日你便同我一同入宫。” 又同容氏说了些府中的琐事,姜姒方才离开竹园。 回到梨花小筑,径直去了书房写字。 她不发一言,一副沉思的模样,一旁的兰枝也安静的磨着墨,好一会儿,姜姒抬眸出声:“兰枝,去把裴临寂叫来。” “是,主子。” 很快,裴临寂便进了书房,他踏进书房,抬眸便见站在书桌后的少女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窗外有阳光漏进来,洒在她身上,更似给少女渡了一层耀眼的光,衬的她五官优越,皮肤更加白皙。 瞧见这副美景,裴临寂眼神暗了暗,在原地杵了几秒,才走上前,声音带了丝沙哑,“主子。” 姜姒听到声音抬头,看着裴临寂的脸便移不开目光,“兰枝,你先退下吧,我有事吩咐裴临寂。” 待兰枝一走,姜姒舔了舔唇,道:“你先坐下,我有事同你说。” 裴临寂顺从的在一旁坐下,姜姒也从书桌后绕出来,坐在他旁边的空位。 因着商量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姜姒声音压的极低,头也往旁边伸了伸,几乎挨到裴临寂 的身子。 “我已经想到主意对付沈敬了,下个月便是万寿节,那日是最好的机会。” 万寿节当日澧朝的附属国都会派使臣前来,所有朝臣都在场,若是大庭广众之下沈敬犯了大错,老皇帝还会选择保他吗? 姜姒原本没有把握,但若是再加上一个长公主,这事或许就能成。 第137章 把柄 自从和裴临寂商讨了要主动出击,两人都没有闲着,姜姒更是借着出府逛街的由头暗中让裴临寂去搜寻沈敬的罪状。 这些零碎的罪状兴许当时都被沈敬压了下去,可在合适的时机,定然会给沈敬致命一击。 两人做这事是瞒着镇南王夫妇的,一来,姜姒担心出意外牵连到他们,二楼,她也不想父亲母亲跟着操心。 或许沈敬当初想毁她清白目的是为了镇南王背后的兵力,但如今,已经是她与沈敬的私仇了。 无论如何,她会想办法解决。 不能总躲在镇南王夫妇的羽翼之下靠两人庇护。 逛了一上午,用的那些早膳老早就过去了,路过一家路边的食肆,闻着香味十分吸引人,便直接停了下来。 “兰枝,这家店闻着味道不错,我们进去试试。” 想来这时候裴临寂应该也该回来了。 姜姒不担心裴临寂找不到自己,有些时候她都在怀疑裴临寂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双眼睛,不管自个在哪他都能寻到她。 进了食肆,小二热情的迎上来。 姜姒点了几道食肆的招牌菜,小二才走,朝门口张望,便见到了裴临寂的身影。 她眼睛一亮,出声唤道:“裴临寂!” 裴临寂顺着声音看过去,瞧见姜姒,黑眸中多了丝什么,稳步走了过来。 这会儿离用午膳的时辰还有一会,食肆内人不多,姜姒便坐在大厅角落一处,旁边是窗户,能瞧见街上的风景。 裴临寂一过来,兰枝便十分有眼力见的道:“主子,院子里一味香用完了,我同苏侍卫一起去买一些。” 有裴临寂在姜姒身边,她不担心主子出事。 姜姒赞赏的看了眼兰枝,微笑着道:“你想吃什么便买,不用替我省银子。” 兰枝笑嘻嘻地应了句好,往门口去了。 姜姒抬眸看着裴临寂,“我点了好些菜,你坐下同我一起吃。” 裴临寂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坐到姜姒旁边。 不一会儿菜便上齐了,姜姒担心裴临寂拘着,给他夹了好些菜,裴临寂也十分配合的碗中的菜全吃了。 因着只有两人在,姜姒便不讲究食不语的规矩,问道:“查的怎么样?” 裴临寂低声道:“都是些欺男霸女的事,毕竟是在京都,沈敬多少还是顾忌了些,占的都是平民女子。” “受害者得知沈敬的身份,也不敢往上告,便是告了也在沈敬的胁迫下‘心甘情愿’的撤了诉,两方都已经和解,若是再拿此事做文章怕是没有多大效果。” 姜姒眉心不由得蹙起来,“那岂非事情办不成了?” 裴临寂脸色沉了沉,摇头,道:“但还有另外一事。” “一年前,姚阁老的孙女被人奸污,那女子虽被救下,但最后不堪受辱自裁而死,姚阁老大怒,让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彻查,最后只查到犯事者是一个乞丐。” 姜姒想起来什么,道:“你说的可是姚家大姑娘?” “对。”裴临寂额首哦。 姜姒还隐约有些记忆。 姚家大姑娘生的好,礼数才情都是姚家几个姑娘里最出众的,姚家在她身上废了不少心血,都期望着姚家大姑娘日后能坐上最尊贵的位子。 可没想到,姚家大姑娘在一次寻常的逛街下失踪,再找到时赤裸裸地躺在一条暗巷里,全身青紫没有一块好肉。 被送回姚府的当夜就自裁了。 这事当初闹的人尽皆知,因着姚家大姑娘是被路过的百姓发现,百姓还报了官,便将此事闹开了。 “我记得最后查到害姚家大姑娘的是一个乞丐……”姜姒忍不住皱眉。 她最听不得这样的事情。 “确实。”裴临寂神色淡淡的点头,眼中还闪过一抹藏的极深的厌恶。 “那乞丐自述是见姚家大姑娘生的太美,他临时起了恶心,便趁姚家大姑娘身边没有丫鬟跟的时候将人迷晕了,拖到无人处奸污了——” 听出裴临寂话里的厌恶,姜姒愣了愣。 他们是在说怎么对付沈敬,裴临寂不可能提起一件与沈敬毫无关联的事情,所以…… 姜姒错愕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 将声音压的更轻,“姚家大姑娘是被沈敬害的?” 裴临寂沉着脸点头。 “可为何刑部和大理寺都没有查出来?” 裴临寂面露讥讽,“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查办此案时家中都突然遭了贼,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少,没过几日便找到了‘凶手’,也就是那无辜的乞丐。” 姜姒明白了,“沈敬暗中威胁他们了。” 沈敬是皇子,还是老皇帝最宠溺的儿子,在一年前朝臣都明白若无意外沈敬便是储君,在如此情形下,他们自然不敢得罪沈敬。 姚阁老那边又催得紧,便找了个乞丐当替罪羊。 姜姒心中又骂了句畜牲,轻声道:“此事可用。” 说完,她忍不住狐疑的看着裴临寂。 裴临寂为何会知道这事? 许是看出了姜姒的疑惑,裴临寂解释道:“我以前经常同城中的乞丐来往,在他们嘴中听到了几句,最近专门查起沈敬,便将这些事都联系到一起了。” 姜姒恍然大悟,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咱们行事前给姚阁老递个消息。” “墙倒众人推,沈敬如今已不似以前那般,他与皇位无缘,这些人也不会再忌惮他。” 只要有缺口,定会抓住机会扳倒沈敬。 再加上她知道的那件事……姜姒已经有了八分的把握。沈敬这回便是不死,也会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聊了这一会儿菜都要凉了,姜姒连忙止住话题,往裴临寂碗中继续夹菜,“先吃菜,剩下的事咱们回去再说。” 姜姒是将菜盘子里最好的一块给了他,发现这一点,裴临寂忍不住勾唇笑起来。 离开食肆后,两人走在街上去和兰枝会和,裴临寂停下来,给姜姒变出一串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 姜姒惊喜地看着他手里的冰糖葫芦,“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裴临寂笑而不语,替她剥了糖衣,递到她嘴边。 姜姒张嘴咬了一口,嘴里心里都是甜的。 第138章 真凶 姜姒又问裴临寂是何处买的冰糖葫芦,她上午逛了一圈都没见着。 这串冰糖葫芦是裴临寂亲自绕到制冰糖葫芦的老者家里花了好几倍的银子买下的,只是这事不必告诉姜姒。 裴临寂眼眸微闪,道:“在路上遇见的,只剩下这么一串,卖完那人便回家去了。” 难怪她没见着卖冰糖葫芦的老者。 姜姒又咬了一口,欢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裴临寂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只觉得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也是极好的。 不过没多久,兰枝便同苏护一道过来了,兰枝眯着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她觉得主子与裴侍卫之间好像又亲近了不少。 两人之前都插不下第三个人。 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兰枝走上前道:“主子,东西都买好了,咱们可以回府了。” 今日她也逛的累了,姜姒轻轻额首,“回府吧。” 车夫套了马车在西市街口等着,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走到马车旁,裴临寂便上前一步搬了脚踏过来去,伸手扶着姜姒上车。 直接是把兰枝的活给抢了。 兰枝默了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裴临寂,才跟着上了马车。 车内,兰枝轻声道:“主子,裴侍卫对您越来越殷勤了。” 姜姒弯唇笑了笑。 也算不上是殷勤,而是时刻心思都落在她身上,什么都不必说,他已经先一步将所有事都安排好了。 马车往王府的方向行驶起来,没走多久,却停了下来。 姜姒掀开车帘子问道:“裴临寂,怎么停下来了?” 裴临寂黑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道:“方才前头岔路口有辆马车险些撞到了小孩,现在已经离开了。” 姜姒探出头往前面看了眼,只看见一辆马车驶过,一阵微风吹起车帘,日光照了进去,隐约露出里头坐在的人。 姜姒目光一顿,再想定睛去瞧时马车已经走远了。 她垂了垂眸子,心里有些猜测,但没有多言,吩咐马车继续赶车,转而看向裴临寂,“有事回府再说。” 看着她,裴临寂心照不宣的点头。 姜姒靠坐在马车内,目光有些沉凝。 方才她没看错的话,马车内的人应当是——小容氏。 小容氏与先前比憔悴了许多,但她那张脸,姜姒是决计不会看错的。 —— 且说小容氏下了马车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这条巷子尽头有一栋独院,外头灰扑扑的,亳不起眼。 小容氏手放在门上,正准备敲门。却瞧见自己的一双手已经布满茧子和伤口,她眼中闪过一丝难堪,把手猛地缩回袖子中。 把手掩在袖子下才敢抬起,敲了几声。 须臾,门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小容氏局促地扯了扯身上粗布麻衣,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琮郎……” 映入眼帘的却是徐容婉。 小容氏一愣,忍不住往院子里瞧,“你爹呢?” 徐容婉骤然攥紧了袖子,她没想到小容氏会变成这副样子。 当初在镇南王府,小容氏有多雍容华贵,气势逼人,如今便有多寒酸低俗。 她穿着粗布麻衣,背脊也弯了下去,一头黑发早已失了光泽,糟乱的盘在脑后,且头上只插着一根有些泛黑的银簪子,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徐容婉险些快认不出小容氏了。 她不动声色地垂了下头,瞧见小容氏那双手粗糙暗沉,指甲里似乎还藏着黑泥,心中顿时一阵嫌弃。 “婉儿,娘在同你说话呢。”徐容婉突然发起呆来,小容氏不满的喊了一声。 徐容婉将心思都收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娘,爹他……” 说着竟小声的啜泣起来,“娘去了西山矿区没多久,爹爹就娶了新夫人进府,那人才和女儿一般大……” 小容氏怔愣住了。 呆愣地瞧着徐容婉,好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徐容婉回身将院子门关上,再转身看向小容氏时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子,“爹爹续弦了。” 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将小容氏整个人劈傻了。 她目光有些发怔,渐渐的变得阴狠,低喝道:“他怎么能娶别人!他怎么能娶别人!” 当初徐琮给她休书时,可是暗里承诺过,只要她接了休书,不闹腾,待风头过了就将她从西山矿区接回来。 这几个月,小容氏是凭着这个念想才在西山矿区那样的鬼地方坚持了下来。 徐容婉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出,疑惑地问:“娘,这是怎么回事?” 小容氏死死揪着衣摆,脸上露出怨恨的神色,“你当我为何要给镇南王妃下毒?” “我虽然嫉妒容氏比我嫁的好,可咱们去镇南王府投奔她之后,扪心自问她待我和你属实不错,但凡是她和姜姒有的,都会给我们一份。” 说到这里,小容氏脸上竟露出了后悔之色,“镇南王妃待我们……属实不薄了。” 徐容婉静静地听着,并未插话。小容氏这副模样,好像给镇南王妃下毒一事还另有隐情,莫不是这里头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小容氏低头呢喃了几句什么,又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瞪着徐容婉,“是徐琮!是徐琮让我这么干的!”苏丹小说网 徐容婉心里一跳。 错愕地问:“娘,你莫不是在胡说?” “娘已经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可胡说的。”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小容氏嗤笑了一声,“若不是徐琮叫我动手,我怎会对姐姐动手?” “我便是再嫉妒她,也是一宗姐妹,若不是徐琮撺掇我去下药,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整个呆在内宅,如何会知道那样复杂的毒药,还不都是你爹爹送到我手上的!” “他当日明明说了!”小容氏死死咬着牙,越说神情越癫狂,“他说只要我乖乖收下和离书,等风头过了就迎我入府,是他亏欠我的!” 徐容婉内心大震,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样隐秘的内情。 她心思几转,伸手按住小容氏的肩,轻柔地安抚着,温声道:“娘,你说是爹爹叫你下毒害姨母的,可有留下什么证据?” 小容氏迷茫的眨了下眼,突地眼睛一亮,“有!我有证据!” 第139章 小产 “往日里与我联系的人是你爹找来的,他同我说是他的远方亲戚,做药材生意的,下在容氏药中的毒不是澧朝所有的。” “那个人定然知道些什么!” 徐容婉听后方才的激动已经淡了下来,“娘,已经过去这么久,就算那人知道些什么恐怕也是不在京都了。” 小容氏一怔,明白过来徐容婉的意思,神情变得扭曲,伸手用力抓住徐容婉的衣袖,“婉儿你信娘!当真是徐琮让我害容氏的,否则容氏待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害她呢!” 她情真意切满脸后悔,仿佛当真是被人逼迫的一般。 徐容婉不着痕迹地扯开小容氏的手,笑着道:“女儿当然相信娘,我知道,只有娘待我最好。”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小容氏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徐容婉的神情与以往没有什么不一样,可她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容她继续想,徐容婉却捂着脸啜泣起来,“娘,女儿要嫁人了……” “嫁人?”小容氏眼睛一亮,若是她女儿嫁的的高门大户,岂不是女婿能有法子将她琮西山矿区救出来?! 小容氏一改脸上的后悔之色,激动地问:“你嫁的是何人?大皇子还是三皇子?” 母女俩曾经在王府时商量过,徐容婉只能嫁入皇室,两人倒是在私底下商议过到底要嫁哪位皇子。 如今却是嫁入皇室了,不过是进的长公主府做妾。 徐容婉面容一僵,连装模作样的哭都忘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小容氏瞧出她神情不正常,讷讷的把嘴比起来,小心翼翼地做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婉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娘,娘拼了这条命也会给你做主。” 小容氏如今自个都落到这步田地,如何给她做主? 徐容婉心里不屑的嗤了声,面上却委屈的将当日长公主府内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只不过是被她篡改过的。 “……女儿想来想去,只想到,定是表妹恨娘给姨母下毒,迁怒到我身上,才会对我下此狠手。” “女儿被占了清白,和驸马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张床上被很多人都瞧见了,女儿当下就撞了床柱子,若不是命大,眼下娘就见不到我了……”苏丹小说网 小容氏虽有私心,但对徐容婉是真心疼爱。 听到这些事,心痛的快要滴出血来。 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儿,竟被人如此作践! “你爹呢?你爹就看着你被欺负?” 徐容婉泪眼婆娑,“爹……爹新娶的夫人有了身孕,又突然爱吃酸,大夫都说她怀的是个儿子。” “什么?!”小容氏脑中嗡了一声,半晌没有回过神。 当初她生徐容婉时大出血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也曾动过给徐琮纳妾的念头,可徐琮却搂着她说这辈子有她足矣。 昔日的山盟海誓犹在眼前,小容氏面色惨白,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起来。 徐容婉担忧道:“娘,你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小容氏竟是直接呕了口血出来,身子软绵绵的往地上栽。 心里一跳,徐容婉来不及想什么,已经伸手扶住了小容氏,语气里还是夹杂了几分担忧,“娘,你这是何苦啊。” 小容氏瞪大了眼,眼神失焦,直愣愣地看着天,自嘲的大笑起来,“男子何其薄幸,我当自个遇到了良人,殊不知都是假象,他骗的我好苦!” 徐琮…… 徐琮!她一定不会放过徐琮! 触及小容氏眼中的恨意,徐容婉眼中的担忧褪去,闪过一道精光。 她小心点扶起小容氏,轻言细语,“娘,是爹先不要我们的,女儿也不想要这个爹了,可是孟雪兰有了身孕,若是真的让她给爹生下儿子,爹心中便彻底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话音才落,小容氏便喘息着,脸色阴狠,“你放心,娘不会让她平安生下儿子。” 徐琮不是曾经发过誓吗?他这辈子只要徐容婉一个女儿!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你附耳过来,娘同你说几句话。”小容氏压低了声音,在徐容婉耳边说了几句。 徐容婉眼睛越来越亮。 她就知道,小容氏定是对徐琮有所保留……如此一来,孟雪兰那儿子可就保不住了。 —— 且说姜姒回到王府,刚招来裴临寂,两人便异口同声地说: “方才那拦路的马车内好像是小容氏。” 第140章 寿宴 徐琮沉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徐容婉。 她说的不无道理。 对徐容婉来说长公主府不亚于龙潭虎穴,若她想日子过得顺一些,势必要依靠娘家依靠徐府。对外嫁的女儿来说,娘家势越大,她在夫家的日子才能过的好。 沉吟片刻,徐琮抬手叫徐容婉起身,看向孟雪兰,“雪兰,我知你刚失去孩子心中难过,但这事不会是婉儿做的。” “她向来敬重你,知晓你有身孕之后也是经常送东西过来,她如此疼爱你腹中的弟弟,不可能会害你的。” 孟雪兰一口老血憋在心中,被褥下的双手死死捏在一起,只想冲过去将徐容婉的伪善嘴脸撕破! 徐琮以为徐容婉是什么好东西吗? 孟雪兰心中冷笑连连,有谁家的好女儿会不知廉耻与人无媒苟合!徐容婉早就是双破鞋,如今又同长公主驸马搅和在一起,怕是旁的人都不知道,她早就同大皇子不清不楚! 忍下胸腔内翻涌的怒火,孟雪兰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抬眸,“琮郎说的有理,是我才痛失孩子心绪不稳。” 她甚至看向徐容婉,赔罪道:“婉儿可别生兰姨的气。” 徐琮乐得看见这样一幅和谐的场面,阴沉的脸色和缓了不少,安慰孟雪兰,“你还年轻,咱们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听到这话,徐容婉垂了垂眼眸,遮掩下眼中的狠厉,嘴角微扬。 孩子? 别做梦了。 小容氏给她的药不仅会让女子落胎小产,还会叫女子再也生不出孩子。她能怀上,却绝对怀不过三个月。 日后便是怀再多的孩子,也生不下一个! 又提到孩子,孟雪兰对徐容婉的恨意就更深了一层。 她默默忍了下来,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却在心中思索起来,到底是哪里着了徐容婉的道?自从怀有身孕以来入口之物都是她的贴身嬷嬷亲自负责,绝对不会有被动手脚的可能。 若不是吃食上面,只可能是平日所用的东西上…… 徐府的内宅之事在京都掀不起什么水花,姜姒也只惊讶于徐容婉如今的心狠手辣,她甚至觉得,这辈子的徐容婉,比上辈子更加心肠歹毒。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她干脆叫苏护专门负责盯着徐容婉的一举一动,把钟涿调到身边和裴临寂一起当值。 这一回破天荒的,钟涿没有针对裴临寂,而是在他面前扭扭捏捏地道:“……裴临寂,日后咱们都在主子身边当值,就不要再互相针对……” 裴临寂冷淡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黑眸中有一丝淡淡的疑惑。 他有针对过钟涿吗? 钟涿看出裴临寂眼神中的意思,差点气的厥过去,感情都是他自个把裴临寂当成假想敌了!他心累的叹了口气,一脸颓败。 裴临寂难得多说了一句话,“你我同在主子身边当值,只要齐力护好主子,我不会计较这些事。” 钟涿听了内心震了震,道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回道:“你说的对。” 很快便到了万寿节这日。 按澧朝的规矩,万寿节这日朝臣们是要同皇帝一同前去皇家寺庙祈福,大赦天下,百姓也免税三月。 这日不仅宫内设宴,皇室还将京都城内各大酒楼包了下来,先前得到了邀请帖的百姓都能入内一道用席。 皇帝的寿辰,自然是天下同乐。歌舞奏乐声整日不停,欢宴不止,万国来贺,这样一副富贵盛宴,总会叫百姓们觉得澧朝是如今最鼎盛的国家。 官员的女眷们不用参加祭祀典礼,午时三刻镇南王参加完祭祀典礼,一家人又坐上马车往皇宫去。 这日京都所有的街道都是车马行人,比往日足足多花了一倍多的时间才到了宫门。 马车直接在宫门前停下,由候在宫门前的宫人将人引进去。容氏病愈后头一遭入宫赴宴,心中一直担心自家女儿面对这样的大场面会心生怯意。 却不想姜姒半点没有平日里的跳脱活泼,走路时目不斜视,神情自若,显得十分稳重,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容氏都察觉到周围许多贵妇人打量的眼神落在自家女儿身上,无一不是面露满意之色。 开宴前,礼官主持着奏乐,鸣礼炮,整齐排一的礼炮一齐冲天,响声彻天,整个京都都能听见,显示的是威严天威。 老皇帝和许贵妃坐在正座上,姜姒抬眸看了眼,跟上一回相比,老皇帝脸上更多了憔悴。 姜姒转眸,目光落在一侧。沈敬站在三位皇子之首,便是成了废人,老皇帝还是将最显眼的位置给了他。可三位皇子中,排行第三的沈昭却是最惹眼的。 长相俊美,惹得在场的女眷频频往他身上瞧。 姜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沈昭确实长的不错,但她觉得,还是比不过裴临寂。 想到裴临寂,姜姒下意识地往身后瞧了眼。今日裴临寂不能跟着一起赴宴,但他却也入了宫。 想到今日要做的事,姜姒心沉了沉,垂眸安静的坐在席间。 因着万寿节的宫宴不分男女眷,姜姒一家人坐在一处,容氏见姜姒一直沉默,只以为她是不喜这样吵闹的场面,低声道:“阿姒,这雪花酥味道不错,你可要尝一尝?” 姜姒乖巧的接了过来,只静静的吃着东西。 这样的场面女眷们都十分低调,一轮酒后,便是百官献礼。 先是老皇帝的三个儿子,沈敬排行老大,也是首位献礼的皇子。从席间起身,沈敬恭敬的朝着老皇帝行礼,道:“贺父皇万寿无疆,儿臣给父皇送的是一副江山图。” 话落,有太监捧着装裱好的江山图上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上面,姜姒也抬眼看过去。 沈敬送的这副江山图倒是花了心思的,果然下一秒便听老皇帝笑起来,“好好好,敬儿有心了。” 轮到沈昭和沈澜献礼时,老皇帝的态度明显冷淡下来。 席间的百官见此都忍不住暗自心惊,皇上这是何意?大皇子如今都是一个废人了,是决计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为何他还是一副最属意大皇子的态度? 第141章 问罪 这般态度,让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 只要大皇子沈敬不生篡位反叛之心,皇帝怕是会保他一生平安,便是皇帝先逝,继位的是另外两位皇子中的一个,恐怕皇帝也会留下遗旨保沈敬一生安全无虞。 在众人的震惊之下,沈敬的目光落到姜姒身上,那双阴鸷的眼眸中含着挑衅。 姜姒袖子里的手捏紧了,同他对视一眼,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 沈敬似乎愣了一下,而后撑着下巴低声笑了,嘴唇朝着姜姒无声的动了动,说的是…… “你能耐我何?” 将一幕尽收眼底的沈昭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裴临寂会找到自己……原来是为的这个。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姜姒,只见少女低垂着头在喝茶。红衣玉簪,越发衬的她皮肤白皙如玉,眉眼如画便是轻轻蹙眉也别有韵味,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 竟是被皇室的公主更有威仪。 沈昭心中微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与此同时,姜姒也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这股陌生的眼神。 不同于沈敬的觊觎,这道目光只是单纯的好奇和欣赏,不带恶意的打量。 借着仰头饮茶的间隙,姜姒飞快的扫了一眼,才发现看着她的是三皇子沈昭。 巧的是,两人的眼神正巧对上了。 偷看女子被捉了个正着,沈昭脸上也没有半分局促,反而坦荡的对着姜姒举杯笑了笑,如此做派,像是十足的如清风朗月的磊落君子。 姜姒轻轻笑着额首,算是回礼。 感觉到沈昭打量的眼神收了回去,姜姒心中舒了口气,只是奇怪沈昭为何突然注意到自己。 筵席还在继续,觥筹交错间众人都喝了有些多了,老皇帝也喝的兴起,又叫内侍吩咐宫女上酒。 穿着统一宫女服的女子端着酒盏入殿,依次站在席间。 沈敬喝的多了,斜靠在桌子上,神色倦懒的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杯,手一挥,道:“给本皇子倒酒!” 候在他席前的粉衣宫女垂着头,低声应了句“是”。 这声音又娇又媚,让人听了心都痒痒。 沈敬抬眸看了她一眼,便见粉衣宫女对着他笑靥如花,沈敬脑子顿时有些迷糊了。 “大殿下……”粉衣宫女躬身倒酒,一股幽香也随之传到沈敬鼻间,这香味好闻极了,沈敬忍不住多吸了几下,面露享受之色。 好酒美人,佳肴歌舞,当真是人生乐事。 于是他饮了一杯又一杯,坐在他下首的二皇子沈澜见状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忍了忍,还是轻声对着沈敬道:“大哥,你还是少喝些……” 话还未说完,沈敬骤然转头盯着他,眼神还含着几分凶厉,明显是喝醉了,“本皇子用的着你管?!” 沈澜脸色变得很难看,难掩怒气的冷哼了声,不再管他。 对面席位上,姜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沈敬喝下粉衣宫女奉上的一整壶酒,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泛了下来,心情颇好的捻起糕点送入口中。 容氏见她终于把眉头舒展开,心中也舒了口气,替她夹了几样菜,“多吃一些,这寿宴恐怕还要大半个时辰才会散。” 姜姒对着容氏乖巧的笑了笑,沈昭不经意间看到这一幕,眼神微暗。 他怎的今日才发现这镇南王嫡女生的这样好看? 酒过三巡,百官们都喝的多了,老皇帝也喝了不少酒,但至少都还清醒着。 他居高临下的扫向下首的臣子们,听的他们喝多了酒都还不忘赞扬他的功绩,心中十分满意。 他这一辈子什么都得到了,唯一遗憾只有…… 想到什么,老皇帝看向沈敬坐着的方向。 这一看,原本带笑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 沈敬面色酡红,痴痴地望着身旁的女子。她身上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幽香,让他恍惚间觉得身处仙境。 女子身上的衣物只勉强遮住了胸脯,黑发披散着,多了一股欲拒还休的美。沈敬小腹处起了一团邪火,眼中充斥着欲火,他一把拉住女子的手,将她拉到自个怀里! 他似乎看见怀中的女子娇笑着与他说浑话,沈敬一脸猴急,两手齐下,撕扯着女子身上遮盖着胸脯的薄布,可不知道为何,他明明把衣裳扯下来了,抬眼再看却还亲不到少女的胴、体。 沈敬急了,焦躁地低吼一声。 与此同时,一道尖叫声划破了殿中的喧闹。 几乎是在老皇帝注意到沈敬的同时,被沈敬上下其手的宫女尖叫起来,“大殿下!大殿下你放过奴才……” 所有人都往沈敬的所在的位置看过去,登时目瞪口呆。 一旁喝醉了险些睡着的沈澜也被惊醒。 只见沈敬将侍酒的宫女抱在怀里,宫女的衣裳已经被他扯得凌乱不堪,他自个也是一脸猴急,把头往宫女胸脯上蹭。 这、这…… 百官及其家眷都纷纷惊的张大了嘴,都听说大皇子沈敬行事荒唐,没想到竟是这般……竟在皇帝的寿宴上就急不可耐地想同女子行那事! 镇南王和容氏脸色都十分难看,容氏甚至伸手遮住了姜姒的眼,温声道:“阿姒别瞧,这副场景……太恶心。” 姜姒已经看了一眼,便乖巧的闭上眼。 不用看,她也知道现在沈敬是多难看的一副嘴脸。 偏偏在众人的注视下,沈敬还半阖着眼扯着宫女的衣裳,直到老皇帝从惊愕中回神,怒吼道:“老二!老三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他们两人给朕分开!” 沈昭先一步将宫女从沈敬怀中解救出来,还脱下外袍递给宫女,柔声道:“此事不是你的错,你先下去吧。” 那宫女的眼泪都停了一瞬,抬眸飞快的看了眼沈昭,怯怯退下了。 “大哥?大哥你醒醒!”沈澜对着沈敬喊了几声,才见沈敬缓缓睁开眼。 不等他说什么,百官之中突然有一个小官冲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将大殿中的玉石地砖 磕的砰砰作响。 “求陛下为臣做主!” “大殿下行事荒唐,竟然在陛下寿宴上就做出如此荒诞的行为,简直是令整个皇室蒙羞!” “不仅如此,大殿下还强占了微臣的女儿!”他字字泣血,“微臣生怕丢了头上这顶乌纱帽,只能强忍下这份屈辱,时至今日,却不愿意再忍下去!” “微臣要状告大皇子沈敬欺辱民女不下百人,且以权势威胁,致使受辱女子自裁身死不下二十人!” “且问陛下,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皇子沈敬害死二十多名无辜少女,此行该当喝罪!” 第142章 连环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的太多,老皇帝都久久未曾回过神。 偌大的大殿没了说话声,只有那小官不住往地上磕头的响声,砰砰的声音,直接磕进老皇帝的心里。 身旁的内侍低声唤了句,“陛下……” 老皇帝双目一睁,脸色僵硬难看,嘴唇蠕动片刻,怒起拍桌,“来人,给朕把大皇子弄清醒!” 被急急传唤过来的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给大皇子沈敬诊了脉,在老皇帝怒视下战战兢兢道:“回、回陛下,大皇子是饮了太多的酒,醉的太厉害,微臣马上去给殿下熬醒酒汤……” “你的意思是大皇子只是喝醉了?”老皇帝语气中含着淡淡的不悦,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太医心肝一颤,吓得额头冷汗直冒,慌乱间瞥了眼三皇子,匍匐在地上,颤声道:“回陛下,微臣绝不敢胡乱诊断,大殿下当真只是喝醉了……” 殿内一片寂静。 太医这话的意思便是,大皇子此举不是因着被下过什么脏药,全然是他自己不顾场合御前失仪,做出这样荒唐的丑事。 老皇帝挥了挥手,“下去熬药,将大皇子弄醒。” 他脸上没有了表情,目光冷冽的看了眼席间醉醺醺的沈敬,停了许久才转而看向跪在大殿中的小官。 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你要状告大皇子……可有证据?” 殿中跪着的小官,也就是通政司长史罗平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章,双手高举到头顶,声音悲切:“望陛下怜臣老年得女,为受到迫害的女子申冤!” 在百官的众目睽睽之下,殿中还坐着不少边陲小国的使臣,此言一出,这些人都低头耳语起来。 老皇帝瞧见这一幕脸色更是难看,若是今日不解决了此事,日后澧朝何以在他国立威?若是他国使臣认为他这个皇帝当的昏庸无道,只偏宠皇子置数百女子的性命不顾,这些附属国还会心甘情愿的对澧朝俯首称臣吗? 罗平选择此时捅出此事,这是逼着他处置沈敬! 老皇帝朝着身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快步走下接过奏章呈到皇帝面前。 老皇帝拿过奏章翻看起来。 殿中百官及其女眷都沉默下来,胆子小的女眷只低着头,吓的不轻。姜姒微微垂着头,余光扫了眼通政司的罗长史,眸光微动。 这位罗长史便是她的底牌。 沈敬虽好女色,喜欢玩弄良家女子,但他也忌惮此地是京都,若是对官家女子下手不似平头百姓那般好善后,是以他强的大多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 这些百姓无权无势,对上沈敬,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吞。 通政司罗长史的女儿却是个意外。 罗长史是寒门学子,在京都没有任何底蕴靠山,也只得到一个芝麻大的官职,一年的俸禄能勉强养活一家人。他为人也正直清廉,平日里十分节俭,来往的也都是普通人家。 罗长史之女与西城平康坊有豆腐西施之称的秦家女交好。秦家女一家都是普通商户,家中靠买豆腐为生,因着颜色出众被沈敬盯上。 沈敬派人去掳秦家女,不想手底下的人将和秦家女在一起的罗长史之女一道掳了去。 这些年沈敬的身子早就掏空了大半,每回做那事时都会吃药,下人将两个女子送进他房中时药效正起,他见两人一个妖艳一个清丽,一个都没有放过。 事后才得知其中一女是罗长史的女儿,凭着沈敬当时的权势自然是压下了此事,不过多废了些力气罢了。 上辈子镇南王府被灭门,姜姒沦落街头时昏迷好巧不巧被罗长史之女捡回家,因缘际会得知此事。 当时她的没有能力帮罗家女一把,但如今,她是能做些什么的。 只是…… 姜姒微垂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废了好大力气才说动了罗长史出面,还是凭着镇南王之女的身份才说动了罗长史。 可为何,三皇子沈昭似乎在有意无意的推动着这件事? 方才给沈敬诊脉的太医,似乎是看了眼三皇子沈昭。 他为何要帮自己? 姜姒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沈昭为何会帮她。 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老皇帝震怒的将手中的奏章用力拍在桌上,“这个逆子!” 百官齐齐一震,忙跪下道:“陛下息怒。” 今日想将此事压下了是绝无可能了,老皇帝自诩是个明君,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身上有纵然皇子杀人的污名。 眼下已经被逼到不得不处置大皇子的地步。 他素来知晓沈敬行事荒唐,骄奢淫逸一个不落,但却未曾想到,他竟真的害死这么多条性命! 罗平先前还说的少了,这份奏章上,因被沈敬强占而自裁的女子便有三十人! 他自以为京都是一片盛世祥和之景,却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沈敬因着他的纵容,无法无天到如此地步。 老皇帝眼神阴沉的看向沈敬,越想心中越恐惧。 沈敬做出这样的事,旁的人会不会以为是他默许了的? 百官私底下会如何议论他?百姓眼中他是怎样的皇帝? 越想,老皇帝眼中更带上了杀意。 席间,沈昭徐徐的站起来,触及到老皇帝眼中的杀意,嘴角微扬,垂头道:“父皇,儿臣这也有一份诉状。” 老皇帝看向沈昭,皱眉不悦,“什么诉状?” “是一份匿名的诉状。”沈昭撩袍跪下道,“父皇恕罪,因着这份诉状没有留下名字,且这里头所写之事事关皇室,儿臣才不敢贸然相信,且儿臣一直以为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老皇帝道:“继续说下去。” “是。”沈昭道,“这份诉状中所述之事与姑母有关……” 他说着,看了眼上席的长公主。 长公主原本一直在看好戏,没想到这戏会看到自己身上,愣了下,皱眉道:“与我本宫有关?” 沈昭轻轻点头,“父皇,因着此事与姑母有关,儿臣想先请姑母先看过诉状。” 老皇帝抬了抬手,“允了。” 很快有人将诉状呈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原本看的漫不经心,很快脸上却带上了冷意。 须臾,她怒极起身,用力将桌子上的酒盏掷向沈敬,“大皇子,本宫和驸马自小便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算计我们!” 苏丹小说网 第143章 质问 太医的一碗醒酒汤灌下去,再加上被长公主酒盏径直砸在头上,沈敬终于清醒过来。 他眼中多了几分清明,捂着额头拧眉拂开沈澜的手,还未看清楚状况,张口便是骂声,“混账东西,谁敢朝本殿扔……” 长公主原本就怒气上头,听到“混账”二字脑中的弦瞬间崩断了,起身大步行至沈敬面前,抬手对准沈敬的脸便是一巴掌。 不等他反应过来,又对着龙椅跪下,眼眶微红,哭诉道:“求皇兄为宁泰做主!” 沈敬被打的脑子直嗡嗡作响。 他满眼讶异,不敢置信地垂头看着长公主,“姑母?!” 长公主却是连眼神都未给他一个,“皇兄,驸马虽有些劣习,但同宁泰成婚多年已经改了大半,是断不可能做出辱……” 说到此处长公主停了一下,似是难以启齿,“……求皇兄明察,驸马是被人下了脏药,才会做出如此荒诞的事情,还请皇兄替宁泰做主!” 除了不明所以的外国使臣,殿中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知道长公主说的是什么事。 冉英郡主的生辰宴上,驸马却辱了一个官家女子的清白,这事发生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瞒也是绝对瞒不住的。 长公主善妒,徐家姑娘的年纪才与冉英郡主一般大,长公主给驸马纳了个这般年轻娇美的女子心里定然是要呕出血了。 老皇帝面色阴沉,目光落到沈敬身上,压着怒意问:“老大,你有什么可说的?” 眼神在四周扫了一圈,还满心都是茫然的沈敬在看见姜姒平静冷淡的眼神时,突然反应过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长公主,果然见长公主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憎恶之色,他心里一咯噔,明白了什么…… 长公主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可怎么会……给驸马下药一事他做的极其隐蔽,唯一知晓此事的人只有徐容婉,莫不是徐容婉自己把这事捅出来的? 沈敬心里骂了一句,收回思绪连忙跪下,“父皇明察,儿臣怎可能做出如此不敬姑母之事!定然是有人诬陷儿臣……” 这时候,殿外突然冲出一个粉衣宫女,才冲到殿前便被侍卫阻拦,她哭喊着:“那我呢!大皇子可还认识我?!” 通政司罗长史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宫女,“柔儿……” 罗柔颤着嗓子应了句,“父亲……” 老皇帝见状给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叫侍卫放罗柔入内,罗柔朝皇帝跪下,脸上满是泪珠,“禀陛下,臣女乃通政司长史罗平之女罗柔,一年前的元宵节,臣女与闺中密友平康坊元和豆腐铺的陈娘子一同游玩,却在半路被人掳走。” “待臣女醒来,便发现自己和陈娘子都被下了药,而大皇子……”罗柔每每想到此事都恨的想杀了沈敬,“大皇子当着臣女的面辱了陈娘子,后又辱了臣女……”苏丹小说网 那一天是罗柔一辈子的噩梦,父亲虽是小官,她十几来却也过的丰衣足食顺丰顺水,更是已有了心仪之人。可这一切都被沈敬给毁了。 他只是同寻常一样要了一个女子,却毁了她的一生。 罗柔怎可能不恨! 父亲本想将此事告上大理寺,可连状纸都被压了下去,罗家亲族更是因此突然受到许多刁难,就连家中还在学堂读书的二弟,也莫名在归家路上被打的险些丢了半条命。 沈敬错愕地看着罗柔,“你怎么在这……” 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暴露出他确实认识罗柔。 殿中的人都露出微妙的神色。 若是罗平之女罗柔所说的话是假的,那大皇子定然是不认识此人的。沈敬这等身份,便是连罗平都不一定认识,更何况是养在深闺的少女。 罗柔眼中满是厌恶,“我为何不能在这!大皇子,天理昭昭,京都被你迫害过的女子都在等着这一天!” “老大,此女所说可属实?” 沈敬心中慌了神,他没有想到竟有女子敢到父皇面前来同他对峙。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罗柔,忍不住道:“你是疯了吗?你在此处指控我,京都所有百姓都会知道你的丑事!” 姜姒看向沈敬的眼神更加嫌恶。 原来如此。 沈敬是算准了大多数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忍气吞声,甚至是悄悄将此事遮掩。 姜姒看向罗柔,很好奇这个女子会如何回答。 只见罗柔虽跪着,却背脊挺得笔直,看向沈敬的眼中没有一丝羞愧,坦坦荡荡,“何为丑事?” “臣女不过是与闺中密友出门游玩,却受了这无妄之灾,有错的是你,不是我!” 沈敬却道:“若不是你与那陈西施打扮的妖艳,我怎会看上你?” “女子爱俏有何错?臣女想如何装扮是臣女的自由,受到此灾不是臣女的错。” “错的是大皇子你。” “错在你荒淫无度,蠢笨如猪,身为皇子却没有半分皇子该有的气度,身为澧朝皇子,不想着帮陛下治理国家,满脑子都只有男欢女爱!” “一国皇子,甚至频繁出入青楼狎妓,你对得起澧朝皇子这个身份吗?!” 谁都想不到,看起来娇弱的罗柔嘴皮子竟如此利索。 姜姒也惊呆了,罗柔竟是将她想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底下,百官及其女眷低声议论着,都是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默默赞同了罗柔这话。 沈敬可不就是个只知骄奢淫逸的废物吗? 老皇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神中难掩凶恶,罗柔在他充满威慑的眼神下不见半分退却,仪态端庄的朝老皇帝磕头,“求陛下给臣女做主!” 沈昭看着跪在殿中的罗柔,眼中满是亮光,丝毫不遮掩对她的欣赏之色。 今日这一趟万寿宴,竟让他发现了两位独特的女子。 罗平也磕下头,“求陛下为小女做出,为被迫害的女子做主!” 此情此景,沈敬的处境无亚于被架在火上烤。 偏生此时,长公主也行了大礼,高声道:“皇兄,宁泰从未求过您什么,其他事情宁泰都可以不计较,但在驸马一事上,宁泰绝不退让。” “还请皇兄给宁泰一个交代,如何处置大皇子!” 第144章 流放 姜姒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沈敬此时被千人所指。 若是能消除沈敬这个威胁,对她来说,对罗柔这样的女子来说,才算是真正的脱离了这一个噩梦。 沈敬面色青白,眼中难掩惶恐之色,在长公主锐利憎恶的目光、罗平父女仇视的眼神下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在父皇面前揭发他。 他自恃是父皇最宠的儿子,笃定不会有人敢告他的状,是以嚣张了这么多年…… 不、不! 父皇这般宠爱他,这次也一定会护住他的!父皇曾在当着他的面在母后灵前发过誓,只要他不反,会让他一辈子金尊玉贵,做人上人! 沈敬跪在地上,狼狈的往前爬了几步,满脸希翼道:“父皇……” 皇帝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今……他是护不住沈敬了。 长公主、朝廷官员、受害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沈敬的罪行,他若是还护着他,外国的那些使臣如何看待澧朝,如何看待他这个皇帝。 触及到老皇帝失望的眼神,沈敬的心凉了半截,不敢置信地瘫软下去,摇头呢喃,“不、父皇你怎么能不救我……” 老皇帝眼神在大殿之中扫视一圈,在百官和众使臣的目光下,缓缓道:“大皇子沈敬,寡廉鲜耻、秉性暴戾,身为皇子不谋国事只知骄奢淫逸,如今害百余条性命,天子犯法皆当与庶民同罪。” “此罪,罪不容诛。” “如今证据确凿,从即日起,将大皇子沈敬贬为庶人,流放千里……” 说落,老皇帝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沈敬睁大了眼睛,“父皇!你不能这么对待儿臣!” 此时的沈敬狼狈至极,没有半分皇子之姿。百官们都悄无声息,无一人愿意出言替沈敬说话。 老皇帝挥了挥手,让禁军将哭天喊地的沈敬带下去暂时关押,大殿中顿时陷入了死一般沉寂。 冗长的沉默之后,响起老皇帝疲倦不堪的声音,“朕乏了,今日的寿宴便到此为止吧,诸位爱卿自便。” 说完这句话,老皇帝便在内侍的搀扶之下离开了,那身影看起来比先前更老了几分。 百官们看在眼里,都下意识地看了眼罗平父女。如今倒是冤屈已申,但罗平的官途也算是走到头了,待皇帝缓过神来,等待罗平的不是贬谪便是直接罢官。 至于罗平之女罗柔…… 她那一番话却是说的铿锵有力,但她清白已毁之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再加上罗氏一族定会被皇帝厌弃,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他们都能想象。 百官们能想到的,姜姒自然也想到了。 她当初劝说罗柔站出来指正沈敬时便与罗柔说过此事,罗柔还是一口答应了,对她来说,看着害她的仇人依旧逍遥猖狂才叫她生不如死。 皇帝已走,殿中百官和使臣便在许贵妃的吩咐下被宫人引着出宫,许贵妃离开前,看向三皇子沈昭,轻声唤了句,“昭儿,今日出宫前你到母妃宫内来一趟。” “阿姒,咱们也该回家了。”姜姒一直看着罗柔,直到听到容氏的轻唤声,她回头,便听容氏道,“罗家姑娘……也是个可怜女子。” “日后也不知像她这般被毁了清白的女子,该如何自处。若是得父母疼爱倒还好,就怕那些没有父母疼爱的,怕是只有出家一条路可走。” “常伴青灯古佛,后半辈子都在无尽的寂寞凄苦中渡过。” 姜姒心里十分沉重,路过罗柔身边时还是停下步子,轻声道:“罗姑娘,你若是有空可愿来镇南王找我一道说话?” 罗柔本垂着眼,她知道众人皆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哪怕她是无辜的受害者,众人也会觉得她不知羞耻,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想着遮掩反倒还亲口道出。 她一定成了异类,成了所有人厌弃的存在。 万万没有想到,姜姒会同她搭话。 罗柔眼中闪着光,嘴唇蠕动了几下,看着面前少女那双清澈的眼眸。 那里头不见半点轻视,坦坦荡荡,仿佛她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罗柔心里骤然像燃了一团火,热融融的,她道:“若是姜姑娘不嫌弃,我一定时常去叨唠。” 两人相识一笑,容氏在一旁看的欣慰的笑了笑,才带着姜姒回府。 同镇南王和容氏一同坐在马车上,姜姒的心却已经飞到了马车外。她装作看街上的风景,将车帘撩开一角飞快找寻裴临寂的身影。 仿佛是心有灵犀,在马车旁护卫的裴临寂也在此时回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裴临寂似是知晓她想问什么,嘴巴张了张,无声的道出几个字——回府再说。 姜姒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虽然沈敬被贬为了庶人还判了流放,但她心中仍然是满腹疑问。 沈昭为何会出言帮她?虽然知道沈昭多半就是未来的皇帝,但她从未和沈昭有过牵扯,毕竟伴君如伴虎,上辈子的沈昭给她的印象并不好。 她心底里不愿意与他有什么牵扯。 实在想不明白,沈昭为何会出言帮她。 她低垂着眼,嘴角紧抿着,容氏以为她还在想沈敬之事,柔声安慰道:“阿姒,都过去了。” 姜姒回过神抬起头,对着容氏微微笑了笑。 —— 宫内,许贵妃逗弄着新养的八哥,八哥爱学人语,也不知是哪位宫人教了它,嘴中一直叫唤着“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许贵妃脸上带着笑意,“这小家伙倒是嘴甜。” 一旁伺候的嬷嬷见状,道:“今日娘娘瞧着比往日更容光焕发,想来是心情畅快。” 想起被贬为庶人的沈敬,许贵妃嘴角的笑意更深。 “这是自然。” “多年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这样被拔除,且不用本宫动一根手指头,这样的好事,可不是能经常遇到。” 嬷嬷明白许贵妃说的是什么,恭敬道:“三皇子总算是不必藏拙了……” 听到这话,许贵妃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些。 没了大皇子,还有一个二皇子。 若是以长幼之序来立储,那个位置还轮不到昭儿。 正思索着,外头便传来宫人的禀报声,“娘娘,三皇子来看您了。”苏丹小说网 许贵妃将手中的逗弄八哥的翎羽放下,坐到窗前的软榻上,方才缓声道:“让昭儿进来。” 第145章 关系 沈昭跨进殿内,抬眸便对上许贵妃审视的目光。 母妃鲜少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多半是今儿自己针对沈敬一事惹母妃不快了。 沈昭脸上带着温厚的笑意,给许贵妃行了礼,“儿子参见母妃。” 许贵妃脸色未变,抬了抬手,沈昭是她的亲儿子,一辈子的倚仗,到底没舍得刁难他,“坐着说话。” “是。”沈昭依言在许贵妃对面坐下。 “昭儿,还记得你我最为艰难的那段时间吗?”许贵妃不提今日之事,反倒提起旧事。 沈昭愣了一下,低头道:“儿子永远不会忘。” 先皇后未逝时,许贵妃还只是宫内的一抓一大把的贵人,生下沈昭后被提为嫔位。但当初宫中盛极一时的不是皇帝最爱的皇后,而是皇贵妃谢氏。 如今的二皇子,便是谢氏所出。 皇贵妃谢氏心肠歹毒,便是见不惯宫中再有其他皇子,谢氏还在时,他们母子没少受磋磨。 以许贵妃当时的位分,明明可以当一宫主位,谢贵妃却故意将她安置在最偏僻处,宫内伺候的宫人只有两人,一个乳母一个宫女。 冬日里,许氏还需亲自动手洗衣。每日御膳房送来的膳食,都是用最次等的食材做的。沈昭当时年幼,吃多了这样的食物险些大病一场没熬过去。 许贵妃也曾想求助先皇后,但先皇后郁结于心,不理后宫之事,整个后宫都在谢氏的监控之下,她想做什么都逃不开谢氏的眼睛。 只要表露出一丝的不顺从,便是一连串的打压。 为了沈昭,许贵妃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在身上套一层什么人也扒不开的皮。 许贵妃垂了垂眸子,轻抚着手上镶嵌的宝石的护甲,轻声道:“母妃还记得,你八岁那年冬日,谢氏邀母妃去御花园游湖……” “她故意支使婢女将母妃绊倒,母妃眼睁睁看着乳母‘不小心’将你摔进湖中。” “那年冬日特别冷,湖上虽未结冰,水中却凝了许多的冰渣子,你连哭喊声都没有发出几句,便被冻的昏死过去。” “若不是当时先皇后恰巧路过,母妃就永远失去你了。” 想起旧事,沈昭眼角也红了。 许贵妃叹了一声,“我们母子二人所受的苦是因先皇后不理事,可救了我们母子一命的也是先皇后。” “所以母妃告诫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母子二人不能亲自对沈敬下手,他虽然没有半点遗传到先皇后的德性,但终究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 提起先皇后,许贵妃对她是又敬又恨。 不过这么多年,万般情绪都已经淡了。 沈昭起身,作势跪下,“母妃教训的是,这次是儿子鲁莽了,行事前未曾同母妃商量。” 许贵妃连忙伸手扶住他,“跪下做什么,母妃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事已至此,待大皇子被流放那日,你去送送他吧。” 沈昭顺从的应了声,“是,母妃,儿子明白了。” 许贵妃操劳了一日,脸上已经露出疲态,沈昭便道:“母妃早些歇息,儿子也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出宫。” 许贵妃伸手揉了揉额角,点头,“去吧。” “儿子告退。”沈昭退了几步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听见许贵妃幽幽的嗓音。 “昭儿,你要分清楚,你真正的对手是谁,明白吗?” 沈昭脚步一顿,原本清明澄澈的眼神顿时变得晦暗。 他的对手…… 一直都是同他一样藏拙至今的二皇子沈澜。 —— 镇南王府,容氏总算展露笑颜,沈敬被贬为庶人,不日就要流放千里,她心里的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待这阵风头过了,阿姒许是能提前跟恒儿取消婚约。”容氏笑着道,“届时没了与恒儿的婚约,也好给阿姒再寻一门好亲事。” 姜姒太阳穴突突地跳,这沈敬的事才告一段落,娘怎么就提起婚事,偏生她又不敢同容氏说明她喜欢的是裴临寂。 还是担忧容氏和镇南王会反对,她又不忍两人伤心。 姜姒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先敷衍应付着,“此事不急,总得亲眼看着沈敬被流放我才放心。” “是这样。”容氏额首,轻轻敲了敲女儿的脑袋,“行了,今儿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 姜姒乖巧的应了句是,带着兰枝退下了。 下一秒镇南王就从外走进来,伸手替坐着的妻子揉了揉肩膀,摇头道:“你明知阿姒有心上人,怎的还提起给她寻亲事?” 容氏舒服的眯了眯眼,有些气恼道:“我就是故意的,阿姒怎的就不信我们会支持她的选择呢?” 镇南王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想来阿姒是怕惹我们伤心。” “她向来孝顺,也从不忤逆咱们。”镇南王缓声,“你想,若是阿姒同咱们说了此事,咱们却不同意,她该如何?” “若是听我们的话忘了裴临寂,那伤心的人是她;若是执意不听我们的话,伤心的便是我们。” “你说的对。”容氏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阿姒一直都很懂事。” “那便再等等吧,待她自个觉得时机合适,定会同我们说的。” 且说姜姒回到梨花小筑,立刻让兰枝吩咐下人去将裴临寂叫来,没多久下人便回了,却说裴临寂被镇南王叫去了。 姜姒叫人去竹园外看着,却不想一直等到天色漆黑,也不见裴临寂出来。 实在困倦,姜姒好几次都直接睡了过去。心想着镇南王应该是有要事吩咐,便叫兰枝伺候着她睡下了。 一夜无梦,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兰枝听到动静伺候她洗漱,方才道:“主子,裴侍卫今日一大早便来等着了,这会儿还在院子里呢。” 姜姒一顿,忙不迭翻身下床,连鞋子都穿反了,“你怎的不早些进来唤我。” “主子好不容易睡的久些,奴才怎忍心吵醒主子。”兰枝话头一转,“也是裴侍卫特意说的,叫奴才不必早早叫醒主子。” 听了这话,姜姒顿时停下来,心里泛起甜意,她透着窗户看了眼院中背脊挺得笔直的裴临寂,勾了勾唇角,“快伺候我洗漱。” 第146章 怒火 她一颗心早已飞到院子中去了。 平日里觉得兰枝伺候她洗漱十分利索,这会儿却也总觉得太慢了。 忍不住催促道:“兰枝你快些……” 别叫裴临寂一直等着。 兰枝嘴角一抽,心底又生出一股“女大不中留”的感叹,主子这心思啊,全都在裴侍卫身上了。 “主子。”兰枝语气老成,苦口婆心的道,“裴侍卫已经候了大半个时辰,也不差这么点功夫。” 姜姒忍不住觑了她一眼,“好啊,又在取笑我。” 兰枝忍着不笑出声,从妆匣里拿出几支簪子,“主子今日想戴哪一支?”苏丹小说网 姜姒垂眸扫了一眼,目光径直落在那支白玉簪子上,嘴角微扬,抬手点了下,“就它吧。” “奴才就知道主子会选这一支。”兰枝把其他的簪子都收起来,将手中的发簪插入乌黑的发髻之中,“自从裴侍卫送了主子这支簪子,主子可是三日里有两日都戴着。” 她笑眯眯地说:“奴才还未曾见过主子何时这般喜欢一件东西。” 姜姒屋中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以往所穿所戴更是十天半个月不重样,比裴侍卫所赠的簪子更贵重更好看也多的是,却不见姜姒这般钟爱。 姜姒笑道:“我就喜欢这支簪子。” 算起来,这是裴临寂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怎会不喜欢呢。 洗漱完,便是腹中空空,姜姒也等不及先用了早膳再同裴临寂说话,直接让人宣他进来。 裴临寂一踏进屋子便闻到了一阵香味,扫了一眼发现桌上的早膳丝毫未动,他眸中闪过一道暗芒,看向姜姒行礼道:“见过主子。” “不必多礼。”姜姒浅浅的笑着,等着他走近,正想说话,却听裴临寂问,“主子可用过早膳了?” 姜姒下意识地答了句,“还未。” “早膳须按时吃。”屋中只有他们二人,丫鬟们都在门口候着,裴临寂声音压低了些,听起来十分低沉,“主子可是着急见我才连早膳都等不及用了?” 被他一语道破心思,姜姒本就不是个脸皮厚的,当即红了脸。 热气上涌,脸颊一阵阵发烫,犹豫了一会,红着脸承认了,“是有如何?我就是想见你。” 少女双颊染着红霞,皮肤如玉一般白皙通透,红唇水润润的,泛着水光。 裴临寂眸子一暗。 姜姒定然是不知道,眼下她这副模样有多诱人。 “我一直都在。”裴临寂道,“只要主子回头,我一直都在你身后。” 姜姒心脏一跳,瞬间慢了半拍。 谁说裴临寂不会说情话的? 姜姒扬着嘴角,飞快的瞄了眼门外,见兰枝把其他丫鬟都支使开了,走到摆了早膳的桌子旁坐下,“你用过早膳了吗?坐下来同我一道吃。” 裴临寂犹豫了两秒,顺从的坐下了。 姜姒给他夹了几样她喜爱的吃食,便认真低着头用起膳来,她心中暗想着待用完早膳再问裴临寂昨日的事情。 没想到裴临寂先开口了,“我同三皇子单独联系过。” 姜姒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裴临寂同沈昭联系过?那便能解释为何昨日沈昭会在沈敬一事上推波助澜了。 姜姒思索了几秒,放下筷子,抬头看着裴临寂的眼睛,已经有些不大开心了。 “裴临寂,你暗中同沈昭联系为何不告诉我?” “你当初说过不会瞒着我任何事情的。” 说着,姜姒的话中已经隐含着淡淡的怒气。 裴临寂黑眸沉了沉,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因为我担心若是事情未成,或是三皇子不答应出手相帮,会有主子不利。” 姜姒此刻却听不进裴临寂的道理。 她以为裴临寂答应过她,那便会什么事情都告诉她,可她没有想到,暗中和三皇子搭上线这么重要的事裴临寂竟然不说! 他以为三皇子为何会帮他?! 还不是因为他是镇南王府的人?姜姒心中更担忧,裴临寂此举会让沈昭以为镇南王府自愿站在他的一方阵营! 原本姜姒只是心中有些不高兴裴临寂有事瞒着她,可现在越想越生气。 她是很喜欢裴临寂,可一旦牵连上镇南王府,姜姒就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的悲惨遭遇。 她心里涌上一阵害怕,对裴临寂生出一丝责怪。 她蓦地攥紧了手心,看着裴临寂一字一句道: “裴临寂,你是镇南王府的侍卫,你代表的是镇南王府。” “你暗中同三皇子联系,会叫他误以为镇南王已经选择站在他的阵营!” 虽然上辈子是沈昭最后坐上了皇位,但沈昭此人手段也不是那般光明正大,他的皇位也是踩着无数忠臣的血堆出来的。 姜姒不希望镇南王府成为皇子夺嫡的垫脚石牺牲品,在镇南王府还有能力作壁上观时,她不愿意让镇南王府搅进这一趟浑水里! 可现在,裴临寂的举动却叫她所有的想法都成了空! 姜姒前所未有的生气,甚至不想听裴临寂的任何解释。 攥紧了裙摆,姜姒别开眼不去看他,冷声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裴临寂完全没想到姜姒会这样生气。 “主子,你误会了。”裴临寂低声解释,他想说沈昭帮他只是为了让他暗中替他做事,两人甚至立了誓,此举绝对不会牵扯到镇南王府。 可姜姒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打断了裴临寂的话,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大声喊道:“兰枝!送裴侍卫出去。” 兰枝听见声音慌忙走进来,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对劲,主子看起来被气的不清。 她知晓姜姒的脾气,越是气头上越听不进解释。 忙低声对裴临寂道:“裴侍卫你先回去吧,若是你惹主子生气了,主子这会儿是完全听不进你的解释的。” “待主子气消了你再过来。” 裴临寂看着姜姒,姜姒却是一个余光都没有给她。 裴临寂半阖眼眸,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半晌才道:“是。” 踏出梨花小筑,裴临寂忍不住转身往里看,却没有看见姜姒的身影。 他在原地杵了好半晌,抬手压了压额角,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只是不想姜姒跟危险的事情靠的太近,此举难道错了吗? 第147章 看着裴临寂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梨花小筑,姜姒只抬头吩咐兰枝将早膳都撤了,便一动不动地坐着。 梨花小筑的下人都深知姜姒的性子,不敢多嘴,默默的将早膳都撤了。待桌子清理干净,她往桌子上一趴,把脸藏了起来。 一闭上眼,姜姒脑海中全部都是上辈子镇南王府被斩首的惨状。那一幕幕就像刻在她脑子一般,怎么也忘不掉。 姜姒害怕的颤抖起来,心里对裴临寂生出了更多的怒气。 她都叫裴临寂有事同她商量了,为何他还要自己做主! 到底她是主子还是裴临寂是主子?! 她现在应该怎么办?若是这回镇南王又因为裴临寂此举陷入危险之中,她该怎么对待裴临寂? 她现在同裴临寂撇清关系还来得及吗? 思绪犹如一团乱麻,姜姒甚至还怀疑她是否真的喜欢裴临寂。 在镇南王府的安危和裴临寂两者之间,她必定会选前者。苏丹小说网 姜姒脑中乱糟糟的,所有问题她都得不到答案。兰枝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就这般过了大半个时辰,在兰枝都忍不住去竹园找容氏来劝时,趴在桌子上的姜姒终于抬起头。 兰枝精神一震,走近几步低声问:“主子……” 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姜姒红肿的双眼吓到了! “主子怎的还哭了?!”兰枝心急不已,“是不是裴侍卫做了什么事惹主子生气?奴才这就让人去罚他!” 因为哭过且好长时间未开口,姜姒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哭腔,“不要去。” “跟他没有关系……” 边说着,姜姒扶着桌子站起身,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兰枝惊呼:“主子小心!” “我没事。”姜姒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只是方才坐的太久,腿有些乏力。” “兰枝,我头晕的厉害,想再睡一会。”姜姒撩起眼皮看她,“我只是有些累,你不要告诉爹娘,免得叫他们跟着担心。” “可是……”可是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好。 姜姒勉强笑了笑,“我真的没事。” 只是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一事消化不了。 上榻前,姜姒又嘱咐兰枝,“不要将此事告诉爹娘,记住了……” 眼皮子沉的厉害,几乎是躺到榻上的下一秒姜姒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兰枝担心的眼睛都红了,却记着的话,不敢大声宣扬,替她盖好了被褥,一直守在床榻边。 姜姒也偶尔会偷懒不去竹园请安,容氏不见姜姒过来,只当她是昨日赴宴累着了,便没有叫人去看。 可到了日暮,太阳落山之时,得知姜姒今日一日都未曾离开梨花小筑,容氏心中陡然一跳。 阿姒平日里就算不出府也总要在府内转几圈,除非是身子不适,才会窝在梨花小筑。 容氏当即坐不住了,“芳姑姑,跟我一同去看看阿姒。” “顺便让人去找袁大夫,叫他也去梨花小筑。” 阿姒无事便叫袁大夫给她请个平安脉,若是有事……不,阿姒怎可能有事!不会的不会的! 许是母女之间有特殊的感应,容氏离的梨花小筑越近,心中越是不安。 她扶着芳姑姑的手,脚步快的险些摔跤,芳姑姑连忙劝道:“王妃别急,若是您也摔了小主子还要担心您。” 搬出姜姒十分有用,容氏听了这话虽还是心急,但步子到底缓了些。步入梨花小筑,芳姑姑便拧眉道:“今儿个院子里怎么这般安静,下人们都去哪了?莫不是偷懒去了?” 容氏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她径直走向内室,在屋子里快速扫了一眼,就见兰枝守在床榻边,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容氏脸色微变,快步走上前,见姜姒是在床上睡着,方才松了口气。 她唤了句,“兰枝。” 话音落下,兰枝便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时,眼中瞬间变得清明。 忙站起来行礼,“参见王妃。” 容氏摆摆手,“不用多礼。” “阿姒是何时午睡的?怎的这时候还未起身?” 兰枝听到这话脸色一白,“主子……” 她眼中多了一丝担忧,“主子是用过早膳后不久睡的。” 兰枝抬头看了眼窗外,见天色已经快黑,心中突然忐忑起来,惊道:“主子是辰时末睡的,如今快酉时,主子睡了……快五个时辰。” 话音落下,容氏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阿姒昨夜没睡好?” 兰枝茫然的摇头,“不会的,主子今晨起来时还精神奕奕,看起来昨夜睡得很好。” 容氏心里一跳,“赶紧去催袁大夫。” 芳姑姑会意,忙提着裙摆小跑出去。容氏心乱如麻,好端端的,为何白日里会睡这么久? 很快,袁大夫就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子,他放下医箱准备行礼,却被焦急的容氏喝住,“不用这些虚礼了,袁大夫你快些来看看阿姒。” 袁大夫忙点头,两指搭上姜姒的手腕。 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容氏瞧的心脏都差点听住了,“袁大夫!阿姒怎的了?” 袁大夫皱眉道:“回王妃,小主子的脉象软弱,停止时间较长,似是受过什么极大的惊吓。” 他看向兰枝,“兰枝姑娘,今日小主子可是受过什么极大的惊吓?” 兰枝眼眶微红,摇头,“不可能,主子今日一直在梨花小筑,只是早晨同裴……” 才道了一个“裴”字,意识到不能说,忙住嘴了。 可她话已经说出口,容氏哪能看不出不对劲,见兰枝脸色发白,她低声吩咐芳姑姑几句。 看向兰枝的眼神中带着冷意,“兰枝,告诉本王妃,今晨发生了什么。” 兰枝只得将今晨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袁大夫听了个分明,眉头皱的更紧,“不对,小主子应当不是因为被裴侍卫惹的生气昏迷不醒。” “依着脉象来看,小主子定然是因为惊吓过度陷入昏迷,且小主子这会儿还陷在梦魇之中,所以才一直没有醒过来。” 容氏被芳姑姑扶着才没有跌倒,她竭力稳住思绪,道:“袁大夫,你想想办法,怎么让阿姒快些醒过来。” 第148章 醒来 “老夫给小主子先施针,最开一服药喂下。”袁大夫宽慰容氏,“王妃不必太过担忧,待服了药,小主子一个时辰内必能醒过来。” 容氏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镇南王从军营回府,便听官家说了此事,原本脸上的笑意缓了下来,眉头微蹙,吩咐官家,“让裴临寂来书房一趟。” 管家见镇南王脸色有些难看,裴临寂进书房前出言提醒了句,“裴侍卫,王爷脸色不是很好。” 姜姒昏迷一事府中的其他下人还不知道,容氏只吩咐了管家先告知镇南王,是以裴临寂并不知道姜姒眼下正昏迷着。 有些疑惑管家的特意提醒,裴临寂默了片刻,朝他道:“多谢。” 进到书房,见镇南王的脸色果真难看至极。 裴临寂下意识地便想到姜姒,脱口问:“王爷,可是主子有何不妥……” “裴临寂,本王问你,你今日同阿姒闹了什么矛盾?”镇南王压着怒气,“为何阿姒在见了你之后便心情不好,甚至还惊吓过度昏迷过去?!” 裴临寂瞳孔一缩,心脏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了,声音有些发颤,“主子昏迷了?怎么回事?” “……属下离开时主子确实有些气恼,但脸色并无不妥,也未曾受过什么惊吓,怎的会昏迷呢。” 裴临寂所言不似说谎,镇南王愤怒的心情缓了缓,道:“阿姒为何会同你置气?” 裴临寂看着镇南王,沉默不语。 镇南王缓缓眯眼,“裴临寂,你便是不说本王也查的清,只是你主动说与本王亲自去查,其中差别有多大你该清楚。” 裴临寂是想将姜姒护在他的羽翼之下,私心里甚至半点涉险的事情都不愿意叫他做。 但姜姒已经因为他未曾事先告知和三皇子来往一事生气了。 且姜姒曾说过沈敬之事不要同镇南王夫妇说明。 几番思虑下,裴临寂直接跪下请罪了,“王爷恕罪,属下答应过主子不同任何人说。” 镇南王闻言一愣,定睛看了裴临寂半晌,反而笑了。 “你对阿姒倒是忠心。” 和颜悦色了一瞬,镇南王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如今阿姒还昏迷着,你又是她昏迷前见的最后一人,本王便罚你跪在院子里,什么阿姒醒了,什么时候你再亲自去请罪。” “你可服气?” 纵使心急如焚,裴临寂却也清楚这时候镇南王绝对不会让他见姜姒,他垂了垂眸,声音低沉沙哑,“服。” 说完退下,掀了衣袍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 梨花小筑这边,袁大夫给姜姒施了针,容氏又亲自给她喂了药,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姜姒便悠悠转醒。 见她醒了,容氏忙坐到床榻边,柔声问:“阿姒,感觉如何?” 姜姒眨了眨眼,重复了好几次眼神才逐渐清明,她脑子有些晕眩,身子也甚是乏力。 “娘……” 因为长时间未喝水嗓子也发干,“我这是怎么了?” “袁大夫说你因着惊吓过度昏迷过去……阿姒,你被什么吓着了?” 姜姒眉头皱了皱,脑中渐渐回想起昏睡之前的事。 她是想起了上辈子镇南王府的遭遇,心中惊惧,一时间难以消化。 如今心境已然平静下来,为免容氏跟着担忧,便微微笑着道:“只是做了噩梦。” 容氏凝眸看着她,似是在思索她此话的真实性。她是有些不信这个原由的,但除了这个原由,又想不到还有其他原由。 也未曾发生什么能叫阿姒吓得昏迷的事情。 “待你身子好些,娘陪着你一起去庙里上柱香。”女儿总是做噩梦,去求神拜佛,总是能叫心里头更多些安慰。 容氏见她打不起眼神,怜爱的抚了抚她的手,“袁大夫开的药方中还加了安神的药,若是觉得困倦就再睡会,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姜姒轻声嗯了声,闭眼时脑子里闪过裴临寂的脸,不似以往那般心动,反而有些微恼。 她都昏迷了,裴临寂竟也不知道来看她! 原本心中就有气,这会儿就更气了。 不能叫容氏看出端倪,姜姒便侧着身子假寐,心里暗暗骂着裴临寂,想着待容氏离开再问兰枝,没想到却渐渐睡了过去。 待姜姒熟睡之后,容氏又将袁大夫唤来诊脉,把完脉,袁大夫对着容氏笑道:“王妃可放心了,小主子的脉象已经十分平和,她用了有安神效果的药,今夜是不会醒了,待明日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容氏缓缓吐出一口郁气,脸上带了丝笑,“那便好。” 守到半夜,芳姑姑劝了好几遍容氏才起身离开梨花小筑,并嘱咐了兰枝带着院子里的丫鬟轮流守着姜姒,避免又出什么岔子。苏丹小说网 打着灯笼走回竹园,便见院子里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看身形似乎是个男子。 芳姑姑讶异地低声道:“王妃,院子里怎的会跪着一个人……” 容氏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平日里因着姜姒在意裴临寂对他也多了些关注,辨认了一会儿认出跪着人的是裴临寂。 脸上浮现不悦之色,抬脚走到他身边。 被罚跪了好几个时辰,裴临寂脸上也没有任何怨憎的神色,看见容氏,沉声道:“属下参见王妃。” 容氏看着他不语,见裴临寂在她的注视下不见丝毫慌乱,对他倒是有几分好感,可一想到姜姒是因着他才昏迷的,刚生出的好感又荡然无存。 “跪了多久了?”容氏淡声问道。 “回王妃,三个时辰。” 闻言,容氏蹙了蹙眉,垂眸见裴临寂还跪的笔直,道:“行了,阿姒戌时醒过一回,已无大碍,你也不必再跪了,下去歇着吧。” “只是今日之事,我不希望阿姒知晓。” 裴临寂眸光微闪,似松了口气,沉声许诺,“王妃放心,今日之事属下不会告诉主子。” 容氏转身进了内室,好一会儿,裴临寂才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 许是他本身就自责害得姜姒昏迷,所以在镇南王叫他跪时选了凸起的石块,膝盖传来一阵阵剧痛,不用挽起裤腿去看,他也知道定然是伤了。 明明受了伤,裴临寂反倒还笑起来。 只要姜姒没事,他做什么都甘愿。 第149章 水深 裴临寂被罚跪一事只有竹园的下人知道,容氏又下令叫下人们管住嘴,所以姜姒完全不知道裴临寂还被罚了跪。 昨夜喝下的药药效十分好,姜姒这一夜睡的安稳,也没有再梦见上辈子的事。用过早膳,姜姒才犹犹豫豫地问兰枝,“裴临寂昨夜可来过梨花小筑?” 怕自己冤枉了裴临寂,姜姒想着还是问一问。 倘若裴临寂其实来过,只是她不知道呢? 瞧见姜姒眼中的期待,兰枝心中更有些忿忿不平,撇嘴道:“奴才连裴侍卫的影子都未曾看见。” “亏的奴才还特意让人把主子昏迷的消息传到侍卫所。”她看起来比姜姒还要生气,“裴侍卫到底怎么回事,主子都因着他气的昏迷了,他也不知道来同主子请罪!” 姜姒嘴角的一丝笑意都没了,一股气憋在心里。 她不就是同裴临寂发了脾气吗?连难听的话都未说一句,裴临寂的脾气竟然比她还大!他是仗着自己喜欢他便以为拿捏住她了吗?! 休想! 姜姒气的不停的揪紧帕子。 他不来是吧?自个还不稀罕他过来! 姜姒赌气道:“吩咐钟涿,叫裴临寂这几日去别处当差,不用来梨花小筑,我不想见他!” 他不晓得来关心自个,她也不搭理他,不冷他几日,裴临寂怕是不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 这会儿的姜姒是半分没有发现,她是一点都不顾忌裴临寂日后会成为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 且说沈敬这边,长公主得知是他陷害驸马之后简直如鲠在喉,每日都往宫内跑,明里暗里的提醒皇帝早些将沈敬流放。 否则她实在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回府后长公主将府内上下都盘查了一番,才发现冉英郡主生辰宴当日,府中有好几个丫鬟婆子都被收买了。长公主实在没有想到,沈敬竟连她府里的人也敢收买! 长公主眼力容不下沙子,原先对沈敬的慈爱之心都转变成了愤怒,几番催促之下,皇帝定下了沈敬的流放之日。 就在两日后。 到底是皇室中人,皇帝免了沈敬的枷锁,派了十几个侍卫护送。这架势,不像是流放,反倒像是微服私巡。 被沈敬欺凌过的百姓见此哪里还敢对着沈敬扔臭鸡蛋烂菜叶,只能憋屈的忍下来。 眼红的瞪着往城门口而去的沈敬,恨得牙痒痒。 没想到,就在沈敬快走到城门时,一筐臭鸡蛋从天而降,一股脑的掉到沈敬身上。 只听着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响起,一股难闻的气味四散开。 众人脸色一变,皆捂住口鼻,嫌弃地看着路中央的沈敬,嫌弃之余脸上满是痛快。 沈敬被流放,这般难得的场面姜姒怎会错过,是以她便在沈敬的必经之路上定了一间雅阁。 她低头看着被臭鸡蛋浇了一身的沈敬,心中总算痛快了。 沈敬好半晌才回过神,顶着一身发臭的黄白之物,愤怒的抬头,“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本殿动手……” 却不见上方有什么人。 两边的百姓闻言都忍不住嗤笑起来。 有人还高声道:“沈敬,你还当你是皇子呢?陛下已经将你贬为庶人,流放千里了!” 这话仿佛是一个,先前那些不敢朝沈敬扔臭鸡蛋烂菜叶的百姓再也控制不住想要发泄的情绪,纷纷将手中的东西朝沈敬扔去。 “祸害沈敬!滚出京都!” “畜牲!你害得我女儿二八年华便上了吊,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咒你!活该你断子绝孙!” 百姓的怒骂声都传进了姜姒的耳中,她默默的听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对面。 正对面也是一间雅阁,方才沈敬抬头时里头的人将窗户关上,这会儿沈敬被砸的狼狈不堪,里头的人又打开窗户欣赏着沈敬的狼狈姿态。 这人正是通政司罗长史之女罗柔。 两人隔着街朝着对方轻轻额首,等沈敬身边的侍卫将人群驱散开时,沈敬已经被砸的看不出人样了。 姜姒和罗柔对视一眼,皆忍不住笑起来。 “兰枝。”姜姒抬头看着兰枝道,“你去对面请罗姑娘过来同我说会话。” 她喜欢罗柔这个性子。 兰枝退下之后,她便见罗柔也关了窗户,似是要离开,心中一急。也不知兰枝赶不赶得及拦住罗柔。 姜姒视线重新落到沈敬身上。 许是他身上的味道太难闻,身边的侍卫都不敢离得太近,路过城门时,守城的士兵还忍不住退避。 扫到城门的某个身影时,姜姒目光一顿。 沈昭竟也在? 隔着老远一段距离,沈昭便闻见了一股恶臭,他却神色未变,待沈敬走至面前才笑着轻声道:“皇兄,母妃叫我来送送你。” 沈敬脸上满是阴鸷,冷笑了声,“你是来看我如何出丑的吗?” 沈昭淡笑不语,低声问:“皇兄这几日可想明白你为何会沦落至此吗?” “你本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是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可偏偏却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沈敬虽不聪明但也不至于太蠢,听出似乎话里有话,拧眉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沈昭丝毫不怕沈敬身上的臭味,靠的更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皇兄身边最信任的那位谋士是我的人。” 沈敬瞳孔一缩,惊惧不已! “沈昭!你……” 他身边的最信任的那位谋士是八年前就陪在他身边的,沈敬之所以如此嚣张不计后果的行事,同那人脱不开关系。 便是谋士一直在沈敬耳边洗脑,怂恿他行事放肆,甚至是,给姜姒下药的主意,也是谋士提醒的…… 沈敬醍醐灌顶,一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他愤怒的咆哮一声,伸手就要去掐沈昭的脖子。 “原来都是你!”因为愤怒,脖子上青劲爆起。 沈昭身边的侍卫快速拔剑挡在沈昭面前,冷冷地看着沈敬。 沈敬双手一顿,恶狠狠地瞪着沈昭,眼睛一片通红。 “他竟然是你的人……” 沈昭没有再理会沈敬,扬声道:“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出发,路上好生照顾着本殿的大哥。” 他笑眯眯地扫了眼那些护送沈敬的侍卫,“便是大哥被贬为庶人,他身上还是流着皇室的血……” “这一路,还烦请诸位好生照顾他。” 沈敬已经愤怒的言辞含糊,被侍卫推搡的出了城门。 沈昭笑着收回目光,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姜姒来不及收回目光,和沈昭四目相对。 第150章 说服 姜姒一怔,只觉得沈昭的眼神好像更加深不可测。 他眸光温润,却似蒙着一层纱一般,让人全然看不出。 许是对危险有种本能的直觉,姜姒背后泛起一阵寒意,她故作镇定的对着沈昭微微一笑,而后移开目光,将敞开的窗户关紧。 才劫后余生般靠着窗喘息。 她捂着心口,一摸额头,已经一层冷汗。 姜姒张了张,低喃,“沈昭的眼神……” 让她觉得很可怕且很奇怪。 她有种直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主子。”门口响起兰枝的声音,姜姒稳了下心神,在雅阁的软榻一旁坐下,方才唤道:“进来吧。” 兰枝推开门,脸上带着喜色,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少女,正是罗柔。 姜姒眼中闪过笑意,起身迎上前,“冒昧请罗姑娘过来,没有打扰到罗姑娘吧?” 两人互相见了礼,罗柔噙着笑回道:“怎会,能得姜姑娘相邀是我的荣幸。” 姜姒叫兰枝自个去休息,主动拉着罗柔的手,态度亲热。 罗柔下意识地看了眼被姜姒抓住的手,有些愣神。 虽然沈敬已经判流放,她们这些被沈敬祸害的女子都是受害者。可世人是不在意你是否是受害者,他们只知道—— 罗家姑娘还未出嫁就已经不是清白身子,只觉得脏。 罗柔自小性子好,除了同商户女子玩的好以外,和罗父同官阶的同龄人也玩的好。可自打上次宫宴之事传扬开之后,那些人都不愿再与她来往了。 仿佛她身上是带了瘟病。 罗柔这几日已经习惯了他人的嫌弃和异样的眼神,却没有想到姜姒竟还主动握住她的手。 半点没有嫌弃她身子不洁的意思。 罗柔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感动,连带着喉头也跟被什么堵住一般,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姜姒拉着罗柔坐下,抬眸就见她神色怔愣,心不在焉的模样。 姜姒低声唤道:“罗姑娘,怎的了?” 罗柔眨了眨眼,猛然回过神,看着眼前少女姝丽的脸,张了张嘴,声音很哑,“姜姑娘不嫌弃……我身子不洁吗?” 说着,罗柔失落的低下头,“我以为我自个是受害者,当初你劝说我指正沈敬时我心中还想着我是不惧怕别人异样的眼神。” “可短短几日,周围的邻居都避我如蛇蝎,我不想叫爹娘继续为我操心,只能装作亳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心中哪能不在意。” 姜姒看着罗柔,眼中闪过心疼之色。 “我从未嫌弃过罗姑娘你,心中没有半点的嫌弃之意,我其实更佩服罗姑娘,有勇气站出来指正沈敬。”姜姒恳切道,“往往女子受了侮辱,大多都不敢吭声,因为外人的口舌,那些流言蜚语比被人侮辱更难受。” 姜姒倒了杯茶递给罗柔,笑着道:“可人活一世,若是太在意旁人的目光,活着还有什么劲头呢?” “嘴是长在旁人身上,我们无法堵住,但咱们可以不去听。” “罗姑娘,我相信京都定然还有很多人同我一样,对待此事只有怜惜。你我不需与用异样眼神看我们的人来往,而是去找那些志同道合的人。” 罗柔缓缓睁大了眼睛。 她没有想到姜姒会跟她说这样一番话,“姜姑娘,你……” “沈敬当初将我掳去,虽然我侥幸跳脱,可那些闲言碎语并未放过我。”姜姒脸上多了丝冷意,“可日子是咱们自己在过,关旁的人何事,只要我们心中无愧,便不需在意他们的眼光。” 或许是有阳光透着窗户照在少女身上,罗柔竟看见她身上好似发着淡淡的光,衬的她整个人耀阳如明月。 鬼使神差的,连日来的燥郁好像都消失了,心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踏实。 罗柔的笑容不再似进门前那般藏着隐痛,如今的笑很灿烂阳光,“姜姑娘说的对,日子是我的,我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苏丹小说网 “那些嫌弃我的人我只不与他们来往便可,左右不与这些人来往,我也不损失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姜姒看着旁边小桌上的糕点,道:“这是我特意叫丫鬟从品茗记买来的点心,都是刚出的新品,你尝尝如何。” 姜姒对她表现出善意,罗柔也不再拘束,大大方方的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嘴中。 还带着热意的栗子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就像姜姒对她的善意,叫人心中熨帖,没有半分不适。 边吃糕点边说话,姜姒发觉自己越喜欢罗柔。 片刻后,两人已经换了称呼,她称罗柔,柔娘,罗柔则唤她阿姒。 待桌上的糕点吃的差不多了,姜姒才道:“快到酉时了,罗姑娘再不回府怕是罗大人和罗夫人要担心了。” “我们今日便说到这,明日我再下帖子去罗府要柔娘过府来说话如何?”姜姒笑着道,“我还有一位好友,名唤周娴雅,是个性格爽利的女子,若是柔娘愿意,我引你们认识。” 罗柔眼中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道:“我许久就听过周家姑娘的事情,对她一直很是佩服。” 姜姒眼睛一亮,“当真?” 罗柔点头如捣鼓,“嗯!我特别敬佩周姑娘能像男子一样,不必拘束在内院,活的潇洒自在。” 姜姒心中高兴极了,往楼下走时还同罗柔说着周娴雅的英雄事迹。正走出店门,她同罗柔说的兴起,旁边却突兀的插进一道清润的男声。 “姜姑娘,又见面了。” 姜姒一顿,侧身看向声音来源处。原本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竟然是沈昭。 沈敬午时那会就已经出了城门了,这会儿都已经酉时了,沈敬为何还会在城门附近? 姜姒当真不想与沈昭有过多牵扯,可他到底是皇子且两人向来没有矛盾,姜姒只得屈膝行礼,“见过三殿下。” 罗柔也在一旁行礼。 沈昭的目光在罗柔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姜姒身上,似乎并不意外会看到两人在一处。 他笑着看姜姒,“不知本殿是否有这个荣幸邀姜姑娘常乐楼到一聚?” 第151章 赶来 “常乐楼的膳食做的还不错,里头的大厨先前在皇宫内做御厨,本殿小时候十分喜爱他做的菜。”沈昭的语气熟稔,仿佛他同姜姒是旧相识。 姜姒心中沉甸甸,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引起沈昭的注意。虽然疑惑,但她心中很清楚,并不想与沈昭有过多的牵扯。 正要拒绝,就听沈昭笑着问:“姜姑娘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本殿吧?” “姜姑娘大可放心,本殿不似沈敬之流,不会强迫姜姑娘,只是……” “若是姜姑娘不愿意答应,怕是也将本殿当成大哥那般品性的人了。” 沈昭这话直接堵住了姜姒想要拒绝的口,若自己此时再拒绝,不就是说沈昭同沈敬一样吗? 只怕同沈昭的梁子就结下了。 姜姒不愿和沈昭有过多牵扯,更不愿得罪他…… 心中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张口道:“既如此……” 方才说了三个字,一道人影陡然强势的挤进姜姒和沈昭之间,将姜姒直接挡在了身后。 姜姒的声音戛然而止,错愕地看着面前人的背影。 ……是裴临寂,他怎么会在这儿? 因着裴临寂背对着她,她看不清裴临寂的神色,只听见男人冷冽的嗓音,“三殿下,王爷让属下马上接主子回府,王爷急着见主子,主子怕是应不了三殿下的邀约了。” 沈昭看着面前的裴临寂。 裴临寂这个人心思深沉,连他也看不透,但……沈昭就是需要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只要有软肋,那便能成为他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沈昭盯着裴临寂看了半晌,就在姜姒忍不住想出声时,他才徐徐道:“也是,天色也不早了,既然镇南王急着寻姜姑娘,本殿也不便强留。” “姜姑娘,改日再约。” 沈昭回眸看了眼裴临寂,眼神意味深长,才带着侍卫离开。 待沈昭的背影彻底消失看不见了,姜姒吐了口郁气,心中紧绷的弦落了下来。 她只扫了裴临寂一眼,转而看向罗柔,“柔娘,我让我的侍卫钟涿送你回府。” 天色有些黑了,自罗柔经历了沈敬一事之后便不敢在夜里出门,明白姜姒的好意,便没有拒绝。 感激道:“多谢阿姒,那我先回府了,你也早些回府。” 姜姒看着她离开,才将目光投到裴临寂身上。 裴临寂就静静的站在她身旁,不发一言。 “你替我驾车。”姜姒扫视周围一圈,他们站在酒楼门口,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裴临寂用低沉的嗓音“嗯”了声。 坐在靠车帘的位置,姜姒透着车帘抬眸就是裴临寂的宽阔的背。 马车慢悠悠动起来,她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话里含着满满的不悦。 裴临寂听不出她不开心,知道她是不想见到自己,默了默,低声回道:“我不放心主子。” 姜姒听到这话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什么叫不放心她? 光天化日她能出什么事? 难道自个离了他就没法安生过日子了?! 以前没有裴临寂做贴身侍卫,苏护和钟涿二人也能护的住她!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到嘴又被姜姒咽了回去,纠结了半天,姜姒赌气道:“有何不放心的,钟涿今日一整天都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一根毫毛都没少!” 看看,没他在,自个身边有的是其他侍卫! 裴临寂又是默了半晌,竟侧了侧头,看向姜姒,发问:“钟侍卫当真能护好主子?” “若是方才我没有阻拦,主子是不是就要同三皇子一道去常乐楼了?” 姜姒迟疑道:“我……我是准备拒绝他!” “主子不会。”裴临寂用他那低沉沙哑的嗓音道,“我感觉的到,主子对三皇子的态度很奇怪,既不想同他有过多的牵扯,也不想得罪他分毫。” 姜姒猛地抬眸,惊诧的看着裴临寂。 自己的心思裴临寂为何全部看出来了?! 不等她说什么,又听裴临寂道:“主子说动罗平大人和罗家姑娘控告沈敬,或许当着使臣和百官的面陛下会将沈敬关起来,可之后呢?” “沈敬如此荒唐的做派陛下不可能无所耳闻,他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其中若没有皇室之人推波助澜,待万寿节筵席的风头过了,陛下还是会对沈敬从轻发落。” 姜姒眨了眨眼,认真的看着裴临寂。 裴临寂无声的叹了口气,“主子,若是这次的事情没有三皇子暗中布置,光凭罗平父女的控告和那些罪状,根本不足以让皇帝废了沈敬。” “我知道。”姜姒不服输的辩驳,“所以我让人给长公主递了纸条,凭着长公主对驸马的占有,若是得知驸马是被沈敬算计,定然不会放过他的!” “可若是长公主回味过来,她更会去查是谁给她递了这个消息。” 姜姒一愣,脑中想着这几日的事情,愕然抬头,“所以你找沈昭不仅是暗中推动此事,还有一个目的,是让长公主以为给她递消息的是沈昭的人?” 这几日她过的风平浪静,长公主也从来没有寻过她的麻烦。 马车行驶的很慢,裴临寂黑眸沉沉,低声应了句,“嗯,主子,沈敬是不长脑子,但长公主不是。” “她与当今陛下不是亲姐弟,却能稳坐长公主之位,且地位尊荣不减,这样的人,若是得罪了,后患无穷。”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姜姒明白裴临寂说得对。 这样看来,裴临寂去寻沈昭联手,都是为了她好。 若是沈昭没有参与沈敬之事,怕是长公主现在已经查到她头上了。若是如此,镇南王府又要得罪长公主…… 姜姒心里已经被说服了,但明白是一回事,生气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如此,裴临寂也该事先告诉她。 她心中的气可是半点没有消!若是就这么轻易原谅他,裴临寂怕是会觉得她是轻易就能哄好的! 且裴临寂连她昏迷时都不晓得去看看她,分明就是不在意她了! “砰”的一声,姜姒气恼的重重的放下车帘,坐到内侧,声调拔高了些,“我不想听你解释!” “快赶马车,我累了,要回府歇息。” 姜姒嘴角紧抿坐在马车中间,脸上就差写上几个大字—— 我生气了,我很不好哄! 第152章 翻墙 裴临寂手足无措,他没有哄人的经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子。 只硬邦邦的说了句,“主子,我知道错了,日后定不会再瞒着你。” 姜姒听见这话更加气恼了!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恼怒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裴临寂沉默了一瞬,哑声道,“主子你消消气。” 消气? 这气暂时可消不了! 姜姒冷哼了一声,心想着在裴临寂开窍知道哄自己时,绝对不先搭理他! 裴临寂本身就不是多话的性子,平日里两人相处也多是姜姒在说,眼下她闭起嘴,裴临寂便更加沉默了。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未说什么,气氛沉默又紧张。待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姜姒从马车内掀了帘子出来,只瞥了眼裴临寂伸过来扶她的手,而后目不斜视的自个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兰枝在马车后跟着,她扭头看向她,道:“兰枝,回府。” 说完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裴临寂,转身就走。 兰枝看看主子又看看裴临寂,无奈的跺脚,在经过裴临寂身前时低声道:“裴侍卫,主子这回是真的生你的气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惹主子这般生气?” “主子自小就气性大,你要是不好好哄她,怕是能好几个月不搭理你。” 兰枝只好心提醒到这,离她几步之遥的姜姒已经停下来不满的催促,“兰枝,你在磨蹭什么呢,赶紧过来。” “奴才这就来了!”兰枝扬声应道,又压低嗓子,“裴侍卫你自个好好想想哪错了,好好哄主子明白吗?” 匆匆说完,忙追上姜姒。 姜姒瞥了眼自家丫鬟,不用猜都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她什么也没说,心里暗想着最好裴临寂不要白费了兰枝这番提醒。 钟涿替了裴临寂的位置,旁的侍卫便暗地里在传主子怕是又不器重裴临寂了。他毕竟是奴隶出身,哪比得上他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子弟。 裴临寂被分配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守门,别的侍卫自然是少不得闲言碎语。放在之前,钟涿该是第一个就跳出来嘲讽他的。 可这夜当值完,钟涿却提了半壶酒,别别扭扭的敲响了裴临寂的房门。 裴临寂开了门,瞥见钟涿手里的酒壶,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声音冷冽,“寻我何事?” 钟涿将手里的酒壶提了提,“陪你喝酒。” “这酒可是好东西,若是心情烦闷,吃些酒之后可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裴临寂从未喝过酒,以前也对这玩意儿没有兴趣,听钟涿如此说,再加上这两日因着姜姒一事实在烦闷,破天荒的没有拒绝。 他侧了侧身子,让钟涿进屋。 钟涿见状笑道:“你屋里可有酒碗?去拿两个过来。” 裴临寂敛眸道:“稍等。” 他屋中自是没有喝酒的碗,拿饭碗凑合一下应当也是可以的。 在窗前摆了张小桌,两个男人面对面而坐,都不用点灯,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将这一块地方照亮了。 钟涿把碗满上,闻着空气中醉人的酒香,道:“这可是羲和酒铺最好的酒,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忘忧。” “待酒劲上来,保准你什么烦恼都忘了。” 钟涿笑着将其中一碗递给裴临寂,催促道:“快尝尝,味道如何。” 两人举碗碰了下,裴临寂垂了垂眸,喝下一口。酒水入喉清香纯正,味净且有回甘,似乎真的能叫人暂时忘记烦恼。 裴临寂又喝下一大口。 钟涿只有个爱喝酒的喜好,见裴临寂如此更是高兴了,见裴临寂酒碗空了,就直接给他倒满。 不过片刻,钟涿脸上已经有了醉态,聒噪的说起话来。 裴临寂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也十分清明,看起来丝毫没有醉意。 他只听着钟涿说完,时不时的低头喝一口酒。 “嗝~”钟涿打了个酒嗝,歇了下嘴,便听见对面的裴临寂问,“女子该怎么哄?” 他一愣,“啊?” 裴临寂在说什么? 裴临寂抬眸,黑眸一片漆黑,重复了一遍,“女子该怎么哄?” 钟涿总算反应过来,惊讶且激动地看着裴临寂,“你有了心上人?是谁?是咱们府上的丫鬟吗?是主子院子里的还是王爷王妃院子里的?” 裴临寂没说话。 钟涿一脸“你肯定是不好意思回答”的神情,大笑道:“不说也罢,日后总要请我喝喜酒的。” 眼珠子转了转,看着裴临寂道:“裴临寂,你这个问题可就问对人了!这侍卫所里的侍卫,就属我钟涿最懂女人!” 平日里不当值的时候百花楼他可没少去……咳咳。 钟涿醉醺醺的朝裴临寂勾了勾手指,“你离我近一些,我偷偷告诉你。” “你用我的法子去哄,保证你能将人哄好。” 裴临寂走过去,挨着钟涿坐下,黑眸里写满了求知欲,“快说。” 钟涿嘿嘿一笑,在裴临寂耳边说起来。 他这一说就像是拉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中途还怂恿着裴临寂将壶中的酒全喝了。 待壶中的酒一滴不剩,外头的明月都已经被乌云遮掩。钟涿才意犹未尽的摇摇晃晃站起身,“嗝~裴侍卫,今晚就到这,你明儿用我的法子去试试,保证能抱得美人归!” “我走了!”他大大咧咧地摆手哦,“不用送!” 说完,抱着空酒壶踉跄的出了房门。 他一走,屋子里便静下来。 裴临寂背着窗户坐着,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是何模样。屋子里一股浓烈的酒气,久久不散。 片刻后,裴临寂突然起身往外走,他不似钟涿那般连站都站不稳,走的极稳,完全看不出是喝了酒的人。 快至子时,王府内安安静静,只有巡逻的侍卫。侍卫们见是裴临寂,便同他打了声招呼。 裴临寂神色不异的回了句,继续往一个方向走。 巡逻的侍卫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和同僚道:“裴侍卫这大半夜的是去哪?” “不知道,王爷器重他,怕是私下里给他布置了什么活。” 裴临寂一路目的明确的走,最后竟是走到了梨花小筑。 他靠在墙边,等着巡逻的侍卫离开,才翻墙入内。 落地时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153章 醉酒 自重生之后姜姒便睡的浅,便是屋顶上有猫走过也会被惊醒。 她正在睡梦中,突的听见窗户有轻微的动静。 姜姒下意识地警觉,猛地睁开眼,端起烛台照向窗户处,正要张口唤人,看清楚窗户外黑乎乎的人影是何人时,到嘴的惊呼声咽了回去。 鞋子都来不及穿,急忙走过去。 “裴临寂?你怎么来了?”这半夜三更,裴临寂来翻她的窗户? 裴临寂不答反问,“主子,我能进来吗?” 姜姒愣了下,知晓自己不该叫他进来,但对上他深不可测的黑眸,鬼使神差道:“能、能进。” 等姜姒后悔自己说了什么,裴临寂已经翻窗进了屋子。 他还转身又将窗户关好。 窗户一关,姜姒才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她眉梢一扬,惊讶道:“裴临寂,你喝酒了?” “嗯。”男人低低应了声。 姜姒不喜酒气,皱了皱眉,又想起她这会儿还在生裴临寂的气,气愤道:“谁叫你喝酒的?” “谁叫你来翻我窗户的?” 裴临寂黑眸幽深,像有一潭深不可测的古井,声音听起来沙哑低沉,“想主子,便来了。” 短短六个字,听的姜姒一愣。 男人灼热的气息中裹挟着酒气,姜姒觉得许是酒气也会醉人,否则她听了这话怎么会觉得晕晕乎乎的呢。 心底的防线崩塌了一层,岌岌可危,姜姒连忙退后几步,不自在的挪开视线,干巴巴的应了句,“哦,我知道了。” 心底里在暗自骂自己。 她也太不争气了!说好了裴临寂不哄自己是绝对不原谅他的,这才冷了他一天,怎么能这么快就原谅他! 这般想着,姜姒就忍不住赶人,“三更半夜你来这儿不合适,你赶紧回去,别叫人瞧见。” 裴临寂定定的看着她的脸,少女白皙的脸庞被渡上了一层微黄的光晕,叫人心里发痒。 裴临寂喉结不自觉的上下颤动了一番,心里更有一道声音在蛊惑着他做些不合规矩的事情…… 他没有说话,反而沉默的上前一步。 姜姒觉得今天的裴临寂有些奇怪,但到底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闻着空气中浓烈的酒气,姜姒蹙着眉犹疑道:“裴临寂,你是不是喝醉了?” 只见裴临寂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我没喝醉。” 钟涿喝醉了是一副连站也站不稳的姿态,他不似这般情况,那便是没有醉。 说完又直勾勾地盯着姜姒看。 姜姒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总觉得他的眼神跟要吃人一般……忙道:“既然没醉你就赶紧回去,若是被爹和娘知道你半夜来翻我的窗户,肯定要罚你了……” “阿姒是在担心我吗?” 姜姒一懵。 裴临寂方才叫她什么呢? 他一直都是唤自个“主子”,姜姒也习惯了他这般喊,冷不丁听见他唤自个“阿姒”,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旁的人也是这般喊她,可裴临寂这一声却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叫她听了便心里发痒。 在姜姒愣神的功夫,裴临寂离她不过咫尺。 待姜姒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裴临寂抱住。姜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却忘了身后就是床榻,这一退便不可抑制的磕碰到床榻,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姜姒吓得瞪大眼睛,惊呼声快要溢出口中时嘴却被一只大手捂住。 下一瞬,后背栽在柔软的被子里,身上一重,两只手腕同时被人紧紧抓住,压在脑袋上方。 姜姒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裴临寂,心如擂鼓,反应好半天才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裴临寂……你在干什么?” 裴临寂趴在少女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把少女眼中的各种情绪都收入眼中。 有惊慌、害怕、紧张还有……期待? 裴临寂愣了愣。 两人的身子贴在一起,姜姒不仅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心口蹦出来,更感觉两人贴在一起的地方灼热的要着火一般! 偏生垂首在她上方的裴临寂神色晦暗,黑眸幽深,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酒气一股脑洒在她脸上。 姜姒当真是喝不得酒,便是这般闻着热烈的酒气,也觉得有些要醉了。 姜姒心乱如麻,用力想要将手从裴临寂的禁锢中抽出来,却感觉使不出多大的力气。甚至她心里隐隐还期待着裴临寂做些什么…… 这个念头闪过,姜姒又羞又恼,“裴临寂,你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喊人了!” 喊人? 这词似乎触动了裴临寂的某根神经,他眸色更暗,缓缓低头。 随着他越靠越近,呼出的气息几乎全数喷洒在姜姒脸上。 姜姒连呼吸都忘了,一晃神的功夫,便感觉唇上一凉。 ……裴临寂在亲她? 同他炙热的身体不同,裴临寂的唇冰冰凉凉,且带着酒气。他只温柔了一瞬,攻势便凶猛起来,被禁锢着双手的姜姒就想案板上的鱼一般任他宰割。 姜姒起初还在挣扎,但却隐约发现男人的吻比起前几次更加熟练,也渐渐勾起她心里的火。 虽然羞于承认,但姜姒知道自个对裴临寂还是有心思的…… 抵不住裴临寂的攻势,渐渐沉溺其中。 两人吻的难舍难分,裴临寂不由的松开姜姒的手,她嘤咛一声,两手环住了裴临寂的脖颈,粘腻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 直到感觉身下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住,姜姒离家出走的理智才猛地回来了! 惊怕的眼角含泪,用力一推裴临寂的胸膛,“停、停下来裴临寂!” 裴临寂喘着粗气停下来,眼中却燃着一团火,在汹涌跃动,他嗓音低哑的不像话,“阿姒……我想要你。” 这话如同巨石落水,惊起滔天巨浪,姜姒才知道怕了,带着哭腔摇头,“不行!你放开我!” 这可是在梨花小筑,兰枝就歇在外间,不远处就是容氏和镇南王所住的竹园,裴临寂是不要命了吗?! 害怕之余姜姒忍不住奇怪,裴临寂今天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然会如此直白说的这种话…… 裴临寂却好像没有听到姜姒的话,双手改为掐住姜姒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贴,用力到仿佛要将人嵌进自己身上。 姜姒直接吓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第154章 装哭 眼泪顺着脸颊垂落,裴临寂看的一怔,伸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 可不知为何,碰触到的眼泪滚烫的吓人,连带着烧灼着他的心。 裴临寂散失的理智瞬间回笼,静默片刻,放开挟制着少女腰肢的手,撑起身子下了床。 他背对着姜姒杵在床边,声音沙哑,“……我是不是吓到主子了?” 不再受着禁锢的姜姒飞快的坐起来,抄起床头的软枕就往裴临寂身上砸。 瞧着十分用力,但力道落在裴临寂身上却软绵绵的,跟挠痒痒一般无二。 她边掉眼泪边打,“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裴临寂任由着她打,甚至为了让她打的舒服些,还有意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被打的间隙,裴临寂手掌覆上自己的额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意。 他以为没醉,实则醉的不轻。 否则依他平时的性子,哪里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 还将姜姒给吓哭了……脑海中闪过姜姒落泪的模样,心就揪着疼。 “你是不是傻啊就这样站着让我打……”姜姒微微喘着气,眼角通红的瞪着裴临寂。 “主子若能出气,怎么打我都行。” 方才怎么不见他这样听话! 姜姒气急,瞧着裴临寂被她打的凌乱不堪的衣裳,举着软枕的手轻轻发颤,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她气恼的把软枕丢到一边,“谁要打你!还平白累着我自个!” 裴临寂静默片刻,道:“那我回去罚跪。” “谁让你跪了!”姜姒又惊又怒的瞪着他,下意识地便想到他的膝盖。 不似以往担忧裴临寂伤了腿记恨她,而是单纯的害怕裴临寂受伤…… “你是故意要让我伤心是不是?”姜姒说着便忍不住眼泪,“你明知我害怕你受伤,还故意说这样的话!” “主子别哭……”裴临寂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他并不是故意要让她伤心,只是习惯性的忽略了这些小伤。 只想着做些什么能让姜姒出气。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好不好?”他低声轻哄。 姜姒却听不进去,眼眶红红的抽噎着道:“你为何不能多爱惜自个?我知道你能忍得住痛,不在意那些小伤,可小伤也是伤……” 裴临寂忍不住侧眸,瞧见泪流满面的裴侍卫,心中顿时犹如刀割一般。 看着姜姒流泪,比她流血还要痛。 裴临寂握紧了双拳,黑眸之中充斥着悔意,低声道:“日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语气比往日里认真了许多,姜姒听了哭声顿止,仰头看着他问,“当真?” “当真。” 听到这话,姜姒飞快的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她算是抓住裴临寂的软肋了,原来他是害怕自个哭…… 裴临寂未曾看见姜姒的表情,哪里知道,方才还流着泪啜泣不止的少女眼下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 没抬起头,姜姒抽了抽鼻子,肩膀跟着耸动了几下,声音还带着哭腔,“我困了,你走吧,别叫外人瞧见了。” 裴临寂只听见姜姒带着哭腔的声音,生怕再惹她哭,自然是什么都应下。 他抬脚往窗户的方向走,打开窗户要翻出时回头忍不住又道:“我明日再来向主子请罪。” 姜姒垂着头催促,“你快走。” 裴临寂深深看了眼坐在床榻上的少女,才翻身离开。听见窗户被轻轻关上,姜姒才猛然抬起头。 除了脸上可见泪痕以外,哪里有半点先前那副难受不已的模样。 姜姒起身穿上鞋倒了杯茶水喝下,待嘴中的酒气淡了,才又躺回床榻上。 被裴临寂压在身下那会儿她心中已经大致猜到裴临寂多半是喝醉了,只是他同旁人不一样。 他不见醉态,反而比平日里更加清醒,只是胆子变得格外大…… 被沈敬下药险些失了清白的那次姜姒都有胆子让裴临寂帮自个,哪会因为方才的事就吓哭了。 想到这些,姜姒脸颊有些红,她双手撑着被子罩在头上,耳根子悄悄的染上羞意。 她都还没有原谅裴临寂,裴临寂就敢半夜闯进她的闺房。还满身酒气往自个身上贴,亲的她嘴巴里都是酒气。苏丹小说网 不怪她戏耍他! 裴临寂一路回到侍卫所,已然彻底清醒过来,浑身散发着冷气,就差想掐死先前喝酒的自个了。 他沉着脸盯着钟涿的屋子看了好半晌,握紧了拳又松开,才转身回了自个的屋子。 —— 虽然昨夜对着裴临寂多半是在做戏,但姜姒是实打实的哭了,睡过一觉醒来,双眼红肿不堪,比平日里小了一半。 兰枝看见了,吓得差点连洗漱的水盆都掉了,惊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姜姒故作风轻雨淡的摆手:“无事,许是昨夜做了噩梦不小心哭了。” “怎的又做了噩梦?”兰枝忧心忡忡,“主子,看来必须得去寺里拜拜佛,去去晦气。” 姜姒看了眼外头的大太阳,想起容氏前几日也提过再去寺里上香。 且她昨日还同罗柔约了见面,裴临寂心中有了主意,去书桌上写了一张帖子,递给兰枝,“差人马上送去罗大人府上。” “再叫人去准备上香所需之物,我去娘那请安。” 今日天气好,容氏听了一口应下,为了避免发生上回的意外,容氏安排镇南王给她的那些侍卫在暗处跟着。 面上还是同寻常一样,只带了十几个侍卫。 裴临寂和钟涿自是在内,上马车前,姜姒趁着容氏不注意,瞪了眼裴临寂,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模样。 裴临寂心中悔意交叠,冷冷地看了眼钟涿。 钟涿被他冰冷的眼神冻了个激灵,满脸迷茫的挠头,他什么时候又惹裴临寂了吗? 姜姒和容氏同坐一车,先去了罗府接罗柔。 罗柔今日的气色比昨日更好,许是亲眼看见沈敬伏法,她心中的气愤消了大半。 看见容氏,罗柔噙着笑朝她行礼,“见过镇南王妃。” 罗柔生的标志,且还是个有气性的女子,容氏向来喜欢这样的孩子,对她格外和善,“不必多礼。” “若是你愿意,直接唤我伯母便可,不必如此生分。” 罗柔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没想到容氏对她如此和善,看了眼姜姒,见她点了点头。 方才笑着道:“是,伯母。” 姜姒抱着容氏的胳膊,轻笑着道:“我就说母亲一定会喜欢你的。” 第155章 死状 罗柔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便是容氏喜欢她,也总是先考虑姜姒的感受。 半个时辰的路程,三人在马车内笑语声不断,跟随在马车外的裴临寂黑沉的眸子不由得也浮现几分亮色。 听着她笑,他心里头比遇着什么都开心。 澧朝推崇佛教,是以京都四周佛寺众多,姜姒她们这回去的是建安寺。 建安寺的香火虽不是最鼎盛的,但建安寺存在数百年,是当之无愧的古寺,且寺内建筑保存完好,来建安寺的香客,除了上香更多的是来游寺。 今儿天气好,阳光洒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寺庙前的空地已经停了不少马车,足以见得今日来建安寺的香客繁多。 姜姒只吩咐裴临寂、钟涿等五名侍卫跟着入寺,余下的人都在寺外等着。因着人多,入寺前容氏一再嘱咐,几人万不能走散。 只是人太多,熙熙攘攘间姜姒一回头就不见了容氏和罗柔,她慌乱了一瞬,正要呼喊,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 “巧了,未曾想会在建安寺碰见表妹。” 姜姒脸色冷了下来。 她本不想回头,更不想这会儿搭理徐容婉,平白让她毁了今日游寺的好心情,却听见徐容婉笑着道:“还得多谢表妹让我进长公主府,眼下我怀了身孕,驸马和长公主都很是欢喜。” 姜姒将要离开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看向徐容婉。 许是因为是已经知道徐容婉有了身孕,她却是觉得徐容婉看起来比往日更丰满了些。苏丹小说网 徐容婉所说的前半句话明显不怀好意,姜姒冷冷扫她一眼,淡声道:“表姐在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不过倒是要恭喜表姐这么快就怀了身子,有了子嗣,想必表姐也能在长公主府上站稳脚跟。” 两人皆是恨不得弄死对方,但表面上却还维持着和谐。 徐容婉伸手抚了抚着小腹,脸上笑意深深,“这是自然,总不能白费了表妹的一番苦心。” 姜姒自是知道徐容婉的意思,是在暗示她知道长公主府中的事情是她动的手。 “表姐说笑了。”姜姒似笑非笑,“表姐与驸马做了那事……不都是大皇子害的吗?” 提起大皇子,徐容婉笑脸一僵。 她原本将棋都压在沈敬身上,毕竟他是最得宠的皇子,也只有可能坐上皇位,可没想到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徐容婉心里呕的要死,没想到却发现怀了身孕。 她腹中的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长公主驸马的还是沈敬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长公主和驸马觉得这个孩子是驸马的,直到生下孩子之前,她都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徐容婉很快就恢复了笑脸,装模作样的庆幸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沈敬曾对表妹做出那样的事情,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活该。” “我真心替表妹感到开心。” “恶人自有恶人磨……”姜姒笑了笑,也不揭穿徐容婉的虚情假意,意味深长道,“表姐这话说的有理,坏事做多的人总有一日会落得凄惨无比的下场。” “对了。”她状似不经意的提起,“表姐怕是还没听说吧,沈敬在流放路上被强盗抢了。” 她靠近了徐容婉一些,语气幽幽,“我听说,那伙强盗其实是心狠手辣的苗疆逃犯,他们不单单杀了沈敬,还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用绳子捆着,拖在马后足足跑了二十里路。” “官驿的人寻到沈敬时,他已经血肉模糊,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骨头都现了出来……” 话还未说完,就见徐容婉脸色苍白的捂着胸口,惊恐的看着姜姒,不可抑制的干呕起来。 姜姒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继续道:“表姐你说,这可是你所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我觉着表姐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沈敬已经得到了惩罚,下一个人又会是谁呢?” 徐容婉心里一震,总觉得姜姒意有所指。 不可能…… 姜姒不会知道她做过什么的! 徐容婉用了掐了下掌心,拿帕子拭了拭嘴角,勉强勾起唇,笑的十分僵硬,“下一个自然也是恶事做多的坏人。” 姜姒幽幽一笑,不再说话。 “主子。” 身后想起一道沉静的男声,一股熟悉的气息随之而来,姜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裴临寂找来了。 她看了眼徐容婉,转身朝裴临寂的方向走。 待她走到裴临寂面前,裴临寂侧目看了眼不远处的徐容婉,低声问道:“主子怎么遇见她了?她可有对主子不利?” 姜姒轻轻摇了摇头,道:“娘和罗姑娘呢?” 她和两人走散,她们应该很担心她。 “王妃和罗姑娘很担心主子,一发现主子不见险些慌了神,不过眼下已经被我安抚好了。” 姜姒疑惑地看着裴临寂。 裴临寂唇角微扬,“我不会跟丢主子的。” 姜姒看着他脸上的淡笑,心里一动,但又想起什么,故意摆出一副冷脸,轻哼了一声,“你不要以为帮我安抚好娘还找到我,我就能原谅你。” “我且告诉你,我还在生气呢!” 她这副模样格外娇俏动人,裴临寂眼中眸光轻闪,几乎挪不开眼睛。 他哑着嗓子虚心请教,“那我如何做,主子才能消气?” 姜姒气鼓鼓的瞪他一眼,“这还用的着我来教你吗?你不会自个去学?” 她不通情爱,都知道自个去话本里学,难不成裴临寂不知道? 姜姒思索了一会,发现他还真的有可能不会。 裴临寂的屋中除了兵书便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书,一屋子正经书,哪有话本的影子。 姜姒暗想,看来她得寻个由头给裴临寂送些话本,叫他跟着好好学。 裴临寂贪恋的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只觉得十分可爱,心里软的如同水一般,他道:“好,我去学,主子再等我两日。” 姜姒骄矜的嗯了声,抬脚往前走,“走吧,咱们该去找娘她们了,再晚些她们该着急了。” 裴临寂顺从的跟上,走之前余光扫了眼不远处还杵在原地不动的徐容婉,眼中闪过冷意。 第156章 嫉恨 望着姜姒和裴临寂的背影远,徐容婉本来苍白的脸色浮现一丝嫉妒。 凭何姜姒就这么好的命?!生在显贵之家有疼爱她入骨的父母不说,便是连身边的侍卫也对她死心塌地! 反观她……徐容婉嘴角别扭的扬起,做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眼眸里的阴鸷快要凝成实质,看着无比瘆人。 —— 哪怕裴临寂安抚好了容氏,容氏心中也是万分焦急难安,实在是这段日子出的岔子太多,叫她有些杯弓蛇影了。 直到看见姜姒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容氏将女儿上上下下扫了个遍,没发现什么不妥,才缓了口气。 走上前,将女儿的手握在手里,心底里才踏实了,“可别再跟我们走丢了,再来一回,娘怕是又会被吓的病倒。” 姜姒亲昵的靠着容氏,忙道:“娘,不会啦,女儿保证接下来都寸步不离的跟着您。” 容氏这才满意地笑了,一旁的罗柔见状,脸上也满是笑意。怪不得姜姒心肠如此好,应当是能在父母疼宠下长大的孩子,心地也格外善良。 “阿姒,方才柔娘提议到去建安寺的善堂捐些香油钱。”容氏说道,“你觉得如何?” 建安寺的善堂收容了一些京都城内外不满十岁的孤儿,来建安寺上香的香客离开前多半会去善堂捐些银子。 有的人是真心可怜这些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孩子,有的人则是沽名钓誉,想得一份心善的名声。 姜姒眨了眨眼,道:“这自然是极好的。” 善堂是在建安寺西侧,是后来才修建的房子,在西侧开了一间小门,能容香客便捷入内。 刚走到善堂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孩童的欢声笑语,这般年纪的孩子天真无邪,心思单纯,连笑声都不掺杂着一丝杂质。 姜姒忍不住笑起来,侧目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兰枝,低声道:“今日带了多少银子出来,离开时都捐给善堂的师傅。” 兰枝低声应了句好,夸道:“主子就是心善,每回来善堂捐银子都是偷偷摸摸塞给善堂师傅。” 姜姒看着善堂的木制匾额,道:“我只是可怜这些孩子,想尽些绵薄之力罢了,没必要闹的人尽皆知。” 容氏和罗柔都隔的近,便是姜姒声音压的低也听见了这话。容氏心中熨帖,十分欣喜自家女儿是这般善良通透的性子。 罗柔则是对姜姒更高看了一眼。 三人走近善堂,拐过弯便是善堂的院子,孩子们的欢笑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容氏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建安寺善堂内的孩子嘴尤其甜,格外会哄人开心……” 姜姒和罗柔都一脸笑意的听着,姜姒目光一扫,看清楚庭院内被孩童围住的女子时,眼中冷意迸现。 那女子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正是徐容婉无疑。 姜姒心里暗骂了一句,怎的又碰见她了! 容氏看见徐容婉,原本一张笑脸顿时淡了下来,自从知道徐容婉竟然勾结沈敬想要害姜姒之后,容氏对她便没有任何怜惜。 眼下看见她心底就觉得厌恶。 已经是两看生厌的关系,姜姒和容氏都预备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没想到徐容婉偏偏主动迎上来。 “先前遇着表妹,这会儿又遇着姨母和表妹,看来我今日遇表妹和姨母的缘分不浅。” 罗柔不知姜姒和徐容婉之间有何嫌隙,但敏锐的察觉到姜姒和容氏的不悦,便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在一群孩童面前,容氏不想叫孩子们看见她的冷脸,便态度疏离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想着徐容婉自个识相就离远一些。 没想到徐容婉今日像没长眼睛一般,仿佛丝毫看不出容氏的不耐烦,笑吟吟地道:“姨母,前些日子我得了一些上好的补药,温补效果极好,明日我就遣人送去镇南王府。” 容氏掀了下眼皮子,想也不想推拒了,“不必了,镇南王府不缺什么,补药还是徐姑娘留着自己喝。” 徐容婉笑脸一僵,脸上换上一副自责悲戚的模样,“姨母是在怨我……” 不等她说完,容氏实在忍不住,不耐烦的打断她。 “徐容婉,你和小容氏什么心思我都清楚了,事到如今不必再装了,你演的累,我怕瞧着更累。” 容氏冷冷道:“我已经看在往日情分上不再计较你和小容氏昔日所为,日后你我两家就当作不认识。” 似是没想到容氏会这般无情,徐容婉无措的扫了眼四周的人,眼眶含泪,仿佛被欺负了一般,“姨母,我是一片诚心……” “可别。”容氏冷笑了一声摆手, “你不必想什么法子来讨好我,更不要去扰我女儿的清净,你离我们母子远一些就是最大的诚心了。” 善堂的师傅们见到这一幕也品味过来什么,一名年长的方丈站出来,目光在几人身上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落在姜姒身上,声音和缓询问:“姜施主,你身边这位可是令堂?” 姜姒来过建安寺多次,方丈自然眼熟她。他甫一开口,容氏便能顺势忽视了徐容婉。 方丈借此给身边的小沙弥使了个眼色,让他带徐容婉去另一侧。 徐容婉脸色难看至极的走了。 遇着徐容婉只是今日的小插曲,从建安寺离开,容氏和姜姒已经将此事抛在脑后。 几人的心思都被其他事情给占满了。苏丹小说网 姜姒看着马车内的容氏和罗柔,忍不住叹气道:“建安寺还是在京都城外,便是繁华如此的京都城每月也有如此多的流民孤儿,更遑论其他地方。” 容氏也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京都繁华之地已是如此,更偏远之地流离失所之人只怕更多。” 姜姒沉吟片刻,犹豫了好一会儿,看着容氏试探着道:“娘,我想开办一间善堂……” 此念姜姒在心中思虑了许久。 自前几日得知被沈敬毁了清白的女子大多被家族厌弃,过的凄苦无比。其中有人去外头找活计却被嫌弃身子不洁之后,姜姒心中便萌生了此念。 难道失去清白的女子只有常伴青灯古佛一条路吗? 第157章 主意 容氏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却没有半分反对之意,反而极有兴趣,“阿姒有什么想法?” 姜姒见容氏神色未见不满,心底松了口气,余光瞥见罗柔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她,徐徐道:“我是这样想的……” “京都城内外多有孤儿乞丐,这些人多是靠好心人大发善心才能囫囵吃顿饭,但这样总归是吃上顿没有下顿。” 京都城内,光是被沈敬祸害的女子便有百余人,这些人原本该有美满的婚姻,去各自的夫家操持生活,可如今清白被毁无人愿娶。 不仅身子遭了罪,一面还要承受着家中长辈的冷眼。或许有些女子家中长辈也似罗柔的父母一般,可这样的长辈只有少数。 若是没有意外,这些女子不是被送去尼姑庵,便是在自家后院磋磨一生。 同为女子,且经历过上辈子镇南王府的劫难,姜姒心中不免对这些人起了同情之心。苏丹小说网 “……因着这些,女儿想开般善堂。不只如延安寺这般只收容孤儿,还要聘请那些遇到难事的女子来做女先生。” 姜姒眼中似有亮光,将所有事情理的清清楚楚,容氏越听眼中的惊讶越甚。 心中不免欣慰,女儿当真是长大了。 罗柔也听得十分有兴趣,待姜姒停下话语声的间隙,忍不住插话道:“阿姒说的对,我们从小便要学琴棋书画,各种技艺,真论起来可半点未输给那些男子。” 罗柔脸上浮现一丝怒色,“凭何因为我们失了清白就否定我们的一切!” 姜姒看向罗柔,无声的安慰她,而后笑道:“柔娘觉得此计是否可行?” 罗柔道:“若是阿姒打定主意开办善堂,我会尽全力帮你。” 开办善堂不是小事,单凭姜姒一人自然做不到的。罗柔便是明白这一点,也懂得姜姒为何选择在她也在马车上时说。 姜姒嘴角扬了扬,心里十分开心,“好,我就等着柔娘这句话。” 马车外,姜姒声音不大,裴临寂只能依稀听见几个字眼。但即便是几个字眼,他心中也想象的到姜姒此刻定然是十分的光彩夺目。 他抬眼看了眼晃动的车帘,只隐约能瞧见少女姣好的侧脸,他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眼眸中俱是笑意。 —— 容氏未曾反对开办善堂一事,姜姒回府便起心准备了。将所需准备的事项都安排下去,姜姒再给周娴雅写了张帖子,邀她明日来府中小聚。 开办善堂这样的事情,周娴雅必定很感兴趣。 忙完这一切,姜姒才惊觉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 她站在窗户旁朝外张望,皱了皱眉,偏头问兰枝,“裴临寂呢?” 兰枝道:“主子忘了?您下令叫裴侍卫这几日不准来梨花小筑当值。” 姜姒忍不住扶额,用手掌轻轻拍了下脑袋,“忙昏头了。” “那他可有来过梨花小筑?” 自个都已经明确告知他还在生气,裴临寂总该想法子哄哄自个吧?话本子里的女主人公生气时,男主人公便是这般做的。 兰枝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说道:“……裴侍卫未曾过来,奴才觉得裴侍卫一定是被王爷安排其他差事了,所以才未来梨花小筑。” 姜姒脸上的笑意褪去,冷哼一声,“爹今日一早便去了军营,眼下都还未回来,怎会突然给他安排差事!” 心中气恼不已,姜姒大步走到妆台前,将头上所戴的簪子取出来。又翻找出檀木盒将簪子放进去,递给兰枝,“将这东西收起来,我近日不想瞧见它!” 兰枝嘴角抽了抽,顺从的接过檀木盒。 忍不住心里腹诽,主子生气便生气,拿裴侍卫撒气便可,怎的还迁怒起裴侍卫送的簪子了。 这会儿,她又觉得自家主子是小孩脾性了。 兰枝把檀木盒子捂好,连声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将盒子藏好,绝对不会让主子瞧见!” “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奴才吩咐人传膳可好?” 姜姒压下心底的火气,语气算不得好,“传,叫厨房的人送些下火的吃食过来。” 兰枝应了声,退下后先将装簪子的檀木盒藏好,又吩咐其他丫鬟去传膳,自个则马不停蹄的往侍卫所跑。 她见不得主子伤心,须得去提点提点裴临寂! 到了侍卫所院门口碰上了钟涿,钟涿喊住她,“兰枝姑娘怎么来侍卫所了?可是主子有何吩咐?” 兰枝停下步子,问道:“碰见你正好,裴临寂可在侍卫所?” 钟涿想了想,犹豫着道:“他好像不在……咱们申时左右回府时裴临寂便又出去了,我似乎没有瞧见他回来。” “兰枝姑娘寻他有事?” 又出府了? 他出府去做什么? 兰枝压下心底的疑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主子有事吩咐,不过不是什么急事。你若是瞧见他帮我传个话……” 钟涿一口应下,离开侍卫所回到梨花小筑。桌上的膳食姜姒未进多少,兰枝见她胃口不好,劝道:“主子不再用一些吗?” “我瞧着今日这菜做的极好,看着好看,问起来也香。” 姜姒胃口不佳,恹恹的支着下巴趴在桌上,掀了掀眼皮道:“你若喜欢就坐下吃些,别浪费了……” 见她如此,兰枝忍不住叹气,想了想道:“主子,奴才觉得裴侍卫说不准去准备什么惊喜来哄主子开心了,方才奴才碰见钟侍卫,他道裴侍卫自咱们从建安寺回府便出府了,眼下都还未回来呢。” “嗯?”姜姒诧异地抬起头,“你说裴临寂不在府上?” “是的。”兰枝点头。 “主子你想啊,裴侍卫在京都又没有亲人,他能去哪去这般久,奴才猜想,他多半是给您准备惊喜去了。”兰枝笑着道,“上回裴侍卫不久特意给主子买了簪子吗?” 听了这话,姜姒眼睛陡然一亮,很快那亮光又黯淡了下去,神情恹恹地道:“你就不要哄我开心了,若他是给我准备礼物,早该回府了,哪用得着这么久的时间……” 第158章 擦发 兰枝欲言又止,却发现姜姒说的也不无道理。 主仆二人都沉默下来,兰枝在心里把裴临寂狠狠的骂了一遍。 姜姒倒也没有躁郁太久,过了半盏茶的时辰,便起身吩咐兰枝将晚膳撤下准备热水沐浴。 兰枝知晓姜姒今日怕是累到了,便在洗澡桶内多添了些舒缓神经的精油,姜姒屏退下人,褪了衣裳泡进水中,舒服的叹了一声。 在热气熏蒸下,白皙的脸颊透着可爱的粉。 本就乏了,泡在热水之中便更加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姜姒才从迷糊之中清醒过来。 此时她全身都透着淡粉,仿佛是一颗水嫩嫩的待人采撷的蜜桃,声音也带着倦怠,“兰枝?” 门外敲门声顿止,下一秒响起的却是低沉的男声,“主子,是我。” 姜姒一惊,瞌睡虫顿时全都跑光了,惊愕道:“裴临寂?!” 紧张之下倒忘了自个还在浴桶之中,站起身时没踩稳,脚底一滑差点又栽进水里。 这动作委实不轻,门外的裴临寂听了分明,语气明显紧张起来,“主子发生了何事?!” 须臾,一截白皙纤瘦的手腕从水里伸出来,撑在浴桶上,姜姒艰难的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扬声道:“无事,你稍等片刻,我很快便好。” 裴临寂问:“当真无事?” 姜姒略显紧张的声音自屋内传来,“……无事!” 听到屋内的动静以及那明显的水声,裴临寂黑眸沉了沉,心中了然,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几步。 姜姒手忙脚乱的跨出浴桶,胡乱擦干身上的水汽,穿衣裳时系带系了好几次都未系好。 好不容易整理好着装已经过去许久了,外头没有来半点声响,姜姒停下手中的动作,心底一凉。 裴临寂难道已经走了? “裴临寂你……”忍不住扬声喊了句,话还未说完便听着外边的人应道: “主子,我在。” “主子有何事?” 姜姒愣了下,很快便扬起笑脸,方才心中的不安尽数消失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个在高兴什么,只觉得能及时得到裴临寂的回应便十分安心。 她回道:“没事没事,你再等我片刻,我很快便好。” “主子不必着急,我会一直在外等着。” 姜姒嘴角止不住往上扬,坐在妆台前将乌黑的长发擦了半干,她不善梳什么精巧的发髻,便找个一根簪子随意将黑发挽起来。 可把妆台上的首饰匣子翻遍了才想起来,先前裴临寂送给她的簪子叫她让兰枝藏起来了。 “………” 姜姒懊恼地一拍脑袋,只得随意戴了一根簪子起身往门口走。 心中忍不住想,裴临寂能在外头候这么久未被人发现,多半又是兰枝这丫头见他过来将院子里的其他丫鬟都支开了。 果真有个明白自个心意的丫鬟省事许多。 姜姒心里暗自琢磨着给兰枝涨月银,同时把门打开,一抬头,便看见立在廊下的裴临寂。 明月高悬,明亮的月辉和院子里昏黄的灯火交织在一起,朦胧的光线给男人身上渡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姜姒心中微动,忍不住看着她出神。 裴临寂本是背对着房门,方才他的心思全部落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上……故而没有注意到房门被打开。两人只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实在离得近,且姜姒的眼神毫无遮拦,裴临寂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 看人背影就看的出了神还被捉了个正着,姜姒神色一呆,原本就水灵粉嫩的脸蛋更红了些。苏丹小说网 裴临寂转身看清姜姒的模样,黑眸之中闪过一抹暗色。 约莫是因着刚沐浴过,此时的姜姒身上似乎还透着一股子热腾腾的水汽,仿佛等着人品尝的美味佳肴。裴临寂的目光隐晦的在她露出来的大片白皙脖颈上划过,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 垂下眸子掩去异色,方才哑声道:“主子的长发还未擦干?” 姜姒一怔,没想到他头一句话问的是这些,愣了下神才道:“我、我……” 舌尖都染上羞意,结巴起来,“我担心你等的太久,便只胡乱擦了一下……” 她披散在脑后的黑发还湿漉漉的,裴临寂见此眉头瞬间便皱了起来,抬眸看着姜姒的眼睛,问道:“我替主子擦头发可好?” 姜姒一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裴临寂说的什么,眼睛微微亮了,“你替我擦头发?” 她歪着头确认的模样实在可爱,裴临寂情不自禁的浅笑起来,轻轻额首。 姜姒眨了眨眼,压住心底的喜悦,矜持道:“……也好。” 院子里守着的丫鬟都被兰枝支到别处去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姜姒坐在梨花木凳上,感觉到裴临寂的手掌在长发中游离,心口就跳动的十分厉害。 姜姒双手搭在膝上,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心里头的紧张才问道:“你为何这么晚来寻我?” 她话音落下,便感觉裴临寂的手顿了顿,“稍后主子可否跟我去一个地方?”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姜姒诧异地侧目,总觉得裴临寂特意问了那便不仅仅是要带她去府上何处。 果然听见他说:“需得出府一趟。” “出府……”姜姒低喃一句,“府上夜里也有侍卫巡视,若是被他们瞧见告诉爹娘怕是不好。” “主子大可放心,我已经找了一条不会撞见巡守侍卫的路,若是主子不想旁人知道,今夜的事不会叫王爷和王妃知道的。” 姜姒心里微动,却是在想裴临寂为何要带自个出府。 他肯定是不会害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为何偏偏要夜里出去?莫不是当真被兰枝说中了,裴临寂确实在偷偷给她准备惊喜? “嗯。”姜姒应了声,突然用别扭的语气道,“裴临寂,你可别忘记我还在同你生气。” 姜姒也就冷了裴临寂两日,后来嘴上说着还在生气,实际上心中早已原谅他了。 只不过她是嘴上不饶人。 裴临寂心里清楚,忍俊不禁,暗自压了压唇角说道:“我记着呢。” “若是哄主子开心了,主子能原谅我吗?” 姜姒眼睛一亮,骄矜的抬了抬下巴,“看你表现了。” 第159章 烟火 直到将姜姒的一头黑发彻底擦干,裴临寂嘴角的笑意也未曾落下来过。 “差不多了。”姜姒伸手摸了摸丝滑似绸缎一般的黑发,心中忍不住期待裴临寂要带她何处。 裴临寂站起身道:“主子随我来。” 四周静谧无声,偶尔可见巡视侍卫手举着火把路过,这时裴临寂伸手拽住姜姒的手腕,将她拉至阴影处躲藏起来。 这一处躲藏的拐角格外狭小,姜姒被裴临寂抓着手腕,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姜姒心如擂鼓,垂着眼眸不敢抬头看他。 因此也未看见裴临寂此刻的眼神。 他垂着头,眼神丝毫没有遮掩,炙热而深沉,氤氲着一层浓重的欲色。 两人实在隔的太近,其中只隔着一件衣裳,裴临寂能明显感受到胸膛紧贴着少女的温软,随着呼吸节奏起伏。 他喉头滚了滚,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成了拳。 少女发间的幽香钻入鼻间,时刻挑逗着裴临寂的神经,他强忍下心里的悸动,待巡视的侍卫一走,连忙轻轻推开姜姒。 声音低哑道:“他们走了。” 姜姒的心脏也险些跳到了嗓子眼,她垂着头退后几步,声若蚊呐,“好。”苏丹小说网 “现在该往哪走?”许是太紧张,在自家院子里姜姒都快辩不出方向了,抬头扫了一圈四周,没有任何印象。 裴临寂看向一侧,“往这边走。” 姜姒跟在他身侧走了几步,拐过一道弯看见眼前的高墙沉默了片刻,惊疑的抬头,“我们要翻墙出去?” 裴临寂也默了片刻,语气有些许不自在,“正门与侧门都有侍卫守着,只有此处无人巡视……” 姜姒心中哭笑不得,“我不会翻墙。” 裴临寂一愣,随即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声音低沉道:“主子,我可抱着你过去。” 这下轮到姜姒愣神了,才反应过来裴临寂身手了得,区区高墙算什么。 “……那我们快些出去吧。”姜姒心中暗道自个是脑子糊涂了,竟忘了这回事。 话音落下,便察觉到一股炙热的气息贴近,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随之落在她腰间,姜姒心脏猛地一跳。 “主子抓紧我。”裴临寂低声说了句,身子一跃借力踩着石头便跃过了高墙。 姜姒只感觉两颊有凛冽的风吹过,一瞬间便落了地。 将眼睛眯了一条缝,确定已经站在地上,姜姒才心有余悸的睁开眼,翘起嘴角,忍不住道:“我以为会很可怕,其实也不过如此。” 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骄傲,裴临寂眼底俱是笑意,十分配合,“主子真厉害。” 被他这般一夸,姜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害羞地看了裴临寂,催促道:“现在往哪去?” 裴临寂的手顺势从姜姒腰间移至她的手腕,没有半分要放开的意思。姜姒瞧了一眼,当做没有看见,唇角却偷偷弯了起来。 已至深夜,街道上空空荡荡,不见行人走动,只偶尔听见更夫打更之声,裴临寂拉着姜姒的手穿梭在小巷之中,很快走到了城中内河边上。 沿河都挂着红灯笼,将这一片照亮,灯光下可见河面水波粼粼,映着灯火。 姜姒扫了一圈,还是不懂裴临寂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裴临寂,你到底要带我来看什么?” 她一转头,却见裴临寂不知从何处变处一张长椅,立在长凳旁朝她道:“主子,来此坐下。” 姜姒一边走过去,一边道:“你从何处弄来的长凳?” 她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这长凳像极了街道两旁吃食铺子的长凳……裴临寂不会是将哪家的长凳给偷了来吧! 姜姒正想问他,却被轻压着肩膀迫使她坐下,“主子在此稍等,我很快就回。” 说完,裴临寂便沿着河道走向更宽阔处,姜姒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夜里的冷风一吹被惊了一惊。 河道两侧有高大的树林,冷风吹过暗影崇崇,好似里头藏着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姜姒胆子算不得大,心中一乱,忍不住喊:“裴临寂……” “砰——” 话音还未落下,便听见一声巨响。 五彩的烟火照亮了整片天空,姜姒被巨大的响声惊的缓缓瞪大了眼,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天幕。 无数烟花在天幕炸开,两侧的百姓纷纷打开窗,喧闹声渐起。 姜姒缓缓眨了下眼,下意识地去寻裴临寂的身影。 这烟火…… 抬眸,便看见离她四五丈的距离,裴临寂缓步走来。 他站在烟火之下,平日里的冷意也似乎被烟火的温度融化,周身看着多了暖意。 姜姒心中激荡难平,张了张口,喉头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糊住一般说不出声。直到裴临寂走至她身前,笑着问:“主子可还喜欢?” 真的是他准备的! 澧朝的烟火倒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每逢节庆之日城中的勋贵人家都会花高价购置烟火,可姜姒想不到,裴临寂竟会亲自替她放烟火。 “这些……”许是因为太过感动,以至于姜姒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今日从建安寺回府后你便一直在准备这些烟火吗?” 裴临寂轻轻点头,坦诚道:“主子自小锦衣玉食,什么都见过,我打听了好几日,才问的府中的老嬷嬷说主子幼时喜欢看烟火。” 他说完此话,不远处的烟火已经燃放完了,裴临寂看了一眼,眸子闪过一抹黯然,“我手头上的银子只够买这些……” 姜姒已经感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烟火在澧朝算不得昂贵之物,但普通百姓是不会将银子花在这种东西上,勋贵人家也只待节庆之日购置烟火。 “主子可还喜欢?”裴临寂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姜姒唇角微动,将泪意逼回,“喜欢。” “那……主子可能原谅我?”这回裴临寂问的更加小心,丝毫没有他平日的沉稳淡然,脸上能清晰的瞧见忐忑。 不知为何,姜姒不合时宜的想起上辈子总爱做出一副冷脸的他,与这会儿当真是天差地别。 忍不住“噗嗤”笑了声,一字一句道:“我原谅你了,只是你说过不会瞒着我,所以切不可再有第二次。” 第160章 雪天 裴临寂嘴角淡笑未散,声音低沉语气十分郑重,“仅此一次,日后不论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先告知主子。” 姜姒这才满意一笑,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见那些看热闹的人家都闭了窗,搓了搓胳膊道:“夜深了越发的冷,咱们赶紧回吧。” 裴临寂自是一口应下,走在姜姒身侧看着的侧脸,心中暗暗想。 他如今还瞒着主子一件事——镇南王和容氏已经知晓他们两人情谊不一般。 方才他说的日后再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这件事是以前,便不算在内。 镇南王和容氏的犹豫和怀疑他自会想办法打消,只等主子同镇南王和容氏坦白那一日,他们二人都不会再反对。 …… 看过烟火的两人回府欢喜的睡下,但其他人就没有这般高兴了。 长公主府内,驸马算是入赘,整个长公主府都是长公主的人。徐容婉在长公主府的地位还比不上长公主身边得宠的婢女。 不过看在徐容婉怀有身孕的份上,长公主倒没有苛待她。只是将她安置在离主院最远的偏僻小院,在徐容婉进府前,这间院子只是作杂物房用。 一室冷清,院子里的两个伺候丫鬟已经睡下,也无人守夜。徐容婉披着披风站在窗前,仰头望着天上的冷月。 “为什么……” 她低喃一句,脸上全是不忿,“分明几月前我还是镇南王府身份尊贵的表小姐,而如今……却做了一个傀儡的妾室。” 夜深人静之时徐容婉心中会生出几丝悔意,可一到白日,听到有关姜姒的事,看见姜姒,心底的恨意便开始滋生。 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姜姒不该比她过的好! 若是要下地狱,那她便拉着姜姒一起下地狱! …… 十二月初五,京都的冬日来的突然,大雪已经接连下了五日,此事的京都已然被皑皑白雪覆盖,路上行人只有三三两两。 姜姒也未出门,梨花小筑内布置了两处暖房,一处是姜姒自个用的,另一处是给院子里的下人用的。 外头风雪太大,姜姒怜惜下人在外当值太过寒冷,便叫所有下人都进暖房烤火,左右这大雪天也没有什么事。 下人暖房内,钟涿搓了搓手,靠近火炉子,在屋子内扫了一圈,眼中浮现疑惑之色。 裴临寂哪去了? 他此刻心里正在念叨着的裴临寂便在离他几步之遥的暖阁。 姜姒所呆的暖房自然比下人们所用的要精致的多,暖阁在二层,屋子里四周都烧了地笼,四面都开了窗,坐在屋内便能看见整个院子的雪景。 姜姒坐在软垫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面前升腾的雾迷糊了对面男人的脸,她轻轻吹散,才看清裴临寂的脸。 他穿着一身黑衣,围着一条纯黑的围脖,越发显得人清冷难以靠近,但触及到姜姒的眼神,整个人便好似冰雪被融化了一般,生出几分暖意。 “阿姒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姜姒叫裴临寂私底下就这般唤她。 姜姒想了想,微微笑道:“往日冬日我总觉得无聊,可这回你陪着,我竟希望这大雪之日多来几天。” 裴临寂眼眸一亮,心口的温度仿佛比火焰更高,他勾起嘴角,“若无差事,我便来梨花小筑陪着你。” 姜姒心底窃喜,矜持的“嗯”了声,喝完一杯茶,看着外头飘飞的雪,想起什么,姜姒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裴临寂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变化,沉声问:“阿姒是在担忧雪后各地发生事端?” 姜姒抬眸,讶异的看着裴临寂,没想到道他这么快就猜到了自个的心思。 这两个月京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两人的默契却是越来越足。 姜姒轻轻搁下茶杯,长叹一声,“等这一场雪落下,各地不知会有多少地方受灾,冻死饿死之人必定不在少数。” “每逢这时候便是匪盗盛行之时,皇帝必然会派爹爹去周边剿匪。” 裴临寂听罢明白过来,想起镇南王的晓勇,勾唇道:“阿姒原来是在担忧此事。” “王爷手下兵力充足,且都是精兵良将,那些匪徒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轻易便能剿灭匪徒。” 听了这话,姜姒蹙起的眉头却未松开。 裴临寂此话说的有理,可方才她突然记起,上辈子这一年,镇南王奉命前往密州剿匪,原以为那一伙匪盗也是乌合之众,却不想这些匪盗里还混入了苗疆细作。 目的便是镇南王。 姜姒只记得父亲在那次剿匪中虽没有性命之忧,但却中了苗疆人的毒,花重金悬赏名医调养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地。 越是回忆,姜姒想到的越多。 上辈子她只知道镇南王府是被伪造造反证据害了的,却不知道到其中细节。当时的她并不关注父亲在朝堂上的事情。 可现在细细想来,似乎便是在剿匪受伤之后,父亲便对徐琮格外信任。甚至似乎破格提拔了徐琮,让他连升三级,徐琮的名声也是在那时响遍京都。 这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姜姒不知道,但是自那以后,徐琮出入镇南王府便越发容易,父亲更是十分信任他,连书房都经常许他单独在内处理事物。 密州剿匪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姒心中暗自算了下时日,才惊觉离父亲出发前去密州剿匪只剩下五日。 十二月初七这场大雪便会停歇,接下来两日便是收到各地的求朝廷援助的折子,密州的折子是十二月初十那日送来的,当日父亲便被皇帝急召入宫。 午时回宫后即刻前往军营点兵,酉时便匆忙赶赴密州。 姜姒心底一沉,有些懊恼她竟然才想到此事。 裴临寂见她神情凝重,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姜姒站起身,语气焦急道:“裴临寂,陪我去一趟竹院。” 裴临寂没有问她去竹园做什么,只干脆的起身拿过一旁红色的狐裘展开,披在姜姒身上。 声音低沉道:“别急,下暖阁的楼梯上怕是有些滑。” 说话间抬手,作势让姜姒搭住他的手臂。 姜姒垂眸看了眼,心底暖了暖,忍不住笑了下,才道:“去竹园。” 第161章 密州 姜姒急着去确认一件事,否则她夜里都不会睡的安心。 扶着裴临寂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下二楼,姜姒叫兰枝取了伞,往竹园去。 兰枝正要撑开幼油纸伞,便听一旁的裴临寂道:“兰枝姑娘,我来。” 兰枝看了眼裴临寂,想了想,把伞递给他,自个十分自觉的退到两人身后。 王府内的走道上倒没有雪,被下人清扫的十分干净,只是外头的风雪太大,才出了梨花小筑,姜姒的一张小脸便冻红了。 裴临寂瞧见,往后退了几步,正巧挡住了风,姜姒微愣,察觉到吹到身上的风似乎小了点,转头看了眼执伞的男子。 男子神情冷峻,却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神色变得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姜姒觉得风雪都变小了。 她抿了抿唇,心底隐隐高兴。 到竹园算不得远,他们一踏进竹园,便有下人去禀了镇南王和容氏,待姜姒走进内院,抬眸就看见镇南王和容氏在廊下等着。 容氏脸上可见担忧之色,姜姒走上前,她连忙将手里暖和的汤婆子塞到她怀里,着急问:“怎的这么大的雪往竹园来了?” “冻着可怎么得了……” 姜姒鼻尖发凉,她轻轻吸了口气,将狐裘解开递给裴临寂,“有些急事想问爹爹。” 姜姒递狐裘的举动再自然不过,镇南王见状眸光闪了闪,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裴临寂。 裴临寂神色未变,淡然的迎上镇南王的视线。 只扫了一眼镇南王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看下女儿,“进屋再说。” “芳嬷嬷,你带着裴临寂和兰枝他们去暖房暖暖身子。” 镇南王的主子都待下人极好,别的府中可没有主子会给下人特意布置暖房。 芳姑姑哎了一声,等主子们进屋,引着裴临寂和兰枝去暖房。 裴临寂不用挨冻,姜姒心里安定了许多,进了屋子被暖气一冲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容氏脸色微变,忙吩咐丫鬟去备姜汤,伸手拉着姜姒往炉子旁坐,眉头轻蹙道:“有什么急事这般着急的寻你爹爹?也要等雪停了再过来。” 姜姒微微笑道:“只是吹了点风,不碍事的。” “阿姒何事寻爹爹?”镇南王开口问道。 姜姒看向镇南王,她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同镇南王说起密州之事。 重生之事荒谬,父亲又向来不信鬼神之说…… 姜姒思索片刻,作出担忧的模样,“是女儿方才赏雪景时突然想起,大雪过后澧朝各地必定会生事,往年都会频发匪患,届时爹爹是不是又该离京剿匪了?” “原来是因着这事。”容氏恍然道,“你是担心你爹爹?放心,你爹爹又不是第一回剿匪,不过都是些被逼到一处穷途末路的百姓罢了,你爹爹也不是去杀人的,只是叫这些降了安分下来。” 姜姒看着镇南王,他没有反驳容氏这话,显然也是这般认为。 姜姒心下沉了沉。 确实,往年各处的匪患大多都是那些缺米缺粮又无家可归的百姓折腾出来的。 可密州的匪盗里可是混进去了苗疆奸细,若她记得不错的话,密州剿匪父亲所戴的镇南军受伤大半,更有战死的士兵。 姜姒忍不住担忧道:“可若是有别有居心的人混进去呢?” 容氏讶异的问:“阿姒怎的会想到此处?” 总不能说她经历过一世,记起密州匪窝里藏了苗疆细作,姜姒沉吟片刻道:“不瞒爹爹和娘,我方才小憩做了噩梦,梦见有苗疆人混进匪窝意图谋害爹爹,这才着急来了竹园。” 镇南王神色微变,“梦见了苗疆人?” 澧朝与苗疆接壤,苗疆的疆域虽比澧朝少好几倍,且苗疆之百姓人数远远在澧朝之下,可即便如此,澧朝与苗疆的大战也僵持了数十年才停歇。 皆是因为苗疆人擅毒擅蛊,阴私手段层出不穷。 此前万寿节苗疆未派使臣入京贺寿,朝中已有苗人又有蠢蠢欲动之心的说法了。 只是近两月边疆依旧安稳,没有苗人进犯。 姜姒轻轻点头,眼眶红了起来,“我梦见爹爹中了苗人的蛊毒,十分难受……” 眼见她都快哭了,容氏也心中一紧,重视起来。姜姒见状心里松了口气,她知道容氏和镇南王向来疼她,便是为了安她的心也必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 这泪意不是假的,适才想起上辈子镇南王中毒,虽然她未亲眼见过,却能想到解毒时爹爹必定受了不小的苦。 镇南王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皇上万寿节时苗人并未派使臣进京贺寿,怕是的确另有打算了。” 说着,他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眼下夺嫡在即,若是再掺和进苗人,局势怕是会更加的复杂。 容氏道:“若真的如你所说,阿姒梦见之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你与苗人打了数十年,他们最恨的不是皇帝,更可能是夫君你……”容氏担忧起来,“若是大雪停歇之后需离京剿匪,一定要十分警惕。” 容氏低声劝说镇南王,姜姒在一旁看的心下稍安。有容氏在一旁,倒也不怕爹爹这回轻敌。 快到晚膳时辰,姜姒留在竹园用过晚膳之后才离开。 回梨花小筑前姜姒叫裴临寂回侍卫所歇息,带着兰枝回了院子。 为了方便处理事情,姜姒叫下人将书桌也抬到暖阁,上暖阁时,姜姒才发现木梯上铺了一层绒布。 她轻咦了一声,回头问兰枝,“我记着白日下来还未铺上绒布的对吧?” 兰枝抿嘴笑道:“主子哦,这是裴侍卫交代人做的。” “这绒布是为冬日特制的,先前在竹园暖房候着时,裴侍卫将奴才叫到一旁。” “说他买了些防滑的绒布,正好可以铺在暖阁的木梯上。”这两个月裴临寂对主子极好,兰枝就像墙头草一般,又倒向裴临寂了。 她夸赞道:“裴侍卫当真细心,买绒布还是花的他自个的银子,想来裴侍卫攒了两个月的月银又没了。”苏丹小说网 姜姒踩上木梯,比先前软了不少,不必再担心结冰滑倒,她嘴角上扬,边上楼边道:“看来得给他涨一涨月银了……” 第162章 雪后 回到暖阁解下狐裘递给兰枝,姜姒走到书桌前,翻看起搁在桌子上的帐薄。 十一月初时,她借着冉英郡主的诗会提出了创办善堂的想法,冉英郡主倒是一群贵女里第一个带头支持的,捐了不少银子。 只不过创办善堂不是小事,更得花一大笔银子。 这两个月以来,她同罗柔、周娴雅一直在借着各种贵女的聚会筹募银子,如今账面上大约有了三万两银子,将善堂创建起来初始银子足够了。 眼下只等着去寻合适的地方装潢。 姜姒快速将账簿上的每一笔银子过了一遍,确认总数没有差错,才合起账簿。 昏黄的灯光下,少女巴掌大的小脸如白皙一般白皙无暇,她微微仰了仰下巴,看向候在一旁的问道:“兰枝,我让你打听善堂选址打听的如何了?” 兰枝思索片刻,答道:“回主子,奴才觉着有两处地方不错,一处是在万禾坊,是栋三进的宅子,离城门和西城市集都不算远。” “另一处是在琉璃坊,这一处靠近城内河道,也是三进的宅子,离咱们王府更近了些,若是选这一处,主子时常要去善堂查看便会便捷许多。” 姜姒沉吟片刻,“这两处宅子的租金是多少?” “万禾坊的宅子租金一百两一年,琉璃坊的宅子租金一百二十两一年,因着琉璃坊的这处宅子比万禾坊那一套多了一个大园子,所以租金贵了二十两。” 姜姒手支着下颌,缓缓眨了眨眼,“有个园子……日后还可供收容的善堂内的孩子种系些菜,虽贵了些,但二十两也不算太多。” “待雪停了我再去亲眼瞧一瞧,若是宅子不错就定这一个。” 兰枝“哎”了一声,吩咐另一个丫鬟将寝房的碳多添一些,问道:“主子,时候不早了,奴才伺候您洗漱可好?” 姜姒“嗯”了一声,她的确有些累了。 梨花小筑静了下来,竹园寝房内,镇南王夫妻二人还未歇下,屋内火炉子烧的正旺,容氏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回身道:“今日阿姒所提之事夫君有何打算?” “大雪之后各地确实会有匪盗横行,皇帝也极可能派我出京剿匪……”镇南王笑了笑,将容氏揽进怀里,“夫人不必替我担心,军营中身手了得之人多的是,且你夫君也不是酒囊饭袋,有自保的能力,只要我多留些心眼,在澧朝的国土上,那些苗人还掀不起什么浪花。” “话虽如此……”容氏眉头轻蹙,“我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夫君手下之人只顾着剿匪立功疏忽了怎么办?” “不若夫君将留着我的那些人带去?” 镇南王不赞成的摇头,“不成,若是将隐在暗处的里一起带去,你同阿姒留在京都我不放心。” “夫人且宽心,剿匪而已,便是真的混进了苗疆细作,也比不得战场那般危险。” 容氏直直的看着镇南王,脑中回忆起在边境的数十年,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惊险无比。她叹了一声,“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我只盼着两国不要交战,否则生灵涂炭饿殍遍野的场景又要重现……” —— 本来因着大雪给底下的将士放了假,得了姜姒的提醒,镇南王次日又召集将领去军营商议,提前部署,提早备了一些解毒的丹药。 这批药直接叫京都城最大的医馆荣和堂来制,镇南王吩咐荣安堂的大夫加急赶制,支出一大笔银子,朝廷发下来的那些军饷发给将士们之后远远不够军营中日常花销,这笔银子又只能镇南王自掏腰包。 这银子是花在镇南军身上,都是自家人,镇南王倒是丝毫不心疼。 镇南王府与镇南军密不可分,容氏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从来不会因为镇南王将银子花在军营中而责怪他。 十二月初七一早,接连下了数十日的大雪骤然停歇,不到一个时辰,京都附近便传来了不少消失。 京都瞎下村庄因为冻死饿死之人已经有了数百人,这还是在京都周围,姜姒听后心里一沉。 这还是在京都四周,这几日来还有京都不时调粮、下发御寒棉服情况都如此糟糕,更别提其他更加贫穷偏远之地。 待京都城内的雪扫净,容氏也已镇南王府的名义在城门口支了粥铺,城中各府也相继效仿,连着三日来,每个粥铺前都排满了长队。 大多数百姓都冻的瑟瑟发抖,拄着拐杖的老人和小孩更是占了多数。 姜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预备将这段时候存下来的银钱都捐出去,再典当了一批不常用的首饰,换来的银子全部买米。 她披着一身红色狐裘站在典当行门口,手中抱着一个小匣子,叹息一声道:“这些东西我往日里都很喜欢的……” 虽不常用,但这些首饰都是她自个精心攒下来的,真到了典当出去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一旁的裴临寂眸光暗了暗,声音低沉而哑,“主子若是实在舍不得就将这些首饰留下来吧。” 姜姒摇摇头,“不行,眼下还是让灾民填饱肚子更重要,首饰没了我可以日后再买,若是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既得了这一份难遇的善缘,更应该多做些善事。 姜姒抱着小匣子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跨进典当行。 铺子的掌柜见她身上披着的狐裘,眼睛一亮,这狐裘上的毛发顺滑光亮,一看就是上好的狐皮制成的,用的起这般珍贵狐裘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掌柜立刻迎上前,态度十分热情,“客官里面请,里屋烧了炉子暖和的紧,再喝杯热茶驱驱寒气。” 姜姒并未拒绝,看了裴临寂一眼示意他也跟上,跟随典当行的掌柜进了内室坐下。掌柜眼见跟在姜姒身后的裴临寂也生的俊朗高大,浑身气势逼人,笑眯眯地便道:“二位瞧着十分般配,老夫许久未曾看见如此有夫妻相的夫妻了。” 姜姒抱着匣子的手一颤,险些把匣子摔到地上! 这位掌柜定是不认得她,否则怎会将她和裴临寂误认为是夫妻。 裴临寂听了此话眼瞳一亮,落在姜姒身上的目光更加情意绵绵,也难怪掌柜会认错。 第163章 跟随 姜姒轻咳了一声,说道:“掌柜,我有些东西来典当,您帮我算算价。” 她未出声解释,好似默认了掌柜的话。 裴临寂看着她明艳的侧脸,忍不住牵了牵唇角,深幽的眸子闪过一丝炙热。 掌柜“哎”了一声,将姜姒递过来的匣子打开,看清楚里头装的首饰,眼眸里闪过一眸震惊。 “这可都是好东西!”他欣喜的抬头,犹疑的问,“姑娘当真要将这些首饰都当了?” “我们铺子只收死当,姑娘若是日后再想赎回去可就难了。” 姜姒目光不舍的从匣子上收回,下定决心道:“全部都当了,烦请掌柜数一数吧。” 死当的价钱更高,得的银子越多便能买更多的粮食,多些粮食多熬几碗粥便能多救几个人。 姜姒觉得这笔生意划算,这般想着,心底的不舍倒是冲淡了几分。 典当行掌柜似乎猜到什么,往窗外看了眼,问道:“姑娘当首饰可是为了城中的灾民?” 姜姒微怔,没想到被掌柜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也未否认,淡淡的点头,“正是,城中灾民太多,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姑娘大善。”掌柜脸上可见动容,笑着道,“姑娘既是为了帮城中的灾民,在下一定给姑娘最公道的价格。” 姜姒眼睛亮了亮,“多谢掌柜!” 典当行的掌柜言出必践,典买所得的银子几乎同姜姒当时购入时所花相差无几。 匣子里从首饰变成了银子,捧在手中份量极重,姜姒忍不住道:“掌柜,这有些太多了……” 典当行的掌柜摆了摆手道:“不多不多,是姑娘的首饰养护的好,同全新的没有差别,值这个价。” “若是姑娘实在觉得在下给的多了,那多出的一部分就当是在下捐给灾民的。” 姜姒抿唇,黑白分明的眸子明亮摄人,“如此我便替那些受灾的百姓谢过掌柜了。” 掌柜客客气气的将他们送出们,离开前,姜姒回头瞧了眼典当行的招牌,暗自在心中记下了。 青庄典当行。 剩下的事情就不必姜姒自个亲力亲为,她将银子都交给兰枝,让她带回去交给管家处置,自个又带着裴临寂往琉璃坊去。 “裴临寂,方才我见许多难民都只能在街道廊下避寒,可是城外的临时收容所不够用?” 裴临寂轻轻额首,“往京都而来的灾民数量太多,城外搭建的帐篷远远不够用。” 姜姒忍不住叹气,“每逢天灾死伤之人都不在少数,凭我一己之力所做的事情始终有限。” “主子不必自责,主子所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自有朝廷处理。” 姜姒看了眼皇宫的方向,想起什么,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她掩下眼底的冷意。 “再拐过这个弯便是琉璃坊了,我们快些走。” 琉璃坊的宅子已经是兰枝看好的,姜姒再过目一遍是为了稳妥,且牙行的人知道她是镇南王之女后态度更加热络,又给了些许优惠,将租金降至每年一百一十两。 虽算不得太多,但能省则省。 签好租约之后,姜姒回府安排下人去将宅子清扫整理一遍,到了晚间,便派侍卫们去沿街搜寻那些年纪小的孩童。 宅子能容得下的灾民有限,她只能先安排年纪小的孩童住进去避寒。 剩下的琐事都交给下人去布置,今日累的狠了,姜姒几乎是一沾床便睡下。裴临寂去端了火盆过来,便见本该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已然躺在床上,睡的正熟。 裴临寂眼中划过一抹心疼之色,替她掖了掖被角退了出去。 兰枝在门外候着,见他出来便问:“主子睡下了?” 裴临寂淡淡点头,嘱咐道:“主子还未用晚膳,叫小厨房备些易克化的吃食备下,若是主子半夜醒来也能吃上热的。” 兰枝愣了下,忙点头。 裴临寂便冷淡的“嗯”了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梨花小筑。 兰枝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脸上不由得的浮现茫然之色。 她怎么觉着,裴临寂越来越有男主子的架势了? 梨花小筑的下人都知道裴临寂眼下是最得姜姒器重的侍卫,无论主子去什么地方都会带着他,眼见着地位都快胜过从小便陪着主子身边的兰枝了。 背地里还有下人替兰枝打抱不平,皆被兰枝数落回去。 她自个心里清楚,裴侍卫是主子喜欢的男子,在主子心中的身份地位自然比她高。 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和裴侍卫之间的情谊,什么时候才能拨开云雾见月光,呈到众人面前啊…… 与此同时,裴临寂才离开梨花小筑回了侍卫所,镇南王派来守着梨花小筑的眼线便同他禀明了此事。 镇南王忙了一整日,这会儿才得空吃口饭,听后肚子里的酸气一股股往外冒,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殷勤的很。” 容氏见他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哭笑不得,“这段时日下来我都未从裴临寂身上挑出什么错处来,唯一的不足便是他的身份……” “到底是低了些。” 镇南王沉声道:“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各地求援的折子怕是很快便会送到京都,若是皇帝派我前去剿匪,我有意带上裴临寂一道去。” 容氏抬眸,讶异地看着镇南王,明白了他的意思,“夫君的意思是让他自个挣军功?” “裴临寂此人绝非池中之物……”镇南王眼眸幽深,“我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容氏担忧道:“可阿姒近日一直都将他带在身边,她会答应让裴临寂跟着你一道去剿匪吗?” 镇南王也犯了难,嘀咕道:“我直接将裴临寂绑了,待她回过神来人都已经被我绑走了。” 容氏一脸无奈地睨了他一眼,“哪有你这般行事的。” 夫妻俩头疼怎么同姜姒说此事,却不想第二日一早,姜姒便带着裴临寂来了竹园,说了几句话后便道: “爹爹,若是陛下要派您去剿匪,您将裴临寂也带上吧!” 镇南王和容氏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意外之色。 镇南王问:“为何要让他跟着一道去?” 第164章 巡视 这事是姜姒思虑了许久才决定下来的,她不知镇南王具体是如何遇险的,也信不过镇南王身边的其他人,唯有裴临寂,是她全心全意信任的。 且裴临寂身手本就不凡,又在军营中狠狠训过,有他在身边保护镇南王,她才能放心。 来竹园之前,姜姒先征询了裴临寂的意愿,她料想裴临寂不会拒绝,果然便得了他一句“既是主子嘱咐我去办的,我必定会办好”。 收回思绪,姜姒抿了抿唇道:“我担心爹爹的安危,多一个人在爹爹身边护着,我才放心。” 镇南王嘴角扬了扬,脸上的严肃之色淡了些许,“阿姒当真只是担忧爹爹的安危?” 姜姒怔愣了一下,眼中闪过迷茫之色,似是在疑惑镇南王为何要如此发问。 裴临寂听罢,视线在镇南王身上扫过,黑眸之中闪过一抹沉思。 姜姒如此反应,镇南王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开怀大笑了几声,“想来京都这会儿也无什么危险,既然是阿姒对爹爹的一片孝心,那爹爹便带上他一起。” 姜姒心下一松,微微笑道:“就让裴临寂只管保护爹爹。” 镇南王但笑不语,城中安置灾民一切事宜还需他出面,便道:“爹爹还有事,你若有什么话先同你娘聊一聊。” “女儿送爹爹。”目送着镇南王走远,容氏拉起姜姒的手,认真看着她的脸细细端详,眼中闪过心疼之色。 “近几日你忙着善堂的事,娘瞧着你都有些憔悴了。” 姜姒今晨还特意照了铜镜,并未发现自个憔悴了啊?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裴临寂。 她心里想着裴临寂是因为她的容貌才喜欢她的,若是她变丑了,裴临寂是不是就没有这般喜欢她了? 姜姒当即有些紧张,伸手碰了碰脸“娘,我莫不是变丑了?” 容氏忍俊不禁,“倒没有如此严重,只是气色与以前比起来差了些,娘叫小厨房备些补气血的药膳,你记得回府来用午膳。” “是,娘。”容氏这是猜到她今日也要去善堂,姜姒笑道,“我先陪娘用早膳。” 她给裴临寂使了个眼色,叫他自个去用早膳。陪着容氏用完早膳,姜姒才告退,走出竹园,裴临寂已然在门口等着她了。 “可用了早膳?”姜姒问道。 裴临寂依言道:“用过了。” 大雪初停的第二日,京都城内的雪都已被清扫干净,因着租下来的那栋宅子离王府不远,姜姒便同裴临寂一道步行过去。 两人走在街上,发觉今日街道上的难民比昨日更多,几乎每条街道的廊下都蹲满了衣着单薄的难民。 这些难民脸上形容枯槁,被寒风冻的瑟瑟发抖,有些甚至眼冒凶光的盯着姜姒身上狐裘。 姜姒不经意对上一分凶恶的眼神,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裴临寂声音适时在她耳边响起,双手托住她的背,轻声道:“主子不必害怕。” 说话间,裴临寂凌厉的眼神扫向那难民,他黑眸一片凛然且深不可测,那难民本是胆大包天,对上裴临寂的眼神却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 身子瑟缩着躲避裴临寂的视线,慌乱地逃走了。 姜姒只是惊了一瞬,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不想裴临寂竟直接将那难民威慑逃跑,心底有些诧异。 裴临寂如今虽然只是一个侍卫,但身上的气势却不是侍卫会有的。 他同自己走到一处,时常有人将他也误认成主子。 有裴临寂在,之后的一路倒没有难民再敢冒犯,姜姒行至新租的宅子前,门口有两名守门的小厮,是从王府拨过来的。 那两人瞧见姜姒,连忙行礼,“见过小主子。”苏丹小说网 姜姒淡淡的“嗯”了一声,和声道:“眼下宅子里安置了多少难民?御寒的衣物可够用?” 其中一个小厮道:“昨夜至今朝宅子里收容的难民一共一百二十八名,其中六十四人时年迈老者,三十二名是幼童,剩下的则是妇人。” 姜姒昨日便交代过,宅子里优先收容老者、幼童还有妇人,因此宅中没有青壮年。 姜姒点点头,道:“我进去瞧瞧。” 方才殷勤回话的小厮忙满脸笑意的道:“奴才来给小主子领路。” 姜姒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瞧着十分机灵,方才她所问的话也能条理清晰的说明。这些卖身为奴的小厮大多都是没有读过书的,只会干些粗活。 “奴才名叫小六子。”小六子嘿嘿一笑,看起来十分憨厚,“奴才在家中排行老六,头顶上有五个哥哥,父母养不起奴才,便将奴才卖银子了。” 他说此话时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反而还笑起来。 姜姒多看了他一眼,“你父母将你卖了你不怪他们?” 她见多了说起悲伤过往便失声痛哭的下人,倒是头一次瞧见像小六子这般的。 小六子回道:“不怪。奴才知晓家中境况,爹娘卖奴才也是逼不得已,若是不卖奴才,奴才那几个哥哥姐姐或许都活不下来。” “可要是卖了奴才,哥哥姐姐能活,奴才也能活着。” 小六子笑着说:“奴才觉着能好生活着便知足了,至于旁的事情,不去计较太多。” 姜姒诧异地看他一眼,倒是难得看见如此通透的下人。 暗自将这个小六子记下,姜姒抬眸,看向前方。 他们已经走到安置难民的地方,御寒的衣物和炭火有限,这一百多个难民都安置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 小六子殷勤的在前头掀开遮门的帘子,说道:“奴才想着节省些炭火,便将所有的难民都安置在这间屋子里,原本这间屋子是这栋宅子的库房。” “奴才昨夜带着人整理出来,地上铺了草席和棉被,屋子里放了十几个火盆……” 姜姒已经抬脚跨进屋子,便感觉一阵热气迎面扑来,顿时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暖意从面门直达四肢,且这屋子里没有一丝异味,反而有股淡淡的香气。 姜姒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 第165章 徐琮 “这是艾青草的味道?” 一旁的小六子笑道:“正是,艾青草能除异味,这批艾青草是王府内陈年的艾青草,奴才便将艾青草铺在床褥子下,一来能除异味,二来也能隔一隔寒气。” “这些主意都是你自个想的?”姜姒看着小六子。 小六子一愣,还以为是他做错了什么,有些惊慌的就要跪下,姜姒忙止住他,“不必跪下。”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而是这些安排都十分妥当,若都是你安排的,我定会好好赏赐你。” 小六子面上松了一口气,姜姒听他道:“回小主子,这些布置都是奴才和其他人一道布置的,只要小主子觉得满意便是对奴才们最大的赏赐了。” 连裴临寂都不由得的看了小六子一眼,这人倒是机灵,有功劳不想着独揽。 姜姒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随即看向屋内四周。 一百二十多名难民挤在一间屋子里也不显得拥挤,这间屋子够大,且下人们将十人划为一块,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放置着火盆。 这些难民也安分,见姜姒进来,都闭着嘴默不作声。老者和妇人许是猜到她是主子,眼中皆立露出感激之色,年纪小些的孩童则是满眼好奇的盯着她瞧。 这些难民都状态比姜姒想象中的要好太多,姜姒回头看了眼裴临寂,裴临寂同她点头。 姜姒才回头扬声道:“诸位这几日便在此处安心住着,待朝廷给诸位安排了房屋再从此处搬离也可。” “若是有生病了的切忌要同小六子说明,会请大夫来给你们诊治。” 难民之中,一名老者眼眶含泪,不等姜姒把话说完,便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大声道:“多谢贵人!” “贵人不嫌弃我等草形容狼狈,还给我们用这般好的褥子和炭火……”那老者擦了擦流到面庞的眼泪,“贵人的恩情我这辈子铭记在心!” 屋中燃的是次等的银丝碳,虽是次等,却比这些百姓寻常用的木炭好上许多,是以这老者才有此一说。 劣制炭火虽然价格低廉,但烟浓且吸入过多会对身子有害,姜姒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咬牙将下人买了次等银丝炭。 如今看来,她的一番心思没有白费。 姜姒微微笑道:“天灾无情,但人心是暖的,诸位好生在此处休息,若是有何需要帮助的,只管找小六子。” 屋内的难民纷纷应声,十分配合。姜姒才离开难民房,出了屋子,侧目看向小六子,“小六子,从今日起这栋宅子的难民便由你来负责,你能办好这件差事吗?” 小六子怔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一旁的裴临寂淡淡地看向他,他才陡然回神,还是一脸不敢置信。 他这是入了主子的眼了? 他万万想不到这样天大的馅饼竟然会砸到他头上! 小六子喜不自胜,连忙磕头谢恩,“承蒙主子信任,小六子定然尽心竭力办好差事,绝对不叫主子失望!” 他对姜姒的称呼已经从‘主子’变成了‘小主子’,这是将姜姒当成了真的主子。 姜姒淡淡一笑,“有何难处只管回府寻兰枝。” 小六子声音欣喜而洪亮,“是!” 姜姒才拉着裴临寂离开新租的宅子,站在府门下,她抬头看了眼原本该挂匾额的地方,此时是空的。 该同周姐姐和柔娘商量商量起名之事了。 “阿姒,现在回府吗?”裴临寂沉声问。 “今日只来看看这些难民安置的如何,没有旁的事情,先回府吧。”姜姒抿唇,瞧着裴临寂的侧脸,觉得他沉默寡言的模样也甚至俊朗。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为了不显得太过不矜持,姜姒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我想回去写两张帖子,邀周姐姐和柔娘午间来王府一聚。” “是要商量善堂起名一事?”裴临寂的声音响起。 姜姒已经不觉得惊讶了,他总能猜中自个的心思,点头“嗯”了声,“开办善堂得一步步筹划,今日正好有空,便邀周姐姐和柔娘一道来想起个什么名字。” 裴临寂淡淡额首,“那我送主子回府,之后再去军营。” 既然答应了姜姒要随着镇南王一同去剿匪,裴临寂便想再多练一练。 “也好。”姜姒也赞同他此举,嘱咐道,“我先前做梦梦见爹爹此次剿匪受了伤,心中实在难安,你此番跟着爹爹一道去,切忌要把保护爹爹的安危放在首位。” “主子放心。”裴临寂沉声保证。苏丹小说网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回王府,却在走至巷口弯道时撞见一道人影 姜姒看见那人,脚步一顿。 那人也看见姜姒了,本来焦急的脚步慢了下来,该了方向朝姜姒走过来。 方才脸上的笑意隐退,姜姒将头微微垂了垂,压下眼底的恨意。 “阿姒,自从婉儿的母亲……”徐琮话语一顿,看起来十分自责的模样,“徐伯父好些日子没见你了,阿姒果真出落的越发水灵。” 上辈子的徐琮也是这般,在姜姒面前都是一副嘘寒问暖的长辈姿态,且他对自个也‘很好’,只要是徐容婉有的礼物,她必定也会有一份。 那时不仅镇南王信任徐琮,就连姜姒也是将徐琮当成‘亲伯父’。 可不想就是这位‘亲伯父’害的镇南王府被灭门。 姜姒心中冷笑连连,面上的笑容疏离且冷淡,一副还在记恨小容氏害了她母亲的模样。 “见过徐伯父。” 她如此反应,倒是让徐琮心下一松。 这般看来,镇南王的女儿也不是有心机的人,她对自个的厌恶和不耐烦明晃晃的摆在脸上,想必是因为小容氏的举动连带着也恨上他了。 有小性子的姑娘才更好哄骗。 徐琮笑起来,这笑容有十分真心,“阿姒可是还因着你母亲的事情责怪徐伯父?此事徐伯父也完全被瞒着鼓里,若是我知道小容氏起了这样歹毒的心思,一定会极力阻止她。” 姜姒冷哼了一声,“徐伯父现在说这些有何用?我娘已经受过天大的苦了!” 徐琮眼中闪过一抹深色,露出愧疚的神情,叹道:“你说的对,小容氏的错已经犯下,徐伯父说这些也是无用……” “阿姒。”他猛地抬头,“若是你心中还过不去,便由我替小容氏那个罪妇赔罪……” 说着,他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膝盖一弯,朝姜姒下跪! 第166章 等我 便是姜姒心里清楚徐琮伪善的性格,她也不禁错愕非常。 大脑短暂的懵了片刻,徐琮此举是何意? 裴临寂眉头拧紧,心底浮现一丝杀意,他上前几步,将姜姒护在身后,嗓音冷冽,“徐大人这一跪莫不是想将主子陷于不孝不义的地步?!” 姜姒眨了眨眼,惊愕的思绪褪去,也明白过来徐琮的意思。 徐琮脸上露出愧疚难当的神色,慌忙解释:“阿姒你误会了,徐伯父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徐伯父当真是心中愧疚……” 周围的百姓皆好奇的看着此处,三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几道议论声飘进姜姒耳中。 “徐琮大人也是真性情,他定然是十分内疚才会向小辈下跪……” 若不是知道徐琮的为人,姜姒怕是也要相信徐琮当真只是在跟她赔罪。 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攥紧了,姜姒露出一脸动容,仿佛是真的被徐琮此举感动。 “既然此事当真与徐伯父无关,晚辈自然不会迁怒徐伯父。” 徐琮心中稍定,对姜姒彻底没了试探的心思。小容氏被带去西山矿区时提醒他姜姒有问题,如今看来,不过是寻常的闺阁女子,顶多比旁的人聪明一些。 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徐伯父。”姜姒笑着道,“方才险些对徐伯父不敬,还望徐伯父见谅。” 徐琮笑容和煦,似和蔼可亲,“阿姒这就跟徐伯父见外了,既然先前的事情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徐伯父一直都是把你当成亲闺女一样的。” 姜姒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很快掩下,抬眸道:“我知道徐伯父待我好。” 许她自个都未曾注意到,她不自觉的的咬重“好”这个字音。 一旁的裴临寂看了眼姜姒,目光落到她绷紧的拳头上,看了好一会儿,才默不作声的移开。 “往年雪灾之后皇上会派爹爹离京剿匪,这次应该也是如此,徐伯父最得爹爹信任,还请徐伯父多护着爹爹。” “这是自然的!”徐琮一口应下,“阿姒放心,只要有我在,便不会让王爷受伤。” 却不想姜姒听了这话心思一动,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 上辈子爹爹会受伤是不是也有徐琮的份?爹爹是剿匪的主帅,身边又有专人保护,且他不必冲锋陷阵在前,按理来说在后方不该轻易就中了苗人的阴招,除非是营中有人做了手脚…… 姜姒眼底暗沉一片,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可能性很大,她轻轻眨眼,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 将一切心思收敛,姜姒对着徐琮行了一礼,和声道:“阿姒便提前谢过徐伯父。” 徐琮面露喜色,神情越发的和蔼,“不必谢,在徐伯父心中早已将你们都当成家人,自然会舍命相护。” “阿姒也别因为小容氏的事情和徐伯父生分了,若是有空便常来徐府坐坐,府上是简陋了些,但你的……兰姨琴弹的极好,伯父记着你也爱抚琴,正好可以同她切磋一二。” 姜姒的手指节忍不住攥紧,已经快忍不了徐琮这副伪善的嘴脸。她本想直接拒绝,但话都快到嘴边时突然想起什么,改了话头,盈盈一笑:“我若是有空一定多去徐府。” 徐琮此举意在试探姜姒是否还像以往一样信任他,如今看来这姑娘十分好哄骗。目的已经达到,便没有再留下说话的必要了。 他故作懊恼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快忘了还有正事要办。” 姜姒顺着他的话道:“徐伯父既然还有要事去办就快些去吧。” 站在巷口看着徐琮的背影消失,姜姒方才脸上的笑意才褪了下去。 她敛眸,心中五味杂陈。若不是徐琮太得镇南王信任,她便用不着此人虚以委蛇了。 两人接着往王府走,裴临寂侧目看着姜姒明显不高兴的神色,沉声道:“主子既然不喜徐琮对吗?” 姜姒脚步一顿,“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岂不是徐琮也看出来了…… 裴临寂摇头,“并未,只是我瞧的出来。”他没有错过姜姒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 听他此话,姜姒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勾着唇角冷笑了声,“我觉得徐琮此人并不像表面这般无害,可爹爹对他信任有加,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想起之前的担忧,姜姒忍不住嘱咐裴临寂,“这回你跟着爹爹一起去剿匪,暗里帮我留意这徐琮的动向,若他真有什么举动……” “在没有证据之前先别声张。” 裴临寂只觉得姜姒这番话说的很奇怪,她是在怀疑徐琮会对镇南王不利?他轻轻额首,“主子尽管放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行至镇南王府府门口,亲眼看着姜姒入了府,裴临寂方才转身去军营。 镇南王先前便道准许他这几日出入军营训练。 …… 如上辈子一样,十二月初十这日,密州求援的折子送到了京都,镇南王午时被急召入宫,出宫后便立刻回府换上了盔甲。 因着前几日一直在默默准备,这一回没有上辈子那般着急了。镇南王还有时间回府一趟。 他交代容氏,“密州此行剿匪约莫要去上半个月,府内就全靠夫人了。” 容氏眉头轻蹙,脸上难掩担忧之色,“一定要万事小心,我在家中等你回来。” 镇南王笑着点头,“夫人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梨花小筑内,姜姒也将裴临寂唤来,叫兰枝递给他一个包袱。 “里头装的是一些你约莫会用到的东西……”本是想让裴临寂去保护爹爹,可这会儿他真要同爹爹一道去剿匪,姜姒心中禁不住也担心起他来。 刀剑无眼,裴临寂身手是不错,可就怕有意外…… “你此行是为了保护爹爹,便只管在爹爹身边守着,爹爹是主帅,多半是在后方指挥,不会去前线,你只要防着会不会有人暗中使阴险的手段,明白吗?” 姜姒今日已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了,连兰枝都听的有些不耐烦了,可裴临寂却还是一副听得认真的模样。 “主子放心。”裴临寂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克制着心底的不舍,“主子照顾好自个……等我回来。” 第167章 出事 等我回来…… 姜姒愣了下神。 幼时镇南王和容氏将她留在外祖家中,每次离开前都会说这样的话,分明都是一样的话,可姜姒却觉得裴临寂方才这句同别的都不一样。 她很快回过神,笑了笑道:“我等你回来。” 酉时,驻守在城外的镇南军拔营离京,因着城门戒严,姜姒和容氏无法前去相送,只能在城门口远远看着。 “只盼着这回你爹爹剿匪一切顺利。”容氏望着城外的方向,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出来,但又担心拖累女儿一起跟着担心,便忍了下来。 姜姒也看向城外,轻声回道:“爹爹肯定会没事的……” 她已经提醒过爹爹要小心,且还特意让裴临寂前去专门保护爹爹,这回肯定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必定会的。”容氏拉住姜姒的手,“城中近几日涌入了各地的难民,鱼龙混杂,总归比以前乱一些,咱们母女俩近几日也少出些门。” 姜姒正有此意,点头应下,“我只邀周姐姐和柔娘来府中说说话。” 其余的一切事情可由下人去办。 —— 姜姒和周娴雅、柔娘商量之后,定下了“明辉堂”这个名字,“明辉”二字皆有光明之意,也是她们创办明辉堂的初衷。 定好名字之后定制匾额的事情被周娴雅包揽下来,柔娘便主动揽下去游说那些受害女子的差事。 剩下的事情就由姜姒来操办。 镇南王和容氏手底下都有不少庄子铺面,底下能人不少,容氏卧病在床那几年姜姒也跟着芳姑姑去庄子和铺面查过帐,对这些庄子和铺面的管事都有几分了解。 她回忆了许久,想起了京城外临江庄的管事袁有留。她对此人影响很深,临江庄原本只是老皇帝赐下来的效益最少的庄子,连着几年效益不佳,可到袁有留做了庄子的管事,临江庄的道年底入账的银子都快排到第三了。 姜姒抿了抿唇,把手往火炉旁伸了伸,叫兰枝将记有管事背景的册子拿来,翻到袁有留那一页细细看了一遍。 袁有留背景也干净,他父亲便是临江庄先前的管事,从小便在临江庄长大,老皇帝将庄子赐给镇南王之后才出生,算得上是镇南王府的家仆。 把册子放到一旁,姜姒自个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吩咐兰枝,“去派人将临江庄的袁有留请到府上来。” 兰枝脆生生应了句,忙出去办。 姜姒抿了一口热茶,雾气升腾,长睫上也沾染上雾气,她眨眨眼,脑中又浮现起裴临寂的身影。 裴临寂离京还不到一日,她已经开始想他了。 一个时辰后,下人将临江庄的管事袁有留带来了。 姜姒猜到袁有留应当年轻,却不想此人还是少年模样,看起来与她一般无二。 竟然是这样的少年将临江庄的收益提了起来? 袁有留的长相同忠勇候世子有些相似,倒不是说两人长的相像,而是他们都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原以为在庄子里干粗活,每年都要经历风吹日晒的人必定是生的粗犷黝黑,却不想袁有留竟是这样一副相貌。 一旁的兰枝看的傻眼了,呆愣的盯着袁有留的脸。 姜姒假见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兰枝才骤然回神,羞赧不已的垂下头。 “你是袁有留?”姜姒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袁有留跪下行礼,声音清朗,“回小主子,奴才正是。” “你长的……与我想象的有些出入。”姜姒也不遮掩自个的好奇,直接开口问了。 袁有留抬起头,笑容明朗,“回小主子,许是奴才体质与旁人不同,就是这般晒不黑。” 想起什么,他忙道:“奴才干活从不偷懒,这事临江庄的众人都能证明的!” 姜姒忍俊不禁,“我并未怀疑你干活偷懒,只是好奇你竟长的如此细皮嫩肉。” 当真是天生丽质,若是袁有留换上一身绸缎衣裳,怕是会被误以为是哪家的被娇宠的小公子。 袁有留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姜姒是在打趣他,也忍不住笑了笑,主动问:“小主子此番召奴才可是有何要事?” 姜姒便道:“我要在京中开办善堂,如今正缺一个管事。” 说着,她故意停顿了片刻,先看袁有留是何反应。 袁有留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小主子是有意提拔奴才做新善堂的管事?” 姜姒轻轻点头,“正是。” 袁有留脸上难掩喜色,忙道:“能入小主子的眼是奴才的福气,若小主子看得起奴才,奴才定不会叫小主子失望。” “这么说你是愿意来做明辉堂的管事了?”姜姒笑眯眯地问。 “愿意,奴才愿意!” “很好。”姜姒眼中闪过一抹深意,“你先回去处理好临江庄的事情,只等着我再召你便可。” 袁有留难掩激动,“是!” 等袁有留退下,兰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回头疑惑的问自家主子,“主子,明辉堂是善堂,做的是赔钱的买卖,这袁有留怎么还答应了?” 她嘀咕一句,“奴才原本以为袁有留肯定会拒绝。” 姜姒笑道:“袁有留能答应正是说明此人有远见。” “做明辉堂的管事却是不如做临江庄的管事油水丰厚,但明辉堂是在京中,又是由我一手创办,这是我自个办的第一间善堂,意义自然不同。” “袁有留若是做的好,他日后便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你说,是做一个庄稼汉的头子好,还是做我的左膀右臂好?” 兰枝忙不迭道:“那自然是做主子的左膀右臂!” 定下明辉堂的管事之后,创办善堂一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十日内,朝廷将涌到京都的难民已经安顿到附近的村落,给了他们新的住处。城内也不似头几日那般杂乱。 天气放晴,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难得冬日里有这般好的阳光,姜姒同容氏一道在花园中晒太阳,两人正聊得开心,突然有下人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密州出事了………” 第168章 蛊毒 姜姒手中的团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浮现慌乱的神色,容氏更是身子一晃,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从石椅上栽下来。 姜姒面色一白,忙打起精神扶住容氏,等一阵心慌过去才发出声音,颤着嗓子问:“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下人急得眼红,跪在地上:“小主子!密州出事了!方才有一名形如乞丐的人出现在府门口,小的们原以为是城中的难民乞丐,本想舍了银子叫他离开,看见他的脸,才认出那是咱们王府的侍卫……” “他只来得及说了句‘密州出事’便力竭昏了过去,眼下奴才叫人将他送到袁大夫的住处去了!” 姜姒听罢,稳住容氏的身子,低头道:“娘,您先别急,女儿去看看。” 说完她看向芳姑姑和兰枝,“兰枝,你留在这里和芳姑姑一起照顾娘。” 话音落下,她便疾步匆匆的往袁大夫的住处走。 袁大夫住在外院的一处小院子,这处小院向来都只有浓重的草药味,此刻姜姒走进来,却敏锐的闻到一股血腥。 她脚步一顿,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方才的下人不是说前来报信的侍卫只是力竭昏过去了吗?为何会有血腥味? “袁大夫!”她提着裙摆飞奔入内,屋子里血腥味更浓,袁大夫站在一张软榻旁,脚下摆着一个被染成血红的水盆。 姜姒心底猛地一跳,嗓音已经克制不住的颤抖了,“袁大夫,他怎么了?” 袁大夫眉头紧拧,脸上满是凝重,“……小主子,他身上不见外伤,却一直呕血不止,脉象也十分奇怪,老夫行医多年还未曾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 脑子“嗡”了声,姜姒想起两个字—— 蛊毒。 一定是苗人的蛊毒! “袁大夫,是否有可能是蛊毒?” 袁大夫听罢面色一沉,又在软榻旁的小凳上坐下,手搭在侍卫脉搏处停留了片刻,沉凝道:“如此奇怪的脉象应该是中了蛊毒无疑……可好端端的,他为何会中蛊毒?” 姜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为何这名侍卫会回京都来报信?密州如今情况到底如何?前来报信的侍卫为何也中了蛊毒? 最重要的是爹爹和裴临寂……他们现在如何了? 姜姒心乱如麻,用尽全身力气掐了下掌心,感觉到强烈的痛楚才清醒过来,她道:“袁大夫可有法子救醒他?” 她必须知道密州发生了什么! 袁大夫面露惭愧之色,摇摇头,“老夫没有把握救醒他,暂时只能开些温补解毒方子……”苏丹小说网 嘴唇翕动,姜姒一时发不出声音,她后背已经泛起细密的冷汗,手脚发麻一阵无措。 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 河洛的那位名医叶天右说不定有法子!他是游医,见多识广,对蛊毒一定会有办法的! “袁大夫,你先稳住他的情况,我想办法去寻叶天右。”姜姒攥紧拳头吩咐袁大夫,随即脚步匆匆的离开。 袁大夫愣了下,想起方才小主子所说之人,叹道:“希望叶天右有法子……” 他自然知道小主子不是因着这个侍卫中了蛊毒才这般着急,而是这侍卫从密州而来。 而镇南王一行人眼下正在密州剿匪…… 姜姒将王府管家叫来,让他吩咐府中所有的府兵和侍卫去寻人。 姜姒心存一丝侥幸,“前几日难民涌进城时我曾听说过难民营有位姓叶的名医出现,他说不定眼下还未离开京都,便是离开了也应当还未走远。” “管家你带着一部分的人在城中找,钟涿你领着其他的府兵去京都四周的村庄找,一定要把也叶大夫找来!” 管家和钟涿片刻都不敢耽误,领了命之后皆带着人出府,吩咐完这一切,姜姒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眼前一黑,直直的就往地上栽去。 一只手险险拉住她的胳膊。 姜姒头脑瞬间清明。 每回她遇到危险裴临寂总会及时出现,这回…… “表妹还好吗?”一道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姜姒心底一颤,蓦地攥紧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