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福宝,修仙大佬她被团宠了》 第1章 奶娃娃 1965年。 凌冬已至,四处都白茫茫一片,像是天上破了个口子,鹅毛般的大雪顺着撒了下来。 杏花村的山脚的老郑家。 郑老太坐在土炕上,弯着干瘦的身子将一个小小的襁褓护在怀中,“这么冷的天,是谁这么狠心将孩子扔在山上?要不是老大看见,这小娃娃可就没了命了!” 她怀中的小女娃瘦小的一个,可能是因为冷的缘故,小小的脸惨白惨白的,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襁褓中。 “这娃娃冻得狠了,快用热水袋暖暖。” 郑老头将一个热乎乎的暖水袋放在襁褓的夹层中,摸着孩子冰凉的小手,“老婆子,你快看看这娃娃怎么呼吸越来越弱了。” 郑老太连忙将小娃娃放在土炕上,果然见小女娃脸色煞白。 她连忙握着小娃娃的手来回揉搓,但丝毫不见回应,郑老太急得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但手上不敢停:“乖宝宝,快点醒过来啊,别睡了。” 小娃娃还是一动不动,郑老太眼圈红了,“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她又看向郑老头,“老大喊大夫去了还没回来?” “没有,这刚下完雪,路上不好走,得一会呢。” 郑老头也看得心急,握上了小娃娃的另一只手。 小手渐渐染上温度,小娃娃的身子扭了扭,发出一声小猫叫般的哭声。 “醒了醒了。”郑老太忍不住落下一滴泪,“能哭就好能哭就好。” “乖宝宝,是不是饿了?” 郑老太看小女娃哭的可怜,小小的一个人却不能大声的哭,哭的累了,还歇上一下,仿佛会喘不过气来似的。 “咱们家也没有奶可以喂她啊。” 郑老头想了想抓起土炕上的一个厚帽子套在头上,“我去公社一趟,公社的两只母猪刚下了崽,我去要点奶来。” 门上的布帘子掀开,一股冷风携着细碎的雪花飘进屋里,被郑老太抱在怀中的女娃娃猛然一动,睁开了眼睛。 想她堂堂修仙界的大能祁月,渡劫失败,魂魄竟然附在了小世界的一个婴儿身上。 原主被人扔在山上冻死了,她正好占了这个身躯。 她下意识将神识散发了出去,才发现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基本没有修仙的可能。 祁月暗暗叹了口气,又将神识挪进识海中。 她的识海中有个修炼出来的空间,空间灵气浓郁,就算是外界没法修炼她也是可以在空间修炼的,可进去之后傻了眼。 之前她的空间足足有两个练功场大小,可现在只剩两平米了,空间中只有一口小小的灵泉和一块黑黝黝的灵田。 她的功法,她的丹药,她的武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可都是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更有甚者是她刨人家祖坟得来的,现在全都没了! 现在的空间和她刚获得神识空间的时候一样贫瘠,看来只能等她修为一点点上去后,才能将空间再次扩大。 可最重要的是没有灵气! 没有灵气她怎么提升修为?难道要像之前扩大空间时一样种灵田? 祁月不信邪地在心中念了遍功法,只见灵泉上慢慢弥漫出一层淡淡的灵气,那股灵气被祁月吸引,缓缓的朝着她涌过来。 有用! 祁月几乎要喜极而泣,看来她还是能修炼的,只不过想要恢复成上一世那般的大小,要靠种植灵田了,但只要有继续修炼的机会,她就能成功,等她修炼到上一世的功力,她定能破开虚空回去原来的世界。 她神识心满意足地退出了空间。 “咕噜~” 祁月一呆,什么声音? 她的肚子在叫! 难道是有鸣虫? 鸣虫,善匿于腹中,会发出声响,吸收宿主的灵力,更有甚者吞噬金丹。 祁月越想越觉得是,就连身上也没有力气,肚子中像是成了个无底洞,要吞噬一切能吞噬的东西。 祁月只觉得手脚冰凉,她现在没有灵力,自是也没有办法驱赶鸣虫,该怎么办! 就在祁月想对策时,抱着她的郑老太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 “宝宝饿了?” 饿? 祁月睁大了眼,她辟谷多年,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饿肚子的滋味了。 她咽了咽口水,原来不是鸣虫。 还好没人知道她的想法,要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回修仙界去! 郑老太看着她吧唧嘴的样子,一阵心疼,没有奶,她只能倒了点温水,用勺子一点点喂给了祁月。 祁月是饿极了,水到了嘴边她小嘴一撅,舌头裹着水便咽了进去。 布帘子被人掀开,两人进了门。 为首的是郑老大,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木制的药箱。 “孙大哥来啦,麻烦您给这娃娃看看。” 郑老太连忙将裹得严严实实的祁月给露出来。 孙大夫点了点头,先将手给搓热了,才摸上小娃娃的手腕。 “太小了,营养不良,又挨了冻,不知道养不养得活。”孙大夫收回了手,才缓缓开口:“弟妹,你们真要养她?” 郑老太看了眼小娃娃,明明已经睡着了,但还是蜷缩在襁褓中,小脸煞白,瘦的可怜,“养!一人省下来一口吃的,就能养活她,她这么想活着,我也不能放她去死。” 孙大夫叹了口气,“她没什么病,就是营养不良,多喂点吃的,注意保暖,只要不生病,应该能养活。” 郑老太将祁月的小手塞进襁褓中,让郑老大将孙大夫送了出去。 孙大夫走了没多久,祁月又被饿醒了。 刚才的水,只不过缓解了下饥饿,现在又加倍地返了回来。 祁月饿得难受,想要张口喊人,却发出一声微弱的哭声。 祁月瞬间闭了口,想她堂堂修仙大能,辟谷多年,竟然堕落到哭才有饭吃的地界,实在是有些丢人。 肚子叽里咕噜的叫起来,祁月用没有长牙的牙床咬着小舌头,她才不会哭,哭出来她以后还有脸在修仙界混吗? 祁月小手紧攥着,她就算是饿死,也不哭! 布帘子轻响。 “老婆子!你猜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第2章 我的让给妹妹 郑老头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走进屋里,从怀中掏出一个温热的碗,里面盛满了乳白色的奶液。 祁月双眼放光,小嘴微微张开,一双小手微微晃悠着,郑老太见她饿狠了,连忙端着温热的奶水走了过来,用勺子一点点喂到她的口中。 奶有些腥,但祁月吃的欢快,满满的一碗奶不一会就见了底。 祁月摸着有些撑的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郑老太将她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给她拍着后背。 祁月随着郑老太的动作来回晃动,只觉得自己像个气球一般,郑老太拍一下她便配合着打出一个饱嗝。 一声接着一声,她连死的心都要有了。 郑老太终于结束了动作,这才将她小心的放回到炕上。 郑老头笑着刮了把祁月的鼻子,“放心,爷爷已经给公社说好了,以后你就不会饿肚子了。” 郑老太也笑着点了点头,“晚上等老大他们回来给他们说一声吧,这女娃娃就养在我们屋里,有咱们一口吃的,总不至于饿着她。” 郑家人口众多,但没女儿命,郑老太生了四个儿子,老大在村里当了个小官,老二在公社里干活,老三一家在镇上住,平日里不回来,老四去当了兵。 郑老大家有两个孩子,郑小一、郑小二;老二家有三个男娃,郑小四、郑小五和郑小六,老三家的儿子叫郑小三,老四还没有结婚。 一家子人都要吃饭,现在陡然多了一张嘴,尤其是在大家都吃不饱的时候,自是要给众人说清楚。 外面的雪越发大了,夜晚也悄悄而至。 正在睡觉的祁月被一声咆哮给猛然震醒了。 “我不同意!”王丽霞皱着眉大喊,“咱们自己家的人都不够吃的,为什么还要养别人的孩子?” “老二家的,那孩子就喝点奶,两个月大的娃娃,能吃多少东西?” 郑老太将手上端着的碗猛然放在桌上。 桌子周围坐着的一家十几口人半点声音也不敢漏。 “妈,咱们家还有小六呢,那奶给小六吃不好吗?小六才是您的亲孙子。” 王丽霞看郑老太生气,弱了气势。 “老二家的,你不是有奶吗?之前我让你给小娃娃喂奶,你不愿意说你的奶要留给小六吃,现在老头子给公社要的奶专门给小娃娃的,你倒是惦记上了。” 郑老太一拍桌子站起身,“反正小娃娃我是养定了,你们要是不愿意出粮食,我和老头子的口粮让给她吃就是!” 王丽霞还想再说被郑老二一下子拉住了袖子,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奶奶,是不是小五有妹妹了?”郑小五睁着双大眼睛看着郑老太。 他瘦弱的很,更显得一张脸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越发大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几个小男孩也跟着抬起头来,期待的看着郑老太。 “是啊。”郑老太将小孙子抱起来,让他坐在膝盖上。 “真好,以后我也是有妹妹的人了。”郑小五叉着腰,雄赳赳的抬头,“让小壮还敢说我是没有妹妹的小和尚。” 郑小一将手上还没有吃完的窝头放到郑老太面前,“奶奶,我的饭给妹妹吃,让妹妹长高高!” “还有我的!” “我……” “我!” 几个男孩子争先恐后的将手上的窝头放到郑老太面前,唯恐妹妹不够吃。 他们早就羡慕小壮有个妹妹了,虽然小壮的妹妹爱咬人,但也会喊小壮哥哥,声音软软的,和男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郑老太欣慰的看着几个孩子。 “把你们的吃的拿回去,妹妹现在还吃不了,她只能喝奶,你们要好好吃饭才能保护妹妹。” “奶奶放心吧。”郑小一拍着胸脯保证,“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你们都是好孩子啊!”郑老太将一群娃娃搂在怀里。 躺在隔壁屋炕上的祁月收回神识,只觉得心口热热的,想她上一世不可一世,能力可撼天地,却没有人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 只是这一家也太穷了些,连想要给她吃的饭都是众人省下的。 她将神识又扫了一圈,她现在神识范围也缩小了,只能看到周围五米的情况,郑家果然是穷的叮当响,挖的两个地窖里面连吃的都没有,只有厨房放了一颗白菜、三个地瓜和两根胡萝卜,剩下的便是半袋糙面,还有一些留下准备来年种的种子堆在厨房的角落里。 若是一家人敞开了吃,一天便没了。 偏偏他们还要依靠那点粮食过冬。 祁月摇了摇头,给自己做了一会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为了让众人吃饱饭,哭便哭吧。 她吃饱了饭,不似之前那样无力,郑老太耳尖一下子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小妹妹醒了,奶奶去看看,你们乖乖吃饭。” 郑老太将郑小五放在小板凳上,挑起门帘子出去了。 郑老太进了屋先摸了把祁月的屁股,见下面的尿布还干着,有些奇怪道:“怎么了宝宝,是不是饿了?” 祁月耳尖通红,她堂堂修仙大能竟然被人摸了屁股? 她恨不得将自己给埋进襁褓中,但是想起还要做的事情,还是忍着羞耻,喔喔开口。 郑老太将祁月抱在怀中,“宝宝是想奶奶抱了?” 祁月小手朝着外面伸着。 郑老太连忙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宝宝,外面太冷了,咱们不要出去。” 祁月不管,只要不让她出去,她就哭,豁出去第一次后,后面就习惯了。 她的小嘴嫣红,哭的时候露出来小小的牙床,小脸也憋的红通通的。 郑老太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心疼的紧,只好将她裹的厚厚的出了门。 祁月指了指厨房,郑老太怕她再哭的惨,于是便抱着她进了厨房。 祁月心念一动,角落中的种子便被收进了空间中。 地瓜放在桌面上太过显眼,不能直接收。 祁月伸出手朝地瓜抓去,被郑老太一把抓住,“宝宝,上面有泥,太脏了,你想要奶奶给你洗洗再给你好不好?” 第3章 妹妹好丑 祁月小嘴一瘪,眼睛中蓄满了泪水。 郑老太的心猛然一揪,“我的小祖宗哎,真是怕了你了。” 她让祁月挑了一个地瓜,喊来老大媳妇给刷洗干净,又细细的擦干,这才将东西拿进屋里,放在屋里的炕上。 祁月连忙将地瓜抓在手中。 她手太小,只能捏住一点,深色的地瓜皮上她的手指白嫩的可爱。 “妈,可能是娃娃将地瓜当玩具了。”林秀丽看着祁月爱不释手的样子开口道。 郑老太一拍脑门,“你说得对,赶明我用碎布片给娃娃做个小玩具。” “咱们家的孩子都是按照出生顺序排的,她排第七,以后就叫小七吧。” 祁月抱着地瓜装睡。 夜深人静,等到郑老太和郑老头都睡着了,祁月手中的地瓜突然消失了。 空间里,祁月将地瓜分成小块种进黑土地里,还有那一包种子,祁月也洒了一些在灵田上。 又用意念给灵田浇了灵泉水。 她的神识空间可以加速植物生长,再加上灵泉水的加持,不出意外的话,明日这些地瓜就能成熟。 况且空间种植植物之后会产生灵气,能让她在这个贫瘠的世界中修炼。 祁月这才晃动着小身子,盘起小腿坐在了灵泉边。 这是空间中灵气最充裕的地方,适合她修炼。 祁月在空间中修炼了半晌,因为空间比外面灵气浓郁,她一晚上已经触及到了练气一级的边界,到时候她的神识可以扩宽,身体也比平常小孩要健壮些。 天快亮了,祁月怕被郑老太郑老头发现不对,连忙出了空间。 她一夜没睡,刚出来便打了个哈欠进了梦乡。 她做了梦,梦见自己在灵山上泡温泉,热乎乎的,可舒服了。 但是越泡就觉得屁股湿漉漉的,还有些疼。 祁月不舒服的来回移动,想要离开温泉,却越来越难受,温泉水好像是变凉了,冻的她屁股冷冰冰的。 “老头子,点灯。”郑老太的声音响在耳边。 祁月被灯光一照,缓缓醒来,只觉得身下一片湿润。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郑老太惊呼一声:“小七尿床了!” 尿床了? 祁月的脸瞬间烧的通红。 修仙辟谷之后,不用饮食,自是也不会产生秽物。 她怎么会尿床? 丢死人了! 郑老太见她攥着拳头,拦在脸上的小模样,顿时笑出了声,“小七还害羞啦。” 郑老太手脚麻利的给祁月换了尿布。 祁月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个废物身子,谁要要拿去! 天大亮之后,郑老太给她热了奶,等她吃饱睡着这才和郑老头一起出了门。 家里的粮食已经没有多少了,郑老头决定带着郑老大和郑老二去河里捞鱼,现在河里都结了冰,只要从中间凿开一个口子,那些想要换气的鱼肯定会露头,只要手脚麻利,捞上来几条没有问题。 一家人风风火火的走了,祁月看周围没有人,钻进了空间,继续修炼。 空间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种植了种子的原因,连灵气都比之前浓郁了些,祁月没一会就触摸到了练气一级的壁垒。 外面一阵推搡的声音传来,祁月连忙出了空间。 她刚回到炕上,门口就挤进来一个小脑袋。 然后蹭蹭蹭,一连串的小脑袋从门口长了进来。 “大哥,床上的就是妹妹吗?” “妹妹好小哦!” “妹妹吃饭还需要奶奶喂。” “妹妹还会尿床,我都不尿床了。” 祁月几乎想跳下床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巴掌,她还不满一岁,尿床这不是正常的事吗? 她自己就够不好意思的了,偏偏这几个孩子还来揭她的短! 几个小孩子在门口磨蹭了会,陆陆续续进了屋子。 都是一样的面黄肌瘦,身上的衣裳也已经补的不成样子。 为首的是郑小五,他最想要妹妹了,可偏偏郑小六是个男孩,让他郁闷死了。 郑小五趴在炕边上,踩着郑小一和郑小二的肩膀,爬上了炕。 “小壮说他妹妹可好看了,我妹妹一定比他妹妹好看!” 郑小五一点点靠近祁月,襁褓中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一双乌漆嘛黑的眼睛看着他。 她瘦瘦的,一点也不像小壮的妹妹胖嘟嘟的,郑小五嫌弃的皱了皱眉:“妹妹好丑啊!” 祁月拳头攥紧,说她尿床就算了,还说她丑! 这屈辱她不能忍! 祁月小嘴一撇,哭声瞬间响彻郑家院子。 “小七刚才还睡的好好的,怎么哭了?”郑老太从厨房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过来。 郑小一几个立马作鸟兽散,赶在郑老太来之前便跑没了影。 郑小五趴在炕上看着高高的炕沿欲哭无泪,“大哥,二哥,还有我啊!” 郑老太进门时便看到郑小五正悬在炕沿上,一只腿正在用力往下够。 “小五,我不是说不要来打扰妹妹吗?她还小,需要多睡觉。”郑老太将郑小五提下来。 “我就想来看看妹妹长什么样,奶奶,妹妹好丑啊!”郑小五踩上实地胆子大了许多。 祁月已经被郑老太抱在怀中了,一听这话,眼圈瞬间就红了,小嘴紧抿着。 “你胡说什么,小七才不丑呢!” 郑老太不悦的瞪了眼郑小五。 小娃娃虽然瘦,但五官极其的好看,只要好好养养,以后长开了,肯定是个小美人。 “我没有胡说,她长的像山上的猴子。” 郑小五委屈道,明明就是妹妹丑。 你才像猴子! 祁月气的双手紧攥着,现在要是她之前的身子,她就让郑小五的屁股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偏偏她现在连自己坐起来都做不到! 祁月咬紧了牙床,她一定要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恢复上辈子的功力,到时候看看郑小五还敢不敢说她丑! 但现在她的杀手锏只有一个,祁月深吸一口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郑老太一巴掌打在郑小五的屁股上。 “让你乱说,把你妹妹都气哭了!” 祁月这下不哭了,泪珠还挂在脸上就已经笑开了,讽刺的看着郑小五。 第4章 变出来的地瓜 郑老太惊讶的看着祁月的变化,又一下子打在郑小五的屁股上。 果然见祁月眉眼弯弯。 “还不快给你妹妹道歉。” 郑老太将祁月抱在郑小五的面前。 祁月一见郑小五,傲娇的将小脸转开了,只留下一个圆脑袋对着他。 郑小五红着眼眶,大吼一声:“我不!” 快步跑走了。 祁月气的揪住襁褓的布,来回扯着。 郑老太怕她伤了手,连忙将祁月搂在怀里,“咱家的小七最漂亮了,别听那个混小子胡说。” 祁月重重点头。 郑老太睁大了眼睛,“难道小七能听懂奶奶说话?” 祁月想了想决定装傻,毕竟不满一岁的孩子要是能听懂大人说话也太过逆天了。 郑老太见她没有回应,也觉得自己多心了,将她哄睡后便继续去厨房忙活了。 祁月眯了眯眼睛,进到空间中加紧修炼,她修炼过一次,自是熟练的很,轻松突破了练气一级。 等她出了空间,闻到一股莫名的臭味,祁月用神识扫了扫了,她现在的神识能覆盖整个郑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那股臭味弥漫的很,她像是被裹在臭味里面似的。 越这样身上都像是有味一般,黏糊糊的,祁月抬起一只手,眼睛瞬间瞪大。 她什么时候成了小黑人? 她修炼久了,自是不会记得几百年前自己练气和筑基期都会洗髓排污,现在整个人都被泥污包裹着,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屋子里这么臭啊?”郑老太捏着鼻子进了屋,她原本是想来看看小娃娃是不是饿了,“小七是不是拉了?” 骤然瞥见一个小黑团躺在床上,让郑老太吓了一跳。 “小七身上怎么这么脏啊?” 林秀丽听着声音也走了进来,“这是怎么弄的,看来擦是不行了,要不烧些热水给小七洗洗?” 两个人弄了盆水,将祁月小心翼翼的放在水盆中。 她刚进去,水便变了颜色,直到换了四五盆水,才将祁月身上的泥污洗净。 “老大家的,你看小七是不是白了,也胖了点了?” 小娃娃浑身雪白,脸颊红润,嘴唇粉嘟嘟的,像是雪地里的雪娃娃成精了似的,就是还有点瘦。 “小七真好看,小五那个混小子真是满嘴的胡话还说咱们小七丑!” “真好看。”林秀丽也忍不住抱着祁月亲了两下,“妈,要不小七就记在老大和我的名下吧,小一和小二都大了,不像小五那么毛躁,肯定会疼妹妹。” 郑老太看着白嫩嫩的小丫头冲着自己笑,心里一阵舍不得:“我再想想,小七先在我这屋里养着就成,你们屋住了四个人再加上她不方便。” 林秀丽心中微微失落。 祁月却没有多在意,她修炼了许久,早就累了,等郑老太给她洗干净之后,又喂了她一次奶,她喝着喝着便头一歪睡着了,偏嘴巴还在吧唧着。 郑老太看的心中柔软,将她放好,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等祁月再醒来的时候,外面闹哄哄的。 “今天河里的鱼可多了,有一条还跳到了冰上,被爸一把就抓住了。” 郑老二被冻的脸色惨白,但还是压抑不住兴奋。 三个人收获颇丰,竟然在河里抓到了整整六条鱼,每一条都有手臂长。 加上菜窝头,够一家人吃上两三顿的了。 郑老太笑眯眯的接过鱼去了厨房。 三条鱼做了菜,还有三条用了水养在缸里,等明天吃的时候再抓出来杀掉吃才新鲜。 祁月不能吃饭,但也没闲着,她索性进了空间。 她到达练气一级后,空间变大了一些,黑土地已经变成了三块。 之前空间中种植的地瓜已经熟透了,她用意识将地瓜都给挖了出来,一口气扔在了炕边。 还有那包种子,竟然长出来一畦青菜,水灵灵的,祁月直接扔在了地瓜上。 她还留了几个地瓜,又挨个分成小块种在地里,浇上一圈的灵泉之后,祁月才停下手,挑了一个和之前的地瓜像的一个,用灵泉洗干净,放回枕头边,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老头子,你快来!” 郑老太尖锐的声音让一众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但郑老太只将郑老头拉进了屋子便关上了屋门。 “关门干什……” 郑老头的话没有说完,看着地上一堆小青菜不由得张大了嘴。 “这……这是哪儿来的?” 郑老头激动的话都快不会说了。 “我也不知道。”郑老太放下手中的奶碗,伸手在青菜上摸了把,根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染了她一手的泥。 郑老太搓了一下,带着湿润的水汽,不是在做梦。 “刚才我来给小七喂奶看到的。”她看了眼床上睡熟的小娃娃,“这屋里只有小七一个,不会是小七变出来的吧?” 郑老头皱着眉,将地上的菜翻了两下,露出下面一层地瓜,上面的秧苗还绿油油的,一看就是新拔出来的。 郑老太提溜了一下,瓜秧上簌簌掉下来一层土,“这个时候哪有这么新鲜的地瓜,这上面还挂着秧呢。” 又将青菜拢在一起,“不管是怎么来的,在咱们屋就是给咱们的。” 郑老头看向一脸欣喜的郑老太,“老婆子,这事别说出去。” 他去队里说要借猪奶的时候,从村长哪里听了一嘴,现在村里各家粮食都见了底,更有甚的,已经连窝窝都吃不上了。 村长他们商量着过两天组织人手去山里碰碰运气,若是能打来些猎物,这样冬天也能熬的过去。 郑老太喜滋滋将地瓜秧挨个从地瓜上拔下来,“我心里有数。” 这可有十多个地瓜还有十来斤的青菜,都够他们一家人省着吃吃上两天的了。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嫌弃粮食多。 “老头子,你手上干净,你喂小七吃饭,我把这些拿到厨房去。” “哎。” 祁月被郑老头喊醒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奶,只觉得满足的很。 吃完时,郑老太已经洗净手走了进来,她将祁月抱在怀中给她拍奶嗝,“小七,不要再变东西出来了,爷爷奶奶有法子,不会饿到的,放心吧。” 第5章 会爬了 祁月又打出一个饱嗝。 她知道郑老太的想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她上一世也不是没被这句话害过。 她又不能出言反驳郑老太,只能在郑老太轻轻的动作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郑家吃了顿好的。 桌上竟然有两道菜还有十来个蒸好的地瓜。 小青菜只是稍微掰开,煮熟后洒了一点油和一点盐,但看起来就是水汪汪的,看上去便让人有食欲。 地瓜秧切的碎碎的,飘在汤碗中,鲜的很。 还有炖的鱼,香气弥漫。 “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做这么多吃的?这都是哪儿来的?”老大看着满满一桌子菜瞪大了眼。 郑老太白了他一眼,“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吃。”他都饿一天了怎么能不吃。 几个小的被郑老太一人分了一块小地瓜,拿在手中,剥掉外面的一层薄皮,露出内里黄澄澄的瓤子来,上面还冒着热气,郑小五吃的直哈气,但还是不愿意停下。 “着什么急,晾晾再吃,又没人抢你的。”郑老太眉眼都是笑意。 祁月躺在床上,用神识偷看郑家人说话。 吃点也好,不然到时候撑不住她一下子。 这几天祁月没有停,还是每天将空间里种的地瓜给拿出来。 郑家人每天都能吃饱,脸上看着都比之前红润了些。 只不过郑老太念叨她的次数也逐渐上涨。 祁月的空间也发生了变化,空间中因为她种植的原因,已经从原来的两块小田,变成一亩多的大田了,她每天给郑家人的食物只占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碾碎反哺给了空间,一连几天下来,空间中的灵气比她刚来时浓郁了两倍。 并且因为种植灵田的关系,她空间中的灵气不仅不会被她吸收完,反而还会越来越浓郁。 她没有再急着涨修为了,只是在用空间中的灵气不断的冲击着自己的经脉,之前她急着升到练气一级因为怕原主那个体质,再一不小心一命呜呼了,现在有了个保障,她想要走的长远就要将经脉拓宽,稳扎稳打的打好基础,若是因为求快,后面只怕会有后患无穷。 空间中的灵气都朝着她涌去,在她的身上循环冲刷,原本细小的经脉,已经在她的冲击下变的拓展开了三倍。 祁月看着天色要亮了,便收了功法,回到了床上。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村长召集了村里的村民一起上山。 今年存粮少,大家一起上山,打点猎物,就算是找不到猎物,能在山上找到些食物也不亏。 郑老太拉着郑老大和郑老头的手不愿意放开。 山下的人饿了许久,山上的野兽也饿了许久了,虽说人多,但野兽凶狠,危险遍地。 “老头子,咱们别去了。” 郑老太看了眼自己的屋子。 郑老头拍了拍她的手,“娃娃们需要吃肉,我和老大会小心的,你照顾好小七。” 郑老太知道他的想法,含着泪点了点头。 自从郑老头和郑老大走后,郑老太和林秀丽每天恨不得住在门口,倒是便宜了祁月,她除了饿了想尿尿的时候哭一声,其他时间不是在空间里种田就是在修炼。 隔壁的王大婶也是一样的担忧上山的丈夫,中午阳光好的时候抱着小孙女和郑老太在门口经常聊上两句。 “小香,喊郑奶奶。” “郑奶奶好。”小香笑着露出两粒小米牙。 “小香真乖。”郑老太也跟着笑了笑,不知道小七什么时候才能甜甜的叫她奶奶。 “是啊,小香可乖了,现在才三岁就不尿床了。”王大婶笑眯眯道。 郑老太撇撇嘴,“我们家小七也很乖,才五个月就不尿床了,想尿尿前都哼哼。” “是吗?”王大婶不信。 “是啊,我们家小七每天有事就哼哼,也不哭,可省心了。” 郑老太越说越起劲,“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长的可好看了,和仙女似的。” 王大婶抱着小香亲了一口,“长的好看不如心地好,我家小香孝顺,怕我饿着,要将自己的口粮让给我呢!” “这有什么的!”郑老太鄙视的看了眼王大婶,“我家小七怕我饿着还给我变……” 郑老太瞬间闭了嘴,手心一片冰凉,她差点一时嘴快说出来了。 “变什么?我看你是说瞎话不打草稿!”王大婶瞪了郑老太一眼,她抱起小香,“咱们回家不和这说瞎话的老太婆玩了。” 郑老太有话说不出,只能一脸沮丧的回了屋,就见躺在床上的祁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过了身,小小的身子趴在床上,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 “小七?” 听到她的声音,正在努力的祁月小身子一软,一下子支撑不住,摔在了床榻上。 祁月费力的将自己转了个身,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郑老太。 郑老太张大了嘴,“小七?” 祁月头一歪,身子小,头太沉,她有些撑不住。 “你会爬了?” 郑老太将她从床上抱起来,亲在她白嫩嫩的小脸上:“我们家小七真厉害。” 祁月七手八脚的想要拦住,但她的那点力气都被郑老太当成了想要和她玩。 郑老太捉着她的小手轻轻晃,不过才几日的工夫,她的手已经变的胖乎乎的了,像是被被蒸熟的发面馒头,白嫩嫩暄乎乎的。 两人玩了一会,郑老太突然想起祁月刚才在床上爬来爬去的,背心陡然冒出一层冷汗。 “小七啊,以后别乱爬啊。”她抱着祁月站起身,给祁月又裹上了一个大棉袄,这才敲响了郑老二屋里的门。 “老二!” 郑老二正在屋里带着几个孩子玩,听到声音开门一看是郑老太。 “妈。” “老二,之前小五用的那个放床上的小围栏呢?” “妈,您要围栏干嘛?”郑老二一脸的疑惑。 “小七会爬了,我怕她从炕上摔下来。” “会爬了?小六比她大两个月呢,现在也不会爬啊。” 郑老太斜了眼被郑老二抱在怀中的郑小六。 第6章 流口水 小家伙正将拳头抱在嘴里啃,口水流的满脸都是。 但是她怀里的小丫头呢,看着郑小六的样子竟然拧了拧眉,郑老太甚至从祁月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嫌弃。 “你拿来就是,反正小六现在也不会爬,先给小七用。” 郑老二只好去拿了。 小围栏已经有些磨损了,用木板和绳子编制成的,里面裹着一层厚厚的布料,祁月被郑老太用围栏拦在了里面。 几个小男孩听说要给祁月安装小围栏,一个个都围了过来,就连林秀丽也跟着想看看祁月是不是真会爬了。 祁月努力着爬了两下,见一众人不知何时都围在了床边,都睁着一双好奇的眸子看着她。 “小七真的会爬了!” “妹妹真可爱!”郑小一个子最高,他趴在炕沿上,看着里面的祁月。 “是啊,这还是当初大哥从山上抱下来的小娃娃吗?看着比小六还要结实。”郑老二由衷的赞叹,“妈,你真会养孩子,不然我把小六也抱来给您养吧。” 郑老太一掌打在郑老二的后脑勺上,“你媳妇厉害,让她养!” 她还记得呢,当初孩子抱下来的时候郑老太说要将孩子给王丽霞养,结果王丽霞却以还要照顾小六奶不够拒绝了。 刘秀丽看郑老太脸上有怒气,连忙开口道:“妈,您看小七是不是比前几天更好看了?” 郑老太果然骄傲的别过头,“咱们小七原本就好看,是个小美女!” 郑小二和郑小五也挤在床边,两个头抵在一起看着里面的那个小娃娃。 “妹妹好漂亮,比小香还漂亮。” 郑小五说着就要爬上床沿去摸,但他个子太矮,爬了半天半点都没有挪动,急得他满头大汗。 他爬不上去,只能跑去床尾,换个角度伸手去摸祁月。 他刚跑到床尾,就见床上的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个身子,只剩下一个包着尿布的屁股,圆滚滚的对着他,就算他伸长了胳膊,也只能摸到小丫头的身下的软垫。 郑小五不甘心,又跑去了床头,再抬眼时,祁月又翻了个身,不过他这次离的近了些,能够到祁月的小尿布了。 郑小五跑来跑去,床上的小丫头就像是在逗弄他一般,每次都是差一点,明明再努力一下就能够得到,但偏偏就是碰不到。 郑小五的脸跑的红通通的,坐在矮凳上喘着气。 “妹妹的手好软!”郑小二惊呼一声。 郑小五抬眼看去,他一直摸不到的妹妹,此时正用胖乎乎的小手握着郑小二的手。 小手攥成一个小拳头,却连郑小二的一根手指都握不住。 “妹妹的脸也好看,像是发面馒头,又圆又软。” 郑小一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祁月的脸上,软绵绵的脸颊肉被他压出一个小坑来。 郑小四握着祁月的另一只手,轻轻的,像是捧着价值连城的宝贝。 三个小孩长的相像,好话不值钱似的连绵不断的吐出来。 祁月上一世听过的好话多的很,但远远不及这些真诚,所以她老怀欣慰的向着几个孩子露出一个笑来。 “妹妹是不是在笑?” “妹妹笑起来真好看,脸上还有酒窝呢!” “真可爱!” 郑小五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明明他也是哥哥,为什么他摸不到软软的妹妹! 祁月被夸的笑的更大声了,却突然觉得脖颈一凉。 有什么东西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妹妹流口水都这么可爱!”郑小一已经彻底被祁月征服了。 流口水! 祁月耳尖瞬间爆红。 她真想快点长大啊,这孩子的身子她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了! 几百年没有经历过的尴尬事这一段时间都发生了,一天比一天刷新她的底线! 郑小一捏了个毛巾,细心的抬起了祁月的脖子,将口水擦了干净。 最后又将毛巾围在了祁月的脖颈上,骄傲的开口: “妹妹,你放心笑吧,这下再流口水都不怕了。” 祁月:……我真的谢谢你啊! 她逗着郑小五了半天,早就累了。 几个小孩见她打了个哈欠,不约而同的都闭上了嘴,只是几双眼睛都兴奋的闪着光,围在祁月身边都不想离开。 郑老太也看到了,“妹妹要睡觉了,你们等妹妹醒了再来看她好不好?” 郑小一、郑小二、郑小四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松开了祁月的手。 刚休息过来的郑小五眼睛瞪的滚圆,刚走到床榻边要伸手就被郑小一从背后抱住了,“小五,妹妹要睡觉了,咱们等会再来看妹妹。” “可……” 郑小二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嘘。”郑小四将手指竖在唇边,“不要吵妹妹睡觉。” 说完抱起了他的腿。 我还没有摸到妹妹! 郑小五欲哭无泪,被三个人合伙给抬走了。 祁月很快进入梦乡,自从她变成小孩之后,仿佛连心性都变年轻了很多,还会受小孩身体的影响,时不时就会打瞌睡。 梦境中青天白云,她正站在诛仙台上,只听见她之前的死对头正对着天道阐述她的罪孽。 祁月无所畏惧的站着,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笑。 第一条:丢人!身为修仙大能竟然流口水。 祁月浑身一震,愣是给吓醒了。 “老头子,你别吓我。”郑老太的声音弱弱的,响在隔壁房中。 祁月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用神识看去,只见床榻上郑老头直直躺着。 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不住的打着颤,自左胸到右腹被纱布裹着,还是能看到下面鲜红的血迹。 郑老头受伤了? 祁月心头猛然一跳。 郑老太正趴在郑老头的床沿上,脸上挂着泪痕,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都是我没用!都怪我!”郑老大揪着头发蹲在地上,泪在眼眶中打转,“那熊瞎子原本离爸远的很,当是我惊了它,爸是替我挡的一下子,要是我能警惕一点,要是我能多看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郑老二咬着牙将郑老大从地上拉起来,“大哥,不怪你。” 几个小孩子也察觉到了家里不对劲,一圈站在郑老头的床边。 第7章 玉米 “对!不怪大伯,要怪就怪那头熊瞎子,我这就去把他打死!”郑小五攥紧了小拳头就要往外走,被郑小一一把拦住。 “爸爸和爷爷都打不过,你能打得过?” “可是爷爷他……”郑小五攥紧了拳头。 “妈。”林秀丽撩了门帘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用手帕包着的物件,塞到了郑老太的手中。 郑老太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对金耳环。 “老大家的,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的嫁妆快拿回去。” “妈,咱们现在就带着爸去镇上看看,要是还不够的话我一会就回娘家借点去。”林秀丽按住郑老太的手。 “你是个好的。”郑老太拍了拍林秀丽的肩膀,“但大夫说了,老头子这个情况最好不要轻易挪动,若是再动,只怕到不了镇上就……” 郑老太眼圈泛了红,“你拿回去吧,老头子用不到。” “妈,爸后续还要吃药,又是一大笔钱,您先留着吧。” 林秀丽又将耳环推了回去。 郑老二用胳膊捣了一把王丽霞,“之前你攒的钱呢,拿出来。” 王丽霞嘴巴一瘪,“郑老二,那是你给了我的,凭什么拿出来?” 郑老二被说得脸上挂不住,“爸现在伤了,急用钱,以后再攒就是了。” “那是我留给小四小五上学用的!” “妈,我不用,先给爷爷用。”郑小四接口道,郑小五也跟着点了点头。 王丽霞看着三张相似的脸,恨恨地咬了咬牙,“就你们好心,说得我有多不愿意似的。” 说着便进了屋拿出几张纸币来,塞进了郑老二手中,“你儿子可没钱上学了。” 都是一毛两毛一分两分的纸币,林林总总加起来是一块钱,正好是两个孩子上学的学费。 祁月看得直皱眉,她上一世用的都是灵石,她寻天地至宝时找到过几条灵脉,她便直接用术法移动到了神识空间里,用的时候就去掰上几块,从来没有缺过。 她躺在床上进了空间,这两天因为动作快了很多,地也扩大的更快了,之前她种的时候还发现掺了几颗玉米种子,这些天来回播种下来,玉米已经长了两亩了。 “啪”“啪”一连串的脆响在空间中响起,一个个玉米被掰了下来,被祁月都扔出了空间,一个个摞在地上,还用秘法将声音隔绝了只让郑老太一个人听见。 “隔壁屋什么声音?”郑老太站起身。 “没有声音啊,妈,你是不是听错了?”郑老二疑惑道。 郑老太抹了把脸,“我去看看,别是小七醒了。” 她走到屋门口,听见屋里的声音停了,郑老太疑惑的打开门,瞬间,玉米就顺着屋门打开的方向滚了出来,落在了雪地上。 郑老太瞪大了眼睛,一把撩开了门帘,屋内地面上已经铺满了金黄色的玉米,一个个都圆滚滚的,玉米粒饱满,肥嘟嘟的,而祁月正趴在炕上,怀中抱着一个扒了皮去了须的玉米,乐呵呵的笑着。 “小七……这些都是你变的?”郑老太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连忙用手往屋里扒拉落在雪里的玉米,扒拉了半天才终于能关上门了。 她手被雪冰的凉凉的,上面还有水痕,她在身上狠狠擦了一把,又将手塞进了脖颈中,冰的她打了一个冷战,脚下就是滚动的玉米堆,她走了两步,几乎要摔倒才从不真切的感觉中脱离出来。 “这么多粮食,够吃好久的了。”郑老太坐到炕上,小心翼翼的将祁月抱在怀中,将她平举起来,两人平视,“小七,你是不是知道爷爷受伤了,才变出来这么多的吃的?” 祁月眨巴着大眼睛,笑呵呵的去抓郑老太的鼻子。 郑老太眼眶湿润,“小七乖。” 她亲了亲祁月的额头,将她放在床上,走出门拿进来几个麻袋,将地上的玉米都装进了麻袋里,足足装了十来个麻袋才装完。 十来个麻袋,占去了屋子一大半的空间。 郑老太转身就要出去,听到床边传来小孩子的声音。 祁月趴在炕上,朝着她不住的张着小嘴想要说些什么。 郑老太将她抱起,祁月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郑老太想要将她放下,手臂刚摆了个姿势,就感觉身上不对,低头一看,衣裳已经被祁月揪在了手中,胖乎乎的小手攥的很紧,郑老太想要将她的手拿下来,但又怕伤了她,只好作罢,抱着她去了隔壁屋。 王丽霞已经去看郑小六了,林秀丽去了厨房做饭,折腾这么久一家人连饭都没有吃上。 屋子里只剩下了郑老大和郑老二外加几个小孩子。 “妈,你怎么把小七抱来了?”郑老大一眼瞅见了郑老太怀中的小姑娘,小小的一个却像是白面团子似的,“小孩子别再让血腥味给冲着了。” “没事,小七想看看爷爷。” 像是顺着她的话一般,祁月的小手朝着郑老头不住的伸去,像是想要让他抱一般。 郑老太无法只能顺着她靠近了郑老头,果然见祁月小手紧紧抓住了郑老头的手指。 不好! 郑老头气息微弱,若是再不救治,只怕连今夜都熬不过去。 祁月连忙调动身体中的灵气,缓缓化作温和的内力,送进郑老头的经脉中。 她经脉中储存的灵气都被她顺着郑老头的经脉运送到了伤口处,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不过因为纱布挡着,其他人都看不见。 祁月感觉到郑老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后,这才收了手,她灵气耗费了太多,整个人都恹恹的,趴在郑老太肩膀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郑老太摸了摸祁月的头,将她抱回了屋里。 祁月这次是真的累了,睡的昏天黑地,晚上连空间都没有进,等到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郑老太正坐在小板凳上剥玉米粒,两个玉米来回摩擦,玉米粒便哗哗掉进了下方的簸箕中。 黄澄澄的玉米粒让郑老太心情大好,更重要的是郑老头早上已经醒来了,还喝了一碗汤,孙大夫说了,只要好好注意伤口换药,就没什么大问题。 第8章 妹妹真好看 见祁月醒来,郑老太连忙放下手中的玉米,将她抱了起来。 “小七,是不是你救的老头子?” 刚才郑老头醒来说,梦见了小仙女救他的命,小仙女长的和小七一模一样。 祁月吧唧了下嘴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郑老太却轻轻捏着她的小脸板正了,“我知道你能听懂。” 祁月小脸蛋不舒服的扭了扭,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以后别再动手救人了,听到没有。”郑老太指尖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正色道。 祁月饶是活了这么久也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以往她救人之后,别人可都是感恩戴德的谢她,没有像郑老太这样生气过。 她黑幽幽的眼睛盯着郑老太。 “咱村东头的王瞎子之前做的是算命的生意,当时他还不瞎,很健康的一个小伙子,见人就笑乐呵呵的,可自从他算命之后,那双眼就渐渐的看不见了,到现在快三十了连媳妇都娶不上。” 祁月不解。 郑老太继续道:“我问过他,他说他泄露了天机,瞎了眼是老天的惩罚,若是日后他再继续算命,最多活到四十岁,这还是他一直积德行善的缘故。” 她的手掌抚摸上祁月的头,“我不懂这些,但你救了老头子的命,老天岂不是要从你身上找回去?我和老头子都老了,活不了多久了,你还小,你要好好活,以后不许再这样做了!” 祁月惊的张着小嘴,她怎么也想不到郑老太竟然是这样想的! 可她是修仙之人,做的便是与天争寿,自是不会担忧这些。 但郑老太的一番话,到让她之前那种置之事外的感觉淡了很多,她是真切的感觉到了郑老太是真将她当成了亲孙女。 她手指抓住郑老太的鼻尖,葡萄大的眼珠闪耀着光芒,主动在郑老太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郑老太惊喜的将她搂在怀中,和她的小脸蹭在一处。 “奶奶,妹妹醒了吗,我要看妹妹!” 郑小五将门敲的邦邦响。 郑老太猛然一把拉开门,怒道:“敲什么敲,就算是没醒也被你吵醒了!” “奶奶,我想妹妹了。”郑小五直勾勾的盯着她怀中的祁月。 他到现在连妹妹的小手都没有摸过,想起来就委屈的不行。 他伸出手就要摸祁月,被郑老太侧身躲过了,“你洗手了没就要动手?” “洗了洗了!”郑小五连连点头,将两只手伸到郑老太面前,果然干干净净,指甲缝中也都干干净净,“我洗了好几遍。” 郑老太仔细看了,这才抱着祁月弯下腰。 小姑娘最近越来越好看了,皮肤雪白,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虽然衣衫有些旧了,但穿在她身上就像是故意这么穿的,好看极了。 郑小五两眼发直,“妹妹真好看!” 他小心翼翼的握住了祁月的手,蜷成一个拳头的小手被他能全部握住,肉嘟嘟软绵绵的,他都不敢用力,只是虚虚握着。 “奶奶,我能抱抱妹妹吗?” 郑老太看了眼他瘦弱的小身板,“不行!你太瘦了,没有力气。” 郑小五失望的低了低头,转瞬又快速扬起,小拳头紧攥,“那我多吃,等我长大了再抱妹妹。” 村里去山上打的猎物说好是今天中午一起分的,中午时分,郑老大便带着几个兴冲冲的娃娃去了村长家。 祁月躲在空间中修炼,她现在吃饭上厕所时间基本很规律,郑老太将围栏给她围好也去忙活着准备过年用的东西,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了,距离过年没有几天了,洗刷打扫、储备东西,郑家众人忙活的很。 这倒方便了祁月,她每天躲在空间中冲刷经脉,中间又去厨房找了圈种子,惊奇的发现竟然还有小麦黄豆花生之类的,不过少的可怜,其他的应该是之前郑家人太饿给吃完了。 祁月将种子种在灵田中,灵田中植物种类越多,开发的越快,灵气就会越多,种子和种子也不一样,稀有的植物灵气会远远超过平常的种子,上一世她空间中种植了一株天山雪莲一日的灵气便抵得上现在种植玉米小麦一年的灵气。 忙活完的祁月回到床上,恰好郑老太从门外进来。 “这下咱们可以过个好年了,村里给咱分了三两只兔子,一只猪腿,还有一些熊肉,熊皮去卖了钱,还分了咱三块钱。” 郑老太脸上的褶子笑的都皱了起来,对着祁月道:“我把那兔子剥了皮,给你缝制个兔皮帽子。” 郑老太手脚麻利,第三天祁月便戴上了新帽子,外加一对兔皮手套和一个软绵绵的小老虎布偶。 晚上的时候,郑老太又听见了屋内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吓的愣在原地。 地上堆满了吃的,小麦玉米花生豆子,还是分堆堆在屋里的地上,每个都占了一块地,一直堆到和炕一样高。 靠着窗外的光亮,郑老太粗略的看了下,每样大概都有三百斤,都还是已经脱了壳的,连花生都是剥了壳只剩下了红彤彤的外衣。 祁月手上抱着老虎布偶,躺在她身边睡的打着小呼噜。 郑老太哪里还能睡着,连忙点了灯,去找了几十来个大麻袋,忙活了起来。 郑老头醒来之后又被挪回到这个屋里来了,他睡的好好的被郑老太吵醒,看到满屋子的粮食傻了眼。 “这……” 郑老太兴奋的满脸红光:“是小七给变出来的,那天你受伤的时候,小七还变出来五袋子玉米呢!” 郑老头撑着身子,侧着头,担忧道:“小七身体没事吧?” 郑老太努力装粮食,“我看应该没事,除了救你有些没精神,其他时候都好好的。” 外面寒风呼啸,屋内的郑老太身上都忙活出了一身的汗,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这么多粮食,咱们今年不用愁了。” 第二日一早,郑老太一出门就将屋门给关上了。 吃早饭时,郑老大端着奶和汤来给祁月和郑老头,手刚碰到门帘子就被人一把将汤给夺了去。 第9章 鸡蛋 郑老太嘴里咬着半块地瓜,声音模糊道:“你去吃饭吧,老头子他们的饭我送进去就成。” 郑老大掀了掀门帘,“妈,你一个人拿不了,我替你送进去。” “不用!”郑老太挡在他面前,“行了,你快走吧,吃完饭一会帮我干点活。” 郑老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由着她去了。 郑老太见郑老大走远了,这才端着奶和汤进了屋,一进门入目便是二十来个满满当当的袋子,郑老太连忙将饭放在了桌子上,关上了门又上了门闩这才将饭给了两人。 一碗热奶下肚,祁月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她不是贪吃的人,但现在还没有辟谷,只要饿了,肚子就难受的紧。 郑老太将几种粮食分别装了小半袋,然后去找了郑老大,“老大,你把这玉米和小麦磨磨,记得磨细一点。” 郑老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妈,这粮食是从哪里弄来的?” 尤其是还有花生,这是能榨油的,平日里有粮票都买不到。 “不会……是您偷的吧?” 郑老大思前想后就想到这么一个可能性。 “欠打了是不?”郑老太一掌打在郑老大的后脑勺上,“我去哪儿偷?” 家家户户都穷的很,谁家就算是少了一把粮食都能被看出来,更不用说这么多,早就闹翻天了。 “那这……”郑老大欲言又止。 郑老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别管这个多,有粮食你吃就行了,问这么多干嘛!” “好,好吧。”郑老大拿着粮食去喊郑老二两人一起弄石磨。 郑老太回去时就看到几个小孩子就要进她的屋,她连忙上前几步将门帘扯下来,“去去去,一边玩去。” 郑小五眼睛亮晶晶的,他前些天终于摸到了妹妹,妹妹又软又好看,他想带着妹妹去给大壮看看。 “奶,我们想看看妹妹!”郑小一几个是真的想看妹妹了,可一连几天都被郑老太拦在门外。 “妹妹在睡觉,况且爷爷生病了在休息,你们不要打扰。”郑老太说完就进了门,转手就将门给关上了。 几个小子只好恹恹的回去了。 郑小二提议:“要不我们去看看弟弟?” 郑小五连连摇头,“弟弟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和我们长一个样!” 郑小四想了想也道:“弟弟只会哭,晚上也哭,吵死了,妹妹好乖,还会笑。” “我还有礼物要送给妹妹。”郑小五拿出一个没有剥壳的鸡蛋,周围的几个孩子目光都盯在了鸡蛋上。 郑家穷得很,若说是肉吃不上,那对他们来说最好吃的东西莫过于是鸡蛋了。 “你们别打鸡蛋的主意。”郑小五小心翼翼的将鸡蛋又放回口袋中,“这是我要给妹妹吃的。” “好你个郑小五,竟然背着我偷偷给那个丫头鸡蛋吃!”王丽霞生气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郑小五打了个哆嗦。 “这鸡蛋是多金贵的东西,她一个赔钱货也配吃?” “妹妹小。”郑小五低着头。 “你弟弟也小,为什么不给他,他才是你亲弟弟!”王丽霞伸手就要去翻郑小五的口袋,“快把鸡蛋拿出来给你弟弟吃。” “这个是给妹妹的。”郑小五用手捂着裤子,“以后我再有鸡蛋就给弟弟吃。” 他觉得自己是哥哥,所以让着弟弟妹妹是正常的,但这个是他特意留给妹妹的。 “一个丫头,吃什么鸡蛋!” 王丽霞伸手去拽郑小五的手臂,郑小一挡在了郑小五身前,“二婶,小五说了,那是给妹妹的鸡蛋。” “是啊,二婶。”郑小二也挡住了王丽霞。 “小四,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妈把鸡蛋拿回来!”王丽霞被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抱住了腿,只好吆喝后边站着的郑小四。 “不,这个是给妹妹的。”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反了天了不成!”王丽霞气的狠狠咬着牙,她用力一推,将抱着她腿的郑小一和郑小二推倒,但郑小五已经跑远了。 她扶着大门怒吼:“郑小五,有能耐你就别回来!” 院子里的雪很深,郑小一和郑小二除了身上沾满了雪之外,一点也没有受伤。 王丽霞拧着郑小四的耳朵,“你倒是厉害了,还帮着小五拦老娘?你的学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 郑小四疼的龇牙咧嘴,被迫跟着王丽霞进了屋内。 郑小一和郑小二连忙爬起来去喊郑老太,七嘴八舌的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奶,快去救小四吧!” 郑老太正在厨房准备给祁月热奶,用围裙擦了两把手,便气冲冲去了院子左边王丽霞的屋子。 屋子里传来郑小四的哭喊,郑老太听的心急,接连几掌拍在了门上。 “王丽霞,快开门!” 里面的声音一顿,过了一会,门才打开。 郑小四连忙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在郑老太的身上,放声大哭:“奶!” 郑老太拽着郑小四看了看,两个耳朵都红透了,散发着滚滚的热意。 “王丽霞,你安的什么心!”郑老太气的想要一巴掌打在王丽霞的脸上。 “妈,这孩子不听话,我教训教训他怎么了。”王丽霞倚着门框,居高临下的看着郑老太。 “一个鸡蛋也值得你把孩子打成这样?”郑老太心疼的很,现在是冬天,耳朵受了伤更容易被冻伤,冻伤之后年年反复,又痒又疼难受的紧。 “妈,您愿意养着那个小赔钱货,我没意见,但您不能让全家都围着她转吧?”王丽霞说起来就觉得委屈,“小六可是您的亲孙子,您每天拿来的奶小六可一口都没见到,现在那小赔钱货养的白胖胖的,小六可瘦的很。” 郑老太气的牙痒痒,“当初你生小六的时候,医院可说了,你的奶水喂一对双胞胎还绰绰有余,更不用说你回来后,老二便专心照顾你,咱家河里摸的鱼,大多数都用来给你炖鱼汤了,小六瘦究竟是什么原因?” “当初捡到小七,你都涨奶了还非说没奶,老头子没办法才舔着脸去公社借人家的猪奶,你现在竟然说这种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况且那鸡蛋是小五自己用小弹弓和小壮换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 第10章 粮食 她本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要不是当初郑老二哭着喊着要娶王丽霞,她怎么也不会让她进郑家的门。 “小六才是小五的亲弟弟,怎么他不给小六吃,非要给那个小赔钱货?定是你和爸教的!”王丽霞也气的很。 郑老太气的松开郑小四,上前就照着王丽霞的脸给了她一巴掌:“我教得怎么了?咱们家的东西都给小七也是应该的,要不是小七,咱们一家早就饿死了,还轮到你现在在这里乱嚼舌头!” 郑老太一口气说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说了出来。 她心虚的去看王丽霞,却见她一只手捂着脸,正哭哭啼啼的坐在地上,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郑老太连忙拉着三个孩子走了,心中却开始盘算。 她屋子里的东西是藏不住的,倒不如早点让家里的人知道,但王丽霞这个为人她信不过,她不打算告诉她。 想了想,郑老太招手将郑小二喊了过来,“小二,把你爸喊来,奶有事找他。” 郑小二点了点头,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小一,你带着小四去你们屋里玩去,外头冷,小四的耳朵别伤着了。” 不一会,郑老大便到了堂屋,郑老太从屋里拿出来一个背篓,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着不少的东西。 “这里面我装了十斤地瓜还有一只野兔子肉,你一会把磨好的面粉也装十斤,这些拿着给老三送去,让他回来过年,正好看看有没有老四的电报。” 郑老太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继续道:“让老二跟着你,你们今天把磨好的面粉一块拿去黑市偷偷卖了,顺便给你爹买点药回来。” “妈,粮食卖了,咱们吃啥?”郑老大皱紧了眉头。 “这些天我缺你吃的了?”郑老太不答反问。 “没有……” 郑老太神秘兮兮的朝着郑老大一招手,两人朝着郑老头的屋子走去。 郑老大不解,但还是乖乖跟着郑老太。 郑老太撩开了门口的帘子,示意郑老大往屋里看。 郑老大莫名其妙的朝着屋里看了一眼,瞬间立在原地,“这袋子里面是……” 他小跑了几步,到了袋子前,打开最外面一袋子,露出里面满满的麦粒,圆润饱满,肉眼看不到瘪粒的,他将手插进麦粒中,感受着小麦的触感,瞪大眼睛看着郑老太,“妈,我是在做梦吗?” 郑老太曲起手指,猛然敲在郑老大的脑门上,“疼不疼?” 郑老大笑呵呵的捂着额头:“疼。” “真的是粮食!”他又看了看剩下的袋子:“这些都是?” 郑老太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突然出现在我屋里的,自从小七来了咱家后,咱们家就再也没有挨过饿。一定是老天感念咱的善心,才给咱家变出来这么多粮食的。” 郑老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在这食物稀缺的时代,这些粮食便是他们全家人的命。 “傻啦?”郑老太拍了拍郑老大。 郑老大抹了把脸,想要将兴奋劲抹去,但嘴角还是上扬着,根本放不平。 郑老太鄙视的瞪了眼这个傻儿子,“咱家里有粮食的事别说出去,也别告诉你媳妇他们,晚上你和老二回来,将这些偷偷给磨了,只留最近吃的,剩下的放到地窖里去。” “晓得。”郑老大点点头,兴奋的出去了,老大的人了,出门的时候却差点让门槛给绊倒。 没一会,一个身影飞快的窜了进来,门帘子被高高扬起,带进一股寒风,祁月往小被子里缩了缩。 郑老二进门就直奔麻袋而去,用手捏了几粒麦子就放进了口中。 郑老头和郑老太被他吓了一跳,郑老太站起身,上前就给了郑老二一巴掌:“跑这么快干什么,吓死老娘了!” “你爸还养伤呢,小七还小,冻着他们了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郑老二却没有觉到疼,因为他嘴里的是真真正正的粮食,可以让他吃饱的粮食! “真的可以吃!” “废话!”郑老太白了他一眼,“你都吃了好几天了!” 郑老二一愣。 “从吃红薯那天开始,就都是这些粮食。” 好一会郑老二才从激动中缓过来,被郑老太撵着和郑老大一块出门了。 等到了傍晚,两个人才回来,郑老大还算镇静,但郑老二脸上的兴奋是一点也盖不住。 他将背篓放在屋里,从里面拿出来十来个鸡蛋,还有一些碎花布和一包药。 郑老大则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零钱,“妈,这里有八块六毛三,黑市比供销社要卖的贵,要的人也多,鸡蛋和碎布是老三让我们带回来的,老三说再过几天才能回来,他们厂子过年事多。” 郑老二猛的灌了两口水,“四十斤面一会就卖完了,还有人查呢,还好我和哥跑得快!” “水凉!”郑老太将搪瓷杯从郑老二手里夺过来,“饭都做好了,快去吃饭吧!” 手里有了钱,郑老太也眉头舒展开了笑呵呵的想着要将钱给藏哪。 祁月趴在炕上,和郑老头一起看着郑老太在屋里转圈,那不到十块钱已经换了三四个地方了,最后终于决定还是藏在枕头里。 祁月等了好一会总算是等郑老太藏好了钱,她才哼唧了两声。 郑老太将她抱起,“小七,是不是想尿尿了?” “嗷。” 郑老太抱着她离开,等到结束又给她擦了擦小屁股。 这些天下来,祁月现在已经没啥感觉了,只觉得神清气爽,连修炼都能多使两分力。 她的小手朝着郑老头伸了伸,郑老太会意,将她放在郑老头的身边,祁月的小手就攥住了郑老头。 她先探索了下郑老头的经脉,果然经过上次的治疗后,郑老头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伤口已经愈合了,等到再过上十来天,郑老头都能下床了。 祁月知道一切良好,打算不再用灵力给郑老头治疗了。 祁月还在想事情,就见郑小五撩开帘子鬼鬼祟祟地探进来一个脑袋。 看到祁月一双大眼睛正睁着,眉眼弯弯的一笑,快步走了进来。 “妹妹!”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鸡蛋。 热乎乎的鸡蛋被他三两下剥开了壳,露出里面白生生的瓤子来。 “妹妹,吃鸡蛋。” 这是奶刚才做饭时,他一块让奶煮出来的,从外面凉了一会,现在温度正好。 他将鸡蛋送到祁月的嘴边,却被一只大手陡然挡住。 郑小五抬眼看去,是郑老头。 “小五,妹妹还小,现在还不能吃鸡蛋,你自己吃就成。” 郑小五一愣,“妹妹真可怜,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能吃。” 郑小五拍了拍祁月的头,“等妹妹长大我再给妹妹弄鸡蛋吃。” 祁月眨了眨眼,原来郑小五还想着她的,至于之前说她丑的事情,她就既往不咎了。 说完郑小五又快速离开了。 堂屋内,郑小五将鸡蛋交到了王丽霞的手中。 第11章 天仙妹妹 “妈,爷爷说小七还小,吃不了鸡蛋。今天四哥挨打了,就给他吃吧。” 王丽霞见郑小武五拿着鸡蛋进来,还以为他是想通了不再去给那个赔钱货献殷勤,没想到竟是因为她吃不了才肯让出来,当即抬手将郑小五搡了个跟头。 “他挨打有功了?人家嘴里剩下来的玩意儿才想起你哥来,我看你就是个小白眼狼!” 王丽霞的声音尖锐,像是在说给外头的人听。 郑小五长得瘦小,一下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眼圈一下子红了。 “以前小七没吃奶的时候妈就不给吃,现在连我的东西也要管吗?” 郑小五虽小,但能分得清是非对错。 上午奶奶说的话他都听明白了,要不是王丽霞抠门不给小七喝奶,也不至于只能借猪奶喝。 那猪奶估计也没啥营养,现在小七成天昏睡,除了脸稍微胖点,身上连肉都没有。 “好你个狼崽子!”王丽霞见郑小五还敢顶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体谅你妈我拉扯你们仨多辛苦,倒合着别人一块来挤兑我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王丽霞抄起笤帚疙瘩就要去抽郑小五。 “丽霞!” 林秀丽闻声撩起门帘进来,把郑小五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抚他。 “小五刚多大,有啥不能好好说,偏要动手。” 郑小五见大娘撑腰,更觉得委屈。嘴巴一扁,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就滚落下来。 “少在这装好人!”王丽霞一掐腰,看见这个“好心”的大嫂就来气。 “郑小五你听着,要不是你这位好大娘巴巴地把自己嫁妆都拿出来了,你们哥俩儿的学费能被掏了去?” 王丽霞想起那些钱就肉疼,自己省吃俭用攒了大半年,就因为林秀丽起了头,全给那老不死的拿去了。 “明儿你上学没钱,就让你大娘给你出学费吧!” 王丽霞狠狠横了一眼在林秀丽怀里抽噎的郑小五,一扭身气冲冲地回了院子。 全家人一个两个的都向着那个捡来的死丫头,自己倒成了罪人,早晚找个机会把她卖了! 腊月二十八这天,郑老太给祁月喂完奶,就和郑老大他们一起下地去了。 大寒时节,转过年来就是立春,要赶在这时候给地积肥。 吃饱喝足加上祁月输送的灵力,郑老头这些日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扶着炕沿也能自己走动几步了。 在屋里闷得无聊,见祁月安静睡着,郑老头把围栏立起来,确保她不会掉下去,便扶着墙出门去放风了。 寒风凛冽,一个小身影猫着腰带着雪粒子摸进屋来。 祁月白天不能进空间修炼,没什么事做也就只有睡觉了。 此时从熟睡中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接近,紧接着一只冰凉的小手摸上了自己的脑门。 睁开眼,郑小五人中上垂着半条鼻涕,冻得小脸红扑扑的,正骨碌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瞅着自己。 见祁月惊醒,甚至还瑟缩了一下,郑小五连忙移开手。 都怪他,刚从外面回来就摸小七,把她冰醒了。 “郑小五,快出来!是不是输不起啊!”外面传来挑衅声。 郑小五装听不见。 那村西头的小壮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副骰子,拉着几个小子一块玩儿,还屡战屡胜,郑小五连着输了好几把炒玉米。 “郑小五,胆小鬼!郑小五,缩头乌龟!” 屋外头,小壮领着一帮小男孩一个劲儿地起哄。 郑小五听他们说得越来越难听,小脸涨得通红,转身就要出去揍他们。这时一只细嫩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低头看去,祁月张开小胳膊,咿咿呀呀地往郑小五身上靠。 “小七,你想跟我一起去?”郑小五试探地问道。 祁月眨巴着水灵灵的眸子,仍朝着郑小五使劲儿,当是默认。 左右无事,祁月倒真想出门去转转。 况且大寒日下得雪最是干净,这里虽然灵气稀薄,但至少空气清新,出去逛逛也没坏处。 郑小五早就想把小七抱出去炫耀了。 小壮那个妹妹长得又黑又胖,还总爱哭,逗两下就咬人,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 哪里比得上小七,像一只刚煮熟的白面汤圆,温温热热的,水嫩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四下瞧瞧,大人们都不在家。郑小五想着,就在门口给他们看一眼,也不走远。 咬着牙把手伸进棉袄里,郑小五用肚皮暖着自己的手心。 等冰凉的掌心缓过来些了,郑小五才拿起一张小棉被把祁月包好,带上郑老太亲手缝的兔皮帽子。 转着眼珠上下打量,郑小五又在祁月身上加了一条厚厚的毯子,成功将祁月裹成粽子后,才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头抱出门去。 几个男孩见郑小五抱个团子出来,都围上前,好奇地打量。 “郑小五,这就是你七妹?”头戴瓜皮帽的男孩问道。 郑小五骄傲地点点头。哼哼,闪瞎你们的狗眼。 “真水灵儿,比俺城里那个表妹还水灵儿。” “这眼睛顶俺两个大了……” “之前在村长家看见啥稀罕物来着……对,洋娃娃!小五的妹妹简直和洋娃娃一样好看。” 小壮没什么兴趣。 自家妈妈的奶水好,妹妹生得壮实,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郑小五干瘦的像个猴子似的,他妹妹能有多惊艳。 可听着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赞叹,那个瓜皮帽甚至强调郑小五的妹妹比他妹妹还可爱,小壮终于还是没忍住,半信半疑地凑上前去。 不看不知道,小壮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精致的小女娃,简直比年画上的还要好看。 不知不觉间,小壮像是被祁月一双盛满水光的眸子迷住似的,伸出手要去掐祁月的小脸蛋。 “啪!” 郑小五一把将小壮的手拍落,不满地瞪着他。 黑乎乎的脏爪子还想摸小七,自己不洗十遍手都舍不得碰! “干啥!你妹妹是豆腐做的?摸一下都不行。”小壮叉腰。 郑小五像护小鸡崽似的把祁月紧紧搂在怀里。 “看看就得了,还想上手啊!谁知道你刚才摸过啥,别把我妹妹白净的小脸蛋碰脏了。” 郑小五面上咋呼,其实心里爽翻了。小壮天天显摆他妹妹,现在见了小七,让他知道知道啥是真正的天仙! 小壮被郑小五脸上明晃晃的嫌弃气得直喘,“刚才你还欠我一把炒玉米呢,你让我摸一下,我就算你还上了。” 郑小五气闷,“那是你走了狗屎运,不信咱俩再来一把!” 小壮见郑小五主动上套,非但不恼,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走,去林子里!我非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骰子是不学无术的赌鬼才碰的东西,小壮他们只敢躲起来玩儿。 沉吟了一会儿,郑小五裹紧了祁月身上的毯子跟上。只玩一把就回来,奶奶他们应该不会发现的。 第12章 暴揍郑小五 只是扫了一眼小壮递给郑小五的宝盒,祁月就看出那盒子的设计是暗藏机关的。 几个男孩蹲在一块平面的大岩石周围。游戏规则很简单,一个人摇骰子,另一个人猜大小。 小壮只要按照规律猜大或是小,不论郑小五怎么摇,都能猜得准。 郑小五举起右手开始摇晃宝盒,祁月从被子里伸出手,悄悄勾住了郑小五的小指。 郑小五也没在意,只是用左臂将祁月搂紧了,集中精神把手里的宝盒摇晃得飞快。 宝盒落地,小壮胸有成竹地开口,“小!” 一道灵力顺着祁月的手指一路传递到宝盒上,催动里面的骰子。 宝盒揭开,小壮瞬间傻眼了。 里面竟是三个六。 郑小五大喜过望,要不是抱着祁月,恨不得直接跳起来。 小壮不服,嚷嚷着再来。 可是接下来一连玩了十几把,小壮一次都没赢过,把从郑小五等人那里赢来的炒玉米输得干干净,甚至还倒欠了不少。 瓜皮帽第一个带头欢呼起来,平时他可是小壮身后的跟屁虫。可现在见郑小五漂亮地翻盘,立刻墙头草似的拍郑小五马屁。 郑小五也大方,好心情地抓了一把炒玉米递给瓜皮帽,接着朝小壮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小壮抢过宝盒,纳闷儿地来回翻看。他表哥明明告诉他按照单次小双次大的顺序猜,准对,怎么不管用了呢? 抗上装得满满的袋子,郑小五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昂首挺胸地往家走。 祁月安逸地窝在郑小五怀里,心情也不错。这流鼻涕的小子,不过赢了点儿炒玉米,就乐得像中彩票似的。 “小七,你真是我的福星!”郑小五喜不自胜。 把小七抱出来后,他就像转了运一样,居然这么痛快地翻了盘。看小壮吃瘪的样子,他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低头看着祁月圆鼓鼓的小脸蛋,郑小五咽了下口水。 好想亲一口呀,奶奶和大娘总是亲小七,口感一定很好吧。 祁月从郑小五痴痴的目光里读懂了他的动机,赶紧抢先一步把脸埋进了毯子里。 她堂堂修仙界数一数二的高手,叫几岁的小屁孩占了便宜的话,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这边郑家已经找疯了,郑老太更是急得直掉眼泪,嘴里不停地埋怨郑老头。 “她那么小连爬都不会,你还能看丢了?小七要是找不回来,我也不跟你过了!” 郑老头比谁都急,只是出去打个晃,回来小七就不见了。 伤口还没好利索,郑老大不准他跟着出去,他就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转悠,坐立不安。 郑家的兄弟媳妇都出去找人了,只有王丽霞环胸杵在一边,别提多痛快了。叫人偷走了更好,省得还要她动手。 “哎哟妈,你别哭了。少个人就少张嘴,省下来的猪奶还能给小六补身体。” 听见王丽霞又开始拿腔作调地惦记猪奶,郑老太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王丽霞的鼻子痛骂。 “没良心的玩意儿,你眼里就看得见那点东西是吧?刚才下地,你半路就不见人影了,是不是你把小七藏起来了!” 王丽霞心里咯噔一下。她刚才确实躲了,但她是跑到草垛后面偷懒去了。 “妈,你说什么呢?我还得做人呢,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都往我头上安!” 两人面红耳赤的犟嘴,大门打开,郑小五流着鼻涕跨进门来。 “奶奶,你看我带啥回来了?”郑小五没察觉出气氛的异样,朝着郑老太举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 郑老太见到郑小五怀里的一团,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来。 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确认祁月毫发无伤,郑老太终于松了口气,感觉两条腿都发软。 “小五,你这是哪来的?” 王丽霞上去一把抢下来郑小五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袋子炒玉米,登时喜笑颜开。 郑小五还沉浸在胜利中,沾沾自喜道:“我和小壮玩骰子,赢来的!” 闻言祁月在郑老太怀里用小手扶额。郑小五这个傻蛋,这下恐怕要挨打了。 郑老头见郑小五居然偷偷抱走祁月去玩骰子,登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一把将郑小五按在地上。 “我叫你淘!我叫你淘!” 郑小五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按住照着屁股来了几下,火辣辣的疼,立马嚎啕大哭起来。 “哎!爸你干什么!”王丽霞不干了,去拉郑老头的手。 郑老大夫妇和郑老二带着几个孩子也从外面回来了,刚一进屋就瞧见郑老头和王丽霞撕扯在一块,中间还夹着个咧着嘴哭的郑小五。 林秀丽看到郑老太怀里安然无恙的祁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郑老大帮着王丽霞拉开郑老头,扶着他在马扎上坐下,一手在胸前为他顺气。 “爸,你身子还没好,有啥事不能等我们回来再说?” 郑老头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郑老二,“你问问你儿子,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郑小五直抽噎,有些怯怯地埋下头,不敢出声。 王丽霞见满院子人逼视的样子,不乐意了。 “不就是抱着小七出去玩了会儿骰子吗,不知道的以为小五犯了什么死罪呢!” 郑老二听了则直接变了脸色,自己和大哥大嫂找了一个来小时,结果是自家儿子偷偷抱走了不说,居然还去玩那种不正道的东西。 一把拉过郑小五,郑老二直接扒了他的裤子,“老子平时太惯着你了是吧?我让你不学好!还敢不敢了?” 啪啪几下,郑小五的屁股蛋子上就多了好几个通红的巴掌印儿。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郑小五哭着求饶。 王丽霞使劲儿去扳郑老二的手臂,见拦不住,就跪坐在地上直拍大腿。 “没天理了,老郑家胳膊肘往外拐,一个个都来欺负我儿子啊——” 东西院住着,有什么大动静邻里邻居都能听见。东院的王大婶抱着小孙女和西院的周妈出现在门口。 周妈有个和郑小五年纪相仿的孙子,见郑小五挨打,立马在围裙上擦擦手迎上前来,嘴里唏嘘着。 “哎呀呀老二啊,可不敢这么下狠手,打坏了骨头就糟了!” 王丽霞平日里常和王大婶凑在一块嚼舌根,此时拽着王大婶的衣角就开始干嚎。 “婶子,你快给咱评评理,老郑家为了个捡来的赔钱货就打我儿子,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王大婶早就常听王丽霞说家里人都偏疼外姓的丫头片子,今日一见,居然为了她痛打自家孩子,砸着嘴直摇头。 “老姐姐,这可是你不对了。自家孩子再皮也是老郑家的种,就算这闺女再惹人疼,将来你还能把家业也分给她啊?” 第13章 哥哥不疼 王大婶不愧是杏花村有名的长舌妇,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挑拨了在场人的心。尤其是郑老二。 郑老二这人没什么心眼,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虽说郑小五这次确实做错了,但经王大婶这么一暗示,他一时也有些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小七那孩子他也喜欢,但无论如何都是个外姓。最近这些日子郑老太对小七的疼爱,可比当年照看家里这些小子的时候好上几倍不止。 “你少在这儿扯老婆舌!”郑老太分毫不让,抱起祁月几步逼近王大婶。 “管好你自家那点儿破头烂事就得了,我们老郑家如何,轮不到你插嘴!” 王大婶脸色也撂下来了,跟郑老太呛起来。 祁月在郑老太的怀里探出头来,小手伸长,去抓郑老二的头发。 郑老二此时正沉浸在内心古怪的纠结中,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小手摸上了自己的头顶,抬眼看去,祁月正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疼……” 祁月用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唇舌,尽可能清晰地吐出音节。 郑老二对上祁月像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圈,有些发愣。 林秀丽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脸惊喜地去拉郑老太。 “妈!你听,小七说话了!” 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郑老太不敢置信地转过祁月的脸颊,浑浊的双眼此时发出晶亮的光芒。 “小七,你说什么?” 祁月小嘴一撇,指头朝着地上的郑小五点了点,眼泪汪汪地开口。 “疼……” “她说疼,她在心疼小五呢!”林秀丽眼眶也有些湿了,不知是激动还是感慨。 郑小五也不哭了,脸上带着脏兮兮的泪痕站起身来,上前扯住祁月的衣角。 “妹妹不怕,我不疼。” 祁月见郑小五一脸傻样,在心里默默叹息。 说到底是她让郑小五抱着自己出去的,就演一下,救救他吧。希望他长大以后回过味来不会记恨她。 此时郑小五哪里还感觉得到屁股上的刺痛,妹妹因为心疼他急得都说话了,他简直比神仙还飘飘然。 郑小一他们本来像鹌鹑似的猫在一旁不敢出声,但此时见小七心疼小五,甚至就要掉下眼泪来,只恨为什么挨打的不是自己。 郑老太欢天喜地的一连亲了祁月好几口,“好孩子,没到一岁竟然会说话了!真是奶奶的好宝宝。” 郑老二也没了刚才那股迷茫,小七这孩子虽然是捡来的,但小五是真疼她,她也是真向着小五。 女娃嘛,偏疼一些是正常的,更何况是在郑家这样世代男丁的“和尚庙”。 他一个活了三十来年的大人,竟然还没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看得明白,实在惭愧。 见挑拨不成,郑家倒是皆大欢喜了,王大婶和地上的王丽霞对视一眼,有些没脸再待下去,悄么声地退出门去。 眼见着祁月机灵过人,王丽霞心里堵得慌。 自家这几个儿子都是直到一岁多才能叫个模模糊糊的“妈”,更别提现在还只会嗦手指的小六。 “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人家养活的。”王丽霞小声嘀咕一句,愤愤地跺着脚回屋了。 “乖宝宝,再说一个。”郑老太见祁月聪慧,欢喜得不得了。 祁月没再张嘴,毕竟表现得太反常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便躲在郑老太怀里装傻,咿咿呀呀地胡乱嘟囔着不成句的音节。 “妈,慢慢来,别急。”林秀丽笑得一脸柔和,“咱先进屋吧,天怪冷的别在外面站着了。” 在地里干了一上午活儿,回来又急着找祁月,一家人折腾到下午两点才吃上午饭。 吃饱喝足后,郑老太心有余悸,在炕上歇着也搂着祁月不撒手。 郑老太怀里有一股草木香味,祁月闻着心安,就在郑老太的臂弯里美美睡了一下午。 傍晚时候,一家人正在院子里迎着余晖闲唠嗑,大门被推开。 “爸,妈。我们回来了。” 一男一女走进来,手里提着不少米面油盐,正是郑老三夫妇俩。 郑老三一回家,瞬间添了团圆的感觉,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 “老三回来了。”郑老大欣喜地站起身,招呼郑老二一起接过两人大包小包提着的东西。 只有王丽霞还不动如山地坐在板凳上,眼睛微眯着上下打量郑老三两人。 郑老三是郑家最有出息的儿子,学了技术后,就到镇上的厂子里做工人,还娶了个在镇上教书的漂亮媳妇。 郑老三的媳妇叫柳叶,人长得标致,气质也出尘脱俗,举手投足间十足的书香气。 王丽霞眼馋地盯着柳叶身上油光水滑的羊毛大衣,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旧棉袄。 在这个年代的农村,羊毛大衣是很罕见的。王丽霞也只有在和郑老二进城置办结婚用品时才看见过,高高地挂在展柜顶上,不买的话连摸一摸都不许。 “二嫂,这是给你的。”柳叶细心地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王丽霞眼前一亮,在衣摆上擦拭了一下手掌,才双手捧过来。 是一对粉红格子的头花,还点缀着塑料的小珍珠,新鲜极了。 王丽霞下意识去看林秀丽,她手里是一条驼色的围巾,相比之下要比王丽霞的头花看起来值钱一些。 王丽霞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变了,把头花胡乱塞在了裤兜里。 “叶子,人回来就好,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你说我们也没准备什么。”林秀丽珍视地摸着柔软的围巾,有些不好意思。 柳叶笑意温婉,“大嫂不用见外,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在镇上的百货大楼里一起买的。” “二嫂爱打扮,就给她买了对头花。大嫂你常上山捡柴火,戴上围巾会暖和一点儿。” 王丽霞确实爱美,每天起床都要花上十来分钟把头发梳得溜光才出门。家里虽穷,但她总是变着法儿的改衣服穿。 然而柳叶的精心准备在王丽霞听来却带着贬损她的意思,登时假笑着夹枪带棒地开口。 “叶子这话说得,好像就大嫂知道干活,我只会臭美一样。” 第14章 小萝卜头开会 柳叶有些尴尬,她和郑老三单独在镇上住,除了过年几乎很少回来,哪里有处理妯娌间关系的经验。 见柳叶被挤兑的不知道说什么,郑老二回身悄悄给了王丽霞一肘子,埋怨地看了她一眼。 王丽霞梗着脖子不说话,直到看见郑老太投来警告意味的目光,才一脸不忿地低下了头。 郑老三已经习惯了王丽霞的脾性,笑呵呵地打圆场,伸手去拉身后的小男孩。 “三儿,你不是也给妹妹准备了礼物吗?快拿给妹妹看看。” 大伙儿这才注意到藏在郑老三身后的男孩,他和郑小二同岁,却比郑小二高上半头,此时正有些怯生生地抓着郑老三的衣角歪着脑袋偷看。 祁月正在几个妯娌你来我往中无聊地打哈欠,听见礼物还有自己的份,来了兴致,睁眼去看郑小三。 在父亲的鼓励下,郑小三踱步到郑老太跟前,将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递给祁月。 “妹妹,我是三哥,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郑小三的语气柔缓礼貌,和郑小一他们这帮乡野皮小子很不一样。身着军绿色的立领棉袄,干净又利索,看来柳叶把他照顾得很好。 礼物是一只精致的洋娃娃,眼睫毛用手拨弄还会眨呀眨的。 祁月端详着娃娃的大眼睛,想起了自己从前修仙时收服的灵兽,它也有一双这么大的眸子,呼扇呼扇地很好看。 祁月张着小胳膊,将娃娃搂进了怀里。 见祁月笑弯了眼,郑小三也没那么拘谨了,回头看柳叶。 “妈妈,妹妹长得真好看。” 柳叶走过来,伸出手捏了捏祁月白嫩的小脸蛋。祁月对这个气质温婉的女人印象不坏,也不恼,笑盈盈地看她。 上次郑老大和郑老二去卖东西到过老三家,就将捡到祁月的事简单说了说。柳叶今日一见,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这么乖巧的丫头,还好捡回来养活了,不然叫人丢在雪地里冻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呢。” 郑老太也感慨,“是呀,真不知道哪个狠心的,把我们小七丢在那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的时候冻得像条瘪茄子似的。” 祁月闻言神色古怪。瘪茄子? 不过当时的祁月营养不良,又干又瘦,冻得浑身发紫,可不就是条瘪茄子吗! 晚饭时候郑家格外热闹。郑老大搬出来一张大圆桌架在堂屋,一家十好几口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 祁月趴在郑老太怀里,左边是柳叶,右边是郑小三。虽然还吃不了成年人的食物,但一口接一口的热奶还是把她喂得直打饱嗝。 郑小三除了夹菜的时候,恨不得眼睛直接长在祁月身上。 从小在镇上长大的郑小三和郑家的小子们并不太熟,平时也都是和家属院里的小男孩们玩,第一次见到祁月这样水灵灵软乎乎的小女娃。 “妹妹,你喜欢三哥送你的娃娃吗?”郑小三小心翼翼地问。 祁月装听不懂,只是伸出了小手,握住了郑小三的手指。 温热的触感,还带着清甜的奶香,郑小三心里软得跟一滩水儿似的。 郑小三沉浸在祁月的“独宠”中飘飘然,郑小一他们可坐不住了。 四个小萝卜头溜出堂屋,凑在院子里借着月光开会。 “你们看见了吗,小三儿仗着送了洋娃娃,一晚上都坐在妹妹旁边。”郑小一皱着小脸道。 “可不是吗!我刚才还看见妹妹摸他手了!” 下午还因为妹妹心疼他而沾沾自喜的郑小五,此时嫉妒得直噘嘴。要知道妹妹除了郑老太谁也不黏,现在却被一面之缘的郑小三忽悠住了。 郑小二装着深沉样子用手指摩挲着下巴,得出结论。 “肯定是因为小三儿送了礼物,我们没送,妹妹才亲近他的。” “那我们也送!”郑小五赶忙接道。 郑小二小脸严肃,“我们不仅要送,还要送稀罕物,送妹妹没见过的。” 几个小子在院子里各自盘算着怎么才能送出“别出心裁”的礼物,在小七面前脱颖而出。 堂屋里,郑家哥几个开了坛老酒。 柳叶一直喜欢女孩,可惜命里没有女儿。头一次见着祁月这样惹人疼的女孩,抱住就不肯撒手了。 “妈,您年纪也不小了,还要照看这一大家人,不如把小七送去镇上吧,我来照顾她。” 郑老太知道柳叶是真心喜欢祁月,但一听要抱走祁月,郑老太满心的不舍,甚至眼眶都发酸。 “我身子骨结实着呢,照顾这么个小女娃不成问题。再者说,你平时还要上班,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郑老太直摇头。 “妈,要我说,回头你们老两口上我那儿住去。要是舍不得小七,就把她也带上。”郑老三有些微醺。 “我那房子宽敞,条件也好些,省得你俩在这天寒地冻的遭罪。” 此话一出,郑老大和郑老二的面色都有些惭愧。 他俩这些年虽然没偷懒,但也就是勉强维持温饱,连家里的土坯房都没能力重新翻修一下,也不怪老三说这些。 “我俩哪儿也不去。”郑老头缓缓开口。 “杏花村是我和你妈的根儿。现在不缺吃不少穿的,邻里邻居也是个伴,你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郑老三脑袋晕晕乎乎的,也看不见柳叶递过来的眼色,大剌剌地继续劝说。 “不缺吃不少穿咋还上山打猎,不去打猎您能伤着?” 郑老大抬手抹了一把脸,沉着声音附和。 “老三说得也有道理,爸,过完年您就和妈上镇上去住吧。老三那吃穿都不缺,还能好好帮你养养身子。” 郑老头的伤就是帮郑老大挡那一下才受的,郑老大必须得表个态。 “三弟,你这话嫂子听着不顺心。”王丽霞撂下筷子,用鱼大刺剔牙,嘴撇地老高。 “爸妈跟我们一块住了这些年,就这一回受了点儿伤,你就要把二老接走,是嫌弃咱们哥俩家照顾不周呗?” 郑老三脑袋喝得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王丽霞的意思。柳叶却听明白了,哀怨地瞪了郑老三一眼。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第15章 要回围栏 郑老太见王丽霞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频频挑刺儿,憋了一下午的火彻底忍不住了。 “都把嘴闭上,我们俩这把老骨头还没到非让人伺候不可的地步。” 郑老太虽然身形干瘦,但板起脸来也是气势十足。 “既然团聚在一起就一块儿过个好年,谁再起幺蛾子,就别怪我大过年的给她脸色看!” 一家人悻悻地四散去了,郑老三夫妇俩挤在郑老大屋里,郑小三则跟着郑老太和祁月一起睡。 小孩子眼神好,耳朵也机灵。纵使隔着一个郑老太,祁月也没冒险进空间修炼。 闲着无聊,祁月就把神识放出去。毕竟人的本性是八卦。 果然没出祁月所料,郑老二正在房里和王丽霞拌嘴。 “你小点声,咋咋呼呼干啥?”郑老二压低嗓子呵斥。 王丽霞的声音本就尖细,此时情绪激动更是听得真切。 “我说的有错吗?不就是因为郑老大在村里当个小官吗,那老三家的就上赶着巴结,给我就拿个头花糊弄!” “柳叶是念书人,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给你一块土卡拉,那也是人家的心意!” 王丽霞不依不饶,“什么心意?我看他们就是没安好心!” “咱跟老大伺候老头老太太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郑老三就要把人接走?不就是惦记老两口那点棺材本吗!” “你少说几句,别没完没了。”郑老二不耐烦。 “还有那个小赔钱货,一个个的恨不得把她供起来。老三家的给她买洋娃娃,怎么没说给小六拿点啥?” 听王丽霞越说越不中听,郑老二直接摔了门,自己到仓房里睡去了。 王丽霞在屋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明儿我就把那个围栏拿回来,凭啥好东西都是那死丫头的。” 祁月收回神识,心里暗忖。 王丽霞对她的敌意之大,祁月是清楚的。加上此人心眼小还好攀比,家里大大小小的矛盾有一多半都是她挑起来的。 以后得寻个机会给她点教训,不然指不定哪下闯出什么大祸来。 大眼睛骨碌碌转着,祁月瞧见了那个收在炕头的围栏。 说实话这玩意儿对祁月来说用处不大,她知道分寸,不会往炕沿爬。 凝神屏气,祁月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腰身,想要坐起来。 只要学会坐着,那这围栏就不用霸占在这屋,给王丽霞拿去便是。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祁月累地呼哧带喘,小胸脯一个劲儿的起伏,也没成功。 郁闷地陷入昏睡,祁月残存的神志还在想着,明早要多喝一碗奶。 翌日便是大年三十,村长在村头放了一挂千响的鞭炮,严冬中的杏花村总算有了点鲜活气儿。 祁月被郑老太叫醒,换上了一身绣着彩云团簇花样的红袄子,虽然布料看着陈旧,但喜庆非常。 郑小三惺忪的睡眼刚打开一条缝,就被眼前的一抹红惊艳住了。 祁月经过几次洗髓越发白了,裹着红袄子像一颗玲珑剔透的小樱桃,脸蛋白里透粉,让人垂涎欲滴。 郑小三蹬上鞋子走过来,围着祁月直打转。 郑老太知道他想看看祁月,就弯下腰靠近。 郑小三手指轻轻戳了戳祁月肉乎乎的小脸,有些害羞的笑了。 “妹妹,新年好。”说完郑小三又乖巧地转向郑老太,“奶奶新年好。” 郑老太宠溺地摸了一把郑小三的头,感叹于郑小三的懂事,念过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这样想着,郑老太记起了王丽霞那笔钱。 得把那钱给老二家拿回去,郑老头的伤已经好利索了,小七又变出来这么多粮食,暂时不需要钱了。 等开了春,得让小四小五去上学,只有念了书才能像老三家的一样有出息。 放下祁月,郑老太从炕席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衣柜上的小匣子。 拿上那把零碎的纸票,郑老太刚要转身去郑老二院里,王丽霞就跨进门来。 “你来的正好,这钱……” “妈,那个围栏呢,我来拿回去!”郑老太刚张嘴,就被王丽霞打断了。 郑老太拧眉,“你着急要它干啥?” “我家小六也会爬了,我怕他掉到地上。”王丽霞鼻孔朝天。 郑老太不信。小七天资聪颖,郑小六却是个平庸的。前两天还连翻身都不会,今儿就会爬了? “你别胡闹了,等过两天小七再壮实壮实,我再给你拿回去。”郑老太摆手。 王丽霞却不答应,堵在门口大着嗓门嚷嚷。 “凭啥小七用就直接拿去,我家小六就得等着!妈,还记不记得谁才是你亲孙子啊?” 王丽霞一嗓子把人都喊来了,郑老二黑着脸去拽她。 “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啥?” “我管它什么过年不过年!”王丽霞一把挣开郑老二的手。 “疼孩子也要有个分寸吧,天天热乎的猪奶供着,好东西都可着小七先来……” 说着,王丽霞眼尖,一下看见祁月身上的新衣服,更是生气。 “我家小六还套着去年的旧围嘴呢,也不见妈你给小六做件衣裳!” 郑老太一步上前挡住王丽霞的视线,气得嘴唇直打哆嗦。 “小七的棉袄是我拿旧被面改的,你连一个没妈孩子的东西都要眼馋是吧!” 王丽霞和郑老太争论不休,郑老大走上前来隔开两人,叹气道:“妈,那你就给丽霞拿回去吧,我再给小七做一个就是。” 王丽霞被郑老二硬是扯着肩膀拉走了,郑老大扶着郑老太在炕沿坐下,把炕上的围栏交给郑小三。 “小三儿去,把这个给你二娘送去。” 郑小三有些被泼辣的王丽霞吓到了,不过还是乖巧地应声,扛上围栏往西院去了。 郑老太接过郑老大倒的水喝了几口,终于喘匀了气,抬手指了指仓房。 “仓房里还有去年用剩下的麻绳,你把那个竹筏子拆了,再给小七做一个围栏。” 说完又想起手里攥着的钱,一并交给郑老大。 “这个也给老二家的送去,别的可以不跟她计较,小四小五得上学。” 郑老大应声,就要出门,余光突然瞥见了炕里面那团红色的小不点。 看清炕上祁月的姿势后,郑老大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妈,您快看小七!” 第16章 特别的礼物 郑老太回过头去,祁月小手悄悄扶着墙,竟然坐起来了! 一老一少笑出了一脸褶子,像见到了什么稀奇事一样兴奋。 “妈,这丫头是个天才啊!刚会爬没几天,就会坐着了!”郑老大感觉自己从山上捡回了个宝。 祁月被郑老太搂在怀里猛亲,听郑老大说得轻松,暗地里擦了把汗。 什么天才,我纯粹是靠着这口要强的气啊! 扶着墙费了半天劲,手心都险些磨破了,祁月才堪堪坐住。 这下不需要做围栏了,皆大欢喜。祁月只觉得自己降生到这个女娃身上背负了太多。 有之前祁从灵田里摘的玉米和红薯,加上郑老三带回来不少猪肉和精粮,郑家的年夜饭吃得丰盛极了。 吃过晚饭,郑老三夫妻俩一起哄着郑老头聊天,林秀丽和王丽霞在厨房收拾碗筷,郑老大和郑老二则代表郑家去邻居家拜年问安。 郑老太把祁月抱回屋里安顿好,便去了厨房帮忙。 大年三十,杏花村有守岁的习惯。夜还长着,祁月本打算趁此机会进空间看看,门却在此时被打开。 一排毛绒绒的头挨个挤进来,一个个小手背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祁月无语地瞧着头顶上围成一圈的四个脑袋,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子对于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来说很吓人? “妹妹,我们来给你送礼物了。”郑小五哼哧哼哧地爬上炕沿,迫不及待地开口。 不知为什么,祁月对上郑小五那双晶晶发亮的双眼,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他要拿出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小五有意压轴似的,催着其他人先拿出来。 郑小一最大,当先展示,紧接着是郑小二和郑小四。 祁月看着他们几个手心里躺着的东西,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一只血还没擦干净的鱼钩,刻着星星的王八壳子,还有一截骨头?! 祁月前世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修道高人,但看见这些古怪的玩意儿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寒,怎么会有人管这些东西叫“礼物”! 郑小一他们浑然不觉,争先恐后地介绍起来。 “妹妹,这是我两年前在河边捡到的王八壳子,我用石头在上面刻了小星星,因为我觉得你笑起来就像星星一样好看。”郑小四露出两颗小虎牙。 “还有我的!”郑小二挤上前来,眼里满是骄傲。 “这个鱼钩曾经帮我钓上来过十好几条大鲤子,是咱们村最厉害的哦!” “妹妹,这是我花了半个多月打磨的猪大腿骨,可漂亮了,比牛羊的都要好看。” 郑小一急着把手里光溜溜的骨头往祁月眼前递了递,吓得祁月往后稍了稍脑袋。 没能从祁月眼睛里捕捉到任何波澜,几个人有些泄气。这已经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了,妹妹还是不喜欢。 郑小五故作深沉地在一旁咳了声,终于不再装神秘,献宝似的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当一只插满了五颜六色鸡毛的“四不像”出现在祁月面前时,祁月感觉整个脑袋都嗡嗡的。 “妹妹,这是我偷遍了全村的鸡窝熬了一夜才做出来的,一顶属于小公主的王冠!” 郑小五自信极了,其他几个大老粗送的东西一点也不精致。小七是个女娃,怎么会喜欢那些男孩子玩的东西,也就只有他这种细心的哥哥才懂女孩子的心。 反观祁月,她已经皱起了小眉头。 这玩意儿花里胡哨的,她几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顶着它的滑稽模样。 深呼吸,虽然他们打断了自己的修炼,但他们都是一片真心啊。 再呼吸,可是老天爷,碰上一帮这么离谱的哥哥,谁能受得住啊?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祁月嘴巴一扁,嘹亮的哭声响彻郑家每一间房。 四个萝卜头被闻声赶来的郑老太连打带骂赶出了门,祁月静静躺在炕上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哪里还有眼泪的影子。 世界清净了,真好。 进了空间,祁月被冲天的玉米秆撞个满怀。灵田里的作物已经快堆不下了,一条条秧子被丰盛的果实坠弯了腰。 郑老三拿回来的东西足够郑家吃几个星期,祁月将所有作物粉碎反哺给空间,灵泉飘动的雾气又浓郁了几分。 祁月盘腿在泉边坐下,操纵着灵力继续冲刷经脉。 以空间现在的灵气浓度,不出一个月,她就能再涨一级。 过完年郑老三一家就回镇上去了,柳叶不舍地把祁月抱了又抱,郑小三更是掉了几颗眼泪疙瘩。 有祁月在,郑家的口粮一直没有短缺过,不过为了避免郑老大他们起疑,郑老头隔几天就驾车去隔壁村转一圈,装作是从隔壁村借来的粮食。 时间久了,杏花村的村民们便发现了端倪。 这个时候才刚开春,家家基本靠着省吃俭用的一点儿黄米面混着麦麸子过活,极少数的家庭还有过年没吃完的肉干,也只是每天做饭时放一小块借个味儿。 路上碰见了,彼此都是一副眼窝深陷,面黄肌瘦的样子。 偏偏郑家人一个个不说丰腴饱满吧,也是面色红润的。 别人只道郑老头有个镇上工作的好儿子,可村东头的鳏夫赵六却不信。 年前郑老三回来他瞧见了,两口子拎的东西虽多,却顶不住郑家十几口子吃上一个多月。 何况那郑老头总是出去转悠,每次回来都满载而归。 村里家家扎紧了裤腰带过活,赵六家里更是弹尽粮绝,隔壁郑家的烟囱里却日日飘香。 赵六一咬牙,舔着脸敲响了郑家的大门。 “进来吧。”郑老太对这个好吃懒做的老光棍没什么好印象,但也不能叫人在门口站着说话。 “这小七长得越来越水灵了哈。” 赵六一脸老褶子堆起油腻腻的笑容,眼睛在熟睡的祁月身上打转,嘴上跟郑老太套近乎。 郑老太把祁月往身后挪了挪,手里上下翻飞的纳鞋底,头也不抬。 “你有事就说,我这儿还忙着呢。” 赵六滞了一下,双手在身前拘谨地搓了搓,贼眉鼠眼地打量着赵老太。 “也没啥事,就是想……想跟大姐借点粮。” 第17章 借粮 郑老太闻言心中一跳,知道自家有粮的事终究还是瞒不住了。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六子,这个时候谁家有余粮啊。我家这么多张嘴等着呢,借给了你,我们吃啥?” 赵六谄媚地笑着,身子往赵老太跟前凑。 “大姐,我都连着喝了好些天的粗面糊糊了,这嗓子眼实在是剌得难受啊。您大人有大量,就差我这一口吗?” 睨着赵六呲着的焦黄牙齿,郑老太嫌恶地往炕里退了退。 这个赵六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生存压力并不大。可这人极爱烟酒,甚至不惜用粮票去换,宁可饿肚子也放不下这两样。 “你把烟酒戒了,会比现在好过得多。”郑老太凉凉地道。 赵六此人不仅是个懒汉,脾气还浑。 爹妈生前都管不了,费劲巴力讨来的老婆也被他动辄打骂逼得跳了井,更别提外人的说教了。 “大姐你少说这些。” 赵六伸出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郑大哥隔三差五就套上车出门,回来的时候板车上总是满满当当的,说你家没粮,谁信呐?” 郑老太闻言更是看不上赵六。 他即便有空盯着郑老头,也不肯自己找点活计做。假如真把粮食借给这样的懒汉,以后只怕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我家老头子是向隔壁村借来的粮食,你有本事也自己借去。” 被郑老太噎了一下,赵六也装不住了,眉毛倒竖,露出一脸凶相来。 “要你家点儿粮食怎么了?你可别忘了,当初要是没有我,你家小二早就死了!” 提起那件事郑老太就满心犯嘀咕。 郑小二幼时贪玩,四岁那年跑到河堤上拔草玩儿,没想到滑了脚摔进水里。 要不是赵六正巧路过捞了一把,郑小二就夭折了。后来郑老大给赵六拿了不少东西作为答谢。 可按说赵六作为救命恩人,郑小二该感激他才是。可从那次之后,郑小二一见到赵六就疯一样地逃,好像他是什么厉鬼似的。 久而久之,郑家人对当年的事渐渐起了疑心,猜测那时候根本就是赵六起了贼心故意自导自演的,只为了讨点好处。 可惜时间久远,又无人见证,郑家已经无从核实了。 “你是救了小二一命,可前前后后这么多年,我们老郑家帮你的还少吗?” 郑老太“啪”地将手里的家伙事儿甩在一边,丝毫不惧。 “要不是我们明里暗里的接济,你现在不是进局子就是早病死了!” “你敢咒我!” 赵六本就是个地痞,现在更是将嘴脸暴露无遗。直接站起身来,指着郑老太的鼻子大叫。 郑老太丝毫不惧,梗着脖子双目圆瞪。 “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交没良心的浑货!” 赵六脸上浮现阴郁的神色。 郑老太看着干瘦,事实上是个强硬的主儿,看来今天说是说不通了…… 目光斜向郑老太侧后方的门帘,门槛上露出麻袋的一角,还有隐隐约约的花生香气飘出来。 赵六一个疾冲,直接就要越过郑老太进里屋硬抢。 郑老太一直紧盯着他,见状闪身去追,一把拽住了赵六的裤腰。 郑老太虽年纪大了,却没落下活计,身体始终挺硬朗。 赵六活了半辈子烟酒都来,早就被掏空了身子,没什么狠劲儿。 一时间竟叫两人僵持住了。 撕扯的声音将沉睡中的祁月吵醒,她有些迷蒙的睁开了双眼。 最近她的身子抽条似的长,觉也变得多起来,常常能一口气酣睡上十多个小时。 等看清眼前的场景,祁月幽如深潭的眸子登时锐利地眯起。 嫩如莲子心的手指捏起,一团真气在指尖凝聚。祁月稍一用力,真气便飞速向赵六袭去。 “哎哟!” 那团真气就打在赵六的左腿弯,赵六一声惨叫,直接痛地跪在地上。 郑老太顺势就薅起赵六的脖领子,将他往屋外拽。 可郑老太终归是个上岁数的女人,祁月担心她伤着,又不便太明显地使用法术,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没有多想,祁月张大嘴巴,嗓音高亢地哭起来。 祁月不爱哭,除了偶尔会耍耍心眼借着哭来表达自己的诉求。眼下任谁听了她这凄惨的哭声,都会担心出了什么事。 郑老太焦急地抬头看了眼祁月,以为祁月是吓坏了,心里更是发恨,只想赶紧把赵六丢出去。 地上半仰着的赵六从腿弯处的又痛又麻中醒过神来,一下子翻身爬起来。 将郑老太钳着他的手指掰开,赵六再次转身跑向里屋。 郑老太猛扑过去,死死拉住赵六的裤脚,被赵六大力地拖行。 眼见着赵六一只手已经撩开了门帘,眼睛赤红,满是贪婪。祁月哭得更大声了。 可是迟迟不见有人闻声赶来,看来郑老大他们都下地去了,家里没人。 祁月管不了那么多了,手指再次捏动,一团比刚才更浓郁的冰蓝色真气聚在指尖。 倘若挨上这一下,赵六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 心念一定,祁月就要催动真气,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 “妹妹怎么了?” 一个接一个小萝卜头钻进门来,正是郑家的小子们。 祁月倏地收起指尖的真气,像受委屈的孩子一样,小手指着赵六紧闭眼睛嚎哭。 郑小一他们正在离家门有一段距离的草窝子里玩儿,还是郑小五耳朵尖,听见了祁月止不住的哭声,这才匆匆赶回来。 没想到一进屋就见到那个老酒鬼正扒着自家房门,小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奶奶更是趴在地上。 几个小子怒火中烧,嘶吼着一拥而上。 郑小一个子高,直接重重的一记飞踢,蹬在了赵六的腰眼上。 郑小四帮着郑老太用力一拉,赵六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郑小五飞身骑上了赵六的脖子,把他按在身下,张嘴就咬上了他的耳朵。 耳朵上剧痛传来,郑小五的牙齿像犬牙一般尖利凶狠。 赵六哀嚎一声,伸手去够郑小五。不料郑小五像只灵活的小猴子,左扭右窜,硬是抓不着。 第18章 设结界 腰上骑着郑小一对他拳打脚踢,耳朵几乎要被郑小五生啃下来,郑老太和郑小四更是合力将他的双手用皮带系在背后。 赵六意识到此番想抢粮食是希望全无了,先走为妙,免得郑老大他们回来就走不掉了。 使出吃奶的力气来,赵六终于掀翻了身上的皮猴子。 双手还捆在背后,赵六耳朵血淋淋地从郑家逃了出去,一路上摔了无数个狗吃屎。 不速之客连滚带爬地跑了,郑老太终于松了口气,心脏仍在狂乱地震颤着。 突然想起被吓哭的祁月,郑老太赶忙转过身,却先一步看见了缩在墙角的郑小二。 打刚才看清了赵六的模样,郑小二非但没有像兄弟们一样拥上去,反而瞳孔震颤着后退几步,缩在了角落里。 郑老太一见郑小二这副神色骇然的样子心都要碎了,走到郑小二跟前将他抱了起来。 一手搂着郑小二,一手抱着祁月,郑老太担忧地坐在炕上,郑小五他们同样忧心忡忡地围在身前。 “妹妹,小二,别怕,坏人已经打跑了。”郑小一安抚道。 祁月已经不哭了,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痕望向郑小二。 郑小二似乎惊魂未定,双目无神地盯着郑老太胸前的纽扣,手指紧紧捏着袖口。 经过长久的相处,祁月已经了解了郑家每个人的性格。 平日里郑小二的胆子最大,也最捣蛋。 东院王大婶家那条大狼狗看起来凶神恶煞,小孩子们见了都绕着走,只有郑小二敢去逗它。 可眼下郑小二这种神态,与其说他是被刚才的阵仗吓到了,倒更像是被唤醒了深入骨髓的恐惧,陷入了难以自拔的胆寒。 祁月伸出小手,抚上了郑小二的脸颊。 一道微凉的灵力顺着祁月的指尖缓慢过渡到郑小二体内,在这道如水般细腻的灵力作用下,郑小二涨潮一般汹涌的心悸终于得到了缓解。 郑小二的目光终于聚焦,一言不发地将脸埋在郑老太怀里。 傍晚时分,郑老大他们扛着农具满身疲惫地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郑老太三言地两语简单说了说白天的事。 郑老二拍案而起,一双虎目圆瞪,后槽牙紧紧咬住,脸上的肌肉不可抑制地剧烈抖动。 “这个王八羔子,竟敢欺负到家里来!我现在去剁了他!” 说着郑老二起身就要去拿砍刀。 王丽霞和郑老大七手八脚地按住他,郑老太拿着筷子敲了敲桌子,拧眉道。 “你是不是傻的,他那种下三滥也值得你把自己搭进去?” 郑老太之所以告诉大家这件事,只是想提个醒,让大家注意提防罢了,并非是要家里的男人们去报仇。 “反正他在这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你们哥俩生得这几个好小子,跟皮猴子似的,下手可比你们小时候黑多了。” 说着郑老太笑起来,伸手刮了刮郑小五的鼻子。 “尤其是小五,差点没把赵六的耳朵咬下来。” 郑老二气愤地咬了口饼子,伸手呼噜了一把郑小五的小脑瓜。 “好小子,没给你老子丢人!” 郑小五露出一排小白牙,小拳头举在胸前,小男子汉的架势十足。 祁月窝在郑老太怀里,看向郑小二。 此时郑小二埋头坐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林秀丽听说今天的事后没有言语,只是一遍遍心疼地摩挲郑小二的后背,眼角挂着泪珠。 看来郑小二和那个男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才给郑小二留下这么严重的心理创伤。 夜色入户,祁月等到深夜,待郑老太夫妇睡熟了,闪身进了空间。 甫一进去,祁月就被铺天盖地的灵气包裹住了。 这些灵气除了祁月修炼时吸收去的,一点儿也没浪费过。 正因如此祁月的修炼效率愈来愈高,不到两个月就连破三级。 灵田已经扩建到了半亩那么大,好在祁月现在已经可以使用较低级的法术,只需小手一挥,便可以做到整片灵田同时浇水或收割。 开了春就是新一年播种的时候,祁月将灵田里的种子播出一些,偷偷用秘法放回了厨房,免得郑家人发现端倪。 祁月最近也很少从空间摘作物给郑老太了,一方面是郑老太担心祁月身子亏损,不准她再“施法”。 加上过年时没吃完的一些干粮和土豆就存放在地窖里,又赶上白菜应季收割,每天做点白菜炖土豆,配上腊肠,也是一道美味。 处理好空间里的日常工作,祁月盘腿在灵泉边坐下,准备冲击练气第六阶。 脑海中突然闪过白天赵六来抢粮食的一幕,祁月的眉头微微蹙起。 有人来抢粮食,说明郑家吃食充足的情况在杏花村已不是秘密。 前世祁月虽是修仙者,却也没少遇见顶着仙风道骨的脸庞做着腌臜事的人。 人的欲望是一只无形的手,会在无声无息间催使人做出有违天道的事来。 更何况是在这个小世界面临温饱都成困难的问题时,人性更是经不起考验。 暗忖良久,祁月离开了空间。 郑老太还熟睡着,祁月撑着枕头小心翼翼地坐起,把两只白萝卜一样的小短腿一本正经地盘好,合上双眼,双手放在膝头。 集中精神,一个呼吸的功夫,郑家从大门到后院全部被纳入到祁月的神识中。 随着修炼等级的提升,祁月的神识范围也在扩大,已经可以轻松掌控方圆百米的动向。 削葱根般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神秘的弧线,轻轻一点,黑暗的屋子里闪过一道水蓝色的荧光。 呼吸吐纳,祁月缓缓睁开眼。 刚才她已经在郑家周围设下了结界,一旦有任何陌生人靠近,即便她正在睡觉,她的神识也会第一时间察觉并通知她。 在郑家已经生活了小几个月,祁月对这家人的感情很微妙。 她深知自己和郑家的缘分浅薄,只是暂留在这,待她功法大成,就会打破虚空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偏偏她对郑家的老老少少都有本能的护短倾向。 罢了,只当她是养了一群会说话的灵兽吧。 祁月甩甩头,重新回到了空间。 第19章 小偷 “为什么奶奶能和妹妹睡,小五不能?” 郑小五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哼哧哼哧往炕上爬,被郑老太薅着领子拽下来。 “你睡觉比醒着的时候还不老实,恨不得翻着跟头睡,压着你妹妹怎么办?” 郑小五噘着嘴不吭声,满心郁闷。 四哥每天晚上都磨牙,吵得他都睡不好。妹妹身上奶香奶香的,睡觉的时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想和妹妹一起睡。 见郑老太不松口,郑小五转向祁月。 “妹妹,如果你想和我一起睡,就眨眨眼睛好不好?” 郑小五一脸希冀地紧盯着祁月看,不料祁月的眼睛瞪得提溜儿圆,一瞬都不眨。 祁月晚上还要修炼,不能让郑小五留在这。 郑小五被郑老太不客气地扔出了门,气哼哼地直接拿着枕头去了厨房。 今天他就是在灶台上睡,也不要回去听郑小四磨牙! 繁星几点,月色深沉。 郑家人都进入梦乡,祁月前几日已经突破了练气第六级,今天照常做些巩固。 耳尖一动,祁月倏地睁开眼睛。 有人进来了。 出了空间,祁月放出神识仔细探查。 方才有陌生人闯进了结界,现在正蹑手蹑脚地往厨房那边去。 意图很明显,半夜摸进厨房,必然是奔着粮食来的。 祁月正准备把郑老太叫醒,突然眉目一凝。 不好!厨房里还有别人,是郑小五。 呼吸间那个小贼已经推开了厨房的门,走近米缸,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方口袋。 郑小五小小的身体佝偻在灶台上,盖了厚厚的被子,上面还铺了层麻袋。远远的,还真看不出那里躺着个人。 小贼动作虽轻,但舀米时落下的米粒还是发出“沙沙”的声响。 郑小五本就刚睡着没多久,加上小孩子耳朵聪灵,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他竟看到在他正对面的米缸旁边,趴着一个黑皮黑面黑头发的“恶鬼”! 郑小五吓坏了,扯着嗓子就要大喊,却不料嘴巴张得老大,却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是祁月使了秘法,暂时隔绝了郑小五的惊叫。 厨房里只有郑小五和那个小贼,如果赶在通知郑家大人之前惊动了小贼,难保他不会伤害郑小五。 指尖生莲,郑家院子里瞬间狂风大作,郑老大和郑老二的房门轰然打开。 骤起的风声和木门的巨响将郑老大他们惊醒,紧接着郑小五的喊声从厨房里传出来。 小贼被门外怒号的大风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到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炸响一道尖叫,登时手一哆嗦,米粒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回头看去,一双浑圆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晶亮的幽光,小贼“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装满米的布口袋掉在一边。 郑小五再胆大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厨房里昏暗无光,眼前的东西一身黑,头上还长着一只角,郑小五怕极了。 这跟郑老太以前讲的鬼故事里面吃小孩的怪物简直一模一样。 “鬼啊……呜啊啊,有鬼……” 郑小五忍不住大哭起来,吓得身子直往后缩。 小贼听见竟是个小娃娃的声音,顿时不怕了。 再让他哭下去,肯定会把郑家人吵醒的。 撸起袖子,小贼捏着拳头朝郑小五走近。 郑小五连滚带爬地跨过灶台,往后面躲,可后面已经没路了。 就在小贼把郑小五逼到墙角,准备捂住他的嘴时,厨房的门“嘭”地被人踹开。 “干什么的!” 郑老大一声暴喝,像一道炸雷响彻整间屋子,把那小贼骇得脖子一缩。 郑老大和郑老二几步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小贼的胳膊将他按倒在地,脚踩着他的头让他不能动弹。 郑老太他们也醒了,提上一盏油灯走进厨房。 “把他的面罩拿下来。”郑老太寒着脸吩咐。 小贼听了在地上拼命挣扎,可整个人都被压制住了,硬是躲不开半分。 等见到小贼那张熟悉的面孔,搂着王丽霞脖子的郑小五立马止住了哭声。 哪里有什么厉鬼,这分明就是裹了一身黑布的赵六! 郑小五看到的那只头上的角,正是那天赵六被他咬伤的耳朵包扎好后的隆起。 “上次没找你算账是念在你救过小二,现在还敢来得寸进尺!” 郑老大用力踩了一脚赵六的脑袋,碾得他那只受伤的耳朵火辣辣的疼。 “把他绑起来,明天一早送到村长那儿去。” 郑老头在灶台上磕了磕烟斗,目光阴冷。 像赵六这样难缠的无赖,必须给他吃点教训才能断了他的歪心眼。 “郑大哥,我也是一时糊涂啊,实在是饿急眼了,你行行好,饶过我这一次吧!” 赵六一听要押送他到村长那儿,立马没了硬气。 在这个时代,偷粮食可是大罪,要游街示众的。 搞不好还会遭遇“武斗”,挨顿毒打也得忍着。 “你糊涂个屁!”王丽霞抬手愤怒一扔,鞋底子印上赵六的脸。 “要不是我们到得及时,我家小五恐怕都让你掐死了!偷粮食不成还要害娃娃的性命,你这样的缺德种,就该打一辈子光棍烂在窝里也没人知道!” 王丽霞搂着郑小五又气又心疼,羞辱的话不管不顾地往外冒。 郑老二安抚地捏了捏王丽霞的肩膀,拿条粗绳和郑老大一起将赵六捆了个结结实实。 懒得听他絮絮叨叨的哀求,郑老二拿袜子塞上了赵六的嘴。 翌日一早,郑老大他们押着赵六敲开了村长家的门。 村长听了赵六犯下的事,指着他严肃道。 “好吃懒做,不劳而获,你这是大错误!” 村长最近学了不少东西,张口闭口就是“错误”“纪律”。 “把他嘴里的东西拿下来,犯错误的人也有自我辩护权。”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身着草绿色的解放装,胸前佩戴主席像章的年轻女子掀开门帘走出来。 她梳着利落的短发,小脸白皙光滑,不像杏花村面朝黄土的村民们一样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郑老大和郑老二面面相觑。 这个女娃看着面生,怎么大清早从村长家里屋出来? 第20章 抄家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城里新来的知青乔娜,一肚子墨水的高才生。” 村长站起来给郑老大他们引见。 郑老大他们从小就在地里干活,大字识不了几个,向来很敬佩有文化的人,纷纷拘谨地点头致意。 郑老二伸手把赵六嘴里的袜子掏了出来。 虽然他不认为赵六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但刚才这个女知青说什么辩护权,想来是有规矩的。 赵六含着袜子捱了一夜,郑老二干活穿过的袜子又臭又脏,他险些背过气去。 狼狈地啐了口粘痰,赵六这才怏怏地抬起头。 入眼是乔娜白净娇俏的脸蛋,赵六眼睛都直了。 杏花村哪里出过这样标致的女人,离着两步远,赵六都能闻见她身上的皂香味。 “既然小乔说了,你有那个……啥权来着?”村长问乔娜。 “自我辩护权。”乔娜环胸而立,一字一顿道。 “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他都有权自证。” 村长似懂非懂地颔首,故作深沉。 “赵六,今天这事你认不认,有没有冤枉你?” 赵六本来已经放弃挣扎了,可一见面前这个城里来的娇小姐为自己说话,顿时来劲了。 “这事确实是我赵六糊涂在先,可是他们老郑家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家!” “你胡说什么!” 见赵六梗着脖子乱咬人,郑老二顿时火了,抬脚就要踹。 “哎!你怎么能随便打人?”乔娜惊呼。 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走到哪里都爱端着优雅文明的架子。 可自从下乡来到这里,乔娜发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就连女人吵架都动不动扯头发抓脸。 “做事要讲法律的,你这是动用私刑知道吗?” 乔娜杏眼圆瞪,看向郑老二的目光越发鄙夷。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郑老二不知所措地怔愣,只好把脚收起。 “听见了吗?你们这是私自动刑!还不快把绳子给我解开?” 赵六更是耀武扬威,还垂涎地扫了一眼乔娜粉白的脸庞。 村长解开了赵六身上的麻绳,叫他有话快说。 “他们老郑家一天三顿精米细粮,肉香不断。咱们村都多久没丰收了,他家为啥还那么多吃食?” 赵六自救无门,就开始把矛盾转移到郑家人身上。 “我看他们的粮食也不一定是好道来的,保不齐也是偷的!” 村长狐疑地瞥郑老大,示意他给个解释。 “村长,你别听他血口喷人!”郑老大憨厚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我家人多,年前留下的粮食不够吃,我爸就常去隔壁村借粮,根本没有来路不明的东西!” “隔壁哪个村?跟谁借的?姓氏名谁,你能说出来吗?” 赵六丝毫不慌。 据他所知,郑家在隔壁村根本没什么熟人,唯一一个能扯上关系的就是王丽霞的娘家。 可王家比郑家还穷,更别提接济他们了。 “这……”郑老大语塞。 郑老头只说要是人问起,便是去隔壁村子借来的粮食,但真要具体说是谁,他一时间也扯不出来谎来。 “看吧,村长,他根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赵六得意。 “村长,就应该抄了老郑家,把他们偷来的粮食分给大伙儿!” 赵六不懂乔娜嘴里的之乎者也,照葫芦画瓢搬出话本里台词来,嚷嚷着要村长带人去查抄。 “你再乱咬!信不信我把你的狗牙掰下来?” 郑老二双拳握得咯咯作响,气得鼻孔冒烟。 “你家是不是清白的,一查便知。” 乔娜又插嘴道。 这几番你来我往,乔娜几乎可以断定,郑家人就是典型的自私自利。 估计是把村民们逼得实在没法,才会出现冒险去郑家偷粮的情况。 村长叫上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带上赵六往郑家去。 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村民围观,更有好奇的直接跟上了队伍。 “哎?那个走在村长身边的姑娘是谁啊?”抱着孩子的妇女问道。 拄着锄头的老汉抹了把脸,“好像是新来的知青,一来就直接住在了村长家。” “那估计来头不小吧?”妇女低喃。 其他知青来了都只能挤在又冷又潮的集体宿舍,少有的几个托关系住进了村民家里,这还是第一个能住到村长家的。 跟上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一大帮人前呼后拥地来到郑家。 郑老大领着村长等人进去,看热闹的就挤在门口。 “村长,有啥事吗?” 郑老太正在院里带着郑小一他们哄祁月玩儿,见一伙人浩浩荡荡进了家门,有些发懵。 “赵六怀疑你家的粮食来历不明,你把地窖打开,让我们查查。” 村长本意不想怀疑郑家,郑老头为人老实,孩子们教得也有规矩,都不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但有赵六要求在前,乔娜拱火在后,他也不好明显地偏袒郑家。 “凭啥!”王丽霞抱着郑小六从屋里出来,泼辣地叫嚷。 “赵六昨天来偷东西差点儿伤着我家小五,村长你不收拾他,反倒来我们家搜查?” 村长本就难做,被王丽霞的尖叫刺得耳朵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我也是公事公办,老二家的,你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怕我查?” 说着村长一挥手,几个壮汉子走向了郑家的地窖和厨房。 乔娜环视院子,加上郑老太和王丽霞怀里抱着的,竟足足有六七个孩子。 “难怪这么穷,生这么多孩子,能养得起才怪。” 乔娜小声嘟囔,目光里满是嫌弃。 她在外文书上看过,孩子要少生,更要优生。生得再多,养不好也是白费。 看来这村里的女人成天到晚不干别的,只管围着老公孩子转。哪比得上她,有自己的价值。 这样想着,乔娜的下巴上扬了几分,更加不屑于看郑家人。 乔娜自以为没人听见她的低语,却不知道祁月的神识可以精准捕捉。 祁月半张脸埋在郑老太肩头,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珠盯着乔娜。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似乎对郑老太等人本能的轻视。 祁月刚重生时也不太习惯郑家的生活风格。但久而久之,她发现他们都很勤劳淳善,这与文化水平高低没有联系。 “村长,都在这了。” 几个壮汉将郑家能找到的粮食都收拾到院子中央,一目了然地摆着。 赵六看着地上零散的几个麻袋,面色僵硬。 “怎……怎么才这么点儿?” 第21章 点心 郑老太手心轻拍着祁月的后背,从一开始就处变不惊地站在原地。 小七有本事,能变出粮食来。郑家近几年第一次过上了一个不那么紧巴的新年。 熬过了严冬,郑家的日子就容易许多了。 虽说少了祁月的“补给”,郑家的厨房和地窖都没有以前充实了,但至少满足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的。 赵六大张旗鼓地带人来搜查,却只能找到些寻常吃食。 在杏花村较富裕的家庭中,这等分量的存粮也不稀奇。 “赵六,你还有什么话说?”村长脸色黑沉。 先有郑家押解赵六上门,后是赵六指控郑家私藏。忙活了一早上的村长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赵六难以置信地蹿到麻袋面前,没头苍蝇似的左翻右看。 “等会儿——” 赵六在麻袋中间捋出一根棉线,提溜着站起身来。 那是一块已经风干了的肉,上面还带有崭新的刀痕。 赵六鼻尖凑近嗅了嗅,遂即小人得志地仰天大笑,将肉干直直举到郑老二鼻尖。 “这是家养猪肉的味儿,哪儿来的?” 说着赵六斜着眼睛打量郑家的院子,“你们家连个猪圈都没有,还能赖账不是偷的?” 郑老二一把夺下肉干,老虎一样宽厚的肩膀比赵六的眉骨都高,气势逼得赵六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这肉是我和姚大哥换的,你别想再随意栽赃。” “没错。”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中走出一个打着赤膊的健壮汉子,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小帽。 “我是回民,吃不了猪肉,所以换了老二家的熊肉。”姚大哥作证。 “少在这里互相袒护。”赵六根本不信,酒气熏染的双眼浑浊阴暗。 “那熊肉哪来的?跟王老弟还是李大妈换的?” 不料话音一落,周围的村民开始对着赵六指指点点,脸上纷纷露出鄙视的神色。 “赵六,既然要做个懒蛋就好生在家猫着,偏偏要出来丢人。”郑老二面露嘲讽。 “年前村里一度断粮,家家户户的爷们都一块儿上山去打猎了,熊肉是我们拿命挣来的。你贪生怕死不敢去,现在就别怨家里没余粮!”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赵六脸上挂不住,脚下没留神差点跌个跟头。 抬头看见面色稳如泰山的郑老太站在一旁,赵六的脑海中忽然电光火石间闪过那日在郑老太房里的争执场面。 “不对!村长,不对!”赵六指着郑老太大叫起来。 “她屋里还有一个麻袋,我那天看得清清楚楚,是花生!” 此话一出,院子里一瞬安静。 花生是杏花村的村民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即便有零星的一两把,也要留下来榨油吃,不敢当零嘴。 有些人更是连花生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赵六说郑老太屋里有一麻袋的花生?! 一些没主见的墙头草已经信了赵六的话,看向郑家人的眼神变得赤红而妒忌。 “他说的是真的?”村长狐疑地看向郑老太。 郑老太没有作声,将祁月交给林秀丽,转身进了屋。 不一会儿,郑老太当真拿了一个麻袋出来。 不过麻袋并没有装满,看上去只有四五斤的样子。 走到院子中间,郑老太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麻袋。 里面并没有什么花生,而是一块块有点碎的点心。 乔娜抱着胳膊走近,鼻尖轻轻耸动,“是花生味。” 说完嫌弃地扫了眼麻袋里碎碎糟糟的东西。比起她在城里常吃的老字号,这点心简直像地里的土坷垃。 “我说什么来着?”赵六面上的小人之色更浓,丑恶的嘴脸暴露无余。 “花生搁在现在可是贵物,他们还能做成点心享用,肯定有猫腻!” 门里门外的乡亲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郑家在杏花村的声望还是不错的,大家都不太敢相信他们会做出偷窃这样的腌臜事来。 “这些点心是我用老三带回来的花生做的。”郑老太语气平缓,仿佛被人逼视的不是她。 “小七这孩子是老大在山上捡回来的。那时候小胳膊腿细的好像一捏就碎,我好不容易才勉强把她养出来点儿肥膘。” “可孩子到了抽条长个儿的时候,吃得难免多些。老头子天天去借猪奶,可难免有供不上的时候。小七经常夜里饿得直哭,我这心呐,简直要碎成八瓣儿了……” 说到情动时,郑老太的眼角淌下泪滴。 好几个围观的妇人听了也颇为动容,搂紧怀里的孩子擦拭眼角。 这样困难的年月,大人还能咬牙忍忍,可孩子不懂这些,饿肚子了就要哭。当妈的哪个能不心疼。 郑老太枯瘦粗糙的手捧起麻袋里的点心,喉间哽了又哽。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忍痛舍下这些花生,拿家里仅剩的几块荤油发了点黄米面,做成了这些点心。虽然不好吃,但至少能充饥,让这孩子活下去。” 祁月深深地凝望着郑老太动容的侧脸,心里一阵波涛涌动。 大概是修为进阶的缘故,她最近身体发育得飞快,一个月就能蹿一大截。不过夜里确实常常饿醒,肚子仿佛是个无底洞。 每逢这个时候,郑老太都会披着衣服爬起来,喂她一碗热乎乎的糊糊。 原来是郑老太把自己给她的那些花生留下大半,做了这些点心。她喝的糊糊正是这点心热水冲开的。 郑老太没有因为祁月会变粮食就要挟她、逼迫她,反而把东西省下来留给她,用一颗纯真的心疼爱着她这个捡来的孩子。 “我们老郑家祖祖辈辈行善积德,脊梁正直,没出过一个坏种。”郑老太拢了把斑白的头发,正义凛然。 “谁也别想无凭无据地往我家门前扣屎盆子!” 掷地有声的一句震撼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如果这样一个宁可自家人挨饿也要养活山野遗孤的家庭都不能信任,那这世上还有谁是好人吗? “我信嫂子。”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婆婆点了点拐杖,神色坚定。 “我也相信,郑家人不会偷东西的。” “没错,这是个有良心的人家。” “我也信……”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院子内外响起,每一位村民都被郑家人的良善打动了。 赵六在浪潮般的应和声中慌了神,浑身冰凉。 第22章 公主与骑士 此情此景,村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赵六偷窃不成,反咬栽赃,性质恶劣!” 村长面色愠怒,当众宣布了给赵六的惩处。 “把他带到大队禁闭室,下周一早上,开会批斗。” 赵六腿一软,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倒在地。 村长带着那几个壮汉架着赵六离开了,其他人安慰郑老太几句,也各自回去干活了。 “乔……姑娘,你还有啥事吗?” 郑老二将地上的东西拾掇起来,见乔娜还站在院子里,不解问道。 “你家的孩子天天都这么光着脚跑来跑去吗?” 乔娜的声音像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饱含浓浓的轻视。 郑老二回过头去,郑小五他们正赤着脚追逐打闹,脚底板黝黑黝黑的,沾了一层斑驳的泥灰。 随意地将麻袋抡到背上,郑老二无所谓地笑了笑。 “农村孩子不比城里,一个个都是泥猴子,我们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乔娜感觉荒唐极了,这么脏兮兮的,一点都不卫生,郑老二还习以为常。 “下周开始我和其他知青会在村头的广场上开课,仪容不整的话,不允许参加。” 郑老二捕捉到乔娜话中的关键,眼睛登时亮了。 “你是说,要教娃娃们识字?” 乔娜不耐地应了一声,再次扫了一眼把鼻涕往袖子上抹的几个孩子,像躲瘟神似的快步离开了。 次周周一,天刚蒙蒙亮,郑小一他们就兴冲冲地爬起来了。 那个大坏蛋赵六今天就要被批斗了,他们当然要去看一看,好好痛快痛快。 院子里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底下安了四脚轮子,木楔嵌得很结实,是郑老头亲手做的。 祁月一天天长大了,有事扶着墙还能自己挪动两步。 农忙时候,郑家人都没什么空陪祁月,所以才做了这个小车,作为祁月的代步工具。 祁月白天就坐在小车里,由郑小一他们拿根绳子拉着到处玩儿,小日子过得新鲜又有趣。 “昨天是你拉的,今天轮到我了!” 郑小五拽着绳子不松手,倔强地撅着小嘴。 大哥仗着自己年长几岁,说自己力气大拉的稳,每次都霸占着绳子。 主人公祁月一身鹅黄色的短衫,闲闲地坐在小车里打哈欠。 最终郑小五成功夺得了绳子的持有权,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祁月上路了。 郑小五感觉手里握着的不是绳子,而是一柄剑,象征身份的剑。 三婶婶讲的故事里怎么说来着?对,骑士之剑。 小七是甜美可人的公主,他们就是保护公主的骑士! 一个刚到大腿高的小萝卜头拉着精致的小车,里面坐着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后面还跟着好几个气势汹汹的小子,脸上写着“生人勿进”。 一路上的回头率可达百分之百。 “小娃娃们,又带小七出来玩儿啦?” 经过池塘边的一户人家,一个面色温柔的妇人出来晾衣服,正巧看见了郑小五他们。 “姚婶婶好。”郑小五呲着小虎牙带头问好,鬼机灵的模样。 姚婶婶轻轻捏了把郑小五的脸蛋,遂即看向小车里缩成一小团坐着的祁月。 祁月眨巴着黑宝石一样水灵发亮的眸子,甜甜一笑。 “药……深深好。” 软糯的嗓音像是刚出锅的豆包馅,又软又香。虽然含糊不清,但姚婶婶的心依然要化了。 “小七真乖,来,这个给你吃。” 姚婶婶从怀里摸出一块豆糕,塞在祁月手里。 祁月乖巧地接过,又是一个甜笑攻击,姚婶婶应声倒地。 豆糕甜丝丝的,祁月吃得很香。 自从有了这个小车,祁月算是在杏花村彻底亮相了。 杏花村从前最俊的丫头是邹会计的女儿,直到祁月的出现,这个名头就易主了。 郑小一他们每天拉着小车带着祁月从村西头逛到村东头,一路上收到的好吃的能把小车装满。 现在已经早春,地里的野菜都开始冒头,家家户户不再像年前积雪深时那样难捱了。 大家至少饿不死了,靠着树上地里的新鲜野菜也算能撑得过去,山上的小动物也都开始探头,不少人家手头也有了多余的吃食。 郑老太总是点着祁月的小鼻子说她吃百家饭,回到家都吃不下东西了。 吃完豆糕,就来到了村头广场。 远远看去,一群人围在旗杆下,村长正拿着大喇叭问话。 “赵六,你知错吗?” 短短几日不见,赵六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散发着灰败的气息。 “知错……知错了,饶了我吧……” 赵六的喉咙像梗着一道刀片一样,干裂刺痛,声音破碎嘶哑。 他犯了偷窃的罪过,关禁闭期间没人给他饭吃。几天水米未进,赵六的求饶都显得格外无力。 此时被绑在椅子上,是因为他已经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背叛村邻就是背叛土地!背叛社会!背叛国家!” “大喊五十遍——我是蛀虫!” 看着赵六的惨样,郑小五乐得上蹿下跳,直呼痛快。 祁月淡淡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后知后觉看向身侧的郑小二。 她还记得郑小二上次见到赵六时颤抖的样子。 与郑小五他们的乐不可支不同,郑小二只是静静地在原地站着,目视前方。看起来异常的平静,仿佛置身之外。 如果不是注意到他的双拳正藏在袖子底下紧紧捏着的话。 祁月柔软的掌心因晨风吹拂而微微发凉,轻轻拍了拍郑小二的手背。 祁月曾习得一种特殊的秘法,那就是可以看穿人的心神。 并非是读心术那样神奇,而是可以分清人心的善恶之分,辨别人身上的正邪之气。 随着修为的长进,祁月发现,每次郑小二遇上赵六时,都会从身体里升腾起一股阴郁之气。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不能及时干预,破除郑小二心里的恐惧,那么说不准什么时候,郑小二就会因受到某种刺激而精神崩溃。 灵气激荡,郑小二用力泛白的手指缓缓松开,眼底是浓浓的惊惧和挣扎。 “饿哥哥,笑……” 祁月樱桃小口一张一合,扮可爱转移郑小二的注意力。 郑小二眼底的情绪淡去,又恢复了平日里爱捉弄人的顽皮样子,捏住祁月头上的羊角辫。 “是二,不是饿。” 祁月高举着小胳膊去扒拉郑小二作怪的手。 好你个郑小二,敢揪本大佬的辫子,看我不…… 正琢磨着怎么收拾郑小二,远处传来孩童们七嘴八舌的呵斥声。 “臭老九,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第23章 至纯之人 顺着声音的来处,祁月等人侧目看过去。 三四个少年围在一棵榆树下,指着树上的人大声叫嚷。 “这里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吗?赶紧滚开!”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小子声音最大。 一边嚷着,黑小子竟带头去摇晃树干。 这棵树本就不高,树干也纤细,所以寻常的小孩子也能爬上去。 几个少年在下面使劲摇晃,树上的人慌乱地抓紧树枝,两只脚踩着树干直打出溜。 “嘭”的一声,树上的人还是摔在了地上,怀里的布兜被黑小子一把抢过去。 “猴子他们怎么这样?太欺负人了!” 郑小一为人仗义,最爱打抱不平。见那个被叫做猴子的黑小子带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软怕硬,当即就要冲过去。 “别过去。”憨厚粗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常和郑家小子们一起玩的小壮拎着鱼叉走过来,裤腿高高挽起,还在滴着水。 “咋了?”郑小一问。 “他是牛棚里那个臭老九的孙子,我妈说了,他和他爷爷都是犯错误的坏人,要离他们远些。” 郑小一闻言沉默了,打消了上去打抱不平的念头。 被摇下树的少年被抢走了布兜,想爬起身夺回来,但似乎摔伤了脚,怎么都站不起来。 猴子黝黑锃亮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居高临下地警告道。 “告诉你臭老九,这几棵树是我们的!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爬上来摘榆钱,我就揍你信不信?” 地上的少年用瘦骨嶙峋的手臂撑着地面,没有答话。 猴子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郑小五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小壮,啥是臭老九啊?” 小壮其实也不知道臭老九是什么意思,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 “臭老九就是念过书的坏人。” 郑小一曾经问过郑老大这个问题,郑老大是这样跟他解释的。 “念过书的坏人?念了书还会变成坏人吗?”郑小五不解。 在他的小脑瓜里,念了书的人都过得很好。比如三叔和三婶婶。 “听说后天我们也要念书了,那些知青哥哥姐姐给咱们上课,那我们还去吗?” 郑小五想到这里犹豫了,他不想做坏人。 “不是念了书就会变成坏人,只要我们不做坏事,就不会变坏。”郑小一安抚道。 祁月听完郑小一他们含含糊糊的解释,再次朝榆树那边望去。 少年已经爬了起来,拍了拍手心的尘土,然后将方才摇晃落地的榆钱一颗颗捡起来,装在口袋里。 好干净。 祁月放出灵气,在感受到少年的气息后,在心里发出了无声的赞叹。 凡人的躯体在未经过灵气的洗髓净化之前,都会或多或少地存在杂质,也就是人本性中生而具有的“恶”。 修仙的过程简单来说也就是一个净化自身的过程,不断吸收天地灵气,使自己达到至纯的境界。 郑家人本性纯良,身上都带着没有多少杂质的正道气息。 而这名少年身上的气息,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干净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这令祁月颇为惊艳。 少年捡干净了地上的榆钱,自己却没有吃一口,即使祁月分明看见他本能地咽了下口水。 少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露出的后颈肌肤白皙,一如他满身莹白的光芒,在日头底下也不见逊色。 祁月收回灵气,在心里默默感慨。 他实在是一块天生修仙的料,可惜生在这个小世界中,白白浪费了一棵好苗子。 在外面玩到正午时分,郑小一他们带着祁月回家吃饭。 回去的路上,迎面走来两个年轻女子。 “呀,好可爱的小姑娘。” 其中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子停下脚步,笑眯眯地在祁月的小车前蹲下。 祁月已经习惯了这样天天被人吹捧的感觉,毫不怯场,台词也是相当熟练。 “姐结……” 水蜜桃一样透着蜜的声音,女子忍不住伸出手,轻柔地捏了捏祁月圆鼓鼓的小脸蛋。 “真乖,姐姐送你个好吃的好不好?” 女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嵌着几颗葡萄干的糯米团子。 这是她从城里带来的,如今就剩下这一个,见祁月可爱,就想送给她。 “你倒是菩萨再世,这村子里孩子那么多,你个个都能给吗?小心他们争抢起来,你落一身的不是。” 与她同行的乔娜抱着膀子轻嗤,正眼都不给祁月他们一下。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乔娜觉得杏花村的孩子们不仅脏兮兮的,而且还很野蛮,动不动就要打架,她厌烦的很。 抬头看去,祁月认得她,是那个鼻孔看人的知青乔娜。 “娜娜,我就是看她可爱,什么菩萨不菩萨的。”女子嗔怪。 “这有啥的,我们都喜欢小七,姐姐有好吃的送给她,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郑小四天真地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向乔娜解释。 乔娜充耳不闻,只是催促麻花辫女子。 “快走吧,开会再迟到的话,又要被罚了。” 女子依依不舍地攥了攥祁月的小手,随乔娜一起离开了。 祁月他们继续往家走。 这次祁月没有吃那个女子给的糯米团子,只是捏在手里。 上次在外面吃了太多东西,祁月直接积食了,回家后肚子疼了好久。如果不是及时用灵力调息,恐怕非跑一趟医院不可。 一会儿回家还要吃午饭,这糯米做的东西本就不易消化,还是不吃为好。 郑小五悠哉悠哉地拉着绳子,边走边哼歌。 一行人就快走到家时,祁月的视野里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一瞬就消失在转角。 祁月拉了拉身边郑小一的衣摆,指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 “啊,啊……” 祁月还说不出太复杂的词组,着急的时候只能用比划的方式和人对话。 好在郑小一明白了她的意思,俯身宠溺地揉了揉祁月的脑袋。 “小七乖,那边是牛棚,里面有坏人,我们不去。” 果然是他,原来那个少年住在这儿。 祁月坐在小车里,拔着脖子往牛棚的方向眺望。 车轮碾过颠簸的土路,突然压上一块隆起的大石头。 小车猛地一歪,祁月失去平衡,小手在空中胡乱地抓,向地上倒去。 郑小一等人齐齐惊叫,“小七——” 第24章 不干活吃白食 千钧一发之际,小车却像被切了慢动作一样,无声无息地侧翻在地。 尘土飞扬,隐去了祁月指尖闪动的莹蓝色光芒。 郑小一飞身扑过去,一把将祁月捞起来。 “小七,没事吧?” 郑小一的双眼满溢担忧,手掌轻拍祁月的后背,耐心地哄着。 “不怕不怕,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郑小五!你咋拉的车?”郑小二瞪眼。 郑小五也没想到会翻车,自责的眼圈都有些红了,赌气地一脚踢飞了那块该死的石头。 “行了,别吓着小七。”郑小一低声呵斥。 祁月趴在郑小一肩头,手里空空如也。 郑小一顺着祁月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那只糯米团子在翻车的时候掉了,一路顺着坡滚到牛棚前才停下。 在这个食物匮乏的时候,吃的掉在地上也会再捡起来,没人舍得浪费。 可想起小壮说的话,郑小一心里有些介意,便低声安慰祁月。 “已经脏了,我们不要了,回家吃饭去好不好?” 祁月不作声,一直盯着那只团子,像是在等待什么。 可直到郑小一等的急了,频繁打量祁月是不是摔傻了,祁月也没有看见期待的那一幕出现。 晃晃小脑瓜,祁月揽住了郑小一的脖子。 “肘,肘吧。” 郑小一松了口气,还好,小七没摔傻。 把小车扶起来,郑小一轻手轻脚地把祁月放进去,然后接过了绳子。 郑小五委屈巴巴地跟在后面,心想今天中午要多吃些饭,涨涨力气,下次绝对不能再摔着小七了。 车轮辘辘,走出一段距离后,祁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 牛棚的栅栏后伸出一只光洁润白的手,犹疑了一瞬,终是拿走了地上沾满灰尘的糯米团子。 祁月满意地笑了,露出还没长牙的粉嫩牙床。 郑小五的嘴角又耷拉了几分。 完蛋了,他闯大祸了,小七肯定摔傻了,独自坐在小车里都能莫名其妙地笑出来。 乔娜二人赶到大队会议室时,人都已经到齐了,不过好在踩着点来,不算迟到。 气喘吁吁地坐下,一人走到房间正中,清了清嗓子。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瞧着他。 “大家好,我是郑老大,这一周是我带大家干活。” 说话的人正是郑老大,他不会说文绉绉的场面话,能在生产队当上小分队的农技员也是因为能吃苦又耐劳。 “噗……”乔娜没忍住笑出声。 “干活?他怎么不直接说带大家抡锄头?” 旁边梳着麻花辫的女子推了她一下,低声提醒:“小声点。” 可惜乔娜两人的小动作已经被发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指着她们高声喊道。 “你们两个,站起来!” 男人的脸上带着一副眼镜,厚厚的镜片衬得他眼睛小得跟刀片剌得一样,闪着尖锐的光。 乔娜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来得最晚不说,还在开会的时候交头接耳,是不是想挨罚啊!”男人推了下眼镜,厉声喝道。 乔娜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上次迟到,她就被罚多浇了十垄水,回去以后好几天直不起腰。 “郭支书,你别生气,下次不敢了。”乔娜娇声求饶。 “少套近乎!你俩叫什么名字?”郭支书不吃这一套。 “乔娜。” “丁妮。” 将二人的名字写在记事本上,郭支书隔空拿笔点了点乔娜两人。 “下不为例,坐下。” 说完转向还杵在前面的郑老大,示意他继续。 郑老大本就不知道开会要干什么,如果不是郭支书非要让他做个自我介绍,他会直接带着大伙儿下田。 见郑老大为难,郭支书合上记事本走到中间,环视一周,神色威严。 “郑同志是咱们杏花村最能干的社员,这周让他任轮值队长一方面是为了考察他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给大家树立榜样,希望大家抓住这周的机会,向郑同志学习……” 与郑老大的支支吾吾截然相反,郭支书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直到大家都有些困了,才终于住了嘴。 会议结束后,郑老大扛上农具带着大家下田去了。 一起干活的除了杏花村的村民,还有下乡的知青们。 很多自小在城里读书的知青连麦苗都没见过,更别提干农活了。 郑老大耐心地手把手教,知青们都很感谢。 大部队拉着一条长长的阵线在农田里奋战,在队伍的最末吊着几个身量纤细的女知青,一个个面露菜色。 “这麦田这么大,地垄这么长,得干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乔娜泄气地丢下手里的锄头,捶着腰抱怨。 “娜娜,别唉声叹气了,再坚持坚持吧,很快的。”丁妮劝她。 乔娜叉着腰,半天还是塌不下心来,一扭身绕过丁妮她们往前走去。 郑老大正蹲在地上教一个知青辨别杂草,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女声。 “郑大哥~” 郑老大站起来,“这位同志,什么事?” 乔娜眉眼含笑,跟郑老大套近乎。 “咱们见过的,你忘了?” 郑老大记起她是在村长家借住的女知青,便点点头。 “乔姑娘,有什么事吗?” 乔娜楚楚动人地垂下眸子,手掌按在小腹上,声音哀怜。 “我肚子疼,能不能到一边休息一下啊?” 郑老大有些为难,大家都在埋头干活,此时放乔娜去休息好像不太合适。 “很疼吗?” 乔娜我见犹怜地点头,“特别疼,就快站不住了。” 郑老大不想为难一个娇生惯养的学生,只好点头答允。 “那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得到了允许,乔娜却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还有什么事吗?”郑老大疑惑。 乔娜左右看看,用细嫩的手掌掩住嘴巴,俯身在郑老大耳边。 “那今天的工分……郑大哥给通融一下,就别扣了呗?” 每个人会根据工作完成量得到相应的工分,回头可以用工分来队里换粮食。 如果没有保质保量的完成工作,就得不到工分。 郑老大一直是个秉公正直的人,听了乔娜的话,立马神情严肃起来。 “乔姑娘,做多少得多少,如果你想白吃饭不干活,那是痴心妄想。” 郑老大一声严厉的斥责,引得周围劳作的人都抬头往这边看。 乔娜的脸顿时涨红了。 第25章 郑老四回家 “这城里的大小姐就是娇气哈,抡两下锄头就哭天喊地了。” “可不是,咱们祖祖辈辈扎在这黄土地里,不干活就没饭吃,哪里享受过人家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村民们看不上乔娜的娇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见乔娜直接跟郑老大商量要白加工分,当即七嘴八舌地冷嘲热讽起来。 乔娜不占理,被当众挤兑也无力招架,只好委屈地盯着面前的郑老大。 一旁穿着藏青褂子的妇女憋着笑打量郑老大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 “我说乔大小姐,你以为郑技员是你爹还是你妈?大家伙都是多劳多得的,凭啥就给你开后门?” 郑老大抬手制止了妇女。 “乔姑娘,你可以去休息,工分的事我就当没听见,下次别再说这种话了。” 郑老大告诫乔娜一句,便招呼大家接着干活。 乔娜无颜再继续站在这儿,捂着脸跑了。 一直跑到村口,乔娜一屁股坐在树下,又羞又怒地哭出声来。 从前还没下乡时,她可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个鬼地方又穷又破,人也野蛮不知变通,她简直要疯掉了。 “一群混蛋,混蛋……” 乔娜捡起地上的石子,一个接一个地扔出去泄愤。 突然一声闷响,不像是石子落地的声音,乔娜抬头,入眼是一片军绿色。 一个高大的青年身着军装站在不远处,乔娜丢出去的石子就砸在那人颀长笔直的腿上。 乔娜有些看痴了。 不同于她在城里见过的白面书生,也不同于杏花村那些穷乡僻壤的穷小子们身上那股土气,青年的身上带着一种融合了野性和禁欲的独特气质。 “对、对不起……” 乔娜红着脸站起来,想快走几步到他跟前道歉。却不想坐久了腿麻,竟一个不稳朝地上跌去。 就在乔娜绝望地紧闭双眼,等待自己砸在地上时,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 温热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到乔娜的心尖,她小鹿乱撞似的抬起头。 青年的眼睛像一对黑玉,清澈又明亮,浓而长的睫毛在日光的照耀下闪动着浅淡的阴影。 “没事吧?”青年的眼中暗含担忧。 乔娜磕磕巴巴地站好,“没、没事。” 青年扶着乔娜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虽旧但很干净的手帕,递给乔娜。 “擦擦吧。” 青年小麦色的肌肤健康又男人味十足,乔娜的鼻尖还萦绕着那股浓郁的荷尔蒙气息,一时有些反应不来,愣愣地看着青年的脸。 “这是新洗过的,不脏。”青年又往乔娜跟前送了送。 乔娜回神,连忙接过,擦拭着脸上未干的泪痕,觉得有些丢脸。 “这位同志,为什么坐在这儿哭?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青年问。 乔娜想起刚才的事,又忍不住一阵烦闷,抽泣着简单复述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提自己要加工分的事。 “我一个姑娘家,体力跟不上就该挨骂吗?”乔娜眼泪汪汪地低声道。 青年眉心微拧,神色同情又愤慨。 “这样做确实有些过分了,你该找上级领导反映一下。” 说着,青年就要起身往大队办公室去,乔娜慌了,急忙拦住他。 “不用了!你能听我说一说已经很好了,我不想再惹是生非。” 乔娜装着楚楚可怜的样子,用帕子擦拭眼角。 青年只好作罢,陪着乔娜说了会儿话。 “这位大哥,看着你面生,你是杏花村的人吗?” 青年粗糙的手指上带着厚厚的茧子,摸了摸胸标。 “我是陆军第五军团的一名士兵,刚批了探亲假,回来看看。我家就在杏花村那棵最粗的柳树底下。” 乔娜回忆起前几天到过的那家院子,心里凭空的有种模糊的预感。 “那你姓……” “姓郑,排行老四。” 乔娜恍然,命运实在会捉弄人。 她前脚才被郑老大训斥,后脚就遇见了他的弟弟。 “同志,估计你的心情已经好些了,我得回家去了。”郑老四抓起地上的行李,站起身。 “如果以后遇见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帮助老百姓是军人该做的。” 郑老四正色,朝乔娜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便转头离开了。 乔娜一直遥望着,直到郑老四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上面还散发着干净的皂香。 乔娜抓着帕子按在胸口,一颗心砰砰乱跳,就快要长出翅膀飞走了。 郑老大他们下地去了,一早就带上了午饭。 中午只有郑老太赶回来给一帮孩子做饭。 郑老太收拾碗筷去了,郑小一他们领着吃饱喝足的祁月在院子里转悠消食。 “来啊来啊,抓不到我吧!” 郑小二吐着舌头在前面挑衅,郑小五迈着小短腿在后面咬牙切齿的追。 正回头可劲儿嘲笑郑小五,郑小二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一双手将他嗖的一下扛到肩膀上。 “啊——”郑小二尖叫。 “抓到了。”浑厚的声音带着轻笑,在郑小二耳边响起。 “小叔!”郑小五认清了来人,欣喜若狂,猛扑进郑老四的怀里。 郑老四一边扛着郑小二,一边搂着郑小五,郑小一他们也围上来,一大四小闹作一团。 郑老太听见这么大的动静,以为孩子们打起来了,赶紧擦擦手从厨房走出来。 “妈,我回来了。”郑老四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郑老太看见郑老四瞬间动容了,眼泪夺眶而出。 “我的好儿子,快让妈看看。” 郑老太颤抖着走过去,枯瘦皱褶的手抚上郑老四的脸颊。 “快两年没见,瘦了,也黑了。”郑老太笑中带泪。 郑小二倒挂在郑老四的肩头,捏了一把郑老四肩头的肌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奶奶,小叔可没瘦。你摸摸他这块头,简直比老黄牛还结实!” 郑老四放下郑小二和郑小五,抬手在郑小二屁股上揍了一下。 “这回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我练足了力气,就是要收拾你们这群小鬼。” 几人说了会儿话,郑老四这才腾出空来环顾两年未见的郑家大院,接着就看见了乖顺地坐在板凳上的祁月。 “妈,这个就是小七吧?” 第26章 像它一样坚强 之前收到家里寄来的信时,郑老四就已经知道了祁月的存在,今日终于见到了。 迈开长腿移步到祁月跟前,郑老四蹲下身和祁月平视。 郑老四端详祁月的时候,祁月也在打量他。 释出灵力,祁月眨了眨眼,如愿在郑老四身上感受到了只有少许杂质的纯净气息。 除此之外,祁月还在郑老四身上感受到了与郑家其他人相比,更深厚的一股坚韧之气。 大概是郑老四是军人的缘故吧。 “丫头长得是俊,难怪三哥在信里没完没了地夸。” 郑老三在镇上寄信更容易些,所以常和郑老四通信,过完年回去后花了大量的笔墨和郑老四讲祁月。 “何止长得俊,我们小七还特别懂事呢。” 郑老太把祁月抱起来,亲昵地和她贴了贴脸。 郑老四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解下背上的行囊,在包袱里摸来摸去。 “找到了。” 郑老四从日记本里捻出一张卡片来,捧到祁月面前打开。 对折的卡片中间静静地躺着一朵已经失去水分的干花,被压成薄如蝉翼的片状,但鲜艳的色彩还保留着。 “这是草原上的格桑花,之前去那边执行任务遇见的,咱这边儿没有。”郑老四解释道。 “我们班长说,把花夹在卡片里当做书签,就不会轻易褪色。” 说着郑老四用手拍了拍祁月圆圆的小脑袋。 “这花长在极冷的地方,但是坚强得很。小七正好也是大雪里捡回来的,希望小七能和这格桑花一样,坚强地长大。” 祁月低头看着那朵格桑花,它在正午的太阳底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素未谋面过的郑老四千里迢迢地背回了这个礼物,让她能通过这小小的花瓣看到这个小世界中不一样的风景,祝愿她能好好长大。 祁月前世自诩专一从道,心无杂念。 现在回忆起来,前世那几百年的时光和一天没有什么区别,只有无休止的修炼、打怪、再修炼。 而在这个小世界里,这个杏花村的小家里,她收到了无边的善意。 “谢、谢……” 祁月一字一句,吃力却真诚。 郑老太惊喜地与郑老四对视一眼,郑老四年轻的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这次回来能呆多久?”郑老太问道。 郑老四说得含含糊糊的,“大概一个月吧。” 郑老太有些嗔怪地看着郑老四。 “你啊你,过年的时候把年假让给战友,自己在那冷飕飕的地方站大岗。如今好不容易调了假期回来,可不许待个两天半就溜走了。” 郑老四挠挠头,点头应下。 “小叔,那我们的礼物呢?” 郑小一他们顶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慈祥笑容看完祁月和郑老四的互动,开始拽着郑老四的裤腿讨他们的礼物。 “你们的礼物就是……”郑老四卖了个关子,朝孩子们神神秘秘地招招手。 等郑小一他们围过去,郑老四闪电般出手,一手一个,挠上他们的痒痒肉。 “啊哈哈哈,小叔,我错了,饶了我吧……” “还要不要礼物了?这个礼物怎么样?” “不要了,不要礼物了哈哈……” 郑老四在郑老太面前稳重踏实,碰上自家的小子们就变成了孩子王,一直逗着郑小一等人玩了一整个下午才肯罢休。 这天早上,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 郑家的小孩子们已经穿戴整齐,在院子里排排站,目光晶晶亮地瞧着郑老太。 今天是村里的知青们给孩子们上课的第一天,村里凡是三岁以上没有沟通障碍的孩子都可以去。 铅笔橡皮之类的文具托郑老四带回来了,但书包还是太贵重了,直接买有些奢侈,于是郑老太就决定自己亲手缝。 郑小一几个都迫不及待想看看郑老太给他们缝的书包。 郑老太挨个把书包挂在孩子们的脖子上,慈爱地看着他们。 “真好看,奶奶的手真巧。” 郑小四眼睛睁得大大的,舍不得从书包上移开,小手一遍遍地抚摸着。 郑老太不仅将书包的挎带做成了可调节的,还在每个书包的面上用碎布缝了五角星。 碎布的颜色不一,五角星也色彩斑斓的,很是好看。 “别说,这几个野孩子背上小书包,穿得板板正正的,倒真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了。” 林秀丽摸了摸孩子们的小脑瓜,欣慰地笑着。 “有这么好的机会要珍惜,去了听老师的话,不许调皮捣蛋。” 郑老头坐在炕上抽着旱烟,故意板着脸告诫孩子们。 杏花村位置偏远,从前村里的孩子想上学都要花大价钱送去镇上,吃住都在学校,很多家庭都没这个条件。 现在下乡的知青们愿意无偿教杏花村的孩子们识字念书,村民们都很感激。 “可是妈,小七该怎么办啊?”林秀丽面色有些担忧。 最近一段时间都是郑小一他们拉着小车带祁月,可现在他们就要去上学了,白天又是大人们忙着的时候,一时找不出人来照顾她。 “反正我闲在家也没什么事,先让我带小七几天吧。”郑老四从门外踏进来。 虽然身处假期,郑老四还是保持着早起的习惯,天刚蒙蒙亮就出去跑步了。 “老四,你能行吗?”郑老太有些拿不定主意。 郑老四一个还没结婚的小伙子,哪里懂和这么小的孩子如何相处。 况且小七总共才和郑老四满打满算相处了两天,虽说她格外懂事,可万一磕着碰着或者饿了,闹起来的话,郑老四能处理得来吗? “小七,你自己说,要不要跟着小叔呀?”郑老四把祁月抱到怀里。 祁月倒是没什么意见,她只是外形上是小孩子,又不是真的小孩心性,跟着谁都是一样的。 与其被郑老太背着去地里晒太阳,还不如跟郑老四待在家里,清净又安逸。 “药,小叔……” 祁月咿咿呀呀地揽住郑老四粗壮的手臂。 郑老太他们都安心地笑起来,只要小七愿意跟着,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给郑小一他们拿上挡雨的斗笠,林秀丽准备送他们出门。 不料此时郑家大门被敲响了。 “这么早,会是谁呢?”林秀丽疑惑,走过去开门。 第27章 谢谢你 林秀丽打开大门,两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口。 “老乡你好,我们是来接孩子们去上课的。”其中的圆脸女子笑着开口。 林秀丽认得来人,正是组织起来给村里孩子上课的知青,立马礼貌回道。 “怎么敢让老师们亲自来接,我送过去就是了。” 圆脸女子抬手指了指天,“最近天气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下雨了。” “我们和村长商量着把上课的地点改成了村头的大礼堂,来不及通知大家,就挨家挨户来接了。” 林秀丽感激地应了一声,转头招呼孩子们。 “快过来,跟着这位老师一起去礼堂上课。” 郑小一他们逐个走出门,安安静静地排好队站在女子身后。 圆脸女子见状忍不住夸道:“真乖。” “他们就是认生,等熟悉起来啊,一个比一个闹腾。以后老师你多担待。”林秀丽笑。 圆脸女子摸摸郑小一的头,“没关系,我喜欢活泼点儿的孩子。” 说着转头看向同行的伙伴,“我们走吧。” “你等我一下。”那女子抿抿唇,越过林秀丽跨进了门。 整个院子的人都不解地看着走进院子的女子,这人他们并不陌生。 正是上次同村长一起来搜查粮食的女知青乔娜。 乔娜双手揣在上衣口袋里,径直走到了郑老四的面前。 郑老四怀里抱着祁月,茫然地看着面前站定的女子。 “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吗?” 乔娜抬眸,眼底浮现不敢置信的神色,嘴唇有些颤抖。 “你……你不记得我了?我们前天才见过。” 郑老四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那天在村口树下,我见过你。” 回忆起上次乔娜梨花带雨的样子,郑老四猜测,“是又遇见什么难事了吗?” “没有没有。”乔娜摆手,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拿给郑老四。 “我是来还帕子的。” 郑老四的身材高大,只能看见乔娜的头顶,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他怀里的祁月却看得真切。 乔娜的双颊绯红,带着春心萌动的羞涩。 祁月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梢,看来郑老四的魅力很大嘛,刚回来就把眼高于顶的女知青迷得神魂颠倒了。 郑老四接过手帕,“就是个帕子,还是旧的,你用完丢了就是,还麻烦你送回来。” 乔娜仰头看郑老四,他面上挂着薄汗,性感极了,臊得她别开眼。 “那怎么行,有借有还,还要谢谢你那天安慰我。” 郑老太走上前来,笑着插话。 “我们家老四从小就心善,当了兵以后更是有责任心,走到哪儿都愿意给别人搭把手。小事一桩,乔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乔娜虽然对郑老四很心动,却仍然没改变骨子里对农村人的排斥,见郑老太走过来搭话,往后退了一步。 “那,我走了?”乔娜看着郑老四。 郑老四点点头,“再见。” 祁月在郑老四怀里憋笑。 别看祁月没谈过恋爱,但前世也见过不少修道情侣合修,与小世界的男女情爱并无区别。 乔娜这么问,很显然是舍不得走,想再留下说会儿话。奈何郑老四是块木头,根本没听懂。 乔娜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转身离开了。 “老四,那天你帮了乔姑娘什么事?” 等乔娜他们领着孩子们走了,郑老太问郑老四。 作为过来人,郑老太怎会看不出乔娜刚才的样子意味着什么。 郑老四一五一十地说来,末了还补了一句。 “我听说最近正是大哥带队下地,妈你记得告诉他,不要为难女同志。” “你大哥的脾性你还不了解吗,估计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回头让你大哥跟乔姑娘说说清楚。”郑老太道。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等你回来之后跟你商量,这几天忙,也没得空。” 郑老四从水缸里撩了捧凉水喝,“什么事?” 郑老太在板凳上坐下,“你也老大不小了,正好这次回来住得久些,不如我托人给你说媒,把大事定下来吧?” “那敢情好。”林秀丽上下打量一遍郑老四,笑道。 “他小叔长得一表人才,还吃苦耐劳,定能说个漂亮又贤惠的媳妇。” 见郑老四杵在那儿不说话,郑老太笑眯了眼。 “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人了?是刚才那个乔姑娘吗?” 郑老四惊讶回头,“妈,别乱说,我跟她只见过一面。” 抹了把下巴上的水滴,郑老四垂着脑袋嘟囔。 “我还没想过这件事,不急。” “不急?”郑老太拍大腿。 “人家老齐家的三小子比你还小一岁,上个月第三个娃都有了,你还想等多久?七老八十啊?” 郑老四闷声不说话,洗了毛巾搭上肩头,就要进屋。 郑老太拦住他,“明天我就去找人给你说媒,你这两天老实在家等着。” 郑老四眉头紧锁,最终艰难地憋出一句话。 “咱家现在的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哪有闲钱给我结婚?” 郑老太默然,自家小儿子是最懂事的,原来他不肯相亲的原因是考虑到家里的情况。 手一挥,郑老太给郑老四宽心。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我和你爸还能动呢,饿不死谁。你三个哥哥结婚的时候咱家比现在还困难,耽误哪个娶媳妇了?” “是啊小叔子。”林秀丽也出言相劝。 “咱们都是一家人,大伙儿一块凑凑也不难。这可是人生大事,你别有那么多顾虑。” 郑老四固执地摇头,“回头再说吧,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说完就进了屋。 郑老太和林秀丽对视一眼,无奈叹气。 领着一队小萝卜头走在去礼堂的路上,乔娜一脸心事地吊在队尾。 “娜娜,怎么了?”圆脸女子放慢脚步,来到乔娜身边。 乔娜回神,摇摇头,“没什么。” 但乔娜脸上的红晕还是出卖了她,圆脸女子打趣。 “是还在想刚才那个帅小伙吗?” 乔娜慌忙瞥一眼走在前面的孩子们,见无人回头,才红着脸撞了圆脸女子一下。 “说什么呢?” 第28章 他的名字 圆脸女子一脸“我都懂”的样子。 “刚才你的眼睛都快掉到人家身上去了好不好?今天突然抛下丁妮和我一块来郑家接孩子,也是为了见他吧?” 乔娜想起刚才郑老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些烦闷。 “他看起来好像对我没意思。” 瞄了眼前面的郑家小子们,圆脸女子低声煞有其事地分析起来。 “那人长得确实不赖,但是家庭条件差了些,配你有点够不上。” 回忆起郑家院子的简陋模样,乔娜像白天鹅似的昂起头。 “那是自然,我家的条件能顶他家五个。” 圆脸女子一拍巴掌,提醒乔娜。 “那不就正好了!你如果和他在一块,那是他高攀,他还敢拒绝你不成?” 乔娜家有些背景,圆脸女子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和乔娜说上话,当然要好好拍拍马屁。 “要我说,你直接和他明说就行,现在都啥年代了,人家西方早就不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乔娜向来性格高傲,还没主动和哪个男人示爱过。 “我主动去说?那多掉价啊。” 圆脸女子又是一记马屁,“以你的长相和家世,哪个男人能不同意?” “如果将来你们能结婚,他还能借你的光进城定居。他一个农村穷小子,种一辈子地都很难有这样的好机会。” 这话说得格外中听,乔娜惯有的清高架子又端起来。 “你说的没错,以我的条件,其他人上赶着我都懒得看一眼。我肯和他处,这是他的福气。” 圆脸女子和乔娜在后面一唱一和,一说一捧。 郑小一和郑小二在前面淡定地走着,无声地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 昨天才下过雨,家里的柴火没及时收起来,都给淋湿了。现在又是阴天,家里没有干柴可用。 郑老四把祁月用一条柔软的宽带子兜住,牢牢地束在他背上。然后拿上一把砍柴刀,带着祁月进了山。 山里有一片密林,应该能找到没淋湿的矮树。 趴在郑老四宽厚结实的后背上,祁月深吸一口气,畅快地吐出。 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特别是山林里弥漫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杏花村穷乡僻壤的,连电都不通,所以山上的一切都还保留着自然原貌。 祁月指尖微动,一缕缕灵力向四周辐射出去。 片刻之后,祁月失望地摇摇头。 这片林子虽然还没有被破坏太多,但其中含有的灵力实在稀薄,贫瘠的土壤和空气滋养出来的植物更是再普通不过。 前世她曾经找到过一片灵力相对充沛的林子,在那里设下结界。一边修炼,一边从别处迁来稀有花草滋养树林,将那里作为了栖身之所。 杏花村这片林子面积更大,灵气几乎没有,培养起来要困难得多。 低头看看自己短小的胳膊腿,祁月默默叹了口气。 先长大再说吧。 赵老四把砍来的新柴拿麻绳扎好,一手拎一捆,背着祁月往家走。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牛棚,祁月下意识地往那边看。 “老人家,小心!” 郑老四突然低呼一声,扔下柴火就往前跑。 到了近前,祁月才看见人。 是个看上去已有七旬的老人,头发和胡子都已经半白。 此时挑着扁担半跪在地上,水桶倒在一边,里面的水撒了多半。 郑老四将老人搀起,关切地问道:“老人家,没摔伤吧?” 老人捶了把腰,苦笑着拍拍郑老四的手。 “小同志,谢谢你。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不争气,连桶水都挑不得。” 郑老四一手拎起扁担和水桶,一手扶住老人。 “您在哪儿住,我送您回去。” 老人迟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牛棚,随后谨慎地观察郑老四的反应。 不料郑老四神色如常,二话不说搀扶着老人往牛棚走。 祁月想起前几日小壮说的话,郑老四刚回来,还不知道牛棚里住着的是哪些人,没反应也是正常的。 一进牛棚,不止郑老四的脚步顿住了,连祁月也有些怔愣。 这里虽是牛棚,却没有牛。 取而代之的,竟是七八张直接打在地上的铺盖。 不算厚的被褥下面只有一张草席把地面隔开,因着昨日下雨,草席上甚至布满了潮湿的水珠。 “这……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人啊?”郑老四匪夷所思,“连张床架子都没有吗?” 老人接过郑老四手里的扁担和水桶立在墙角,语气平静。 “不碍事。既来之,则安之。” “爷爷,我回来了。” 一个身量纤细的少年走进来,眸子低垂,看起来很气丧的样子。 祁月的眼睛亮了。 是那个气息极干净的少年,又见面了。 少年抬起头,刚要说话,就见高大的郑老四站在老人面前。 惊惧的神色骤然出现在少年的脸上,他几步疾跑到老人身边,干瘦的胳膊大开着拦在老人前面。 “你想干什么?药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少年的声音颤抖,紧绷的小脸上写满了戒备。明明自己很怕,却依然倔强地护着老人。 郑老四被质问懵了,“什么药?” 老人手掌搭上少年的肩膀,刚想解释,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又闷又急,祁月很快听出老人是遭了凉气,八成是昨夜湿冷感冒了。 “爷爷!” 少年有些慌张地回过身,手掌在老人的胸口一下下地顺气。 郑老四赶紧到一旁舀了瓢水递过去,老人喝了水,总算平复下来。 “阿懿,他不是坏人。刚才爷爷摔着了,是他扶我回来的。” 老人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向少年解释。 少年闻言慌了神,上下检查着老人的身体。“摔伤了吗?” 老人拽住少年的手,安抚地握了握,“没事,别担心。” 少年松了口气,转过身子面向郑老四,抿住嘴唇鞠了一躬。 “对不起叔叔,刚才是我无礼了。” 郑老四一笑置之,蹲下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你是个孝顺孩子,叔叔不怪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抽出腰间别着的钢笔,蹲下用笔尾巴在地上的湿泥上刻了两个字。 一笔一划,工整又大气。 祁月在心里默念。 “沈懿。” 第29章 善良的小仙苗 郑老四在部队也会上文化课,但“懿”这个字对他来说还是有些生僻。 “沈……什么?” 沈懿耐心地教给郑老四正确的读音,并回头望着沈爷爷笑得温顺。 “是爷爷给我取的名字,希望我才德兼备,成为有用的人才。” 郑老四感叹,“老人家,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懂得敬长的孩子,肯定错不了。” 沈爷爷浑浊的双眼也闪动着希冀的光芒,神色无奈又欣慰。 “当时下放的消息一下达,其他人都急着撇清关系。我也不想连累他们,就自己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了。” “没想到阿懿在路口堵住了我,说什么都要和我一起走。” “这里条件艰苦,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傻?” 沈懿蹲在沈爷爷身边,消瘦的脸颊蹭着沈爷爷的膝头。 “我不傻,我要跟来照顾爷爷。” 沈爷爷眼里泪花隐现,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沈懿的后脑勺。 果然是一棵至纯至善的小仙苗啊,祁月再一次为修道界的损失而感慨。 虽然祁月不懂小世界里的“下放”是什么意思,但就冲着这里糟糕的居住环境,沈懿能义无反顾地跟来,都足以说明他的品性之纯。 “您是……下放来的?”郑老四蓦地开口。 郑老四的神情肃然,沈懿的头慢慢从沈爷爷膝上抬起,眼底逐渐泛起警惕。 祁月也在观察着郑老四。 她很好奇,正直的郑老四会如何看待这个他人避如蛇蝎的牛棚。 沈爷爷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这种反应,缓慢地合上了双眼。 “小伙子,今天谢谢你扶我回来。我这把老骨头总共也活不了几天了,烦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爷孙,我不会把你帮过我的事说出去的。” 沈爷爷的语调和缓,但祁月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安。 想起之前在榆树下,猴子等人对沈懿的欺侮,祁月猜测他们爷孙二人的日子过得一定不好。 郑老四静静地站着,祁月在背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瞧见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攥起又松开。 良久,郑老四开口了。 “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让沈懿来郑家找我。” 沉默一瞬,又补上一句,“晚上来,别叫人看见。” 祁月在背后无声地笑了。 郑老四是一名战士,一个军人,他以服从纪律为宗旨。 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好人,所以在经过内心剧烈的挣扎后,他还是不忍心像其他村民一样冷眼相待。 这句话仿佛融化冰河的第一缕春光,更是沈爷爷和沈懿到杏花村这么久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善意,沈懿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 祁月趴在郑老四的背上,看着沈懿小心翼翼地拉住了郑老四的大手,眼泪扑簌簌地大颗大颗滚落。 “叔……叔叔,谢谢您,谢谢……” 沈懿抽噎着,少年倔强的脸庞此时染上了脆弱的颜色。 郑老四心软地为沈懿擦去眼泪,“好孩子,你受苦了。” 郑老四注意到牛棚的顶漏了一处,左右闲来无事,便撸起衣袖准备帮沈爷爷修好。 背着祁月不方便干活,郑老四将束带解开,抱着祁月走近沈爷爷。 “老人家,这是我侄女,您帮我抱一会儿吧。” 沈爷爷一瞬间被祁月憨态可掬的小模样吸引了注意,伸出手刚想接过,又忽然顿住了。 “小伙子,我今天早起发了烧,连下田干活的劲儿都没有,恐怕没有力气抱。” 沈爷爷看了眼安静站在旁边的沈懿,笑着对郑老四说道。 “给阿懿抱吧,他力气也不小,不会摔到丫头的。” “也好。”郑老四转向沈懿,把祁月交到他怀里。 刚一被接过去,祁月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 他的手臂好瘦,有点硌得慌。 沈懿自己也不过才九岁,又是家里的独生子,没有哄过弟弟妹妹的经验。 祁月一到他怀里,他简直像化身了木偶人一样,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阿懿,托着点丫头的屁股,她会舒服些。”沈爷爷提醒。 屁股?! 祁月脑袋“嗡”一声,她一代修道高人要被几岁小屁孩揩油…… 等等,好像真的舒服些了。 祁月内心汹涌的波澜渐渐平息,屁股上的软肉中和了沈懿胳膊上干瘦的触感,祁月稳稳坐住,不再向下打滑了。 沈懿抱稳祁月后,坐到了牛棚离风口远些的东北角。 祁月抬头望了一眼沈懿瘦削的下巴,小仙苗还挺细心的。 乖巧地坐在沈懿的怀里,祁月装作聚精会神看郑老四修顶棚的样子,事实上灵力已经悄然进入了沈懿的身体。 好糟糕。 祁月的小脸皱了起来。 沈懿的身体只是看上去比其他孩子瘦一些,但事实上他内在的身体状况要差得多。 肠胃带有程度不轻的炎症,想必是食物不新鲜的缘故。 两条手臂和肩膀都有挫伤,斑驳的红肿与莹蓝色的灵力形成鲜明的对比。 肺部更是沉积了许多郁气和寒凉,正在发炎。 从进来到现在还未听见他咳一声,看来小仙苗是怕爷爷担心,努力忍着。 找到了。 灵力来到沈懿的脚踝。 刚才沈懿从外面进来时,祁月注意到他的脚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跛,估计是上次从树上摔下来还没痊愈。 现在一看,果然还肿着。 灵力运转,祁月开始为沈懿疗伤。 正安静坐着,沈懿莫名感觉到周身一阵凉意。 下意识地以为是风,沈懿转了转身子,护住怀里小小的祁月。 “小伙子,这丫头多大了?”沈爷爷问。 郑老四手里忙活着,“快一岁了,是我家小七。” 沈爷爷端详祁月,笑得慈祥。 “这样漂亮的丫头,她妈妈舍得让你背着风吹日晒的到处走吗?” 郑老四动作一顿,轻叹了口气。 “小七是我大哥从山上捡回来的,还没见过父母呢。” 沈爷爷闻言滞了一下,不禁唏嘘。 “命苦的孩子,好在被你们收留了。看她穿得干净整洁,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郑老四谦虚,“我这才刚回家没多久,第一天带小七,之前都是我妈在带。” “我一个大老粗笨手笨脚的,多亏这孩子格外听话,让我省了不少力气。” 沈爷爷和郑老四闲聊着,沈懿听得认真。 “小七?” 第30章 你有对象吗 从沈懿的视角向下看,正巧能看见两侧微微鼓起的脸颊,像水蜜桃一样饱满,还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 小丫头的发心刚长出一层柔软的新发,柔顺地贴在头顶。 祁月刚将灵力收回,就听见头上响起少年干净的音色。 祁月抬头,对上沈懿那双明亮的眼睛。 沈懿见祁月抬头,惊喜地喊沈爷爷。 “爷爷,你快看,小七能听懂我在喊她。” 沈爷爷无奈地直摇头,“小七马上就一岁了,怎么会听不出自己的名字呢?” 沈懿嘴边噙着笑,新奇的目光在祁月的脸蛋上打转,细碎的长睫在脸上扫过明明暗暗的阴影。 祁月与沈懿那对稚气未脱的桃花眼对望着。 他的眼底褪去了惯常的戒心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的近乎透明的单纯,一如遗落人间的天使。 小仙苗长的……还挺好看的,祁月在心里嘀咕。 桃花眼长开之后会是一种带着媚态的气质,沈懿的脸庞却有着较锋利的轮廓,恰好可以调和这份阴柔。 相比尘世俗气,腰间常常别着一支钢笔的沈懿,更多的是一种书卷气。 祁月完全可以想象沈懿长大之后迷倒万千少女的场面。 沈懿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包裹,打开之后,一捧珍珠般光洁的鸽子蛋躺在里面。 “小七,这个给你吃。”沈懿的眉眼弯弯,像夜空里皎洁的明月。 祁月看看家徒四壁的牛棚,伸出小手推拒。 收了这鸽子蛋,小仙苗今天恐怕就要饿肚子了。 只是祁月这一推,沈懿的手僵在了原地。 沈爷爷本是研究所的教授,不料被下放到这里改造。他作为沈爷爷的孙子,也受到了不少冷遇。 杏花村的孩子们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连他辛苦找来果腹的东西都要抢走。 祁月是第一个不抗拒他肢体接触的孩子,他欢喜。 可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给的东西,大概还是嫌弃他的吧。 沈懿眸中的光亮一点一点隐去了。 祁月注意到沈懿眼色的变化,立马意识到他是误会自己了,只好伸着小手抓住了一个。 沈懿回眸,小丫头拿起一只鸽子蛋,小小的鸽子蛋在她的手心里变得格外大,挤着细腻的软肉。 “一、一个。”她说。 说完另一只手去扳沈懿的手指,合拢掌心。 小丫头是想说,她只要一个,剩下的留给他吗? 沈懿眸中星光重现,泛白的薄唇勾起弧度,春风般和煦。 修好顶棚,郑老四背上祁月准备离开了。 临走时祁月想起沈爷爷的风寒,决定再帮一把。 沈爷爷坐在板凳上,就见祁月伸长胳膊,想往自己怀里钻。 “老人家,看来您吉人天相,小七很喜欢您。”郑老四笑。 沈爷爷掩住口鼻怜爱地笑了,却没让祁月靠近。 “丫头乖,下次爷爷再抱你。爷爷染了风寒,恐怕病气会沾染你。” 祁月只好作罢,由着沈懿送二人出门。 刚出门,郑老四就苦笑一声。 “小七啊,小叔我辛辛苦苦砍了一上午的干柴哟,自己长腿跑了。” 刚才扶沈爷爷时扔在路边的两捆柴火已经不见了踪影,郑老四今天算白忙活了。 “应该是被人捡走了,我再去帮叔叔找新的来。” 沈懿抿唇,转身就要往山上走。 郑老四拦住他,“叔叔有的是力气,明天再去就是。你快回去照顾爷爷吧。” 同沈懿告别,郑老四两手空空背着祁月回家。 天空越发阴沉沉了,还刮起了大风,郑老四加快了脚步。 刚到家门口,就见早上那个圆脸女知青正在郑家院子外面张望。 郑老四走近,“这位同志,你找谁?” 圆脸女子转过身来,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郑老四。 “这个是有人托我交给你的。” “给我的?” 圆脸女子不答话,暧昧的视线在郑老四的身上转了个圈。 “你看了,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圆脸女子就离开了。 郑老四打开纸条,上面是女子娟秀的字体。 “今晚八点,村口树下,不见不散。” 郑老四嘀咕,“会是谁呢?” 祁月老神在在地看郑老四的后脑勺,这男人真是留情于人,淡忘于己。 他在村口树下香帕相赠,搅得人家心神荡漾,自己还像个榆木疙瘩似的。 晚上,夜色渐深,郑老四还没事人似的坐在院子里刷鞋。 “嘭”的一声,郑家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了,铁门扇大力撞在墙壁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巨响。 郑老四霍然起身,已经习惯性地摆出了防御姿势。 院里静了几秒,就见乔娜寒着脸走了进来。 “郑老四,你好大的威风,叫我在大风里苦等半个小时!” 乔娜一句话把郑老四问懵了,“什么意思?” “我写的纸条你没收到吗?”乔娜愤然走近。 “收到了,我想等刷完鞋再去的。”郑老四茫然。 乔娜冻得哆哆嗦嗦,在树下徘徊到现在,郑老四居然在这里刷鞋? 乔娜把手表怼到郑老四的鼻尖上,气急败坏地尖叫。 “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你故意晾我是吧?” 乔娜家境好,手表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 可郑家所有的收入都用在了吃穿上,哪里有闲钱买表。 平日里郑家人只有在必要时,才去村长家看一眼那只大钟上的准确时间。 郑老四一般通过天色变化来估计时间,坏就坏在今天是阴天,天空一直灰突突的,郑老四才判断失误了。 郑老四在衣摆上摸了把沾满泡沫的手,挠了挠后脑勺。 “实在对不住,我家里没有钟表,不是有意失约的。” 乔娜觉得荒唐极了,连个钟表都没有,那怎么过日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吗? “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郑老四给乔娜搬了张凳子。 乔娜坐下,接过郑老四倒的热水。 厌弃地看了眼掉漆的茶缸,乔娜没有喝,只是放在手心暖和着。 “我先问你个问题。”乔娜整理了一下心情,恢复常色。 “你问。” “你有对象没?”乔娜直言不讳。 郑老四愣住了,有些不自在地摇了摇头。 乔娜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搁下茶缸,倏地凑近郑老四的脸。 “那就跟我处吧。” 第31章 你求求我 郑老四的耳根悄悄地红了,他微微抬了抬头。 “乔同志,我们才见过两三次,况且我现在还不想处对象。” “不用说欲擒故纵的话,这种套路我早就用腻了。” 乔娜上学的时候也是学校里的一枝花,每天不知道多少男孩在她屁股后面追着跑。 她为了表现自己的矜持,总要用类似的理由推脱一番,再答应追求。 所以她现在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郑老四是在故作矜持。 “不是的,乔同志……”郑老四蹙眉。 乔娜压根不听他解释,直接打断他,盛气凌人地扳起手指来。 “我们在一起之后,你要每天来村长家接我,为我准备好早饭,再送我去礼堂给学生讲课。” “记得早饭要有鸡蛋,只要蛋清不要蛋黄。” “下地的时候你要陪着我,我累了你要帮我干活,工分不够你要帮我挣。” “还有,你这身衣服实在穷酸,你以后见我的时候要记得换身精神点的,别给我丢脸。” 乔娜兀自说得起劲儿,不料郑老四的脸色已经渐渐阴沉下来。 “乔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我没有答应和你在一块。” 郑老四的语气近乎冰冷,乔娜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你、你拒绝我?”她眼中有困惑,更多的是愤怒和羞辱。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郑老四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莫名其妙,甚至是不可理喻。不过他还是努力保持着平和的态度。 “乔同志,别说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是有,你的要求我也达不到。我更不好奇你的家世,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你请回吧。” 乔娜是成竹在胸地来到这里的,她不敢相信凭自己的条件会被郑老四这个山沟沟里的穷小子拒绝。 霍的一下站起来,乔娜倍感羞辱,气急败坏地指着郑老四的鼻子咆哮起来。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也敢拒绝我?” “就你这样的,放在以前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家徒四壁的穷光蛋一个,你也配?” 郑老四不语,在木盆前坐下继续刷鞋,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怒火,试图用沉默让乔娜自讨没趣离开。 乔娜见郑老四八杆子打不出个屁来,更加恼火。 可是当她看见郑老四低头时露出的汗津津的脖颈,乔娜还是忍不住春心荡漾。 “郑老四,我给你个机会。现在你求求我,我就当没听见你刚才的话。” 乔娜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郑老四,给了个台阶。 郑老四将刷子扔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一瞬间打湿了乔娜的裤腿。 “呀!你干什么?”乔娜惊叫。 郑老四抬头凝视着乔娜,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眼底躁动的反感。 “乔同志,我不会接受无礼之人。慢走,不送。” 乔娜瞠目,他说她无礼? “好,你好样的郑老四。”乔娜连说了几个“好”,指头隔空点在郑老四的脸上。 “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丢下这句话,乔娜眼圈通红着跑了,郑家的大门再次被她摔得震天响。 郑老四坐在月光下平息了好一会儿内心的愤懑,收拾好鞋子回了屋。 已经躺下的祁月在屋内用神识完整观看了这场好戏。 她从前只是觉得乔娜有些城里小姐的骄纵,今日一见,竟是这样的跋扈。 祁月不觉得真正心存爱慕的人会对自己的意中人这般口出恶言,大加羞辱。 回想乔娜临走之前放下的狠话,祁月若有所思。 像乔娜这样横行惯了的脾气,第一次在郑老四这折了面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看来她要替郑老四提防着点。 定了定神,祁月进了空间。 白天给沈懿疗伤耗费了不少灵力,她回到灵泉边打坐。 最近祁月的修为精进得极猛,今晚就有望突破练气,达到筑基段。 达到筑基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御器飞行了。 现在她受困于这具稚嫩的身躯,行动起来缓慢又艰难。 掌握飞行术后会方便许多。 灵气笼罩祁月周身,体内有数缕气流在来回冲撞着经脉。 同前世一样,祁月修习的是水系法术,故而灵力带有水蓝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空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雾气氤氤。 祁月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渐渐变得苍白。 凝神聚气,蓝色的光芒越聚越多,在祁月体内合流,向下丹田移动。 祁月默念法诀,手腕一翻,一声轻喝,空间里光华乍现。 良久,蒸腾的浓雾散去。祁月合拢掌心,吐出一口浊气。 此刻,她的丹田已经成功聚拢了一团冰蓝色的光芒,呈现多重莲花的形状。 祁月唇角半勾,她终于进入了筑基期。 这团存在于丹田的光芒,就是她为练就金丹积攒的真元。 祁月筋疲力竭,精神却很是欢欣。 出了空间,天将大亮,祁月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祁月就被耳边郑小五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啪!” 祁月的小巴掌不留情面地抽上了郑小五的脸。 老虎不发威,当我没有起床气是吧? 郑小五挨了一巴掌,却完全不恼。 小七的手像没有骨头一样,打在脸上轻轻柔柔的,一点儿也不疼,跟挠痒痒差不多。 “小七~醒醒,带你去河边玩儿。”郑小五凑近祁月的枕头碎碎念。 知青们平时还要下地劳动,所以不能每天都给孩子们上课。最后敲定为上一天休一天。 今天不用上学,小伙伴告诉郑小五河边有人放风筝,郑小五想带小七去看。 迷迷糊糊地坐进小车里,祁月抱着郑老四用罐头瓶子给她打磨的奶瓶,被郑小五拉着出了门。 雨过天晴,外头的温度很舒适,暖洋洋的又不晒。 祁月穿着对襟的白底小碎花褂子,胸前还有郑老太亲手绣的一只小喜鹊图案。 河边已经凑了不少半大的孩子,此时都簇拥在一个皮肤有点黑的少年身边。 祁月对他印象并不好,他就是带头欺负沈懿的那个猴子。 第32章 不许冤枉他 猴子的手里拿着一只报纸糊的风筝,做成了长条的形状。祁月端详了老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猴子哥!”郑小五喊道。 猴子转过头,见了小五便朝他招手,“快过来,我的大龙已经做好了!” 大龙?祁月差点笑出声。长虫还差不多。 郑小五想过去,可猴子站在河边高高的岩石上,他担心抱着祁月会不小心摔了她。 左右看看,郑小五发现了一棵大杨树。 将小车的绳子在树干上缠了三圈,郑小五使出吃奶的力气打了个结。 “小七,我去和猴子哥放风筝,你就在这里乖乖坐着哦。” 郑小五摸了摸祁月的头,又伸手指天空。 “记得往上面看,一会儿就有大龙飞起来了!” 说完郑小五撒欢儿地跑到河边去了。 祁月压根儿就没往天上看,她对灰突突的长虫没有兴趣。 抱着瓶子喝奶,祁月的眼睛轻轻眯起,悠闲地晒起了太阳。 “又见面了,小七。” 头顶上传来少年清润干净的声音,比这春日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 祁月睁开眼,就看见沈懿坐在树上,两条腿垂下来,轻轻地摇晃着。 他墨色的瞳仁在交杂的枝叶后若隐若现,闪着温顺的光。 沈懿早就坐在这棵树上了,杏花村的孩子们从来都不带他玩,他每次都躲起来,远远地看着。 沈懿轻巧地一跃而下,蹲在祁月旁边。 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嘴巴像樱桃一样小,上面还挂着一圈奶渍。 沈懿的唇角泛起柔波,伸出一根手指,替祁月抹去了。 祁月的眼神闪烁了下,小仙苗笑起来,真是漂亮的要命。 沈懿单手握拳,在祁月面前张开。 他的手心里又躺着几枚鸽子蛋。 祁月望着笑容晏晏的沈懿,伸出小手推拒。 “哥哥吃。” 沈懿神神秘秘地掏兜,又掏出一把来。 “我这儿还有呢,这些是给你留的。” 祁月虽然很感动,但不得不说沈懿只是看着聪明,原来也是个傻瓜。 祁月张开嘴巴,伸出手指朝里面点了点。 “没……” 看到祁月粉嫩嫩的牙床,沈懿这才恍悟。小七还没长牙,吃不了鸽子蛋。 沈懿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只好把鸽子蛋又揣起来。 那边传来孩子们激动的喊叫声,抬头一看,报纸做的大龙风筝已经成功放飞了。 阳春三月,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孩子们紧紧追着风筝跑,畅快地笑着。 树下的青草干燥温暖,沈懿干脆在草地上躺下来,枕着一只胳膊看风筝。 两个孩子一坐一躺,静静地不说话。 不一会儿,耳边就传来了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祁月转头看过去,沈懿似乎睡着了,胸脯在微微起伏着。 他的睡相很好,不打鼾也不磨牙。 望着沈懿安静清俊的面庞,祁月来了坏心。 小手费力地从一旁折下一根狗尾巴草,她伸出去挠沈懿的鼻尖。 狗尾巴草在沈懿的脸上流连,引得他在睡梦中眉心轻蹙。 祁月玩得开心,狗尾巴草毛绒绒的尖端顺着鼻子滑过嘴巴,钻进了沈懿的衣领。 沈懿的锁骨似乎格外敏感,缩了缩脖子,迷迷糊糊地伸手扒拉狗尾巴草,手臂直接向祁月挥过来。 这一挥直接打在了祁月的小车上。虽然郑小五走前将系在树上的绳子紧了又紧,可好死不死的,小车这端的绳结松开了。 这里本就是个有坡度的河堤,祁月一声惊呼,小车的轱辘缓缓转动。 祁月的声音将沈懿惊醒,睁开眼一看,祁月的小车竟然直直朝着河去了。 一骨碌爬起来,沈懿拔腿飞奔,拼命去追小车。 正在看风筝的郑小五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不安地回过头,登时惊叫出声。 “小七——” 坡度越来越陡,小车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冲进河水里。 祁月手指一捻,刚准备释放灵力,就见沈懿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朝着小车飞扑过来。 祁月顿时双目圆瞪,指尖的灵力硬生生收了回去。 如果此时她用灵力定住了,沈懿就会因为巨大的惯性直接栽进河里。 小车的轮子碾上河岸上陡峭的岩石后失去平衡,车斗侧翻,把祁月往河水里掀去。 就在祁月准备闭合气道落水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沈懿整个人只有左手还死死扒着河岸,大半个身子都坠下来,只为抓住祁月。 祁月大惊,小仙苗不要命了吗?! 湍急的河水在身下不足一尺处咆哮着,沈懿一双桃花眼因用力而血红,祁月的脚踝被他捏得生疼。 “小七!小七!” 郑小五领着一帮孩子顺着河岸匆匆跑来,七手八脚地将沈懿和他手里死死抓着的祁月捞了上去。 郑小五心慌慌的跌坐在地上。 刚才他的心简直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此时双手双脚都瘫软无力,后怕极了。 “小七,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等郑小五缓过神来,他立刻抱住祁月小小的身躯嚎啕大哭起来。 小壮也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真是吓死人了,好端端的,小七为什么会突然掉到河里去呢?” 猴子在旁边冷哼一声,视线锁定埋头喘息的沈懿。 “还能是为什么?我猜就是这个臭老九推进去的!” 此话一出,郑小五停止了哭声,其他孩子也纷纷警惕地看着沈懿。 郑小五眉头紧锁,刚才他把绳子牢牢拴在了树上。如果不是有人故意解开,小车绝对不会滑到这里。 况且最开始并没有见到沈懿的身影,却在小七遇险时突然出现,他很难不怀疑。 “不、不是我。” 沈懿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辩解。 “你说不是就不是?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打扰我们吗!”猴子咄咄逼人。 这个该死的猴子,果然和真的猴子一样又吵又烦人。 祁月眉头紧紧皱着,被猴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沈懿的架势气得心烦意乱。 沈懿的眉骨在流血,刚才他似乎一头撞在了岩石的尖角上。 猩红淌过沈懿白皙的面孔,触目惊心。 “小七,你干嘛?” 郑小五怔愣着,看着祁月跌跌撞撞地挣脱他的怀抱,竟一步步爬向沈懿。 小手抚上沈懿拄在草地上的手背,祁月的声音稚嫩又坚定。 “不!许!” 不许冤枉他。 第33章 谢谢哥哥 “小七,你快过来,别靠近他!” 猴子毫不掩饰对沈懿的嫌弃,仿佛沈懿身上有什么沾不得的霉运似的。 “他是坏孩子,你别和他玩!” “快回来小七,这个人没安好心!” 孩子们围了个半圆,面色不善,七嘴八舌地招呼祁月。 祁月被吵得太阳穴直跳,忽觉手里一空。 沈懿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在身后攥紧了,眸子低垂着不看祁月。 祁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懿,少年的心思就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沈懿很勇敢,勇敢到不顾自己会掉下河的危险也要拉住她。 可沈懿也很胆小,胆小到闲言碎语就会使他自我封闭起来。 此时面前的沈懿,就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兽,逃不出世俗的囚笼。 周围的孩子们还在喋喋不休,用他们毫无凭据的猜忌伤害着沈懿。 祁月的手指藏在袖子里,不动声色地捏了个法诀。 远处被孩子们暂时放在地上的风筝骤然腾空而起,无风自动,直冲云霄。 “猴子!大龙!大龙被刮跑了!”有人惊呼。 孩子们立刻一窝蜂地去追风筝。 只有郑小五还坐在地上,狐疑地打量着沈懿,若有所思。 把碍事的家伙都引走后,祁月双手按着沈懿的膝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祁月手指费力地朝上够着,可是她整个人都站直了连手臂都伸出去才及沈懿的下巴高,还是摸不到沈懿的伤口。 似乎是看出了祁月的意图,沈懿纵容地低了低头,把脸凑近。 沈懿的眉上破了个两公分长的口子,几乎可以隐约看见骨头,正不停息地往外汩汩地冒血。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血已经快淌满沈懿小半张脸了。 郑小五还在一旁坐着,祁月没办法直接给沈懿疗伤,只好装作捻起袖子给沈懿擦血。 为了防止自己摔倒,祁月用一只手紧紧拽着沈懿的衣领。 柔软的布料轻柔地擦拭着肌肤,沈懿感觉自己的伤口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并且还凉凉的,痒痒的。 简单为沈懿止了血,将离骨的皮肉愈合归位,祁月收回了手。 表面上看伤口还是触目惊心,但事实上已经和划破手指的伤害差不许多了。只需天,就可以结痂痊愈。 郑小五沉默着看着祁月和沈懿的互动。 沈懿为了救小七,自己差点掉进河里。 害了人又不顾危险救人,世界上会存在这么傻的人吗? 郑小五静静地盯着沈懿,欲言又止。 良久,郑小五晃晃脑袋,他小小的脑瓜想不通。 “小七,我们走吧。”郑小五过来抱祁月。 祁月在被郑小五抱走前,口齿清晰地说了句,“谢谢哥哥。” 沈懿坐在原地,舔了舔嘴唇,铁锈味道充满口腔。 他无声地笑了。 郑小五抱着祁月回到家,郑老太看见祁月袖子上的血迹,吓得差点晕过去。 “奶奶,这不是小七的血,是救了小七那个人受了伤。”郑小五解释。 郑老太把祁月紧紧搂在怀里,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哎哟我的乖宝宝,谢谢老天保佑。” 祁月用小手一下一下地给郑老太顺气,就像郑老太哄她的时候一样。 “郑小五,过来。” 郑老二把长凳子踢到院子中央,开始挽袖子。 郑小五调皮,平时闯了祸就要被郑老二按在凳子上打屁股。 这次险些让祁月掉进河里,要不是遇上了好心人,恐怕他们就在再也见不到祁月了。 郑小五这次挨打没叫郑老二满院子追着跑,而是自己过去乖乖地趴在了凳子上。 他知道这次和平时的淘气不一样,他差一点就害得小七连命都丢了。 “别……”祁月张开手,朝郑老二挥舞。 反正她已经平安无事了,郑小五也不是故意的,祁月不想看到一个屁股肿得通红像猴腚似的郑小五。 郑老太看着郑小五的乖巧样子也不忍心了,劝阻郑老二。 “老二,小五是喜欢小七才带她出去玩的,现在他也知错了,这次就算了吧。” 郑老二宽厚的大掌捏了捏,看着郑小五小小的身体乖顺趴在凳子上的架势,也有点心疼了。 “起来吧,这次饶过你。没有下次,知道吗?” 郑老太抱着祁月准备去做饭,又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 “小五,今天是谁救了咱们小七?改天要好好谢谢人家。”郑老太问。 郑小五抿了抿嘴,小声道:“是个住在牛棚里的人。” 郑老太和郑老二对视一眼,最终谁也没说话。 到了晚上,祁月本想等郑老太他们睡了,熟练一下御器飞行术。 没想到郑老太和林秀丽两个人担心白天险些落水的事惊着了祁月,非要搞个什么“驱邪”的仪式,给祁月“招魂”。 郑老太特意去请了村里会做法事的神婆,又是画符又是烧纸,还灌了祁月两大碗兑了香灰的凉水,折腾到后半夜才罢休。 第二天祁月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郑老四背上了。 其他人下地的下地,上学的上学,郑老四则背着祁月上山挖野菜。 气候越来越暖了,加上前不久下过一场春雨,山上长了很多野菜。 野菜可以补充营养,吃法也很多,混着粗面能蒸干粮,直接凉拌当菜吃也行。 不过山脚下的野菜已经被其他村民挖得七七八八了,郑老四背着祁月往山林稍深处走。 山林深处人迹罕至,野菜的长势很好。 郑老四一手短刀,一手拎着个布口袋,没一会儿就挖了大半袋子。 祁月趴在郑老四背上打哈欠,偶尔郑老四会把干净的菜心剔出来,回手递给祁月。 祁月没长牙,但可以含着菜心解闷,上面还带着露水,甜丝丝的。 袋子快要装满了,郑老四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呼救声。 “救命啊——来人啊,救命!” 郑老四立刻顿住了脚步。 呼救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还有些苍老无力。 郑老四猜测可能是上山的老人摔伤了,马上往声音来处跑去。 声音来自一处地势陡峭的山坡,郑老四赶到时,一个老人正扶着树干剧烈地咳嗽着。 “沈老爷子?” 第34章 斗狼 郑老四赶紧扶住沈爷爷,关切地问道。 “您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沈爷爷呼吸凌乱,咳个不停,只能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向前方。 不止有沈爷爷在场,还有另外两个人,只是看起来也有五六十岁了,此时正拦在不远处。 他们一人拿着一棵树杈,另一个人举着一块大石头,似乎在与什么对峙着。 等到顺着沈爷爷所指的方向看去,饶是当了两年多的兵,遇险无数的郑老四,也吓得后退了一步。 在密林深处,藏着一双绿幽幽的狭长眼睛,在斑驳的树影下折射出骇人的精光。 竟是一头狼! 杏花村紧挨着的这座山叫飞云山,因山头高耸入云而得名。 杏花村的村民世世代代傍山居住,已经与飞云山上的野兽达成了默契的不成文约定。 以半山腰为界,上面是野兽们的地盘,下面是村民们活动的地方。 去年冬天郑老大和郑老头他们与村民结伴上山打猎,也是实在不得已,没有余粮,才出此冒险之举。 此处虽然是丛林深处,但距离野兽出没的地方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怎么会出现狼呢? 来不及多想,树荫后已经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是一头体型瘦削的成年野狼,通体灰色,四脚踏雪。长吻大张着,露出挂着口涎的锋利尖牙。 祁月越过郑老四的肩膀往狼的身后看去,空无一物,这是头孤狼。 以狼的聪明,按说是不会单独招惹多个人类的。 但眼前这头野狼目露凶光,扫帚似的长尾低垂着,毛发根根立起,浑身散发着敌意。 祁月的心提了起来。 这种状态下的狼是最可怕的,它会和敌人厮杀到底,不死不休。 若是知道这里有狼,郑老四是绝对不会把祁月也带来的。 趁着野狼还没有轻举妄动,郑老四焦急地回头环视四周,眼前一亮。 轻手轻脚地来到一棵粗壮高大的树下,郑老四飞快地爬了上去。 骑在高高的树枝上,郑老四将背上的祁月放下来,用绑带紧紧固定在了树上。 狼不会爬树,就算一会儿郑老四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保证祁月平安无事。 不放心地再次用手使劲拽了拽,确定祁月不会掉下来后,郑老四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正是上次他借给乔娜的那一条。 郑老四一手抚上祁月的双眼,将她的眼皮合拢。 他的手带着坚硬粗糙的茧子,还有野菜的清香残留在上面。 “小七乖,别怕。小叔一会儿就回来。” 郑老四拿帕子蒙住了祁月的眼睛,在他的脑后打了个结,遂即飞身落地。 祁月静默片刻,心里一股暖流滚过。 伸手将帕子扒拉下来,祁月放出神识,在四周搜寻。 沈爷爷的背上有只竹筐,看来也是上山来挖野菜的。 三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根本没有理由去招惹野狼。 那么这头狼突然出现在山腰之下,还处于被激怒的状态,一定是有原因的。 终于,祁月在野狼身后的草丛里发现了不对。 神识进一步探去,祁月惊讶,这里原来不止一头狼。 草丛里还有两头,不过都是绒毛未褪的幼狼。 等到看清两只幼狼的情况,祁月终于知道那头成年狼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了。 草丛里放置了两个捕兽夹,其中一头幼狼的前爪被夹中了,伤口深可见骨,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周围的土地,幼狼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 另一头幼狼则被钳住了头,捕兽夹的齿牙深深卡进脖颈,已经没了活气儿。 看来是两头幼狼贪玩跑到了山腰下,结果被捕兽夹伤了。 母狼来寻时,恰好沈爷爷他们误打误撞上了,才被母狼当做了仇人。 祁月往下看去。 野狼目光森然,两条粗壮的后腿弯曲着,前腿探出,脊背微微拱起,已经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郑老四手里攥着那把割野菜的短刀,护在沈爷爷等人的身前,与那头野狼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对峙着。 猝然间,野狼仰天长嚎一声,一跃而起,朝郑老四飞扑过来。 郑老四短刀飞扬,瞄准野狼的喉管刺去。 郑老四不愧是当过兵的,一出手就亮出了真本事。 双臂如铁,双手似钳,竟与野狼战了几个来回都毫发无伤。 郑老四的动作快,野狼的更快。 狼牙擦着郑老四的脖颈掠过,刀刃只斩断几根狼毫。 一人一狼的交手像闪电般难以捕捉,沈爷爷三人只能站在后面心惊胆战的干着急,却伸不上手。 然而郑老四再勇猛,终是抵不上野狼常年在野外厮杀的体力和耐力,随着一声倒吸气,郑老四的手背被狼牙剜掉一块肉。 血腥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野狼的喉咙里发出阴森的低吼。 狼的身体里对血肉的渴望沸腾到了极点,野性的血脉放肆喷张。 祁月暗叫不好,野狼已经再度向郑老四扑来。 郑老四的短刀落在两米远的地方,手里已经没了武器防身。 祁月手指勾连,水蓝色的灵力化作一柄利箭的形状,朝野狼疾速飞去。 野狼的利爪已经划破郑老四的衣领按住了他的喉咙,腥臭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郑老四的脸上,狼牙就要撕开皮肤咬穿郑老四的脖子。 蓝色利箭没入野狼的腹腔,野狼浑身一震。 察觉到野狼的凝滞,郑老四抓住机会一脚将其踢飞,并迅速打了个滚拉开距离。 野狼发出痛号,顺着陡峭的山坡一路摔了下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尘埃落定,祁月终于松了口气,将郑老四的帕子重新系在脑后,蒙住了眼睛。 沈爷爷他们也脱力地扶住树干,缓了半天才走过去扶起郑老四。 “小伙子,还好吗?” 郑老四的手背上一个血洞,还在哗哗地淌血。 沈爷爷把自己的衣摆撕下一片,用力裹住了郑老四的手。 郑老四借着沈爷爷的搀扶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找祁月。 受伤的手已经麻木到使不上劲儿,郑老四单手艰难地爬上树,解开祁月脸上的帕子。 “小七,怕没怕?” 郑老四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温和地注视着祁月。 祁月装作懵懂无知似的眨巴两下眼睛,望着郑老四展颜一笑,天真无邪。 第35章 记住了吗 还好郑老四赶到的及时,除了受到点儿惊吓,沈爷爷等三人都没有什么大碍。 “年轻人,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有你在,我们恐怕就没有命回去了。” 与沈爷爷同行的白胡子老者给郑老四鞠躬。 郑老四赶忙把他扶起来,“您别客气,我是军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另一位稍微年轻些,鼻子上架了一副眼镜,有一边的镜片已经出现了的不小的裂痕。 他看着眼睛骨碌骨碌转的祁月,不由地夸道。 “你家囡囡胆子真大,一声都没哭。” 郑老四含笑托了一把祁月,让她在背上趴得更稳些。 祁月捏起一只鲜嫩的野菜心,远远地递给沈爷爷。 “爷爷,吃。” 祁月注意到沈爷爷的竹筐里也装了些野菜,只是似乎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都是徒手薅下来的,所以都零零散散的不成个儿。 沈爷爷宠溺地揉了一把祁月的小脑袋,笑得慈祥。 “沈老伯,这山路难走得很,贸然上山实在是太危险了。”郑老四说。 沈爷爷和其余二人对视一眼,面露苦涩。 “我们几个上岁数了,下地也只会添乱,总给大家拖后腿。” “队里领导体谅,给我们安排了打扫广场的活。虽然能挣点工分,不过用来换粮食还是不足。为了果腹,我们也只好冒险上山了。” 说完,沈爷爷长叹一口气。 祁月闻言,眉心拧成一团。 最近频繁听到“下放”这个词,这是她到了这个小世界以来唯一不能理解的。 上次和郑老四拜访牛棚时她就注意到,在潮湿的地上,每个人的铺盖底下都压着一样东西——那就是书。 用小壮他们的话来说,牛棚里住着的,都是下放的“臭老九”,是有文化的坏人。 祁月不了解这里所谓的纪律是什么,规矩又是什么。 可祁月知道,沈懿的善良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沈爷爷他们在困苦中也不折腰的文人风骨是值得尊敬的。 祁月见他们受这样的苦,心里很烦闷。 “沈老伯,这些你们先拿回去吃。”郑老四把自己布口袋里的野菜尽数倒进沈爷爷的背篓里。 沈爷爷赶紧阻止,“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慢慢挖就是了。你家里人更多,快拿回去吧。” 白胡子老人也跟着推阻,“连累你受伤,我们已经很亏欠了,可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郑老四坚持将沈爷爷的背篓填个半满,让沈爷爷他们别见外。 “我年轻力壮的,什么时候都能上山重新挖。” “倒是您几位,这里有狼出没,最近就别再冒险上山了。” 把空口袋叠起来塞进裤兜,郑老四压低声音道:“回头我再想办法弄些吃食,给你们送去。” 沈爷爷听了连连摆手,“傻孩子,我们是下放来的,要是叫人知道你暗中接济我们,是会危及到你的前途的!” 郑老四是军人,他深知这样是犯错误的。 但相比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他宁肯违反规定,也不能眼看着沈爷爷他们饿死。 郑老四任沈爷爷他们怎么劝说,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担心再遇见野兽,郑老四一路将沈爷爷他们护送回牛棚,才背着祁月来到孙大夫家。 孙大夫是杏花村的村医,村民们有个小病小灾的,都会来找他。 在部队的时候,一般这种未伤及骨头的皮肉伤,郑老四都是自己在宿舍处理的。 但现在郑家没有药品可以消毒,伤口还是被狼咬过的。郑老四担心现在不管,后面会变得麻烦,就打算来找医生包扎一下。 院子的门敞开着,郑老四径直走进去,在堂屋的门帘外唤道:“请问孙大夫在吗?” 无人应声,郑老四清了清嗓子,提高音调又问了一遍,里面传来清甜的女声。 “来了。” 门帘被掀起,轻薄的布料在郑老四脸上拂过,带着暖春太阳的味道。 一个身着净白长衫的女子走出来,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 素面清雅,一对杏眸透着天生的乖软,巴掌大的鹅蛋脸肤若凝脂,仿佛造访人间的仙子。 郑老四看得有些痴了。 “是受伤了吗?”女子注意到郑老四满是鲜血的左手。 无人回应,郑老四还怔愣地望着女子的脸庞。 祁月扶额,伸出手揪住郑老四肋下的软肉,用上吃奶的劲儿使劲一掐。 “啊——”郑老四的痛呼像山路拐了十八道弯。 “对,我、我受伤了,想找孙大夫帮忙处理一下。”郑老四磕磕巴巴。 女子点点头,“进来吧。” 随女子走进屋,里面不见孙大夫的身影。 郑老四略显紧张地在桌前坐下,看着女子在水龙头底下仔细洗了手,又在铝皮柜里翻找着什么。 很快,女子端着搪瓷盘子走过来,上面放着纱布、碘伏和剪刀等外伤用品。 “把手给我。”女子用镊子夹着棉球在碘伏里沾了下。 郑老四把左手递过去,被女子用一只手托住。 等到解开沈爷爷给郑老四手腕扎的布条,看到郑老四手背上被狼牙撕开的伤口,女子惊呼一声,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天呐,这是怎么弄的,被狗咬了吗?” 郑老四另一只手局促地摩挲着膝盖,“是野狼咬的。” “你的运气很好,止血及时,病菌没来得及扩散。” 女子检查完郑老四的伤口,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温婉的笑。 女子看上去很文静,话不多,仔细地给郑老四消毒。 让郑老四感到惊讶的是,女子看着年轻,处理伤口的动作却老练又麻利。 特别是女子因为刚洗过手而微凉的指尖,贴在郑老四因失血而麻木的手掌上,让他感觉心里痒痒的。 “伤口很深,后天需要再过来换一次药,记住了吗?”女子声音清淡。 屋子里寂静无声,祁月扒头一看,简直要对郑老四五体投地了。 纯情大少男郑老四,又在对着人家姑娘发呆了。 只是这次,看的是手。 “你怎么了?”女子伸出手在郑老四面前晃了晃。 “啊?”郑老四突然回神。“什……什么?” 女子用剪刀剪开纱布,打了个小巧可爱的蝴蝶结。 “我说,要记得隔天来换药。” 郑老四脸有些红,胡乱点头。 “记住了。” 第36章 花痴老四 门帘掀起,走进来一个人。 “这不是郑家老四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正是孙大夫,身上背着药箱,看样子是刚出诊回来。 郑老四礼貌地朝孙大夫点点头,“刚回来没几天。” 孙大夫是个爱攀谈的,放下药箱坐近了和郑老四说话。 “手怎么了?” “上山的时候遇见狼了,被叼了一口。” 孙大夫眼睛瞪得浑圆,“你一个人?” 郑老四点点头,没把孙爷爷他们上山挖野菜的事说出来。 杏花村的人普遍人云亦云地对牛棚里的人有偏见,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保不齐会拉条绳子不许他们这些外乡人进山。 孙大夫佩服的直拍大腿。 “哎哟我的天老爷!你一个人对上野狼,居然只受了这么点伤?” “年前我们十几个大老爷们上山围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几只蔫头耷脑正冬眠的熊,看来还是你们当兵的身体好啊!” 孙大夫夸得起劲儿,郑老四捕捉痕迹地瞥了眼对面专注地给他包扎的女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也没您说得那么厉害,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诶,说起当时围猎,你家老爷子不是受伤了吗,恢复的还行吧?”孙大夫问起郑老头的身体。 “我平日太忙,也没得空去看看他。” “劳您挂心,我爸很好,甚至比往年还要硬实些。”郑老四回道。 孙大夫放心地点点头,“那敢情好。” 郑老头当时的伤势太重,若非祁月及时输送了灵力给他,那么即便后来捡回一条命,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孙大夫突然说起这件事,倒是提醒了祁月。 郑家人虽没有不良嗜好,个个身体都比同龄人硬朗。但毕竟每天都要干农活,重复的高强度劳作会使他们的关节和肌肉造成很严重的劳损。 比如郑老太,每逢阴雨天膝盖都又痛又麻,祁月常看见她在深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郑家人对祁月好,祁月也喜欢他们。 修炼的进度在稳扎稳打的推进,总有一天祁月会再次渡劫,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临走之前,祁月想至少帮郑家人改变一下体质,减少他们晚年的痛苦。 但是不能简单地像救治郑老头那样直接干预,毕竟郑家人都是肉体凡胎,贸然大肆灌注灵力入体乃是有违自然规律,恐有反效。 祁月暗忖,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女子给郑老四拿了口服的消炎药,再次告诫一遍别忘了按时来换药。 郑老四想起刚才自己的失态,直接从脖子红到耳根,含含糊糊地点头。 孙大夫送郑老四出门,郑老四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问起女子的身份。 “孙大夫,屋里那个女同志看着面生,是您闺女吗?” 孙大夫哈哈一笑,“我要是有这么优秀的闺女,做梦都要笑醒。” “她叫武清歌,是位下乡知青。你别看她长得娇滴滴的,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医学高才生,大队领导特意把她安排在我这儿协助看诊。” 说着孙大夫自愧不如的感慨,“说是协助我,其实小武比我懂得要多得多。” “唯一的缺点啊,就是话有些少,不愿意陪我这个糟老头聊天。” 郑老四露出理解的笑意,心里倒是轻轻地震撼了一把。 看起来那样温柔文雅的姑娘,竟拥有让孙大夫都称赞连连的医术,郑老四不禁心生敬慕。 “你都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小伙子装模作样地来我这儿看病,就是为了跟小武套近乎。” 孙大夫对郑老四挤眉弄眼,“你要是对她有意思,就赶早和我说,我好帮你打配合。” 郑老四的脸又涨红起来,让孙大夫别开玩笑,就匆匆跑了。 到了晚上,祁月终于把郑老太他们熬睡着了,揣上炕头的扫炕笤帚,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往外挪。 由于修仙的缘故,祁月的身体要比一般孩子结实得多。 只是毕竟修为尚浅,她暂时还达不到健步如飞的程度。 她今夜准备练习一下御器飞行术,尽快熟练。整天叫人背着抱着,祁月感觉自己都快养出懒骨头来了。 挪动到门口,祁月掏出怀里的短笤帚,真想仰天抹泪。 前世她的法器多到开一家商铺都绰绰有余,虎落平阳,现在她居然沦落到只能依靠一把破笤帚。 掀开门帘,祁月刚要念口诀御器,突然在黑漆漆的院子里瞥见一道身影。 还有人没睡?! 祁月大惊,情急之下没站稳,一个跟头就往地上栽去。 水蓝色的灵力一闪而过,给跌倒的祁月做了个缓冲,但笤帚还是掉在了地上。 声音在静寂的院子里格外突出,那道身影闻声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 祁月还以脸着地的姿势在地上趴着,见状也顾不得站起来了,手指迅速一划,在空中设了道虚空结界。 独自摸黑坐在院子里的正是郑老四,借着月光,他往声音来处看了眼,什么也没有。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低下头。 祁月揉着鼻子爬起来,纳闷极了。郑老四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坐着? 等祁月看清郑老四在干什么,她感觉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这么无语过。 郑老四正目光柔情似水地捧着自己的左手。 准确的说是在深深凝望着上面武清歌系的蝴蝶结。 看来今日惊鸿一瞥,郑老四的魂儿就被那白衣天使勾走了。 祁月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实在觉得郑老四这副花痴样子碍眼的紧。 灵力化作一团轻软的无色迷雾,乘着晚风钻进了郑老四的鼻腔。 既然他这么喜欢待在院子里,那今晚就睡在这里好了。 郑老四毫无征兆地合上双眼,就这么歪在长凳上睡过去了。 解决了郑老四,祁月捡起笤帚,手掌轻飘飘地一托,笤帚便浮在了半空。 接下来只需配合指法和口诀,就可以将笤帚幻化成她的法器,任她驾驭着飞往任何地方。 祁月目光坚定,默念口诀,食指与中指合拢,朝笤帚隔空一点。 “啪!” 笤帚掉在了地上。 第37章 御器飞行 祁月深呼吸,盯着自己的指尖小声央求。 “拜托,争点气好不好?” 水蓝色的荧光再次包裹住笤帚,祁月指尖一挑,笤帚再次升起。 祁月双臂展开,抬起一条腿试探着踩上去。 笤帚短小,不过祁月的身子也不大。 一双小脚都踩上去之后,笤帚在半空中抖动两下,好在还是稳住了。 凝神并指,只听祁月一声号令,笤帚载着祁月在空旷的院子里飞起来。 祁月悠哉悠哉地驾着笤帚转圈,越飞越高。 笤帚的尾巴拖曳着一道蓝色的光芒,如碎星零落,甚是好看。 祁月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自如运用力量的快感了,玩得不亦乐乎,仰身就要来个后空翻。 不料笤帚像熄了火似的,倏地失去了光亮,往地面飞坠下去。 祁月已经驾着笤帚来到了一人高的空中,突然下坠打她个措手不及,即使聚气周身,还是摔了个不轻的屁股墩儿。 这具身体是个新生儿,还未经人间尘埃污染,加上祁月不急于求成地稳扎稳打,修炼基础要比前世更扎实。 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笤帚都驾驭不了呢? 祁月坐在地上揉屁股,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就只能是法器的问题了。 祁月恍然,怪她糊涂。 这里是灵气稀薄的杏花村,一草一木都天资平凡。 就算她的灵力再充沛,笤帚就像一块实心的朽木,存不住丝毫灵气,当然无法像法器一样支撑飞行。 祁月撑着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想在杏花村找到一件法器那简直是异想天开,看来她只好自己打造了。 月色朦胧,穿过重云,祁月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头上。 飞云山的顶峰上人迹罕至,或许能找到不错的材料。 祁月再次施令,笤帚飞起,安静地停在祁月面前。 祁月迈上去,踩着笤帚升空,往飞云山上去。 一刻钟后,飞云山山顶上,祁月乘风而来。 终于落地,祁月捏起衣袖擦了擦额头。 这一路走走停停,笤帚屡次“罢工”,把祁月折腾得满头大汗才到达山顶。 飞云山海拔很高,山顶上还有去年的残雪,空气中弥漫着萧索之气。 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出现在祁月的掌心,周身的温度上升了些,也将方圆十米照得通明。 这里雾气昭昭,月光隐约难见,只有几点孤星透过繁密的树冠洒下些碎光来,影影绰绰地撒播在乱草丛生的山顶。 野兽忽高忽低的吼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孤魂野鬼的哭嚎。 祁月放出神识,阖眼探寻整片山头。 片刻后,祁月失望地睁开了双眼。 即便是山顶上这片神秘古朴的净土上,也几乎没有一处能感知到丰裕的灵气,更别提在这里找打造法器的材料了。 祁月环顾四周,挑了棵碗口粗的松树,双手划了道优雅的弧线,蓝光隔空环住了树干。 随着祁月用力一拖,霎时间风声呼啸,土地震动,松树被连根拔起。 单手一抹,松树瞬间不见了踪影,被祁月收进了空间。 空间里灵气浓郁,把松树种进空间的话,配合灵泉水的灌溉,用不了一晚上,就能长成差不多的木材。 踏上笤帚,祁月准备回去。 忽闻右边的草丛里一阵断断续续的喘息声,还伴有一阵血腥气飘过来。 祁月飞掠过去,拨开参差的杂草。 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躺在里面,冻得就快僵硬了,身上几乎没有一点热乎气儿。 祁月左看右看才找到小家伙的头,小心地捏住它的耳朵,小家伙的脸露出来。 是一只小狼崽。 祁月认得它,正是上午郑老四和母狼缠斗时,在树下被捕兽夹钳住右前爪的那只狼崽。 祁月手指扒拉开小狼崽的长毛,看见了被小狼崽压在身下的伤腿。 大概是用了蛮力才把捕兽夹挣脱开,此时小狼崽的骨头已经完全折断了,只剩一点皮肉粘连着。 山上虽冷,但时间久了,伤口已经溃烂,甚至还生了蛆虫,在蚕食小狼崽的血肉。 小狼崽很漂亮,通体银灰,眉心还有一团火焰状的纯白色。 那头母狼中了祁月一记,还被郑老四踹下了山崖,估计已经没命了。 如今这只小狼崽成了没妈的孩子,祁月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 祁月并拢两指,点在小狼崽的眉心,一束灵力钻进小狼崽的身体。 莹蓝色的光芒环绕着小狼崽的右前爪,努力修补着伤口。 它似乎从昏迷中醒来了,虽然眼睛还紧紧闭着,但喉咙中发出了细微的呜咽声。 祁月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小狼崽的脊背,为它顺毛,缓解它的紧张。 片刻后,祁月面带疲惫地收回了灵力。 小狼崽断骨已经重塑,伤口也已经愈合。毛发上的鲜血干涸了,和地上的杂草打结成一团。 祁月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她修为还是浅些,大量输出灵力就会虚弱。 没一会儿,小狼崽就醒来了。 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瞳仁黑如曜石,是头血统纯正的灰狼。 祁月的手还停在它的脊背上,感受到陌生气息的小狼崽条件反射地想一口咬上去。 它受伤后就再未进食,此时虚弱的和刚出生时没什么区别,表情凶猛,力气却是一点儿都没有。 祁月轻松闪开,嘴角挂着坏笑,手指绕到小狼崽的尾巴尖,像是故意欺负它似的一个劲儿挠它痒痒。 小狼崽咬了个空,瞪着祁月作怪的手却够不着,发出警告的低吼。 只是它的威慑虚弱无力,在祁月听来反倒更像是在撒娇。 祁月更大胆起来,上手去揪它的小胡子。 “啊呜呜……” 小狼崽的叫声越发急了,小肚子不停地起伏着,像个小受气包。 祁月却不肯罢休,竟直接薅起小狼崽的尾巴,把它往后拖。 小狼崽牟足了劲儿,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又摔回地上。 祁月见状又加重了力道,小狼崽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四脚刨地,锋利的爪子深深地扣进土里,死死扒住。 见小狼崽的伤腿敢使劲儿了,祁月蓦地一松手,小狼崽瞬间惯性地往前栽倒,吃了一嘴土。 第38章 狼来了 祁月好整以暇地靠着树坐下,吹了吹袖子上粘的狼毛。 小狼崽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把鼻头的土弄干净。转身就要朝祁月猛扑。 右前爪落地后,小狼崽突然顿住了,呆呆地抬起受伤的爪子,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打转。 尝试着用力蹬了蹬右前爪,小狼崽终于意识到受伤的地方神奇的复原,立马欢天喜地地撒起欢儿来。 祁月安静地靠坐着,小狼崽像一阵风似的绕着树一圈一圈疯跑,惊得草丛里的虫鸣一阵接一阵。 终于纾解了伤腿复原的喜悦,小狼崽飞奔到祁月身边,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小脑袋天真地歪着。 它湿漉漉的鼻尖微微耸动,嗅了嗅自己的伤腿,又嗅了嗅祁月的手心,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小狼崽的舌头像长了倒刺似的,湿润又粗糙,舔得祁月痒痒的。 祁月与小狼崽对望,它似乎通过气味明白了她是它的救命恩人。 见祁月看过来,小狼崽仰面躺倒,热情地邀请她抚摸自己柔软的肚皮。 祁月莞尔一笑,不客气地挠了挠小狼崽肚子上的软肉,把小家伙舒服得直哼哼。 远处传来狼群此起彼伏的嗥叫声,小狼崽却像没听见似的,根本没有去归依狼群的意思,只黏在祁月身边。 祁月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但又不忍心直接把刚痊愈的小狼崽独自扔在这里。 这么虚弱的它,恐怕连只老鼠都捉不到。 灵力化剑,路过的一只飞燕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祁月击杀,落在了面前的草地上。 小狼崽几天没有进食,已经饿极了。可是看到近在咫尺的鸟肉,硬是没动,转过头来望着祁月。 祁月不解,这小家伙明明已经馋得口水直滴答了,怎么还谦让起来了?莫非要邀请她一起吃? 祁月不由得感慨,看来她救下的小家伙不是只白眼狼。 祁月伸手在小狼崽眉心的白色火焰上轻轻弹了一下,“去吧。” 话音刚落,小狼崽便像闪电一样飞快地窜出去,一口咬住了飞燕的脖子。 小狼崽狼吞虎咽地享用着,祁月打着哈欠泪眼朦胧,踩上笤帚就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疑问的呜咽,埋头苦吃的小狼崽停下来,抬起头看祁月。 祁月看着小狼崽满脸鲜血的狰狞模样,和它透着懵懂纯真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天使与魔鬼的完美结合。 祁月朝小狼崽挥了挥手当做告别,就要升空。不料小狼崽居然跑过来咬住了她的裤腿,让她险些从笤帚上摔下来。 “呜呜……” 小狼崽发出依依不舍的闷叫,不让祁月走。 “我、家……睡觉……” 祁月说话不成句,小狼崽又看不懂手势,简直是一个说不明白,一个理解不了。一人一狼僵持住了。 祁月无奈,只好原地坐下。 小狼崽这才半信半疑地松了口,回去接着吃,时不时还要抬头看看,确定祁月没走。 祁月心里酸酸的,这小家伙一醒来就没见到母亲,大概是没有安全感才不想让她走吧? 终于把飞燕吃了个干净,地上只剩下一堆乱糟糟的羽毛。 小狼崽餍足地趴在祁月腿边,把自己沾了血迹的毛舔了个遍,终于清理干净后,才依赖地蹭了几下祁月的裤腿,合上了眼睛。 祁月强吊着沉重的眼皮苦撑着,直到小狼崽的呼吸逐渐均匀,才扶着树干起身离开。 临走之前,祁月用飞燕剩下的羽毛加上干草编织了一张小小的被子,盖在了小狼崽的身上。 回到郑家大院时,郑老四还在长凳上睡着,只是半个身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祁月扬手解开了他身上的沉睡咒,赶在他苏醒前回到了屋里。 折腾了一晚上,祁月几乎筋疲力尽了,带着一身寒意钻进了被子。 郑老太睡梦中被冰块一样的祁月激得瑟缩了一下,下一刻就伸手揽过了祁月,将她搂进怀里。 祁月抬头看了眼郑老太,她并没有醒来,只是在熟睡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在意着她。 乖巧地依偎进郑老太温暖的怀抱,祁月脸上挂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祁月是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吵醒的。 村长带人来了家里,正在一脸郑重地告诫着什么。 “啥?有狼群下山了?”郑老太惊异地睁大眼睛。 村长面色凝重,“我粗略计算着至少有五六家遇袭了,老董家的鸡鸭全都被咬死了。” “狼群只是咬死了鸡鸭?难道没有叼走吃了吗?”郑老二不解。 村长也觉着蹊跷,“说来也奇怪,这些狼就像故意泄愤似的。” 郑老太和郑老二对视一眼,眼底同时闪过不安。 “总之,最近晚上没事不要轻易出门,把院墙的高栅栏都架起来,大门关紧些。”村长强调道。 “我还要去通知下一户,你们忙着吧。” 送走了村长,郑老太回屋把郑老四叫起来了。 “老四,那些下山的狼不会是来报复你的吧?”郑老太满脸担忧。 听郑老太说了村户遇袭的事,郑老四也陷入了沉默。 狼这种野兽相当聪明,所以也相当记仇。 昨天情况紧急又危险,郑老四也不敢保证那头狼被他踹下山崖后到底有没有摔死。 “我去找村长说清楚。”郑老四起身就要往外走。 如果真是因为他昨天激怒了狼,才引来今天狼群的报复,那他当然要为此事负责,给遇袭的村户应有的交代。 “你急什么?”郑老二将郑老四按住。 “现在还不知道狼群是不是来报复你的。再说了,你昨天也是为了自保,畜生犯浑,干你啥事?” 郑老四心里过意不去,“可总不能就这么躲着不说吧?” 郑老太清楚自家小儿子的脾性,拉住愁得直打转的郑老二。 “老二,要不还是让老四去一趟村长家吧。说清楚是怎么个事,也好叫乡亲们有个防备。” 郑老二皱着眉思忖良久,一咬牙答应了。 “也好,反正你受伤的事已经被孙大夫知道了,估计想瞒也瞒不住。” 说着郑老二拉起郑老四,“走,我和你一块儿去,省得你笨嘴拙舌说不明白。” 第39章 笨蛋该打 郑老二和郑老四一起去找村长了,郑小一他们想凑热闹,也跟着去了。 郑老大等人开始忙活着给院墙加围栏,万一半夜狼群再下山,搞不好会翻墙进院子。 祁月安逸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石头缝里的蚂蚁搬家。 其实有祁月的结界在,任何陌生的气息都靠近不了郑家大院,包括野兽。 “您好……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郑家大门敞开着,少年清润的声音响起。 郑老太正仰着头给郑老大递钳子,闻声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郑老太低头问他。 “孩子,你找谁?” 祁月抬头看向门口。 小仙苗?他怎么找来了? 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沈懿,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手指搅在一起,揉搓着衣摆。 “昨天郑叔叔救了我爷爷,我想来向郑叔叔道谢。” 一听此言,郑老太就知道了沈懿的身份,表情变得复杂了不少。 “你是住在牛棚的那个孩子?” 沈懿的脸色有些怯懦,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郑老太迟疑了下,还是闪身让开了路,“进来吧。” 沈懿递给郑老太一个感激的眼神。 一走进院子,沈懿就看见了坐在中央的祁月,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蹲下来看她。 “小七,你还好吗?昨天有没有被吓到?” 祁月睡足了的小脸白里透粉,像一朵待放的小花苞,朝着沈懿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郑老太本来还对沈懿的到访感到不自在,见沈懿这么关切祁月,也不再警惕地盯着他。 犯错误的是大人,她何必对一个小孩子这般保留戒心呢? 何况这孩子还这么喜欢小七。 “孩子,你和小七玩会儿吧。你郑叔叔有事出去了,你可以在这儿边玩边等。” 郑老太摸了把沈懿的头,就回去帮郑老大的忙了。 沈懿心里热乎乎的。 来之前,他不知道鼓了多大的勇气,又在郑家门口徘徊了多久。 他担心会被拒之门外,可他又很挂记祁月和郑老四的伤势。 在这个村子里,除了郑老四和祁月,几乎没有人再对他流露出过友好。 看来郑家的人都和郑老四一样,有颗善心。 沈懿就在祁月身边席地而坐,上半身直起来还是比坐在板凳上的祁月要高。 “小七,这是我昨天晚上在河里捞上来的,已经洗干净了。” 沈懿突然从身后拿出一只网兜,里面是一捧小河虾。 分量有些轻,沈懿面颊发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虽然有点儿少,但应该够给你和郑叔叔煮碗汤喝,补一补。” 祁月瞪着沈懿脸上的傻笑不说话,她真的很想打开沈懿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昨天沈爷爷刚遇见狼,他就大晚上跑到河里去捞虾。 如果昨晚叫那群下山的野狼撞见了,他这棵干巴瘦的小仙苗,现在估计已经一命呜呼了。 把网兜搁在地上,沈懿的目光垂在地面,神色动容。 “郑叔叔真是个好人,上次帮我们修好了牛棚,昨天又救了我爷爷和李爷爷他们的性命。” “昨天听爷爷说当时你也在山上,我都吓坏了。” 沈懿伸出食指,勾住祁月笋子一样白嫩的指头,轻轻摇晃几下。 “你这么小,这么弱,要是被狼叼走了,估计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说着沈懿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祁月黑脸,你这小屁孩瞧不起谁?你当初从树上掉下来摔个大屁股墩的时候,我笑你了吗? 不过祁月现在没工夫计较沈懿说了什么,她抬眸看着沈懿的眉骨,蹙紧了眉心。 上次沈懿受伤的时候,她明明已经为沈懿把伤口处理好大半了,按理说今天就该结痂了才是。 可此刻沈懿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还发炎了。伤口一圈都是红肿的,甚至还有脓水冒出来。 见祁月盯着他的伤口看,沈懿露出温和的笑意,伸手拨弄几下额发,把伤口盖住了。 “已经不疼了,别担心。” 祁月估摸着他是昨天摸黑去捞虾,碰了河里的脏水,所以才感染了。 “笨!” 祁月鼓着小脸瞪沈懿,发出娇软且毫无威慑力的呵斥。 沈懿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觉得祁月现在就像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忍不住想戳她的小肉脸。 笑?再笑! 祁月把莲藕似的小胳膊高高举起,沈懿的肩头挨了一下。 祁月能有多大力气,打的根本不疼。 沈懿夸张地“哎哟”一声,故意装哭给祁月看。 “好疼!哎呀呀,小七打我了,我伤心了。” 沈懿一边委屈巴巴地耷拉着嘴角,一边偷偷睁开只眼睛,偷瞄祁月的反应。 让他失望的是,祁月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甚至流露出一种不亚于成年人的宠辱不惊,静静地看他表演。 沈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本来已经快好了,昨晚不小心滑了一跤,溅到了河水,早上起来就发炎了。” “不过好在没白去,捞到了不少母虾呢。肚子里有籽,会更肥更好吃。要是搁在白天,是轮不上我去捞的。” 祁月默了默。 她忘了,村里的东西一律被归为杏花村村民的公共财产,像沈懿等住在牛棚里的人,是不被允许擅自捞河虾吃的。 祁月低低地叹了口气,朝沈懿神神秘秘地招手。 沈懿靠过去,一股甜腻的奶香钻进鼻腔。 祁月把一小团东西搁在沈懿手心里。 沈懿低头一看,是一卷干净的纱布和几段医用胶带。 看见这些,沈懿嘴唇微张,心里发酸。 “给我的?” 祁月点点头,伸手指了指沈懿眉骨上的伤口。 这是她昨天趁着郑老四和武清歌说话时从桌子上顺的,本来打算拿回来给郑小五,他上次把她和沈懿拉上岸的时候也擦伤了膝盖。 不过现在看来,沈懿的伤口更严重。郑小五皮糙肉厚的,估计也不会老老实实用,那就让给沈懿吧。 沈懿捧着祁月给他的纱布,眼尾泛红,瞳仁蒙上一层雾气。 祁月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只是一卷纱布,不至于感动到哭吧? “小七,谢谢……” 沈懿垂着头,语气湿漉漉的,不用抬头都能猜到,他此时恐怕已经泪珠儿盈满眼眶了。 小仙苗原来是只泪窝子浅的小哭包啊。 第40章 你的话太多了 祁月举起胳膊,费力地去够沈懿的头顶,一下一下轻抚着。 一岁小孩哄九岁少年,画面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郑老二和郑老四很快回来了。 “咋样?村长咋说?”郑老太迎上去。 郑老二到水缸前舀了一瓢凉水,猛灌了几口,擦擦下巴才回道。 “也没说啥,让老四别多想,晚上多加小心。村长忙着挨家挨户走访,比起追究老四的责任,现在严加防范更重要。” 郑老太舒了口气,“那就好,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阿懿,你怎么来了?”郑老四看见了沈懿。 沈懿没作声,走近郑老四,小心翼翼地拉起了他的手掌。 郑老四的伤口被武清歌细致地包扎好了,只有少量的血迹渗出来,从外面看不出有多狰狞可怖。 不过看到纱布一圈又一圈缠了这么老厚,沈懿还是猜到了郑老四受的伤有多严重。 被狼牙生生撕下一块肉来,该多疼啊! “对不起,郑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沈懿刚被祁月安抚好的情绪又低沉下去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祁月朝郑老四飞了个眼刀,刚才她算是白费力气了。 “谁让你到我家来的?!” 门外响起一声高喊,郑小一一马当先跨进院子,用肩膀撞开沈懿,拦在郑老四和祁月身前。 沈懿被郑小一撞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抬头看见郑小一充满警惕的眼神,沈懿黯然地低下了头。 “小一,不许没礼貌。”郑老四不悦。 “小叔子别光顾着强调礼貌,小一问的有毛病吗?”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响起。 王丽霞抱着郑小六走过来,“他们这些住在牛棚的人,将来都是要被批斗的,到我们家来不是明摆着想牵连我们吗?” 说着王丽霞斜了郑老四一眼,“小叔子心善爱帮忙,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一旦闹大了,别人该怎么看我们老郑家?” “二嫂,不要听别人以讹传讹。”郑老四神色肃然。 “阿懿的爷爷只是下放到这里改造,除了上级领导,谁也不能擅自给他定罪。” 王丽霞嗤笑一声,觉得郑老四太天真。 “上级?小叔子懂不懂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下放到杏花村,那就要听这里的规矩。批不批斗,不就是村民们一声吆喝的事?” 郑老四心里憋闷,却不得不承认王丽霞说得有一定道理。 杏花村之所以留沈爷爷他们到现在,是因为杏花村地处偏远,批斗的浩大风潮还没有传进来。 平时村里对犯错误的人进行批斗,也顶多是关关禁闭,开会当众批评一下。 一旦尝到外面那些人在批斗的过程中所体验到的变态快感,沈爷爷他们被欺辱只会是时间问题。 任何和他们走得太近的人都会受到牵连,搞不好会被打成一类。 “妈,可是上次小七差点掉进河里,就是他帮忙救下来的。” 郑小五踌躇着伸出手,拉了拉王丽霞的衣角。他觉得沈懿不是坏人。 王丽霞回头瞪了郑小五一眼,“你懂什么?我看他就是想跟咱们家套近乎。” 祁月注视着沈懿越来越白的脸色,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王丽霞的话,太多了。 在郑小一身体的遮挡下,祁月指尖灵光一闪,一只圆球状的光团没入王丽霞的喉咙。 王丽霞还在牙尖嘴利地对沈懿指指点点,嗓子突然失了声。 “啊——啊——”王丽霞眼睛瞪得老大,张大了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 “丽霞,丽霞你怎么了?”郑老二上前扶住她。 王丽霞把脖子抓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惊恐。 事情发生的突然,大家都懵了。 郑老太第一个反应过来,匆忙招呼郑老二一起带着王丽霞去找孙大夫了。 祁月暗中勾起唇角,她早就想收拾王丽霞了。这次就先给王丽霞一个小小的惩戒,闭上嘴安静几天吧。 院子里安静下来,郑老四歉然地伸手,按了按沈懿的肩头。 “阿懿,刚才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懿面色苍白,身子摇晃了两下,埋着头朝郑老四鞠了一躬。 “郑叔叔,我先走了。以后……我不会再不请自来了。” 说完,沈懿就拔腿跑了。 祁月没有错过沈懿脸上飞落的泪水,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怜的小仙苗,这样的委屈,一直以来肯定受了不少吧。 狼群出没的事闹得整个杏花村人心惶惶,太阳还没下山,村民们就纷纷回到家,大门紧闭。 郑老大和郑老二睡前一遍遍确认垒起的栅栏是否坚固,又亲自把每个屋的门关好后才回房睡觉。 祁月在郑家大院外又布了个阵,一旦有野兽试图强行闯入,就会受到阵法的攻击。 祁月对自己的阵法很有信心,没把狼群的威胁当回事。 今晚,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等郑老太他们入睡后,祁月进了空间。 昨天晚上移植进空间的松树已经疯长一气,树冠几乎撑满了整片空间。 手指抚上树干,祁月满意地勾起嘴角。 这棵松树长得挺拔,果然是棵好苗子,没让她失望。 有灵气熏染,再加上灵泉的灌溉,没到一天一夜,这棵松树储备的灵力已经足够支持祁月打造一件差不多的法器。 水蓝色的灵力浮现在祁月掌心,祁月给自己打气,现在可以开始打造她在这个小世界的第一把法器了。 祁月一声轻喝,掌心的灵力瞬间化作一柄透明的巨斧,撕破空气,凌厉地斩向松树。 水蓝色的团雾将松树团团包围,祁月的视线专注地穿过迷雾,凝神聚气,仔细地控制着灵力化刃的幅度和力度。 片刻后,尘埃落定,浓雾散去。一把周身散发着碧色光芒的宝剑浮现在半空。 祁月支撑不住似的跌坐在地上,胸口虚弱地起伏着。 昨天为小狼崽疗伤已经损耗了很多灵力,现在为了打造这件法器又消耗了大半,她现在浑身都提不起劲儿来。 那柄剑像有灵性似的,兀自飞到祁月身边,剑柄轻轻碰了碰祁月的额头。 祁月调整呼吸,牵起一个浅笑。 第41章 无法靠近的大门 一般的法器都会有一些自己的意识,若非法器的第一任主人,就需要给法器注入自己的灵力,才能让法器听命于自己。 如果修为差的人得到了一件高级法器,还会发生难以收服的情况。 前世祁月的法器基本都是二手的,只因自行打造法器的话,会有一定的风险。 一方面可能会因为操作不当或者修为不够,而锻造出一块废物,白白浪费了上好的材料。 另一方面,打造法器是一项极耗费修为的事,很多修道者不愿意冒这个险。 以杏花村贫瘠的灵气含量,祁月估计自己是这个小世界唯一的修仙者,是不可能遇见现成法器的。 还好她前世曾跟一位炼器高人有交情,对打造过程的每一处细枝末节都有判断,才成功炼成这柄剑。 松木的杂质已经被她稀释掉了,现在这柄剑晶莹剔透,就如同宝石打造的一般。 祁月握住剑柄,剑身发出一声嗡鸣,蓝光闪过,像是在回应祁月。 这便是自己锻造法器的好处,无需认主,在打造过程中就已经注入了打造者的精血,一人一剑,合二为一。 祁月两指并拢抚摸剑身,按捺不住的心潮澎湃。 从今往后,你就叫碧水剑吧。 在灵泉旁打坐调息了一刻钟,祁月才离开空间。 夜色已深,几无繁星,只有一弯如钩的残月。 祁月的神识已经捕捉到了野狼群靠近的气息,狼嗥声像孤魂野鬼的呜咽一样,阴森得让人震颤。 祁月钻进被窝,仰面望着天花板出神,想起了沈懿。 不知道小仙苗回去有没有好好包扎伤口。 上午她悄悄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缕灵力,可以对野狼起到些震慑作用。 如果野狼突袭牛棚,希望小仙苗不会被吓坏。 祁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杏花村万籁俱寂,每家每户都揣着对野狼下山的忐忑进入梦乡。 飞云山的密林深处,走出一簇黑影,是野狼群。 野狼活动的区域是山半腰之上,那里是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处,鸟兽都保留着最原始的野性。 在如墨般浓稠的夜色中,野狼的双眼就像一盏盏幽绿的鬼火漂浮在空中,将周围的空气染上肃杀。 十几头狼踏着沉缓的步子,杀气腾腾的目光所向是安静无声的杏花村,像是死神在下达最后的通牒。 为首的头狼是一头母狼,它的步伐有些虚浮,似乎后腿不敢吃劲,留下的脚印轻重不一。 母狼压住了整个狼群的行进速度,但它身后的群狼却没有一头敢越过它,都落后一个身位簇拥着母狼。 群狼站在高高的山丘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杏花村。 母狼的瞳仁缩成一根细针,环顾四周,昂起脖子发出一声似哀似怒的狼嗥。 一声,两声,群狼纷纷鼻尖指月,爆发出骇人心髓的嗥叫。 下一刻,母狼一马当先扑下山丘,带领狼群袭向村落。 野狼的身形快如闪电,尖利的狼牙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寒的威光。 杏花村的村民提前做了防备,每户人家的院墙都高高架起了栅栏,野狼无法再像昨夜一样翻墙而入。 这更加激怒了野狼,它们索性不再攀登,而是开始攻击院落的大门。 若是铁门则已,但不少人家还用着木门,年久失修,几乎挡不住狼的一爪之力。 狼群兵分几路,一伙地冲撞村户的大门,甚至已经有狼破开了门的阻拦,蹿进了院子里。 巨大的声响让很多村民从梦中惊醒,孩提的哭声和大人惊恐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狼!是狼来了!怎么办啊?” “嘘,小点声!别把它们引进屋来。” “妈妈,我怕……” 闯进院子的狼没有进屋,只是将院子中的所有活畜通通咬死,再前往下一家。 即使屋里的人不出声,凭狼的嗅觉,也能轻松地发现里面有人。 不过今夜它们的目的不是伤人。 在村落中一通作乱后,群狼在那头母狼的身边集合。 母狼此时就站在郑家大院门口,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结成水滴出来。 这股气息它不会记错,那个设下捕兽夹,又把它打伤踹下山崖的人就在里面。 可母狼只是目光阴寒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却不敢靠近。 刚才它只是前爪踏近了一步,就被一道莫名的光束灼烧,爪子上的毛都被烧焦了。 “妈呀——” 就在狼群拿郑家大院毫无办法时,一声惊叫从东面传来。 母狼的目光如刀,飞射向声音的来处。 赵六前几天刚弄来点儿闲钱,今晚去镇上饱喝了一顿。 喝酒花光了钱,没钱坐车,赵六是走回来的。 困意混着醉意,赵六没有发现杏花村的异样,直到走近郑家大院十来米的时候,他才看见一团诡异的身影。 呼噜一把脸,赵六眯着眼睛仔细看去。这一看,直接把他吓得跌坐在地上。 竟是一群野狼! 已经被村户的防备彻底激起怒火的野狼们朝赵六踱步过来,一步一个脚印,走的缓慢,却让赵六被这股威压震慑的腿软。 赵六吓得魂飞魄散,可偏偏身子像灌了铅似的无法动弹,急得涕泪横流,甚至直接失禁了。 骚臭味在凉夜的空气中蔓延开来,不知是不是错觉,赵六好像从这些野狼的眼中看到了鄙夷。 用力地锤了一把大腿,赵六终于在野狼距离他五六米的时候爬起来,拔腿就逃。 野狼们伏下前身,后腿用力一蹬,迅雷一般追向赵六。 已经被烟酒掏空身体的赵六哪里跑得过野狼,还没跑出十米就被狼群按倒在地。 野狼的利爪穿透赵六的衣服,划破了他的皮肤。从一张张血盆大口中呼出的腥咸热气就喷洒在赵六裸露的脖颈上。 “救命啊——救救我!有没有人啊!” 赵六声嘶力竭地呼救,手指深深地扣进土地里。 群狼按住了赵六,却没有撕咬他,只是回头看向母狼,等候它的发落。 母狼缓慢地在赵六面前站定,眸子盯住赵六深挖进土里的手,霍然猛扑过去。 “啊!!!” 第42章 断指 赵六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剧烈的疼痛简直让他心肺炸裂,几欲昏厥。 “啪嗒!” 母狼后退一步,猩红的舌头卷着一样东西甩到地上,扬起一阵轻沙。 竟是一只断指! 再看赵六的右手,食指处空无一物,赫然是一截断掉的短茬,在往外汩汩冒血。 赵六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是冷汗,死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声音含含糊糊,只能听清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不……不敢了,我不敢了……” 母狼的眸中闪过嫌弃,对候在旁边的一头公狼使了个眼色。 公狼叼起赵六的断指,掉头往回走,接着将它丢在了郑家大院门前。 母狼带着狼群走了,今夜来这里走的一遭依然像是在戏弄人类一般,不伤人性命,却让人闭户不敢出。 在地上缓了很久,赵六才艰难地爬起来。 断指处已经痛到麻木了,赵六的酒气早就吓没了,踉踉跄跄地往家走。 推开大门,赵六一头栽倒在院子里。 屋里有人,听见响声立马飞奔出来,是一个女人。 女人将赵六的上半身扶起来搂在怀里,娇嗔地打了赵六的胸膛一巴掌。 “你咋才回来,人家等了你半宿。” 赵六没有回话,像晕厥过去了似的趴在女人怀里。 女人察觉到不对,借着月光低头看去,瞬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你、你的手!” 女人赶紧拿出怀里的手帕,将赵六右手上的残茬缠了个结实,半拖半拽地把赵六弄回了屋里。 次日清晨,祁月还在酣睡,被郑老太的一声高喊惊醒。 “老、老大,你快、你快过来!” 郑老大正在刷牙,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地跑出屋,在大门口找到郑老太。 “这是啥……” 郑老太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惊骇的事,心跳声如雷般震响在耳际。 郑老大蹲下一看,也惊得霍地站起来。 “这是人的手指头!” 郑老大拿一把铁锹把那截断指铲起来,带回了院子。 郑家大大小小都被叫起来了,围坐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奶奶,该不会是有人在咱家门口被狼吃了吧?” 郑小四闭着眼睛钻进郑老太怀里,胆怯得不敢看。 郑老太轻抚着郑小四的后脑勺,嘴上说着别怕,但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悸。 饶是胆子最大的郑小二,此时也被吓住了,揪着郑老大的衣角不敢吭声。 祁月依偎在林秀丽的怀里,目光直直落在那截断指上。 郑家附近的血腥之气并不浓重,所以祁月敢断定这断指的主人还活着,并没有被狼群分食掉。 不过前夜狼群下山只是捣乱一气,是什么原因让它们昨夜突然攻击人类,还偏偏把咬下的断指丢在了郑家门口呢? 莫非狼群真是冲着报复郑老四来的? 若果真如此,那么就说明,那头被郑老四踹下山崖的母狼没死。 祁月的眉心拧起,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棘手了。 狼的报复心极强,一旦被它们盯上,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善罢甘休。 祁月的阵法固然可以挡住狼的进犯,但郑老四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郑家院子里不出去。 母狼把这截断指丢在郑家大院门口,就是在告诫郑老四,识相的话自投罗网,不然势必会继续波及无辜村民。 “老郑家的,快别在这傻坐着了,村长叫大伙儿去开会呢,所有人都得去!” 郑家人正一筹莫展,外面闯进来一个人,是村长的助手小杨。 郑老二反应快,一下站起来,用身子挡住地上的断指,装作无事地问小杨。 “咋了?为啥这么急着要开会?” 小杨没发现异样,抬手擦了把头上的汗珠。 “昨晚野狼又下山了,比上次闹得还凶,村长家的大门都被毁了。” 说着小杨扫了郑家大门一眼,讶异道:“诶?我看你家这门倒是完完整整的哈,连点抓痕都没有。” 郑老二哈哈笑着打岔,“八成是我家男人多,野狼都不敢靠近。” 小杨也笑了,催促道:“你就吹吧!行了,我还要去通知其他家呢,你们收拾收拾都快些去集合吧!” 说完小杨就急火火地跑了。 郑老二快步走过去关上了大门,低头打量几眼,也很纳闷。 “为啥咱家的大门完好无损呢?” “先去开会吧,看看村长怎么说。”郑老四面色沉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等到大家都洗漱好了,郑老太过来抱祁月。 祁月却破天荒地第一次耍起脾气来,哭着喊着要赖在床上,使劲推郑老太的手。 郑老太很不解,担忧地和林秀丽对视。 “这娃娃是咋了?” “是不是身子不好受了?”林秀丽用掌心试了试祁月额头上的温度,纳闷道:“不烫呀。” 郑老头叼着旱烟摆了摆手,“小七没睡够就让她在家睡吧,反正去了又听不懂什么。” 郑老太只好点头,给祁月掖紧被子,又前前后后给里屋外屋的门都上了锁,才跟着郑家人离开了。 等到郑家人的气息远去了,祁月从被窝里爬出来。 双手并拢,指翻莲花,祁月轻声唤道:“碧水。” “铮”的一声,碧水剑携一缕蓝光闪现。 飞身踏上碧水剑,祁月越过郑家的院墙,往飞云山上去。 她要去亲自会一会那头母狼。 杏花村全体村民都暂搁下农活,在村口的广场上集合。 旗杆上红旗飘扬,清晨的日光普照,空气中却弥漫着压抑。 “我昨晚上睡得沉,狼来的时候也没醒,你们都听见啥了?” “别提了,我半夜往窗口一趴,直接隔着玻璃跟野狼撞了个正着。好家伙,那张血盆大嘴啊,现在我都直打寒颤。” “你没锁门吗?” “我敢不锁吗?可是我家大门直接被狼掏了个窟窿,整扇都掉下来了,现在就剩个合页在那儿晃悠了。” 村民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眼睛都夸张地大睁着,还在为昨晚野狼的突袭而心有余悸。 “听说赵六昨天晚上让狼咬了,是刘寡妇把孙大夫叫过去的。多亏去得及时,不然血淌干净了,就没命了。” “大半夜的,刘寡妇怎么知道他被咬了?” 第43章 我可以帮你 “啧,这还用问?一个老光棍,一个少寡妇,孤男寡女那点儿事呗。” 几个男人脸上露出流里流气的笑容,一顿挤眉弄眼,嘴里的话越发暧昧污秽。 林秀丽皱紧眉头,伸手将郑小一和郑小二揽在身体两侧,按住了他们的耳朵。 大庭广众下胡言乱语的,也不怕带坏了孩子们。 郑小二似乎对男人们说的话格外反感,胸口剧烈起伏着,把眼睛紧紧闭了起来。 “大家安静,给大家介绍一下。”村长站上了主席台,拿着大喇叭朝下面高声喊道。 “这位是咱们公社来的领导——魏主任,他听说了野狼下山的事,特意来慰问大家,给大家解决问题的。” 一个身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上台,沉稳地开口。 “我对大家的遭遇深表同情,所以特地来和大家共商对策,咱们群策群力,一定可以击败野狼!” 小杨带头鼓掌,不过底下的附和稀稀拉拉的,大家都对这种空话兴致缺缺。 村长引着魏主任落座,简单向他汇报了这两天晚上的情况。 “这位就是昨晚被野狼咬伤的村民。”村长指着台下介绍道。 两个青年抬着一张床板走过来,床板上躺着的正是赵六。他的右手被纱布裹成了粽子,但还是能看出他的食指处缺了一块。 郑老二在人群中啐了一口,低声不屑道: “不就是咬掉一根手指头吗,又不是瘫了,还得让人抬着来。” 魏主任走下台阶,亲自来到赵六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赵六惨白着一张脸,用左手拉住魏主任的衣袖。 “领导,我现在成残疾了,您可要不能看着我被活活饿死啊!” 魏主任安抚地拍了拍赵六的手背,“你放心,我会让社里给你发放一些生活补贴的。” 赵六眼底闪过一瞬得逞,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凭啥给他补助?他成天好吃懒做,现在挨了野狼一口,他就有功了?” 有村民不干了,看不惯赵六仗着受伤就白吃白拿。 一呼百应,许多被野狼咬死了牲畜的村民也吵嚷起来。 “就是,断了根手指又不是干不了活了,难道还让社里给他养老不成?” 魏主任回到台上,双手在半空中按了按,等到大家稍微安静一些才缓缓说道。 “凡是遭遇野狼袭击的村民们,会议结束后都可以来台前登记,社里会尽量补偿大家的损失。” 大家听到有补偿后都眼睛一亮,掌声比刚才要热烈了许多。 赵六不忿地咬牙,没敢说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这群野狼,让村民们一到晚上就闭户不出不是长久的办法。” 魏主任用钢笔敲了敲桌面,“况且野狼也有可能会在白天发起袭击。” 村长点头,面向底下的村民们呼吁道:“谁想到了好办法,都大胆说一说,大伙儿一块商量。” “咱们去隔壁村多借些狗来,拴在门口对付野狼。”一个拄着铁锹的老汉说道。 小杨摇头,“家养的看家狗根本不能与吃生肉的野狼相提并论。况且借了隔壁村的狗,等于祸水东引,太不厚道。” 有个面相粗犷的青年举起手,“那就下夹子,逮住的通通剥了皮挂在旗杆上,杀鸡儆猴!” 此话残忍血腥,引发了众人的侧目,村长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此举太冒险,狼是畜生,不懂知难而退,只会较真到底。这么做恐怕会进一步激怒它们。” 青年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躲又躲不掉,杀又杀不得,那干脆一块儿等死吧。” 不断有人提出新的建议,魏主任听得很认真,每一条都在认真地做笔记。 “大家的想法都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我们忘记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魏主任双手在胸前交握,环视着人群。 “村长刚才提到,杏花村世代与飞云山上的野兽井水不犯河水,连活动地带都界限分明。” “那为什么近日狼群会突然下山袭击村户?甚至只咬死家畜却不吃掉,很显然不是为了觅食而来。” 此言一出,村民们面面相觑,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他们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除了年前实在走投无路上山猎了几头熊,几乎没有和山上的野兽发生过冲突。 狼群是顶可怕的,寻常人哪敢招惹。 郑老四沉默着和郑老大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的亏欠更甚。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郑老四侧头望去,是乔娜。 乔娜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扣子,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挨近郑老四低声道。 “我早就听说了,是你和狼打斗,才结下了仇,对吗?” 曾经不愉快的回忆浮现在郑老四的脑海,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与乔娜的距离。 “你想说什么?” 乔娜勾唇,手指攀上郑老四的领口,一把将郑老四拉近,鼻息距离郑老四的脸庞近在咫尺。 “我可以帮你赔偿他们的损失,条件是……” 乔娜的指尖滑过郑老四的胸膛,“你要答应我之前的要求。” 郑老四的大掌擒住了乔娜的手腕,在她欣喜的注视下略一用力,轻松推开了她。 “不用了。”郑老四果断道。 “你别后悔!” 乔娜的脸瞬间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愤然离去。 郑老四沉思片刻,深呼吸一口。 “魏主任,我有……” “魏主任,能让我说两句吗?” 郑老四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前排的一个女人比他更快。 魏主任露出平和的笑,“女士优先,小伙子你先等等,让这位女同志先说。” 站出来的女人正是乔娜,郑老四抿紧了唇,只得退回了人群中。 乔娜清了清嗓子,“这群狼突然发动攻击确实不是为了找吃的,而是为了寻仇!” 村民们惊异地对视,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和狼结仇? 床板上的赵六闻言脊背都僵硬了,豆大的汗珠一下子冒出来,受伤的手又像被咬的时候一样,火辣辣的疼。 魏主任面色凝重,“你展开说说。” 乔娜回过头直直看向郑老四,眼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伸出手指指着郑老四厉声道。 第44章 他是好人 “就是他!” 人群哗一下散开,只剩郑家人站在空荡荡的圆圈中。 郑老二用身子挡住郑老四,虎着脸反驳乔娜。 “你怎么就能断定是我四弟把狼招来的,你有证据吗?” “听说那天他自己一个人上山,偏学武松去挑衅野狼,当天晚上狼群就来了。” 乔娜成竹在胸,得意道:“不信的话,大家可以看看他手上的伤!” 众人纷纷看向郑老四,赵六也拔着脖子看过来,果然看见了他手上裹着的纱布,绷紧的心弦松懈下来。 “他的手受伤了,肯定是他!”赵六冷不防地高喊,举着右手冲着魏主任哀叫。 “领导,郑老四自己逞英雄不要紧,牵连的可是全村人的性命啊,您千万不能放过他!” 魏主任转头看向村长,“确有此事?” 村长为难地看了一眼郑老四,想起他昨天找自己交代的事,只好点头。 “这事我确实知道。” 魏主任不赞同地皱眉,“这个情况你该早点儿说。” 村长闷头不语,郑老四是为了救沈教授他们才和野狼起了冲突,这事太敏感,他哪敢跟魏主任提。 魏主任拿起大喇叭朝下面喊,“谁是郑老四?” 郑老四越过郑老二站了出来,“魏主任您好,我是。” 魏主任神情严肃,“对于这件事,你作何解释?” 众人纷纷不快地看着郑老四,对他心怀埋怨。 郑老四刚才就想站出来主动交代,没想到被乔娜抢了先,现在倒像是他逃避责任被揪出来了一样,他心里不太好受。 “魏主任,我的确在半山腰遇见过一头狼,当时我把它踹下了山崖,不知生死。” 郑老四紧了紧拳头,决然道:“狼群确实有可能是为了报复我而来,我会对这件事负责。” “负责?”乔娜冷笑。 “你能怎么负责?你家穷得连个钟都买不起,还能指望你给这么多人赔钱?” 乔娜自从上次和郑老四不欢而散后就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准备威逼利诱,让郑老四从了她。 谁知道郑老四不识好歹,居然敢再次拒绝她,她现在牟足了劲儿要羞辱他。 经乔娜这么一挑拨,那些有损失的村民们也慌了。 郑老四自己家就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想让他掏钱,不是明摆着不可能的事吗? “那我们死了的那些鸡鸭鹅就这么算了?凭什么他自己逞英雄出风头,让我们帮他摊事儿?” “就是!我家的栅栏和门板全毁了,不给我个交代,难道让我天天敞着门睡觉?” 一时间群情激奋,村民们逼近郑老四指指点点,唾沫横飞,甚至拳脚就要打在郑老四脸上。 郑老大等人死死护着郑老四,面红耳赤地与众人争辩。 “谁说我们要赖账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不赖账就赶紧拿钱来!你家老三不是在镇上吗,去找他要钱!” “就是,赶紧拿钱!没有五十斤粮票我跟你家没完!” “怎么筹钱用不着你们操心!谁不安好心想趁机勒索,先问问我郑老二的拳头答不答应!” 乔娜看着郑老四在人潮中灰头土脸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快意。 村长在台上急得直拍桌子,“安静!安静!” 台下一群人推来搡去,个个急红了眼,吵得不可开交。 “锵——”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刺得人们耳膜生疼,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耳朵。 广场的旗杆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去一个小男娃,此时正抱着一只巨大的锣骑在上面,刚才的声音正是锣和旗杆相撞产生的。 见冲突的人们终于冷静下来,小男娃像只猴儿似的顺着旗杆出溜下来。 等他落地,郑老四才看清他的脸,惊愕道:“阿懿?” 沈懿面色有些羞红。 他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张扬的事,但是他更担心郑老四被为难,只好用这种方式引起众人注意。 沈懿朝郑老四礼貌地点头,走到人群后面搀扶出一位老人。 老人正是沈爷爷,后面还跟着两个人,郑老四一眼认出就是他那天救下的两位老人。 一行人步履蹒跚地往主席台走,路过郑家人时,郑老四拉住了沈爷爷。 “沈老伯,别去!” 那个魏主任是公社派来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是因为沈爷爷他们才惹出这一系列事,后果谁都难以预料。 沈爷爷拄着一根弯曲的粗树枝,拍了拍郑老四的手背,慈目中满是感激。 “年轻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冤枉。” 郑老四的手被挣脱了,沈懿扶着沈爷爷他们一路走到了主席台下。 “你们来干什么?”村长霍然起身,惴惴不安地偷瞄一眼魏主任,低声喝道:“快回去!” 魏主任疑惑地扫了眼村长,转而缓和地笑问:“老人家,您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爷爷一手扶住沈懿,挺直了脊梁,衰老浑浊的瞳仁露出坚定的光芒。 “魏主任,郑老四并非是为了逞一时英雄才和野狼发生冲突,而是为了救我们。” “那天我们三个上山挖野菜,在半山腰遇见了一头野狼,如果不是郑老四及时出手相救,我们三个估计就没命了。” “他是个好人,不该由他承担后果。” 听完沈爷爷的话,魏主任看向郑老四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 “原来如此,看来刚才是我们错怪他了。” 乔娜凉凉的插话,“谈不上错怪吧,魏主任,您知道他们是谁吗?” “乔娜!住口!”村长顾不上乔娜的家世背景,直呼其名。 乔娜毫不畏惧,“他们是前不久下放到这里的研究所干事,是等候批斗的右派!” 听了乔娜的话,魏主任脸色大变。 乔娜还在不依不饶地添油加醋,她每说一句,村长的脸色就往下沉一分。 “飞云山是杏花村世代依傍的地方,就连我们这些知青都不敢私自采拿山上的一草一木,他们却敢公然逃避劳作,上山挖野菜!” “郑老四包庇他们,就该同罪并罚!” 第45章 母子相见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郑老四热心肠的名声在外,但这次的一时好心,却着实是踩了警戒线。 魏主任满含深意的目光在郑老四和沈爷爷之间来回打转。 兽患终有对策,可如果此事牵扯进了人祸,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广场上的空气凝固了一般,连虫鸣都变得微弱。 刚才嚷嚷着要郑老四赔偿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出言不慎就会被牵连。 他们还能拿到社里的补助金,可郑家这次是真的摊上大事了。 “他事先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沈爷爷撒了个谎。 “魏主任,您要责罚,我们毫无怨言,但请不要寒了好人的心。” “郑老四,你当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吗?”魏主任的目光中闪烁着疑虑。 郑老四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攥成拳头。 沈爷爷身后的老人回头张望,微不可察地冲郑老四摇了摇头。 郑老四满眼挣扎。 他不想连累家人,可也做不出让沈爷爷他们几个老人独面惩处的事。 郑老太枯瘦的手抓住了郑老四的胳膊,眼底的焦急化作了点点泪光。 郑老四的喉咙发干,艰难地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魏主任。”郑老大站了出来。 “我是生产队的农技员,也是郑老四的大哥。我有些话想说。” 魏主任捏了捏发酸的眉心,缓慢点头。 郑老大颔首,回过身向村民们抱了抱拳。 “乡亲们,我四弟从小就是个热心肠,相信各位中间有不少人都得到过他的帮助。” “这次的事,我虽然不认为我四弟的善举有错,但确实是因为我四弟才发生的。” “我们哥几个势单力薄,还希望大伙儿能一块儿想想对策,毕竟这是关系到咱们整个村安危的大事。” “我郑老大发誓,这件事解决以后,不管是哪位乡亲有需要帮忙的,我们郑家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说完,郑老大又转回身子,对魏主任鞠了一躬。 “魏主任,这次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管好老四。但老话讲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沈老伯他们上了年纪,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误,可谁能眼睁睁看着和自己父母一般大的老人死在狼嘴下呢?” “您能不能看在老四为了救人受伤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回去以后,我会好好管教老四的。” 郑老大没什么文化,但他有一颗纯良正直的心。 他不会对自己的弟弟见死不救,但也不会因此要求集体利益让步。 郑老大一番不卑不亢的话让朝夕共处的村民们松了口,也软了心。 “魏主任,就放过老四这一回吧,他也是好心。” “是呀魏主任,谁家里都有老人,老四这么做,说明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啊!” 沈懿刚才还忧心忡忡的,现在见郑老大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面,甚至还侧面为爷爷开脱了几分,不由得心生崇拜。 村民们纷纷注视着魏主任,等待他的决定。 村长也十分动容,满眼希冀地望着魏主任。 “魏主任,您看?” 魏主任的视线在郑老大的身上久久停留,最终轻叹了一口气。 “这位同志说得不无道理。” 村长闻言心中一喜,魏主任这是被说服了。 果然,下一刻魏主任就发话了。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狼患要紧,救人的事我回去后会报给上级,你们等候发落。” 沈爷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这种程度的事,魏主任完全能够处理,根本不需要上报。 他既然这样说,就是在暗示大家,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追究。 村民们自发地欢呼起来,掌声响彻天地。 这一次,人情胜过了法理。 郑老二激动地揽住郑老四的肩膀,如释重负。 乔娜在皆大欢喜的气氛中面色铁青,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扣进手心,留下数道红痕。 飞云山上,祁月御剑在山顶降落。 不知道小狼崽还在不在这里,祁月救了它一命,说不定可以借此劝说母狼停止对杏花村的袭扰。 山顶的空气寒凉冷寂,祁月放出神识,在百米远的地方发现了小狼崽。 飞掠过去,祁月看见了树下睡得正香的小狼崽。 祁月收起碧水剑,挨着小狼崽坐下。 看着它睡得四仰八叉肚皮朝天的样子,祁月忍俊不禁。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昨天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若不是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灵气,它恐怕已经被熊瞎子叼走了。 在祁月上下其手,又是挠肚子又是扒眼皮的努力下,小狼崽终于醒来了。 小狼崽一看到祁月就一骨碌爬起来,钻进祁月的臂弯,依恋地在她怀里哼唧。 手指摩挲着小狼崽眉心的白色火焰状印记,祁月决定给它起个名字。 “小——焰——”祁月说的缓慢,但很清楚。 小狼崽琥珀色的瞳眸亮点星光,像撒了砂糖的栗仁。 它似乎明白了祁月的意思,仰天“嗷呜”一声,用温热的舌头热情地狂舔祁月的脸颊。 祁月发出咯咯的笑声,看来小家伙很喜欢这个名字。 两小只在草地上滚作一团,草屑沾了满身,残雪濡湿了祁月的衣襟和小狼崽的毛。 笑闹着,小焰突然停下了动作,耳朵竖立,湿漉漉的鼻尖不停耸动,像是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气息。 祁月眨了眨眼,神识探出,遂即勾起嘴角。 得来全不费工夫,倒不用她自己去找了。 小焰从喉咙中迸发出一声轻细的呜咽,猛地放开祁月往南面奔去。 南面的树下,一道灰色的身影闪现,是那头母狼。 一大一小双向奔赴,小焰哀鸣着钻到母狼的怀里,在母狼身下疯狂打滚。 母狼不敢置信地在小焰身上嗅着,尖吻一下一下蹭着小焰的脸颊,诉说着失而复得的动容。 祁月没有靠近,留给这对母子温存的时间。 片刻后,母狼抬起头,绕过小焰把它挡在身后,宝石一般的森绿眸子戒备地看向祁月。 第46章 与狼对话 以狼的嗅觉,同在一座山是不难发现小焰的存在的。 不过昨晚小焰性命垂危,气息几乎散尽。祁月用灵力帮它激活脏器,再造血液,才捡回一条命,相当于脱胎换骨。 所以现在小焰身上的气味已经完全不同以往了,以至于母狼登上山顶才找到它。 祁月敏锐察觉到了母狼行动起来略显笨重的后腿,看来是那天被郑老四踹下山崖摔伤的。 她那天虽然也攻击了母狼,不过那只会让它吃痛一下,为郑老四争取时间,并不会伤到它。 母狼颈上的毛微微炸起,祁月可以感觉到她身上浓浓的敌意。 先是中了捕兽夹失去孩子,又被踹下山崖摔伤,换了谁都会对人类心存仇恨。 小焰从母狼的身子后面探出一颗小脑袋,甩着尾巴往祁月身边跑。 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母狼,像是在说快跟我来。 母狼张嘴想叼住小焰的尾巴不让它过去,可惜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只好跟过来。 祁月笑意淡淡地看着小焰,它用牙衔住祁月的衣袖,往母狼的方向使劲。 就像一个人类小朋友一样,高兴地向妈妈介绍自己认识的新伙伴。 母狼在祁月的周身扫视着,对这么一个豆大的婴儿是怎么上山的很不解。 祁月没忘了自己上山的目的,注视着母狼,眼睛满含深意地眨动了下。 双手在胸前结了个莲花印,一道金光瞬间乍现,祁月腾空而起,衣袂无风自动。 头顶出现一只神秘的光圈,将祁月的脸庞映衬得更加肤白胜雪,整个人仿佛误落凡尘的小仙子。 母狼和小焰都被这前所未见的一幕惊到了,母狼迅速用身子护住了小焰。 祁月双指并拢按在自己的喉部,开口却非人言,而是一道丝竹管弦般的低鸣。 这声音如同九天降下的神诏,低回婉转,但撼动心神。空谷幽兰中藏着深入血脉的威压。 母狼的爪子后撤一步,瞳仁剧烈颤动,竟发自内心的有一种想要臣服于祁月的冲动。 祁月的嘴角意味深长地勾起,双指隔空一点,母狼和小焰直直卧了下去。 这是前世用来收服灵兽的咒法,越是功力深厚者行之越是有效,祁月在渡劫前曾经用此咒法收服过一只道行三百年的大蛟。 虽然祁月现在的修行仅为筑基期中阶,但用来对付灵智低级的野狼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焰以为祁月在和它做游戏,顺从地乖乖趴在地上,用鼻子拱草玩儿。 母狼则没那么轻松,它是飞云山上百年来的第一头母狼王,可以说方圆十里没有敌手,可现在却被这种神秘的力量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母狼的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四爪生生插进土里一寸有余,脊柱颤抖着抗衡祁月的压迫,却无济于事。 正僵持着,母狼的脑中出现一道声音。这一次,祁月说的是人话。 母狼顾不上挣扎了,森绿的眸子迸射出惊异的光。 它竟然听懂了这个人类说的话,可她分明连嘴都没张。 这其实依然是咒法的功劳,只需以咒法为媒介,祁月就可以用心语对话野兽。 祁月告诉母狼,是自己救了小焰一命,希望它可以看在这个份上对郑老四网开一面。 说完,祁月就收回了对母狼的施压。 祁月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母狼会欣然答应,又或是坚决不让。 狼是兽类,不通人性也正常。 只是如果不能劝说母狼放下仇恨,祁月就不得不为了保护郑家人而伤害狼群,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祁月静静站着,等待母狼做出选择。 母狼像是在努力消化着这一切,半天才站起来。 令祁月出乎意料的是,母狼居然俯首走到了她跟前,用额头抵了下祁月的小腿,然后转身往山下走。 祁月不明何故,御剑跟上母狼。 两狼一人行至半山腰,母狼在一丛树影前停下脚步。 祁月沉默了,那里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 母狼摔下山崖后,小焰的前爪险些断掉才挣脱了捕兽夹。 它一路蹒跚到山顶也没有找到母狼,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奄奄一息的时候被祁月所救。 可小焰的同胞兄弟却没有这么幸运,在母狼和郑老四对上的那天,这头小狼崽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它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颈间的血迹变成了黑褐色,散发出酸腐的味道。 母狼半趴在旁边,疼惜地舔舐它已经僵硬的尸体。 祁月对上母狼哀求的目光,明白了母狼的意思。 它想求祁月帮忙,像救小焰一样,帮它救回这头小狼崽的性命。 纵使祁月道行再高,对一具已经身死两日的尸身仍然是无能为力。 祁月无声地朝母狼摇了摇头。 母狼眼底的希冀沉没了,就像一盏烛火突然熄灭,回天乏术。 祁月沉思片刻,掌心托起一团蓝雾,慢慢包裹住了小狼崽的尸体。 迷蒙的浓雾里射出一束光,在半空中铺开一张画布,凭空出现了许多影像。 从出生时巴掌大的一小团,到跌跌撞撞地学会走路,再到把野兔最鲜嫩的心脏献给母亲,这是小狼短暂的一生。 祁月不忍母狼目睹自己的幼崽一寸寸腐败在荒野,所以她消解了小狼崽的尸身,并替它向母亲做最后的告别。 母狼碧色的眸中倒映出小狼的影子,如泣如诉的哀鸣响彻山野。 祁月留下了狼崽的一撮毛,又把脚脖上的红绳解下来,扎紧狼毛后,挂在了母狼的脖子上。 这段红绳是郑老太上次找人给她做法的时候系上的,神婆说祁月丢了三魂,红绳就要绕三圈。 现在解开给母狼带上倒是正好了,算是一种陪伴的延续吧。 母狼泪眼朦胧地低头看了眼红绳,伸出舌头舔了下祁月的手背。 山坡下突然响起脚步声,祁月担心又是村民误闯,一手搂住一头狼,飞身上了树。 来人是鬼鬼祟祟的,一边往上爬一边回头左顾右盼。 他埋头在半山腰的几棵树下翻找了很久,竟从里面掏出四五个捕兽夹来。 第47章 壮行酒 看见捕兽夹的一瞬间,母狼的汗毛乍立,喉中震荡着仇恨的怒吼,眸中血色漫溢。 祁月连忙挥出一道结界,隔绝了声音。 那人没有察觉,把捕兽夹塞进麻袋里,背在身上便溜下了山。 祁月认得他,他的右手上缺了一根食指,正是昨夜倒霉遇袭的赵六。 不过现在看来,狼群非但没有冤枉他,还歪打正着了。 设下陷阱让母狼失去孩子的人原来就是赵六。 落地后,母狼冲着祁月埋怨地吼了声。 祁月听懂了,它是在怪自己拦着它,不让它去咬断赵六的脖子。 祁月蹲下身,用心语解释道:“如果你把他咬死了,人类会更忌惮狼群,搞不好会兴师动众地把你们赶尽杀绝。” 一旦死了人,这场人狼战争就真的无法和平收场了。 “我来帮你,我保证,他会付出代价的。” 广场上的大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以郑老四为首的郑家男儿决定上山打狼。 与其在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发制人,将狼群赶回山顶。 但这意味着要做到武力上的绝对压制,就算带上刀枪棍棒,也至少需要多于狼群两倍的人数才有胜算。 村子里有几个青年敬佩郑老四的胆识和担当,愿意一同承担起保卫村庄的责任,但还是有很多人不敢冒险。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呼吁,凡是跟着去打狼的,都可以获得半斗米的奖励,才有更多人站出来。 组织起一支三十余人的打狼队伍,村长让大伙儿回家去换上厚实抗咬的衣服,再取些趁手的家伙来。 半小时后,打狼小队在山脚下集合。 郑老二站在队伍前面,和郑老四打头阵,郑老大则护卫在队尾。 郑家哥几个都身材高大,其中以郑老二最为勇猛,村里有人杀猪时,常喊他帮忙抓猪。 此时郑老二正比划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烧火棍,在空中挥了两下,带起强劲的风声。 余光一扫,郑老二看见林子里钻出来个人,形迹可疑的样子,立马厉声喝道。 “什么人!” 众人纷纷看过去,那人被吓了一跳,迟疑地原地转了两圈,才慢吞吞地走过来。 “赵六?你来这儿干什么?” 刚才不是还躺在门板上哭天抢地,这会儿倒有力气上山了? 赵六一脸堆笑,“上山采点菌子,回去煮汤喝。” 郑老二狐疑地扫了眼赵六背上的麻袋,不耐烦地摆摆手。 “快滚快滚,这个节骨眼自己上山,也不怕再少根手指头。” 赵六的断指又隐隐作痛起来,低头藏住怨恨的神色。 “大伙儿都过来,村长给大家壮行!” 小杨招呼大家,手里抱着一大坛子酒。 郑老二没再理会赵六,朝村长笑道。 “村长大方,藏了好几年的老酒都舍得拿出来。” 村长亲自打开酒坛,“没什么比各位爷们能平安回来更重要,这点酒算得了什么。” 几个青年上去帮忙倒酒,逐一将酒碗分给大家。 武清歌也在,她准备在山下留守,以备第一时间救治伤员。 “给您。”武清歌递给郑老二一碗。 郑老二道了声谢,双手接过。 武清歌又倒了一碗,捧给郑老四。 “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就以茶代酒吧。” 郑老四看了眼武清歌清秀的脸,又匆匆低下头,“好。” “注意安全。”武清歌叮嘱了一句,便又去接着倒酒了。 郑老二促狭地看着郑老四不自在的反常样子,不怀好意地撞了下他的肩膀。 “有情况?” 郑老四慌忙抬头看看左右,压低声音佯怒道:“别乱说!” 郑老二已经是三个娃的爸了,对这种事看得透透的。 “那怎么不见她嘱咐我注意安全?” 郑老四装木头人,不搭理郑老二的话茬,耳尖却悄悄红了个透。 村长招呼一声,端起一碗酒。 “这碗酒,我敬各位老少爷们,你们都是杏花村的勇士!上了山互相照应,平安回来!” 魏主任也以茶代酒,为大家打气。 “我们就在山脚下,等着大家凯旋!” “好!” 一呼百应,群情鼎沸。 “老四,我敬你。”赵六端着一碗酒走过来。 郑老二手掌抵在碗上,往回推了一把。 “老四手伤还没好,今天不喝酒。” 赵六假意扇了下自己的脸,又倒了碗茶水来。 “你瞧我粗心大意的,差点忘了老四受伤了,那就拿这碗茶代替吧。” “老四,开会的时候我多有得罪,你别放在心上。你是条汉子,这碗茶我单独敬你,给你壮行!” 这个赵六刚才还嚷嚷着让魏主任惩罚他,现在又无事献殷勤,郑老四心里犯嘀咕,站着没动。 赵六见状痛快地一口将碗中的茶干了,亮了下空碗底。 “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郑老四和郑老二对视一眼,郑老二斜了斜嘴角。 “你个老小子,悔悟的还不算迟。看在你之前救过小二的份上,就原谅你一次。敢再犯浑,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赵六谄媚地连声称是,郑老四和赵六碰了碰碗,喝下了他敬的茶。 打狼小队三十几号人拿上家伙钻进了山林,寻找狼群的踪迹。 “黑子,去!” 一位老汉拍了拍身边大黑狗的头,它立刻闪电一般蹿了出去。 “老伯,您这狗真能找到狼群吗?”有个热心跟来的知青好奇地问道。 他们必须要在日落前速战速决,天黑了就更麻烦了。 没等老汉说话,郑老二已经抢先开口。 “别小看黑子,这条狗可是耿老伯养了六年的看家狗,立过大功!” “什么功啊?” “去年村里出了贼,待发的粮票差点被一窝端了!还是黑子追着气味抓到了贼。有它在,一准儿能找到狼的老巢!” 除了耿老伯,还有几位村民也带了自家的看家狗来。 狗的嗅觉和听力都比人强,有他们在,大家安心不少。 众人保持着锥形的队列前进着,郑老二捏紧手中的烧火棍,低声嘱咐郑老四。 “一会儿碰上狼了别逞强,躲我身后。你手还没好呢,要是伤着筋骨就麻烦了。” 郑老四当然不可能做缩头乌龟,不过为了不让郑老二担心,他还是应了一声。 “慢。” 耿老伯在队伍中停住,抬手制止了大家前进的脚步。 第48章 人狼大战 耿老伯将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一声呼哨后,黑子从林子中狂奔出来。 耿老伯从兜里掏出一块碎饼子,喂给黑子吃了。 “黑子已经把狼群引来了,大家做好准备。”耿老伯沉声道。 众人立即严阵以待,眼睛紧紧盯着林子。 这里距离山脚不过两三百米,叫黑子把狼群引下来是因为这里植被稀疏,视野开阔。 山林是野狼的主场,越是深入,对人越不利。 周围静得可怕,气氛沉闷凝重,众人的呼吸声粗重又凌乱。 “大家谨记刚才商量好的战术,不要被单独引开。”郑老大做最后的嘱托。 鸟兽短促的啼鸣吹响了战争的号角,林子里传来一阵阵枯枝折断的脆响。 郑老四耳朵动了动,弓下身子,做出防御姿态。 头顶的天空蓦然被阴云笼罩,山林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在林子深处,亮起一对对莹绿色的鬼火。 十几头狼逐一钻出林子,在距离众人五十米的地方停下。 群狼或卧或立,灰亮的毛发在风中如波浪般飒动,锥子一样锋利的视线扎在每个人的身上。 “妈呀!这……这咋这么老多啊……” 有人临阵怯了胆,腿软得直往地上瘫。 无人应声,大家都被眼前这阵势惊到了,饶是郑老二都禁不住滚动了下喉结。 “莫慌,它们没有头狼,不难对付。”耿老伯给大家打强心针。 郑老四的视线在狼群里搜索一番,没看见那头被他踹下山崖的狼。 莫非它就是头狼?狼群是为了给头狼报仇才盯上杏花村的吗? 想到这里,郑老四的面色凝重如墨。 人群与狼群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狼群像是有意捉弄人们,时不时发出骇人的低吼,或是犀利地舔舔爪子。 狼群不慌不忙,人的心理防线却越来越溃退了。 “我、我不干了!我要回去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脸色惨白地嚷了一句,转身就要逃跑。 他就是想跟来混个人头,回去好领点粮食,谁知道有这么多狼。他可不想为了口吃的把小命都搭上。 “别!”郑老大青筋暴跳。 这群狼看似悠哉悠哉,实则外松内紧,把众人的一呼一吸都纳入了关注。 此刻逃跑,必然会引发狼群爆发性的追杀。 可郑老大还是慢了一步,那人转身跑了没两步,林子那头就传来了暴雨般的脚步声。 郑老大猝然转头,瞬息之间,狼爪已经凌厉带风地逼至眼前。 人狼之战,一触即发! “小心!” 郑老二一棍扫过来,精准砸上狼的后脑,一声闷响,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打倒一头,又有一头蹿近。十几头狼先后钻进队伍,直捣中心。 黑子护住耿老伯,率领几只家犬对上了最凶猛的几头公狼。 “别散开!保持队形!” 郑老大一锹扇飞一头狼,朝前面大喊。 众人三三两两互相掩护,一边与狼缠斗,一边护住彼此的腹背。 郑老四被狼撞翻在地,用来防身的棍子在缠斗中被击飞,只能赤手空拳地死死抵住狼的喉咙。 这头压着郑老四的公狼体长逼近一米五,按在他腹部的爪子似乎有千斤重。若不是穿得厚,估计现在已经穿透了郑老四的腹腔。 郑老二被一大一小两头狼缠住,无力分神来救他。 郑老四手臂上青筋暴起,雷霆出手薅住了狼的尾巴,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一扯,几乎将狼的尾骨生生扯断。 痛苦的狼嗥声险些刺破郑老四的耳膜,他孤注一掷,松开抵住狼嘴的手,把头闪向一边的同时抓向狼的后腿。 狼牙擦着郑老四的脖子一口杵在地上,下一秒整个身体被郑老四横空举起,狠狠摔向旁边的岩石。 头骨与岩石相撞,公狼被郑老四摔的七荤八素,一声哀嚎后,昏死过去。 捡起棍子,郑老四就看见耿老伯被三头狼团团围住,黑子吐着血舌头在他身侧疯狂吠叫。 家养的狗再勇猛也比不上野狼的战斗力,其它狗死的死伤的伤,现在还能坚持站立的只剩黑子一只。 只不过黑子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上到处都是淌血的窟窿,一只耳朵更是直接被咬掉了。 但它还是将耿老伯牢牢护住,不让任何一头狼靠近他半分。 郑老四跨步迎上去,一棍打中一头狼的窄腰,它怒号一声,转头飞扑向郑老四。 人狼混战愈演愈烈,虽然郑老四等人手里有武器,并且人数也胜于狼群,但人的耐力终究敌不过野狼。 狼群折损不足半数,队伍中已经开始有人受伤。 狼牙直接将一个青年的大腿穿透,他的哀嚎声响彻山野。 “坚持住!我们就算是耗,也要把它们耗死!” 郑老二杀红了眼,一棍敲断一头狼的尖牙,浑身上下被血淋个透,不知多少是狼的,多少是他的。 在郑老四与耿老伯身边的一头狼纠缠时,黑子被一公一母两头狼逼到了角落里。 它们的狼崽刚才被黑子一口咬穿了腹部,现在正性命垂危地躺在一边。 黑子身上的伤数不胜数,一只眼睛已经被血糊住,但它依然站的笔直,咆哮中没有一丝示弱。 两头狼对视一眼,齐齐亮出獠牙扑向黑子。 郑老四刚解决掉一头,就看见耿老伯抄起板斧要去救黑子,郑老四赶紧拦住他。 “您别动,我去。” 郑老四朝郑老二吆喝一声,让他过来保护耿老伯,自己便疾跑向黑子。 黑子已经被压倒在地,视线被两头狼的身体堵的严实,看不清境况,只好大张着嘴胡乱撕咬。 黑子的尾巴被公狼擒住,挣扎不过,被齐根咬断。 郑老四咬紧牙关,举棍便打。 右后方上来一个青年,配合郑老四一起将黑子拽离了狼嘴。 耿老伯颤抖着将黑子搂进怀里,黑子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耿老伯把脸贴上黑子沾满血的额头,一瞬间老泪纵横。 郑老四与青年合力解决完一公一母,忽觉耳后一阵热意。 回头一看,耀眼的火光照亮了他浓黑的眸子。 第49章 临阵脱逃 “你疯了?!” 郑老四喊劈了嗓子,右脚在树干上借力一蹬,飞身扑倒了一个男人。 那人被撞得仰倒在地,手里的火把飞出去,落在郑老二脚下。 郑老二踹翻一头老狼,两脚匆忙地用力踩,终于把火扑灭。 郑老四眉毛倒竖,一把将男人从地上薅起来,震怒地咆哮。 “你在这里点火,是想把大家都害死吗?!” 山上到处都是草木,一丁点儿火星都可能引发山火。 一旦燃起势来,不仅他们走不出去,连山下的杏花村都要受波及。 男人臃肿的脸上都是汗,嘴唇乌青。一只鞋已经跑丢了,被郑老四一扑,另一只也掉了。 “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想回家……”他的声音充满了惊恐,身子无力地直往下坠。 火把是他媳妇塞给他的,野兽都怕火,关键时候让他应个急。 他被眼前的阵势吓破了胆,身上受了好几处伤,就想点火吓吓野狼。 “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爷们!几条畜生就把你吓破胆了?”郑老二阔步走来。 “要滚就赶紧滚,少在这碍眼!” 郑老二浑身是血,狠狠推了那人一把,转头挡住了扑过来的野狼。 那人连鞋都没捡,光着脚连滚带爬地逃下了山。 不少人守在山下,以防郑老四他们任务失败,把狼招下山进村伤人。 郑家老小都在,每个人都坐立不安,郑老头的旱烟抽了一卷又一卷。 那人一路狂奔,见到人影才敢停下,脱力地跪倒。 “树生,咋就你自己下来了?”村长看见跑下来一个人,赶紧迎上去。 其他人也呼啦一下围上来,神情焦急。 树生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脸说自己当了逃兵,埋着头不敢看大家。 “是不是他们应付不来了,让你下来喊帮手?”郑老太忍不住摇晃树生的肩膀。 “树生兄弟,你快说句话呀!” 看着树生身上的血和破烂的衣裳,林秀丽心里惊涛骇浪,眼圈都急红了。 树生啐了口带着血沫的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羞骇交加。 “十好几头狼,个个都像要吃人似的!带去的狗全死了,人也……人也没有囫囵个儿的了,都受伤了……” 树生嘶哑着嗓子,眼泪和虚汗齐飞,强烈的恐惧让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冒着凉气。 郑老太眼前一黑,如遭雷击,一下子瘫软在地。 “妈!”林秀丽惊叫着接住郑老太,眼泪唰地一下夺眶而出。 “那你就扔下他们自己跑回来了?”小杨也顾不上长幼有别了,气得高声大喊。 “我能咋办?我家里还有五六口人指着我养活呢!你想让我就这么死在狼嘴底下吗?!” 树生双目赤红地站起来,唾沫横飞。 “那你有本事一开始就别贪心!”小杨怒目圆睁。 “你脚底抹油跑得轻松,他们的阵列就直接多了个缺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有没有命活?” 小杨身边的几个青年也满脸愠怒,和树生对吼。 “想得奖赏又不肯出力,现在又临阵脱逃。老四他们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是凶手之一!” 如果不是有几个像树生这样的村民想跟着去混奖赏,占了名额,小杨等人也不会被留下把守山脚,郑老四他们也就不会临阵受压。 “行了,都别吵了。”村长面沉如水。 “现在当务之急是上山支援,谁跟我去?” 四五个青年纷纷举起手,血气方刚的年纪,最讲义气,此时都心焦的不行。 “我也要去!”郑小二探出脑袋。 王丽霞本来领着孩子们回家了,不知道郑小二是什么时候溜出来的。 林秀丽赶紧把郑小二拉回来,“小二,别胡闹。” 郑小二倔强地摇头,“我要上去救爸爸和叔叔!” 说着郑小二晃了晃手里的弹弓,“我可以站远点儿,打狼的眼睛!” 林秀丽紧紧拽住郑小二的手,她本是个温温柔柔的人,此时脸上燃着火,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训斥郑小二。 “老老实实呆在这儿,有小杨哥哥他们在,你爸和你叔不会有事,你上去了会倒给他们添乱的。” 郑小二面色愠红,绷着小脸不吭声。 在村长拎上家伙准备上山时,小杨拦住了他。 “村长,您就别上去了。” “您还得留在这主持大局,魏主任初来乍到,很多情况都不了解,得有人在山脚下坐镇。” 村长推开小杨的手,“管不了那么多了。” “村长,你就留下吧!”郑老头说话了。 “你是咱们村的主心骨,谁出事你都不能,几十户人还指望着你呢。” 村长环视一圈,只好答应。 “小杨,顶不住了就吹哨,我带人上去!”村长塞给小杨一只哨子。 小杨把哨子挂在脖子上,目光凝重地点点头,带上四个小伙子往山上跑去。 从开战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山上的战况已经愈发惨烈了。 “乡亲们,挺住!”郑老四一边躲闪狼牙的撕咬,一边大吼。 常在部队的他敏锐地发现,从树生逃跑后,打狼小队的军心开始有了涣散的趋势。 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果这一役不能把狼打退打服,必将后患无穷。 “救命——我不干了!” 东南角传来一声惊叫,又有一个人丢盔卸甲地逃跑了。 此人一跑,本来就残缺不全的队形立刻又多了个缺口,两头母狼伺机瞄准郑老二的背,雷霆出击。 一股热血从郑老四的脚底直冲天灵盖,他面色狰狞地搡开手底下纠缠的幼狼,化作一道残影扑向郑老二。 郑老二感觉到了身后如刀般逼人的寒风,奈何面前还有一只凶神恶煞的公狼,根本抽不出手去防备。 郑老四一个助跑,用一己之身将两头母狼全部撞开,一人二狼刹不住脚,齐齐滚下了山坡。 “四哥——” 小杨刚带人赶上来,匆匆一瞥,郑老四和两头狼一起消失在了视野里。 小杨等人想去救,不料被迎上来的野狼缠住了脚步,急得满头大汗。 郑老四狠狠撞在一棵粗如水缸的大树上,两头母狼以爪扒地,留下几道深痕才稳住身子。 郑老四不敢多耽搁,赶紧爬起来准备应战,不料刚起身就再度不受控制地栽倒。 第50章 停战 郑老四突然感觉脑袋里昏沉沉的,胸口也憋闷难耐,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他双手撑地,艰难地甩了甩脑袋,眼前还是一片迷雾似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身后两头母狼用幽绿色的眼睛紧盯着郑老四裸露的脖颈,狼牙上挂着还在散发着热气的血滴,一步步逼近。 “嗷呜——” 就在郑老二眼睁睁看着郑老四滚下山坡,目眦尽裂之时,身后传来一声高亢的狼嗥,响彻天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野狼都停下了扑咬,齐齐转向山林深处。 郑老二等人也不明所以,顺着狼群的视线看去。 在茂密的丛林中,徐徐走出一团黑影,等到看清来者,在场的人和狼都愣住了。 一头桀骜的母狼领着一头通体银灰的小狼崽出现在眼前,小狼崽虽年幼,头颅却高傲地昂着,眉心一团白色火焰,完美继承了母亲的王者霸气。 最令人震惊的是,姿态不逊的母狼身上,竟然骑着一个孩子。 狼牙犀利,狼眼睥睨,可它背上的孩童却粉嫩娇软,看起来乖巧可爱。 这样极致反差的画面让众人都惊掉了下巴,就连气势汹汹的狼群都陷入诡异的平静中。 祁月坐在母狼身上,有些臭屁地斜了斜嘴角。 这个出场方式和大家的反应,够拉风,她很满意。 “小……七?”郑老二陷入了凌乱,郑老大更是呆了。 没人比他们更熟悉狼背上的孩子,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冲击,让他们俩反应不及。 耳廓耸动,祁月警觉地看向东方,山坡下传来一道熟悉的闷哼。 祁月轻轻拍了把母狼的背,母狼迈开腿,带着祁月跑下山坡。 看见山坡下的场面,祁月的眉心倏地拧紧,手指不自觉地薅紧了母狼的毛。 母狼从喉间溢出一声警告的低吼,山坡下的两头狼才悻悻地退开,露出下面郑老四那具血肉模糊的身躯。 郑老二等人也从震撼中惊醒,脚步疾快地跑过来。 “老四!” 郑老大和郑老二都变了脸色,跌跌撞撞地跑到郑老四身边。 郑老四已经不省人事了,似是陷入了意外的昏迷中,所以才会对两头狼的撕咬无力抵抗。 他半个肩膀上的肉已经被撕掉了,肚皮上也开了道口子,鲜血将他半拉身子染个通红。 他右脚的跟腱已经被狼牙洞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歪在地上。 “老四……”郑老二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上了隐忍的哭腔。 郑老大的双手哆嗦着,左摆不是,右摆也不是,不敢动郑老四分毫。 祁月骑着狼来到郑老四近前,只一眼便看出了郑老四的异样。 先不说郑老四的伤口是刚咬的,出血量不足以让他陷入昏迷。 单说他现在呼吸缓慢,四肢沉重的状态,绝不是外伤所致的晕厥。 祁月不动声色地回头往山坡上看,打狼小队的人纷纷往下跑,单从表情上看不出异样。 祁月将心里的疑虑暂时搁置,当务之急是为郑老四止血,他的伤势太重,随时都有可能休克。 “大伯——” 祁月在狼背上张开胳膊,喊郑老大过来抱她。 郑老大注视着母狼森然的双眼,又看看祁月一脸无害的乖顺样子,心里翻涌着惊怵和怪异,硬着头皮走过去。 被郑老大抱在怀里,祁月指着郑老四咿咿呀呀,小脸急得泛红。 郑老大本来担心郑老四的样子太血腥,会吓到祁月,但见祁月是真担心,只好抱着她走近。 众人本来围在郑老四的身边,正焦急地不知所措,见郑老大抱着祁月过来了,纷纷让开。 这个与狼同行的女童实在让他们莫名的有些心里发毛。 郑老大抱着祁月蹲下,祁月的小手抚上了郑老四的胸膛。 灵力探入,迅速定位到郑老四的伤口,为郑老四修补患处。 众目睽睽,祁月恐被发现异状,只是迅速地简单修复了郑老四流血不止的动脉,便收回了灵力。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郑老四架到郑老二的背上,又分派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护着,继而面面相觑,没有轻举妄动。 沉默的视线在祁月和狼群之间来回扫视,每个人的心里都犯嘀咕。 那头母狼一出现,所有的狼就都停止了进攻,此刻更是肃然静默地站在母狼身后,像一支精练有序的部队。 看来这头母狼就是耿老伯所说的缺席的头狼,那祁月一个还不会走的女娃和头狼有什么关系? 刚才他们可都亲眼看见了,祁月居然可以堂而皇之的骑在头狼的背上,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众人绞尽脑汁没有头绪,最后都齐齐看向郑老大。 郑老大抱着祁月,双臂有些发僵。 这个大雪天被他从山上捡回来的小丫头,第一次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祁月无声地与母狼对视,心语传音入耳。 “郑老四已经受了重伤,也算报了你当时被踹下悬崖的仇。这场大战哪一边都没有捞到好处,是时候停止了。” 祁月本来正在帮母狼疗伤,听见山下的动静,骑上母狼一路飞奔,没想到现场已经到了如此惨烈的程度。 狼群中死了三头狼,还有五六头都受了重伤,歪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剩下的也基本都一瘸一拐的。 村民这边也没好到哪儿去,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好几个人都需要搀扶才能堪堪站稳。 整片山林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用力过度后的麻木从臂膀蔓延到指尖,伤口的刺痛让人喘不过气。 母狼周身散发着阴谲之气,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陷入无边的自我怀疑。 它是飞云山狼族的第十一任头狼,六年来始终保持着祖先们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的准则。 这是第一次与人开战,却让狼群险些折了半数。 母狼拢了拢眼中的痛意,碧眸转向祁月,喉中发出一声沉痛又决然的低吼。 祁月听懂了。 它可以撤回山顶,此后再不来犯,但赵六必须付出代价。 是赵六埋下了捕兽夹,让母狼的孩子一死一伤,这一切的冲突都是因他而起。 村长等人还在山下焦急地徘徊,郑小二更是直接爬上了树,高高地眺望。 “狼……狼来了!”郑小二大惊。 第51章 骑狼进村 郑小二吓得一个不稳,险些从树上栽下来。 村长听见郑小二的喊声,第一反应就是招呼郑老太她们快跑,同时抄起一把锄头,将魏主任护在身后。 “小七?”郑小二揉揉眼睛,嘴巴大张着能塞下一个鸡蛋。 郑老太听了立刻上前几步,满目惊异。 “什么!小七在哪儿?”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伙人从山林中走出来。 郑老太看见为首的狼,特别是狼背上坐着的祁月时,差点瘫软在地上。 “小七不是在家睡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林秀丽不敢置信。 彼时祁月已经骑着母狼走近了,看到母狼尖利的牙齿,村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祁月身后跟着郑老二等人,互相搀扶着。 郑老太一眼就看见了被郑老二背在背上的郑老四,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 “老四…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 郑老太踉跄着跑过去,脚步虚浮地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 郑老二的眼圈也红了,揽住郑老四大腿的手紧紧地抓着。 “快放下,放在地上,平躺着,我来看看!” 孙大夫背着药箱跑过来,在地上铺上一张麻布。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郑老四放倒,武清歌配合着孙大夫一起为郑老四检查伤口,止血上药。 “还好,伤的不算太重,威胁不到生命。” 孙大夫用竹夹片固定住郑老四的右脚踝,看向郑老太。 “但是未来一个月最好不要干重活,尽量少走动,不然他的右脚容易落下病根。” 郑老太听到没有生命危险,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对。”武清歌突然开口。 孙大夫疑惑,“哪里不对?” 武清歌的声音临危不惧,仍是细声细气的沉着。 “他的状态不对。” 武清歌掏出一只小巧的手电筒,扒开郑老四的眼皮,往里照了照。 “他身上的伤口看着吓人,但出血量并不大。可他现在昏迷不醒,这是很反常的。” 孙大夫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头到脚蔓延,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你的意思是……有人投毒?”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在郑老四上山打狼的档口投毒,这摆明了是要置他于死地,实在阴毒。 武清歌伸手探了探郑老四脖子上的脉搏,冷静地开口。 “应该不是投毒,而是普通的迷药。目前看来他没有其他不适的情况,最多过个一两小时就能醒来了。” “查,小杨,到底是谁下的药,必须查出来!” 村长沉着脸吩咐。 这样心肠歹毒的行为,让现场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小杨无声地颔首,眼睛扫了眼立在一旁的母狼,迟疑着开口。 “村长,这个……呃,小女娃,好像想带我们去个地方。” 众人纷纷把视线转向祁月,她粉嫩清秀的小脸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人与野兽残酷厮杀的影响,还笑盈盈的。 郑老太有些害怕祁月身下的母狼,怯怯地走近。 “乖宝宝,到奶奶这儿来好不好?” 看着祁月就骑在狼背上,狼的尖牙闪着寒光,血红的舌头一吐一动的,郑老太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祁月没动,只是懵懵懂懂地递给郑老太一个安抚的眼神,抬起胳膊往村里指。 见祁月居然想骑着狼进村,村长赶紧跨步上前,拦住祁月。 不管母狼听不听得懂,村长直接开口说道:“你们不能进去。” 虽然这里只有祁月身下的一头母狼,但猛兽毕竟是猛兽,村长不敢放任它进村,唯恐出现意外。 祁月眨巴两下葡萄似的大眼睛,朝林秀丽扬手。 林秀丽有些害怕,不敢靠近,求救的目光投向郑老大。 郑老大走上前,用手揽住了林秀丽的肩膀,低声说道。 “别怕,这头母狼似乎很通人性,尤其听小七的话,应该不会伤人。” 林秀丽深吸一口气,在郑老大的陪伴下走近祁月。 “小七,需要大娘做什么呀?” 林秀丽的语气温柔,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畏惧。 祁月指了指林秀丽那条扎在麻花辫发尾上的头绳,轻声细语道:“要……” 林秀丽与郑老大对视一眼,缓缓解下了头绳,递给祁月。 祁月用心语对母狼说了声:“委屈你一下。”就把头绳往狼嘴上缠。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祁月用头绳将母狼的嘴巴缠得结结实实,甚至还打了个死结。 最令人感到离谱的是,母狼居然一下都没有挣扎。 祁月拽了拽绳结,笑呵呵地抬起头。 “不怕。” 村长和魏主任对视一眼,只好默许。 狼嘴已经缠住了,倒不好再不让祁月进去了。他们也很好奇,这个小女娃想做什么。 “小丫头,你想带我们去哪儿呀?” 魏主任弯下腰,露出温和耐心的笑意。 祁月没有回答,拍了拍母狼的背。母狼调转方向,往杏花村走去。 祁月朝后招手,众人相顾一眼,无言地跟上。 郑老四已经止了血,就先由郑老二背回家去了。其他人跟在母狼身后,沿着村路继续走。 留在家里的村民们听见动静探出头来,就看见这样诡异的一幕。 一头凶恶的母狼身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票人。 大家虽然对野狼有畏惧,但胜在人多,好奇心战胜了恐惧,跟上队伍的人越来越多,浩浩荡荡往村东头走。 母狼循着气味一直走,在一处破落的院子前停下脚步。 “赵六家?”小杨疑惑,“他家有问题?” 村长给小杨使了个眼色,小杨走上去敲响了赵六家的大门。 良久都无人应答,队伍里有个青年提议直接进去。 村长低头扫了眼母狼,心里莫名地升腾起一阵强烈的不安,点头默许了。 大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上锁,以小杨为首的众人鱼贯而入。 “这、这些都是什么?” 小杨刚进去就呆愣在原地,被院子里的东西震住了。 赵六的院子杂乱不堪,到处都是尘土和垃圾。 有一条粗绳从东到西穿过整个院子,上面悬挂着的东西,竟然是三张狼皮! 第52章 罪魁祸首 每一张狼皮都被完整的剥下,经过几日的晾晒已经风干,失去了生命原有的光泽,在昏暗的天色下无依地飘摇着。 从母狼看见狼皮的第一眼,滔天的痛苦和仇恨就充斥了它的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利爪深深地扣进土地。 祁月沉默地伸出手,盖住了母狼的双眼。 如果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那么不看或许会减轻一些难受。 祁月柔软温热的小手附在母狼的眼皮上,母狼感觉到了此生前所未有的无力,从喉咙中溢出悲凄的哀叫。 此刻的它没有了头狼的威武霸气,只剩下疲惫和恼恨。 它知道,现在就算是把赵六碎尸万段,它的孩子和同伴也无法死而复生了。 母狼的哀叫就像一声接一声的悲泣,让现场每一个人的心头都堵的难受。 小杨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麻袋,倒过来把里面的东西都抖落到地上。 叮叮当当,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一摞捕兽夹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切都显而易见了,赃物齐全,这场狼祸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小杨已经出离愤怒了,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太混蛋了,赵六居然敢私下夹子!要不是他惹怒了狼群,我们怎么会被狼夜袭,怎么会九死一生的上山打狼,四哥又怎么会受伤?!” 魏主任的脸色难看极了,一早他还安抚受伤的赵六,答允他会帮他申请补助,原来此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讨厌~你弄疼我了~” 众人这才侧耳听去,屋里传来女人的娇笑声,男人的喘息连连。 “赵六家里怎么会有女人?他不是个鳏夫吗?”有个青年疑惑道。 小杨一马当先上去踹门,嘴里愤怒地大吼着:“姓赵的,给我滚出来!” 房门被小杨一脚踢开,甩在墙上发出震响,屋里的人被吓得惊叫出声。 小杨等人带头冲进去,祁月和郑小二也准备跟上,被郑老太一把拦住。 屋里的画面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有多恶心,决不能让小二和小七的眼睛被污染。 祁月兴致缺缺地撇撇嘴,赵六那个矮胖肥腻的样子,她确实没兴趣看他上演限制级画面。 一大帮人一下子塞满了赵六逼仄的卧室,床上的两人正在胡乱往身上套着衣服。 “刘寡妇?” 虽然床上的女人努力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但邻里乡亲住着,还是很快有人认出了她的模样。 “赵六,你们在干什么!”村长满脸赤红。 魏主任是社里派来的领导,村长本来就始终诚惶诚恐,现在又让他见到村民如此白日宣淫的场面,村长感觉难堪极了。 赵六勉强提上裤子,裸着上身从床上跌下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村长,你、你听我解释,是她勾引我的!我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刘寡妇听见赵六把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也不藏了,从床上翻身而起,把枕头丢向赵六,指着他破口大骂。 “赵六你个王八羔子,你敢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要不是你天天半夜去趴我家窗户,你以为我会跟你?!” 赵六充耳不闻,跪爬到村长跟前,双手抓住村长的裤腿,苦苦哀求。 “村长,你就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饶我一次吧!以后我一定死守规矩,再也不乱来了!” 乱搞男女关系放在现在是个不小的罪名,赵六已经吃过一次批斗的苦头,死也不想再来一回了。 “别听他胡说,他根本不是第一次犯!” 少年愤怒的声音传进来,郑小二挣脱了郑老太的牵制,跑进了屋。 “小二,快出去,这儿不是小孩该进来的。” 郑老大瞄了眼赵六和刘寡妇衣衫不整的样子,面色不快地把郑小二往外推。 郑小二犟着不走,指着赵六说出了一个惊天秘闻。 “好几年前他就已经是个勾三搭四的惯犯了,我撞见过他偷看……” 郑小二的话头一顿,有些踌躇地瞟了眼村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说。 “他偷看别人洗澡,被我撞见了,他怕我说出去,就要把我推到河里灭口!” “如果不是有人路过,我……我早就死了……” 郑小二越说声音越小,惊悸充满了他的眼睛,双肩不停耸动,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那天被按着脖子扎进水里的感觉他至今都记忆犹新,窒息的憋痛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他在午夜梦回惊醒。 祁月在门外恍然,原来郑小二一直对赵六又恨又怕的原因在此。 郑小二的双拳在身侧紧紧攥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色虽然倔强,但滚烫的泪珠还是如同一根根钢针刺在郑家人的心头。 林秀丽上前搂住郑小二,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声音颤抖着安抚他。 “没事了小二,别怕,妈在呢。” 郑老太沧桑的脸上落下两行浊黄的泪水,一颗心都要疼碎了。 郑老大霍然上前,揪着赵六的领子将他一把拽起,像提小鸡崽一样把他提在半空。 “是你差点害死小二,被人撞见又假意救他,来骗我们的好处!” 郑老大的胸腔翻江倒海,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暴怒着沸腾。 只要一想到郑小二在痛苦和害怕中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却把仇人当做救命恩人一样对待,郑老大就想抽自己一嘴巴。 “啊——” 赵六一声惨叫,被郑老大一拳打翻在地,十成十的力道让他眼冒金星,吐出的血沫里混着两颗半牙齿。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 赵六苦苦求饶,郑老大权当没听见,砂锅大的拳头像灌注了水泥一样坚硬,一下一下抡在赵六的脸上。 在场的人都沉默地站着,没有人出言劝阻。 赵六此人杀害郑小二未遂在先,猎狼连累整村人在后,他们对这个混蛋的求饶提不起一点儿同情。 赵六的哀求声越来越低,满口的牙几乎都要被郑老大打碎了,整张脸都高高肿起,青红遍布,比猪头还难看。 “老大,别打了,他快不行了。” 村长见赵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担心出人命,上前拉住了盛怒中不能自控的郑老大。 第53章 她是妖女 有气无力的赵六被小杨拎起来,丢到了院子里。 他的身子佝偻成一团,俯趴在地面上不停地咳嗽。 “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小杨怒火中烧。 赵六被打的一阵耳鸣,朦朦胧胧听见小杨的质问也不答话,蜷缩在地上装死。 小杨一脚踹在赵六的肚子上,赵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忍不住求饶。 “我说,我说……” “我实在缺钱,就想着上山打猎,好到镇上卖钱……” “我真的没想到会被野狼报复……” 赵六的嘴里充满了咸腥,鼻孔和耳孔都在往外冒着鲜血,周身簌簌发抖。 “我们村严令禁止打猎你不知道吗!下地干活你不去,净想些旁门左道的法子,自己作孽不说,还要连累全村的人!” 小杨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走过去揪住赵六的脖领子。 “我问你,今天四哥被人下迷药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赵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缝着肿胀的双眼问小杨。 “郑老四怎么了?” 小杨怒不可遏,“他今天差一点儿就死了!” 闻言,赵六的眼底滑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快意,不过明面上还是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迷药,我一直待在家里。” “找到了。”武清歌捧着一个铁盒子从屋里走出来。 刚一看到武清歌手里的东西,赵六就像忘了身上的伤痛一样,猛然蹿起,就要去抢。 他今天给郑老四敬茶的时候悄悄从袖口抖了些迷药到碗里,如果被人发现就完了。 “给我回来!”小杨一把按住赵六。 武清歌把铁盒敞开,端到村长和魏主任的面前。 “这些是我从里屋的柜子里找出来的,里面这些除了迷药,还有……催情药。” 武清歌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赵六一个鳏夫,准备催情药是用来对付谁的,她连想都不敢想。 小杨一脚踩住赵六的脑袋,狠狠地碾压,火冒三丈。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寡妇也从屋里跑出来,两手胡乱地抽打在赵六的身上,一边打一边尖声大骂。 “当初你就是用这些药把我骗上床的是不是?还忽悠我说是我喝醉酒了自己来找的你,你不要脸!” 刘寡妇打累了,躺倒在地上打滚,崩溃地大哭。 “你个混蛋王八蛋,我守了八年的清白贞洁啊……都被你给毁了……” 村长给身后的青年使了个眼色,把刘寡妇连拉带拽地送回家去了。 “赵六,你谋害幼儿,诱骗良家妇女,私自设夹打猎,数罪并罚!明天一早,我会叫公安来把你带走。” 村长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恨不得现在就把赵六绑起来游街示众。 有这样一个搅屎棍待在村子里,不知道要给杏花村添多少乱子。 “哈哈……哈哈哈哈……” 赵六费力地蠕动着血迹横流的嘴唇,放弃了挣扎,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来。 “做好人能当饭吃的话,你们还会连口干粮都混不上?” “我不过是做了你们不敢做的事,我爽了,我快活了!你们就一辈子在这个山窝窝里受穷等死吧!” 郑老大平日里是个沉稳的性格,此时也被赵六的歪理邪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你可以快活,没人拦着你!可你屡次三番害人,你根本就不配称作是人,你就是一个自私忘义、不择手段的畜生!” “郑老四就算是死了也活该!”赵六撑着地面半抬起身子,眼中满是狰狞的恨意。 “我在山上至少已经猎了六头狼,向来平安无事,没有任何人知晓。” “如果不是他非要逞英雄去救那几个牛棚的老东西,狼群根本找不到我!更不可能会牵连到杏花村!” 赵六举起自己的右手,断指处可怖非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疯癫了。 “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被狼咬掉一根手指头,我现在连筷子都拿不了!这是他欠我的!我就是要他死——” 赵六用残缺不全的手指着郑家老小,歇斯底里地嘶吼。 “是你们害我被批斗,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被折磨了三天两夜,我就是要你们尝尝什么叫痛苦、叫难受!” 赵六大吼大叫,突然间目光触及到站在人群缝隙中的母狼,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后撤。 “是它……”是咬断他手指的那头狼! 人头攒动,赵六很快看清了坐在狼背上的祁月。 祁月也正在冷眼看着小丑一样满嘴胡言的赵六。 既然这么喜欢下药,当然不能错过自己的好手艺。 祁月站在人群后,手指隔空一拨,院子里掀起一阵凉风,铁盒子里的药粉被吹动,颗粒没入风中,钻进赵六的喉咙。 别人没看见祁月的动作,可赵六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忽觉嗓子眼一阵异样,没过半分钟,浑身就泛起一阵难耐的瘙痒。 “啊……”赵六感觉呼吸越来越紧,每个毛孔都逐渐变得燥热起来。 这感觉,不正是他那剂催情药的效果吗? 赵六瞪大眼睛,药盒明明在那个女知青手里,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自己的体内。 赵六的手指在地上用力抓挠,体内的狂躁让他的目光都开始涣散。 赵六浑搅搅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现在的天气阴沉沉的,空气都黏腻得要命,哪里来的风? 刚才祁月隔空拨弄的那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凉意,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去郑家借粮时,自己就是被这样一道风打趴在地的。 “她是……她是妖女!” 电光火石间赵六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放大,惊惧地遥指着祁月。 “她会妖法……狼群下山肯定也是她教唆的!” “啊!!”赵六捂住左眼,鲜血从指缝涌出。 郑小二放下弹弓,小脸阴寒。 “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打烂你的狗眼!” 赵六确实无法再胡说了,强劲的药效一浪接着一浪,他已经在难耐的欲望中迷失了。 他躺在地上疯狂扭动着,双手拼命扒着自己的衣服,嘴里不断发出令人作呕的呻吟。 “把他的嘴堵上,带进屋里绑起来。”村长厌恶得别开眼。 第54章 把小七还给我们 院子里静下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大家的脑子乱作一团,心情起起伏伏,疲惫不堪。 小杨率先动了,他把绳子上的三张狼皮依次取下来,束成一小捆。 终究还是对野狼心存畏惧,小杨隔着一步之遥长伸着胳膊,犹豫着把狼皮放到母狼面前。 母狼碧色的眸子里映现出三道迎风而立的身影。 很久之前,狼群中就已经开始隔三差五的出现莫名失踪的狼了,原来它们就悄无声息地在飞云山脚下丧了命。 “嗷呜——” 母狼仰天长嚎,声音高亢又凄切,像是一首送别的悲歌。 在场的村民纷纷低下了头,不忍直视母狼和那三张干瘪的狼皮,郑老太更是忍不住眼泛泪花。 人不一定有人性,可狼的世界里有真情。 “小丫头,你可以帮忙说句话吗?” 魏主任在不远处站定,指了指母狼。 祁月的小脑袋上下点了点。 “请你转告它,我们对它同伴的死去深感抱歉。赵六一定会被严肃处理的,希望它可以原谅无辜的村民。” 村长也跟着点头,真诚地许诺道。 “杏花村和飞云山上的猛兽世代和平,只要它愿意不再下山进犯,我们可以再往山脚下出让百米,供它们狩猎活动。” 祁月趴下身子,小嘴在母狼的耳边缓慢地一张一合,让他们误以为母狼可以听懂,实际上则用心语传音,将魏主任和村长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母狼。 母狼扭过头,深深地望了祁月一眼。 祁月了然,小手在胸前摇了摇。 “不、用……一样……” 魏主任和村长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这时还得是朝夕相处的郑老太,才能听懂祁月断断续续的“婴语”。 “它说不需要我们让地盘,还像原来一样,各过各的就行。” 院子里又陷入了缄默,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如果母狼提出要咬死赵六偿命,村长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可偏偏母狼选择了原谅,甚至连一份好处都不要。 他们哪里知道,如果不是祁月救了小焰,即便是到头来拼个鱼死网破,母狼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祁月在母狼的脊背上拍了一把,骑着它准备离开。 “等一下!” 郑老大一个箭步拦在母狼面前,他有些吞吞吐吐的,不过眼神倒是坚定。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可以把小七还给我们了吗?” 郑老大不相信赵六的危言耸听,小七是他亲手从山上捡回来的孩子,也是郑家共同拉扯长大的,她不可能是妖女。 不止郑老大,现场的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母狼见祁月能帮狼传达信息,才把她强行掳了来,方便谈判。 母狼的前爪在地上不耐烦地刨了下,祁月不用看它的眼睛都可以体会到它的无语。 母狼确实郁闷,这小人类是自己非要跟来的,还以自己不会走为由骑着它。 它一代英姿飒爽的狼王,什么时候让人骑过? 祁月悄悄吐了下小舌头,没办法,她不能暴露自己会御剑的本事,只好委屈母狼做她的坐骑了。 眼看着郑老大的脸色越来越紧绷,祁月伸手抓住他的衣角,语气软糯糯的。 “上山……再、再回。” 这次不用郑老太翻译,郑老大也听懂了。 “你想上山一趟再回家?” 祁月眨巴着晶莹的眸子,俏生生地点点头。 这场人狼大战的伤亡相当惨烈,杏花村这边还有孙大夫和武清歌可以救治伤员,可祁月如果不上山帮忙,那些重伤的野狼恐怕挺不过今晚。 “那我陪你一块儿去。”郑老大不放心祁月自己跟着狼走。 就在祁月正头疼怎么拒绝时,郑老太开口了。 “老大,让小七去吧,不会有事的。” 此话一出,祁月和现场的村民都有些讶异。 郑老太面色如常,“小七,你自己小心。一个小时后,我去山脚下接你。” 郑老太不像是在同一岁的婴孩对话,反倒像是在嘱托郑小二这样的半大小子,语气柔缓又充满信任。 祁月笑了,眼睛完成小月牙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祁月骑着狼离开了,有人好奇地问郑老太。 “郑嫂子,你不怕小七出事啊?” 郑老太望着祁月远去的背影,淡淡地摇了摇头。 祁月的本事她隐约知道一些,从那次老头子受伤开始,郑老太就没再把祁月当做小顽童看待。 郑老太抬手拢了拢满头银丝,招呼郑老大等人。 “走吧,我们先回家。” 半山腰上,野狼们横七竖八地或卧或坐。 经过湿冷空气的蒸腾,山腰上的血腥味淡了些,但仍然萦绕着厮杀的余味。 小焰正在一边的草地上打滚玩儿,一头右眼有疤的母狼在一旁照看它,是小焰的小姨。 母狼叼着三张狼皮出现,野狼们齐齐爬起身,向头狼致意。 看见母狼身上骑着的祁月时,所有的野狼都暗中绷紧了肌肉,特别是那头疤脸母狼。 刚才它和姐妹合力将那个男人咬成重伤,没想到还有人类敢来,并且胆敢骑在头狼的身上。 疤脸闪电般蹿过来,张嘴就要咬。 母狼一声雷鸣般的咆哮,让疤脸瞬间顿住了身形。 祁月拍拍母狼的背,让它把自己放下来。背了两个小时,母狼虽然不说累,但祁月也怕会伤到它的脊骨。 祁月刚落地站稳,小焰就像只肉丸子一样弹射过来,一下将祁月扑倒。 疤脸看着小焰和这个人类幼崽闹作一团,目瞪口呆。 母狼和疤脸耳鬓厮磨一番,用狼的语言告诉它最近发生的事,疤脸眼中的敌意终于消退了些。 “好了……小焰……” 祁月奋力推开小焰,气喘吁吁地站起来,指了指受伤的野狼。 小焰后知后觉,赶紧叼住祁月的裤腿往前扯。 祁月来不及抵抗,灰头土脸地被小焰一路拖到奄奄一息的野狼面前,满脸黑线。 小焰一脸邀功的样子端坐在祁月身边,小耳朵欢快地抖落着,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大力无穷。 祁月愤愤地点了下小焰湿漉漉的鼻尖,回神运气,灵力涌向面前受伤的野狼。 第55章 做了狼的大哥 在母狼和祁月回来之前,狼群里的气氛是压抑又低迷的,它们几乎都以为这场战争后,飞云山狼群将不复雄风。 可当看到祁月的举动时,所有的野狼都目露惊诧。 眼前这个小人类似乎会魔法,凡是她的手指抚过的地方,都奇迹般地停止了流血。 祁月蹲在一头被砸得腰身塌陷的公狼面前,释放灵力的手已经开始发颤,白生生的小脸上缀满了汗珠。 这是狼群中最后一头性命垂危的狼。最近祁月的灵力本就入不敷出,索性只救治一些重伤濒死的狼,轻伤则暂时不管。 小焰始终亦步亦趋地跟着祁月,用温软的舌头为祁月擦汗。 收回灵力,祁月体力不支地歪倒在地上,呼吸急促又沉重。 小焰依偎在祁月身边,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心。 母狼带领群狼围过来,纷纷关切地看着祁月。 这个小人类好像累坏了。 祁月依靠在小焰软乎乎的身子上,双臂画圆,手里捏了个莲花诀搁在膝头,调息起来。 接连几天大量的耗费灵力,祁月的丹田已经见空,整个人的身子又沉又乏。 天空渐渐放晴,鸟兽出巢,山林里恢复了莺啼燕语。 祁月头顶的树上落了只乌鸦,发出啁喳难听的叫声,祁月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蹙了下。 母狼见状,眼刀骤然飞向乌鸦,浑身爆发出狼王独有的嗜血之气。 乌鸦瞬间噤若寒蝉,逃也似的地振翅飞远了。 祁月周身的蓝光终于不再波动,眉心也舒展开来。 母狼并没有收回气魄,而是在祁月身边趴下。 小人类很有本事,但似乎不喜外露。也罢,就让它来守护她吧。 群狼纷纷学着母狼的样子,簇拥在祁月的身边,围坐成一圈。 狼群浴血奋战后的强大气场令百兽震颤,再没有一虫一鸟胆敢叨扰祁月。 一刻钟后,祁月缓缓收势,睁开眼便看见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狼群,心里暖流涌动。 和郑老太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祁月揉了一把小焰毛绒绒的小脑袋,骑上母狼准备下山。 “嗷呜——” 身后传来群狼沉缓的嗥叫,像是在送别祁月。 谢谢你啦,小人类。 回到山脚,远远地看见郑老太领着一帮小豆丁等在那里。 郑小一他们是硬要跟来的,听说小七是骑着狼走的,他们很担心,也很好奇。 当看见祁月确确实实坐在狼背上时,郑小一他们都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郑小五第一个惊呼出声,“我的妈呀!小七,你好厉害!竟然做了狼的大哥!” 他们平时也会玩骑大马的游戏,可是郑小五年纪小,从来都只能当被骑的小弟。 现在看到祁月骑在狼身上,郑小五等人的崇拜溢于言表。 这可是猛兽啊,小七居然连它都可以收服。 郑小五他们对视一眼,坚定了小七是仙子下凡的猜想。 郑老太把祁月抱到怀里,伏下身子对母狼说:“谢谢你。” 郑小五悄悄咽了下口水,扣着手指上前一步。 “小七,你帮我问问它好不好,能让我骑一下吗?” 郑小五竖起一根手指,“就一下。” 祁月老老实实地传话给母狼,接着给郑小五使了个眼色,饶有兴趣地等着看母狼的反应。 郑小五以为母狼答应了,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拜托,如果能骑一下狼,他吹上十年八年都不为过! 郑小五噔噔两步上前,张开手就要往母狼身上爬。 “吼!” 母狼冷不防一声低吼,朝郑小五呲牙。 郑小五打了个激灵,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郑小一他们发出震天响的爆笑,郑小二笑得岔气,捂着肚子靠在郑老太的腿上直喊。 “郑小五,你连人缘都没有,还想混上狼大哥?笑死我了哈哈哈……” 看着郑小五摔倒的狼狈样子,祁月也噗嗤一声笑出来。 郑小五嘴巴扁扁的,挠挠头不好意思说话。看来小七的魅力不是他这等凡人可以匹敌的。 母狼轻蔑地甩甩脑袋,一个两个的都要骑它,它是马吗? 郑老太忍俊不禁,把郑小五从地上拉起来,帮他拍掉身上的土。 “行了,我们该回家了。” 母狼察觉到他们要走了,昂起头和祁月对视。 母狼的眼睛里情绪复杂,但有一种感激最是明显。 祁月微笑,传音入耳。 “回去吧,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母狼定定地望了一眼祁月,闪身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郑老太抱着祁月回家,进村的路上遇见不少人,他们虽然还像往常一样和郑老太亲切的打招呼,但目光都落在祁月身上。 祁月骑着狼找到真凶的消息已经在杏花村上下传遍了,他们从前只知道祁月是郑老大捡回来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很多人都假意和郑老太聊家常,再拐弯抹角地把话题往祁月身上引,不过都被郑老太四两拨千斤的挡回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郑老四已经醒了。 孙大夫来过一次,告诫郑老四不要随便乱动,最好保持住平躺一周以上的时间。 郑老头正在帮郑老四擦汗,见郑老太抱着祁月回来了,赶忙招呼。 “把小七抱来,她小叔很惦记他。” 郑老四醒来后,郑老头就把他昏迷以后的事简单讲了讲。 郑老四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赵六恶人自有天收。 相比自己的伤势,他更担心祁月,心里还有些埋怨郑老太放祁月独自跟着狼进山。 郑老太把祁月放在炕上,祁月手脚并用地爬到郑老四跟前。 上了趟山,祁月的小脸挂了些灰,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明亮。 郑老四忍不住伸手刮了下祁月的小鼻子,“弄的像个小花猫似的。” “咳咳……” 刚说了一句话,郑老四就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胸腔的震颤带动着伤口更痛了,他的额头上一下子冒出细密的汗珠。 “你急什么,小七没事。”郑老太心焦地给郑老四顺气。 祁月的小手关切地抓住郑老四的胳膊,灵力在暗中探入他的身体。 第56章 狼族圣女 郑老四的伤情已经被孙大夫仔细检查过,祁月不能直接将他治好,不过帮他镇痛还是可以的。 微凉的灵气在郑老四的周身运转,他浑身上下的伤口都酥酥麻麻的,刚才的胀痛也在逐渐减轻。 祁月专注地为郑老四止痛,没有注意到郑老四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郑老四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祁月异于常人了,不仅仅因为她脸上时常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表情。 上次救了沈爷爷他们回来后,郑老四复盘了一下与母狼对峙的过程,怎么想都觉得他赢得蹊跷。 母狼本来马上就要咬穿它的脖子,却突然像被什么攻击了一样痛号一声,才让他有了反击的机会。 当时沈爷爷他们都站得很远,郑老四不知道怎么解释是谁帮他击中了母狼。 回到树上抱祁月的时候,手帕确实还老老实实系在她脸上,祁月的笑容是婴孩独有的天真烂漫。 可当他伸手去解开手帕的时候,郑老四发现那不是他打的结。 郑老四打结的方式是部队的士兵独有的,寻常人不会。 祁月被他放在高高的树上,沈爷爷他们不可能在当时的情况下爬上去解开祁月的帕子再重新系上。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是祁月自己解开的。 她解开后做了什么,为什么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系回去,郑老四想不通。 郑老四望着祁月认真的小脸,她好像很专心地在端详他的伤口。郑老头目光慈祥地坐在一边,感慨祁月是个会疼人的好孩子。 郑老四没有错过伤口处传来的异样,脑子里乱成一团。 这次祁月骑着狼出现,直接扭转了局面,一己之力让血战停止。郑老四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伤口处的闷痛完全消失了,祁月也收回了手。郑老四眉头紧锁着,看着祁月对她露出纯真无害的笑容。 “呼——” 祁月樱桃般娇嫩欲滴的小嘴微翘着,呼出一道凉风,吹在郑老四肩头的伤口上。 “小叔,不痛。” 祁月小大人似的拍拍郑老四的脸颊,郑老头他们都宠溺地笑了。 郑老四定定地望着祁月找不出破绽的脸庞,缓缓松开了眉心的褶皱。 小七对他好,已经足够。至于别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郑老大和郑老二累坏了,虽然身上的伤不重,但也都瘫在炕上一动都不想动,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郑老太把他们叫起来,心疼道:“先别睡,肚子里没东西睡不舒坦。” 林秀丽和王丽霞准备做饭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郑家的大门。 “这不是吴老弟吗,你咋来了?”林秀丽打开门。 吴大勇虽然名字起的响亮,长得却小胳膊小腿的,像只瘦猴。 他抱着一个满登登的口袋走进来,脸上堆着的笑莫名有些讨好。 “听说老四受伤了,我来看看他。” 林秀丽把他迎进屋,来到郑老四的炕上。 “老四受苦了,这身上咬的,都没好地方了。”吴大勇唏嘘。 郑老太神色怏怏,眼圈又无声地红了。 “郑大婶,老四积德行善,一定会好起来的。” 吴大勇把怀里的口袋捧给郑老太,“这是我给老四的一点心意,东西不多,您别嫌弃。” 郑老太连忙婉拒,“这可使不得,咱们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 东西在吴大勇和郑老太之间推来推去,“郑大婶这话太见外了,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乡亲了,我这做大哥的给老四送点补品还不成?” “不是啥稀罕物,老四吃的饱,好的也快些不是?” 郑老太还是不肯收,“大勇啊,你的心意婶子领了,现在谁家都困难,这么多吃食,婶子真不能要。” 吴大勇伸手挠了下脑袋,面色尴尬地顿了顿,终于像鼓足勇气似的说道。 “郑大婶,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郑老太和郑老头对望一眼,不明所以。 “大勇,有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尽管提。不过咱家的条件你也看见了,要是借钱……可能真的帮不上你。” 郑老太的语气真诚,别的还好说,郑家家底没有几个,想借钱的话实在无能为力。 吴大勇听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要借钱。” 吴大勇的视线移向炕上的祁月,“其实我是有件事想拜托小七。” 祁月正在郑老四旁边趴着玩扣子,闻言疑惑抬头。找她什么事? 吴大勇放下手里的口袋,凑的近了些。 “你家小七不是会狼语吗?我想让她帮我跟野狼传个话,让他们别找我家麻烦。” 郑老头掸了掸烟灰,引开话题。 “狼群已经同意不会再下山了,大勇你不用担心。” 吴大勇缩着脖子扫了眼窗外,压低声音回道。 “郑大伯你有所不知,昨天晚上,我给狼下夹子了。” “什么?”郑老二霍地翻身坐起来,“你也干这事了?” 吴大勇赶紧解释,“老二别误会,我是在自家院子里下的。” “那群狼太吓人了,我家除了我一个男人,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我实在是提心吊胆啊!” 半夜起来看见院子里那双绿眼睛的恐惧,吴大勇至今记忆犹新。 “我听说赵六就是因为在山上下了夹子,才引来野狼的报复。我就想着能不能让小七帮忙跟野狼说说,看在我没伤到它们的份上,就别记恨我了。” 祁月哭笑不得,野狼又不是牙痒痒的没处磨,怎么会记恨一个在自己家下夹子的人,实在是庸人自扰。 祁月低着头,郑老太知道她能听懂,只是不愿意理这茬。 “大勇,外面那些人风言风语的瞎传也就算了,你还真信我家小七会狼语啊?”郑老太装傻。 吴大勇眉毛扬的老高,“哪里是瞎说,他们分析的头头是道呢!” “你看,你家小七就是在山上捡回来的,肯定是个狼女修炼成人形的!” “我家祖上出过巫师,我爹给我讲过妖怪成精的传说。你家小七长得漂亮,还能让狼乖乖听话,不是狼族变来的圣女,还能是啥?” 第57章 不怕鬼叫门 郑老二越听越荒唐,跟吴大勇抬杠。 “那我家小七咋说的是人话,半夜咋不对着月亮叫唤呢?” 吴大勇坚持己见,“那就说明你家小七修炼的道行深,已经改掉原来的习性了呗!” 郑老二蹭一下坐起来,伸手就要去掀祁月的衣服。 “我倒看看小七身上长没长狼毛,让你再胡咧咧!” 祁月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用尽这具身体最快的速度,噌噌往墙角爬。 郑老二是变态吗?怎么能随便掀女孩子衣服! “老二!”郑老太一巴掌打在郑老二的背上,“别胡闹,你吓着小七了。” 郑老二嘿嘿笑着,挠着脑袋对祁月挤了挤眼睛。 “大勇,其实你不用这么诚惶诚恐的。”林秀丽一边削土豆一边说道。 “赵六杀了三头狼,也不过是被咬断一根手指,你连狼的毫毛都没碰到,它们不会记恨你的。” 吴大勇夸张地一拍大腿,“何止是三头,赵六都交代了,他前前后后杀了五大三小,整整八头狼!” 吴大勇重重地咬牙,“从狼骨头到狼肉,再到狼皮狼尾巴,全身上下都被他卖钱了。真是作孽,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那种没良心的东西,报应在后头。”郑老太一想起郑小二险些死在他手里,眼眶就又蒙上一层愤恨的水汽。 吴大勇叹息一声,“还好老四没事,要不然,非让赵六偿命不可!” 说着吴大勇凑近郑老四,“老四,大家伙在大会上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太害怕了,心急之下才针对你的。” “其实乡亲们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听到你受伤昏迷的事,大家都气坏了,直接把牛棚那帮人关起来了!” “关起来了?”郑老四费力地从炕上抬起头。 “对啊,大家都觉得要不是你好心救了他们,也不会招惹上这些祸事。”吴大勇解释道。 祁月暗忖,怪不得回来的一路上都没看见小仙苗,原来是被关起来了。 郑老四心急道,“那也不能随便把人关起来啊,他们是无辜的,是我自愿要救他们的!” 说着郑老四又重重地咳嗽起来,歪在炕上喘着粗气。 吴大勇赶紧劝他,“你别着急,村长一回来就把赵六是真凶的事告诉大家了,他们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 “其实带头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想巴结领导的,大部分乡亲还是很仁慈的,不会把莫须有的名头安在他们身上。” 郑老四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大勇,这些东西你拿回去。你这担心属实是多余了,你就踏踏实实好好回去过日子吧。” 郑老太把口袋还给吴大勇,“我老太太不懂什么巫术传说,我家小七也就是个寻常孩子。” “这世间的事再蹊跷,我也只信一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没有害狼之心,是不会出事的。” 吴大勇不好再坚持,面上有些红,硬是留下一半的干粮才离开。 一家人下午三点多才吃完饭,饭后郑老大烧了满满两大锅水,和郑老二痛快地洗了个澡,又帮郑老四擦去身上的血污。 没有人问起祁月为什么和母狼一起出现,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将此事翻篇,只是在心里更把祁月当成宝贝福星一样宠爱。 郑小一几个人带着祁月在院子里玩,祁月用手抓着郑小四的胳膊,跟着他学走路。 郑小四畏手畏脚地扶着祁月,紧张地直冒汗,生怕把祁月摔了。 郑小二走过来接过祁月的手,嫌弃郑小四。 “你快上一边歇着去吧,你这两步道走得还没小七利索呢!” 郑小二把祁月的小手牢牢抓在自己的手心,面对面倒退着,引着祁月慢慢地试探着走。 祁月催动秘法,双眼眨动,穿过皮肉看进郑小二的心脏。 从前这里总是隐隐约约弥漫着阴郁之气,在善与恶的边缘来回挣扎。 现在,郑小二的心头只余清澈纯净的颜色,整个人都变得通透起来。 祁月知道,这次赵六的落网,解开了郑小二多年来的心结。当他勇敢的说出当年那件事后,他内心的恶气也荡然消散了。 郑小二专注地领着祁月往前走,忽觉小丫头好像在看他,低下头便对上一双水光闪闪的大眼睛。 小七笑望着他,一脸娇憨。 郑小二感觉像吃了一颗蜜糖,甜进了心坎里。 “傻丫头,笑什么?”郑小二捏捏祁月的小手。 祁月垂下头,敛住眼中的感慨和怅然,专注地学走路。 一大一小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绕着,走的缓慢又稳健。剩下几个小子前后左右围着,毫不吝啬鼓励和夸赞。 一直溜达到黄昏时分,祁月已经可以在郑小二的搀扶下一口气走上几十米了,郑老太她们都高兴坏了。 准备做晚饭的时候,郑老二屋里传来争吵声。 “你拉着我干啥?”郑老二往外走,胳膊被王丽霞用力扯住。 王丽霞的脸色焦急的很,可怜被祁月暂时封住了声道,发不出声音来。 “啊,啊啊!” 王丽霞胡乱在空中比划着,对着郑老二一顿挤眉弄眼。 郑老二按住王丽霞的肩膀,“大夫不是说了吗,你染了风寒,这几天要好好休息。你这样使劲,会把嗓子彻底喊坏的。” 王丽霞惊恐地闭上了嘴巴,可手上的劲一点儿都没松,拦住郑老二不让他出去。 “你到底要干啥!”郑老二烦了,音量拔高了些。 王丽霞瞪圆了眼珠子,伸手去抢郑老二手里的纸包。 郑老二立马把纸包高高举起,王丽霞个子矮,急得直呲牙,跳了半天也够不到。 “我拿去给老四煮点骨头汤喝,这样他好的也快些,你拦着我干什么?” 郑老二手里的纸包装的是一捧大红枣,已经有点干巴了,是年前上集的时候买回来的。 王丽霞就是知道郑老二的目的才拦着他。 郑小六身体不太好,常生病,有时候就得喝中药。 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要嫌苦的,王丽霞就用这红枣给郑小六煮甜汤喝。 天长日久,就只剩下这么一点儿了。 现在郑老二居然要拿去给那个逞英雄结果被咬个半死的郑老四,她才不干! 第58章 我在做梦吗 见王丽霞还不依不饶的,郑老二把她拉到炕上坐下,耐心地跟她讲道理。 “小六最近的身体不是挺好的吗,已经很久没喝药了。老四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这红枣正适合用来给他补补气血。” “我知道你舍不得,但咱过日子得分清轻重缓急吧?下次我上集,再给小六买点儿可行?” 郑老二拍了拍王丽霞的手背,起身往外走。 不料王丽霞趁郑老二放松警惕,一把将纸包抢回来,蛮横地撕开,抓起红枣就往自己嘴里塞。 王丽霞的眼中透着狠意,今天这红枣谁也别吃了,想吃自己买去! “你干啥!”郑老二大喝一声,伸手和王丽霞撕扯起来。 枣子本来就剩的不多,现在一大半都进了王丽霞的肚子。 郑老二指着王丽霞的鼻子气得直哆嗦。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就为了一把红枣,你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王丽霞连皮带核一起吞下,噎的直抻脖子,却依然不觉得自己过分。 既然你这个二哥装大方,就别想拿我儿子的东西去充好人! 从前的日子也是一步步苦过来的,郑老二却很少和王丽霞吵架。 好像自从郑家的吃食富裕起来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妻子变得越来越陌生,恨不得一根鸡毛都不拔。 王丽霞梗着脑袋怒瞪着郑老二,好像在说,有本事的话你就从我嘴里抢走! 郑老二赌气地把抢下来的几颗红枣扔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老四是为了救我,上去扑狼,才摔到山坡底下被咬成这样的。如果不是老四,今天在炕上躺着的人就是我!” “更何况老四是我的亲弟弟,是咱们自家兄弟,你连这点儿红枣都舍不出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王丽霞也很想回怼郑老二,可惜她说不出话,看着郑老二义愤填膺的样子就烦,直接把郑老二推出了屋。 屋门一声震响,郑老二后退几步,鼻子差点被撞上。 回过头,郑老二发现郑老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郑老头的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静静地抽烟,吞吐烟雾。 郑老二却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不自在地踢了一脚石子。 当年郑老头他们就不是很满意王丽霞这个儿媳,是郑老二执意要娶她,老两口就没再坚持。 现在看来,长辈看人的眼光总要准些,郑老二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爸,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掺和你们的私事。” 郑老头抽完烟,长嘘一口气,“没事的话,过来帮我干点儿活。” 郑老二点点头,跟着郑老头走向仓房。 吃过晚饭,孩子们在院子里数星星。 “小七小七,你快看南边那个星星,像不像小四在门槛上磕掉的那颗牙?哈哈哈哈……” 郑小二笑倒在祁月身边,被郑小四恼羞成怒地追着打滚。 “皮猴子们,我洗衣服不要费力气的?”林秀丽把晾晒的茄子干收起来,笑骂道。 祁月手里抓着郑老太给她缝的新布偶,坐在小板凳上赏月。 耳根微动,祁月听见从飞云山上远远传过来的狼嗥声。声音悲怆,充满怀恋。 祁月合上双眼,在心里默念超度亡灵的经文,一同哀悼死去的野狼。 蓦然,神识在距离郑家大门十几米的地方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祁月睁开眼睛,是小仙苗? 他一直在路口处徘徊着,不敢往郑家靠近。 祁月哑然失笑,小仙苗估计还记得自己的保证,不好意思踏进郑家的大门呢。 祁月就这样用神识远远地看着他蹲下又起身,迈步又踌躇。 时间不早了,今天大家都劳心费神了一天,郑老太出来轰孩子们回去睡觉。 “都快点儿回屋去,明天还要上学呢!”郑老太抱起祁月。 等郑家人都睡下,祁月却翻来覆去没有困意。 神识感知不到小仙苗了,他回去了吗?还是在更远的地方继续傻等着? 夜深露重的,要是又着凉了怎么办? 在祁月反复挣扎了九九八十一遍后,她终于还是爬了起来。 “碧水。”祁月轻唤。 踩上碧水剑,祁月飞掠出了郑家院子。 一路上没看见沈懿的身影,祁月松了口气,看来他已经回去了。 祁月在牛棚降落,里面的人都已经睡了,发出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 沈懿就缩在角落里,沈爷爷躺在他身边,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飘荡。 祁月挨着墙,在沈懿跟前蹲下。 手指轻轻点上他的眉心,灵力探入体内。状态很好,看来今天关禁闭的时候没有被欺负。 祁月收回手,准备回去。 一声轻哼从沈懿的鼻间传出,他长长的眼睫毛颤动两下,竟然睁开了眼睛。 沈懿刚回来没多久,浑身冰冰凉,本就睡得不踏实。被祁月这么一碰,就从浅眠中醒来了。 刚一睁眼,一只小团子一样圆滚滚的东西带着一抹熟悉的奶香味撞进他的心里。 “小……小七?”沈懿惊呆了。 大晚上的,小七怎么会出现在牛棚里?她这么小,还不会走路吧? 祁月眼疾手快,展臂一挥,设了道结界。 要是其他人被沈懿说话的声音吵醒,那就麻烦了。 结界弥漫着水蓝色的光晕,让沈懿的视线朦胧起来,刚才还响在耳际的虫鸣声也变得模糊。 沈懿忽而有点自我怀疑,“我这是在做梦吗?” “对,做梦。” 祁月赶紧接话,小仙苗这样认为最好,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沈懿信了,要不是在做梦,小七怎么会凭空出现呢? “看来是我太担心你了,居然梦到你了。”沈懿低笑。 祁月眨巴着眼睛,打量沈懿脸上的温柔。 “我、没事。” 沈懿伸出手想摸一摸祁月的小脑袋,但似乎又想起是在梦里,遗憾地缩回手。 “没事就好,我还怕野狼会伤害你。” 说着沈懿兀自笑起来,少年白皙的面庞在月色下像一块清玉。 “听他们说,你是狼族的圣女,能和狼对话。” 祁月挑眉,“不信?” 第59章 他的礼物 沈懿摇头,“从小爷爷就教我,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相信科学。” 祁月没吭声,小仙苗如果知道她所修炼的是能腾云驾雾隔山打牛的仙道,恐怕整个世界观都会崩塌掉吧? “不过,我倒也能理解,你为什么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听了这话,祁月饶有兴趣地看沈懿。 星月的倒影细碎地洒在沈懿漆黑的眸子里,他的嘴角勾起真挚的弧度。 “因为小七你看上去就是个惹人疼爱的小孩,纵使是再凶猛的野兽,估计也舍不得伤你。” 祁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莫名感觉脸颊热热的,红晕从她的耳根一直蔓延到后颈。 沈懿蓦地矮下身子,微扬着脸凑近,清浅的呼吸就近在咫尺。 “这么小的人儿,也会害羞吗?” 他的语气藏着不难察觉的揶揄,祁月深深吞了口气,没由来的有种拘束感,索性扭过脸去不看沈懿。 可恶的小仙苗,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的,长大以后还得了? 沈懿忍不住加深了笑意,嘴角出现一颗若隐若现的梨涡。 “本来担心你回来后夜里害怕,给你做了这个。在外面晃悠了一晚上也没敢敲门,又被我带回来了。” 沈懿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竹青色的小物件,捧在手心摩挲着。 祁月瞧了一眼,那是一个用干竹叶扎成的小玩偶,做成小孩子的形状,身体零件俱全,连头发都栩栩如生。 “给我。”祁月伸手。 “什么?”沈懿有些呆愣,遂即无奈一笑,“现在给了你,你也没办法真的拿到呀。” 祁月暗骂自己傻了,小仙苗现在认为自己在做梦,她如果真把它拿走了,要怎么解释? “明天。”祁月换了口风。 沈懿的眼神里闪烁着欣喜,“你喜欢他?” 看着沈懿举起的小人偶,祁月不置可否。 虽然做工要比郑老太缝的小老虎差一点,不过勉强也能看的过去,她便收下吧,别浪费了小仙苗的一番心血。 “好。”沈懿脸上盛开笑靥,“明天送给你。” 祁月的眼睛弯成小月牙,轻轻点了点头。 聊了有一会儿,祁月准备不耽误小仙苗睡觉了。 沈懿兴致勃勃地还想说什么,祁月手指点在他的眉心,水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感觉眼皮突然变沉了。 “睡吧。”祁月轻声道。 沈懿机械般缓慢地躺倒在被褥上,双眼合拢,手掌在胸前交叠,呼吸逐渐均匀起来。 临走前,祁月留了道灵力在沈懿周围,帮他冻透的身体回暖。 狼患解决了,杏花村又恢复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 郑老四现在受伤卧床,没办法再照顾祁月了。一清早起来,郑家人就在商量让祁月跟着谁。 “妈,要不然你别下地了,我们年轻多干点不要紧,你留在家带小七。顺便也可以照顾老四。”郑老大提议。 “那怎么行?”王丽霞尖着嗓子反对。 今天早上起来她的嗓子就恢复了,说话恨不得往上翻八度。 “咱家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每天累得要死要活才勉强能挣出糊口的工分,哪有再往下撤人的道理?” 郑老太也不愿意,她不是那种躲在家享清福的性格。 “我背着小七下地吧,小一,去炕上把背带拿来。”郑老太说道。 林秀丽心疼郑老太的身子骨,主动揽过来,“让我背吧。” 郑老太摆手,“你的腰上个月刚抻着,你还是消停待着吧。” 王丽霞看着她们婆媳俩推来阻去的,撇了撇嘴。 “一个小孩子能有多重,当年小四小五到现在的小六,哪个不是在我背上过来的?” 她累的时候可没见谁主动帮一把,一个外头捡来的丫头片子倒当成香饽饽了。 这时,郑小二提了个建议。 “奶奶,要不让小七跟我们一起上学去吧?” 郑小五立刻举双手赞成,“好啊好啊!” 郑老太等人相互对望一眼,有些迟疑。 小七懂事早,现在除了说话和走路还不太利索,别的已经不用跟在屁股后面操心了。 虽然平时郑小一他们也经常单独带着祁月出去玩,但若是跟着去上学,一去就是一整天。 郑小一他们自己也是半大的孩子,万一中间出点什么意外,他们未必能应付得来。 郑小五抓住郑老太的裤腿,仰着脸央求。 “好奶奶,您就答应了吧,我们肯定会保护好小七的!” 郑老太正纠结着,郑老头从里屋走出来。 “就让小七跟着他们去吧,学校里也有知青们在,不会有事的。” 郑老太想了想,也只好答应。 “那就让小七跟着你们吧。也好,地里风吹日晒,我们家小七这么细皮嫩肉的,要不了几天就会晒成小黑孩了。” 郑老太轻轻捏住祁月的小肉脸,左右晃了晃,“小七,你愿不愿意跟着哥哥们去上学呀?” 祁月没什么意见,对她来说,跟着谁都一样。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耶!”郑小五蹦的老高。 可紧接着,郑老太又为难起来。 她打量着眼前一排干巴瘦的郑家小子,“你们谁能背得动小七啊?” 郑小一拍拍胸脯,“我是大哥,我来背!” 郑老太没答应。 祁月虽然不重,但是这一背就是从早到晚,恐怕身体最结实的郑小二也承受不来。 “别担心,我和爸早就准备好了!” 郑老二的声音响起,门帘掀开,他提着一只木头做成的小推车走出来。 所有人都好奇地围上去。 这只小推车有三个轮子,每个轮子都可以三百六十度灵活转动。 轮子之间的架子设置成最坚固的三角形,除非剧烈撞击,否则很难变形。 小推车的车斗是半开放的,像小椅子一样。上头的把手体贴地缠上了软布,推的再久也不会磨出茧子来。 郑小五满眼新奇,围着小推车转圈,“这是啥?” 郑老二骄傲地拍拍小推车,“这是我和你爷爷连夜赶工赶出来的。” “平时你们就用它推着小七上学,小七坐腻了,还可以下来自己推着。这样一方面能帮小七练习走路,一方面也可以防止她摔倒。” 第60章 谁偷吃的 “而且这里还有个刹车,再也不用担心像上次似的顺着坡滑走了。” 郑小五听了郑老二的介绍,点头如捣蒜。 上次祁月差点掉在河里,给他留下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有了这个小推车,他的安全感蹭蹭往上涨。 郑老太对这个小推车的巧思也十分喜欢,当即抱着祁月放到上面。 郑老二还给小推车前面的座位上加了个软垫,坐上去很舒服。 “小七,你喜欢这个小推车吗?”郑老太问。 祁月心里热乎乎的,原来昨天晚上郑老二和郑老头在仓房里乒乒乓乓的,是在给她做小推车。 “喜欢。”祁月甜甜地笑,两边的脸蛋鼓鼓的,像只红苹果。 坐上小推车,郑家小子们雄赳赳气昂昂地推着祁月出发了。 郑小二在路上给祁月折了一把变成毛球的蒲公英,她边走边吹,玩得不亦乐乎。 “嘿!老郑家的!”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从西边的小路上追来。 “猴子哥!”郑小五率先打招呼。 猴子伸手拍了把郑小五的肩膀,“真巧,我们一块走吧。” “咦?” 猴子发现了郑小一推着的小车,绕到祁月面前。 “这不是你们家小七吗?这么小也跟着上学去?” 郑小一解释道,“我小叔受伤了,家里没人看,我们就带她一起来了。” 猴子了然,接着关心起郑老四来。 “你小叔伤的重吗?我听我爹说,他肩膀被撕下来好大一块肉!” 郑小一面露心疼,“我小叔平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换药的时候都直冒汗,我猜他一定很疼。” “都怪牛棚那帮坏人,把你小叔连累成这样!”猴子一提到牛棚,就格外义愤填膺。 郑小五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可是,下夹子的人不是赵六吗?好像和牛棚没多大关系吧?” 猴子“啧”了一声,“你忘了你小叔手上的伤了?还不是为了救他们。” “昨天我爹都已经带人把他们关起来了,马上就要批斗,没想到沈懿那小子偷偷翻墙跑了,把村长叫了回来。” 猴子目露凶光,“要不然,他们现在都得在国旗底下跪着。” 猴子说完,没人搭茬。 即使是平时和猴子玩得很好,一口一个猴子哥的郑小五,也破天荒地没接话。 猴子浑然不觉气氛的不对,兀自地吹嘘起自己“教训”沈懿的光辉事迹。 祁月对这个打着正义的旗号行蛮横之事的孩子没什么好印象,特别是他话里话外对小仙苗的轻视,让她更加厌恶。 一道灵力悄然从祁月的掌心飞出,凝成团状,悄无声息地飞到猴子脚前。 “哎哟!” 猴子正洋洋得意地自我夸耀着,一个没留神被绊倒在地。 好巧不巧,他的腰带正好挂在祁月的小推车上。 郑小一眼疾手快,担心他把祁月带倒,赶紧稳住小推车。 反作用力的拉扯下,猴子的身体往前摔去,裤子却留在了后面。 郑小五亲眼目睹了这一刻,五官扭曲着盯了猴子光裸的屁股蛋子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憋住。 “噗哈哈哈……” 郑小五笑的前仰后合,扶住郑小四的胳膊才能勉强站稳。 猴子的皮肤本就黑,这下更是阴沉的堪比锅底灰。 “别笑了!没看见我的裤子都被撕破了吗?”猴子恼羞成怒。 猴子的裤子上被刮了条大口子,正好露出半个屁股。 始作俑者郑小一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歉意,只是默默伸手捂住了祁月的眼睛。 可不能让小七看见,会长针眼的。 这副样子显然不能去上学了,猴子捂着腚灰溜溜地逃回家了。 来到村口的礼堂,遇上很多同村的孩子一起进去。 祁月肤白胜雪,在一群皴黑的孩子们中间好像在发光一样,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凑过来打招呼。 “小五,这是你妹妹吗?长得真俊。”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感叹。 郑小五不由自主地把头高高昂起,恨不得鼻孔朝天。 他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让郑老太答应小七跟着来上学,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羡慕吧?我家小七不仅长得漂亮,还特别聪明。现在就已经会走了!” 围观的孩子们都发出惊呼,郑家小七看上去顶多一岁,居然已经会走了? “撒谎,吹牛都不脸红的!”一个下巴上长了大痦子的小胖妞分开人群走过来。 她粗胖的手指掐在腰上,扫了祁月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不就是长得白一点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仙。再白也是在屋里捂出来的,要不了几天,肯定晒黑!” 郑小五瞪眼,“王小红你再胡说?我妹妹就是再黑,也黑不过你这个大煤球!” 王小红瞬间炸毛,下巴上的痦子一跳一跳的。 “郑小五!你说谁大煤球?!” “说你大煤球!大煤球黑煤球胖煤球!”郑小五又是吐舌头又是挑眉毛。 王小红气得面色涨红,嘴上却说不过,伸出手就要来挠郑小五。 郑小五像只滑溜溜的泥鳅似的飞快扭着屁股,在王小红周围一圈圈地绕,每次王小红以为快要抓住他的时候,都会再次被他躲开。 王小红累得说不出话,双手拄在膝上急促的喘气。 祁月的大眼睛在王小红和郑小五之间来回转,他们俩之间似乎有点积怨已久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秒,王小红就开始翻旧账了。 “我要去找老师,把你偷吃丁老师绿豆糕的事都说出去!” 王小红眼圈通红着,好像就快要哭出来。 没想到郑小五更愤愤不平,“你少胡说!我都说过八百遍了,我没有偷吃!” “我看明明就是你偷吃了,又想栽赃给我!” 王小红跺脚,“我才没有你那么馋!” 郑小五仰天大笑,“不馋你会吃这么胖?我看整个村子里的小孩属你最馋!”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面红耳赤,围观的孩子越来越多,把礼堂的大门堵的水泄不通。 “大家在干什么呢?”一道温柔的女声从人群后传来。 祁月回过头,看见两名女子挎着包走过来。 她记得前面的女知青,曾经给过她一块糯米团子吃。 后面那个她也不陌生。 祁月对上那双充斥着不忿的眼睛,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又见面了,乔娜。 第61章 原谅老师好不好 “丁老师,郑小五骂我馋!” 一看见丁妮,王小红就眼泪汪汪地向她告状。 她本就比寻常小丫头胖些,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嘴馋贪吃了。 丁妮不赞同地看着郑小五,但语气还是很温和。 “小五,你怎么能这么说同学呢?老师不是教过你吗,要团结友爱。” 郑小五梗着脖子,“是她先不友爱的!明明就不是我偷吃的,她偏偏要冤枉我!” “偷吃什么?”丁妮问道。 “就是丁老师你上次丢的那两块绿豆糕呀!”王小红抹了把鼻涕。 “那次我和郑小五一块被留堂背古诗,说好谁先背完,绿豆糕就奖励给谁的!可是郑小五他还没背完呢,就给偷吃了!” “我没偷吃!”郑小五真恼了。 他发誓他就是打了个盹儿,醒来绿豆糕就不见了,总不可能是他梦游的时候偷吃的吧! 丁妮刚想开口,就被乔娜抢先打断。 “我记得小红家有两间砖房,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吧?” 这话说的并不明白,在场的孩子们年纪小,都没听出乔娜的言外之意,不解地看着她。 可祁月听懂了,她不满地眯起眼睛,想干脆把乔娜的声道也封起来。 还未等祁月动手,乔娜就已经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 “不过是两块绿豆糕,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谁会当个宝似的去偷?估计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家小子。” 乔娜的揣测已经非常明显了,郑小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乔老师,您为什么这么说?是故意针对小五吗?”郑小一尽量维持着自己的礼貌。 乔娜不屑一顾,“我可什么都没说,谁嘴馋做了亏心事,谁自己清楚。” 她冷哼道,“这么小就毛手毛脚,长大还得了?准是个蹲监狱的主儿。” “我没偷!说了没偷就是没偷!”郑小五也听出了乔娜的意思,眼圈都急红了。 “你叫唤什么?这么大声音,做贼心虚是吧?”乔娜嫌恶地瞪了郑小五一眼。 郑小一绷紧唇线,上前一步挡住郑小五。 “乔老师,我家是比王小红家穷,但是我们不会因为穷就偷人东西,这是爷爷奶奶从小就教给我们的。” 郑小一不卑不亢的姿态让祁月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郑小一在关键时候还真有大哥的派头。 乔娜看着郑小一正经的样子,就想起郑老四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心里立刻升起一阵烦躁。 “喊口号谁不会?不是他偷的,难道还是人家小红偷的?就那仨瓜俩枣的,谁看得上!” 乔娜说的是气话,本意是想羞辱郑小五,却忘了杏花村本来就是一个贫困的村庄,没有几个王小红家那样阔绰的家庭。 乔娜嘴里不值一提的绿豆糕,却是他们连过年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品尝到的稀罕物。 围观的孩子们沉默下来,眼神都变得躲闪和刺痛。 丁妮见气氛不对,赶紧扯了扯乔娜的衣袖,小声道。 “娜娜,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孩子嘴馋也正常,不用这么计较的。” 乔娜却不肯轻易绕过去,郑家的大大小小都敢和她顶嘴,她拿不下郑老四,难道还收拾不了这几个小蹦豆子? “既然谁也不愿意承认,那你们俩就把古诗各自背一遍,背下来的人本来就能得到,排除嫌疑。” 乔娜轻蔑的眼神扫过郑小五,“谁要是背不下来,说明他完不成老师的任务又想吃,所以才偷!” 乔娜是这里的老师,对学生们的水平一清二楚,她敢打包票,郑小五那么贪玩的孩子,肯定不会背。 乔娜的话一出口,郑小五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白了,同时空白的还有他的大脑。 王小红抹掉脸上的泪痕,一边抽噎着,一边磕磕绊绊地背起来。 背的不算熟练,但好歹背下来了。 乔娜嘴角得逞地勾起,看向郑小五,“该你了。” 郑小五的双手在身侧紧紧攥住,牙齿咬着下唇,没有吭声。 “小五,快背呀!如果你背不下来,就要被定罪了!”郑小四压低声音催促道。 郑小五自己何尝不急,可明明刚才王小红已经背过一遍了,他硬是一个字都没记住。 郑小五现在格外后悔没有用功读书。 乔娜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郑小五。 “不会就是不会,别装了。” 正僵持着,远处又走过来一个人。 “怎么不进去上课,都聚在这儿干嘛?”一个清瘦白净的男知青走近。 丁妮闻声飞快地回过头,看见男知青的一瞬间有些不自然的羞赧。 “前天我的绿豆糕不见了,这两个孩子都坚持说是对方偷的,结果就吵起来了。” 男知青略一思索,忽而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脑门。 “你是说你桌上那两块?” 丁妮懵懂地点点头,“是,你见过?” “嗨呀!那是我拿走的。” 听见男知青这么说,郑小五霍地抬起头,双眼早已噙满了泪水,直到这一刻才“唰”地流下来。 “什么,是你吃的?”乔娜脸色难看。 男知青点点头,“我那天没赶上午饭,实在太饿,就拿走吃了。” “我早就说过了,不是我偷的……”郑小五朦胧的泪眼里盛满了委屈和倔强。 男知青走过去,蹲在郑小五面前,伸手攥住他的小手掌。 “这位小同学,实在抱歉。都怪我害你被冤枉,老师跟你道歉,你原谅老师好不好?” 男知青的语气很诚恳,还轻轻地为郑小五擦掉眼泪。 郑小五没说话,把手抽了回去,半晌才很小幅度地点点头。 丁妮把男知青拉起来,嗔怪地在他耳边低语。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两个孩子因为这事吵了好几天呢。还有,谁让你偷吃我东西的?” 男知青朝丁妮挤挤眼睛,“下次上集我给你买一整包,赔给你,好不好?” 丁妮佯怒着锤了下男知青的肩膀,红着脸没说话。 “行了,差不多得了,这儿还有学生呢。”乔娜看着二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嫉妒得眼红。 丁妮后知后觉地推开男知青,清了清嗓子,招呼大家进去上课。 “等一下。” 乔娜准备进去的时候,郑小一拦住了她。 第62章 她不能进来 乔娜没能收拾郑小五,心里本来就烦。 “干什么?”乔娜没好气。 郑小一倔强地仰着小脸,“乔老师,你还没有给小五道歉。” 乔娜不可置信地伸手指自己的鼻子,“你让我给他道歉?我可是你们的老师知不知道!” 郑小一坚持拦着乔娜,“我爸说过,只要是犯了错,不管多大岁数,不管是干什么的,都得道歉。” 乔娜用力搡开郑小一,差点把他推个跟头。 “我犯什么错了?他有偷吃的嫌疑,我合理怀疑他,哪里有错?” 郑小一扶着祁月的小推车才站稳,双眼清明澄澈。 “可是你刚才故意说起我们家穷,想让大家以为小五会偷,如果那个男老师没出现,小五就被白白冤枉了,这不应该道歉吗?” 乔娜咬牙,余光瞥见了小推车上的祁月。 “我还没批评你们呢,倒先顶撞起老师来了是吧?” 乔娜指着祁月质问道:“你们带着她来干嘛?知不知道来上学的规定是必须满三周岁?” 郑小二像老母鸡护小鸡崽似的挡在祁月前面,“我小叔受伤了,小七没人带,我们才把她领到学校来的。” 听见郑小二提到郑老四,乔娜心里更是不爽。 “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家炕头!要哄孩子回家哄去,在这里哭起来影响其他同学上课怎么办?” 郑小四急忙忙解释,“乔老师,小七很听话的,从来都不哭,肯定不会打扰大家上课的!” 乔娜根本不听,用手指着郑小四警告,“要么领回去,要么谁也别想进去上课!” 说完,乔娜大步进了礼堂。 上课铃准时打响,孩子们在教室里端端正正地坐好,只是中间空了几个位置。 乔娜拿着书本走进来,环视一周,不见郑家几个孩子的身影,心里舒坦了不少。 可是下一秒,她就看见窗口处冒出一排脑袋。 郑小一他们站在教室外面,把笔和本子搁在窗台上,就准备隔着窗户听课。 郑小四和郑小五个子矮,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两块大石头,摇摇晃晃地站上去,勉强扒着窗沿。 小推车停在他们身边,祁月坐在上面无聊地数砖头,小推车的扶手上挂着几个孩子的书包。 教室里的孩子们都拔着脖子往外看,叽叽咕咕说起小话。 乔娜鼻子都快气歪了,把书本“啪”地一声摔在讲台上,像泼妇似的大声嚷嚷。 “看什么看!不想学习就都出去陪他们站着!” 孩子们噤若寒蝉,埋下头不敢再张望。 乔娜带着情绪上课,语速飞快,屋里屋外都听得云里雾里。 课上到一半,突然晴空一声雷,天空中瞬间堆起重重阴云,空气中弥漫浓浓的湿气。 郑小一暗叫不好,赶紧招呼郑小二等人收拾东西。 “快走,要下雨了!” 几个孩子胡乱挎上书包,推上祁月就往教室里跑,不料刚到门口就被乔娜喝止了。 “站住!你们干什么?” 郑小二焦急,“乔老师,外面阴天了,要来雨了!” 乔娜闲适地双手拄在讲台上,“我说了,你们进来可以,她不能进。” 郑小二的眉毛皱成一团,“小七这么小,如果淋雨的话,肯定会生病的!” “我不管。”乔娜一巴掌拍在黑板上,粉笔灰簌簌地落了一地。 “要么把她留在外面,要么就都给我在外面淋着!这就是我的规矩,想进我的课堂,就都得给我守规矩!” 大雨骤然泼下,伴随着轰然的雷声和通亮的闪电。 郑小二牙关咬紧,在门口僵立了半天,都不见乔娜松口。 “我们走!” 郑小二一把脱下外套,罩住祁月小小的身子,转身就走。 几个孩子齐齐用衣服和书包挡在祁月的上空,顶着又大又密的雨点一路穿过长廊,在一处狭窄的屋檐下落脚。 屋檐只有半米宽,孩子们就算是紧贴着墙壁,也会被打斜的雨丝波及到。 郑小二把祁月从小推车里抱出来,用自己和郑小一的外套裹住她,又转过去面对墙壁,用身子帮祁月挡住水雾。 雨水顺着屋檐的凹槽如注般倾泻而下,飞溅起细密的水花,打湿了孩子们的裤脚,郑小二的后背一片濡渍。 雨势愈来愈大,屋檐下的台阶很矮,眼看积水就要漫上来。 教室里的孩子们都像心里长草似的,频频往窗外张望。 “乔老师,雨下得太大了,小五他们会感冒的,您就让他们进来吧。”小壮鼓起勇气举手。 乔娜恍若未闻,继续在黑板上抄写。 “乔老师,您快听,又打雷了!小七会不会吓坏啊?” “乔老师,西边好像又飞过来一片乌云。” 越来越多的孩子坐不住了,一声接一声地喊乔娜。 乔娜被念叨的心烦,回手扔了一个粉笔头,正好砸在小壮的头上。 “这么担心他们,你们怎么不去外面陪他们啊?都别上课了,一起出去淋雨去!” 乔娜火气冲天的架势把孩子们吓到了,没人敢再说话。 大雨下了将近半个小时,气温越来越低。 郑小一伸长了手臂,把郑小四和郑小五一左一右搂在怀里,让他们在自己的肋下取暖。 郑小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整个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却还是把祁月牢牢护在怀里。 他时不时把冰冷的手掌拿到嘴边,哈两口热气,再隔着衣服搓搓祁月的胳膊。 祁月窝在郑小二的怀里,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湿意。 她用灵力暗中输出些暖气,在不露出马脚的前提下帮郑小二他们维持住体温,以防他们着凉感冒。 “小七别怕,雨很快就会停了,二哥马上就带你回家。”郑老二在祁月的耳边轻声安抚着。 冷雨纷飞,祁月的心里暖融融的。 郑家小子们平时一个比一个淘气不着调,可在疼爱她这件事上,他们从来让人挑不出毛病。 “天呐!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在这儿挤着啊?” 一个青年撑一把破旧的油纸伞,从长廊的拐角小跑过来。 第63章 他会来的 来人是刚才在门口遇见的男知青,他率先拎起祁月的小推车,招呼孩子们沿着长廊往后面跑。 一路跑到礼堂后身的土房,男知青撩起门帘,孩子们一个个钻进屋。 男知青甩了甩雨伞上的水渍,把它立在墙角,又转过去拿暖壶。 “来,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看样子男知青是独居在这间小土房里,没有多余的杯子,索性用碗。 郑小一向男知青道谢,先把碗里的水吹的半温不烫,再喂给祁月喝。 祁月小口小口地啜着,感觉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孩子们喝热水取暖,男知青也没闲着。他转头去开柜子,从里面抱出一床被子来。 “把它披上,看你们冻的,一个个小脸煞白。”男知青用被子裹住孩子们。 看着乖巧地缩在一起,只露出小脑袋的郑小一等人,男知青忍俊不禁。 “你们几个傻孩子,下雨了也不知道往屋里跑,就在外面淋着,着凉怎么办啊?” 郑小二耷拉着眼皮,“乔老师不让我们进屋。” 男知青纳闷,“为啥不让进?你们调皮犯错误了?” “才没有呢。”郑小二噘嘴。 “我小叔打狼去受了重伤,只能躺着,七妹没人带,我们只好把她带来一起上课。” “我家小七很乖的,可是乔老师非说她会影响其他同学学习,不让我们带她进教室。” 男知青听了先是一惊,“原来那个上山打狼的英雄是你们的小叔?那你们就是郑家的孩子了?” 郑小二点点头,面上浮现骄傲的神色。 男知青赞叹着咂咂嘴,“我一直都很想见见你们小叔,听说他还独自一人救了沈教授他们,真是位勇士。” 随后男知青又皱起眉毛,“乔娜这么做确实有点过分了,下这么大的雨,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让你们进屋啊。” 孩子们沉默不语,但表情都很愤然和委屈。 “不碍事,去不了教室,我给你们讲课。” 男知青走到桌前,掀开了罩在一块木板上的麻布。 那后面原来藏着一小块黑板,上面还残留着擦擦抹抹的痕迹。 “大哥哥,原来您也是老师啊?”郑小五惊讶地张大嘴巴。 男知青回头冲郑小五一笑,“那当然,我的学问可不比她们差哦。” 郑小四歪头,“那之前怎么没在教室见过您呢?” 男知青在桌子上翻找着什么,随口回答道:“因为我是男人呀。” “给你们上课虽说也在消耗精力,但是相比起下地种田可差远了,有这种机会当然要让给女同志。” “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和女同志抢着偷懒呢?” 郑老二忍不住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您叫什么名字呀,我们应该管您叫什么?” “我叫齐光,你们叫我齐老师就行。” “齐老师。”郑小五小声重复着,“那您既然不去教室讲课,为什么会准备小黑板呢?” 齐光神神秘秘地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因为我经常给一位同学做单独辅导,他一会儿就来了。” 郑小四看了眼窗外仍不见停的瓢泼大雨,“这么大的雨,他还会来吗?” 齐光微笑,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 “他一定会来的。” 等人的时候,齐光就教孩子们认他的名字。 他用一块白石头代替粉笔,在小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齐,修身齐家;光,日月光华。” 齐光的声音澄澈有力,好像有一种很神奇的魔力。特别是他在写字的时候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认真,让孩子们也跟着沉浸其中。 没过多久,房门就被轻轻扣响了。 “他来了。”齐光笑着起身,过去开门。 一个细瘦的小身影钻进来,身上披着一件大人的衬衫。 他气喘吁吁地,像是一路跑过来的,但仍是被淋个半透。 那少年掀开头上的衬衫,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齐老师,我来了。” 齐光帮他被衬衫挂起来,也给他倒了碗热水,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来,你啊,真不愧是沈教授的孙子,就是好学。” 端着碗走回来,齐光发现郑家的孩子们正在与齐光对视,双方的气氛似乎都很错愕和惊奇。 “你们认识?”齐光问。 双方都沉默着点点头,祁月的眼中闪烁着惊讶。 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小仙苗,看来村里不准他跟着去礼堂上课,他就来找齐光补习,果然是个有上进心的好苗子。 沈懿垂下了头,一时有些无措。 因为他是牛棚的人,本身是不能上学的。齐光是个好人,还很崇拜沈爷爷,所以才答应偷偷教他念书。 现在在这里碰见郑家小子们,他莫名有种偷东西被发现了的羞耻感。 “是我、我自己缠着齐老师教我念书的,你们别怪他。”半晌,沈懿憋出这么一句。 看不起他是小,要是因此连累了齐老师,就是他的大罪过了。 “傻小子,说什么呢?”齐光轻轻拍了一下沈懿的后脑勺。 “我就是喜欢你这股上进的劲儿才愿意教你,扯什么乱七八糟的,那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我愿意教,你愿意学,这就够了。” 沈懿总是这样懂事,齐光每次看到他都很心疼他。 更何况沈懿的爷爷是之前研究所里相当出名的教授,兢兢业业,齐光非常崇拜沈爷爷。 沈懿是沈爷爷的孙子,从小跟着沈爷爷,热爱钻研还踏实好学,齐光不想让他埋没在这个小山村里。 “行了,别傻站着了,过来坐下。”齐光招呼沈懿。 “今天倒是热闹,你们都要好好听课,一会儿下了课我要提问,谁要是答不出来……” 齐光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但嘴角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的狡黠,屋里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孩子们咯咯笑了几声,接着都聚精会神地开始听讲。 雨没一会儿就停了,日头迫不及待地从重云后面露出来。 齐光和孩子们学的认真,也没注意到时间。 礼堂那边,乔娜宣布下课,走出来寻找郑家小子们的身影。 她今天非要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四处都找不见,乔娜纳闷,难不成他们受不住,回家去了? 第64章 暗度陈仓 “乔姑娘,你是不是在找郑家的孩子们啊?”负责打扫礼堂卫生的谢大爷走过来。 乔娜点头,随口编了个瞎话。 “是啊,这几个臭小子上课不听话,被我赶出来罚站,我担心他们傻站在外面淋雨,就出来找找。” “小孩子们都贪玩的很。”谢大爷笑呵呵地摆摆手,“你别担心,他们没事。我刚才看见齐光把他们接走了。” “齐光?”乔娜皱眉,“带到哪儿去了?” “看方向应该是回后院的土房了,那是齐光住的地方。” 乔娜暗自咬牙,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好你个齐光,滥充什么好人! 到了土房门前,乔娜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去。 她这一破门而入,把屋里的老师和学生都吓了一跳。 齐光站起来,下意识地把孩子们护在身后,警惕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 乔娜叉腰,“你说我为什么来?谁允许你擅自把我的学生带走的?” 说着乔娜走到小黑板前,一脸不屑地曲指敲了敲。 “怎么着,自己在宿舍办了个小学校?” 乔娜阴阳怪气的样子让齐光有些厌烦,“我要是不把他们带回来,难道眼看着孩子们淋雨生病吗?” 齐光耐着性子劝说乔娜,“就算你担心小七会影响课堂纪律,也不能把他们拦在外面不管吧?为人师者,怎么能不关爱学生呢?” 乔娜眉毛竖的老高,“你什么意思?我冷血无情,你师德高尚呗?我才是他们正儿八经的老师,轮得到你对我指手画脚吗?” 说着乔娜酸溜溜地扫了一眼贴在墙上的铅笔画,是一副英俊的人像,署名是丁妮。 “你自己和丁妮整天不清不楚的,走到哪都亲亲我我,我还没说你给学生们做不良导向呢!” “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齐光耳根红了,又气又臊。 “我们哪里不清不楚了?当着学生们的面,你说话就不能注意一点吗?” 其实齐光一点也不喜欢乔娜,她身上的虚荣气和攀比心都很肤浅。只是丁妮和她常常结伴走,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二人正你来我往地呛声,闹了个半红脸,房门被敲响了。 郑小五率先反应过来,跑过去开门。 来人是生产队的郭支书,他一进来就愣了。 “嚯,还真热闹,都凑在一起干嘛呢?” 偏头看了眼小黑板,郭支书欣慰地拍拍齐光的肩膀。 “下雨天还在带着孩子们用功,不错。” 齐光谦虚地摇摇头,“您过奖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郭支书拿出一沓纸,交给齐光。 “这些会议记录你有空的时候帮我整理一下,小张现在太忙了,这个又赶在季末大会之前就要,所以只好来麻烦你。” 齐光接过去,“没事,不麻烦,反正我晚上也没什么事。” 郭支书赞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我就不打扰你们上课了,继续吧。” “郭支书留步。”乔娜似笑非笑地说。 “齐光同志讲的课很有水平,郭支书不妨留下了和我一起旁听一会儿,一定会受益匪浅的。” 听了这话,祁月戒备地眯起眼睛。这个乔娜果然安分不下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搞鬼。 郭支书摆手,“我跟着听什么,我一个半路出家的,认识的字恐怕还没孩子们多。” “郭支书这么说就谦虚了。再者说,齐光同志的课堂有教无类,这个孩子都能听,郭支书当然也能听。” 乔娜的手指隔空指向角落里的沈懿,笑里藏刀。 郭支书不明所以,顺着乔娜的指头看过去,“他是谁?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齐光忍着怒意瞪了乔娜一眼。 乔娜浑然不见,“他啊,他就是沈教授的孙子,沈懿。” 此话一出,郭支书原本和蔼可亲的面容瞬间严肃起来。 郭支书寻常日子里都是平易近人的,只是遇到正事时又会格外严酷无情。 他厚厚的眼镜片在雨后暖阳的照耀下折射出锐利的光,他的视线忽而落在沈懿身上,忽而落在齐光身上。 “齐光,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齐光抿紧了唇,“郭支书,沈懿他是个认学的好孩子,我想帮帮他。” “你想帮他?”郭支书瞪眼,“那谁来帮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违反纪律的!” “我一直很看中你,觉得你是个值得提拔的好青年,没想到你居然偷偷跟我玩暗度陈仓?” 齐光神色怏怏的,可还是没有放弃争取。 “可即使沈教授有错,沈懿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不该被剥夺受教育的权利。况且我只是带着他在这里偷偷学,没有叫人看见。” 郭支书用力敲了敲手里的账本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有,这是有没有被人发现的问题吗?你既然知道规矩,就应该时刻遵守!” 齐光埋着头不吭声,虽然心里仍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但奈何无从辩驳。 郭支书抄起小黑板,“这个我拿走了,这一次就放过你,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干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我绝对处分你!” 郭支书气冲冲地走了,只剩下满室寂静。 “看来以后再想听乔老师的课可就难了,可惜你一身才华,要无从施展了。”乔娜幸灾乐祸。 齐光抬起头,看着乔娜的目光充满了匪夷所思。 “我从前只是以为你身上带了一点儿大小姐的脾气,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心狠。为了反击我刚才指责你的事,就可以连沈懿学习的权利也一并剥夺?” “权利?”乔娜嗤笑。 “你有没有搞错?他本来就没资格念书,我只是把他私自占据的东西拿走而已。”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齐光无话可说。 乔娜冷笑,“惹火了郭支书,我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随后乔娜就像打了胜仗似的,扬长而去。 齐光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苦笑着看向沈懿。 “对不起阿懿,看来以后我不能教你读书写字了。” 第65章 赔我玩具 沈懿走到齐光跟前,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对不起齐老师,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被郭支书骂。” 齐光摸了把沈懿的头,“这不怪你,你只是想学习,你没有错。” 齐光回头往窗外瞧了一眼,“行了,看来今天的课也只能上到这里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趁着天晴,你们都回去吧。” 郑小一领着孩子们跟齐光道谢,便离开了他的小土房。 礼堂的孩子们下了课就跑没影了,郑小一他们往外走,在大门口碰见了小壮。 小壮正在四处张望,瞧见郑小一他们出来,小跑过来。 “你们上哪儿躲雨去了?没淋透了吧?” 郑小一不想把齐光收留他们的事说出来,担心会再连累他,所以简单胡扯了几句,就把话题引开了。 祁月的小推车被淋湿了,软垫湿哒哒的坐不了人,所以郑小二就一直抱着她。 小壮很久不见祁月,围着她转圈,用小胖手扒拉着小肉脸逗她玩。 祁月勉强捧场,时不时懒懒地笑一下,小壮就欢天喜地的不得了。 走了一段路,小壮才发现后面五步远的距离跟着一个人。 “诶?他不是那个……”小壮指着沈懿,神色有些戒备。 郑小一回头看了一眼,冲小壮摇摇头。 “碰巧遇上的,不用管他,我们走我们的。” 即使是隔得远远的,祁月也能感受到沈懿身上沉郁的失落感。 小仙苗现在一定很自责吧? 正巧路过树林,祁月眼睛转了个圈,计上心来。 “果果!果果!”祁月竖着小指头,指着树林奶声奶气地喊道。 郑小二忍不住伸手刮了下祁月小巧的鼻尖,“小馋猫,想吃野果了?” 林子里纯天然生长的野果很美味,爽脆甘甜,郑家小子们经常摘来吃。 有一种果子外壳坚硬,但里面的果肉很软糯,用勺子刮下来送进嘴里,砸吧几下就花了。 祁月还没长牙,很喜欢那种果子,又甜又面。所以郑家小子们经常给她带回去吃。 “正好下过雨,果子也干净,我们去给小七摘点儿吧。”郑小五提议。 “行倒是行,小七怎么办?”郑小二问道。 “让四哥留下看着小七,反正他不会爬树,去了也是干站着。” 郑小四小脸涨的通红,他不就是笨了一点吗,看小七也是个技术活呢好不好? 孩子们结伴往林子里去了,小壮也跟着去帮忙。 郑小四力气小,有点抱不住祁月,祁月就让他把自己放到地上,扶着小推车的把手原地站着。 侧耳留意着后面的声音,没一会儿沈懿的脚步声靠近,路过祁月的时候缓了缓,但是没停。 祁月及时出手,揪住了沈懿的衣角。 郑小四马上站起来,盯着沈懿问他,“你想干啥?” 沈懿沉默着指了指祁月抓着他衣服的小手,郑小四挠了挠脖子,好像是小七想干点什么的样子。 祁月倒很庆幸留下的是郑小四,他总是憨憨的,反应常比别人慢半拍。 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他怀疑她和沈懿交往过密,免去不少口舌麻烦。 不知为何,面对祁月的目光,沈懿有些躲闪。 祁月专注地凝望沈懿,但心里其实很纠结。 她拦下沈懿的原因很简单,她可没忘了昨晚沈懿答应送给她的礼物。 可是昨天沈懿始终以为那是个梦,祁月该怎么开口要礼物才合适呢? 祁月思索半晌,把怀里的小老虎布偶装模作样不小心丢在地上。 刚刚下过雨,地上都是泥巴,小老虎被泥水染成了黑色,看起来丑极了。 祁月默默在心里跟郑老太道歉,布偶洗干净还可以接着玩嘛,莫怪她莫怪她。 沈懿低头看了眼小老虎,弯腰把它捡起来,递还给祁月。 祁月赶紧往后稍,夸张地后退了好几部,指着小老虎嚷嚷,“脏!脏!” 沈懿左右看了看,再瞅瞅祁月干净整洁的衣服,好像确实不该现在还给她。 沈懿把小老虎身上的水甩了甩,把它放在了小推车的靠背角落里卡住,免得它半路又掉了。 祁月扥扥沈懿的衣角,委委屈屈地扁起小嘴,葡萄大的眼睛里水光点点。 “玩……” 沈懿轻声地给她耐心解释,“小老虎脏了,不能玩了。” 祁月鼓着脸蛋把小手在沈懿面前摊开,“赔!” 说完祁月有点脸红,小老虎是自己弄掉的,现在倒把沈懿讹上了。 沈懿若有所思地盯了祁月的手心半天,终于缓慢的把手伸进口袋,在里面摸索。 祁月的眼睛亮了,这不是也没费什么功夫嘛! 掏了半天,沈懿停止了动作,拿出来却是两手空空。 “抱歉小七,我没有玩具。”沈懿低声道。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再见。” 说完,沈懿用了些力气把衣角从祁月手中挣脱,兀自离开了。 沈懿的衣服还没有干透,湿乎乎地贴在身上,显得他的背影更加单薄。 他在泥泞的土路上几步一蹒跚,好像光是走路就已经花费了他不少力气。 祁月望着沈懿的背影有些发愣。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抗拒自己的接触,甚至头也不回的先走。 昨晚不是还说担心她,要把精心编的小人偶送给她吗?怎么今天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郑小一他们已经用衣服兜着野果满载而归了。 “看看这品相,我们小七有口福咯!”郑小二把晶莹的果实捧到祁月面前。 祁月扯了扯嘴角,被郑小一抱起,一起回家去。 沈懿回到牛棚的时候,沈爷爷正在忙活午饭。 一口没盖的破铁锅架在牛棚前面,锅里是已经烧开的清水。 沈爷爷拎起角落的麻袋,倒过来抖落几下,掉出来几个小红薯。 沈爷爷捡起红薯,挨个在手心搓了搓,就放进了锅里。食物本就短缺,他舍不得削皮。 少得可怜的几个红薯在锅里翻滚着,沈爷爷又扔进去几棵野菜。 这野菜还是上次郑老四给他的,他每天煮一点,连汤带水,就算糊弄了一顿饭。 沈懿走进来,一言不发来到沈爷爷身边,蹲下帮他添柴火。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下课早?”沈爷爷问。 第66章 三个鸡蛋 沈懿摇头,默了良久,才把事情原委讲给沈爷爷听。 “都怪我非要缠着齐老师给我补课,现在被郭支书抓到了,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受罚啊?”沈懿担忧。 沈爷爷长叹一声,在地上盘腿而坐。 “他是个好孩子,回头我找机会和郭支书解释解释,不要牵连了人家。” 看着沈懿垂头丧气的样子,沈爷爷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阿懿,别难过,以后爷爷教你识字。” 沈懿抹了把发酸的眼睛,“不用,大不了我就不学了。您每天干活已经很累了,不能让您在为我费心劳神了。” “您的眼睛现在已经老花了,总是看书本写字的话会更严重的。” 沈懿越是懂事,沈爷爷就越是心疼,忍不住又自责起来。 “我不该带你来这里受苦,如果留在城里,你现在一定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穿得干干净净的读书。” 沈懿靠过去,胳膊环住沈爷爷,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 “如果我不跟着来,爷爷的日子会更辛苦,我不后悔。” 两人简单吃了口东西,沈懿就坐在牛棚的角落里发呆。 沈爷爷乏得很,腰腿都在痛,想睡一会儿午觉。刚要躺下,就看见沈懿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不是你要送给小七的礼物吗?今天出门没遇见她?”沈爷爷瞧见沈懿手里的小人偶,忍不住问道。 沈懿摇摇头,指尖描摹着小人偶的形状,眼圈有些酸。 “现在不想送了。齐老师是因为我才被郭支书警告的,郑叔叔也是因为我们才被人针对,看来我的靠近会给人带来灾难。” “我不想再用我的东西去伤害小七,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可我不能装傻。” 沈懿把小人偶塞进怀里,隔着衣服轻轻按了按,他的周身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悲伤。 听说孩子们淋了雨,郑老太很心疼。下午没去地里,把孩子们也留在家,给他们煮姜汤喝。 郑老太把祁月抱在怀里,一遍一遍摩挲她的后背,忍不住痛骂乔娜。 “一个姑娘家,居然能心狠到这种地步!这样的人也能当老师?怕不是把孩子们都教成狼心狗肺了!” 说着郑老太偷偷瞄了一眼郑老四。 郑老太早就察觉到乔娜对郑老四的心意,当初见乔娜是个城里的高材生,人长得也标致,郑老太还真动过劝郑老四试试的心。 只是她和郑老头在子女的婚事上向来比较民主,郑老太虽然为郑老四的婚事问题着急,但倒没真的强迫过他。 但现在看来,这种女子就算郑老四上心了,她也不会让她进郑家的门。 郑老四在床上躺着,合着眼假寐。 听见郑老太的话,郑老四冲着墙里的脸浮现苦笑。 郑老太如果知道乔娜就是为了报复他的拒绝才三番五次的针对郑家,恐怕会直接杀到村长家去。 郑老四即便再笨,也看得出乔娜是想逼他服软。就像那天在广场上一样,先来软的,再上硬的。 郑老四不可能屈服于乔娜的淫威,但他也绝不会任由乔娜针对他的家人,尤其是家里这些还不懂事的小孩子。 “妈,等大哥回来,让他来我这屋一趟。”郑老四的声音从炕里传来。 郑老太答应了。 太阳快落山时,郑老太开始忙活着做晚饭,等到郑老大他们下地回来,就可以直接吃上热乎饭了。 腊肉只剩下一小块了,郑老太想起孩子们今天刚淋了雨,心一横就把剩下的都切了,和野菜根一起扔进粥里。 郑老太开始削茄子皮的时候,院子外面响起敲门声。 “诶?我记得已经把门闩拿下来了呀。” 郑老太朝屋外嚷道,“小皮猴儿们,赶紧去给你们的爸妈开门。” 敲门声还在继续,郑小一他们不知道又钻到哪里玩儿去了,久久不见答应。 郑老太只好擦擦手,走出厨房。 大门的确没有挂闩,郑老太狐疑地打开门,门外站着孙大夫和武清歌。 “孙大夫怎么来了?来,快请进!” 孙大夫一边往里屋走,一边说道,“我刚出诊回来,惦记着老四的病情,就顺路过来看看。” 孙大夫检查了一下郑老四的伤口,又在武清歌的协助下帮他把发炎的地方换了新的药。 “恢复的相当不错,年轻人就是身强体壮!”孙大夫笑道。 郑老四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墙角的祁月,礼貌道:“多亏了孙大夫的医术。” 郑老四这一感谢,倒让孙大夫有些脸红。 他不自在地挠了一下脖子,“说起来,当初你手受伤的事还是我传开的。” “要不是我多嘴,他们也不会知道你单挑过狼,后来也不会在大会上借这件事挤兑你了。” 孙大夫是个大喇叭,逢人就爱侃几句大山,郑老四在狼嘴底下走了个来回只伤了手背的消息就是他说出去的。 只是孙大夫没想到这件事会演变成后来那样的局面,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乱说的。 郑老四摇摇头,“您事先不知情,这事不能怪您。况且我现在不是好着呢吗?” 和郑家人闲聊几句,孙大夫嘱咐郑老四千万别下地乱动,过两天再来看他。 临走之前,一直安安静静待在一边的武清歌走近郑老四,在他的枕边放下一团东西。 武清歌身上的味道很独特,既有消毒水的清冽,又有皂角的甜香,郑老四悄悄红了耳尖。 “这个给你吃,补补身子。” 武清歌打开那一团外面的手帕,里面是三个煮熟的鸡蛋。 “不用不用,家里不缺吃的。”郑老四挣扎着就要坐起身。 武清歌的手避开伤口按住郑老四的肩头,“你别起来,忘了刚才孙大夫告诉你什么了?” 郑老四只好躺着说话,“我怎么好意思要你一个姑娘家的东西,你平时忙,拿回去自己吃吧。” 武清歌摇摇头,“我饭量小,早上只喝粥就够了。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快点好起来,帮我干活抵债吧。” 她柔婉的声音像浸了蜜,甜进郑老四的心里。 第67章 写信 孙大夫和武清歌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郑老四还在举着三个煮鸡蛋傻笑。 祁月抱着瓦罐坐在他身边,瓦罐里面是一只小蝌蚪,是郑小二捉来给她玩的。 小蝌蚪在瓦罐的水里面四处冲撞,发出嘭嘭的响声,傻兮兮的。祁月觉得,现在郑老四的样子和这只蝌蚪差不多。 院子里响起交谈声和农具的乒乒乓乓声,郑老大他们回来了。 门帘被掀开,郑老大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走进来。 “老四,妈说你找我有事,咋了?” 郑老四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打量鸡蛋,沉浸在独自编织的美梦里。 “老四?”郑老大被郑老四脸上诡异的笑容搞得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这人是咋了,中邪了?” 祁月看不过去了,把瓦罐放在一边,腾出手来,在郑老大惊愕的目光中一巴掌拍过去。 “哎哟!”郑老四带着红晕的脸颊挨了一下。 “呃……大哥,你回来了。”郑老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耳朵更红了。 郑老大满脸狐疑地在炕沿上坐下,忍不住伸手探了探郑老四的体温。 “这也不发烧啊,你刚才那是干嘛呢?鸡蛋上长花了?”说着郑老大就要去拿郑老四手里的鸡蛋。 郑老四护食似的一把护住,“这是我的。” 郑老大弯掌曲指,在郑老四头上结结实实弹了一个脑瓜崩。 “好你个臭小子,我又没说要抢你吃的,你那么紧张干啥?” 郑老四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郑老大催促道。 “说正事吧,找我干啥?” 郑老四收敛起羞涩,正色道,“大哥,你去拿纸笔来。” 次日一早,郑老大带着大伙下田。 等到逐个指导完,郑老大走近了磨磨蹭蹭吊车尾的乔娜。 “这个给你。”郑老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我四弟让我转交给你的。” 郑老四给她写信?难道他想清楚了,肯答应她了? 乔娜的心里不由自主地翻腾起一阵激烈的涌动。 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估计是因为郑老四伤还没好,握笔不便。 开头的问候客气又礼貌,但越往下读,乔娜的脸色越黑。等到通通读完,乔娜直接将信甩到了地上。 “郑老四这是什么意思?他威胁我?!”乔娜的尖叫声引来众多人的侧目。 郑老大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果你答应以后不会再为难郑家的孩子们,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但若是你执迷不悟,我们也只能撕破脸皮了。” 乔娜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气得乌青。 郑老四的信里直接把她刁难祁月的事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她求爱不得怨他可以,但不该迁怒无辜的孩子。 如果她今后还不肯收手,郑老四会将这件事直接上报郭支书,让他来做评断。 甚至在信的最后,郑老四再一次用严肃的语调拒绝了她,让她以后断了念想。 乔娜目光如刀地盯着一脸正气的郑老大,虽然她对郑老四三番五次无视她的态度很不满,但她也没有意气用事到不顾自己前途的程度。 她可没忘了面前的郑老大是什么来头。 郑老大在轮值小队长的位置上已经坐了有一阵子了,郭支书非常赏识他。 一旦她故意针对郑家小孩的事捅到郭支书那里去,乔娜并没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 马上就要季末考核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就意味着接下来几个月,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郑老大若是在工分上做些小动作,她也能吃不少的苦头。 乔娜的一口银牙险些咬碎,怒瞪着郑老大许久。 “软硬不吃!谁稀罕他?” 丢下这么一句,乔娜恼羞成怒地扔下锄头跑了。 一路怒气冲冲地跑到河边,乔娜抓起石头往水里砸。 “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分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看这帮穷酸鬼的脸色!” “不就是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吗?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不识好歹的狗男人,你以为老娘非你不可吗?追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法国!谁稀罕你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乔娜一块接一块的丢,把所有的难堪和怒火都发泄出来。 “乔知青,你要是再扔,这河就被你填满了!” 一道满含戏谑和调笑的声音从乔娜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乔娜疑惑地回头,立马尖叫出声。 “你走路没声音吗?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乔娜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就站在她两步远的地方。 那男人和乔娜岁数相当,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上衣,头发一丝不苟梳的锃亮,看起来比村里的人都洋气不少。 乔娜认识他,他们有过几面之缘。 这个男人是杏花村有名的有钱人家的大儿子,姓王,在镇上的印刷厂上班,只有每个月的休假才回来。 “真不好意思,吓到乔知青了,我给你赔不是。” 王铎笑意歉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当作给乔娜的赔礼。 乔娜的目光在王铎身上打量着,这个男人长得虽然比郑老四差些,但他一身价值不菲的穿搭给他加分不少,总体来讲也算一表人才。 特别是他看乔娜的眼神,礼貌的背后藏着试探和渴望。 这种眼神乔娜再熟悉不过了,每一个对她有意思想追求她的人都会不经意露出这样的马脚来。 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爱慕,乔娜的姿态端了起来,表情带着大小姐的骄傲。 她骄矜地接过王铎捧着的糖果,毫不客气地塞进兜里。 王铎见她收了糖果,嘴角的笑意加深。 “乔知青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王铎大胆地走到乔娜身边,和她并排而立。 乔娜想到郑老四那个混不吝的木头疙瘩,烦躁的心情又被勾起。 “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乔娜气冲冲地嚷了一句。 乔娜提到男人,王铎的脸色滞了滞。 “乔知青是和家里那口子吵架了?”王铎的语气带着试探。 乔娜梗着脖子,“谁在这里有家里人?我才看不上呢!” 第68章 谁在房顶上 见乔娜否认,王铎凝在一处的眉眼悄然松动,逐渐舒缓开来。 “那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惹乔知青生气了?你但说无妨,我可以帮你出气。” 乔娜听见王铎这么说,忽而计上心来。 “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乔娜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刚才那副凌厉架势都收了起来,摇身一变成了惹人怜爱的弱女子,水光潋滟的双眸含情似的看着王铎。 王铎感觉骨头都酥了。 他以前休假回村的时候见过乔娜几次,她身上的气质和这里的村民天差地别,就像他工作的印刷厂厂长的女儿一样自带气质,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这次见她一个人在河边,心情很不好的样子,王铎就想来碰碰运气,搭个讪。 “当然愿意。”王铎像被迷了心窍似的满眼痴迷。 乔娜嘴边悄然浮现得意的笑。 示弱是她最擅长的本事之一,除了对郑老四那个榆木疙瘩不管用,对于其他人一使一个准。 乔娜凑近王铎,以手掩唇,在他耳边轻轻呢喃。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王铎的耳畔,直到乔娜已经住了嘴,他仍然沉浸在恍惚中。 乔娜看着他那痴傻样,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 在这里站的久了,乔娜被太阳烤的脸有些发烫,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好吗?”乔娜轻声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王铎连忙点头,“当然可以!乔知青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出一口气!” 乔娜感激地抓住男人的衣角,“谢谢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王铎。”男人忙不迭地回答。 “好,谢谢你,王大哥。那我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 乔娜走出去十几米远了,听见王铎在后面喊。 “诶,乔知青,有空一起去放风筝啊!我从镇上带回来的,很漂亮的!” 乔娜转身,远远地挥了挥手。 王铎的出现让她心情好了不少,在她乔娜的世界里,众星捧月才是常态。 隔了一天,又到了上学的日子。 郑小一他们带着祁月出门之前,郑老太一遍一遍地叮嘱。 “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如果那个乔娜再找茬,你们就去田里找我!” 郑老大让郑老太宽心,有了郑老四的那封信,只要乔娜不傻,都不会再贸然放肆了。 上学的时间很早,祁月一路上抱着奶瓶昏昏欲睡,像只瞌睡虫一样不住地点头。 她就这样半梦半醒了一路,等到了礼堂,坐到教室里的时候,瞌睡虫又跑到郑小五身上去了。 今天上课的老师是丁妮,她本身说话就轻声慢语的,加上和煦温暖的春风,简直是天然的催眠剂。 担心祁月坐在前面会吸引走孩子们的注意力,郑小一等人带着祁月坐到了最后一排。 祁月的小推车就停在后门门口,她坐在上面,戴着郑老四拿给她防晒的解放军帽子,就像一个把守城门的小小士兵。 课堂进行到提问环节,丁妮温柔的眸子此刻也带上了挑战的意味,每个孩子都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兜里。 “这一排,从前到后,依次回答。”丁妮抬手画了一道。 孩子们逐个站起来,有的答对了,有的答错了。可唯独郑小五还睡得像小猪一样。 眼看就要叫到他了,祁月从墙上扣下一小块墙皮,用力一弹,直接飞上郑小五的侧脸。 “谁?谁偷袭我!” 郑小五一个激灵站起来,他正在梦里和敌人厮杀呢,醒来的一瞬间甚至都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祁月用小手捂住脸,好尴尬的画面,好丢脸的郑小五。 丁妮见郑小五直接站起来,以为他想抢答,立刻露出赞赏的神色。 “郑小五同学真勇敢,来,我们一起给郑小五同学鼓鼓掌!” 掌声响起,郑小五终于在四面八方的掌声中慢慢回过味来。 “来吧,郑小五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是应该念作哪一个读音呢?” 郑小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尴尬地挠头,他几乎刚一上课就睡了,怎么可能知道答案呢。 就在郑小五准备随便蒙一个的时候,桌面上传来两道轻响,他低头一看,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两粒很小的石子。 郑小五没在意,一本正经地抬起头,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读音应该选……第一个。” 祁月无语地望天,她都已经提示的那么明显了,郑小五居然还能答错! 丁妮听了郑小五的回答,露出遗憾的表情。 “郑小五同学的勇气可嘉,不过上课认真听讲也很重要哦。” 郑小五红着脸坐下了,再也不好意思打瞌睡。 下课的时候,孩子们一反常态,没几个人跑出去玩,反而都过来聚在后门。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想看看祁月,班里人多,谁也不愿意让这谁。 “该我了!” “你再等等,上个星期我就没看到!” “别挤啊!” 跑的快的已经到了祁月的面前,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她。 “眼睛像葡萄似的,又圆又大。” “嘴巴也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樱桃小嘴!” 祁月在心里吐槽,我是什么水果成精吗? “小七,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你要不要尝尝?” “小七,笑一个,笑一下嘛!” 十几分钟的课间休息,祁月一个奶娃强打起精神把孩子们哄得喜笑颜开,末了自己险些累瘫在椅子上。 上课铃声终于打响,祁月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节枯燥的课,祁月没兴趣听,拔着脖子往外看。 走廊的尽头走过来一个老爷爷,手里拎着扫把簸箕,一路走一路扫。 那老爷爷走过来发现祁月的小脑瓜时,眼前一亮。 “这不是老郑家懂狼语的小福星吗?这么小也会识字?”老爷爷蹲在祁月面前。 郑小五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压低声音道,“谢爷爷,祁月只是跟来玩,还不会识字呢。 谢大爷看着祁月无聊的小模样,可怜巴巴的。 “走,爷爷带你放放风去。” 大手一抬把祁月从小推车里抱出来,往前院走。 谢大爷以前是村长的秘书,因为后来年纪大了,无法再胜任高强度的工作,才让位给小杨。 他终身未娶,退下来之后就在杏花村的礼堂做洒扫。 祁月被抱到一小片花海前,眼里惊艳满满。这些都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种的吗? 第69章 你配吗 花香四溢,还有两只胖墩墩的蜜蜂绕着他们。 祁月深吸一口气,心情好了不少。 耳边传来痒痒的感觉,原来是谢大爷折了朵小花,别在了祁月的耳朵上。 “真是个俊俏的丫头。”谢大爷由衷感叹。 嗡嗡声响起,一只蜜蜂绕着祁月的头顶打转,似乎也在感叹于她的可爱。 祁月仰头看着蜜蜂在空中绕“8”字,余光却突然瞥见了对面房顶上的不对劲。 在孩子们上课那间教室上面的屋顶上,似乎趴着一个人。 从这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的鞋子,和被他揭开放在一边的几片瓦。 为什么会有人大白天的趴在房顶上偷看人上课?祁月觉得怪异极了。 双眼眨动,祁月不动声色地放出了神识。 当认出房顶上的人是谁时,祁月忍不住勾勒下嘴角。 办法总比困难多,还真是一棵聪慧机灵的小仙苗。 房顶上趴着的人正是沈懿。 他把瓦片掀开,露出一个拳头大的孔洞来,借着它看黑板。 本子是用各种旧报纸、油纸和旧对联裁好拼在一起的,拿一根细绳穿钉起来。铅笔更是还没他的手指长,被他用两根手指捏着。 沈懿就用这些认真地听讲,时不时了然地点头,又或是疑惑地拧眉。 一节课罢,上午的课到这里就结束了,教室里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孩子们快出来了。 沈懿埋头飞速在本子上做完最后的标记,就赶忙把瓦片复位,顺着屋檐往下爬。 看样子,他是踩着矮墙的窄沿爬上屋顶的。 可上去容易下来难,沈懿担心被放学的孩子们看见,越急越乱,怎么都踩不准。 跑得快的孩子已经追逐打闹着跑到门口了,马上就会发现挂在房檐上的沈懿。 沈懿的心脏怦怦跳,暗自一咬牙,也不去踩那矮墙了,直接从房檐上往下跳。 祁月瞪大了眼睛,小仙苗是学习学傻了?这个高度贸然往下落,绝对会摔伤的。 沈懿不敢睁眼,等待自己摔个屁股蹲,却没想到他的脚踝处一阵柔软的风,下一刻他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如履平地一样平稳。 沈懿讶异,但来不及纳闷,就听见孩子们嬉笑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赶紧弯着腰往后面跑。 沈懿躲在花丛后面松了口气。好险,要是被他们看到了,估计又要围攻他。 正平复着慌张的心跳,沈懿忽而听见一声银铃似的轻笑。 回头一看,谢大爷和祁月一老一小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刚才那声稚嫩的童音就是从祁月的嘴里发出来的。 “啊!” 沈懿被吓了一跳,小声惊呼,险些坐在地上。 祁月肉肉的小指头指着沈懿,笑望谢大爷,“笨。” 沈懿挠挠头,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祁月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也禁不住弯起嘴角。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消失,沉默着低下头。 “孩子,”谢大爷走近沈懿,“你刚才那样太危险了,运气不好的话会摔坏骨头的。” 祁月暗中咂舌,才不是什么好运气,而是她用灵力及时托住了他。 沈懿没说话,他当然知道那样很危险,可相比被孩子们发现对他加以防备,他更在乎能不能继续藏在屋顶听课。 想到这里,沈懿抬起头,看向谢大爷的目光带着哀求。 “爷爷,您能不能别赶我出去?我只是想蹭几节课听,不会动这里任何东西的。” 沈懿越说越心虚,他的身份敏感,蹭课本身就已经算越矩了。 沈懿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没想到头顶一热,谢大爷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 “你早上溜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你了。” 沈懿惊讶地抬头,“那您怎么没把我赶走?” 谢大爷笑的慈祥,“你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我为什么要赶你走呢?” 谢大爷爱读书,更欣赏读书人。沈懿勤奋的样子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 “爷爷小的时候也这么干过,那时候我家穷,上不起私塾,我就经常躲在墙根底下偷听。” “有一次被先生抓住了,他当众把我好一顿羞辱,说我是占便宜,说我没脸皮。” 谢大爷的表情很怅然,“后来,先生专门在屋外加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栅栏,就是为了防我。” “那次之后,我就发誓要自学。可自学的过程太辛苦也太迷茫了,所以,我不希望你跟我那时候一样白白浪费时间。” 沈懿清澈的眸子里有泪光闪动,他也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是穿越时空,与当年的谢大爷有了精神上的共鸣。 “谢谢您……”沈懿紧紧抿着嘴巴,不让眼泪掉下来。 谢大爷爱怜地拍拍沈懿的肩膀,“那答应爷爷,下次早一点下来,不要再着急忙慌的往下跳了,好吗?” 沈懿重重地点头,爷爷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要好好地爱惜身体,才能继续学习。 两人聊得感人肺腑,祁月倒是不为所动,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沈懿的身上,准确地说是他怀里。 神识看的清清楚楚,那个小人偶就在他的外套里面揣着。 祁月伸出小手,掌心朝上递到沈懿面前。 “赔。” 谢大爷疑惑,“丫头,他欠你什么了?” 祁月装哭,嘴巴扁扁的,“老虎、脏……赔!” 明明答应要送给她的礼物,哪有赖账的道理? 祁月委屈巴巴的样子让沈懿心里酸极了,他的手往胸口摸去,隔着衣物,小人偶的形状在指尖下仍然很清晰。 祁月期待地看着他,半晌,沈懿把手垂下了。 他的目光往祁月身后瞄了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对不起小七,我没有玩具,没办法赔给你了。” 沈懿绕过谢大爷往外走,没有看祁月一眼。 “小七,谢爷爷,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和沈懿擦肩而过,郑小五他们找来了。 “站住!” 是猴子的声音,他跟着郑小五他们一起来找祁月,准备一道回家,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沈懿。 猴子的表情凶狠,“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这儿可是我们学习的地方,是你配来的吗?” 第70章 自行车 沈懿面色瞬间白了,埋着头脚步不停,想尽快逃离开。 然而猴子却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沈懿,往左挪了一步挡住他。 “我问你话呢!你聋了?” 谢大爷忍不住皱眉,“不许没礼貌。” 猴子却满不在乎,“对他这种人要什么礼貌。” 说着猴子凑近沈懿,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偷偷告诉你个消息,隔壁村已经开始批斗下放的臭老九了,马上就会轮到这里,你这有吃有喝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最近一段日子你最好夹起尾巴做人。否则,后面有你好果子吃!” 猴子的话让在场的人都面色凝重,对于外面关于批斗的传言,懂点内幕的人都谈虎色变,所以杏花村的村民普遍对批斗有些恐惧。 沈懿更是惊惶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逼近他喋喋不休的猴子,飞快地向外跑去。 祁月深深皱起了眉头,上次批斗赵六她都看见了。 小伤小难的她还可以暗中相助,可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批斗,她就算有意帮助沈爷爷他们,也是束手束脚。 得尽快想个办法,帮沈爷爷他们渡过这一劫。否则像当初赵六似的被那样折磨上几天,沈爷爷的身体绝对会扛不住的,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和谢大爷告别,郑小一用小推车推着祁月往外走。 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人一身标致整洁的解放绿,跨坐在一辆带大梁的自行车上,车子擦的锃亮如新。 “那个!那个是不是三叔说的二八锰钢啊!”郑小二激动地指着那人的自行车惊呼。 郑小一连连点头,“真拉风!这车得好几十块钱吧?” 猴子两眼放光,“何止啊!这车至少要一百块才能拿下!” 一帮小男孩子看着那人的自行车口水直流,别说是杏花村,就是放在镇上,能买得起这车的也寥寥无几。 “这人是谁啊,咱们村啥时候有这么阔绰的人了?”郑小二好奇。 不只是他们,许多孩子放学了都没有急着走,站在礼堂大门口围观。 “他是我大哥。” 孩子们转过头,王小红胖乎乎的脸出现在身后。 “他是你哥?”猴子惊讶。 王小红轻轻松松地耸了下肩膀,语气里掩饰不住骄傲,“对啊。” 孩子们咂舌,虽然他们都知道王小红家有钱,可没想到会这么有钱。 “你大哥还没结婚吧?这么年轻就能买得起自行车,好厉害啊!”一个女孩感叹。 王小红满不在乎地笑了下,飞奔向男人。 “大哥,我放学啦!” 王铎接住她小炮弹一样的身子,用力把她举高高。 “诶唷我的小祖宗,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大哥都快被晒化了。” 王小红羞红着脸眨眨眼睛,“上课的时候有个地方没听懂,问老师来着。” 王铎眉眼发笑,“我们家小红这么用功啊?看来酥糖要多奖励给你一些了。” 王小红欢呼,她最喜欢酥糖了,每次大哥回来都会给她带,所以她更加盼着大哥放假。 郑小五看不惯王小红那嘚瑟样,忍不住声嘟囔。 “切,装什么装,她分明就是故意磨蹭,想多显摆一会儿她的好大哥。” 郑小五的声音不小,王小红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但还是听见郑小五提了她的名字。 “郑小五,你说啥呢?”王小红在王铎怀里叉腰。 绿豆糕的误会虽然解开了,但两个孩子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时不时就要互相呛几句。 “你管我说啥?”郑小五嗤了一声。 王小红气的直喘,埋怨地指着郑小五求助王铎,“大哥,你看看他,他总是和我作对!” 王铎扫了郑小五一眼,“你叫什么?” 在知道王铎是王小红的大哥后,郑小五刚才对他的崇拜已经烟消云散了。见王铎虎着脸问话,郑小五也不害怕。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郑小五。”郑小五模仿着话本里江湖大侠的语气斩钉截铁说道。 “你姓郑?”王铎眯起了眼睛。 “对啊,有问题吗?” 王铎端详郑小五半晌,忽而掬起和善的微笑。 “你很喜欢我的自行车?” 郑小五扫了眼自行车,强压下心里的羡慕,嘴硬道,“谁说的,我就是好奇才多看了两眼,又不代表我喜欢。” 王铎不急不缓,笑容不变。 “既然好奇,你想不想上来坐一会儿?” “大哥!”没等郑小五回应,王小红先急了。“凭啥让他上来坐?” 王铎安抚性地拍拍王小红的小肚皮,“就是坐一下,没关系的。” 说完,王铎就把王小红放在了地上,招呼郑小五过去。 郑小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强忍着不往那边看,没想到王铎摇响了车铃。 “那好吧。”郑小五还是没挡住诱惑,“这可是你自己邀请我上去坐的。” 祁月的目光凝在王铎身上,她莫名觉得此人有些表里不一,直觉上不想让郑小五去。 祁月伸手拉住郑小五的衣袖,“别去。” “小姑娘,”王铎笑看着祁月,以为她也要坐。 “你哥哥玩完了你也可以玩,别着急,一个一个来。” 祁月固执地不松手,仰着小脸说道,“摔、疼。” 郑小五心里暖呼呼的,小七最是护着他的,上一次他差点被打也是小七拦住了,况且她不是寻常争强好胜的小孩,从不会抢他们的东西,更不会仗着自己岁数小就自私。 小七是真的担心他,郑小五为难了起来。 王铎坚持劝说,“有我在,不用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说着王铎指了指门里面站着的谢大爷,“这不是还有一位老先生吗,放心吧,不会摔倒的。” 祁月回头看看谢大爷,只好点点头。 有人看着就算是想动手脚也要想想清楚。 但愿是她的直觉出了问题吧。 郑小五在王铎的帮助下坐上了自行车的大杠,手指在车把上来抚摸。 “坐稳了,我可走了哦!”王铎笑一下,用力踩下脚蹬子。 自行车很快在礼堂周围兜起风来,郑小五的头发随风飘扬,像鸟儿自由的翅膀。 第71章 神秘的药膏 在礼堂的大门前骑了几圈,郑小五开心的不得了。 “谢谢您!”郑小五跳下车。 王铎笑着,“不用谢,什么时候还想坐,就来找我。” 回家的路上,郑小五意犹未尽,激动地比比划划。 “王大哥的自行车真是太帅了!赶明儿我长大挣了钱,一定也买一辆!” 郑小二忍不住揶揄他,“刚才还挤兑王小红说她穷显摆,现在就一口一个王大哥了。” 郑小五嘿嘿笑着,挠挠后脑勺,“王小红这个大哥确实比她招人喜欢多了。” 回家吃过饭,郑老太招呼孩子们一起睡午觉。 郑小五还沉浸在中午坐车兜风的喜悦中,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嘶,这啥啊?”郑小五突然被兜里的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方……什么什么药……这是啥字啊?” 郑小五从裤兜里摸出一个还没巴掌大的小罐子,他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他裤兜里的,更认不全上面的字。 “奶奶,你睡了吗?”郑小五小声喊郑老太。 郑老太还没睡实,闻言睁开眼睛,关切地看过来。 “怎么了?” 郑小五小心翼翼地越过已经睡熟了的郑小一等人,把小罐子递给郑老太。 “不知道是谁放在我兜里的,我不认识上面的字。” 郑老太接过小罐子,她也不识字,摆弄几下没什么头绪。 打开盖子,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郑老太猜测,“应该是什么药膏。” 让郑小五接着睡,郑老太从炕上起来,去隔壁屋找郑老大。 “老大,你看看这是啥东西,有人放在小五兜里的。” 郑老大拿过去,“这应该是治外伤的药膏,小五受伤了?” 郑老太摇头,“没有啊,今天比平时更活蹦乱跳呢。” “会不会是有人想让小五带给小叔的?”林秀丽在炕里一边叠衣服一边说。 郑老太若有所思,“说不定真是,咱家只有老四受了伤。” 郑老大下炕穿鞋,“妈,你等等,我先去问问孙大夫。” 郑老四重伤在床,孙大夫说如果恢复不好很有可能会落下残疾,郑老大不敢放松警惕。 郑老大脚程快,没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妈,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呢!”郑老大走的大汗淋漓,一进门就喜出望外地喊郑老太。 中午时间段,大家基本都只是打个盹儿,这会儿都醒了,在郑老四的屋子里集合。 郑老大打开小罐子,用食指在里面剜了点药膏出来,半透明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你们别小看这一小罐药膏,”郑老大很激动,“孙大夫说了,这东西只有镇上的医院才能给开,而且有价无市。” “据说是一位老中医的祖传秘方,有‘肉白骨’的奇效。孙大夫说,每天在老四的伤口涂上次,康复的速度能快上两倍不止。” 郑老大的话让众人都面露喜色,郑老四现在天天卧床,一下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他们心里都提溜着一根弦。 有了这个药膏,就像给郑家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不过小五,这东西是谁给你的?”郑老大问。 郑小五把小脑袋瓜转的都快冒火星了,也没搜集到任何关于这罐药膏的记忆。 “不知道,我都没发现是什么时候放进我兜里的,更不知道是谁放的。” 祁月被郑老太抱在怀里,神识探出,没有在药膏里发现不对劲的成分。 “看来是哪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郑老太感慨。 “老大,下午去田里打听打听,到时候把药钱给人家,咱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郑老大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小罐子放在炕沿上,一手挽起袖子,“老四,你忍着点疼,我给你涂上。” 郑老四的身子虚,伤口的新肉长的缓慢,现在看起来还是血肉模糊的。 郑老大的动作很轻,拆开纱布,把药膏按在伤口处轻轻揉动。 出乎郑老四意料的是,这药膏抹上来一点儿都不疼,只有冰冰凉凉的舒缓和清爽感钻进他的肌肤。 给郑老四浑身上下的重伤处涂完了药,郑老大就把罐子盖上了。这药如此珍贵,还是留些给严重的地方多涂几次比较好。 接下来几天,郑老四的伤口愈合得出奇的快,就连深可见骨的地方都结了痂。 这一天吃饭的时候,郑老太问郑老大,“还没打听到吗?” 郑老大摇头,“我几乎把村里的人都问遍了,别说买来送我们了,大伙儿连这药的名都没听过。” 郑家人纷纷陷入沉思,他们向来是不爱欠人情的。 这份匿名的恩情固然令他们万分感激,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的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第二天是杏花村生产队的季末总结大会,要占用礼堂布置会场,所以孩子们这几天都没上课。 祁月终于不用被迫去听那些文章数字了,每天乐得清闲。 白天的时候,郑小一他们出去疯跑,祁月就留在家,和郑老四一起躺在炕上,不是睡觉,就是对着天花板发呆。 到了晚上,祁月就回到空间继续修炼。现如今她已经摸到了金丹期的门槛,每天感受到丹田处充实的感觉都会让她心情很好。 只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小仙苗了。 自从上次在礼堂遇见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祁月决定去牛棚一探究竟。 夜色凉薄,祁月踏上碧水剑飞往牛棚。 刚一靠近,祁月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没有小仙苗的气息。 祁月降落在沈爷爷的床铺前,环顾四周,牛棚里的每一位教授都在熟睡,却唯独不见沈懿的身影。 祁月手心灵光一闪,设下结界,又以手掠过沈爷爷的面颊,他的眼睛徐徐睁开。 “小七?你怎么大晚上的到这儿来了?” 沈爷爷的眼皮缓慢地眨动着,半梦半醒。 祁月的秘术精进,现在已经可以在睡梦中探人口实,并保证中术者梦醒后毫无记忆。 “沈懿,在哪?”祁月问。 沈爷爷听见沈懿的名字,浑身笼罩上一层忧伤的气息,眉心也微微皱起。 “阿懿被我赶走了。” 第72章 他离开了 祁月困惑,“为什么?” 沈爷爷的眉眼低垂,发出一声叹息。 “他听说了批斗即将开始的事,要拉着我躲进山里,我没同意。几天前,我用钢笔换了几个钱,趁阿懿睡着,求人把他送回镇上去了。” “批斗是我必须面对的,可阿懿若是留下,会被牵连着受苦的。回到镇上,他就能继续上学,再也不用过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祁月默然,沈爷爷这么做确实是沈懿最好的选择,他留在杏花村只会承受更多的无妄之灾。 祁月手掌挥动,沈爷爷再次陷入熟睡。 祁月举头望月,看来,小仙苗的礼物,她终是无缘收到了。 那就祝你茁壮成长吧。 清晨,郑家院子里热闹极了。 这次季末大会不仅仅只是一个季度生产发展的总结大会,更是一个对于郑老大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生时刻。 郑老大在生产队做轮值小队长已经有一阵子了,他尽职尽责还吃苦耐劳,包括郭支书在内的领导们和村民们都很欣赏郑老大。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季末大会,将会宣布郑老大正式成为杏花村生产小队的队长。 郑老大老早就起来了,换上了一身板正的中山装,脚踩一双有些旧的皮鞋,被他擦的光光亮。 郑老太帮郑老大整理领口,目露欣慰。 “这套衣服还是你和秀丽结婚的时候穿的,一晃都快十年了,我儿竟然有了这样大的出息。” 郑老太的眼眶酸酸的,“你现在也能担起咱家的担子来了,你老娘我操劳了半辈子,现在终于熬出头了。” 郑老大握住郑老太的手,“妈,您放心,以后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林秀丽脸上的笑意从早上起来就没停过,她在手心搓着头油,往郑老大头上抹,把他半长的头发抿成服帖的中分。 “咋样?跟成亲的时候比没差多少吧?”郑老大憨厚地笑着,目光温柔地看着林秀丽。 林秀丽娇嗔着捶了把郑老大的胸口,“没个正形。” “我和你结婚的时候你可是个白净精神的小伙子,看看现在,脸蛋子也圆了,皮肤也黑了。” 郑老大低头凑近林秀丽的脸,“那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娘仨?老了丑了我也心甘情愿。” “是是是,你辛苦啦,今儿晚上回来给你好好庆功。” 郑老大特地从郑老四那借了个日记本,又在胸口的口袋别上了一支笔,倒真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样子。 整装待发,天空中忽然飘来一阵悠长尖啸的唢呐声。 郑老大等人顿住了脚步,面面相觑,都脸色凝重。 这个调子的唢呐声是杏花村独有的,只有这里的村民能听懂。 一旦这个调子响起,就意味着村里有人去世了。 “看来今天的大会开不成了。”郑老大和郑老二对视。 杏花村的传统规矩,丧葬是大事,每家每户都要去吊唁帮忙。 “我们走吧。”郑老大沉默着率先出门,郑老太她们也简单收拾一下,跟了上去。 路上碰见了好多村民,大家一道往唢呐响起的方向赶去。 去世的是村西王家的王大栓,刚绕过小路的转弯,就听见抢地号天的痛哭声。 走到王家大院的门口,已经有几十口人先到了。 王大栓的大儿子王铎和小儿子王钢跪趴在棺材前,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 “村长。”郑老大走过去打招呼。 村长站在门口指挥大家干活,闻声点点头,扫了眼郑老大的打扮,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大,你别介怀,这也是赶上了,回头我们重新择日再开会。” 郑老大神色肃穆,“死者为大,先帮着王家把老爷子安葬,其他的事都不及此事重要。” 村长目露赞赏,郑老大的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怼,也只有这样的格局,才配得上小队长的职位。 男人们忙着帮王家人架灵棚,布置超度的场域。女人们则去了里屋,安抚王老爷子的家人。 里屋的炕上坐了几个人,一个中年妇人被簇拥着,正在埋头低泣。 “翠兰。”郑老太走过去,低低地唤了一声。 黄翠兰抬起头,眼睛里盛满了绞痛。 “郑嫂子,我往后再也没有依靠了……” 黄翠兰双手掩面,放声嚎哭起来。 黄翠兰是远嫁过来的,这半辈子就只有王大栓一个亲人,两口子恩爱非常,王大栓又能干,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现在王大栓突然离世,黄翠兰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黄翠兰哭得让郑老太都倍感心碎,上前揽住她的肩膀。 “大栓兄弟不是一向身体很好吗?他这么年轻,怎么会突然就走了?” 黄翠兰抽噎着,“他前些日子上房补瓦,下来的时候踩空了梯子,把腰腿摔伤了,身上还刮了不少口子。” “后来在床上躺了七八天,能吃的能外敷的都用了,可他的伤势就是不见好。” “最近几天,他经常在半夜的时候发烧,浑身都冒冷汗。” “今天早上,他又发起了高烧,浑身上下都开始哆嗦,说啥都听不见了。我就出去洗个毛巾的功夫,他就……” 自己相伴几十年风风雨雨的丈夫没了生息的样子,只消回忆一瞬就会让黄翠兰心如刀割一般的痛。 郑老太一下一下地轻拍着黄翠兰的肩膀,眼角也湿润了。 祁月静静地趴在郑老太的背上,看来,王大栓是因为伤口发炎持续高烧,导致惊厥后的内脏衰竭才去世的。 郑小一他们也来了,在前院帮着跑腿。郑小五则跟着郑老太来到了里屋。 找了一圈,郑小五才在灶台后面发现了王小红。 她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用臂弯挡住脸,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 王小红是王大栓和黄翠兰四十五岁时才有的老来女,王大栓格外疼她,什么要求都会满足,所以她才会吃成这样的富态相。 郑小五沉默着站在王小红一步远的地方,她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仍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 “喂,王小红,你还好吗?” 第73章 蹊跷的遗嘱 王小红泪眼朦胧地把头抬起来,两只眼睛肿的像一对核桃。 她的脸上是纵横的泪流,浑身上下笼罩着消沉的哀恸,与往日和郑小五拌嘴吵架的样子判若两人。 郑小五还从未亲历过亲人的亡故,他不懂那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可当看到这样的王小红,他的心里也泛起酸涩的感觉。 “王小红,你别伤心,我以后再也不笑你胖了。”郑小五决定以后对她好一点。 王小红张大了嘴巴,露出几颗稚嫩的乳牙,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她没有爸爸了,那个把她挂在嘴边炫耀的男人,把她宠成公主、喂成小猪的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厨房的角落里,两个小小的身影蹲坐在一起,男孩的小手无措地拍打着女孩的肩膀,学着妈妈的样子安慰着她。 按照习俗,王大栓的遗体要在家里停上三天三夜,最后经过神婆的超度,再葬入北面的坟场。 忙活到中午,灵堂已经设置完毕,村民们在王家的院子里简单吃口东西,准备下午的集体吊唁。 王铎和村长等人坐在一桌,他撂下筷子,端起茶杯。 “感谢各位父老乡亲今天能来帮忙送我父亲最后一程,接下来事务繁多,我不便饮酒,就用这杯茶水代替吧,我敬大家。” 大伙儿纷纷表示不必多礼。 “阿铎,你父亲生前就是个热心肠,从来就没因为我们穷瞧不起我们,这么年轻就去了实在是可惜。” “大概是上天不忍心老王在人间遭罪,早早地让他驾鹤登仙去了。” 村民们感人肺腑的安慰让王铎再次红了眼眶,他咽下杯中的茶水,只觉得苦涩。 就在大家沉浸在低迷哀伤的气氛中时,屋里窜出来一个人。 “王铎!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解释,爸这张遗嘱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大栓的小儿子王钢气势汹汹地大步走来,将一张纸拍在王铎面前的餐桌上。 王铎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凝视着王钢。 “二弟,爸的尸骨未寒,你就要急着分家产了吗?” 王钢一脚踩上旁边的空凳子,手肘撑在膝盖上,活脱脱一副地痞流氓的架势。 “你少给我扯这些王八犊子,要不是秀娥提醒我多看一眼,我差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你给忽悠了!” 王钢怒指着桌上的遗嘱,“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爸的所有遗产都被指定给了你?” “你成天在镇上不着家,家里两个老的哪个不是指着我照顾?现在爸走了,你倒回来坐享其成了?你说,是不是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只把我一个人当傻子忽悠!” 村民们被眼前的场面惊到了,相互窃窃私语。 王铎和王钢同为王大栓的儿子,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 王铎在镇上大把大把的挣钱,王钢却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流氓,除了一年到头跟着王大栓种点地,就只会打牌喝酒,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两人都是王大栓的儿子,应该不会极端到一分都不给王钢剩下吧? “钢子,你别着急,这遗嘱上是不是没写清楚?”有人问道。 “我怎么可能不急!”王钢咆哮。 “当初我结婚的时候,我爸就跟我哭穷,连个三大件都舍不得给我买,可是回手就给他买了辆自行车!” 王钢指着王铎怒吼,“凭啥好事都是他的?” 郑老头听了王钢的话,压低声音跟郑老二说:“这事你王叔办的确实不妥。” “钢子这小子贪玩,永远攒不下钱,就算看在秀娥和孩子的份上,也不能一分都不给他。” 郑老二还没说话,王丽霞破天荒地赞同了一把郑老头。 “就是的,不求一碗水端平,做父母的也该分得清轻重缓急。王铎自己的存款估计都比王大栓的多,要是我,我肯定都给钢子。帮他一把,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郑老头扫了拿腔作调的王丽霞一眼,没搭理她。 王丽霞这是趁机提醒郑老头呢,郑老大马上就要升官,郑老头应该多帮衬帮衬她们老二家,别被郑老大比下去。 郑老头在这方面一直都有自己的计较,还轮不到王丽霞指手画脚。 郑老二斜了王丽霞一眼,目光中是警告的意味。 王钢还在不依不饶地骂着,村民们都面露不悦。 王大栓刚刚病亡,灵堂才架起来,他的儿子就在这里为了遗产大吵大嚷,实在是大逆不道。 “行了,嚷嚷什么!”村长看不下去了,喝止了王钢。 “你爸的遗嘱有什么问题那都是你们哥俩关起门来的事,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把你爸好好送走,你这样在他的灵前叫嚣,是故意想让他不得安息吗?” 王钢却是个混不吝,抄起一根筷子重重插进桌面,怒目圆睁。 “我不管!今天不说,难道等到老头入土了再说?我今天就要问问王铎,问问老头的魂儿,这份遗嘱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今天非要一个交代,是吗?”王铎缓慢地问道。 王钢昂起下巴,“对!” “好,”王铎站起身,直视王钢。 “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咱爸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不仅把王钢问懵了,连在场的村民们也都愣住了。 按照黄翠兰的说法,王大栓是高热而死。 但听王铎这意思,难不成王大栓的死另有隐情? 王钢发着愣,王铎却是一步一步逼近。 “你不是想问我遗嘱是怎么回事吗,那我还要问问你究竟是怎么照顾爸的!” “为什么爸摔伤的时候明明不是很严重,交给你一个礼拜就虚弱成这样?为什么今天早上我去孙大夫那拿药之前爸还好好的,我回来之后就……” 王铎声严色厉,说着说着更是忍不住哽咽。 王钢被王铎连珠炮似的质训问的直发懵,急中生智地辩驳。 “爸的伤势太重了,我又不是大夫,能有什么办法?” 可他这副样子在众人看来却更像是在嘴硬,更是纷纷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第74章 开馆验尸 “刚才我帮着抬尸体,王大栓那大腿根子烂的,都快要生蛆了,真不知道王钢是怎么伺候的!”有人小声议论道。 王铎的眼中满是热泪,看向王钢的目光既有震惊又有失望。 “二弟,我从未因你顽劣轻视过你半分,放心地把爸妈托付给你,可你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对得起爸的在天之灵吗!” 王铎的逼问振聋发聩,王钢脸色惊惶。 他平时游手好闲,已经成家的人了仍然经常被王大栓老两口说教,对训斥有种条件反射的畏惧。 “我相信我家钢子。” 一道柔婉的女声从后屋传来,一个白净的少妇搀扶着黄翠兰从里屋走出来。 少妇是王钢的媳妇崔秀娥,她让黄翠兰在桌前坐下,自己走到王钢身边。 “钢子,你别忘了,爸的内用外服都是按照孙大夫的要求做的,咱们问心无愧。” 崔秀娥的出现让王钢纷乱的心安定了不少,面对王铎也没了刚才那种莫名的心虚。 “秀娥说得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黄翠兰也帮王钢说话,劝说王铎。 “阿铎,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二弟虽然不着调,但自打你爸卧床,一直是他和秀娥忙前忙后地照顾着。” “药粉是钢子亲手磨的,秀娥更是每天换着样给你爸做好吃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害你爸呢?” 王铎的双目中闪过一抹痛意,“您就这么相信他?” 黄翠兰面露迷茫,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儿子就到了这般互相指责构陷的地步。 王铎眼中的沉痛一寸寸褪去,换上冰冷的漠意。 “孙大夫,您能帮忙检查一下我爸的身体吗?” 王铎的要求实在诡异,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检查的? 孙大夫手指紧了紧药箱的带子,“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爹做尸检?” 王铎点头,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啥是尸检?”众人议论纷纷。 正纳闷着,孙大夫已经走近了王大栓的棺材。 只见他悄悄咽了下口水,冲小杨等人抬了下手。 “帮我把棺材盖掀起来。” “什么?”满座震惊。 黄翠兰一下子扑倒在棺材跟前,用身子死死护住,泪水潸然而下。 “我看谁敢!” 她看向王铎冰冷的侧脸,“阿铎,为了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就要让外人来糟践你爸的身子吗?” 村长也面露难色,“阿铎,这样不妥吧。” 饶是横行霸道惯了的王钢,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王铎。 “你、你疯了?” 王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小杨,等着他开棺。 黄翠兰用手重重地拍打着棺材盖,大声哭嚎。 “作孽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老头子,你把我也带走吧!” 在丧白事中,死者的长子长孙是最有话语权的。其他村民作为帮忙的,都要听长子长孙的吩咐。 小杨把黄翠兰扶到一边,咬着牙和几个青年一起打开了棺材盖。 还未进行超度,棺材盖上还没有打进长钉,一掀就开了。 王大栓已经冰冷的尸身就躺在里面,身下铺着金黄色的绸布,一块绣有金龙出云的长巾从他的头顶盖到胸口,遮住了他的遗容。 郑老太不忍直视,用身子挡住了几个孩子的视线。 孙大夫虽然是个大夫,但依然免不了对死人怀有恐惧。 他强忍着内心的排斥和惊恐,把王大栓的衣服向上撩起。 这一撩,一股酸腐的恶臭扑面而来,把孙大夫呛的一阵咳嗽。 定睛看去,在场的不少人都干呕起来。 王大栓的胯骨上,有一处面积可怖的伤口,已经烂成了一个巨大的血洞,上面挂着已经凝固的黄绿色脓水。 孙大夫哆嗦着指尖将王大栓的裤子褪下一些,腿上的伤口比之腰腹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大夫感到匪夷所思,“大栓不是早上才过世吗?身上怎么会烂成这样?” 黄翠兰心如刀绞,“从摔伤到现在,伤口就一直都在溃烂,大栓夜夜睡不着觉,后来就只能光着身子才会好一些。” “我给他开的药粉呢,你们没给他上吗?” 崔秀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上了,每次上药爸都疼的浑身哆嗦,我就用扇子给他扇凉风。” “后来我自作主张把消炎药的量加到了两倍,可效果还是微乎极微。” 孙大夫皱眉,“不可能啊,我的药粉只要按时涂上,最多有个三四天就能好转,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王钢给崔秀娥使了个眼色,“你去把剩下的药粉拿来。” 没一会儿,崔秀娥拿着一个纸包回来了。 孙大夫接过来,将其打开,捏了一捏在鼻尖轻嗅。 这一嗅,孙大夫眨眼间脸色大变,纸包直接掉在了地上,药粉洋洋洒洒落了满地。 “这不是我开的药粉!” 孙大夫双目猩红,指着王钢和崔秀娥的手剧烈颤抖着。 “你们、你们竟然用这么狠毒的方式对待自己的父亲,简直是猪狗都不如!” 村长意识到不对,走过来,“孙大夫,这药粉有问题?” “什么药粉!”孙大夫把药箱都摔在了地上。 “这里面的粉末,分明就是粉笔灰!” 霎时间,整个院子都陷入了巨大的惊骇中,众人看向王钢和崔秀娥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地狱的恶魔。 “不可能!你怎么能血口喷人!”王钢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薅住孙大夫的衣领。 “药是你开的,我怎么可能对我自己的亲爹动手脚,是王铎指示你这么说的对不对!你是他的帮凶!” 孙大夫在小杨等人的帮助下挣脱王钢,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对亲爹痛下杀手,还要往亲哥身上泼脏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 王钢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被小杨等人按着脖子压在地上。 黄翠兰受到了晴天霹雳般的冲击,无措地捧起地上的纸包,鼻子在上面闻来闻去。 她不懂医术,以为这股酸辛的味道是正常的,原来那些药粉是粉笔灰,老头子就这么生生疼了十天啊! 黄翠兰的悲号声直冲云霄,划破了寂寂长空,更在村民们的心中撕了道口子。 “这叫什么事啊……” 林秀丽听着黄翠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 第75章 深夜来客 “老头子……”黄翠兰踉踉跄跄地扑倒在棺材沿上,声嘶力竭地哭喊。 “是我作孽,是我不该生下这样的白眼狼,让你遭了这么大罪,不得善终啊……” 黄翠兰的热泪滴在棺材上,洇湿了棺木,留下一团团深红的痕迹。 她伸手想掀开王大栓脸上的绸布摸一摸他的脸,王铎伸手拦住了她。 “妈,爸一定不想再看到他了。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就让爸安心的走吧。” 黄翠兰被王铎扶起来,坐在凳子上。 “钢子,你的心,当真就狠到这种地步吗?”黄翠兰的声音幽幽的,像一具失了感情的空壳。 王钢被摁在地上,拼了命的挣扎,砂砾在他的脸上摩擦出一道道血痕。 “我没有!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不要再叫我妈……”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黄翠兰心力交瘁,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帮着王铎把黄翠兰抬回了里屋。 村长坐在长凳上,看向王钢的目光像是在看禽兽。 “杏花村从来没有出过你这样不忠不孝的人,王钢,你简直罪无可赦!” 村民们也都痛心疾首,替王大栓感到冤屈。 “你整天无所事事,你爸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操心上火,你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使这么坏的心思!” “大栓的伤本来不严重,硬是被这个畜生给拖死的,他应该遭天谴!” 面对村民们的指责,王钢怒吼着为自己辩解,可对于药粉变成粉笔末的事,他却拿不出任何自证的证据。 药粉是他亲自从孙大夫那里领的,也是他亲手磨了之后拿给崔秀娥的,没用完的也放在他俩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个外人经手。 村民们见王钢负隅顽抗,说要帮王铎把王钢押去派出所蹲监狱,不料却被王铎婉拒了。 “我相信二弟只是一时糊涂,骨肉亲情二十多年,我还是不忍心亲手把他送进去。”王铎神色悲恸。 “等他守灵三日,我爸入土为安的时候,我会把他赶出家门,任他自生自灭,从今往后再不许他踏进王家一步。” 王铎作为现如今的当家人都这么说了,村民们也不好再坚持。 况且以王钢好吃懒做的性子,没了王家的救济,他恐怕会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这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小杨忍不住拍了拍王铎的肩膀,“兄弟,节哀。” 王钢还在叫嚣着,“王铎你少装好人!老子是正儿八经的王家子孙,你凭什么把我赶出去!” 大伙儿堵住了王钢的嘴巴,又绑了他的手脚,把他和崔秀娥一起关进了柴房,在门外落锁。 当天下午,村民们帮王大栓扎好花圈后,王铎独自主持完了吊唁仪式。 大家很同情王家的遭遇,不好意思再劳烦王铎,都没有留下吃饭,忙完就各自回家了。 郑老太等人回到家时,郑老四正扶着炕沿慢慢练习走路。 那罐神秘的药膏让他的外伤好得很快,现在已经不疼了。 加上祁月之前用灵力为他修复筋骨,现在郑老四除了有些虚弱,并无大碍。 “你们回来了。”郑老四笑着抬头。 郑老太把背带解开,将祁月放在炕上,发出长叹。 “怎么了?”郑老四问。 郑老二将王家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说完“呸”了一声,怒道,“这个王钢真不是东西!” 郑老四听了也替王大栓感到寒心,“妈,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 郑老太不放心,“你这身体刚好,能行吗?” 郑老四点头,“没事,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 “当年我出去当兵,咱家凑不齐路费,还是大栓叔帮了一把,我理应去送送他。” 晚上,月色浑浊,疏星几点。 王钢和崔秀娥被关在柴房,黄秀兰吃了些孙大夫开的安神药已经睡下,只有王铎一个人守在外面的灵棚。 有几个从前和王大栓交好的村民想留下帮王铎守灵,王铎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就劝返了。 在黑沉沉的夜幕下,有道纤细的身影头上带着布巾捂着脸,一路遮遮掩掩地匆匆而来。 那人摸到王家的大门前,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几眼,才推门走进去。 陈旧的大门发出“吱呀”声,盘腿坐在灵位前的王铎没有回头,仿佛已经料到进来的人会是谁。 “乔知青,王某已经等候多时了。”王铎的声音比夜色还要凉上几分。 来人正是乔娜,她摘下头上的布巾,指尖在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王铎坐得稳当,头也没回,“乔知青想听什么?” 乔娜深吸一口气,“我听小杨说,你……你父亲伤口上的药粉,被换成了粉笔灰?” 王铎不置可否,“他说得没错。” 乔娜惊骇地敛住微颤的睫毛,遮住游移不定的双眼。 “你上次找我拿粉笔,是不是……是不是就为了这个?” 冰冷的夜风骤起,院子里的老树摇晃着零星的枝叶,发出飒然的响声,像擂鼓一样敲击在乔娜震颤的心头。 捱过一阵漫长又窒息的沉默后,乔娜听见王铎说,“是。” 乔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如雷般狂乱的心跳。她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站立的双腿,整个身体像结冰一样僵硬。 “你明明跟我说,你要粉笔是因为想回来教小红识字的,没想到你居然用来……用来……” 乔娜不敢直视灵棚,哪怕是余光都不敢落在那口漆黑的棺材上,把目光移向院子角落。 当乔娜听小杨说王大栓把粉笔灰当药粉上了好多天时,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王铎前几天跟她借粉笔的事,一阵恶寒漫上心头。 王铎缓缓站起身,吓得乔娜往后猛退了几步,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魔鬼。 “你在怕我?”王铎面上浮现癫狂又偏执的笑,就好像带了一张苍白冰冷的面具。 “你难道忘了?我们可是‘盟友’呢。”王铎把“盟友”两个字眼咬得很重。 乔娜使劲摇头,一直被王铎逼到门边,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 第76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后悔了!我不用你帮我报仇了,你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 乔娜转身就要拉门把手逃走,脖子上突然传来剧痛,她被王铎掐着后颈一把推倒。 乔娜狼狈地趴在地上,两个手心都擦破了皮,鲜红的血丝瞬间溢了出来。 王铎在乔娜身边蹲下来,声音像浸了毒一样阴森可怖。 “游戏已经开始了,谁也别想中途退出。否则,你知道下场。” 王铎钳住乔娜的下巴,强迫她把头转向灵棚。 白纸黑字的挽联和灵幡无风自动,几根香烛的火光微弱,袅袅青烟像魂魄飘摇。 乔娜尖叫一声,把双眼紧紧闭上,也顾不上被捏得生疼的下巴,对着王铎破口大骂。 “王铎你这个疯子!你就是个畜生!弑父祸弟,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王铎粗暴地用手指去扒乔娜的眼皮,脸色狰狞。 “你知道吗?你给我的粉笔,几乎和药粉的颜色一模一样,连我都分辨不出来。” “每次我爸上药的时候,我就在窗棂底下听着,他叫的特别惨,就像剥皮剔骨一样惨。” “我爸临死前能受到这样非一般的待遇,还要多亏乔知青的帮忙。他泉下有知,一定会对你记忆深刻的。” 乔娜疯了一样地拼命摇头,剧烈的恐惧如同狂潮,劈头盖脸地将她淹没。 “如果我知道你要粉笔是为了害人,我绝对不会拿给你的!就算要偿命,也该是你来偿,不能来找我!” 乔娜铆足了力气,把王铎撞翻在地,连滚带爬地往门口逃。 “我现在就去告诉村长!我要举报你这个杀人凶手!” 王铎从容地爬起来,风轻云淡地掸了两下衣摆,“你去啊。” “到时候就让村长看看你给我写的那些信,看看你是怎么说出那些荤话来勾引我,又是怎么费尽力气怂恿我帮你对付郑家的。” 王铎的话让乔娜瞬间顿住了脚步,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路攀升到后脖颈。 “除了在礼堂教书的知青,还有谁能接触到粉笔?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王铎缓步走到乔娜身后,阴森低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我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包括你。” 乔娜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她以为自己能以美色利用王铎对付郑老四,出口恶气。却没想到,原来她自始至终都是王铎的一颗棋子。 现在她已经上了王铎的贼船,甚至背上了一条人命的血债,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乔娜目光空洞,像一只失去情感的人偶。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次日一大早,村民们先后赶来王家。 有位妇人贴心地给王铎和黄翠兰带了早饭,王铎把热汤和干粮给黄翠兰送进屋,自己没吃。 “阿铎,多少吃点儿吧,不然身子吃不消啊。”妇人劝道。 王铎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婶子,我吃不下。” 妇人的岁数与黄翠兰相仿,看着王铎颓然的样子很是心疼,轻叹一声,进屋去看黄翠兰了。 郑家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郑老太担心出入灵棚会让不干净的东西冲撞到祁月,就把她和郑小一他们留在了家里。 郑老头和郑老太走在前面,郑老头的手里是一捆线香,上面带着点泥土。 这是杏花村特有的习俗,把香在自家院子里埋上一夜,在逝者灵堂内点燃,就能把最好的祝愿送达。 郑老头把线香分给郑家人,又和郑老太率先在王大栓的棺材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栓兄弟,一路走好。” 两人用白蜡的烛火点燃线香,插在香炉里。 接着是郑老大夫妇和郑老二夫妇。 郑老四排在最末,他伸手扶住一旁的桌案,在王大栓的棺材前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似乎是抻到了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王叔,我是老四,我来看您了。”郑老四恭敬地举着香,哀伤的目光落在棺材上。 “您当年为我解了燃眉之急,这份恩情老四没忘。这一拜请您受下,愿您来世无病痛,安乐一生。” 说完,郑老四五体投地,郑重地给王大栓磕了一个头。 院子里的众人都静静地看着郑老四,目光里满是动容。 乔娜也站在人群中,旁边是丁妮和齐光等人。 感受到灵棚一侧射来的锐利视线,乔娜抿紧了嘴巴,深吸一口气,在丁妮惊讶的目光中走过去。 “郑老四,你的伤好了?” 郑老四刚在郑老二的搀扶下站起来,乔娜就走到了他的近前。 郑老二下意识地将郑老四护在身后,他对乔娜的印象从那次广场上的大会起就一直不好。 况且此时乔娜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关心郑老四,反倒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郑老四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扶了下郑老二的肩膀,往外挪了一步。 “好的差不多了。”郑老四在人前保持着礼貌。 乔娜抱着手臂在郑老四身边绕了一圈,目光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身体。 “让狼咬成那样,这才几天,你就好了?” 郑老二呛声,“老四吉人天相,好得快是他的福气,你有意见?” 乔娜冷哼一声,“我哪敢有意见?你们老郑家多牛啊,大雪山上捡回来个神女,轻轻松松就把狼祸化险为夷了。” “说起来,你们家小七明明懂狼语,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大伙儿受伤之后才出现。” 乔娜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挑拨,“要我看,八成狼群报复赵六的事根本就是她一手操纵的。” “惹了祸又假意让狼咬伤了郑老四,免得大家怀疑到她头上!” “你胡说什么!”郑老二火了,“我家老四受的伤有多重,大伙儿都看见了!要真是小七指使的,会让狼往死里咬?” “老二说的没错,我可以证明。”孙大夫站了出来。 “老四当时的伤势九死一生,得亏是他命硬,但凡换一个人,能不能挺过来都难说。难道小七会拿自家小叔冒险吗?” 第77章 小五是小偷 村民们也纷纷不赞同地看着乔娜,在他们看来,郑老四和祁月都是杏花村的救命恩人,不应该被她这样猜忌诋毁。 乔娜不慌不忙地拨弄一下头发,“是吗?看来孙大夫的医术不得了啊。” “不过据我所知,上个星期郑老四还不敢翻身呢,怎么今天就能说跪就跪,说起就起了?” 这倒是也说出了不少人心中的疑问,郑老四现在看上去除了动作慢点,几乎看不出任何重伤的痕迹了。 郑老四不打算隐瞒,照实解释道。 “那天有位好心人给我家小五的兜里塞了一罐药膏,孙大夫说是很名贵的外伤药,我就是涂了那药膏才这么快恢复好的。” “可惜到现在我还是没找到那药膏是谁的,如果有人知道,请告诉我,我愿重谢。” 村民们都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神奇的药膏,纷纷摇头。 就在这时,郑老四感觉到一个身影踉踉跄跄的扑了过来。 “兄弟,你……你那药膏是不是铁皮罐的,擦上还有丝丝凉凉的感觉?” 王铎紧紧盯着郑老四,因疲惫而昏黄浑浊的双眼闪烁着挣扎。 郑老四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那罐药膏。 “就是这个,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是想着能不能碰见……” 郑老四的话还没说完,王铎猝然爆发出一声极惨烈极悲凄的哀嚎,整个人一下子跌在地上。 “兄弟,你怎么了?” 郑老四刚伸出手去扶他,岂料王铎瞬间暴起,双手死死薅住郑老四的衣领,双目赤红。 “是你害死了我爸!是你!” 王铎像一只陷入暴怒的野兽,带着一种要把郑老四生吞活剥的架势,贴着郑老四的鼻子咆哮着。 不只是郑老四懵了,在场的人都不明所以。 小杨上前帮着把二人拉开,扶住王铎的肩膀,“冷静点儿!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王铎颓然地瘫软在地上,“我爸刚摔伤的时候,钢子就给我捎了信儿。” “我听说有个古中医药膏的方子能活死人、肉白骨,就找各种关系,费劲千辛万苦才在镇医院上托人配了这个药膏。” “可是回村的第一天,这药膏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王铎的视线直逼郑老四,厉声质问:“这药膏明明是我的,为什么会在你那儿?!” 郑老二站出来,挡在郑老四面前。 “兄弟,这事儿可能有误会。我家小五从学校回来以后才发现兜里多了个东西,我们问了很多人,也没找到主人。” “我们以为是好心人做好事不留名送给老四的,没想到会是你丢的,实在对不住。” 郑老二的态度很诚恳,可王铎并不买账。 “如果能及时涂上这药膏,我爸就不会死!这是你们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就能弥补的吗?!” 王铎的双眼危险地眯起,“我想起来了,那次在礼堂门口,我曾经带着你家小五骑了半天车子。” “我看这药膏,就是那个兔崽子从我这儿偷走的!” 此话一出,郑家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郑老二表情黑沉,“兄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家小五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连药膏上的字都认不全,怎么会去偷?” “你毫无凭证就要讹上我们,毁我孩子名声,我不答应!” 王铎暴跳如雷,从地上一跃而起。 “名声?一个小崽子的名声难道比我爸的命还要重要?我现在就去砍了他的脏爪子,给我爸偿命!” 说着王铎就要往外冲。 他的话彻底激怒了郑家人,郑老二眉毛倒竖,一怒之下一肘子将王铎掀翻在地。 “你敢?!” 王铎栽在地上,不由得“哎哟”一声痛叫。 角落里瞬间蹿出一道影子,直直撞向郑老二。 “你们欺人太甚!”黄翠兰伸出手指抓向郑老二的脸。 郑老二不便和一个长辈动手,一面狼狈地躲闪,一面胡乱解释着。 “婶子,你别误会了!我们真不是有意占了药膏,小五也是不知情的!” 可是黄翠兰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半个字,她只知道自己的老伴死了。 如果当初药膏还在,王大栓就还有喘息的余地,兴许就能捡回一条命。 “是你们偷走了大栓的气运!是你们抢了大栓的命数!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尖利的指甲抓破了郑老二的脸颊和额头,血丝顺着伤口渗了出来。 见郑老二挂彩,王丽霞立马火了,尖声叫骂着冲向黄翠兰。 “你个老不死的,敢欺负我男人!” 场面一度混乱,郑老二钳住黄翠兰的双手,而她的头发则被王丽霞拼命撕扯着。 众人纷纷上前拉架,却在混乱中不得不被卷入战局。 尖叫声和谩骂声伴随着飞扬的尘土,把王家大院折腾地鸡飞狗跳。 最终还是村长摔破了茶碗,才让大家冷静下来。 “你们简直是不可理喻!”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掌拍在桌面上。 “大栓尸骨未寒,你们却在他的灵堂上这样生事,还有规矩没有?!” 众人纷纷静默,不敢作声。 郑家人多,没怎么受伤,只有王丽霞的头发被撕扯得蓬乱。 黄翠兰和王铎就没那么幸运了。王丽霞的手劲不小,把黄翠兰的半张脸都抓花了。 王铎挨了郑老二一拳,颧骨上一片淤肿。 村长虽然深信郑家做不出偷窃的事来,但药膏是郑老四自己拿出来的,他也不好明着偏袒。 “郑老四、郑老二还有郑老大,你们三个在大栓的葬礼上寻衅滋事,通通带回去关禁闭。” “至于药膏是否确实是小五偷的,我回去后会仔细调查。是非黑白,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场闹剧过后,郑老太她们也没了继续待在王家大院的心情,先一步回了家。 祁月刚睡醒不久,正抱着奶瓶喝郑老太走前温在炉子上的鲜奶,就见郑老太等人心事重重地进了门。 郑小五歪着小脑瓜往郑老太身后探了探,“奶奶,怎么只有你们回来了,我爸他们呢?” 等到头发乱成鸡窝的王丽霞跟着进门,郑小五的眼睛惊惶地瞪得溜圆。 “妈,你咋了?!” 第78章 交换条件 王丽霞蹲下身子,双手抓住郑小五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小五,你告诉妈,那罐药膏你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吗?” 郑小五看着王丽霞狼狈的样子心焦的不行,“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我真的不知道!” “妈,你先告诉我你这是咋了?有人欺负你了?” 郑小五的拳头捏紧了,小脸上怒火升腾。 “没什么事,小五,你们先回屋去吧。”郑老头说道。 郑小五不依,叫嚷着要替王丽霞报仇。 林秀丽叫来郑小一,“小一,把弟弟妹妹带回屋去。” 四个人围坐在院子里想办法,可他们两个老人,两个女人,又能有什么好法子呢? 郑老太的叹息一声接一声,如果没办法证明小五的清白,那小五这辈子都要背着一条人命过日子了。 祁月依靠在墙角,悄然收回神识。 原来那瓶药膏是王铎的。 她相信郑小五的为人,他不可能偷东西,更何况是一罐压根不认识的不明物品。 那么就只会有一种可能,是王铎带郑小五骑自行车时,他故意塞到郑小五兜里的。 一罐价值连城的药膏,王铎却用它来栽赃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这于理不通。 除非…… 祁月意味深长地眯起了双眼。 除非王铎对郑家另有所图。 夜色渐深,郑老太他们牵挂着被关禁闭的郑老大等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无奈之下,祁月动用了一点儿秘法,将郑家人催眠。 踏上碧水剑,祁月悄悄往王家大院潜去。 来得很巧,村长正与王铎在院中坐谈。 祁月在柳枝上降落,将身形隐蔽在树荫里,侧耳倾听。 “阿铎,下午我已经挨个讯问了郑老大他们,药膏的事大概是确有误会。” 王铎不紧不慢地给村长倒了杯水,隔着桌面将杯子缓缓推向他。 “不论是误会还是巧合,药膏被他郑老四用了,我爸也因此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而离世,这是不争的事实。” “村长,你觉得我要怎么才能释怀?” 王铎的眼底翻涌着浓郁的阴狠,“我恨不得把他们都送下地狱,一个不剩!” 村长不是不能理解王铎现在的心情,可药膏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就算想查也无从查起。 把郑老大他们这么继续关下去也不是办法,只有王家松口,村长才好办。 村长思索片刻,长叹一口气。 “那你说个法子,要怎么做你才肯把这事儿饶过去。” 王铎没有立刻回答,晃动脑袋吹动茶缸里的热水,飘袅的热气挡住他眼中的精光。 半晌,王铎掀起眼皮,一字一句道。 “我要郑老大的队长之位。” “什么?”村长先是震惊,接着蹙眉。 “阿铎,你何苦放着镇上印刷厂的工作不做,回来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呢?” 嘴上是这么说,其实村长的私心不想让王铎当小队长。 先不说私人纠纷本就不该与集体利益混为一谈,单从个人能力上来说,没有人比郑老大更适合做队长。 王铎在镇上工作,有文化也有见识,可生产队的活计不是多读几本书就能胜任的。 郑老大之所以能获得兴华村村民的一致认可,那都是他十几年如一日自己在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结果。 王铎没有正面回答村长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村长,据我所知,咱们村已经好几年攒不下余粮过冬了吧?” 听了这话,村长有些窘迫地扣扣手心。 杏花村人口众多,还气候多变。赶上闹饥荒的余劲儿,每家每户手里都没几个子儿。 他这个当村长的愁在心里,却求助无门。 王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村长脸上的歉疚,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稳操胜券的弧度。 “印刷厂最近的零活很多,工人们加班加点都赶不出来。我可以借此机会安排乡亲们到厂里打零工。” “如果表现得好,还有很大可能留下做正式工人。” 王铎的话让村长眼前一亮,“阿铎,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能把大伙儿带去镇上?” 王铎不置可否,“我说到做到。” 村长几乎立刻就想要答应,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眼前闪过郑家人淳善的面孔,村长犹豫了。 如果答应了王铎的交换条件,就等于亲手埋葬了郑老大十几年的付出。 况且倘若让王铎当上了小队长,郑家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一边是全村人的希望,一边是郑家人的清白,村长陷入了焦灼的挣扎中。 良久,村长缓缓站起身,“我回去考虑考虑,你等我消息。” 村长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王铎喝干了茶缸里的温水,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微笑,转身进了屋。 祁月在王家院子里现身,望着王铎离开的方向,面色讥讽。 王铎在人前扮演了好一手大孝子,这才第二天,就连守灵都懒得守了。 祁月飞掠到王大栓的灵棚中央,他的遗骸就躺在墨色的棺材里,了无生息。 双眼眨动,祁月开启神识,透过棺木在王大栓的尸体上扫视。 在捕捉到一处异样后,祁月的脸上闪过一瞬豁然。 在灵棚停留片刻,祁月离开了王家大院。 次日,太阳刚冒出一点儿头,村民们就早早地来到王家。 按照杏花村的习俗,今天要为王大栓超度亡魂,送他的魂魄上路,远赴黄泉。 和王家有交情的村民都自发带上了孝布,每个人的手里要么拿着点燃的香,要么掐一把新采的白花。 众人忙碌着穿梭在院子里,准备着仪式需要的物品和陈设。 在灵棚的正中央,一个身披黑布的老妇人盘腿坐在蒲团上。 她苍老的脸上皱纹纵横,下牙已经掉光,只剩下一片干瘪的嘴唇连接着枯瘦的下巴。 这个妇人就是杏花村的神婆,专门负责婚丧嫁娶和求雨祈福的事宜。 她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神婆,在杏花村里可谓是德高望重。 神婆的手里端着一坛小米,上面插着一支线香,久燃不折,看上去很是玄乎。 “阿嬷,都准备好了。”小杨走近神婆,在她耳畔低语。 第79章 超度亡灵 日上三竿,村民们在灵堂前按照长幼尊卑的次序排队站好,等候仪式的开始。 郑老太和郑老头也在。 虽然他们很不想来,但每家每户必须出人参加送路仪式是杏花村百年间传下来的规矩。 如果擅自不来,是会损害自家德行的。 正在大家等待神婆宣布时,村长走出队伍,站到了大家的面前。 “乡亲们,在正式开始前,我有件事想征求大家的意见。” 众人安静地注视着村长,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村长的喉咙干涩,喉结艰难地滚动几下,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来。 “阿铎昨天找到我,说想代替郑老大做生产队的队长。” 这话迅速让众人陷入惊愕中,郑老太和郑老头更是满面怒然。 头戴白帽的回族男人率先反对,“凭啥?他一个镇上印书的,分得清啥是麦苗,啥是杂草吗?” 说话的男人是姚大,他素来与郑老二交好,对踏实肯干的郑老大更是欣赏。 又有人忍不住酸溜溜地讥笑出声,“郑老大哥儿仨刚关进去不到一天,他就想着趁机上位了。” “看来大栓叔老实了一辈子,倒教出个有心眼儿的好儿子来。” 王铎冷眼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面上风波未有。 村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双手虚空往下按了按。 “大家先别激动,阿铎确实在农技上不如郑老大有经验,不过他有门路,能给大家争取机会,到镇上去工作。” “镇上”两个字瞬间在众人心头荡起涟漪,纷纷拔着脖子催村长细说。 等到村长把昨天王铎许诺的和大家转述完,村民们的脸上都浮现按捺不住的向往。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不知是谁先带了头,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同声。 大家高喊着,满心期待着,好像已经看见好日子在向他们招手,全然不见刚才为郑老大义愤不平的样子。 郑老太霍然回过头,视线在高喊着的人脸上逐一扫过,锋利的目光让许多人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郑老太难以置信。 “难道你们就不怕他是在打空欠条,忽悠你们拥护他上位?” 人群中默了默,无人反驳,却也没人让步。 片刻后,有一个身材矮小干瘦的男人怯懦地开口,“郑嫂子,这几年下来,我已经穷怕了。” “哪怕有一丁点儿机会,我也想搏一搏。不为别的,我一家老小得吃饭啊!” 其他人没有说话,可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 王铎环视一圈,又在众人心理防线最为脆弱的时候落下一记重击。 “如果大家推举我上任,我保证能为大家争取到印刷厂正式工人的五十个名额!”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中纷纷流露出贪婪艳羡的光芒。 要知道进厂做工人是有严格条件的,如果没有学历,那么除了内部推荐,几乎没有其他门路。 王铎现在张口就是足足五十个名额,这跟把粮食送到嘴边有什么区别? 王铎满意地打量着众人欣喜若狂的神色,“如果大家没意见,现在就当场投个票,把我的职位定下来。” “等我爸的头七过了,我就进城给大家把这事办妥了。” 几乎还没等到王铎话音落下,就有七八个人急不可耐地高高举起了手臂。 小杨主持了现场的投票,每多一个人举手,郑老太和郑老头的心就多寒一分。 最终,王铎以六票的优势将原本属于郑老大的队长之位夺走了。 支持郑老大的正直村民都愤懑满胸,连带着埋怨起村长来。 “村长倒是个聪明的,把这烫山芋丢给大伙儿,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忘了这些年郑老大帮他解决多少难题了?” “就是,口口声声说为了大家好,我倒看看回头厂里有了职位,他去不去。” 不过相比反对者,还是受到王铎诱惑和怂恿的人更多。 他们围在王铎身边,争先恐后地献殷勤,说好话。 村长招呼大家站好,安静等待仪式开始。但他自己心里的不安却如浪潮般一阵阵翻涌。 郑老太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失望,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可他作为一村之长,只能优先考虑大家的生计忧患。纵使王铎的私心显而易见,他也只能视若罔闻。 村长无力地闭了闭眼。回头他再亲自上门给郑老大道歉。 整列队伍,为王大栓超度的仪式正式开始。 神婆一手提着一串铜铃,另一只手握着一柄木剑。 开棺见尸,神婆的剑尖分别在王大栓的眉心、胸前和四肢轻点几下,铜铃声响彻满院。 神婆的口中念念有词,霍地睁开双眼。 只见她掏出一张符纸一撕两半,一半拍在王大栓的胸口,另一边引烛火点燃,化为灰烬。 神婆在身前打了个神秘的手势,高呼一声,“起!” 两个魁梧大汉粗喝着合上棺材板,几根长钉穿木而入,将王大栓的尸身彻底封在棺材里。 四个青年走上前,一人一角抬起棺材。 王铎扛上灵幡,率先走在前面。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排着蛇形的队列出门,往西边去。 “送父一十里,金童伴玉女……” “送父三十里,早登极乐去……” “送父五十里,来世好风景……” 王铎和村民们一边高声吆喝,一边把纸钱撒向空中。 漫天纸钱飘飞,翩然随风远走,似乎在给王大栓的亡魂捎去告慰。 队伍浩浩荡荡绕着杏花村转了一个大圈,众人终于抬着棺材返回王家大院。 神婆双手合十站在棺材前,口中默念着为王大栓超度的咒语,为仪式做最后的收尾。 等到仪式完成,王大栓就可以抬走下葬,入土为安。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湿滑黏腻,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黄翠兰由几个妇人搀扶着,死死咬住下唇。 直到牙齿沾上猩红的鲜血,她也不敢出声痛哭,唯恐坏了规矩,让王大栓无法安息。 就在神婆的咒语接近尾声时,百米外忽而传来一阵高亢且穿透力十足的狼嗥。 “狼!有狼来了!” 村民们瞬间乱了阵脚,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第80章 妖女现身 上次狼祸的惨烈战况像梦魇一样,深深地印在杏花村每一个人的心头,以至于听到狼嚎,他们就仿佛变成了惊弓之鸟。 村长急忙维持秩序,在流窜的人群中被推搡的左摇右晃。 “快看,是她!” 有人惊呼,引得众人纷纷往门口看去。 王家大院的大门敞开着,此时门外正站着一头未成年的幼狼。 它的眉心一团白色火焰,绒毛未褪的长吻半张着,露出猩红的舌头。 而它的背上,正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娇小女娃,她眉眼如画的脸蛋上有着与年纪不相符合的冷静自持。 “小七?”郑老太低呼。 她的脚步迟疑着想走近,却莫名觉得现在的祁月有些陌生,让她心头打怵。 祁月坐在小焰的身上,寒潭般深邃的眸子里散发着冷凝的气场,小小的身体藏着骇人心魄的威压。 小焰的身形长大了许多,体长已经接近七十公分,背上的毛发更是灰亮有光泽,在微风中飒然飘逸。 多日不见,它俨然已经有了七八分狼王的气势。 这两个幼崽的组合明明该是滑稽的,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笑得出来。 祁月的目光落在已经钉死的棺材上,指尖藏在身后虚空轻点。 “此人死因有异,现在下葬,必将亡灵难安。” 空旷悠远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村民们的脸色巨变,惊恐的尖叫不绝于耳。 “她、她她根本就没张嘴!怎么会发出声音?” “她真的是妖女!阿嬷!她是狼族的妖女成精了!” 神婆被两三个男人硬是从人群后推到了最前面,她抖着干枯如木棒的的双腿趔趄一下,在祁月面前站定。 祁月泰然自若地看着这个所谓的神婆,她看似镇定,实则那对惶然颤抖的眼睛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胆怯。 神婆悄然吞了下口水,不敢直视小焰阴谲的狼眸。 “你是何人?所为何事来叨扰?”神婆装模作样地问道。 祁月压根不想理她,轻点了下小焰的后脑勺,小焰驮着她往里走。 “拦住她!阿嬷你快点拦住她啊!”不少人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头皮发麻。 神婆硬着头皮从怀里抽出朱砂笔,在一张空白的黄符纸上画了一个不知所云的鬼画符,扬手拍向祁月的脑门。 祁月不屑地轻嗤一声,素手一抬,符纸登时无火自燃,瞬间化作灰烬。 “雕虫小技也敢来我面前丢丑,自不量力。” 这句话满含压迫感,不只是村民们,就连神婆都险些迫于威压而跪倒在地。 祁月用了传音秘术,其中混入了精神压迫的力量,才有这样震撼的效果。 神婆哪里还敢拦着祁月,任由她走到王大栓的棺材跟前。 “站住,你想干嘛?”王铎闪身出现,挡住了祁月。 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更不会相信祁月是什么传说中的狼族圣女。 王铎觉得这一定是郑家人在故弄玄虚,所以他直觉上不想让祁月靠近棺材。 祁月上下打量着王铎,在半空中比了个懒洋洋的手势。 “滚开。” 王铎怒目圆睁,“装神弄鬼!” 说完,王铎伸手抓向祁月的肩膀。 这次没用祁月出手,小焰已经闪电般亮出了狼牙。 只听“刺啦”一声,王铎的袖子被撕开一条口子,里面的皮肉被狼牙割破,鲜血汩汩冒出。 王铎惨叫一声,抓着自己的手臂陷入莫大的震撼中。 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祁月觉得对付王铎这种畜生简直就是脏了小焰的嘴,索性使了个秘术封了他的声道,又在他的肩膀上压了个千斤坠。 王铎忽然就不能动弹了,眼珠子惊悸地来回转动,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一步也挪不动。 祁月骑着小焰来到棺材旁,手指拂过棺材光滑的漆面,慢慢说道。 “此人死有冤情,怨气不散,冤魂正盘踞在这院子中。” 为了增强说服力,祁月暗中勾动手指,院子里霍然狂风骤起,烛台倾倒,香灰弥散。 村民们骇然大步后退,继而面面相觑。 “王钢和崔秀娥不是已经关起来了吗?大栓叔为什么还会冤魂不散,难道害死他的凶手另有其人?”小杨问道。 祁月点头,目光如刀,意有所指地看向王铎。 “王大栓的死蹊跷非常,幕后黑手至今隐而不露。” 令祁月感到意外的是,王铎面对她的揭秘和院子里诡异的狂风呼啸,竟然面色如常,好似事不关己。 看来这个王铎的心理着实强大,想要从他嘴里撬出真相来不太容易。 “王大栓的冤魂与我耳语,如果七天之内查不出真凶……”祁月的视线环视四周,最终钉在角落的乔娜身上。 “他会在七天之后亲自现身,找凶手算账!”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在乔娜的心头,让她浑身一震。 她低垂着脑袋,睫毛已经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抖成了筛子。 祁月满意地勾起唇角,再添一把火。 “包括主犯从犯在内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他的追杀。” “如果现在赶紧交代出来,我倒可以替她说情,保下一命。” 村民们对此事毫无头绪,空气静默了良久,终于,角落里跑出来一个女人的身影。 “我说!我都说!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死……” 乔娜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注视中飞扑到祁月跟前,又因害怕那口阴森森的棺材而往后快速地撤了两步。 “乔知青,你怎么……”小杨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王大栓的死,怎么会和这个娇滴滴的女知青有关系呢? 王铎见乔娜冲出来,气得目眦尽裂。 很明显这就是祁月的激将法,没想到这个该死的乔娜如此胆小如鼠,竟然禁不住一个没长牙的小孩一番吓唬。 奈何王铎说又说不出,动也动不了,急火攻心,几欲吐血。 乔娜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把头磕的“邦邦”作响,声音难以控制地发抖。 “他、他的死,不是王钢和他媳妇干的,是王铎!真正杀死王大栓的人,是王铎!” 第81章 狼心狗肺的畜生 乔娜的话像平地一声惊雷在王家大院里轰然炸开,所有人都瞳孔震颤,感觉脊背发凉。 “乔知青,这事可不能乱说啊!阿铎怎么会害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得知王钢杀害了王大栓时,大家虽然气愤,但鉴于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癞子,也没有太大的震撼。 可王铎在杏花村青年中出了名的有出息,还孝顺顾家。 刚才送路时他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 不少人还等着王铎带他们进城致富呢,纷纷替王铎反驳乔娜。 “你这女人不要血口喷人了,你一个初来乍到的知青,怎么知道大栓是怎么死的?” 疑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郑老头和郑老太,“你该不会是收了谁的钱,想故意闹事吧?” 这意味再明显不过了,郑老太也不是吃素的,霍然出列,指着那人的鼻子大骂。 “少给我指桑骂槐,点谁呢?我们老郑家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认!” 众人你来我往吵得不可开交,王铎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就快急疯了。 王铎看向祁月的眼神又惊又惑,这个娃娃难道真的会妖法?不然他为什么动不了了? 村长走过来拉了一把郑老太的袖子,“你先别急,先听听乔知青怎么说,清者自清。” 村长说到底还是愿意相信郑家的,郑老太神色缓和了些,住了嘴。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乔知青,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乔娜跪趴在地上,半抬着头看向王铎。 王铎虽然不能动,可眼中的凶恶却比拳脚还要骇人。 乔娜想到王铎手里的那些书信,哆嗦了一下,匆匆移开视线。 祁月不慌不忙地骑着小焰立在棺材前,看着乔娜的双眼游移不定地转来转去。 看来她还需要一点刺激,才肯老实交代。 祁月的嘴角悄然勾起,背在身后的手灵气凝聚,腕子一翻。 王大栓的棺材明明已经用长钉钉死,却在一声震彻山野的巨响后,轰然掀开。 “啊——冤魂显灵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声惊叫,大家纷纷朝角落逃窜,有的直接钻到桌子底下,抱着头不敢看。 乔娜更是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在上涌,脑子昏沉僵硬。 她佝偻着四肢在地上狼狈地爬行,一边哭叫一边逃。 “别找我!求求你了,我不是主谋,别来找我啊……” 祁月游刃有余地操纵着灵力,无形中裹住乔娜的脚踝,将她一把拽回到棺材旁边。 “再不说的话,神仙来了也保不住你。” 祁月的脸上毫无温色,像降临人世收割性命的地狱使者。 乔娜的精神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她的双眼暴突,整个眼球都布满了腥红的血丝。 “我说!我都说!” 乔娜爬起来对着棺材不住地磕头,披头散发,活脱脱一个狰狞的女鬼模样。 “王大栓伤口上的粉笔灰,是王铎从我这儿借的粉笔,又偷偷换成药粉的……” “他才是害死他爸的凶手,嫁祸给王钢也早在他的算计里面。那封遗嘱就是他亲手伪造,又故意让王钢看到的。” “他就是想让王钢在葬礼上失态,好让大家来不及细究事情的真相,先把王钢处理了……” 乔娜磕磕巴巴地说完,胆怯地瞄向祁月。 可祁月的脸色依然冰寒,似乎是对乔娜的话并不满意。 乔娜忽觉脖子上一阵紧迫的收束,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钳住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乔娜的整张脸憋得紫红,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口中的涎液不受控制地滴落在衣襟上。 “还……还有……”乔娜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祁月松劲儿,乔娜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她不敢多耽搁,赶紧强撑着爬起来,忙不迭地交代。 “昨天、昨天我不是故意针对郑老四的,是王铎威胁我的! “那罐药膏是他故意塞到郑小五兜里的,就是想要陷害郑家!” 乔娜说的话信息量十足,众人怔愕许久才回过味来。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小杨想不通。 不只是小杨疑惑,在场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王铎长得精神,家底雄厚,工作更是人人羡慕。 每年去他家说亲的媒婆都快把他家的门槛踏破了,他怎么会对自己的骨肉亲人痛下杀手,又为什么去陷害无关的郑家呢? “因为他所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大势将去了。”乔娜给出了答案。 乔娜看着至今都稳坐如泰山的王铎,心里对他的恐惧甚至快要超过对王大栓冤魂的畏惧。 一个能对自己家人横刀相向的人,和恶鬼能有几分区别? “前段日子,他收到了工厂创收锐减的通知,他就在裁员的名单里。所以他才会在非假期的时间突然回家。” “他、他被开除了?”有人惊叫。 “那他刚才还答应带大伙儿进厂?合着他说的什么五十个名额都是诓我们的?” “他就是想忽悠我们,好让大家支持他当队长!” “他陷害小五也是为了有理由让郑老大退位,原来这些都是他一步一步早就算计好了的!” 众人此时终于看穿了王铎的真面目,方才还支持王铎的人陡然间满面怒色。 人们纷纷看向还站在一边的王铎,他的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愧疚和后悔,坦然的像个局外人。 有位德高望重的白胡子老人率先痛骂起来,“你小子简直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大栓一辈子积德行善,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冷心冷血的东西!” “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连自己的亲人都要杀害?宁可毁了旁人的清白也要去争什么队长?我看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到情急之处,老人挥起拐杖,怒打在王铎的肩头。 木拐杖重重地敲在身上,皮肉将尖锐的痛感传入骨髓,王铎心底的咆哮就要把自己震聋了。 身上沉重的威压倏地一松,王铎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他夺下拐杖,一把推倒了白胡子老人。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第82章 冤魂显灵 “你干什么!”村长赶紧把老人扶起来。 王铎没有理他,面目狰狞地回身逼近乔娜。 乔娜惊惶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扒着地面,两只脚无力地往后蹬,却硬是挪不动一步。 祁月悠哉悠哉地坐着,手指轻轻地给小焰顺毛。 狗咬狗的戏码最好看了。 王铎一只手薅住乔娜的头发,把她拖到自己跟前,一个巴掌掴在她脸上。 这一下力大无比,贯通了她的耳膜,直接扇掉了她两颗牙。 鲜血从乔娜的嘴里喷出,她感觉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你这个臭婊子,竟然敢信口雌黄,装什么善男信女!你忘了那些污言秽语用来勾引我的信了?” “要不要我拿来给大家看看,好好欣赏欣赏你是怎么写出那些下贱话的?” 王铎说的相当难听,在众目睽睽之下,强烈的屈辱感在乔娜的心头盘旋。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装模作样地接近我,又虚情假意地利用我,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上你的当!”乔娜哭喊着。 “利用?”王铎的眼中凶恶喷薄,浑身散发出杀意。 “你以为你把我供出来就能全身而退了?你别忘了,当初你是为了对付……啊!” 王铎正在说话,乔娜铆足了力气拼命将头撞向他。 王铎一声惨叫,这一下子撞在下巴上,他的牙齿差点把舌尖咬断。 乔娜心有余悸地盯着王铎,当初她托付他帮忙对付郑家的事一定不能露馅,不然她就完了。 王铎捂着冒血的嘴,手劲儿加大,几乎要将乔娜的整张头皮撕下来。 就在二人撕打在一起的时候,里屋的门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呼唤。 “阿铎……” 黄翠兰扶着门框站在那儿,声音虚渺又脆弱。 王铎手里的动作一僵,却没有回头。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 村长走近黄翠兰,伸手拦住她。 “你先回屋,这里有点儿乱,等我们处理好了再叫你。” 黄翠兰她的眼窝深陷,面色青黑,就像一具没有生息的骷髅。 她最近收到的冲击实在太多,村长不忍心让她面对真相。 黄翠兰摇摇头,轻轻推开村长,绕过他的胳膊,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王铎。 “阿铎,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黄翠兰在屋里听了个七七八八,一边走向王铎,一边试探着问他。 王铎的手还抓着乔娜的头发,装得滴水不漏,好像被指控的人不是他。 “妈,没什么事。” 他心里有底,能证明粉笔是乔娜给的书信都在他手里,乔娜口说无凭,谁也定不了他的罪。 黄翠兰蹲下身子,抚上王铎的手背,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温情。 “好孩子,别让妈担心。你是妈最骄傲的儿子,知道吗?” 王铎暗暗松了一口气,放开乔娜,把黄翠兰扶起,引着她来到椅子上坐下。 “妈,我很快就解决这些事。等我爸安葬了,我再和你好好解释。” 黄翠兰抓着他的手不松,固执地追问。 “阿铎,你不会让妈失望的,对不对?” 黄翠兰魔怔的语气让王铎心里发毛,他敷衍地点头。 “婶子!你到现在了还相信他?大栓叔的冤魂就在这里,你难道不害怕吗?” 有个青年缩着脖子躲在人群后面,胆小地嚷嚷着。 黄翠兰瞪眼,“什么冤不冤魂的!我自己生的孩子我最清楚!” 黄翠兰对王铎无条件的维护让在场的人都震撼不已,那青年被黄翠兰呛了一句,脸色涨红。 “就算不能证明他害了大栓叔,可他用药膏诬赖郑家小五,还用假条件哄骗大家拥他上位,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王铎有黄翠兰撑腰,心里底气更足,指着那人的鼻子讽刺道。 “你不会认为以我的能力,比不过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郑老大和你们这些草包吧?” 王铎自诩高人一等,最看不上村里这帮粗鄙的草民。 “给他个希望过过瘾得了,只要是我想要的,谁也挡不住我!”王铎得意。 “阿铎,你真的故意把药膏栽赃给了郑小五?”黄翠兰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只是想省些力气抓紧把事情办妥,不再搞什么轮岗试任。” 王铎拉住黄翠兰的手,神情真挚动容,“妈,这次确实是我做得不妥,但我这不也是想让您早点享福吗?” 王铎本意是以情打动黄翠兰,好让她别再纠缠此事。 不料听了王铎的话,黄翠兰挣开了手,脸色骤然变得惊悸失控。 “你明明拿到了药膏,却眼睁睁看着你爸疼地哭天喊地也不给他用,反倒拿去陷害别人?” 王铎脸色大变,他没想到黄翠兰在这儿挖了个坑等着他。 祁月忍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好,不愧是亲妈。 先是缓兵之计让王铎飘飘然,以为黄翠兰站在他这一边。 再抓住他谎言里的漏洞,一招致胜。 “不是的,妈,你听我说!我刚才是乱讲的……” 王铎没来得及解释,身后风声骤起。 本来已经被关起来的王钢不知道什么时候破门而出,怒不可遏地一下扑倒了王铎。 王钢骑在王铎的身上,拳头狠狠地打在王铎的脸上和头上。 在镇上养尊处优的王铎怎么扛得住在家务农的王钢,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句话都说不出。 “你不是人!我今天就打死你给爸报仇!” 王钢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王铎的脸上,和他的鼻血混在一起淌到地上。 祁月没忘了要配合节目效果,指尖一动,天上飞来一片乌云,正好停在王家大院的正上方。 细密的雨水倾泻而下,像是王大栓的冤魂在悲哀地哭泣。 “大栓显灵了。”白胡子老人动容地捋了把胡须。 众人都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好好一个家,现在闹成这样,换了谁都无法安心入土吧。 有个妇人担心雨水泡了王大栓的遗体,招呼男人们把棺材板合上。 小杨等几个青年抬起棺盖,走近棺木。 等小杨看清棺材里的景象时,他立刻发出一声惊叫。 “天呐,这、这是什么?!” 第83章 真正的死因 听见小杨的叫声,几个胆子大些的村民上前查看。 刚才院子里的一阵狂风将王大栓身上盖着的金黄绸布掀开了,露出他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 在他惨白如纸的脖子上,赫然有一道明显的痕迹,横贯他的喉咙。 “这条印子是怎么回事啊?” 几个人看不明白,求助地望向孙大夫。 孙大夫咬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他这两天都快变成法医了,三番两次地做尸检。 等到看清王大栓脖子上的痕迹,孙大夫脸色骤变。 这……分明是勒痕啊! 孙大夫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痕迹的尺寸和形状,怎么看怎么像麻绳的印子。 他转过身来,审视的目光在王铎、王钢和黄翠兰的脸上一一掠过,心里惊涛骇浪。 村长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面色凝重地走过去,扫了眼王大栓的尸体,问孙大夫。 “孙大夫,是有什么蹊跷吗?” 孙大夫吐出一口浊气,“我本来以为,把药粉换成粉笔灰已经够毒了。” “要不了几天,大栓就会因为伤口感染,高热而死。” “可没想到凶手连这几天都等不了,大栓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孙大夫的话震惊四座,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王家人,又惊又骇。 王大栓一直在家中养病,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有机会对他动手的只会是自家人。 “我真是想不明白,大栓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到你们这样的折磨!”白胡子老人用拐杖敲着地面,悲痛交加。 黄翠兰整个人无力地跌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 她很想过去看看王大栓的脖子上是否真的有道勒痕,可她的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从王钢被关起来,到刚才听见乔娜指控王铎的话,就一直在试图逃避,试图自我欺骗。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来。 “谁干的?”村长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村长的怒气也濒临爆发的边缘,如此一家人互相残害诋毁的事百年难得一遇,他的人生观在遭遇着剧烈的冲击。 王钢一把将地面上的王铎薅起来,大力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是你!你是第一个发现爸断气的人,是你下的手!” 王铎已经被王钢打得没了半条命,艰难地喘着粗气,啐了一口血水,带出一颗门牙。 “你……你有什么证据?”王铎的双眼肿胀着,从一条细缝里看王钢,仍是嘴硬。 王钢愤恨的唾沫喷在王铎的脸上。 “当时爸又发高烧,你让妈和秀娥去烧水煮酒,又把我支开去找神婆借香灰,自己去孙大夫那儿拿药。” “你的药呢?拿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没看到!” 孙大夫眼神冰冷地看着兄弟二人,“他没来找过我。” 王钢的瞳仁被密密麻麻的血丝缠绕着,泪水像开闸似的倾泻而下,愈说愈哽咽。 “我一回来就看见你一个人抱着爸,手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是你勒死了爸……你好狠的心!” 王钢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拳头又如雨点一般落在王铎的身上。 “钢子,别打了……”村长拦住他。 “他的罪孽有法可判,你别冲动。” 王钢又狠狠打了几下,才把王铎扔在地上。 王铎仰面躺着,口中不断呕出鲜血,意识迷离恍惚。 黄翠兰用手指抓扣着地面,半挪半爬地来到王铎身边。 “为什么?”黄翠兰的手揪住王铎染血的衣襟。 “阿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翠兰的声音浸满了哀戚,彼时已是血泪满面。 王铎仰面望着天空,雨已经停了,可乌云还阴沉沉的压着。 他发出一声半是苦涩半是疯癫的笑,“这也是我想问你们的。” “为什么同为你们的儿子,要把我当傻子耍。为什么?” 王铎这么说就是侧面承认了是他亲手杀了王大栓,黄翠兰彻底崩溃了,伏在地上痛号出声。 “你在说什么啊?阿铎,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王铎的面色忽而狠厉起来,他死死盯着头上灰色的穹顶,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拜你们所赐!” 王铎吃力地爬起身子,抓住黄翠兰的肩膀逼着她直视自己。 “如果我没有在爸的房间偶然发现那份遗嘱,你们到底还想忽悠我多久?!” “从小你们就对我严加看管,却对王钢百般宠爱。就连我们两个一起犯了错,你们都只打我一个,指责我没有尽到做大哥的责任。” “我好不容易长大逃离了这个家,我爸却三番五次问我能不能把王钢带进厂里工作。” “那份工作是我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换来的!它是我唯一的底气!你们却连这个都要分给他!” 王铎肿胀的脸上落下两道泪痕,“现在就连家产,都要把大头让给他……” “我贴补你们这么多年,就换来这么个结果吗?!” 王铎的话字字泣血,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从前他们只羡慕王铎年轻有为,在外面赚的盆满钵满,还能补贴家用。 却没想到王大栓这些年来竟然对王钢溺爱到这个地步,这实在对王铎太不公平了。 “这事办的确实……确实不太好。” 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害怕王大栓的冤魂听见,说得很委婉。 黄翠兰已经听得呆了,她从来不知道王铎的心里会积攒下这么多不满。 “对不起阿铎,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黄翠兰抽噎着,语无伦次。 王铎松开抓着黄翠兰的手,仰天大笑。 “你们当然不知道,你们只听得见他的哭声,可从来没问过我会不会痛。” 王钢沉默着走近王铎,不知道说些什么。 王铎斜了一眼王钢,发出讥讽的冷笑。 “既得利益者的道歉我不需要,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王铎把自己重重地摔向地面,合上双眼,语气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事是我干的,但我不后悔。” “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反正我这条命,从来都没被当做人看,只配用来吸血。” 第84章 是小妖怪吧 黄翠兰在王铎的身边俯趴着,哭得几乎晕厥。 可王铎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迟来的亏欠挽救不了堕入深渊的灵魂,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人是畅快喜悦的,沉重压抑的气息在院子里弥漫。 乔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没了影。临走前,她偷偷溜进里屋,带走了那些书信。 祁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传遍王家大院的每一个角落,也响彻在所有人的心头。 “逝者已矣,聚福泽后。心有正术,安乐不愁。” 这是祁月借王大栓冤魂之口,给人们的忠告。 语罢,院中阴风打着旋儿地呼啸,像如泣如诉的鬼咽魂嚎。 金色绸布重新罩住了王大栓,棺材板从小杨等人手中腾飞而起,严丝合缝地盖在棺材上。 长钉飘上浮空,祁月暗自用力,几颗一尺二寸长的钉子扎进了结实的棺木,将王大栓的尸骨彻底封存。 做戏做全套,这样也使村民们坚信是王大栓的冤魂借祁月的身子回来讨命,免除了他们怀疑祁月装神弄鬼的嫌疑。 小焰驮着祁月来到郑老太跟前,祁月张开手,袖子滑落,露出嫩藕一样洁白的胳膊。 郑老太望着祁月疲惫的样子,心疼极了。也顾不得对小焰的恐惧,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祁月听见郑老太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傻宝宝,你辛苦了。” 祁月的本事她都猜得到,今天的阵仗这么大,这个豆大的小娃娃一定累坏了。 郑小五的嫌疑已经洗脱,郑老大等人估计很快就会从禁闭室放出来回家。 祁月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依偎在郑老太的怀里,像小狗儿似的蹭一蹭,合上了双眼。 她今天消耗了很多灵力,现在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呼吸之间,祁月已经沉沉睡去。 等到祁月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见头顶上方十来张脸围成一圈,眼巴巴地看着她。 祁月吓了一跳,人脸中间又挤进来一个狼脑袋。 小焰伸着舌头哈气,滚烫的气息喷洒在祁月的脑门上,弄得她痒痒的。 “小七,你终于醒了!” 郑小五顶着肿成桃子的红眼泡,哭丧似的发出长声的哀嚎。 “都怪我不好,害得小七被死人的冤魂附体,一定伤到元气了呜呜呜……” 祁月无语,她就是睡了一觉,又不是死了。 郑小五是不是哭错坟了?王大栓的墓地出门右转。 郑老太已经把奶热了一遍又一遍,就等着祁月睡醒。 她轻柔地把祁月抱起来,给她喂奶喝。 温度刚好,祁月大口大口喝得很开心。醇香的热奶下肚,她感觉浑身都舒服了。 一家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祁月喝奶。 话说这小娃娃喝奶咋这么香,看得他们都馋了。 “小七该不会真是妖怪变的吧?”郑老二憋了半天,蹦出这么一句。 郑老头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郑老二偷瞄着祁月圆鼓鼓的侧脸,嘴里嘟囔。 “小七的父母咱们都没见过,还长得这么俊,现在甚至还能通灵,这不是妖怪是啥?” 郑老二不懂大家为什么对这件事避如蛇蝎,他倒觉得家里有个会法术的小妖这事,挺酷! 郑老大给了郑老二一杵子,“别瞎猜,小七就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哪有那么玄乎。” 郑老二撇撇嘴,郑老大这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想教育他呢。 郑老二忍不住又偷眼瞧了祁月一下,正好看见祁月对他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奶娃娃身上实在太诡异了,郑老二忍不住浑身一抖,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祁月挑眉,妖精不都是这么笑的嘛,她学的不像吗? 总算解决了这场风波,郑家人的心里百味杂陈。 人性的贪婪和偏心,漠视和猜忌,懦弱和背叛,在短短三天内体现的淋漓尽致。 晚饭的时候,郑老头在桌沿上磕了磕筷子头,语重心长。 “咱家的日子过得一直紧巴,但我从来不羡慕别人。因为我知道,郑家人的骨子里留的都是干净的血,没有不孝不忠之辈。” “王家的事险些让我们受牵连,也给我们家敲响了一个警钟。” “从今往后,兄弟妯娌之间心有不满的,都拿到桌面上直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要在心里生了嫌隙。” 众人纷纷点头,王家的悲剧实在让人唏嘘,绝不能让它再重演。 祁月坐在林秀丽的怀里,垂下头弯起嘴角。 这就是她最欣赏郑家人的地方。 为了这份质朴和淳善,她即便是累些,也不觉得辛苦。 暮色四合,快到了休息的时间。 祁月把守在里屋的门槛前面,和小焰大眼瞪小眼。 “回去。”祁月皱眉。 “嗷呜——”小焰一动不动。 “回去!”祁月叉腰。 “嗷呜!”小焰甩甩毛绒绒的脑袋,就是不走。 祁月小胖手一把揪住小焰厚实的耳朵,拉着它往外拽。 这个皮孩子,不知道天黑了要回家找妈妈嘛? 小焰四爪扒地,身子使劲往后拗着,和祁月较劲。 这个小人类之前明明答应了会常去看它,结果半个月过去了都不见人影。 它索性下山来找她,还顺便帮她教训了那帮愚蠢的坏人,她居然连留它一晚都不肯。 简直是无情无义!比狼还狼! 两只幼崽在院子里你推我搡,你拉我拽,谁也不服谁。 郑家人忍着笑旁观,心里对狼的恐惧减轻了不少。 这小狼崽也满通人性的嘛,和小孩子脾气差不多。 僵持了快半个小时,双方都累得气喘吁吁,硬是没分出个胜负。 祁月脱力地坐在地上,指着小焰的鼻子训它。 “坏孩子!不乖!” 小焰鼻孔朝天,狼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它骄傲了吗? 最终,小焰还是留在了郑家。 夜黑如墨,在郑老太屋里的炕上,躺着四个身影。 郑老头,郑老太,祁月,和小焰。 小焰一边砸吧嘴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人类的窝睡着还真舒服,它以后要常来。 第85章 送狼归山 第二天早上,郑老太端着热奶掀帘进屋,就看见祁月顶着老大一对黑眼圈坐在炕上。 “我的好乖乖,这是没睡好?”郑老太心疼地把祁月抱在怀里。 祁月看着睡成一滩烂泥的小焰,眼神幽怨。 她严重怀疑小焰这张狼皮底下是一头猪的身体。 昨晚它的鼾声打得震天响,转着圈的翻来覆去,无数次把它又沉又肉的爪子搭在她身上。 祁月打了它很多巴掌,它都雷打不动,完全不醒。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它还四仰八叉地睡着,甚至把她的被子也抢走了,挤得她都没地方待。 祁月噘着嘴喝完了奶,也不管小焰还没醒,揪着它的狼毛就往地下拽。 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它送回山上去! 小焰本来就比祁月大上一圈,还睡得格外沉,祁月哪里拽得动它。 郑老太看出祁月的意图,走过去帮她把小焰拎起来。 祁月感激地看了郑老太一眼,推来自己的小推车,让她把小焰放进去。 小焰张着嘴巴,舌头歪在一边,睡得天昏地暗。 郑小一他们上学去了,郑老太也要下地干活了,祁月自己没那么大力气推小焰爬山,只能求助于郑老四。 郑老四正坐在院子里扒麻杆,用余光瞥见祁月在他身边蹲下,眼巴巴地望着他。 郑老四起了玩心,假装看不见,专心致志地拧麻绳。 祁月嘟起小嘴,圆乎乎的小指头捏住郑老四的衣角,左一下右一下地摇晃。 “小叔~帮我~” 这声音软糯得像一颗玉米糖,又香又甜,郑老四心都酥了,怎么会忍心拒绝。 “真是个小撒娇精。”郑老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祁月的小脸蛋。 “等我把这些活儿干完,就带你上山。” 祁月眉开眼笑,搬来小板凳乖巧地坐在旁边,弯着腰帮郑老四清理地上的碎屑。 郑老四扫了眼嘿咻嘿咻干得起劲的祁月,温柔地弯起嘴角。 半小时后,郑老四锁好大门,一手牵着祁月,一手推着小焰,往飞云山上去。 是祁月自己要求下来走路的,她如果总让人背着抱着,身子骨就很难硬实起来。 祁月的步子迈得很小,速度也慢。 郑老四也不着急,耐着性子走一步停一步,慢慢引导她。 祁月一鼓作气,从家里出来之后一下都没歇,一路走到了飞云山的脚下。 郑老四估摸着祁月也该累了,停下来休息。 祁月靠在一块岩石上,小脸涨得通红,嘴巴微张着呼气,用手背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 似乎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山野的气息,小焰终于醒了。 它一骨碌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没看清,被小推车绊住,一脑袋栽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祁月气还没喘匀呢,就不客气地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小焰气呼呼地呲牙,朝祁月扑过去,两小只在地上滚作一团。 闹累了,祁月强按着小焰坐好,表情严肃。 “上山。” 小焰就知道祁月又要赶它走,躺在地上打滚。 可无论它怎么耍赖,祁月的态度都毫不动摇。 小焰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卧倒在祁月身边,眼皮怏怏地压得很低,喉咙中发出轻细的呜咽。 郑老四忍不住扬起眉毛,原来狼也会撒娇。 祁月无语地盯着小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它妈,要残忍地把它丢了呢。 软的不吃,那就尝尝硬的。 祁月在郑老四看不见的角落里伸出手掌,半透明的灵力凝成针尖。 祁月故意虎着脸,把针尖往前送了送。 小焰猛地后退一步,它可记得这东西,就连母亲都被它伤到了。 小焰的眸中闪过委屈的神色,一动不动地看着祁月,想靠近又惧怕。 祁月不由得心软了,掌心合拢,一字一顿道。 “我们,不一样。” 小焰是血统纯正的狼崽,本该留在山林里学些本领,成长为统领飞云山的下一任狼王。 如果任由它跟着她在人类世界生活,只会让它逐渐丧失野外生存的能力,对它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祁月的指尖抚上小焰的眉心,轻轻地描摹那团白色的火焰。 “改天,再见。” 这次她保证,一定会找机会回来看它的。 小焰低头蹭了蹭祁月的手掌,转身跑进了林子,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来都来了,郑老四准备捡点柴火再回去。 背着祁月爬到半山腰,郑老四让她在视线范围内活动,不要走远,就开始埋头捡柴。 祁月拄着一根粗树枝,迈着小碎步在周围溜达。 看起来她是在闲逛着玩,其实她是在找东西。 王家这件事,让祁月真切地直面到丑恶人性的冲击。 如果这次没有她解围,郑家就真的任人冤枉,无法翻身了。 她终有修成正果离开这里的一天,如果她不在,郑家再遇到麻烦的话,该怎么办? 祁月昨晚被小焰吵得睡不着时想了很多,决定带着郑家人一起修仙,好让他们将来遇到危险时,能有自保之力。 可对于郑家人这样的肉体凡胎,修仙谈何容易。 这个小世界灵力稀薄,吃穿用度都毫无灵气可言,就算祁月教他们法术,也是白费力气,不可能有突破。 不过祁月前世身为一个潜心百年只为一劫升天的修仙者,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她决定先从改造郑家人的身体开始,先帮他们强健体魄,延长寿命,修炼法术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半山腰这里是人兽的边界线,偶尔会有猛兽出没,所以人迹罕至,也就只有郑老四这么胆大的人才敢来捡柴。 祁月放出神识,在草丛深处找到了不少灵芝,还挖出了一些长得隐秘的小人参。 祁月悄悄把这些扔到空间里,准备回头把它们种到灵田里。 这些东西本就是大补,经过空间灵气的熏染,再给郑家人服下,就可以达到改造筋骨的效果。 郑老四捡够了柴火,背上祁月,两人往回走。 刚到家,正巧看见孙大夫在门口徘徊。 “孙大夫,您怎么来了?” 第86章 不速之客 孙大夫背着药箱,看起来是刚出诊回来。 “奥,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郑老四打开门锁,邀请孙大夫进去坐。 两人坐在院子里,孙大夫想起早上听说的事,不免一阵唏嘘。 “你还不知道吧?王铎死了。” “死了?”郑老四拧眉,“怎么回事?” 孙大夫叹息,“村长说王铎杀父这件事性质恶劣,一定要严肃处理。” “黄翠兰知道王铎的命是保不住了,但害怕他会被严刑拷打,就在粥里下了毒,和他双双去了。” “黄婶子也?”郑老四忧伤地垂着眉。 “是啊。”孙大夫慨叹,“她不忍心王铎遭罪,自己亲手了结了他。” “这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她估计也没有活下去的力气了。” 郑老四沉默,世事无常,人命一如草芥。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孙大夫喝光了一杯又一杯水,却仍然不见他有离开的意思。 “孙大夫,您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郑老四疑惑。 孙大夫面上闪过一瞬煽红,“正是。” 郑老四大大方方地笑了,“您直说就行。” 孙大夫笑得有些局促,嘴巴张了又张,最终用蚊子大点的声音说道。 “你现在身子好得差不多了,那药膏要是有剩的,能不能借我点儿?” 郑老四立马紧张起来,“您受伤了?” “没没没!”孙大夫急忙摆手。 “我就是想拿回去研究研究,看看那个药膏究竟厉害在什么地方。” 孙大夫很不好意思,毕竟他知道那东西价值不菲,张嘴就要确实有些不妥。 “我可以付钱的!不过你要是不想给,我也不怪你,我能理解。” 郑老四哑然失笑,回屋拿了药罐来,塞在孙大夫的手里。 “您想要就拿去,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孙大夫受宠若惊,赶紧往回推。 “用不了这么多,你给我挖一点儿就成。” 郑老四又把药罐推回去,“您尽管拿回去研究,要是能搞清楚配方,那就是造福全村的大好事。” 孙大夫感动得眼眶发酸,打开罐子,掏出工具来挖走了三分之一,把剩下的又塞回郑老四手里。 “我先拿这些,不够再来找你要。你经常上山,免不了遇见野兽,留着这些以防万一。” 送走了孙大夫,郑老四开始收拾捡来的柴火,整理柴垛。 祁月假意困了,回屋睡觉,实则趁郑老四忙着,进了空间。 把灵芝和人参整整齐齐地栽在灵田里,祁月引灵泉水浇灌它们,期待地搓搓手。 以空间的灵力浓度,明天就能收获长成的人参和灵芝结下的种子。 当天下午,被王家丧事耽误的季末总结大会二次召开,郑家老老小小都去参加了。 在偌大的礼堂里挤满了人,祁月骑在郑老四的肩膀上往台上看。 郑小二被大人们挡住了看不见,不安分地跳来跳去,还时不时地问祁月。 “小七,看见我爸了吗?他精神不?威风不?” 祁月远远地望着胸口带着一朵大红花的郑老大,他的腰板拔得挺直,阔面方圆的脸上正气十足。 “嗯!”祁月重重地点头。 郑小二小声欢呼着,激动地一刻也站不住脚。 郭支书对郑老大一直以来的优异表现不吝赞赏,最终宣布郑老大正式成为杏花村生产小队的队长。 郑老大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保证,绝不会辜负上级领导和乡亲们的信任,一定让大伙儿再也不用担心缺吃少穿!” 郑老大的话虽质朴,却掷地有声。台下掌声雷动,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认可他。 郑家人也与有荣焉地拼命鼓掌,郑老太和林秀丽的眼圈泛着感动的红。 大会按照流程有序进行,在会议的最后,村长站到礼堂正前方,宣布最后一件事。 “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还要向大家介绍几个同志。” 话音刚落,在礼堂的幕布后面,走出了八个身着解放装的年轻男女。 他们个个皮肤白皙,衣着整洁,脸上还带着一股凌人的清高感,一看就是与杏花村不同世界的人。 村长跟大家介绍道,“这几位就是上级领导特派来的插队知青,都是在京城读过书的知识青年。” “听说咱们这里贫穷落后,他们远征来到这里,要帮我们垦荒建设!” 台下的村民们都很震撼,居然会有人自愿来到杏花村这种穷乡僻壤。 一名头戴五角红星帽的女子出列,从容地走到台前。声音清脆,字正腔圆。 “乡亲们好,我是乔菲,也是远征下乡队伍的带头人。” “我们响应进军荒山荒地的号召来到这里,希望在这里能够有所作为,带领大家致富!” 村民们发自内心地欢呼起来,这些青年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在他们的眼里,读过书的人肚子里有墨水、见识广,一定能帮他们解决温饱难全的困境。 乔菲看着台下众人热血澎湃的样子,露出一个颇为自傲的笑容。 “不过,我们此番来到这里,还有第二个任务。” 村民们面露茫然,等待她交代下文。 乔菲的声音冷了几分,用咄咄逼人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听说杏花村住着几个研究所下放来的教授,不仅没有被批斗,还不用干活,日子过得比一般人都舒坦。” 乔菲上翘的丹凤眼眯起,迸射出危险的精光。 “这是严重有违中央指示的!既然我们来了,那就要好好教教大家,该怎么处置。” 祁月的手不由得抓紧了郑老四的肩膀,她想起之前猴子威胁小仙苗的话。 该来的还是来了。乔菲等人的第二个任务,正是要专门处理沈爷爷他们。 这场批斗,终究是躲不过去了。 “村长同志。”乔菲转过头。 “下午六点农忙结束后,请您把大家集合在广场上,批斗大会届时会准时开始。” 说完,乔菲和其余几名青年不约而同地轻笑,那笑容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大会落幕,众人散去。 郑家人结伴走在回家的路上,郑老四背着祁月走在最后,两人的脸色都分外凝重。 第87章 他们都跑了 沿着小路径直走,郑家人一起路过牛棚。 祁月拍了拍郑老四的肩头,“小叔,等等。” 几乎是祁月开口的同一时间,郑老四也已经心照不宣地停下了脚步。 郑老四讶异地回头,和祁月会心一笑。 看来他和他的小侄女心有灵犀,都牵挂着牛棚里的人呢。 “妈,你们先回去,我带小七去摘点儿果子吃。”郑老四朝前喊道。 郑老太没起疑心,带着其他人先回家了。 四下里无人,郑老四背着祁月进了牛棚。 刚走进去,就看见沈爷爷和两个老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沈老伯。”郑老四唤道。 三人齐齐回头,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老四,你怎么来了,过来坐。”沈爷爷往旁边挪了挪。 郑老四在草席上盘腿坐下,面带忧愁。 “今天晚上就要开批斗大会了,您几位听说了吗?” 牛棚中坐着的正是之前郑老四在山上救下的三位老人,除了沈爷爷,还有白胡子的李爷爷和戴眼镜的林爷爷。 林爷爷点点头,“刚才就听他们说了。” 林爷爷提到“他们”,郑老四这才注意到,牛棚里这会儿只有沈爷爷三人。 因为要开集体大会,今天的农活就先暂停了,下放的教授和干事们不能参会,就只能待在牛棚里。 可这会儿却没看见其他人的影子。 “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们?”郑老四问道。 林爷爷推了推只剩下一个镜片的破旧眼镜,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他们走了。” 郑老四纳闷,“走去哪儿了?” “有的逃出村了,有的躲进山了,总之能跑的都跑了。” 祁月默然,视线落在沈爷爷手里的小册子上。 其他人走的走散的散,沈爷爷他们三个居然在看诗集? 祁月在心里默默感叹,文人风骨果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高度。 郑老四忍不住为他们抱不平,“抛下几个老人逃跑,真有出息!” 沈爷爷看着郑老四义愤不平的样子,坦然地拍拍他的膝头。 “无妨,各有各的选择。我们这把老骨头跑不动了,也不好意思拖累他们。” 郑老四却没那么乐观,“那伙知青是京城来的,手段肯定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现在其他人跑了,火力就会集中到你们的身上,我担心……” 郑老四还没说完,牛棚外面就急匆匆跑进来一道黑影。 来人是个瘦弱的少年,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头发蓬乱如鸡窝,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脸蛋都脏兮兮的。 “阿懿……” 沈爷爷的声音发着颤,怔怔地望着他。 沈懿飞跑过来,一下子扑进沈爷爷的怀里,撞得他一个趔趄。 “爷爷,您怎么能把我赶走?您怎么能不要阿懿了呢!” 沈懿一路撑着的坚强在此刻瓦解,泪水夺眶而出,用手紧紧箍住沈爷爷的腰背,唯恐再与他分开。 沈爷爷也红了眼眶,手掌又轻又颤地抚摸沈懿的后脑勺。 “傻孩子,还回来做什么?” 沈懿抹了一把泪水,抬着一张花猫似的小脸仰望沈爷爷。 “我不能在最困难的时候离开您,我要回来保护您!” 沈爷爷为沈懿擦拭脸上的脏污,“你还小呢,只会被爷爷连累,怎么保护我?” 沈懿用力地摇头,解开背后的包袱,从里面抖落出一堆东西来,丁零当啷地掉在地上。 祁月打眼看过去,基本上都是些精致的摆件、图章和钢笔,其中还有几件小首饰。 看着地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沈爷爷没有感动,更没有欣喜,他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这些都是你从家里拿的?” 沈懿点点头,“这些东西可以换钱,还可以送礼,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沈爷爷蓦然拿出前所未见的严厉架势来,“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你居然敢从家里偷东西?” 沈懿浑身一颤,“我没有偷!” “还敢说没有!”沈爷爷从地上捡起一个玲珑剔透的镯子,“这不是你妈的嫁妆?” 沈懿像一棵坚韧的小树,逆着风倔强地站着。 “只要能救爷爷,就算是嫁妆,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沈懿的心跳如鼓,在他单薄的胸腔里咚咚作响,委屈的泪水簌簌而下。 “我回去之后,爸爸妈妈把我关在房间里,不告诉我您的消息,更不让我回来找您……” “明明是一家人,怎么能这么狠心?他们不肯做的,就让我来做!” 沈爷爷的眉心酸得发疼,忍不住转过身去,不让自己在沈懿面前显出脆弱和失望。 “爷爷。”沈懿哽咽着。 “不管这些东西有没有用,至少让我陪着您,成吗?” 沈懿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沈爷爷跟前,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沈爷爷温热的手掌握住沈懿冰凉的小手,合上双眼,落下两行清泪。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沉默着,被沈懿这份生死相随的孤勇和孝顺所打动,眼眶发红。 祁月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在心里暗暗唏嘘。 小仙苗是经过秘术认可的至纯至善之人,现在却也不得不向世故低头,为了救沈爷爷,连送礼贿赂的方法都想到了。 这个小世界或许并不缺少干净的灵魂,只是人世纷扰,杂质太多。 等爷孙二人整理好情绪,沈懿从沈爷爷怀里抬起头来,接着就对上了祁月那双水汪汪的眸子。 祁月歪歪脑袋,露出一颗乖巧可爱的梨涡。 好久不见啊,小仙苗。 沈懿的眼睛顿时亮了,嘴角刚刚准备弯起,却又想到什么似的,硬生生顿了。 他又一次逃避似的别开了眼睛,不敢看祁月。 祁月挑起一边眉毛,小仙苗从上次礼堂开始就在闹什么别扭? 郑老四沉思了半晌,深呼一口气,慎重地说道。 “我带您和两位阿伯去我家躲躲吧。” 郑老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提出这个办法,毕竟这不是小事,一旦暴露,会把整个郑家牵连进去。 沈爷爷第一个反对,“那怎么行!” 第88章 哥哥不喜欢我 李爷爷也连连摆手,“老四,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可是这事不是帮一把那么简单。” “你大哥刚当上队长,不能在这个时候犯错误的。” 郑老四垂着脑袋,“道理我都明白。” “可是其他人都已经抛下你们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们受苦却不管了。” 沈爷爷揽着沈懿坐在郑老四对面,缓缓摇头。 “这段日子得领导们体谅,我们已经偷了不少闲了,既没有挨批,也没苦着累着。” “要不然,就凭我们几个一把老骨头,估计早就挺不住了。” “这次不能再连累你了,被批斗本就是我们应该承受的。” 郑老四仿佛有千般万般的愁绪无处诉说,心里堵得难受。 “上山。”祁月娇软的声音蓦地响起。 众人纷纷看向郑老四抱着的祁月,她像一只软乎乎的圆团子一样窝在郑老四怀里,水灵的大眼闪动着认真的光。 “也不是不行。”郑老四若有所思地点头。 “山上的地势复杂,很容易藏身。如果担心有野兽,可以待在树上。” “就是到了晚上有点儿麻烦,夜深露重,身体可能会吃不消。” 沈爷爷又婉拒了这个想法。 “就我们几个这两下子,就算爬上树了,恐怕也下不来。” “况且就算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其实郑老四考虑的问题祁月都有办法解决,毕竟她救过狼群,母狼王还是会给她几分薄面的。 如果沈爷爷他们上山,食物和安全问题都不用担心。 以她的法术,维持一小片区域的温度也是小菜一碟。 只是沈爷爷说的也不无道理,就算躲过了这帮人,还会有下一帮、下下帮。 早晚都要出来面对的,他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山里。 沈爷爷语重心长,“老四,我知道你善良,不忍心看到我们受苦。”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已经尽力了,不需要为了我们自责。” 沈爷爷一左一右拍了拍李爷爷和林爷爷的肩膀,“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三位老人的脸上是饱经风霜的从容,是千帆过尽的淡泊。 郑老四没再坚持,沈爷爷等人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该尊重他们这份勇敢。 “批斗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动粗,我在部队学了格斗,不如我教各位几招卸力的技巧吧,可以降低伤到骨头的概率。” 这一次,沈爷爷等人欣然答应了。 他们上了年纪,骨头都变脆了,郑老四要教的技巧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几人来到牛棚前的空地上,郑老四在前,三位老人在后,一起认真地比划起来。 祁月在草席上坐着,离沈懿有两步远的距离。 起初两个人谁也没出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沈爷爷等人练习。 直到沈懿第九九八十一次悄悄往边上挪时,祁月淡淡地开口,叫住了他。 “去哪?” 沈懿刚抬起的半边屁股僵住了,整个人滞住不动。 装,接着装。 祁月的小指头在胳膊上敲了敲,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沈懿还在苦思冥想怎么不动声色地逃走,就感觉自己的衣角好像被轻轻扯了下。 低下头,沈懿就瞧见一只泛着粉的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角,像猫儿稚嫩的小爪子。 祁月白生生的小脸微微扬起,委屈巴巴地颤着睫毛,瞳眸里水雾迷蒙,模样别提多惹人怜爱了。 “阿懿、哥哥,不、喜欢我……” 祁月的小嘴巴慢吞吞地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让自己都差点鸡皮疙瘩掉一地。 但祁月照过镜子,深知自己这张脸如果撒起娇来会有多大的杀伤力,所以她一点也不心虚,反而游刃有余。 沈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她娇糯软萌的样子就像一支含苞待放的娇花。 水光潋滟的眸子就是她的花心,每一次眨动都撩拨着他的心尖。 沈懿立刻举白旗投降了,眼神也终于不再躲闪。 “小七,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祁月埋头耸动着小肩膀,声音闷闷的。 “你躲、躲小七。” 沈懿以为祁月哭了,顿时乱了阵脚,赶紧伸手去抱她。 “小七,你别哭,我、我错了。” 沈懿笨拙地用手搂住祁月,学着沈爷爷的样子在她的后脑勺上一下一下轻抚着。 祁月趴在沈懿单薄的肩头,脸上哪有一滴泪,倒是笑得发抖,露出粉嫩的小舌来。 怀里小丫头的身子轻轻抽动着,像是哭得太伤心,一下一下抽噎。 沈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冒了一圈冷汗。 “小七,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担心和你走得太近,会让人误会了你,没想到反倒让你伤心了。” “我再也不躲你了好不好,你别哭了……” 果然是因为这事,祁月无奈地摇摇头。 小仙苗这孩子人不大,心里却恨不得把芸芸众生都装下,唯恐自己会拖累别人,宁可自己忍受孤独。 费了半天劲从眼睛里挤出两滴眼泪,祁月抬起头,装作刚哭完的样子。 沈懿忐忑地打量着祁月,小丫头的眼尾天生泛着红,配上盈盈水光,更是我见犹怜。 “小七,你还生气吗?你原谅我了吗?” 小丫头的嘴巴委屈地嘟着,但还是轻轻点头。 沈懿终于松了口气,伸手又把祁月揽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脊背,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安心感。 祁月的脸贴在沈懿的胸口,他身上带着汗液的味道和尘土清冽的气息。 也不知道他这么小一棵小仙苗,是怎么从城里长途跋涉回到杏花村的。 祁月悄然叹息一声,在他怀里挪了挪,想寻一个舒服的位置。 脸上突然传来轻微的钝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塞在沈懿的怀里,硌到了她。 祁月抬起脸,伸手戳了戳那团小小的凸起,有点硬。 沈懿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低头看过来。 “什么?”祁月指着沈懿的胸口问。 沈懿的脸上还灰扑扑的,但祁月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抹一闪而过的红晕。 “是……礼物。” 沈懿把手伸进怀里,慢吞吞地掏出一样东西。 第89章 重新做一个 时隔多日,祁月再次见到了沈懿用柳叶给她做的小人偶。 祁月只看了一眼,就哭笑不得。 竹叶已经没有了刚摘下时的鲜绿,取而代之是干枯的焦黄。 因为竹叶失了水分,人偶的大小也缩了一圈,变得细瘦干瘪,没有了一开始见到时的生命力。 好丑。祁月在心里默念。 心里这样想着,祁月面上还是装作很惊喜的样子,毕竟不能太打击小仙苗的积极性。 沈懿挠挠头,“小七,其实你有点嫌弃它,对吧?” 都不必说祁月了,就是沈懿自己,都觉得有点拿不出手。 他没想到竹叶会抽缩成这样,早知道该用木头雕的。 祁月心虚地摸摸鼻子,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沈懿的手指摩挲两下小人偶的脑袋,向祁月保证。 “你放心,我会重新做一个给你的,一定比这个好看!” 两人相视一笑,用小手指拉勾。 “小七,我们回家吧。”郑老四走过来抱起她。 “各位多保重,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 郑老四临走前,忧心忡忡地朝沈爷爷等人颔首。 沈懿站在沈爷爷的身边,笑着和祁月挥手作别。 祁月趴在郑老四的肩头,看着沈懿的身影越来越小,在心里默默叹息。 上天保佑,希望批斗沈爷爷的时候,小仙苗能少掉些眼泪。 回到家的时候,郑老太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郑老四和祁月回来开饭。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闲聊间就说起今天大会上的事。 “我看那帮学生不像善茬,说话的时候恨不得鼻孔朝天。”王丽霞撇嘴。 “高门大院的了不起啊?到了这儿不还是和我们一样干农活。” 郑老二哂笑,“咱们干农活一干就是一辈子,人家可不一样。” “那叫什么来着?对,人家是来体验生活的。” “老四,想什么呢?”郑老大关切地看着郑老四。 郑老四握着筷子,机械地往嘴里送米饭,菜都没夹一口,看起来心事重重。 郑老太看了他一眼,“你是在惦记那些教授吧?” 郑老四张了张嘴,没否认。 郑老太叹息一声,她对这个小儿子再了解不过了。 他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间疾苦都揽在自己身上,常常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茶不思饭不想。 “小叔,有件事二嫂得跟你说明白了。”王丽霞斜了他一眼。 “村长对咱家印象不错,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那帮人是京城来的。咱大哥刚当上队长,眼看咱家的日子就要起来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再乱来了。” 王丽霞说完,饭桌上陷入无声的沉默。 虽然王丽霞时常斤斤计较,说话不中听。 但这次郑家人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批斗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在这时候惹火上身,绝没那么容易摆平。 郑老四闷着脸,半晌才应道,“嗯,我清楚。” 吃完饭,祁月和郑小一他们在院子里数蚂蚁玩儿。 有个人一路小跑过来,直接闯进了院子。 “嫂子!郑嫂子!” 来人是个和郑老太年岁相当的婆婆,进门就焦急地喊她。 郑老太匆匆在围裙上擦了把手,从厨房迎出来。 “秀华,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秀华婆婆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白着脸看了眼地上蹲着的祁月。 “能不能让你家小七跟我走一趟,隔壁老刘家出事了。” 郑老太不解,“出啥事了,为啥要我家小七过去?” 祁月一个牙都没长的小奶娃娃,能帮上什么忙? 秀华婆婆咽了口唾沫,“老刘家进了头狼,把老刘头的胳膊咬了,现在正在院子里呲嘴獠牙呢!” “我记着你家小七不是懂狼话吗?能不能过去帮帮忙,把它赶走!” 祁月闻言很快抬起头来,人狼的恩怨已经了结,怎么会有狼闯进村民家伤人呢? 郑老太低头看祁月,她轻轻点了点头。 郑老太见祁月愿意,也不好见死不救,弯腰把祁月抱起来。 “那行,我就带小七过去看看。” 秀华婆婆感激地连连点头,当先往外走。 郑老太刚要跟上,想了想,又把郑老二叫上了。 虽然她知道祁月有些本事,但终归还是对狼心存恐惧,不敢贸然独去。 一行人来到老刘家的院门外,外面站了一圈人。 “快让开快让开!我把老郑家七丫头请来了!” 秀华婆婆高声喊着,分开人群把郑老太领到门口。 院子里空荡荡的,老刘家的所有人都逃到了门外,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一道灰色的身影。 它屁股朝着大门趴在院子中间,灰色的背毛油光锃亮。 老刘头走过来,赤着上身,右臂上一道略深的齿痕,还在往外渗着血。 “郑嫂子,多谢你能来。那畜生已经在我家院子里趴了半个多钟头了,我实在没办法。” 老刘头的脸上还挂着心有余悸的汗珠。 自打上次损失惨重的狼祸后,杏花村的人几乎都谈“狼”色变,连上山挖野菜都要结伴。 老刘头虽然担心这头狼会毁坏院子里的物件,但更怕会惹怒它,回头遭到狼群的报复。 所以即使被咬了一口,他也畏手畏脚地,不敢在轻举妄动。 祁月轻轻拍了拍郑老太的胳膊,郑老太会意,把她放到地面上。 祁月打量狼的背影,总觉得它的身形有些熟悉。 祁月迈开腿,准备走近些。 “小七!”郑老太压着嗓子低呼。 祁月见她满脸忧色,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便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郑老二按了按郑老太的肩膀,“妈,被担心,我跟着小七。” 郑老二从老刘头手里接过铁锹,跟在祁月身后两步远的位置,把铁锹警惕地横在胸前,提防狼突然发动攻击。 祁月迈着缓慢的步子,一点一点靠近院子中央。 灵力在她的指尖悄然凝聚,能够在第一时间保护她的安全。 祁月越是靠近,就越觉得很眼熟。 直到她绕到狼右边,看清它的脸时,她愣住了。 第90章 咬尾巴 “小焰?” 跟在后面的郑老二快步走上前来,看到狼脑门上轮廓分明的白色火焰,也傻眼了。 这小家伙不是刚被送回山上吗,怎么会忽然跑到别人家来犯浑呢? 小焰此时正趴在地上,听见熟悉的声音,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就看到祁月惊讶的面孔。 “嗷呜——” 小焰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飞身扑了过来,直接把祁月撞翻在地。 祁月已经习惯小焰这种独特的打招呼方式了,可这一次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怀里打滚。 小焰把自己的小半张脸都埋在祁月的肩窝里,利爪外伸,勾住祁月的衣摆。 祁月坐在地上,小手抓着小焰厚实的狼毛,能够感受到它身上明显的异样。 一天二十四小时中,除了睡觉的时间,小焰一天到晚都是个快乐的小傻瓜。 可现在它却像个委屈的孩子,无声地趴在祁月的怀里。 连它的身体都在微微发着抖,周身弥漫着不安的分子。 “小焰,怎么了?” 祁月一边轻柔地给它顺毛,一边问道。 小焰的两只耳朵都耷拉着,一声不发,只是安静地待在祁月怀里。 祁月猜它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也不逼他,自行在院子里查看起来。 环视了一圈儿,祁月在角落的狗窝发现了不对。 远远看上去,狗窝空荡荡的,但祁月还是捕捉到了一个土黄色的尾巴尖。 那个方向也正是刚才小焰鼻尖所朝向的位置,祁月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小焰再怎么说也是母狼王的后代,会被一条狗吓成这样吗? 就在祁月困惑的时候,郑老二已经当先越过她,大步往狗窝走去了。 走到狗窝前面,郑老二提溜着狗尾巴,一把将一条大黄狗薅了出来。 大黄狗惊恐地嚎叫起来,四条腿在空中疯狂地刨动着。 郑老二把它扔在地上,照着它的屁股来了一脚。 “怂货!家里进了狼,你不护主,居然还自己躲起来了!” 大黄狗扭动着细瘦的身子爬起来,刚想逃跑,小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祁月怀里探出了头,锋利的狼眸紧盯着它。 狼族与生俱来的血脉压制让大黄狗四腿发颤,硬是一动都动不了,跪趴在地上声都不敢吭。 老刘头见祁月一出现,小焰就乖乖就范了,这才放心地走进院子。 “这狼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冲进来追着我家狗咬。当时我孙子也在这儿玩,我担心它伤着孩子,才用铁锹打了它。” 祁月的眉心一沉,“你打它了?” 老刘头被问愣了,这畜生冲进门威胁他孙子的安全,他难道不能打吗? “是……不过我就打了一下,也不重。” 怀里小焰的喘息声又急了几分,祁月低头看它,发现老刘头一来,它就又害怕地躲起来了。 祁月不用细想也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小焰向来顽皮,上次她把它赶回了山上,估计今天又无聊了,就溜进村子玩儿。 小焰虽然长得比寻常同龄狼大了些,但毕竟骨子里还是个幼崽,估计是被老刘头吓到了,才会出于自我保护咬了他。 祁月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老刘头的做法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蠢”。 在野兽还未对人表现出敌意的时候就贸然攻击,这明摆着是想激怒它。 这也就是小焰心智还不健全,胆子也没长大。但凡换头狼,现在老刘头估计已经被撕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不止是祁月,郑老二也看出了小焰的不对劲。 这头小狼崽他前前后后见过几次,也算是亲眼见证它从一颗毛球长成现在这般初具雄姿的模样的。 他对小焰没什么坏印象,况且它现在的样子比大黄狗也没硬气多少,怎么看都不像是想恶意伤人。 “它应该只是想和大黄狗一块儿玩吧?”郑老二说道。 “你们看它的尾巴,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好像还在害怕呢。” 老刘头顺着郑老二的手指看过去,果不其然,小焰的尾巴正怏怏地贴在地面上。 老刘头欲哭无泪,合着是他误会了,他这胳膊伤的也太冤了。 危险解除了,众人纷纷放下了戒备。 老刘头走到郑老太身边,“郑嫂子,实在不好意思,大晌午得把你们折腾来了。” 郑老太友善一笑,“别客气,虚惊一场比啥结果都好。” “走吧,小七。”郑老二招呼祁月。 祁月却绕开了郑老二伸过来的手,走近大黄狗。 大黄狗本想趁乱溜走的,没想到被祁月一把拽住了尾巴。 它真想仰天长啸,先是那头疯狼崽子追着它的尾巴咬,现在连人类也一个两个地来拽,它的尾巴到底招谁惹谁了? 大黄狗刚要挣扎,却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比小焰身上的气势更强大的寒意,顺着尾巴尖一路攀升到后脖颈。 祁月不动声色地放出威压,在磅礴的灵力面前,大黄狗比蝼蚁强不了多少,毫无反抗之力。 其他人都没看懂祁月在干什么,只当她是和大黄狗闹着玩。 祁月拉着大黄狗来到小焰面前,大黄狗简直要被吓破胆了,眼神疯狂地躲闪。 “别怕,它不会咬你的。” 大黄狗呆了呆,回头诧异地看了祁月一眼。 刚才是这个小女娃在说话吗?可是她好像根本没张嘴啊? 问题是,它居然还听懂了? 祁月对小焰招招手,小焰的眼睛登时亮了,一骨碌爬起来,像个看马戏的孩子一样激动,围着大黄狗跳来跳去。 大黄狗起初还是很畏惧小焰,讨好地摇尾巴。 可慢慢的,它发现小焰好像真的没有敌意,甚至还在对它摇尾巴。 小焰学着大黄狗的样子,把尾巴摇得快要飞起来,感觉好玩极了。 大黄狗忽然就不怕了,连狼都要对它摇尾巴,它这地位简直一飞冲天啊! 一黄一灰两道身影很快嬉闹在一起,看得院子里的人们一愣一愣的。 祁月站在一旁看着,轻轻勾起嘴角。 直到小焰玩够了,祁月才带上它和郑老太他们一起离开。 第91章 游街示众 回到家之后,祁月在板凳上坐下,小焰趴在她的脚边,咬她的裤腿玩。 祁月垂着眸子,手指在小焰的小脑袋瓜上轻轻抚摸。 她总是一味地以为了小焰好为理由,要求它必须回到山上与狼群为伍。 可仔细想想,小焰这个岁数,恰如郑小五的年纪,是最贪玩也最怕孤单的时候。 小焰的亲兄弟已经被赵六的捕兽夹害死了,狼群中连一个年纪相当的伙伴都没有。 也难怪小焰每次见到她都会很激动,在它的眼里,已经把她当做好朋友了吧? 日头逐渐西斜,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小焰忽然开始变得躲躲闪闪,在院子里兜圈子,总想着往角落里钻。 祁月亦步亦趋地跟着它,倒要看看它搞什么名堂。 小焰东躲西藏,始终甩不掉祁月,最后索性仰面躺倒,露出柔软的肚皮。 祁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它,这只小家伙,估计是怕她又赶它走,才使出浑身解数想赖在这里。 小焰的耳朵弹了弹,身边安静极了,听不见一点儿声音。 它试探着把右眼掀开一条缝,正撞上祁月揶揄的目光。 “留下吧。”祁月轻声说道。 小焰没听懂,依然闭着眼睛装睡。 祁月无奈地摇摇头,矮下身子,直接躺在了小焰的身上。 毛绒绒的肚皮又软又暖,祁月安逸地哼哼了两声。 小焰惊喜地睁开眼睛,抬起脑袋望着祁月,琥珀色的眸子在夕阳的余晖下亮如宝石。 “嗷呜!” 小焰欢快地翻身而起,把祁月掀倒在地上,飞扑过去一阵猛舔。 祁月痒得不行,咯咯笑着,抱住小焰疯狂扭动的身子。 两小只闹得累了,一起坐在院子里等月亮。 小焰的脑袋挨着祁月的脑袋,扑棱着耳朵挠祁月的脸蛋。 祁月靠着小焰温热的身子,朦胧初现的月影在她的眸子中映现一轮光晕。 虽然她教不了小焰捕猎的本领,但总好过让它自己到处乱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受伤。 院子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声音越来越近。 屋里的郑老头听见了,叼着旱烟走出来,打开门往外瞧,祁月也跟过去。 从东边黑压压地来了一伙儿人,插队知青的带头人乔菲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着十几个。 等到走得近些了,祁月一眼就认出了队伍里的沈爷爷、李爷爷和林爷爷。 不只有他们,已经逃跑的其他知识分子也都被抓了回来。 牛棚的人被知青们包围着,时不时用力推搡几下,呵斥两句。 他们一路从东面来,又浩浩荡荡地往西边去。 “这是干啥?”郑老二他们听见动静也来到门口。 郑老头摇摇头,这阵势他也没见过。 郑老二伸手拉住一个跟在队伍后面路过的村民,“大哥,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那人看上去很兴奋,摩拳擦掌地答道,“游行!” “游行?”郑老四不解。 那人点点头,用手指了指队伍里的人。 “批斗之前,他们得绕着全村游行一周,这是让他们忏悔赎罪!” 不少村民都凑热闹地跟在队伍后面,更有甚者还学着知青们的样子对他们颐指气使。 猴子也跟在后面,他皴黑的脸上挂着油光,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残忍。 “走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猴子大叫一声,捡起一块石头狠狠丢了出去。 石头重重砸在一个人的腿弯上,他吃痛地叫了一声,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猴子看见后发出尖锐癫狂的笑声,觉着这是一种很有趣的游戏,竟在原地欢快地跳起来,大叫着鼓掌。 “你这孩子,怎么下手这么狠?”郑老二忍不住吼猴子。 猴子的母亲立刻站出来把猴子护在身后,泼辣地叉着腰。 “打得好,打得妙!他打的是坏蛋!是敌人!我的孩子轮不到你替我管!” 郑老二气极,刚要回嘴,郑老头拉了他一把,朝他摇摇头。 “她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别搭理她。” 直到队伍消失在路的尽头,郑家人才沉默着关上门。 晚上六点钟,批斗大会在村头广场准时开始,郑家人没去参加。 郑老大在公社忙到很晚才回家,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姚大哥。 “哟,这不是老大吗?还没恭喜你升官呢!”姚大哥笑嘻嘻地捶了郑老大一下。 郑老大憨厚地笑着,搂住姚大哥的肩膀。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姚大哥脸上的笑意消散了几分,“我刚从广场回来,准备回家。” 郑老大往那边看了一眼,“结束了?” “还没。”姚大哥摇摇头,“但我是看不下去了。” “你是没看见他们都被折磨成啥样,身上都快找不出好地儿来了。” “我就想不通,你说一帮学生怎么会这么狠呢?” 郑老大的脸色也沉了几分,他曾经跟队去别的村学习,见识过那些手段,确实不是寻常人能承受住的。 “听说等到下个月初一,还要再来一回。” 郑老大睁大了眼睛,“还来?一次还不够?” “那个戴五星帽的女人说什么,骨子里的恶不是一次就能洗干净的,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要批斗一回。” “我呸!”姚大哥一边骂着一边往地上啐了一口,“我看属她的心最黑!” 郑老大无言,在路口和姚大哥道别。 吃过晚饭,郑家人一起坐在院子里拧麻绳。 大门猝然被敲得震天响,郑老太被吓了一跳。 郑老二站起身往门口走,“谁啊?催命呢!” “怎么是你?”郑老二打开门,看着门外的人面色不善。 那人挤进来,叉着腰站在郑家人面前。 “乔知青,你有事吗?”郑老大问。 来人正是前不久刚被卷入王铎杀父事件里的乔娜。 虽然她第一时间销毁了和王铎往来的信件,但毕竟她供认的时候好多村民都在场,她为此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 祁月端详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脑海中灵光一闪。 乔娜,乔菲。原来如此。 祁月的视线在乔娜那张和乔菲有六分像的脸上扫过,嘴角勾起犀利的冷笑。 怪不得她又敢出来耀武扬威了,原来是靠山来了。 第92章 吟诗一首 乔娜抱着胳膊,拿眼睛斜着郑家人。 “你们为什么不去参加批斗大会?白天的时候没长耳朵吗!” 乔娜的语气很横,郑老大压着不快回道。 “今晚家里有些事要忙,所以没腾出空来去。” 乔娜高扬着下巴,“郑老大,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行?” “身为新上任的队长,不应该更加严于律己吗?你连敦促家人的职责都没尽到,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 郑老二火了,“我大哥队长当的合不合格,轮不到你一个丫头片子指指点点!” “你自己那点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吗,就出来撒野?” 乔娜瞬间像炸了毛的鸡似的大叫起来,“我什么烂摊子?” 郑老二冷哼一声,“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你把你表姐搬来了,大伙儿就把那件事忘了。” 从前乔娜刚来的时候,大伙都觉得她长得美丽,又有文化,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可自从她和王铎纠缠不清的事暴露后,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杏花村至今保留着比较传统的思想,认为和男人互送情书的事是风流女子才会做的事。 至此,乔娜冰清玉洁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乔娜听了郑老二的话,非但没有觉得羞愧难当,还骄傲地昂起了头。 “既然知道乔菲是我表姐,还敢和我叫唤。看来你也想尝一尝批斗的滋味是吧?” “乔娜!”郑老四沉着脸,直呼其名。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批斗是为了批评教育,引人向善,不是用来给你泄私愤的工具!” “你喊什么喊?!”乔娜怒瞪着双眼。 “无故不参加组织进行的活动,这是不服从安排!就算我要罚你们,又有什么不对?!” 乔娜从斜挎包里抽出一沓纸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们家从老到小,每个人都给我写一份检讨书,不能少于三页纸!” “下次开会的时候,在全村人的面前朗读!” 祁月冷眼瞧着乔娜颐指气使的样子,蹭来一点儿权力,就急着开始公权私用,这女人果然是又蠢又坏。 “小七,不会写……” 就在乔娜指着郑家人的鼻子撒泼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人们身后响起。 众人纷纷回头看,就见祁月站在郑老太身后,两只小手在身前紧张地搅着,神色很是畏惧。 祁月的嘴角委屈地垂着,望向乔娜的眼神水光点点,我见犹怜。 “小七,不会,写字……” 祁月说的很慢,但很清晰。 乔娜上次在王家狼狈不堪地招供,给祁月磕了不知道多少头,现在一看见她就会勾起那段不好的回忆。 “不会写就画!别以为你年纪小就能偷懒!”乔娜气冲冲地道。 郑老太难以置信地看着乔娜,“小七还没到一岁,连怎么拿笔都不知道,你这要求是不是太离谱了?” 乔娜阴阳怪气,“她不是什么狼族圣女吗?又是呼风唤雨,又是冤魂显灵的。” “让她把王大栓的魂儿召出来帮她写啊!” 祁月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应道“好啊。” 指尖勾动,院子里瞬间狂风大作,所有的门窗都开始咔咔作响。 乔娜脸色大变,上次在王家那段惊恐的经历再次乍现在脑海里,她忍不住抱住脑袋尖叫起来。 “不!不要!我刚才是胡说的,你让他走!让他走啊——” 祁月嗤笑一声,还以为有表姐乔菲撑腰,乔娜会有长进,结果还是只纸老虎。 不止乔娜,郑家人也有些心里打怵,忍不住吞口水。 祁月不想吓唬郑家人,很快就收了势。 乔娜在原地捂着耳朵蹲坐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把手从耳朵边拿下来,心有余悸地四下偷瞄。 “不会,写字。” 刚才还如阎罗降世一样吓死人不眨眼的祁月,此时又撅起了小嘴。 乔娜狠狠地瞪着祁月,却再也不敢放狠话了,生怕她一言不合又施展妖法。 “不会写字就让家长代笔!”乔娜没好气地嚷了一句。 祁月歪了歪小脑袋,“姐姐,帮我。” 乔娜指着自己的鼻子,“想让我帮你?你想得美!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 祁月迈着小短腿慢吞吞地走到乔娜身边,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裳。 “姐姐,漂亮。” 低头看着祁月扬起的白净小脸,乔娜心里有点舒坦。 不管是说她长的漂亮,还是字写的好看,总之这小死丫头终于说了句中听的话。 祁月捡起地上的纸,在乔娜面前摇晃。 “姐姐,帮我。” 乔娜接过纸,对着郑家人点了点,“下面我写的格式都给我看好了,有一个人写错,就全家重写!” 乔娜在院子里的木桌前坐下,掏出钢笔来准备开始写。 祁月伸手捂住了纸面,认真地看着乔娜。 “我说,姐姐写。” 乔娜不屑地斜了祁月一眼,“你连话都说不清楚,我难道还指望你会检讨?” 祁月坚持地点点头,“小七会。” 乔娜不耐烦地挥开祁月的手,“那就快点儿说。” 祁月站在板凳上才勉强和坐着的乔娜同高,她把小下巴搁在桌面上,一字一句地念着。 “桥头,一众集,” “哪知,疏忽人?” “是故、非反骨,” “苟求,谅失心。” 满院子的人都听愣了,不到一岁的小七,居然会作诗? 郑小五捅了郑小四一下,压低声音也藏不住语气里的惊讶。 “四哥,你能听懂吗?” 郑小四皱着小脸摇头。 郑小五回忆了一下,“小七是不是跟着咱去上学的时候学来的这些?” 郑小四挠挠头,“可咱也没学过咋写诗啊?” 郑小五夸张地长大了嘴巴,“那咱家小七岂不是个天才?!” “之前三婶婶给咱讲的那个神仙叫啥来着?文什么星降世?小七一准是了!” 乔娜也震惊于祁月的本事,但就是心里再惊讶,她的面上也丝毫不显。 她才是真正肚子里有墨水的高材生,这死丫头指不定是从哪儿抄来唬人的,哪有她的真才实学? 第93章 关门,放小焰 乔娜故作平静地在纸上认真抄写着,等到整齐地写完四句话,她把纸拿起来,对着阳光仔细欣赏着。 乔娜的确写得一手娟秀雅致的好字,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骄傲的神采。 “等一下……” 乔娜忽而皱紧了眉头,默念着重复了两遍祁月的诗,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姐姐,怎么了?” 祁月强忍着嘴角的笑意,纯真无邪地眨着眼睛。 “桥、哪、是、苟……” “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骂我是狗?!” 乔娜霍然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地浑圆,恨不得突出来。 这是首藏头诗,这个死丫头分明就是在故意捉弄她! 乔娜这么一说,郑家人也回过味来,纷纷差点破功,憋笑憋的相当辛苦。 郑家小子们可没这么深的功夫,完全忍不住笑,瞬间爆笑出声。 “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把你们的嘴都撕了!”乔娜气急败坏。 孩子们根本不听她的吓唬,一个个捧着肚子歪在地上打滚儿。 “哈哈哈哈……小七太牛了,我看以后直接跟着小七学习就行了!” 乔娜转过头,恨不得生吞了祁月。 祁月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一脸无辜地望着乔娜,甚至还有一丝胆怯,似乎不明白乔娜为什么突然发火。 祁月的样子越是无害,乔娜越是恼怒不已。 “你装什么!” 乔娜气极,一把将手里的钢笔砸向祁月的脑袋。 “你干什么!” 郑家人齐齐脸色大变,朝着这边飞跑过来。 祁月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慌,就这么看着钢笔划过一道弧线,往她的头上招呼过来。 比郑家人还快一步的是一道灰色闪电。 乔娜的扔钢笔的手还没有落下,就被一张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一下子叼进了嘴里。 乔娜一声痛呼,回过头看清是谁之后,险些吓得当场昏厥。 小焰本来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的角落,祁月刚刚叮嘱它不要靠近陌生人类,小心受伤。 可这个疯女人居然敢对祁月动手,小焰瞬间火冒三丈。 小焰一个甩头,直接把乔娜拖倒在地上。 锋利的狼牙咬住乔娜的皮肉,剧烈的刺痛让乔娜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疯狂地向后躲闪,可越是拉扯,手臂就越疼。 “小七,快让小焰停下吧……”郑老太开口劝道。 乔娜家世不一般已经是村里公开的秘密,加上新来的乔菲是她的表姐,如果伤了她,恐怕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焰。”祁月唤道。 小焰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望了祁月一眼,遂即松了口。 乔娜躺在地上狼狈地穿着粗气,手臂痛得她不敢动弹。 小焰嫌弃地吐了下口水,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祁月身边站定。 祁月温柔地戳了戳小焰的鼻尖,像是在无声地夸奖它。 小焰用额头在祁月的耳际蹭了蹭,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 郑家人都远远地站着,没有一个人过来搀扶乔娜。 她在地上呻吟了半天,才自己费劲地爬起来。 “你、你好狠毒的心,居然放狼咬我!”乔娜披头散发地指着祁月。 “你少颠倒黑白!”郑老二高声道。 “明明是你想砸我家小七在先,要不是小焰阻止,现在头破血流的就是小七了!” “再说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是小七命令狼咬你的?” 乔娜捂着手臂,歇斯底里地大叫。 “那也是她先写藏头诗骂我的!我就是要教训教训这个嘴贱的死丫头!” “乔知青。”郑老太脸色阴沉,“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乔娜一句一个死丫头,郑老太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 乔娜看着郑家人护犊子的样子,气得脑子嗡嗡响。 “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村长,告诉郭支书!我让他们来看看,郑队长家是怎么仗势欺人的!” 乔娜愤然摔门离去。 她走后,院子里默了默,郑家人探究的目光齐齐落在祁月身上。 祁月装看不见,和小焰撕纸片玩儿。 众人对视一眼,最终是郑老太走了过来。 “小七……”郑老太在祁月面前蹲下。 祁月抬起脸,笑盈盈地应道,“奶奶。” 小丫头的声音像浸了蜜似的甜,郑老太也不由得弯起嘴角。 “小七,你能不能告诉奶奶,刚才那诗,是从哪儿学的?” 郑老太小心地打量着祁月的表情,谨慎地问道。 祁月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认真地回道,“沈爷爷。” 郑老四有些不解地压低了眉毛,这种用来暗骂讽人的东西,不像沈老伯的风格啊。 除了郑老四之外的人都相信了这个答案,毕竟在他们眼里,牛棚那帮人虽然犯了错误,但文化水准都是一顶一的。 “乔娜那边会不会真让领导来找我们麻烦啊?”林秀丽有些担忧。 郑老大才刚当上队长,要是这件事惹怒了领导,保不齐会再把他的官撸了去。 祁月冲着林秀丽露出软乎乎的笑容。 “大娘,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祁月只是一个还没长牙的奶娃娃,可听她这么一说,郑家人都莫名觉得心里有底。 “别担心了,咱们问心无愧。”郑老大按了按林秀丽的肩膀。 一家人细数妥当,就准备睡觉了。 趁着大家不注意,郑老四穿上外套,悄声出了门。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拒绝了乔娜的多次示好,这让她始终耿耿于怀。 这次的事情,无疑是让她对郑家更加心有怨恨。 郑老四加快了脚步,往乔娜离开的方向追去。 要想办法拦住她,不让她告状才行。 那边乔娜走得飞快,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着,眼底的怨恨简直要溢出水来。 到了村长家,乔娜直接撞门进去。 正巧,郭支书也在,好像正在和村长商量着什么。 看着忽然闯进来的乔娜,郭支书有些不满。 “横冲直撞地干什么?我们正在谈正事呢,不知道进来之前要先敲门吗?” 乔娜脸上毫无歉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张大了嘴巴开始嚎啕大哭。 “郭支书,村长,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第94章 告状 刺耳的哭嚎声让郭支书皱紧了眉头,“有事说事,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村长给乔娜倒了杯水,“你别哭,有什么事慢慢说。” 乔娜抽噎了几下,怨愤地告状。 “村长,郑家人欺负我!” 郭支书困惑,“郑家?郑老大家吗?他们怎么你了?” 乔娜抽泣着,一脸无辜。 “今晚他们家没人去批斗大会,郭支书您说过的,每家每户都要到场,还要写学习感悟。” “我担心他们忘了,就好心去提醒他们。没想到……” 乔娜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没想到他们不仅不识好歹,还明嘲暗讽地骂我!” 郭支书一直很欣赏郑老大,不太相信他会纵容家人欺负乔娜。 “真有此事?” 乔娜点头如捣蒜,“他家那个会妖法的小七,还故意放狼咬我!” “您看看我这胳膊!” 乔娜撸起袖子就要给郭支书看,可没想到露出的手臂上光洁白净,根本没有伤口。 “这……怎么会这样?” 乔娜傻眼了,刚才她明明疼得满地打滚,现在怎么会什么痕迹都没有呢? 小焰下嘴很有分寸,它的牙齿只是咬破了乔娜的衣服,却没有穿透她的皮肉,只留下一点点齿痕。 乔娜一路走过来,齿痕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郭支书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乔知青,你大半夜急火火地来到这,就是为了捉弄我们的?” “不、不是的!”乔娜拼命摇头。 “她真的放狼把我咬了!我发誓!” “够了。”郭支书一摆手,不想再听乔娜啰嗦。 “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商量,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不论乔娜怎么解释,郭支书都充耳不闻,最后直接让村长把她推了出去。 乔娜走到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坐下,拼命揉搓着自己的手臂,可除了被她自己搓出的红痕,上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乔娜怨毒的目光在浓浓的夜色里幽幽生光,她使劲捶打着树干,发泄着心中的怨恨。 不远处的墙角后面,郑老四缩回了身子。 看来乔娜没成功,他也不需要出面解释了。 郑老四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家。 路过牛棚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耳边回响着王丽霞的警告,可近在咫尺的牛棚却让他犹豫不决。 沈老伯他们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沈懿还好吗,有没有哭? 郑老四在牛棚前的小路上一圈一圈地徘徊,抓心挠肺地难受。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看四周。 夜晚的杏花村没有行人,周围静谧无声。 郑老四一咬牙,低着头走进了牛棚。 郑老四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就看见院子中间坐着一个小团子。 郑老四回手关上大门,插上门闩,才走近祁月,在她面前蹲下。 “小七,怎么还没睡?”郑老四捏了捏祁月的脸蛋。 祁月身上穿得很单薄,看样子是从被窝里偷偷溜出来的。 她的脸蛋入手是冰凉的触感,郑老四赶紧脱下马甲,裹住祁月的小身体。 “傻孩子,夜里多冷呀,怎么在外面等。” 祁月吸了吸鼻子,“沈爷爷。” 晚上沈爷爷他们游行的队伍经过家门口的时候,郑老四就满脸忧色。 所以祁月敢断定,他此次出去,是一定会到牛棚的。 郑老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禁不住露出一个笑来。 “小家伙,你怎么知道我去过牛棚,难道你是小叔肚子里的蛔虫吗?” 知道祁月也在惦记沈爷爷,郑老四心里暖呼呼的,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 “沈爷爷没事,就是脖子伤到了,只能侧躺着睡觉。” 祁月点点头,心下定了定。 只要没有大问题,有她帮沈爷爷疗伤,一切就都好说。 郑老四把祁月抱回房,仔细帮她盖好被子,才回了自己屋。 祁月开着神识,留意着郑老四的动静。 过了很久,那边终于传来他轻微的鼾声。 祁月再次翻身起来,召唤出碧水剑,御其升空,往牛棚的方向去。 祁月在牛棚前降落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那些逃跑的人在被抓回来的几乎都挨了拳脚,再加上今晚的折磨,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 身体疲惫加上精神崩溃,他们在牛棚里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场面看上去有点儿诡异。 祁月费了半天劲才在角落找到沈爷爷,他把草席让给了别人,自己和沈懿挤一张。 沈爷爷的脖子底下什么都没枕,但脖子仍然保持者一个僵硬的弧度。 他的眉心紧皱着,额角上溢出几滴冷汗,看来即使睡着了也在疼。 祁月在周围设下结界,将灵力输入沈爷爷的身体。 石头实在太重,虽然有她暗中保护,但沈爷爷的颈椎还是伤到了。 祁月庆幸自己来了,如果不及时医治,很容易就会落下病根。那样的话,以后沈爷爷就有罪遭了。 祁月把沈爷爷错位的骨头复原,没有管红肿的的拉伤,以免引起其他人的疑心。 根据姚大哥说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进行批斗了,沈爷爷还是有时间好好调养的。 放心地收回手,祁月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啜泣。 她仔细寻找声音的来处,原来是沈爷爷怀里的沈懿发出的。 他仍在睡着,大概在梦里也忧心着沈爷爷,正在发出轻微的呜咽。 祁月凑近些,眨巴着大眼睛端详沈懿。 他的睫毛很长,挂着几颗泪珠,沉沉地坠着不肯落下。 他的嘴角向下垂着,委屈巴巴的,像一只受了伤的可怜小兽。 坚强又脆弱的小仙苗,自己受伤的时候从来一滴眼泪都不掉,只有在担心爷爷的时候才会变成小哭包呢。 祁月伸出手,用指腹帮沈懿擦去眼泪。 祁月双手合十,在胸前结了一道莲花印。 轻轻一推,灵印打散了,隐入沈懿和沈爷爷的身体里。 好好睡一觉吧。 祁月深深地望了二人一眼,转身踏上碧水剑,腾空而去。 第95章 她的小园子 日子悄然流逝,转眼就进了夏天。 太阳像个大火球,炙烤着每一寸土地。 除了农忙,人们都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连小孩子们在外面玩的时间也少了。 郑老二摇着大蒲扇,把脚底板贴在凉凉的墙根上,焐热了就再换一块地方。 “这鬼天气又闷又热,真让人喘不上气来。”郑老二嘟囔着。 王丽霞坐在炕里,正在给郑小六缝背心。 “我这脖子都快晒脱皮了,脸上也又辣又疼。”王丽霞噘着嘴抱怨。 “再晒下去,我都要毁容了!” 郑老二翻身坐起来,探着脑袋打量王丽霞的脸蛋。 “我看看,呀呀呀,毁容了还这么漂亮?” 王丽霞被郑老二逗笑了,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就你嘴甜。” 郑老二嘿嘿笑着,“我就是看你长得漂亮才娶了你,可不得多夸夸?” 王丽霞这几年饱经操劳,皮肤粗糙了些,但仍然能分辨出是个明艳的美人。 她娇嗔着瞪了郑老二一眼,心里甜丝丝的。 郑老二无聊地往外看,就见窗户底下一小团影子,在大太阳底下忙活着什么。 “小七,这么热的天,咋在外面玩儿?”郑老二走出门,来到祁月身边。 “二叔,种菜。”祁月竖起小指头,指了指地上。 郑家有一小片自留地,只有六平方米,种什么都收不了多少,所以索性不去打理了。 这会儿祁月正忙着给这一小片地“垦荒”,挥舞着短锹头起劲儿的忙活着。 郑老二在她身边蹲下,“你想种什么?” 祁月从兜里摸出一把花椒大小的小黑豆来,摊开手掌给郑老二看。 郑老二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这玩意儿是什么种子,倒更像是一把碎了的小石头子。 不过郑老二不想打压祁月的积极性,既然她想玩,就让她玩好了。 郑老二接过祁月手里的短锹,三下两下就帮她把地翻完了。 郑老二又起身帮祁月舀了一瓢水来,搁在祁月面前。 祁月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道,“谢谢二叔。” 郑老二温柔地笑着,揉了揉祁月的发顶,“玩儿吧,但不能玩儿太久哦。” “不然我们小七这么白净的小脸蛋,就要晒成小黑煤球了。” 说着郑老二又叮嘱了一句,“要是感觉头晕就赶紧喊二叔,知道吗?” 天气这样热,郑老二有些担心祁月会中暑。 祁月闻言回头看看郑老二,发现他刚出来这么一会儿,就满脸通红,汗水打湿了他的前襟和后心。 “二叔,你很热?”祁月歪歪脑袋。 郑老二拎起衣摆,在脸上胡撸一把。 “当然热啦,热的二叔头昏脑涨的。” 郑老二也纳闷,自己这是老了吗?怎么看着小七没什么事似的,倒是他汗水流成了河。 祁月后知后觉地抬头望望太阳,她确实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热。 因为修炼的缘故,她的体温会自动进行调节,即使是再热再冷的天气,也可以通过调息让她如沐春风。 所以哪怕是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忙活了这么久,她还是一滴汗也没流。 郑老二回屋了,祁月蹲在原地,用小身子挡住手上的动作。 十指交握,捏诀为印,祁月的掌心向上一抛,一道莹蓝色的结界罩住了郑家大院。 随着蓝光一闪,结界隐去了,郑家院子里的温度也缓缓降了下来。 做完这些,祁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种子,把它洒进土里。 这些都是她灵田里结的人参种子,在经过灵气的浸润后要格外大些。 她准备把它们种在郑家院子里,长成后让郑家人服下,一定程度上可以循序渐进地帮他们改善体质。 趁着大家午睡,祁月小手一挥,灵泉水从掌心倾泻而出,灌溉在土壤中。 起初郑家人都以为祁月是在学着大人的样子种着玩,也没太在意。 没想到过了几天,竟然真的有嫩芽从土里冒出来。 于是郑老四给这块自留地加了个围栏和小门,把手就和祁月差不多高,方便她进出。 郑老太还拿块麻布缝了一张雨棚,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帮祁月把地罩住。 郑小一他们也从不捣蛋,帮着祁月呵护着抽条的幼苗。 就这样,祁月在郑家院子里有了一块自己的小园子,还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除了小焰。 它每天在郑家和山顶之间来去自如,饿了的时候回山上打猎,或者也跟着郑家人吃些红薯土豆。 祁月整天忙着料理小园子,都不陪它玩。 好在随着小焰来的勤了,郑家人也慢慢地不再惧怕它了。 郑家小子们也很喜欢小焰这头亲人的小狼,天天带着它到处疯。 可怜了村里的狗,被小焰撵的嗷嗷跑,有时候连家都不敢回。 每天晚上,小焰和郑小一他们都会像黑泥蛋子一样从外面跑回来,呲着大白牙傻笑。 郑老太就会舀一盆凉水,把他们挨个按在里面洗。 “看看你们一个个丢盔卸甲的,是出去捡破烂了?” “老太太我一把年纪了,伺候几个皮猴儿还不够,还要管你这头小畜生。” 郑老太气喘吁吁地搓着小焰身上的泥灰。 小焰餍足地窝在大盆里,这又泡又搓的,简直不要太安逸。 有了灵泉水的浇灌,人参没多久就抱根了。 虽然是夏天,但因为是灵田里结下的种子,加上有祁月的隔热结界,这些人参都不受时令和温度的影响,长得又快又好。 进了暑期,郑老四的假期也结束了,必须正式归队。 “老四,不能再多待几天了吗?”郑老太拉着郑老四的手,眼眶红红的。 郑老四把手掌附在郑老太的手背上,轻柔地拍了拍。 “妈,因为上次受伤,我已经和上面申请延长假期了,现在我必须要回去了。” “您放心,过些日子,我会再回来看您的。” 郑老太别开眼睛,假装忙碌地给郑老四收拾行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用袖子擦眼泪。 郑家的小子们也很舍不得郑老四,嘴巴扁扁的,像小木偶一样站着不动。 第96章 黑暗料理 郑老四走过去,挨个像拔萝卜似的把他们抱起来抛向空中。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他们很快就忘了离别的悲伤,和郑老四笑闹作一团。 郑老四呼噜着郑小二和郑小五的脑袋,“属你们两个最调皮,我走了以后,要听奶奶的话,知道吗?” “还有,要保护好小七,她是咱们家唯一的小妹,你们要担起哥哥的责任。” 郑小二信誓旦旦地拍了拍小胸脯,“放心吧小叔,我们一定能照顾好小七的!” 郑老四笑着点点头,转身就看见祁月拎着个小口袋站在屋门口。 郑老四走过去,把祁月抱起来,端详着她粉嫩嫩的小脸。 “小七,小叔要走了,和小叔说再见吧。” 祁月把鼓鼓囊囊的小口袋塞进郑老四的手里,“小叔,给你。” 郑老四接过来颠了颠,飘轻飘轻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干巴得像树叶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郑老四问她。 “礼物。”祁月奶声奶气地回答。“泡水,身体好。” 这是她在山上找到的新药材,对于郑老四这种血气方刚活力旺盛的年轻人正是大补。 她把药材里的水分烘烤干净,并用灵力锁住了其中的营养,变成了这样的干叶。 郑老四在部队里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如果经常用它泡水喝,不仅可以缓解肌肉的疲劳,还可以强健筋骨。 郑老四诧异地看着祁月,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不点,居然会为他准备临别的礼物。 她在小园子里鼓捣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他种这些吗? “小七,谢谢你。”郑老四很感动。 虽然这些叶子他都没见过,看起来不那么靠谱的样子,但哪怕这些是一把真的树叶,他也愿意喝。 因为这是小七专门为他准备的。 祁月摇摇头,笑出一颗深深的小梨涡。 “不客气。” 郑老四刚回来的时候,不远万里给她背回了一支格桑花,这些药材,就当是她给他的回礼吧。 还要去镇上赶车,没到晌午,郑老四就背上行李出发了,郑老二跟着去送他。 郑老太独自坐在炕沿上抹泪,下次再见到郑老四,也不知道是什么猴年马月了。 祁月坐在一边看着郑老太衣襟上的泪水,抬起小手摸了摸心口。 她心里也闷闷的不好受,这种情绪就是不舍吧? 前世她潜心修炼,断情绝爱,即便有一些合得来的道友,也从未有过这样深的羁绊。 是这个拮据却又温情的小家教会她这些。 郑老太正抽泣着,一只小手高高地伸着,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奶奶,不哭。” 郑老太回头,祁月小小的身子趴在她的肩头。 “小七在。” 都说闺女是妈妈的小棉袄,祁月这个捡来的小孙女,也当真在繁劳的日子里给了郑老太不少慰藉。 郑老太把祁月搂在怀里,和她脸贴脸。 “好孩子,我的好宝宝。” 这天晚上,祁月照常进空间修炼,刚一进去,就发现自己的空间似乎又大了些。 随着她修炼等级的不断进阶,空间的规模也会越来越大。 在空间的半空中漂浮着几样东西,灵气在它们周围缭绕着。 祁月走近一看,心中大喜。 前世道友相赠的裂天钉,她自己炼制了九九八十一次的金丝甲,还有前世她从极峰会战中夺来的飞云鼎! 不只有这些法器,她还惊喜地发现了几株天仙兰。 天仙兰是修身养气不可多得的宝贝,服下它再修炼,会让她事半功倍。 眼前虹光萦绕,祁月的眼中充满了希冀。 看来,只要她一步一个脚印的潜心修炼,不只是空间的面积会逐渐扩大,前世她储存在空间里的药材和法器也会恢复。 祁月感觉浑身都有了干劲儿,在空间里打坐到天光乍现才出去。 这天郑家人都下地去了,郑小一他们在外面跑累了,正在和小焰一起歪在炕上打盹儿。 祁月搬了张小板凳来到厨房,爬上去站在锅台旁边,手指一点,火就凭空生起来了。 她在空间了摘了不少药材出来,把它们洗干净后扔到了滚水里。 现在天气太热,郑家人在地里顶着太阳干活很容易中暑。 这些药材可以清热解毒,祁月打算用它煮水给郑家人喝。 锅里的水沸腾着,把药材的气味挥发出来。 说实话,这些药材混在一起的味道并不好闻,又苦又涩的,还有种土腥气。 “小七,你在干啥呢?” 郑小五揉着睡眼,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 他睡得正香,突然一股难闻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子里,搅了他正在啃羊腿的美梦。 郑小五走近灶台,往锅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的眼睛倏地瞪得浑圆,铜铃一般大。 “小七,你在煮土卡拉吗?”郑小五的表情难以言喻。 祁月皱着眉看了一眼郑小五,又低头看看锅里浑浊的液体。 好像看上去确实卖相不怎么样。 “有糖吗?”祁月问郑小五。 郑小五从橱柜里舀来一小勺白糖,递给祁月,脸上还是半信半疑。 这么一锅不明液体,放了糖就会有救吗? 祁月把白糖洒进锅里,拿起勺子在里面搅了几下,从里面舀起小半勺来。 “尝尝。”祁月把勺子递到郑小五面前。 郑小五疯狂摇手后退,他还没活够呢,可不想这么年轻就一命呜呼。 祁月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这么珍贵的药材,郑小五真不识货。 把勺子端到自己嘴边,祁月撅起嘴巴吹了吹,送进口中。 刚一入口,祁月的表情就变得很精彩。 郑小五幸灾乐祸地绕到祁月面前,凑近了瞅她。 “小七,你的眉毛怎么打结了?” “哎呀呀,鼻子也皱起来了。” “你撇嘴做什么,不好喝吗?” 祁月心里翻腾了好几轮,才硬是逼着自己把这又苦又辣的东西咽下去。 郑小五笑得像一只奸诈的狐狸,祁月深呼吸,忍住没把勺子拍在他脸上。 祁月望着锅里还在滚着水花的药液百思不得其解。 没道理啊,明明单拿出来都一个赛一个的清香,怎么混在一起的味道这么奇怪? 第97章 捧场的小焰 放了这么多的药材煮出来一大锅水,却偏偏难以下咽,现在全白瞎了,祁月郁闷极了。 郑小五打量着祁月的表情,见她真的有些失落,开始后悔刚才说的话,恨不得给自己一下。 “小七,五哥错了,你别难过好不好?” 郑小五绕着祁月转圈,“我刚才那是说着玩儿的,你这东西它看起来明明就……” 郑小五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明明就很好喝的样子嘛!” 祁月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又从锅里舀起一勺,送到郑小五面前。 “那你喝。” 郑小五脸上的肌肉僵住了,盯着勺子里乌黑浑浊的液体嘴角抽搐。 “喝啊。”祁月盯着他。 刚才不是夸得起劲儿吗?看来说的是假话咯。 郑小五看看祁月,又看看药水,为了小七的面子,就算是喝一口泥汤子又怎么了? 郑小五给自己打气,捏着鼻子把勺子里的药水灌进了嘴里。 药水刚进嘴,一股极苦极腥的味道瞬间充斥了郑小五的口腔,冲过喉咙往他的胃里钻。 “哇——” 药水以最快的速度在郑小五的嘴里过了一遍,又被他吐了出来。 “呸呸呸,这是什么鬼东……” 郑小五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后知后觉地住嘴。 他僵着脖子抬起头,祁月正黑着脸看他。 “小、小七,我不是故意吐掉的,我呃……是因为它太烫了,烫嘴……” 说话的功夫,郑小一它们也醒了,带着小焰来厨房找祁月。 “嚯,什么味?”郑小二扇着鼻子。 郑小四跑到灶台前往锅里,看了一眼,“小七,你在和泥吗?” 郑小四的表情认真极了,“和泥玩儿不能用这个锅的,我们还要用它吃饭呢。” 祁月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挫败过,她一把扔下勺子,扒拉开郑小二来扶她的手,气冲冲地往外走。 “诶!小七,你快来看!” “干嘛!” 祁月没好气地嚷了一句,又想换什么方法打击她? “不是不是,你快回来,你看小焰!”郑小五激动地大喊。 祁月拧着眉走回去,就看见小焰正两条前腿扒在灶台上,探着脖子把头埋在锅里。 郑小五的嘴巴长得老大,“它在喝你煮的水!” 祁月走过去,小焰正用舌头一下接一下地舔着锅里的药水,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此刻小焰的形象已经成为了郑小五等人心中的勇士,这种比泥巴还要糟糕的东西它都敢下嘴,不是勇士是什么? 祁月感动地想流泪,伸手摸摸小焰的背毛。 还得是自己亲手救下的小狼崽啊,知恩图报,好孩子。 小焰和郑小一他们在外面疯了一上午,又张着嘴巴睡了一大觉,现在只感觉口干舌燥。 锅里正好有水,虽然味道奇怪了点儿,但是只要能解渴,管那么多干嘛呢? 小焰哼哧哼哧喝了大半锅,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歪在祁月脚边打饱嗝。 药水研究失败了,祁月又一心扎在小园子里,寻找能让药水变得好喝些的办法。 她潜心钻研的功夫,小焰却遭了罪。 它感觉肚子里火辣辣的在烧灼,浑身的毛孔都往外蒸腾着热气,恨不得把这一身长毛都剃了。 它以为是天气太热了,把身子缩进笸箩下面躲太阳,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在祁月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小焰吐着舌头满地打滚,难受得想咬人。 好半天,祁月终于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回头一看,就瞧见小焰痛苦难耐的样子。 祁月赶紧跑过去,按住小焰的脑袋,扒开它紧闭的眼皮。 小焰琥珀色的眼睛此时泛着晶亮的金光,有些诡异。 祁月一瞧见小焰眼睛里的异样,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考虑到郑家人都是普通的肉体凡胎,祁月酌情放的药材都是一般品级的。 不过这一锅里面的药材本是准备了郑家一家人的量,现在被小焰自己就喝了大半,药效必然是过了量的。 祁月看着小焰满地打滚的样子,心里有些歉疚。 怪她刚才疏忽了,要是早想到这一点及时拦住小焰,它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祁月把手掌按在小焰的头顶,清凉的灵力通过她的掌心渡入小焰的身体。 这道灵力就如一股甘甜清冽的泉水,浸润了小焰的四肢百骸,让它着了火一样的五脏六腑不再灼痛。 祁月一边用灵力帮小焰消化药效,一边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它的毛,安抚它的燥郁。 小焰渐渐安静下来,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祁月手中的灵力。 很快祁月就发现了不对,小焰竟是在主动吸取她的灵力,如久旱逢甘霖。 随着灵力不断入体,小焰眉心的白色火焰竟然也在一阵阵发亮,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祁月惊喜得睁大了双眼,神识探进小焰的经脉。 上一次查看小焰的经脉,还是小焰被捕兽夹夹断了腿,躺在山顶奄奄一息的时候。 当时小焰失血严重,浑身还冻得像一块僵硬的石头,祁月光顾着专心给它治伤了,也没留意它的资质。 毕竟在这个小世界中,所有的兽类都不像有灵智的样子。 今日一看,连祁月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小焰的经络道道分明,强劲有力,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吞吃着她渡入它体内的灵力。 从前祁月只知道小焰是母狼王的后代,血统纯正,身体强健。 现在一看,小焰竟是具备着成为灵兽的天资。 祁月感觉自己真是捡到宝了,忍不住抱着小焰亲了一口。 小焰正欲罢不能地吸收着灵力,眉心就传来一道温润的触感。 它感觉更飘飘然了,祁月这一下简直比那些药水更让它脸皮发烫。 小焰想要,祁月也不吝啬,一直给它渡了十多分钟的灵力才收手。 小焰餍足地躺在地上,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现在就算是来一头大象,它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败。 祁月的手指摩挲着小焰眉心的火焰,上面还残留着发烫的余温。 小家伙,以后你就成为我的灵兽吧。 第98章 跟我混有肉吃 小焰吸收了祁月的灵力,借她之手开启了灵智,就等于认了主。 这下不需要祁月用秘术传音,它就能读懂祁月心中所想。 小焰一骨碌爬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迎风而立。 让我和你并肩作战,我们要大杀四方,做整个山头上最牛掰的霸王! 小焰的傻样让祁月忍不住发笑,宠溺地拍拍它结实的脑壳。 跟着我,保你吃喝不愁。 小焰学着村里狗子的样子,把毛绒绒的大尾巴甩得飒飒生风。 傍晚的时候,孩子们一个个饿的肚子咕咕叫,却迟迟不见郑老太她们回来。 郑小五骑在大门的门槛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往西边张望。 他终于远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影子,激动地跳起来。 “妈,你可回来了!我们好饿呀!” 王丽霞脖子上围着一条手巾,背上的郑小六流着口水熟睡着。 郑小四看了眼王丽霞的身后,“妈,咋只有你回来了,奶奶她们呢?” 王丽霞心事重重地跨进门,看上去脸色很不好。 她随口敷衍郑小四,“他们有事晚点儿,我先回来给你们做饭。” 郑小五屁颠屁颠地跟上王丽霞,“妈,你先给小七热奶吧。” 祁月一下午都在捣鼓那些花花草草,现在肯定比他们更饿,郑小五担心她饿坏了。 没想到郑小五这句话却不知为什么踩中了王丽霞的雷区,她厉声斥责郑小五。 “饿也得给我忍着!饿死了更好,省得出去惹是生非,还要别人给她擦屁股!” 王丽霞这句话的攻击意味十足,祁月就算再傻,也能听出来王丽霞这是对她有气。 不等祁月问,郑小五已经皱起了眉毛。 “妈,你咋能这么咒小七呢?她会伤心的。” 王丽霞狠狠地剜了祁月一眼,“她活该!” 丢下这么一句,王丽霞气冲冲地往厨房走。 厨房门口是块阴凉地,小焰正趴在那儿小憩。 “还不快把这该死的畜生给我轰走!”王丽霞拿手指着小焰。 “我们老郑家是什么狼窝吗?养了一个白眼狼还不够,又带回来一个!” 小焰已经开了灵智,人类的话可以无障碍听懂,王丽霞的叫骂让它很不舒服。 小焰伏下头,危险地眯起狼眸,盯着王丽霞点点戳戳的手指头,猝然亮出獠牙。 “妈呀!” 王丽霞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飞快地缩回手指,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焰嫌弃地斜了她一眼,绕过她走向祁月。 它不过是吓唬她一下,就怕成这样,真没用。 郑小四过来扶王丽霞,她一把甩开,铁青着脸进了厨房。 王丽霞对祁月有敌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就习惯了,懒得和她一般见识。 可是今天她的火气来得格外蹊跷,加上只有她一个人先回来了,祁月隐约有些不安。 祁月走到窗户底下,踮着脚把窗台上的大玻璃瓶子拿了下来。 里面的液体是澄黄色的,虽然看上去也不那么正常,但至少比中午的“泥汤”看着好下咽一些。 祁月把玻璃瓶子塞进原来郑老四用来背她的背带里,用力紧了紧,背在自己的背上。 叫上小焰,祁月就往外走。 “小七,马上吃饭了,你去哪儿啊?”郑小二喊道。 “找奶奶。”祁月迈过门槛。 郑小二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日落了。 他追上去拦住祁月,“天就要黑了,小七乖,我们还是在家等奶奶吧。” 祁月摇摇头,“现在去。” 郑老太他们估计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她得去看看。 祁月背着瓶子,身边跟着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焰,两小只在夕阳的余晖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郑小二回头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逐渐昏暗下去的天色,小跑着追了上去。 杏花村的农田并不远,还没等太阳落山,祁月和郑小二就到了。 每天的这个时间,田里的活基本都完事儿了,可今天到了现在,这里还是很热闹。 平旷的田野里满眼绿意,一簇簇新芽钻出土壤,伸长着绿梢指向天空。 一群人站在地垄沟的最西头,似乎正争执着什么。 祁月和郑小二走近的时候,正好听见一个男人略有不满的声音。 “郑老大,想做队长不仅仅是要有出色的能力,更需要有御内的本事。” 郭支书和郑老大面对面站着,面色不悦。 “如果你连家事都处理不好,还牵连到集体利益,我只能重新考虑你的职位安排了。” 郑老大低着头,沉闷地点头。 不止是他,在场的郑家人都垂头丧气的。 “奶奶,发生啥事了?” 郑小二走到郑老太身后,悄悄拽了下她的衣角。 郑老太回头看见两个孩子,特别是熟悉的小焰,立刻变了脸色。 “你们怎么来了?快点回家去!”郑老太压低了嗓子。 “站住!” 就在郑老太悄么声地推着祁月和郑小二往回走时,郭支书叫住了她。 “郭支书,孩子们饿了,我带他们回去吃饭。”郑老太笑着把祁月和郑小二挡在身后。 郭支书没有错过郑老太身后露出的一小节狼尾巴,“它就是那头小狼?” “是它!”乔娜从人群后闪身出现,趾高气扬地抱着胳膊。 “上次在郑家的院子里,就是它咬了我。” 郭支书疑虑的目光在小焰身上打了个转,沉声吩咐道:“带过来。” 郑老太把祁月和郑小二的手腕攥得紧紧的,目光求助地投向郑老头。 郑老头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冲郭支书抬了抬下巴。 郑老太只好松开手,把两个孩子带到郭支书面前。 小焰自己乖乖地跟了上去,站在郭支书一步远的位置,用琥珀色的眸子打量他。 小焰一靠近,乔娜就禁不住郭支书身后躲去。 上次被咬过的痛还记忆犹新,她现在对小焰有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恐惧。 郭支书低下头,仔细打量祁月。 这个小女娃通晓妖法的名声在外,但这倒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好好端详她。 圆圆的小脸,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双颊在太阳下泛起两朵晕红,周身透着一股天真烂漫的气息。 郭支书怎么看都不觉得祁月像是一个“妖女”。 第99章 闯祸的小狼 郭支书审视着小焰,板起脸问祁月。 “你是它的主人?” 祁月点点头,现在小焰的确是她的灵兽了。 郭支书侧过身子,指向后面的一片农田。 “看看它闯的祸。” 在郭支书等人的身后,将近一百多平米的农田一片狼藉。 祁月放出神识将整片田纳入脑海,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刚冒尖的嫩苗都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还没发芽的种子也被掘出来扬得到处都是。 在地垄沟里清晰可见很多杂乱的脚印,其中最清晰的有小孩拳头大小,尖尖的几瓣爪印像极了狼的。 郭支书头疼地很。这么大一片刚长出来的新苗被毁,不知道要少多少收成,他都不知道怎么跟上面交差。 郭支书的眼睛在浓浓的眉毛下闪着严肃的光,“把你的狼交给我们处置。” 祁月挡在小焰前面,“怎么处置?” 郭支书凝了小焰一眼,视线在它的獠牙上停留。 “这么一大片田都被毁了,会让今年的收成大打折扣。我们要带它回去严加管教,让它不敢再捣乱。” 祁月真想撕破郭支书这张冠冕堂皇的脸。他们一个个避狼如蛇蝎,还指望他们会好好管教小焰? 今天她要是把小焰交给他们,怕是到不了明天就会得到它的尸体。 祁月张开手臂护住小焰,“不给。” 一个黄毛小丫头也敢公开顶撞他,郭支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郑老大,把狼弄过来。” 郑老大站在原地没动,开口是商量的语气。 “郭支书,这头小狼也还是个孩子的心智,不懂事。我家小七从小没有爹娘,和这头小狼感情很好,您看能不能……” “能什么?”郭支书瞪眼,感觉荒唐极了。 “一头畜生的命,难道比咱们村的收成更重要?你知不知道少了这些粮食,我们村又会饿死几条人命!”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我教你吗?你要是这个觉悟,我很怀疑你有没有当队长的资格!” 郭支书走过来,想要强行扒拉开祁月。 “等等!”郑老二跑上前拉住了郭支书的手臂。 “郭支书,您忘了之前赵六那件事吗?要不是有小七在,单凭咱们想击退狼群,指不定损失多少呢!” “您就看在这个的份上,给我们一个机会吧!回去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看管它!” 郭支书逼视着郑老二的眼睛,“一开始你们放任这头畜生在村子里逛来逛去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 “它咬伤老刘头的事早就传进了我的耳朵,你们心里就没有一点数?还敢得寸进尺!” “难道我要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它来糟践庄稼?!” 郑家人放低了姿态央求郭支书,郭支书却是寸步不让。 他是个很讲原则的人,不论亲疏远近,只要是侵犯了集体利益的个人行为,就必须得到严惩。 祁月静静地听着,说不出的窝心。 小焰是她的小狼,郑家人没有因为害怕郭支书的责罚就强逼着她把小焰交出去。 就连刚当上队长的郑老大也不例外地在帮她求情。 郑家人集体维护祁月的样子让乔娜两眼发红,她想不明白凭什么从人到狼都向着这个死丫头。 前后想想,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栽在这个郑小七手里了。 “这狼说到底就只是头畜生,畜生懂什么呢?还不是人没教好。”乔娜斜睨着祁月。 “只抓走这头狼也是治标不治本,这个郑小七和狼群的关系玄乎的很,处理掉了这一头,难道就不会有下一头了?” 乔娜的话让郭支书若有所思。说实话,他对狼群也有些畏惧。 一旦处理小狼的时候走漏了风声,必将再次招致狼群的报复,到了那时,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乔知青,那你有什么好办法?”郭支书的眼睛在镜片后闪过精光。 乔娜踱步到祁月面前,得意浮上眉梢。 “我听说镇上有位海外回来的大亨,为了造福家乡百姓,出资建了一家儿童福利院。” “反正郑小七也不是亲生的,要我看,这种顽劣的孩子送去那里正好。” 郑家人听了都不满地板起脸来,郑老太更是面色大变。 “乔知青,我们家虽然穷,但还不差她这一口吃的,你用不着替我们操心她的去处!” 乔娜不屑地撇了下嘴,“这种惹祸精,也就你家还当个宝似的供着。” “现在就能教唆狼毁人庄稼,要是长大了,还不得杀人放火啊?” 郑老大的心情愈发沉重,这件事似乎在乔娜巧妙的挑拨下完全变了性质。 刚才他们只是想要小焰,现在已经直接上升到了要干涉小七的去留了。 “郭支书,庄稼的损失我们会赔,收成受损的话可以减扣我们家的粮食。” 郑老大急急地往前迈了一步,“但是小七是我们一家人的心头肉,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请郭支书放过这个孩子吧!” 郑老大的声音紧绷而喑哑,艰难地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人付出代价,我愿意卸去队长的职务,从头再来。” 乔娜的眼睛瞪得浑圆,郑老大为了保下这个死丫头,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郭支书的目光在郑老大和祁月之间打转,心情复杂。 郑老大是他考察了半年多才挑选出来的最佳候任人,可他现在为了这个捡来的小丫头,甚至不惜放弃刚刚上道的大好前途。 郭支书对郑老大有气,更有恨铁不成钢的埋怨。 可另一方面,郭支书也不是非要追究这个小丫头的责任不可。 他这人做事的原则很简单,惩罚的最终目的也不是惩罚本身,而是为了减损不良后果。 如果郑家人愿意赔付农田的损失,好让他可以跟上级交差,那么他对于这个小丫头的去留倒并不关心。 “小郑啊,不是我不讲人情。”郭支书面色和缓了些。 “我也是为了大家的温饱着想才说刚才那些重话,孩子毕竟是孩子,我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这样吧,我出个主意。” 郭支书掏出记事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半天,转过来给郑老大看。 第100章 蹊跷的脚印 “这头小狼一共破坏了半亩地,种的都是玉米苗。你们有钱就拿钱,没有的话,就按照标准克扣你家的工分。” “不过这件事毕竟影响很严重,还是要施以小惩的。” 郭支书的语气公事公办,没什么感情。 “你的队长职位,从今天起留职察看,为期一个月。” “如果这期间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会酌情考虑更换。” “当然,如果没有,在你这一个月表现良好的情况下,你还可以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郑老大的头沉沉地低了下去,从头到脚散发着一阵压抑的气息。 他强忍着自己的失落,应下了郭支书的处分。 “好,我会好好反省我的过错。多谢郭支书通融。” 郭支书摆摆手,露出亦真亦假的亲和笑容,拍了拍郑老大的肩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只要你知错就改,我就很欣慰了。” 郭支书转过头,看向祁月。 “小丫头,你大伯为了你可吃了大苦头啊。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祁月目光淡淡的,“我没错。” 郭支书伪善的笑容僵在嘴角,“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祁月不答话,拍拍小焰的脑袋,轻声道:“去!” 小焰瞬间化作一道灰色的闪电,绕过人群往后蹿去。 郭支书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被指控破坏庄稼的小焰,此时正在田里撒了欢儿的跑,已经被破坏得七七八八的庄稼更是惨不忍睹。 郑家人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郑小二来到祁月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 “小七,你咋还往枪口上撞呢?”郑小二的声音低而焦急,手心急出一圈汗。 “快让小焰回来,不然他们反悔了,真把你送到福利院去咋办?” 郑老大当上队长的这段日子,郑小二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现在郑家受了处分,他虽失落,却不怨恨。 因为相比自己吃些苦,郑小二更怕祁月会被送走。 祁月像没听见似的,瞥了跳脚的郭支书和乔娜一眼,眸中滑过轻蔑的色彩。 她的去与留,没人有资格插手。 祁月乐呵呵地看着小焰在田里疯跑,眼神里甚至还有几分纵容和宠溺。 小焰也跑得起劲,这是主人交给它的第一个任务,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它也要认真完成才行! “郑老大!你给我去把那头畜生抓住!” 郭支书见祁月不搭理他,更是气急败坏,只能可着郑老大撒气。 郑老大为难地看了一眼小焰,它虽然和郑家人也很亲近,但事实上只听祁月一个人的话。 “小焰,回来!”郑老大喊了一嗓子,没什么底气。 果不其然,小焰充耳不闻,还沉浸在满地打滚的快乐中。 郑老太和郑老头面面相觑,虽说祁月还是个没长牙的奶娃娃,但通常她总是表现出异于同龄人的成熟。 这么任性的样子,当真少见。 直到小焰把这片田里每一寸土地都滚了个遍,地里仅剩的几株幼苗都没能幸免于难,祁月才叫它回来。 迈着欢腾地步子跑了回来,乖巧地站在祁月边上。 小焰仰着脑袋看祁月,像邀功请赏似的。 祁月亲昵地和它碰碰头,“做得好。” 祁月这句夸赞严重刺激到了郭支书,郭支书哆嗦着手指着祁月。 “我看你这顽童今天是绝对留不得了,否则后患无穷!” 郑老太飞快地挡在祁月身前,“谁也不准动我的小七!” 郭支书气得吹胡子瞪眼,“无法无天!你们还有没有人把纪律放在眼里?” 郑老太倔强地展开双手护着祁月,肩膀在微微颤抖。 “奶奶。”一只温热的小手抚上郑老太的肩头。 郑老太回过头,祁月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别担心。” 祁月简单的三个字就像一颗定心丸,郑老太神奇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那么慌了。 祁月绕过郑老太,走到被损坏的农田最边缘处蹲下。 “这里,不对。” 祁月用手指着混乱不堪的垄沟,上面的印记清晰可见。 “有什么不对,你又想装神弄鬼是吧?”乔娜呛声。 祁月没理他,固执地看着郭支书。 “脚印,有问题。” 郭支书气急反笑,伸手指着小焰厚实的爪子。 “田里的脚印不管是形状还是大小都对得上,你还想狡辩?” 祁月伸手招来小焰,让它在她指着的地方踩了一个新的脚印。 “不一样。”祁月坚持道。 郑老二率先走上前,蹲在祁月旁边仔细查看。 “这两个脚印确实大小和形状差不多,可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郑老二用手摩挲着下巴。 村长也走过来,只搭了一眼,他就看出了异常。 “郭支书,左边的脚印有问题。” 郭支书半信半疑地走近,左看右看也没找出不同来。 “表面上看这两个脚印都差不多,但它们的发力点明显不同。”村长分析道。 经村长这一提醒,郑老二也恍然大悟。 “对对对!我就说那儿看着别扭,原来是这么回事!” 郑老二情急之下直接拉住郭支书的胳膊,硬是拽着他蹲下。 “您看,左边的脚印看似完美,但其实只有脚掌部分是踩实了的。” “而右边小焰新踩的这个,从脚趾到脚掌的痕迹都很均匀。” 郭支书仔细观察着两枚脚印,心中的惊奇愈发强烈。 起初他刚到的时候,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现场,相比考证脚印有没有异常,他更在意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可现在一看,脚印竟然真的有问题。 正如郑老二所描述的,左边的脚印只有脚掌看上去很逼真,脚趾的痕迹却是非常松散的。 与其说是踩出来的,倒更像是用什么东西模仿着划出来的。 “还有这几个,郭支书,您看!”郑老二激动地指着周围的其他脚印。 “每一个脚印的脚趾部分留下的痕迹都不太一样,就算小焰有四只脚,也不会踩出这么多花样来吧?” 村长的面色凝重,“这些脚印,恐怕是有人故意伪造出来的。” 第101章 排查 郑家人纷纷围了上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郑老大知道小焰贪玩,所以一开始郭支书和村长发现农田被毁时,他没有起疑心就承认了。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如此惊人的真相。 郑老大环顾整片狼藉的农田,喃喃自语。 “居然有人会耗费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栽赃陷害。” 其他人也沉默了。 如果这些脚印都是人为伪造的,那这个人必然是在此耗费了整整一夜才完成这项浩大的工程。 郑老大略一沉吟,走到郭支书跟前沉声道。 “郭支书,这件事应该是冲着我和我家来的,我觉得可以从私人恩怨上入手。” 村里的狗虽然也常会到田里捣乱,但狗的脚印远比这小,只会是狼。 所以这件事的指向性非常明显。村里除了郑家,哪儿还有人跟狼走得近。 郭支书现在面对郑老大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方才没有仔细调查就给了郑老大处罚。 他铁青着脸站起来,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查,必须查!查出来到底是谁敢为了一己私欲,就把主意打到公家的田地上来!” 村长的眉心紧皱着,“可是,老郑家在村子里好像从来都没什么对头。” 郑家人都是热心肠,还向来不争不抢,和村民们相处的都很好。 “如果非说有仇人,那大概就是赵六了。” “不会是他。”郑老大很快推翻了村长的猜测。 “上次猎狼的事后,他在镇上的看守所里吃尽了苦头,半个月之前才回到村里。” “赵六现在身体弱的厉害,谋生都勉强。加上他胆小怕事,这才刚拘留释放,应该不会冒险。” 村长思忖半晌,“既然不是咱们村的人,那就只能是外来人了。” 郑老大和村长对视一眼,外来人还能有谁?只有那些下放到村里的知青。 郑老太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一边站着的乔娜。 郑老二还蹲在地上,他用手描摹着脚印的轮廓,专注地沉思着。 他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仔细观察着鞋底上的纹路。 “这些脚印都很平整,还没什么花纹。”郑老二看着自己的鞋底分析道。 “不像咱们穿的老布鞋,上面都是针线的痕迹。” 村长也脱下自己的胶鞋,跟地上的脚印比对。 “确实,就算是胶皮鞋,脚底下也是有横纹的。” 郑老大插言,“会不会是人穿着鞋踩出来的?” 郑老二斟酌着摇摇头,“这些脚印的最深处都在后半拉,前端的痕迹要轻一些。” “这种用力的习惯,很像是有人翘起脚尖,用脚后跟在地上印出来的。” “不是胶鞋,也不是布鞋,那是什么鞋?为什么会没有花纹呢?”村长疑惑。 “是皮鞋。”祁月平静地说道。 林秀丽走过来,弯下腰仔细查看脚印。 “我见过三弟妹穿的小皮鞋,鞋底很光滑,确实没有花纹。” 几人的推理一下子缩小了范围,郭支书看向村长。 “看来需要把知青们排查一下了。” 在贫穷的杏花村,除了从前还未落败的王家,还没有谁能买得起皮鞋。 那么有嫌疑的人只会是城里来的知青。 “乔知青,你上哪儿去?”郭支书狐疑地瞅着乔娜。 他刚想吩咐乔娜去把知青们集合过来,就瞧见乔娜鬼鬼祟祟地准备走掉。 乔娜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眼神有些闪烁。 “您有什么事吗?”乔娜对郭支书的问题避而不答。 “你去通知所有的知青,马上到这里集合。” “啊,好……” 乔娜用手揉搓着衣角,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没有注意到祁月落在她背影上意味深长的目光。 “郭支书,村长,闹心了一中午,你们先坐会儿吧。” 郑老大从不远处拿来马扎,放在二人的身后。 “小郑啊,刚才……是我错怪了你,我收回那些处罚。” 郭支书看着郑老大淳朴善良的面容,心里有些不安。 他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这么一个能吃苦又听话的好苗子,这段时间郑老大做出的成绩给他晋升出了不少力。 现在出了这么个乌龙,他很担心郑老大与他生分了。 郑老大憨厚地挠挠脑袋,“您别这样想,公事公办,我都明白。” 听他这么说,郭支书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地。 “我也是为了乡亲们着想,你能明白我这份苦心,我很欣慰。” 看着郭支书虚伪又做作的嘴脸,祁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青天大老爷,还不是欺负郑老大老实善良。 站得久了,祁月感觉腰酸背痛的,这才想起来自己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玻璃瓶子。 她解下背带,把大瓶子抱了出来,颠颠地来到郑老太面前。 “奶奶,喝水。” 郑老太感动得泪花都快出来了,疼爱地抚摸着祁月的脑袋。 “好孩子,知道心疼奶奶呢。” 郑老太晃晃自己身上的水壶,“奶奶这里还有水,你拿去给大伯和二叔喝吧。” 祁月乖巧地点点头,又走向郑老大。 “大伯,喝水。” 郑老大欣然一笑,“谢谢小七。” 接过瓶子,郑老大的视线在瓶身上滞了一瞬。 这水的颜色咋有点奇怪呢? 估计是祁月还小不认识,盛了煮萝卜的水来。 能解渴就行,郑老大也没多想,打开瓶盖喝了两口。 放下瓶子,郑老大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他忍不住再次端起瓶子,看着里面澄黄色的液体困惑不已。 “喝完没有?快给我喝两口,我都要渴死了!” 郑老二催促着,从郑老大手里抢过瓶子。 他从天不亮出发到这里,一直锄了六七个小时的草,水壶早就空了。 头顶上的太阳老大一个,他口干舌燥,渴得不行。 “咕咚——咕咚——” 郑老二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猛灌了好几大口。 郑小二看着他凶猛的样子,叹息着用手盖住了眼睛。 他已经见识过了小七煮的水有多大的“杀伤力”,他现在只能送给郑老二四个字。 祝你好运。 第102章 不好喝吗 郑老二喝得飞快,味蕾还没反应过来,半瓶水已经下了肚。 “我们小七懂事了。”郑老二笑着把瓶盖拧上。 “我们老郑家总算出了个知冷知热的小棉袄,可比你们这帮皮小子强多了!” 郑老二的指头在郑小二的脑门上戳着,带着些孩子气,没有个二叔的样子。 郑小二被他戳得不住地往后仰头,也不生气,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倒数着。 “三,二,一……” “诶,等会……” 郑老二咂咂嘴,莫名从胃里涌上来一阵恶心。 下一秒,郑老二就呕了出来。 “这水是涮抹布的吗?怎么一股子死瓢虫味儿!” 郑小二抱着肚子躲在一边张着嘴无声地大笑,二叔的胃比脑子还慢,这么半天才反应过来。 郑老二口无遮拦的形容让祁月的脸顿时黑了。 怪不得郑小五说话也那么不中听,毒舌的本事原来是遗传的。 郑老大观察着祁月的脸色,悄悄给了郑老二一肘子。 郑老二肋条上挨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赶紧哄人。 “小七啊,二叔不是针对你,你能带水来,二叔可感动了!”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出来的时候装错了,把厨房泔水桶里的水给盛来了?” 郑小二笑得捶地,二叔,你真的很懂怎么气人。 祁月的火已经蹿到天灵盖了,郑老二知不知道那些药材有多名贵? 她费尽心思又是搭配又是调味,煮出来这瓶大补的药水,他居然说这是泔水?! 郑老二傻兮兮地,还在拿着瓶子自作聪明地指指点点。 “不对不对,泔水应该要比这个臭。” “这水回味起来有点发甜,我知道了!一定是房檐上淌下来的雨水对不对?” 郑老二自顾自地庆幸着,“雨水总比泔水干净些,喝了就喝了。” 祁月气得小胸脯剧烈起伏,倔强地盯着郑老二。 不管了,她今天一定要收拾郑老二这张破嘴! 在郑老二喋喋不休说着废话时,祁月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大哭。 “哇啊啊——” “哎哟,宝宝怎么了?” 郑老太第一个冲过去,把祁月抱在怀里。 林秀丽也赶忙凑过来,轻轻拍打着祁月屁股上的泥土。 “小七乖,是不是摔疼了,大娘帮你揉揉。” 祁月不管不顾,只是闭着眼睛大哭,半天不见眼泪,但声势浩大。 “二叔,坏!” 听见祁月控诉自己,郑老二摸不着头脑。 “我?我咋了?” 郑小二轻咳一声,“这瓶子里装的水是小七用小园子里种的药材煮出来的,可以帮大家清热解暑。” 他还好心提醒了一句,“煮了一个多小时呢。” 郑老二傻眼了,他没想到这散发着诡异味道的东西居然是祁月专门煮出来的。 他刚才做了什么?郑老二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用胶布封上。 祁月还在哭,整个小脸蛋因为激动而通红。 “还愣着干什么!”郑老太剜了郑老二一眼。 “过来给小七赔不是!” 郑老二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祁月扭着脸躲他,他锲而不舍地转着圈追。 “小七,二叔刚才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你懂不,就是大人常玩的游戏,都是假话,不能作数的!” 祁月还是哭,扯着嗓子哭。 郑老二不停地解释,“小七,你煮的这个水实在是太好喝了!” “我都没喝够呢!要不是想给你大伯留点儿,我肯定都喝完了。” 郑老大吓得后退,郑老二自己逞能,可不要带上他。 郑老二急得直抓头发,“我说真的!” 祁月突然不哭了,视线落在瓶子上,对郑老二努了努嘴。 果然是亲父子,连嘴硬都说一样的话。 既然郑老二都这么说了,怎么舍得不给他这个机会。 郑老二看着祁月意味明显的眼神,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呃,爸,你尝尝不?” 郑老二摇晃着剩下的小半瓶,把它推向郑老头。 郑老头瞪着自己“孝顺”的好儿子,露出一个假笑: “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就都喝光吧。” “妈?” “我有水。”郑老太摆摆手。 “嫂子?” “老二,嫂子不渴。” 郑老二的余光留意到坐在不远处的村长和郭支书,于是大着胆子走过去。 “村长,郭支书,尝尝吗?小七亲自煮的,大补!” 村长不动声的地把马扎往旁边挪了挪。 郑老二是不是以为他是傻子,刚才郑老二在那边呕的时候,他可听得真真切切。 郑老二干笑着,转身送了一圈,硬是没一个人接。 回过身来,祁月还执着地盯着他看。 郑老二深呼吸一口,拿出英勇就义的架势来,把剩下的药水一饮而尽。 下一刻,郑老二感觉胆汁都在往上涌,一个接一个地打饱嗝。 郑老二一边用手掩住嘴巴,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祁月傻笑。 “小七……嗝,真的很好喝,嗝……你看,二叔都喝完了。” 祁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便宜郑老二了。 十几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知青们陆陆续续前来集合。 郭支书站起来,“都到齐了吗?” 齐光出列,对照着在场的人员浏览了一下点名册。 “报告郭支书,除了京城来的插队知青没来,其余人都已经到齐了。” 郭支书皱眉,“他们去哪儿了?” 齐光的眼色暗了暗,“他们去牛棚了。” 又去牛棚? 祁月的眉心深深地凝住了,他们一天到晚除了盯着那些教授,就没别的事干吗? 郭支书抬手看了下时间,“先不等了。” 他拍了两下手,站在知青们的正前方。 “我身后的这片农田被人蓄意破坏,我们现在要排查嫌疑人。” “现在所有人汇报一下自己昨晚的行踪,必须详细说明。” 郭支书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探究的意味扫过每个人的脸。 “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我势必严查!” 知青们面面相觑,被郭支书这副严厉的样子唬住了。 郑老大走上前一步,“大家不用紧张。” 第103章 是谁的鞋 “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带队在西边的田里干活。如果有人靠近,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所以唯一的机会就是昨天晚上。”郑老大的声音又沉又缓,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大家只需要说出自己昨晚在哪里,做了什么,是否有人作证,就可以了。” 从第一排开始,知青们从左往右依次汇报着,郭支书对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仔细盘问。 “昨晚下了田之后,我就回宿舍睡觉了。” “下田刚几点,你那么早就睡了?” “我太累了……所以睡得比平时早,小葛他们都知道。” “下一个。” “我昨晚在河边洗衣服。” “和谁一起,谁能作证?” “小芳和我一起去的,还遇见了张大婶。” “下一个。” 轮到丁妮的时候,她站在队伍里低着头扣手,半天不说话。 郭支书疑虑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你呢,为什么不说话?” 丁妮半遮半掩地抬起头,一张白皙的小脸此时映透了拘谨的红。 “我……我昨晚在礼堂备课。” “和谁?” “和娜娜,还有……还有乔光。” 郭支书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乔光,接着问。 “备课到几点?” “九点左右,之后我们就回去了。” “回到哪儿?” 丁妮的脸已经红得快滴出血来了,睫毛不住地颤抖着。 齐光不动声色地走到丁妮旁边站定,替她回答郭支书。 “我们三个人在礼堂的路口分开了,我送丁妮回宿舍之后,就又回了礼堂后院。” 齐光补充道,“我现在就住在礼堂后院的那间土房里。” 郭支书看看羞涩的丁妮,又看看抢着替她解释的齐光,“你明明就住在礼堂,还特地送她回宿舍?” 齐光点头,“时间太晚了,我不放心她的安全。” “你是几点把她送到宿舍的,又是几点回到自己住所的?” 齐光冷静坦然,“十点送她到宿舍,十点十五分回了礼堂。” “送她的时候花了一个小时,回去只用了十五分钟?” 齐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丁妮,她乌黑的头发在正午的阳光下柔顺又光泽。 “我和丁妮在外面多聊了一会儿。” 齐光这么说,再傻的人也听得出来他和丁妮有猫腻。 乔娜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散落的碎发也盖不住她眼中浓浓的嫉妒。 知青们的眼神变得格外暧昧起来,人群中的嘘声此起彼伏。 “齐哥,聊了点儿啥啊?赶明儿让我也听听?” 有个男知青大着胆子起哄,引起一片笑声。 祁月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丁妮温柔,齐光善良,倒真是一对般配的好情人。 “都给我消停点儿!”郭支书突然喝了一声。 “这是在调查正事,关系到咱们所有人的温饱!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样子!” 众人纷纷噤声,感觉郭支书像一只狂躁的狮子,一言不合就会咬人。 郭支书脸色紧绷着,“从礼堂出来以后乔娜去了哪儿?没跟你们一起走?” 乔娜刚要张嘴,齐光已经率先答了。 “乔娜说她要去找您报账,所以自己先走了。” 郭支书皱眉,看向乔娜。 “昨晚我一直在家,怎么没见你来。” 乔娜偷摸瞪了齐光一眼,干笑道: “我本来是要去的,但是又担心时间太晚了会打扰您,所以就又回去了。” “那你后来去哪儿了?” 还没等乔娜回答,不远处又来了一伙儿人。 小杨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乔菲等京城来的几个知青。 “郭支书,村长。”小杨问好。 村长问他,“你怎么来了?” “这几位知青没来过这边的田,我正巧碰见他们,就顺便给他们带路了。” 乔菲走近,冲着郭支书略一点头。 “抱歉,我们来晚了。” 乔菲的身上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每次郭支书遇见她,都会感觉自己的气势矮了几分。 “不算晚,到后面排队站好吧。”郭支书板着脸。 “小杨,你手里拿的什么?”村长发现小杨手上似乎拎着什么东西。 “这是我刚才在水沟里捡的。” 小杨手上拿着一双鞋,还是一双女士的洋气小皮鞋,鞋面上还带着几朵镂空的小花。 怎么会有人偏偏在这个时候丢了一双鞋,还是女式皮鞋。郭支书和郑家人都心生疑虑。 郑老大走过去,“能给我看看吗?” 小杨大大方方地交给郑老大,嘴上还欢喜地感慨着。 “这鞋一看就值钱,而且跟新的一样。我准备把它拿回去刷一刷,给我媳妇穿。” 小杨和他的妻子新婚燕尔,只是家里实在太穷,都没给妻子买过像样的礼物。 正巧今天捡到这双鞋,就当是借花献佛了。 郑老大把鞋拿在手里,翻过来仔细看它的鞋底。 端详了半晌,他的表情越发凝重。 “郭支书,您看这鞋的底子。” 郭支书接过去一看,鞋底光滑,鞋跟也是方圆形,几乎和地上伪造的脚印一模一样。 “还真像新的一样,怎么这么好的鞋就给扔了,真奢侈。” “小杨哥运气真好,我咋遇不上这样的好事。” 知青们都拔着脖子往这边看,特别是女知青,看到这样漂亮的鞋子,都眼馋得不行。 “不过这鞋子看起来好眼熟啊,好像最近才见谁穿过似的。” 一个圆脸的女知青嘀咕着,旁边的人也跟着点头。 这句话被郭支书听见了,他快步走过去。 “你知道这双鞋是谁的?” 郭支书对知青们一直都很严厉,圆脸知青有些怕他,不敢和他对视。 “我、我想不起来了,就是觉得眼熟而已……” 郭支书瞪着眼睛,“那你就使劲儿想。” 圆脸知青吓得一哆嗦,慌张地环视了一圈,视线在低着头的乔娜身上停住。 “我记得,娜娜好像有一双这样的鞋子。” 圆脸知青想起来了,不久之前乔娜收到家里托人捎来的包裹,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其中之一这双鞋。 乔娜当时穿着它好一顿显摆,把她们羡慕的眼睛都直了。 第104章 穷酸又嘴硬 圆脸知青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乔娜。 郭支书双眼微眯,“乔知青,这是你的鞋吗?” 乔娜把头摇得很干脆,双肩的线条绷紧着。 “不是我的,我没有这样的鞋子。” 圆脸知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娜娜,这就是你的鞋子啊。” “你忘了吗?上次我要去镇上买东西,想跟你借来穿一下,你都舍不得呢。” 圆脸知青很是不解,乔娜既然那么宝贝这双鞋,为什么还会扔掉它呢? “我说不是就不是,我的鞋长什么样子,难道你比我还清楚?多管闲事!” 乔娜把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这么一嚷嚷倒是把圆脸知青的脾气也勾起来了,她微愠地叉腰。 “你喊什么啊?你以为我稀罕关注你的鞋?要不是你整天穿着到处嘚瑟,我才懒得看一眼呢!” 乔娜不可一世地昂起头,冷哼一声。 “你就吹吧,就凭你,攒一年钱也买不起这样的皮鞋!” “别说这鞋不是我的,就算它是我的,我也不会借给你这种穷酸又嘴硬的人!” 乔娜看向圆脸知青脚上皱皱巴巴的布鞋,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赤裸裸的轻视不仅让圆脸知青非常愤怒,还刺痛了在场大多数其他知青的心。 圆脸知青旁边的高个女知青忍不住帮她回怼乔娜。 “你不穷酸!你有钱有势!那你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是又怎么样?”乔娜傲慢地笑着。 “不过就是有人扔了一双皮鞋,你们一个个的就被刺激成这样,只恨不是自己捡着的。” “那要是世界首富在你们面前甩了个大鼻涕,你们还不得拿碗接着?” “乔知青!”郭支书低喝。 “你是一名知青,更是村里的老师,注意你的言辞。” 乔娜回过头,发现不仅是知青们,就连捡到鞋的小杨都不满地看着她。 她又瞪了一眼圆脸知青,才闭上嘴巴。 “郭支书,为啥一定要查出来这鞋是谁的啊?”小杨问道。 “既然它已经被扔了,那就是原主不要它了呗。” 小杨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这双鞋上,搞得他这个捡到鞋的人很不自在。 “这双鞋的鞋印和田里的脚印很像,所以我们怀疑它的主人和这件事有关。”郑老大替郭支书解释道。 小杨回头看了看田地里的惨状,困惑不已。 “可是这田里的脚印一看就不是人的吧?” 小杨低头看了小焰一眼,小声道:“倒更像是它的脚印。” 小焰掀起眼皮看着这个愚蠢的人类,送给他一个白眼。 圆脸知青和乔娜都是一副斩钉截铁地样子,郭支书有些头疼,一时不知道该信谁。 “除了她,还有没有人对这双鞋有印象?” 就在郭支书准备征求众人的意见时,一个人从队伍后面走了出来。 “郭支书,这鞋确实是娜娜的。”乔菲走到乔娜身边。 乔娜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的手心溢出细密的汗水,颤抖着抓住了乔菲的衣角。 “表姐,你、你说什么呢?” 乔菲亲昵地揽住乔娜的胳膊,“傻姑娘,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直说就行,郭支书不会怪你的。” 乔菲不动声色地用胳膊撑住乔娜发软的身子,对郭支书露出和善的笑容。 “郭支书,这双鞋是我爸爸,也就是娜娜的舅舅给她买的。” “我们两家人感情一直很好,我爸也当娜娜是自己的闺女在疼爱。这次娜娜自己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我爸很惦记,就托人送了不少东西。” 乔菲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乔娜。 “只是我爸毕竟是个大老粗,买的鞋子号码也不合适,娜娜穿着磨脚,脚踝都流血了。” “昨天还是我逼着她把鞋子扔了的,再贵的鞋子,不合脚也穿不得,您说对吧?” 郭支书狐疑的视线转向乔娜,“既然是你的,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乔菲的手在乔娜的脊背上抚摸着,适时给郭支书拍了一记马屁。 “娜娜始终谨记着您对知青们的教诲,生活上向来节俭,从不敢浪费一针一线。” “把这么好的鞋子扔了,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我估计啊,她是担心您责怪她,才不敢认。” 乔菲说的话让在场的其他知青都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在这些下乡的年轻人中,属乔娜最爱臭美和显摆,如果她能称得上节俭,那他们岂不是吃糠咽菜了? 乔菲不卑不亢地继续说着,“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在您的领导下也深受影响,感觉自己在杏花村成长了不少。” “您就看在娜娜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家远赴杏花村的份上,宽恕她扔鞋子的事吧。” 乔菲的恭维既不浮夸也不掉价,恰到好处地说进了郭支书的心坎,他已经抑制不住地上扬起嘴角了。 “小乔啊,你有所不知。虽然扔鞋子的事不可取,但毕竟不是什么大错,我当然不会因此为难她。” “我之所以要彻查此事,是因为这双鞋的主人和农田被破坏脱不了干系。” 乔菲顺着郭支书的手指往后一看,就看到了一大片混乱的农田。 郭支书端着刚正不阿的架子,语气很是严肃。 “这件事关乎到咱们整个杏花村的收成和村民们下半年的温饱,我不能稀里糊涂地就放之任之。” “所以我今天务必要问清楚,希望你们配合,能够洗脱嫌疑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 祁月始终安静地待在郑家人后面,站得累了就骑在小焰的身上。 听见郭支书的话,祁月忍不住玩味地勾起嘴角。 如果乔娜洗不脱嫌疑呢?她倒真好奇,郭支书会怎么处置这对有着“不一般”背景的乔氏姐妹。 乔菲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郭支书请放心,我们一定配合。” 郭支书对乔菲现在这样谦逊老实的态度很满意,“乔娜,我问你。昨天晚上从礼堂出来后,你去了哪儿?” 第105章 我有办法 乔娜左看看郭支书,右看看乔菲,汗珠从额角上悄声滑落。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好像刚才对圆脸知青冷嘲热讽的人不是她。 “郭支书,娜娜有点儿被吓到了,我替她说吧。” 就在众人对乔娜的反应感到古怪时,乔菲接过了话茬。 “昨晚娜娜从礼堂离开之后就去了我那儿,我和她一起在月亮底下坐着聊天来着。” 乔菲反问道:“您觉得那个破坏庄稼的人,是昨天晚上穿着类似这双的鞋子来到这里下手的?” 郭支书点点头,“种种迹象都指向这些限制条件,所以我才会把你们集合到这里。” 乔菲的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子就想到郭支书只叫知青前来的原因。 “郭支书,您有没有想过,现在的猜想可能是有偏差的呢?” 郭支书没懂,“说说你的看法。” 乔菲放开乔娜,让她自己站好。 “人一旦作恶,就必定有动机。他作恶的第一受害人是谁,那么他针对的人就是谁。” “正如郭支书刚才所说的,这片田关乎咱们整个村子的收成和温饱。试问有谁会,又有谁敢,与整个村子为敌?” 郭支书摩挲着下巴,看了郑老大一眼。 “如果那人的目标不是全村人,而是有意栽赃陷害给别人呢?” 乔菲微微一笑,走过去拿起那双鞋。 “这双鞋的鞋跟确实和地上的脚印十分吻合,几乎可以拿它直接定娜娜的罪了。” “那么我们现在不妨就假设,破坏农田的人,就是娜娜。” 乔菲轻描淡写的一个假设,让乔娜浑身一震。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惶恐和不安,看向乔菲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乔菲悄悄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一边气定神闲地踱步,一边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娜娜昨天晚上和丁妮她们分开后就自己独行,如果没有我,她连一个不在场证明都没有。” “就算是想陷害别人,她穿着自己的鞋子来伪造这些脚印,未免也太蠢了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郭支书紧接着问道。 乔菲抱臂站在郑老大面前,不答反问。 “郑队长这个位子,坐得还舒服吗?” 郑老大不由得皱了皱眉,没说话。 乔菲轻笑一声,“我来的路上都听说了,你家那头狼踩坏了庄稼,郭支书要撤你的职。” “无论是谁动了手,也左不过是村里的人。现在粮食短缺,毁了农田等于是自掘坟墓。” “况且那人也只是破坏了这一小片地,并没有大规模的搞破坏。” “郑老大现在是队长,全权负责务农。如果地里出了事,不应该首先拿他是问才对吗?” 乔菲的语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郑老二忍不住站出来替郑老大说话。 “你说的没错,那人摆明了是冲着我大哥来的。可我大哥也是背锅的,你这么阴阳怪气干什么?难道是我大哥让他这么做的吗?” 乔菲风轻云淡地回敬郑老二,“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郑队长年纪轻轻坐在这个位置上,眼热郑队长的人应该是大把大把的吧?” 郑老大义正辞严,“我能当上队长,一是得各位领导的赏识,二是因为乡亲们的信任。” “我问心无愧,所以也不怕别人眼热。如果有能力比我强的人不服气,我随时可以让位。” 乔菲以手掩唇,娇滴滴地笑了两声。 “我只是个插队知青,郑队长何必信誓旦旦地跟我表忠心?” “我只是想提醒郑队长,农技队长不只是要会干农活,还要懂得御服人心。” “如果你不能处理好和竞争者之间的关系,还让他们做出危害集体利益的事,那怎么就不算你能力欠缺的一种呢?” 乔菲的话看似是忠告,却让祁月的心中警铃大作,她猛地转头去看郭支书,果然看见他一脸凝重。 这女人和乔娜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祁月开始认真地观察起乔菲来。 她不仅几句话就把乔娜身上的疑点绕了过去,还将矛盾直接转移到了郑老大的身上。 因为庄稼被毁的事,郭支书本就焦头烂额,不知道迁怒于谁,乔菲马上就将郑老大架在火上烤。 现在是谁破坏了庄稼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郭支书只会认为是郑老大不服众,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乔菲观察着郭支书的表情,脸上出现胜券在握的笑容。 “不过好在这次的损失不算太重,我可以帮忙向上级领导申请补助。” 郭支书立马来了精神,“你有办法申请到补助?” 这种人为造成的损失,是几乎没有机会申领到补贴粮的,所以郭支书才会愁眉不展。 乔菲点点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昂起头。 “我的同学就在上级公社任职,我下午就去找他。除了粮食补助,我还可以帮大家试着申领一些高产的新种子。” 郭支书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就差没欢呼雀跃了。其他人也都纷纷露出崇拜的神色。 “太好了!乔知青,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乔菲礼貌地笑着,好像她答应的只是洒洒水似的小事。 众人越是皆大欢喜,祁月的心中越是不安。 如果这事真的被乔菲解决了,那么乔菲刚才的猜忌也会像一颗种子一样种进郭支书和其他人的心里。 以后郑老大的威信只会每况愈下,这样的冤枉事只多不少,后患无穷。 祁月急中生智,拉住郑老二的袖子,几下爬进了他的怀里。 “办法,我有。” 稚嫩的声音就像是雨过天晴后的第一缕清风,让人听了心情舒畅。 粮田被毁的事有了着落,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有个女知青见祁月可爱,耐着性子和她解释。 “这个姐姐已经有办法了,我们都不用担心了。” 祁月倔强地抱着郑老二的脖子,目光坚定。 “我有办法,现在。” 村长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小七,你是说你现在就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第106章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祁月点了点头。 乔菲第一次正眼看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小奶娃娃,只扫了一眼便满不在乎地移开了视线。 小小年纪说话都说不利索,就学会吹牛了。 即便是她,找那位同学办妥这件事也至少要等个一星期,这小东西敢夸口说马上就能解决,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郭支书对这个与狼为伍的古怪丫头没什么好印象,不耐烦地摆摆手。 “小郑,快把她抱回家去。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份儿?” 祁月从怀里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来,放在郑老二的手里。 郑老二刚把祁月抱起来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她肚子上的凸起,还以为是她最近吃胖了,也没在意。 郑老二单手接过,捏住一角抖落了两下,没想到它竟然直接散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天呐,这、这是……”众人都目瞪口呆。 此时滚落了满地的东西,竟是一颗颗珠圆玉润的花生仁。 它们每一颗都个大皮薄,粉嫩又饱满,散发着清香,像是一个个胖娃娃。 “小七,你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花生啊?”村长惊呆了。 祁月的小嘴一张一合,露出几颗刚冒尖的小乳牙。 “捡的。” 大家伙儿的下巴纷纷掉在地上,方不方便说一下在哪儿捡的,他们也去蹲一蹲。 祁月暗自撇嘴,她敢说他们就敢信。 去年冬天的时候为了供应郑家的吃食,祁月在空间里种了不少粮食作物。 现在吃喝都够用了,她便不再占用灵田了,这些花生仁是她灵田里最后一点遗留的存货。 最近她刚刚进入金丹期,口腹之欲极差,但又常常感觉嘴里没味,就想着让郑老太给她炒点儿花生吃。 正巧她刚长了上下四颗牙,多少能吃点花生碎。 祁月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她这个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在众人沉浸在惊喜中的时候,祁月清了清嗓子,学着乔菲刚才那副正气凛然的语气,一字一顿道。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众人再次震撼住了,这样一个小女娃,居然有这么大的胸襟? 祁月俏皮地吐吐舌头,把功劳让给郑老大。 “大伯说的。” 一瞬间,落在郑老大身上的视线都变得崇敬起来。 “郑大哥,小七才这么小,你就开始抓她的觉悟了,格局实在是大!”小杨冲郑老大竖了个大拇指。 郑老大错愕地转头看祁月,祁月调皮地朝他挤挤眼睛。 郑老大一面忍俊不禁,一面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印象中,小七常常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他和郑家化解危机。 这样小小的她身上,总能找到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郑老大顺势接过祁月的话茬,招呼大家把花生捡拾起来。 村长捧着花生仁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多花生,得种多少株苗啊?” 小杨一边拿着口袋往里收花生仁,一边应和。 “可不是吗!现在正是种花生的好时节,咱们把这片田重新翻一下,分批种下去,到时候就能榨油吃了!” 村长在小杨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骂道:“傻小子,就知道馋嘴。” “等收了花生,咱们留一点儿解解馋就行,剩下的交到社里去,能换不少粮食和农具呢!” 现在花生是稀有品,一小把花生就能顶一大兜玉米,大家都高兴坏了。 郭支书也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么大的转机,激动地直拍郑老大的肩头,嘴里不停说着杏花村是“因祸得福”了。 皆大欢喜之时,只有两个人远远地站在一边,面如土色。 “表姐,怎么会这样啊!” 乔娜虽然摆脱了被怀疑的嫌疑,但看到郑家人特别是那个小死丫头大出风头,比杀了她还难受。 乔菲绷着脸不说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在她前面抢功劳,而且居然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屁孩! 有了干劲儿,大家也不准备歇了,直接扛上锄头翻地去了。 无关人员闲聊几句,顶不住大太阳的炙烤,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 听郑小二说祁月和他还没吃饭,郑老太又埋怨又心疼,让郑老大他们留下干活,自己抱着祁月,领着郑小二回家。 “乖宝宝,下次就算有再要紧的事,都不能不吃饭,知道吗?” 一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郑老太一边用手给祁月遮太阳,一边语重心长地告诫祁月。 晒了这么久的太阳,祁月有些犯懒,趴在郑老太的怀里,眯着眼睛不说话。 郑老太知道祁月心里什么都懂,更觉得心里感动,下意识地将祁月搂得更紧了。 离开田地的另一个方向,两个年轻女子边走边小声争论着。 “你跟我说实话,田里那些脚印是不是你做的?”乔菲冷着一张脸,长姐的气场十足。 乔娜噘着嘴往前走,一声不吭。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那么蠢的事,也就只有你会做。”乔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乔娜一眼。 乔娜不满地嚷嚷,“我都已经把鞋扔了,反正那个大饼脸又没证据,不承认不就行了嘛,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 “用不着?”乔菲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你是不是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一个人是没有证据定不了你的罪,可三个人呢?五个人、十个人呢?”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惹了众怒?要不是我帮你引开话题,今天这事非钉死在你身上不可。” 乔菲深吸一口气,“那个郭支书就是个人精,要不是他忌惮我在社里的人脉,你以为他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乔娜还在狡辩,“可是你不都帮我做了不在场证明吗?他就算欲加之罪,也没有办法啊。” 乔菲真想把乔娜的天灵盖揭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是你表姐,就算要作证,亲属之间也要避嫌的。如果今天他们势必要追究到底,我也保不了你。” 乔娜这才真正后怕起来,慌张地扯住乔菲的袖子。 “那现在怎么办?事儿被郑家给摆平了,郭支书以后不会找机会收拾我吧?” 第107章 蹊跷的温度 乔菲按了按乔娜的手背,“暂时不用担心,他就算是看在乔家背景的份上,也不会主动招惹你。” 乔娜松了一口气,像只狐狸似的黏住乔菲的胳膊。 “表姐,还好你来了,要不然我这次就真的完蛋了。” “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跟我妈姓,留在了乔家。”乔娜庆幸地咂咂嘴。 “要是跟我那个穷鬼爹走了,现在还不知道过得有多惨呢。” 乔娜把脑袋靠在乔菲的肩头,“最重要的是表姐你待我好,我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乔菲半嗔半怒地戳了一下乔娜的额头,“你嘴甜这个劲儿分一半给脑子多好。” 乔娜皱了皱鼻子,“人家是真心的嘛。” “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陷害郑老大。”乔菲认真地问道。 乔娜的脑袋里像走马灯似的逐一闪过郑老四、祁月和郑家其他人的脸,撒娇的神色褪去,只剩不忿。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我上次在信里跟你提起的那个榆木疙瘩,就是郑家的小儿子。” 乔菲的眉眼凝了凝,“那个不识好歹拒绝你的男人?” 乔娜不情不愿地点头,屈辱感和挫败感又漫上心头。 乔菲揽住乔娜的胳膊,“好了,不说他了,一个没眼界的土包子罢了,不用在意。” “你今天要记住,以后少惹事,别让我跟着你操心,知道吗?” 一边说着,乔菲的眼底滑过一抹深意。 回到家后,祁月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郑老大他们翻完了土刚回来,正在厨房里等王丽霞做好今天郑家的第三顿午饭。 祁月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出来找水喝,被郑老二一把截住,抱起来搁在膝上。 “叫二叔,我就给你倒水喝。” 祁月无语地看着他,郑家这么多孩子,他怎么就偏偏爱听她叫二叔呢。 郑老二手里拎着水舀子,嘴角还挂着水珠,看样子他也刚喝完。 “冰冰凉凉的水哦~小七真的不想喝吗?” 一边说着,郑老二自己都吞了下口水。 水缸里的水清凉解渴,跟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和他每天装在水壶里半热不热的水天差地别。 祁月越是要下地喝水,郑老二就越是不放,气得她的小肚子起起伏伏。 “二叔!”祁月累了,没好气地嚷了一句。 郑老二终于眉开眼笑,伸手舀了一瓢凉水送到祁月嘴边。 祁月两只小手抱住比她脸还大的瓢,喝得那叫一个畅快。 郑老二一边宠溺地叫她慢点喝,一边纳闷。 “我总觉着今年夏天有点不一样,虽然外头的太阳还是大的很,但是等回了家之后,就感觉没那么热了。” “特别是院子里的水缸,每天被太阳烤着,装的水咋还这么凉呢?” 郑老大没多想,“可能今天就是比往年凉快吧。” 郑老二摇头,“那为啥在外面的时候没这感觉?一回家来就好像从头凉快到脚后跟似的。” 他忽然小心翼翼地四下里看了看,悄声说道。 “咱家不会有啥不干净的东西吧?我听说要是有不散的冤魂,就会感觉格外的透心凉。” 祁月抹了抹嘴,一脸无语。 她辛辛苦苦修炼结下的隔热阵法,又悄悄把灵泉水引到后院的井里,居然被郑老二说成是冤魂不散。 郑老大瞪了他一眼,“瞎说啥呢,咱家一没死人二没作孽的,哪儿来的冤魂?” 郑老二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见你兴致不高,逗逗你嘛。” 郑老大叹了一口气,“我是在回想今天的事呢。” “今天这事不都解决了吗,还有啥好想的?” 郑老大顺手拿起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回道。 “只是地里的庄稼有了着落,可是真正破坏农田的人还是没找到。我担心这次落下一手,会有后患。” 郑老二冷哼一声,“还能是谁?我看就是那个乔娜干的。” “她老早就和咱家不对付,又偏偏在我们查出头绪的时候把鞋扔了,要不是小杨捡到了,还就真让她悄么声地逃过去了。” 郑老大面色沉重,“这也是我正在担心的。” “今天乔菲说的那些话不仅仅是在替乔娜解围,更是在展示乔家的实力。别说郭支书了,就是我也不得不佩服。” “要不是小七拿出了花生仁来解围,我的威信势必会在大伙儿面前一落千丈的。” 郑老二不解,“大哥,你不是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吗?就算没有威信,可是你的能力摆在那儿,有谁敢不服?” 郑老大摇摇头,“虽然今天乔菲更多的是为了嘲讽我,但有句话她说的很有道理,那就是我必须要重视御服人心的能力。” 郑老大擦完了桌子,把抹布整齐地叠好。 “以前我一直觉得只要埋头苦干就好,真心会打动一切。可现在我发现,有时候少说多做真不一定就是好事。” “亏着今天乡亲们没在,要不然就算没人眼热这个队长之位,估计也非要被乔菲挑拨起来不可。” 郑老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好这事稳住了,不然大家还真说不定会把气撒在你身上。” “所以说嘛,小七真是咱们家的小福星。”郑老二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祁月鼓鼓的小脸蛋。 “多亏了小七,咱们才能躲过小人的阴谋啊!” 祁月正在用四颗小牙艰难地啃着萝卜,郑老二手劲儿大又没分寸,把她的脸蛋捏的发红。 祁月噘着嘴回头瞪他,“二叔坏!” 白生生的小牙在啃水灵灵的萝卜,粉嫩嫩的小脸上泛着红晕,郑老二稀罕地不行。 “二叔错了,二叔给你赔不是。” 祁月放下萝卜,两手叉腰。 “怎么赔?” 郑老二笑嘻嘻地把脸凑过去,“二叔让你掐回来。” 一张被晒的黝黑的脸在祁月的面前不断放大,祁月赶紧伸出手抵住。 “不公平!”祁月气鼓鼓的。 她的手还没郑老二的耳朵大呢,让她掐回去,和给郑老二挠痒痒有什么区别。 “我来帮小七掐!” 第108章 有良心的小狼 郑小五颠颠地跑过来,搓着双手跃跃欲试。 郑老二嘴角抽搐,“你忘了你老子是谁了是吧?敢掐我?” 郑小五学着郑老四的样子敬了个歪七扭八的军礼,“我是小七公主的骑士,一切听小七公主的指挥。” “好耶!五哥好棒!” 祁月笑得见牙不见眼,小手起劲儿地鼓起掌来。 祁月这么一捧,郑小五更是找不着北了。 他小大人似的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郑老二同志,请你撩起衣服。” 郑老二的眉毛挑的老高,“我掐的是脸,撩衣服干啥?” “因为你脸皮厚,掐着不疼呗。”郑老大忍不住挤兑他,说完兀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郑老二笑骂一句,纵容着郑小五掀起他的衣服。 他这人和孩子们没什么距离感,向来不摆家长架子,所以郑小五胆子大得很。 “嗷——” 郑小五照着郑老二的后腰来了一下,郑老二发出一声夸张的嚎叫。 “你这个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郑老二把祁月放在椅子上,起身去追郑小五。 一大一小在院子里疯跑,笑着闹着,像一幅生动美好的画卷。 夜缈无星,郑家人都睡下后,祁月进了空间。 祁月照例在灵泉边打坐,她的丹田处一阵滚烫地发热,浑身的经脉都在隐隐震颤。 她前几天刚刚结了金丹,灵力的浓度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但现下必须要注意调息,不然很容易控制不住体内磅礴的灵力,严重时则会走火入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祁月的脖子上都盈满了汗水,她才终于收势。 闪身出了空间,祁月就瞧见一对莹亮澄澈的眼睛。 小焰正趴在炕沿上摇尾巴,眼睛里装满了渴望。 自从小焰接受了祁月的灵力成为她的灵兽后,它对灵力的渴望就每日剧增。 这种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的感觉让小焰欲罢不能,所以它每天都会在夜深人静地时候蹲在祁月的炕头,等着她“投喂”。 祁月一边无奈地摇摇头,一边无声地笑了。 她领着小焰来到院子里,一狼一人对坐,灵力从祁月掌心倾泻而出,注入到小焰眉心的火焰中。 那团白色的火焰状印记散发出阵阵金光,小焰的表情餍足又享受。 结束后,小焰硬是咬着祁月的衣角,把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她拽到了墙角。 “怎么了?”祁月打了个哈欠。 小焰用嘴巴刨,又用爪子扒拉,半天,终于翻出了它藏在这里的东西。 它拿鼻子一拱,几颗长了一身刺的小球滚到祁月脚边。 祁月好奇地拿起来一颗,仔细看了看,竟是野栗子。 “给我吃的?”祁月问。 小焰乖巧地坐在地上,尾巴摇得飞起。 祁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回头货了,感动的很,真想像老母亲一样挤上几滴眼泪。 小焰不在意地吐了吐舌头,甚至看向祁月的眼神带着点儿怜悯。 这个傻乎乎的小主人,把花生让给别人,自己郁郁寡欢地喝不下奶。 好在它是一只有良心的狼,知道惦记着她,从山上找来了野栗子。 小焰偷瞄着祁月的表情,见她感动,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次日一早,闲着无聊,祁月又跟着郑小一他们去上课了。 好巧不巧,今天讲课的老师是乔娜。 她虽然没有故意找祁月的麻烦,但她频频投来的幽怨目光和尖锐刺耳的声音还是让祁月待不下去。 跟郑小一打了个招呼,祁月趁着乔娜回身写板书的功夫,悄悄溜出了门。 刚绕过走廊,祁月就看到窗台底下鬼鬼祟祟地蹲着一个人。 祁月走得近些,露出笑意。 小仙苗? 沈懿正蜷缩在窗户下面,竖起耳朵认真地听里面讲课,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啪!” 一个巴掌拍在了沈懿的肩膀上,他吓得浑身一震,差点跳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走!我马上就走!” 沈懿慌里慌张地低声赔不是,收拾东西就想离开。 他手忙脚乱的,拿起笔就掉了本子,刚要站起来,头又磕在窗台上。 “阿懿哥哥。” 就在沈懿狼狈不堪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叫住了他。 沈懿回过头,就看见祁月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笑得像一朵纯净无暇的小白花。 沈懿怔了怔,松了一口气,“小七,是你呀。” 祁月瞄了一眼沈懿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可见他听得有多认真。 她刚想说话,屋里就传来桌椅板凳挪动的声音,他们下课了。 沈懿一把将祁月抱在怀里,小跑着逃了。 两个人一路跑到谢大爷的花丛,沈懿放开祁月,和她一起躲在一大片花枝的后面。 “阿懿哥哥。”祁月唤他。 沈懿回头,耳尖有些红。 祁月说话越来越利索之后,每次见面都要叫他“阿懿哥哥”。 阿懿这个称呼大人们经常叫,遇见年纪小的孩子时,他也常被喊哥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祁月叫他“阿懿哥哥”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心里痒痒的,就像有小虫子在爬。 “你想读书?”祁月看了一眼沈懿手上短短的铅笔头。 沈懿点点头,“但是我不能进教室,所以就只能在外面偷听。” “我让大哥,教你。”祁月认真地说道。 郑家的孩子里,属郑小一最稳重也最好学,让他教小仙苗读书最合适不过了。 沈懿笑着摇摇头,“谢谢小七,不过我不能再牵连别人了。” 上次因为给他讲课,齐光差点受罚。 郑家对沈懿有莫大的恩情,他不能恩将仇报。 祁月还想坚持,不料沈懿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 “小七,你长牙了?” 沈懿新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祁月比葡萄大不了多少的小嘴巴里若隐若现的小白牙,忍不住伸手去戳。 “啊呜——” 沈懿惊愕地抬起头,对上祁月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就这样无辜地看着他,像一只纯真乖顺的小绵羊。 而她的牙齿此时正毫不客气地咬着沈懿的手指。 第109章 药水有毒 刚长出来的小乳牙像竹笋一样,不仅咬得不痛,还有些痒痒的。 沈懿的手指被祁月衔住,她口腔里的温热让他感觉指尖在难以抑制地发烫。 他从脖子到脸蛋都红透了,很想抽回手指,但又怕伤到祁月的牙齿,整条胳膊僵在半空不敢动。 祁月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好像是在这个小婴孩的身体里待久了,行为也越发孩子气起来。 她饶有兴趣地咬住沈懿的手指,看着他害羞的样子,好像一株含羞草闭合了叶片,有趣极了。 “小、小七……” 沈懿低低地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无可奈何的央求。 祁月松开牙齿,眉心拧起一个“川”字。 小仙苗的手指简直和小焰啃的骨头有一拼,瘦得像一根火柴棍。 “阿懿哥哥,好瘦。” 祁月捂着嘴巴,好像被他的手指硌到牙了似的。 沈懿脸上浮现抱歉的神色,手指蜷缩成拳,悄悄缩在衣袖里。 “最近吃的少些,所以瘦了。” 沈懿低垂着眉眼,长睫在阳光中扫下一片阴影,仍然盖不住眼下的乌青。 当初他被沈爷爷送回城里后就一直吵着要回来,爸妈把他关在房间,他逃不出去,索性绝食抗议。 后来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路又是偷偷摸摸搭车又是徒步赶路,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上的肉就更少了。 祁月的嘴巴轻轻撅起,“要多吃。” 沈懿笑着摇摇头,“每天的吃食都有限,爷爷还要干活,必须要吃饱点,我少吃些是应该的。” 这段时间他和沈爷爷他们频频被乔菲针对,几乎每天都吃不饱,身子就更没有机会养好了。 懂事的小仙苗,都快瘦成一张薄薄的纸片了。 祁月从怀里摸出一个干净的小口袋,让沈懿伸手。 小口袋被祁月倒扣过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掉在沈懿的手心。 沈懿低头一看,是一块豆糕。 豆沙压得很紧实,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油,但隔老远都能闻见熟豆子的香气。 祁月把沈懿的手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阿懿哥哥,你吃。” 这本是郑老太专门给祁月准备的,郑小一他们上学的时间太早,祁月常常还没睡醒就被背走了。 郑老太担心祁月会饿,于是就给她攒了一些豆子,蒸成豆糕,每天给她带一个。 沈懿把豆糕又推回来,“谢谢小七,你留着吃吧。” 话音刚落,花丛中就响起一道清晰的“咕噜噜”的声音。 沈懿慌张地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肚子,心虚地咬了咬下唇。 祁月笑了,露出几颗小白牙。 “吃吧,快吃吧。”祁月催促沈懿。 郑老太的手艺那叫一个绝,哪怕在食物极短缺的情况下,郑老太也能用单一的食材做出美味佳肴。 饶是祁月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修道之人,都很难不为郑老太的厨艺倾倒。 沈懿还想推脱,可他的肚子却不答应,一个劲儿地抗议着。 他只好感激地看了祁月一眼,然后把豆糕放进了口中。 豆糕是按照祁月的食量来制作的,拿在沈懿的手里非常小,一口都塞不满。 沈懿一点一点地用嘴唇抿着吃,好像只要吃得慢一些,就会让饱腹感存在的更久。 沈懿薄薄的嘴唇干裂起皮,下咽的动作时不时噎住,艰难地滚动喉结。 但他脸上的满足不是假的,祁月静静看着他,心里有些发酸。 他应该是已经很久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吧? 像他这个年纪,哪个不是脸上带着点未褪的婴儿肥,可沈懿的整张脸比巴掌还要小上一圈。 祁月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沈懿的脸蛋喂胖,把他的脸颊肉找回来。 沈懿是她在这个小世界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株至纯的小仙苗,她可要好生养着,不能让他玉损香消了。 接下来的日子,祁月成了沈懿的饲养员。 她时常把郑老太做的吃食带出来一些,偷偷给沈懿和沈爷爷送去。 郑老太对沈懿的印象不坏,也不忍心看这么懂事的孩子饿肚子,所以对祁月的小动作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甚至还常常多做一些易存放的干粮,匀出额外的份来,由着祁月这个“小家贼”偷拿。 除了喂养沈懿,祁月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研究“药膳”。 随着她体内的金丹逐渐巩固,空间里的灵力更是越来越浓郁了,恢复的珍稀药材和法器等也越来越多。 祁月把一些对郑家人改善体魄有裨益的药材种在小园子里,用灵泉水悉心照料着。 等到它们成熟了,就摘下来给郑家人煮药水喝。 “不好了不好了!奶奶,小七又进厨房了!” 郑小五一路跑一路嚷着,脸上的惊恐比见到魔鬼差不了几分。 郑老太等人正在堂屋里挑豌豆,听见郑小五的话,都齐刷刷地挎下了脸。 “小七最近到底是中啥邪了,咋就跟那些苦了吧唧的药材较上劲了呢?”郑老二愁眉苦脸。 郑老大想起那些味道一次比一次古怪的药水也面露难色。 “我找孙大夫问过,他说小七那些药材他见都没见过,不过看着倒不像是毒药。” 郑小五嘴角抽搐,原来大伯对小七的要求这么简单,只要毒不死,他就捧场到底咯? 郑小二从炕上跳起来,“谁说没毒?上次我拉了一天肚子呢!” 那天是他短短十年的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裤子都穿不上,拉得直接脱了水,最后两眼一黑晕倒在了茅厕。 “嘴馋,活该。” 一个小小的身影掀开门帘钻进门来,语气里满满都是对郑小二的鄙视。 那次的药水格外的甜,郑小二贪嘴喝了大半碗,结果一直腹泻。 郑小二没想到说小七的坏话会被当场抓住现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祁月手里抱着一个大海碗,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还蒸腾着热气,看来是刚出锅。 她把海碗放在炕沿上,干净的大眼睛里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逐一扫视过每一个人的脸。 “今天,谁先来?” 郑家人抱团瑟瑟发抖,长得这么天真无邪的小奶娃,怎么说出的话会这么残忍呢? 第110章 小七会武功 迫于祁月的“淫威”,郑家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喝了药水。 祁月满意地抱着海碗走了,留下一屋子人掐着脖子干呕。 郑小四满眼泪花,“我们还要这样喝多久啊?” 郑老大倒了一碗清水,咕咚咕咚干了,才稍微冲淡了一下嘴里的苦味。 “小七可能也是小孩子心性,等她这阵子新鲜劲儿过了,就不玩了。” “况且这些东西是小七从高山上费了老大劲挖来的名贵药材,喝了肯定对身体没坏处。我最近觉得干活的时候浑身是劲儿,估计有这药水的功劳。” 郑老大这么一说,郑老太也后知后觉地想起身体的异常。 “我的膝盖最近几次阴雨天也不怎么疼了,莫非也是小七这药水的功效?” “那玩意儿就是一堆草根和树叶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神?”王丽霞坐在墙边撇嘴。 她最看不惯郑家人这副盲目顺着祁月的样子,恨不得把祁月捧到天上去。 郑老二劝她,“下次你也喝点儿尝尝,你不是最近总失眠吗?说不定会有用。” 王丽霞翻了个白眼,“你可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郑老二懒得搭理她,站起来一把脱下上衣,用手搓了搓脖子。 “最近的天也不热啊,怎么感觉身上脏得这么快?” 即便是不下地干活的时候,郑老二也常常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一搓都是黑黢黢的泥灰,有时候一天要洗两次澡才行。 郑老二在窗子的倒影里照了照,嘿嘿地笑了。 “洗得勤了,人好像也白了点儿。” 郑老太上下打量着郑老二,“这么一看,你好像真比以前白了不少。” 郑老二拽过毛巾搭在肩膀上就往外走,王丽霞喊他,“你又干嘛去?” “洗澡!”郑老二留下一个大摇大摆的背影。 王丽霞撇嘴,儿子都三个了,还好意思臭美。 她拿起一边的小镜子照了照,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她洗澡也挺勤的,怎么不见她变白呢? 给郑家人喝药也坚持了有半个多月了,这天晚上,祁月趁着大家都睡了,挨个查探起他们的身体状况。 除了从不给药水捧场的王丽霞,郑家人的身体状况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改善,筋骨比以前健壮了不少。 特别是郑小一他们的身高,已经蹿得比同龄孩子高一个头了。 可祁月的脸上却不见一点儿高兴。 慢,还是太慢了。 虽然相比凡人的保健药品,祁月的药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奇效”了,可相较于漫长的修仙路来说,郑家人的资质还是远远不够的。 祁月想带着郑家人修炼,就必须尽快把他们的身体打造到能够承载灵力的程度。 否则以人类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修仙简直是天方夜谭。 食补效率太低,祁月开始研究别的办法。 这天傍晚,郑家人刚下田回来,就见院子里整整齐齐站着一群小豆丁。 “哟,你们这是准备继承你们小叔的衣钵,去当大头兵了?”郑老二笑着问道。 一帮孩子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条直线,祁月站在最前面,正屈着小萝卜腿稳稳地扎马步。 郑小五觉得新鲜极了,一看见郑老二就激动地招呼他。 “爸,我都不知道小七居然会武功!” 郑老太表情古怪,“小七一个小女儿家,怎么可能会武功。” 郑小二也很兴奋,跑过去把郑老太拉过来。 “奶奶,你不信就跟着试试,小七真的会打拳!” 郑老大和郑老二他们笑着摇摇头,任由孩子们胡闹,到后院干活儿去了。 郑老头也被郑小一拉过去站好,学着祁月的样子呼吸吐纳。 郑老太和郑老头都是抱着哄孩子的心态站在这儿,宠爱地望着祁月的背影。 祁月的脊背挺直,两条小短腿站得稳稳的,就像是扎根在土地里了一样,纹丝不动。 三个深呼吸后,祁月左手缓慢地划了个半弧形,同时右拳出手打在空气中,带起一阵不易察觉的震荡气波。 郑小一他们有样学样,把小拳头挥得虎虎生风。 落日余晖把祁月等人的影子拖得很长,映在墙壁上,静谧又美好。 打了半个来小时的拳,祁月双脚并拢,吐出一口浊气,收了势。 “小七,不打了吗?”郑小二意犹未尽。 祁月摇摇头,“明天,再来。” 祁月教他们的这套拳法是一本入门秘籍里的,正是前世一位天资较差的高人用自己逆天改命的秘笈编撰成的。 此法可以一定程度上突破低级肉身的限制,为修炼灵气打下良好的基础。 不过一切都要稳扎稳打,不能急于求成,所以祁月决定每天只带着他们练习半小时,就足够了。 郑小二有模有样地对着空气挥拳头,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位闯荡江湖的大侠,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小七,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郑老头浑浊的双眼里此时盛满了惊讶。 他和郑老太纯粹是为了哄祁月玩儿才跟着她练习拳法,没想到一套拳打下来,他们倒真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祁月早就想好了说辞,“是小叔,教我的。” 反正郑老四不在家,他在军中习武,说是他教的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祁月拉住郑老太的衣袖,仰着头看着老两口。 “爷爷,奶奶,打拳,身体好。” 她的做法在郑老大等人眼中像闹着玩似的,她并不着急,先让郑家老小练起来也好。 郑老太和郑老头对视一眼,欣然点头答应。 人上了年纪都会感觉身子骨僵硬,不再灵活。 跟着孩子们运动运动,就当是锻炼了。 于是从这天开始,每天傍晚日落前,郑家院子里都会准时响起哼哼哈嘿的口号声。 祁月一天不落地给郑家人煮药水,还要忙着筛选简单高效的修炼技法,再转换成便于理解的招式,教给一家老小。 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却不厌烦。 看着郑家人的身体调养的越来越好,祁月心里有种十分强烈的成就感。 这天晌午,祁月又背上大玻璃瓶子去了农田。 第111章 饿晕 今天是伏天,太阳格外毒,祁月熬了药水给郑家人补充能量。 绕过一棵大合欢树就是杏花村的农田,祁月看见不少人站在东边的田埂上,围成一个圈。 祁月走得近些,立刻从人们嘈杂的叫嚷声中分辨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爷爷,你醒醒啊!” 她加快了脚步,费力地跨过田埂,挤进人群中。 好在祁月个子矮,可以轻松地穿过人们之间的缝隙,钻到圈子中间去。 村民们各自扛着锄头或是镰刀,关切地围成一圈。 在圈子的正中间,沈爷爷昏倒在地上。 他紧紧地蜷缩着如枯木般瘦削的身体,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般虚弱。 沈懿跪在沈爷爷的身边,手脚都发着抖,用力摇晃着沈爷爷的肩膀。 祁月一惊,往沈爷爷的方向飞奔过去。 周围的人太多,祁月跪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手,悄悄抚上了沈爷爷的手腕。 灵力刚刚探入,祁月就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沈爷爷的身体状况要比看上去的样子还虚弱十倍不止。 长久的饥饿加上过度繁重的农活几乎掏空了沈爷爷的所有精气,他现在已经陷入了严重脱水的状态。 而之所以昏迷不醒,完全是因为他已经饿得撑不住了。 沈爷爷本来正在跟着大伙儿一块锄地,忽然间两眼一黑便晕倒了。 就在沈懿手足无措的时候,祁月出现了。 一看到她,沈懿莫名就不那么慌了,反而有一种找到主心骨了似的安心感。 “阿懿哥哥,扶起来。” 祁月用手吃力地扳着沈爷爷的肩膀,示意沈懿帮忙。 沈爷爷虽然瘦弱,但再怎么说都是一个成年人,两个孩子的力气加起来都无法撼动他。 “来来来,大家搭把手。”有好心的围观村民上来帮了一把。 等把沈爷爷依靠在沈懿小小的肩膀上后,他们就松开了手,又退到一米开外的位置。 沈爷爷是下放到牛棚的人,过几天又要被批斗的。 他们虽然同情他,但也担心会被抓到而遭遇牵连。 祁月把背上的绳带解开,打开了大玻璃瓶子的盖子。 “阿懿哥哥,给爷爷喝。” 祁月的胳膊环抱着大玻璃瓶,瓶盖在她小小的手心里显得格外硕大。 沈懿接过瓶子,把水倒在瓶盖上,送到沈爷爷的嘴边。 沈爷爷已经没有意识了,嘴唇干裂,苍白得不见血色。 沈懿只能倾斜瓶盖,用水慢慢地洇湿沈爷爷的嘴唇,但真正进入到口中的也就只有几滴。 在沈懿喂沈爷爷喝水的时候,祁月趁大家的注意力在他们二人身上,悄悄把手放在沈爷爷的后背上。 让小仙苗喂水只是一个障眼法,现在沈爷爷的状况可以说是性命垂危,祁月必须要在此时动用灵力,他才有一线生机。 灵力像一汪清泉渗入沈爷爷的身体,在他干渴的腑脏中游走,浸润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快看!他的眼皮动了!”有人指着沈爷爷呼叫起来。 很快,沈爷爷就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底盛满了虚弱无力。 在场的村民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差点就以为这个老人家会死在这里,毕竟他的状态看上去实在吓人。 “爷爷!爷爷您醒了!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泪水夺眶而出,沈懿紧紧抓着沈爷爷的手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爷爷没有力气说话,只能捏捏沈懿的手,当做回应。 见沈爷爷醒了,祁月也终于放下心来。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很快有人分开人群钻了进来。 “这是咋了,围在这里做什么?”来人是郑老大和郑老二。 “队长,是这个老教授晕倒了。” 二人低头一看,齐齐疑问道:“小七,你怎么在这?” 祁月指了指沈爷爷,示意他们先看看他。 郑老大蹲下身,用手扒开沈爷爷无力的眼皮,脸色有些不好看。 郑老二问他,“沈老伯这是饿晕了?” 郑老大点点头,“看样子是,我们得赶紧把他移到阴凉的地方去。” 郑老大来了,有事他顶着。 村民们没了刚才的畏手畏脚,帮着一起把沈爷爷抬到了合欢树下。 合欢树的树冠很大,树叶又密,在阳光下有很大一片树荫,几个人待在下面都绰绰有余。 沈爷爷虽然醒了,但浑身还是有气无力的,迷迷糊糊地靠在树干上。 郑老二担忧地道:“要不我们去找孙大夫吧,他这个样子会不会撑不住啊……” “别胡说。”郑老大悄悄看了沈懿一眼,打断了郑老二的话。 郑老二后知后觉地歉然一笑,“怪我怪我,我不该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沈懿没恼,只是忧虑地望着郑老大。 “孙大夫会来吗?” 郑老大和郑老二被问住了,垂下头都没有说话。 孙大夫是村里唯一的村医,但他只是杏花村的村医。 沈爷爷是牛棚里的人,孙大夫如果知道是他,真不一定会来。 毕竟在这么敏感的时候,爱惜羽毛才是上策。 “叫什么大夫,这不是没死吗?”一道刻薄的女声响起。 乔菲领着两个知青巡视到此,看见了树下的几人。 祁月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沈懿的不对劲。 一看到乔菲过来,沈懿立刻护在了沈爷爷的身前,浑身爆发出戒备的敌意,像一只倔强的小兽。 这还是祁月第一次在沈懿的身上看到这么明显的针对意味,他平时无论受到多大的委屈,都会保持清润如竹的气度。 祁月审视着乔菲,看来她对沈氏爷孙的手段已经残忍到让人无法容忍了。 “郑队长,你要时刻谨记你自己的身份,小心别做了反面示范。” 乔菲抱着胳膊,斜眼睨着郑老大。 郑老二率先火了,“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等他死了再找大夫还来得及吗?正因为我大哥是队长,才不能见死不救!” 乔菲不屑地扫了郑老二一眼,“队长的职责是带领大家劳动致富,不是做救死扶伤的大侠。” “孙大夫的每一瓶药、每一块纱布都是村里的公共资源,你让他来救一个犯错误的臭老九,和家贼有什么区别?” 第112章 我要烤肉 乔菲一顶大帽子扣上来,郑老大赶紧拉了一把义愤填膺的郑老二。 再争执下去,一定会掉进乔菲的陷阱。 乔菲对气若游丝的沈爷爷视若罔闻,朝郑老大暗含警告意味地道。 “郑队长,大家还在等着你,回到你该待的位置上去。” 郑老大为难地看着沈爷爷,沈懿劝说他。 “郑叔叔,您过去吧。我爷爷已经醒了,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郑老大他们帮忙把沈爷爷抬到树荫下,他已经很感激了。 乔菲这个女人难缠,还有这么多的村民们看着,他不能让郑老大犯错误。 祁月也伸手拽了拽郑老大的衣袖,“去吧,大伯。” 郑老大和郑老二对视一眼,纷纷咬了咬牙,黑着脸回到田里去了。 乔菲冷哼一声,也带人跟着离开了。 看着乔菲不懂装懂对干活的村民们指手画脚的样子,祁月的嫌弃和鄙夷溢于言表。 沈爷爷醒了,喂水也方便了很多。 虽然祁月煮的药水味道诡异,但他现在身体极度缺水,犹如久旱逢甘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为什么,不去找我?” 祁月问沈懿,眼神里有些埋怨。 沈懿低着头,“不想去,怕别人看见。” “我送的,吃的呢?” 祁月三天两头就会给沈爷爷他们偷偷送东西,按道理他不至于饿到昏厥。 沈懿用衣袖为沈爷爷擦去额头的汗水,“分给大家吃了。” “那个女人说,不完成每天的工作指标,就不给饭吃。可是她定的工作量就算是身强体壮的大男人也没办法一天之内做完。” 沈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儿哭腔。 “大伙儿每天都在挨饿,你送来的食物很宝贵,爷爷舍不得自己独享,就会分给大家。” “虽然很少,但起码能垫垫肚子,第二天好有力气干活。” 祁月的脸色越来越沉,乔菲这分明就是在故意折磨他们。 沈爷爷是个善良的人,祁月知道,哪怕她送再多的东西过去,在其他人饿着的情况下,沈爷爷也不会自己吃独食的。 “走吧,去我家。” 祁月见沈爷爷脱离危险了,准备带沈懿回家拿吃的。 沈懿没动,“小七,你不能再帮我们了。” “刚才郑叔叔已经被那个女人盯上了,你现在带我回去的话,肯定会被他抓到把柄的。” 祁月也沉默了。 上次乔娜毁坏农田的那件事,是祁月在关键时候推了郑老大一把,抢走了乔菲的风头。 以她们两姐妹的气度,肯定会小心眼地记在心里。 现在郑老大和郑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乔菲的关注中,她不能冒险。 祁月想了想,伸出细白如鲜笋的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个清脆响亮的哨子。 眨几下眼的功夫,路的尽头便飞跑过来一个灰色的身影,带起一阵的尘土飞扬。 “嗷呜——” 小焰扑进祁月的怀里,像狗子一样疯狂地摇尾巴。 主人,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 祁月捉住小焰柔软的大耳朵,在旁边低语几句,一把拍在它的背上。 小焰仰天长嗥一声,兴奋地化作一道闪电,往不远处的山林里跑去。 目送小焰离开,祁月开始在合欢树的周围转圈儿,把一些手指粗的树枝捡起来。 沈懿看着她奇奇怪怪地举动,疑惑问道,“小七,你要做什么?” 祁月没有回答他,举起手里的一把小树枝。 “阿懿哥哥,要粗的,帮我。” 沈懿看了一眼沈爷爷,他已经再次昏睡过去了,不过面色比刚才要红润了一些。 沈懿站起身,帮着祁月一起找树枝。 虽然他不知道祁月要干什么,但她既然想要,帮她找就是了。 沈懿拿起一根麻杆粗的树枝,“这样可以吗?” 祁月摇摇头,“再粗一点。” 他又拿起一根两倍粗的,“这样呢?” 祁月笑吟吟地点点头,“要多一些。” 祁月在地上捡着小树枝,沈懿索性爬到树上去,折了好几根满足祁月标准的粗树枝。 沈懿把一大抱粗树枝放在树荫下,好奇地看着祁月的动作。 祁月把几根粗树枝架在一起,摆成一稳固的三角形状,又拿起捡来的柳条,吃力地在上面缠绕着。 沈懿帮她,把几根树枝按照她摆的样子固定在一起。 祁月反手一立,一个结实的架子就做成了。 “阿懿哥哥,你等一下。” 说完,祁月就迈着小短腿往田里去。 吃力地迈过一道又一道田埂,就在祁月第五次差点绊倒在垄沟里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爷爷。” 郑老头正在锄草,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奶音。 回过头,郑老头惊讶道:“小七,你咋来了?” 祁月仰着头,小脸蛋上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发亮。 “爷爷,我要火柴。” 郑老头的表情不太好,正色道:“小七,小孩子不能玩火,很危险的。” 祁月撅起嘴巴,两条眉毛委屈地拧在一起,小手捉住郑老头的衣角左右摇晃。 “爷爷~求求你~” 祁月回头指了指大树底下的沈懿,“阿懿哥哥,也在。” 祁月撒娇的威力是万夫莫敌的,郑老头故作严厉的表情很快就绷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沈懿,只好掏出兜里的火柴。 “不要去有干草的地方,也不要到太阳底下,知道吗?” 祁月乖巧地点点头,对郑老头发射出一道“甜笑攻击”,就拿着火柴盒走了。 “老郑啊,你这小孙女长得真是俊呢。”旁边的人感叹道。 郑老头压不住嘴角的笑,锄头抡得更起劲儿了。 回到树下,祁月把捡来的小树枝交给沈懿。 “阿姨哥哥,帮我,折断。” 沈懿把小树枝折成一捺长,祁月把它们堆在了架子底下。 “嚓——” 一道小火苗亮起,祁月用它点燃了架子底下的碎树枝。 没一会儿,青烟袅袅升起,火就点起来了。 沈懿渐渐看明白了祁月的意图,问道:“小七,你是要烤什么吗?” 祁月笑着点点头,“烤肉!” 沈懿睁大了眼睛,“肉?” 哪里有肉? 第113章 独家配方 祁月用一根粗树枝拨弄着架子底下的火苗,没一会儿就烧的很旺了。 沈懿瞧着祁月,她拿着树枝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天上会掉肉吗? “嗷呜——” 一声低闷的狼吟声从南面的树林中传来,小焰化作一道灰色的残影从里面窜了出来。 它欢快地飞跑着,嘴里好像还叼着什么。 等它跑到跟前,一下子把嘴里的东西丢在地上,兴奋地吐着舌头哈气。 沈懿惊呆了。 两只肥美的灰兔,两只羽翼丰满的山鸡,甚至还有几枚小巧的鸟蛋。 原来小焰是进林子打猎去了,它一头还没成年的小狼,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短短十几分钟,就收获了这么多的猎物。 沈懿看向小焰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崇拜。 小焰蹲坐在祁月身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快夸我!主人,快夸我呀! 它的大尾巴摇成了螺旋桨,琥珀色的眸子像两盏明亮的烛火。 祁月看着地上的东西,满意地笑了。 没想到小焰现在的战斗力已经这么强了,居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猎到这么多的好东西。 地上的野兔和野鸡都已经没了生息,在它们的脖颈处,都有几个深深的血洞。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挣扎,就一击毙命。 看来灵力对小焰的身体大有裨益。 祁月用力地呼噜了两把小焰的头,“真棒。” 小焰美得原地撒起欢儿来,在周围跳来跳去。 架子弄好了,火点起来了,食材也到位了。可祁月看着野鸡和野兔却犯了难。 它们身上的毛要怎么办呢? 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她大可以用灵力化刃,三下五除二地解决。 可现在周围都是人,她只能用普通人的办法。 似乎是看出了祁月的为难,沈懿从兜里掏出自己削铅笔的小刀。 “这个可以吗?” 祁月看了一眼沈懿手中只有她手指长的小刀,轻叹一口气接了过来。 有总比没有强。 把小刀用瓶子里的药水冲洗了一下,又放在火上烤了烤,当是消毒,祁月开始对野兔动手。 野兔一身漂亮的灰毛,在日光下反射出细腻的光泽。 祁月拿着小刀,眼神坚定。 她在野兔的身上划了几下,随后手起刀落,一气呵成,竟是直接完整地剥下了它的皮。 祁月的眼睛仿佛拥有透视功能一样,小刀在野兔身体的各个关节轻轻一挑,它的筋骨便轻松折断。 没用到五分钟,祁月就把两只野兔收拾好了。 下面轮到两只野鸡。 拔毛,卸肉,剔骨。 祁月就像一个已经身经百战的屠夫,一切都做的行云流水。 沈懿亲眼目睹祁月把所有的东西都利落地处理好,整个人目瞪口呆。 小七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祁月看着沈毅呆愣的模样,心中暗叫不好,她一时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了。 算了,被小仙苗发现也没什么。 她装作没看见沈毅灼灼的眼神,大大方方拿起两只鸡翅放在烤架上,火舌瞬间将它们包围,舔舐着肥嫩的鸡皮。 没一会儿,烤肉的香气就蔓延开来,沈懿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祁月悄悄在火焰中加了灵力,表面看上去火势不大,但可以保证火的温度恒温可控,并且大大提升烤肉的效率。 她用两根短树枝当筷子,夹起已经烤好的鸡翅,凑到鼻尖前闻了闻。 山林里生存的野鸡和家养的比起来更健硕,身上的肌肉更饱满,肉质也更紧实。 这鸡翅的味道着实香,但祁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郑家虽然不常吃肉,但即便是最简单的白菜土豆,郑老太也可以炖出风味来,飘香百米。 脑子里灵光一现,祁月想起了郑老太每次做饭的时候必然会放的东西,那就是盐! 祁月把手里的鸡翅递给沈懿,“阿懿哥哥,这上面,有毛。” 沈懿早就盯着烤鸡翅流口水了,接过鸡翅,香味近在眼前。 他揉了揉眼睛,集中精神仔细查看鸡翅的每一寸。 抓紧把那根调皮的毛找到,就能吃了。 趁着沈懿的注意力集中在鸡翅上,祁月把手伸进怀里,假意摸索着什么。 事实上,她将灵力探入了空间中,在里面翻找着。 找到了! 祁月眉开眼笑。 前阵子她正式突破金丹期后,空间里又出现了很多她前世收集到的宝贝。 其中有一种植物,既可以入药,也可以碾碎做香料。 祁月前世的时候,每逢修炼的倦怠期,口腹之欲旺盛之时,就会用它来调配饮食,过过嘴瘾。 一株紫红色叶片的植物出现在祁月的掌心,她把叶子一一摘下,枝干扔掉,叶片在手心揉搓碾碎。 沈懿借着火光,眼睛瞪得都快流眼泪了,也没找到祁月说的毛。 “小七。”沈懿为难地叫祁月。 “我没找到哪里有毛。” 祁月接过沈懿手里的鸡翅,直接把它丢给了小焰。 小焰一口叼住,几乎都没怎么嚼,狼吞虎咽地消灭了鸡翅。 它回味地咂咂嘴,主人的手艺比之郑老太的还是差了点儿。 沈懿的嘴角耷拉下来,眉眼间有些委屈。 因为他没有找到那根残留的毛,所以小七就不准他吃吗? 祁月又把两条兔后腿架上了烤架,这一次,她一定可以烤出最美味的肉! 在沈懿眼巴巴的注视下,祁月时不时翻动两下兔腿,又往上面撒了一些紫红色的碎末。 “小七,那是什么?”沈懿忍不住问她。 祁月神神秘秘地冲沈懿眨眨眼,“独家配方。” 祁月俏皮可爱的样子把沈懿逗笑了,真是个小鬼机灵。 紫红色的调味料一撒上去,效果立竿见影。 肥美的兔腿在火焰的炙烤下散发出焦香,而调味料直接把这香味放大了十倍。 再配以调味料本身的辛咸味道,能直接把人香迷糊了。 这香味直接让昏迷中的沈爷爷也苏醒了过来,他无力地掀起眼皮,就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火堆前。 “阿懿……阿懿……” 沈爷爷虚弱地唤着沈懿的名字。 沈懿这才发现爷爷醒了,赶紧过去扶着他。 “爷爷,你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沈爷爷没有回答他,攥紧了他的手,目光移向祁月。 “小七,玩火……危险……” 第114章 你眼睛坏了 沈爷爷握着沈懿的手有些急,祁月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她离火那么近呢? 沈懿急忙用手拍着沈爷爷的前胸为他顺气,耐心地解释道。 “爷爷,你别急,小七在烤肉呢。” 沈爷爷的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感觉沈懿在说胡话。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肉呢? 祁月这边很快就把兔腿烤好了,见沈爷爷醒了,便拿给沈懿。 沈懿自己也很饿,但他还是紧着沈爷爷先吃。 他用手将兔腿上的嫩肉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送进沈爷爷的嘴里。 兔腿表面颜色金黄,内里鲜嫩多汁,一口下去香味四溢。 肉一入口,沈爷爷原本昏暗无光的双眼瞬间亮了。 别说是在杏花村了,就算是从前在研究所的食堂,他也从未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看沈爷爷吃得香,沈懿高兴坏了,感激地看着祁月。 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爷爷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祁月继续烤着肉,专心地翻面。 香味随着午后的微风越飘越远,一直传到农田里,连远处埋头干活的村民们都闻见了。 大家伙顶着大太阳干活,本来就又热又累。 被这肉香味一诱惑,都忍不住抿住了干裂的唇直咽口水,抬起头来茫然地寻找着。 “大哥,你闻见啥味儿没有?好香啊!”郑老二耸着鼻子。 郑老大直起腰来,捶了捶酸痛的背。 “好像是有股香味儿,这才几点,就有人家做饭了?” 郑老二摇头,“这好像不是饭香,有股肉味呢!” 郑老大噗嗤一下乐出声来,“我看你小子是馋肉了吧?” 郑老二的双眼像雷达一样到处搜索着,终于把目光定格在了合欢树下。 “大哥,你看那儿!” 郑老二瞪大了眼睛指着那边,“小七她们干啥呢?” 不仅是郑老大他们闻见了香味,站在田埂上吆五喝六的乔菲也闻见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大树下正卖力烤肉的祁月,立刻大步走了过去。 “你在干嘛?” 乔菲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瞪着祁月。 祁月一听这讨厌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头都懒得抬一下,自顾自翻动着手里的烤肉。 乔菲见她不理人,更是气愤。 “我问你话呢!你听不见是吧?” 祁月不耐烦地掀起眼皮,她就纳闷了,她在干什么不是明摆着吗?这人怎么明知故问,真是无聊。 祁月扬着一张纯真善良的脸,说出的话倒是残忍无情。 “你的眼睛,坏了?” 乔菲气得呼吸一滞,余光一扫,就看见沈懿正在喂沈爷爷吃肉。 “谁准你给他吃肉的?你这是公然违反纪律,我要罚你的知道吗!” 祁月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 “村里的每一粒米都是杏花村村民的共同财产,他们是被下放的罪人,你有什么权利给他们吃这些?” 一边说着,乔菲招呼身后的两个男知青。 “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没收,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偷偷摸摸地接济这些人!” 两个男知青听了,对视一眼,露出贪婪的笑容。 只看这一地的兔毛鸡毛,就知道架子上烤的一准是美味的兔肉和鸡肉。 自打他们来到了杏花村,跟着村里人吃的那叫一个清苦,嘴里已经很久没滋味了。 两人摩拳擦掌地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拿祁月架子上的烤肉。 “谁敢动?” 祁月噌地一下站起来,小小的身体却仿佛带有逼人的气势,犀利的眼神硬是让两个大男人都怔了一下。 “小焰!”祁月喊道。 “保护肉肉!” 小焰立刻低吼一声,迈着缓慢而充满威胁的步子挡在祁月的身前。 它的一双阴森的狼眸半眯着,眼神里的煞气就快化成水滴出来。 乔菲被小焰的气势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祁月把燃烧得焦黑的棍子随手一扔,“啪”地一下落在乔菲的脚边。 滚烫的火星飞溅到乔菲的脚踝上,烫得她尖叫出声。 “谁动,咬谁。”祁月一字一顿。 “郑小七,你居然敢为了这两个臭老九,指使狼伤害我们?” 乔菲气得直喘,“你简直无法无天!” 祁月感觉乔菲像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对着别人的东西指手画脚,企图私吞不说,还要无缘无故地给人扣帽子。 祁月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烤肉,又止止小焰。 “肉肉,它的。” “我。”祁月又用白玉似的小指头戳戳自己的胸脯。 “大伯捡的。” 野兔和野鸡是小焰辛苦猎来的,烤肉的调料也是她前世空间里带来的。 就连烤肉的她本人,都是郑老大在山上捡到的。 这颗大树底下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归杏花村所有,更谈不上是村民们的共同财产。 她烤肉给沈爷爷吃,何错之有? 见祁月伶牙俐齿,乔菲感觉到了此生都前所未有的挫败。 “你还敢顶嘴?”乔菲瞪眼。 “你信不信我把这件事告诉村长和郭支书,小心你大伯丢了工作!” 乔菲的威胁在祁月听来就是无能狂怒,她不耐烦地掏掏耳朵。 “随你。” 反正这些东西是小焰打来的,有本事,就让他们找狼要啊! 他们敢吗? 村民们本就烤肉香味诱惑得无心干活,此刻听见乔菲和祁月的争吵,便朝这边聚拢过来。 郑家人来的最快,郑老太第一时间把祁月护在身后,面色不善地瞪着乔菲。 郑老二看了看乔菲身后气势汹汹的两个男知青,“乔知青,你又想做什么?” 乔菲和乔娜这两姐妹就像不散的阴魂一样,三天两头找郑家的事。 郑老二真想找个神婆算一算,他家是不是冲撞着什么了,才会被这两块难缠的狗皮膏药盯上。 乔菲见来的人多了,气势也硬了起来。 她指着烤肉和嘴上的油都没擦干净的沈爷爷,语气很是嚣张。 “现在的食物这么短缺,郑小七公然接济罪人!大伙儿说,不该罚她吗?” 乔菲的视线在郑家人的脸上掠过。 “要我看,他们家搞不好和这些成分不好的人早就有往来!” 第115章 一群刁民 乔菲这话让村民们纷纷骇然。 要知道这顶帽子可不是轻易就能扣上的,说严重点,是会被处分的! 郑老太的眼睛快速眨了眨,难道小七偷偷给沈爷爷他们送吃食的事被她发现了? 祁月拽住郑老大的衣角,指了指小焰。 “大伯,小焰抓的。” 郑老大一下子就明白了祁月的意思,正色道。 “乔知青,这些猎物都是狼打来的,严格上讲不能说是小七的所有物。” “小七只是帮他们烤了一下,一个孩子的举手之劳,这你也要追究吗?” 乔菲的眉梢挑的高高的,“怎么不能追究?” “这些人都是犯错误的臭老九,晕了病了也得受着,这都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难道你们是对上级的命令有异议吗?” 乔菲的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得意,她就不信郑家人敢公然违抗纪律。 “他们,是人吗?” 在众人为乔菲的话感到惶恐的时候,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 祁月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天真烂漫,但目光却是比谁都要坚定。 乔菲被她问的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怪话?” 祁月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是人吗?” “废话!他们不是人,难道是狗吗?” 乔菲翻了个白眼,她对这个郑家小七没什么好印象,更没耐心哄孩子。 祁月眨巴着清澈无邪的大眼睛,“是人,不该救吗?” 这一句把在场的人都问愣了。 不管他们是罪人还是好人,是叛徒还是良民,前提就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难道因为他们犯了错,就可以见死不救吗? 乔菲回过味儿来,双目圆瞪。 “你在这跟我玩儿什么文字游戏,不管是人是鬼,你敢救他们,就是无视纪律!” 郑老二捏紧了拳头,“乔知青,小七说的有错吗?” “组织既然把他们下放而不是直接死刑,难道不正说明他们罪不至死吗?” “既然如此,在沈老伯已经饿晕濒死的情况下,救他们一命有什么不对?” 没等乔菲答话,一些村民便开始主动为郑家人说话。 “小七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就放过她这一回吧。” “是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只有活下去才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郑家人热心肠是在整个村子都出了名的,大多数村民对郑家的印象都很好。 沈爷爷刚晕倒的时候,他们也是于心不忍的。 只是他们更害怕自己如果帮了沈爷爷,就会引火上身,被打成同党共犯。 郑家人敢于伸出援手,那他们帮着说说情,总不为过吧? 乔菲没想到祁月区区一个小屁孩子,竟然能用两句话就说动大家帮她一起说话。 “你们都不服气是吧?好啊,我现在就去上报!让社里的领导好好看看,你们这帮刁民是怎么谋反的!” 乔菲作势就要走,被郑老二一把拉住。 “你说清楚,谁要造反了!”郑老二虎目圆瞪。 不过是替祁月争辩了几句,乔菲居然把这么大的罪名直接按到大伙儿的头上。 这要是真让她跑到社里去添油加醋地胡说一通,杏花村岂不是百口莫辩? 村民们的脸色也不好看。 乔菲一个外来的插队知青,凭啥说他们是刁民? 乔菲用力挣脱郑老二的手,“说的就是你!” “你们老郑家从上到下个个都有问题,撺掇着这些人一起不服管教!” 乔菲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一定要落个处分到郑家人头上,省得他们一次次地挑衅她的权威。 祁月看着乔菲气急败坏的样子,凉凉地问了一句。 “你呢,做了什么?” 这一句也提醒了村民们,他们都忍不住质问乔菲。 “就是啊,你口口声声说我们缺管教,可你自己不也是好吃懒做吗?” “你们这几个知青一天到晚到处晃荡,只动嘴皮子,从来不干活。我们村的粮食可不是来养闲人的!” “前天刮大风,要不是她乱指挥,那几棵玉米苗肯定不会白瞎了的!”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伐起乔菲来。 自从这些京城来的知青到了杏花村,就总是顶着帮助的名义对各种活计指手画脚。 可他们就算是文化再高,都不过是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学生,根本就是在给大家添乱。 这还不算完,乔菲他们动不动就要以瞧不上村民来抬高自己,话里话外都是对杏花村的轻视。 大家对于乔菲等人心怀怨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潮水一般的质问把乔菲团团包围,她没想到她随口一句气话竟然会激起民愤。 她本以为这里的村民都是穷乡僻壤的土老帽,没有什么见识。所以才没把他们当回事,甚至常常糊弄着玩。 乔菲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果再硬刚下去是不会有利于她的好结果的。 “大家别这样说好不好?我、我好害怕……” 乔菲哆嗦着嘴唇,眼睛委屈巴巴地眨巴着,没几秒就落下泪来。 祁月新奇地挑起眉毛,这女人的手段总是很出乎意料。 乔菲化身一只胆怯的小白兔,连直视他人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也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帮到大家,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请大家不要怪罪好不好……” 村民们都是一群大老粗,见乔菲一个白净柔弱的娇小姐在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再多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埋怨声渐渐平息,乔菲也停止了抽噎。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乔菲走到祁月面前蹲下,用手轻柔地拉住祁月的小手。 “小七,姐姐刚才语气冲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乔菲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只有祁月能看得出来那笑意不达眼底。 祁月毫不留情地抽走了自己的手指,还略带嫌弃地在裤子上蹭了一下。 “好的,阿姨。” 祁月一边无懈可击地甜笑着,一边在心里冷哼。 就你这张阴险小人的丑恶嘴脸,也好意思自称我姐姐? 祁月这一声“阿姨”,让乔菲脸上的亲昵险些破功。 她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这个死丫头居然叫她阿姨?! 第116章 我罩着你 周围人太多,乔菲没办法直接发火,只能强忍着怒意,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小七,我今天也不想为难你。” “这样吧,只要你保证今后不再犯这样的错误,离他们远些,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怎么样?” 沈懿听了乔菲的话,目光低垂到地上。 小七只要做个保证,认个错,就可以得到原谅。 可他和爷爷,哪怕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换不来一份体谅。 这个世界的人情味怎么会如此割裂? 祁月静静地望着乔菲,懵懂地歪了歪脑袋。 “阿姨是教我,下次记得,见死不救吗?” 乔菲噎住了。 郑老太听不下去了,她弯下腰把祁月抱起来,埋怨的目光指向乔菲。 “乔知青,我家小七还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请你在她面前注意你的言行!” 竟然敢这样挑唆小七,这女人简直不是一般的狠毒! 乔菲夸张地用手拍打着胸口,泪珠儿成串地掉落,好像郑老太给了她多大的委屈似的。 “若是今天这事被上级领导知道了,遭殃的是整个村子。” “我也不过是按照纪律办事,大家为什么不能对我多一些理解呢?” 乔菲哭哭啼啼的样子把郑老二的耐心都耗尽了,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况且乔菲的演技假的不行,连他这种粗神经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是装的。 “乔知青,你不要动不动就扯上全村人。今天这事,我郑老二扛了。不管你是要举报还是要惩罚,都冲我来!” “但是我把话撂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小七也没错!” 郑老二的话语激烈,郑老大担心他会给大家留下纵容小七的印象,帮着他解释道。 “我们这不仅仅是维护小七,更是维护咱们心里那道坎,那道良心的底线。” 郑老大拿出队长的气场来,环视四周,对上村民们动容的眼神。 “大家以为纪律是钢铁吗?那就大错特错了!只有人心才是最坚不可摧的东西!” “连这头野畜都知道帮扶弱小,我们岂敢忘了良心?” 郑老大的话振聋发聩,引得在场的村民们都发自内心的鼓起掌来。 他们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说着最朴实的话,留着最真诚的汗。 这里的人加起来都识不上一箩筐的字,但他们清楚,如果连最后的一点儿良心都丢了,人和畜生就没有区别了。 群情激奋的掌声如雷贯耳,乔菲的戏都演不下去了。 没能借此事挫一挫郑家的锐气也就算了,竟然反倒为郑老大立威做了嫁衣。 乔菲心里恨得要命,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事已至此,她再多说也是无益。 郑老大招呼着大家回田里去接着干活,树下又只剩下祁月、沈懿和沈爷爷,还有乔菲。 “便宜你们了。”乔菲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怒瞪着沈懿和沈爷爷。 她又把视线移向祁月,眼中的不爽更胜。 祁月视若无睹,兀自地把火烧的更旺些。 她把几个鸟蛋在玻璃瓶盖上打散,放在架子上加热,当做是一份简单的蛋羹。 “你可以帮他们一时,难道还能坚持一辈子吗?” 乔菲冷笑,“只要他一天完不成任务,我就会不会给他饭吃。” 祁月挥动小手,在飘香的蛋羹上扇了扇,香味在鼻腔蔓延开来,令人神魂颠倒。 她小小的脸蛋上浮现一抹与年龄不符的讽刺意味,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乔菲。 “谁稀罕?” 谁在乎你施舍的那仨瓜俩枣,几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插队知青,还真把自己当主宰了? “你!” 乔菲气极,狠狠地剁了下脚,大步离开。 好你个郑小七,那我们就走着瞧! 乔菲走后,祁月感觉到一道忧心忡忡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小七,你不用为了我们做到这个地步的。” 沈懿虽然感动,但更怕小七从此就被乔菲盯上,要到处抓她的把柄,治她的罪。 祁月满不在乎地晃晃脑袋,把蛋羹端到沈爷爷面前。 “啊——” 她微张着小嘴,奶声奶气地学着郑老太的样子,让沈爷爷张嘴。 沈爷爷没动,满脸的虚弱和担忧。 祁月有些哭笑不得,她一个小孩子都不怕,倒是把这爷孙俩担心得够呛。 她用小手拍了拍胸脯,又指了指沈懿和沈爷爷。 “你们,我罩着!” 祁月人小鬼大的样子把沈懿和沈爷爷都逗笑了,小七这是从哪里学的,活脱脱一副大姐头的做派。 祁月把蛋羹交给沈懿,让他用小刀挑着喂给沈爷爷。 她又忙着给沈懿烤肉,一口接一口的投喂给他。 小仙苗太瘦了,脸颊肉都所剩无几了。 她得把他喂胖才行。 祁月像一个养花匠,悉心栽培着自己的小苗,盼着它茁壮成长。 两只野兔和两只野鸡都被沈懿和沈爷爷消灭干净了,剩下的骨头都给了小焰。 祁月假意给沈爷爷擦汗,灵力再度探入他体内。 补充了食物,又喝了不少药水,沈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除了精神虚弱以外,已经没有大碍了。 祁月放心地收回手,把火堆踩灭,和小焰一起送沈懿和沈爷爷回牛棚。 沈懿扶着沈爷爷走在左边,祁月拉着沈爷爷的手和小焰走在右边。 走到牛棚门口时,祁月不放心地叮嘱沈懿。 “有事,来找我。” 小仙苗总是把委屈藏在心里,要不是她今天赶上了,搞不好沈爷爷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沈懿本想婉拒,可是看着祁月脸上真挚的神色,他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他宠溺地笑笑,抬手帮祁月擦了一把脑门上的薄汗。 “好,谢谢小七罩着我们。” 祁月满意了,咧开嘴笑了,露出四颗小乳牙。 和二人作别,祁月和小焰回了家。 老远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祁月以为是郑小一他们放学了。 刚走到大门口,祁月就瞥见院子里两道不寻常的身影。 瘦小的男孩转过头来,羞涩地弯起嘴角。 “小七,我回来啦。” 第117章 三婶没回来 院子里还站着另一个男人,听见男孩说话,也回过头来。 “哎呀呀,这不是我们家的小天仙吗?” 郑小一他们正在院子里和男人说话,看见祁月进来,郑小五两步跑了过来。 他帮祁月接过手里的大玻璃瓶,领着她到男人跟前来。 祁月抬起脸,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娇声唤道。 “三叔。” 郑老三喜笑颜开,弯腰将祁月抱在怀里。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三叔还真怪想你的。看我们小七多厉害,都会说话了呢!” 祁月用手抓着郑老三的衣袖,又转头看向郑小三。 “三哥。” 祁月乖巧的样子把郑小三萌化了,他走过来,握住了祁月温热的小手。 “小七,你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像一颗奶糖一样,又甜又香。 祁月抱着郑老三的脖子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有点疑惑。 “三叔,三婶婶呢?” 祁月对那个书卷气十足的三婶柳叶印象很不错,却左看右看没见到她的影子。 祁月一提到柳叶,郑老三和郑小三的表情莫名变得不对劲起来。 郑老三的眉宇间隐隐升起愁云,他抱着祁月走向自己拿回来的大包小包行李。 “你三婶婶有点事,没跟回来。还是看看这些吧,三叔给你带回来不少好吃的呢!” 郑老三蹲下来,让祁月坐在他的膝头,手里摆弄着各种糖果和小玩具,挨个拿给祁月看。 祁月若有所思地盯着郑老三的侧脸,总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 看来柳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郑老三才会独自带郑小三回来。 就在祁月纳闷的时候,郑老太他们也下地回来了。 一见到郑老三,郑老太立刻激动地丢下了锄头,小跑着来到郑老三面前。 “老三,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告诉妈一声呢!” 郑老三笑着站起来,“妈,小三儿放假了,我带他回来玩几天。” 郑老太拉着郑老三的手,高兴地拍了拍。 “好好好,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 郑老太揽过郑小三,疼爱地抚了抚他剃着毛寸的小脑袋。 郑老大和郑老二帮忙把郑老三拿回来的东西收拾起来,郑老太往郑老三身后看了看。 “柳叶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郑老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目光里藏着痛意,说话的语气都发着颤。 “妈,叶子她住院了。” 一听这话,郑家人都愣了,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围了过来。 “咋回事,咋会生病呢?”郑老太紧忙问道。 郑老三把祁月放在地上,“是为了救一个孩子。” “那天晚上刮大风,车棚子塌了。当时有几个孩子在棚子底下玩,她上去推了一把。” “孩子得救了,但是叶子自己被砸在下面了。” 林秀丽害怕地捂住了嘴巴,“天呐,严重吗?” 郑老三痛苦地抓了抓脑袋。 “棚顶有几根钢筋,正好砸在叶子的后脑勺上。她当场就昏死过去了,是同事把她送到医院,又去厂里通知了我。” “大夫说她脑袋里面有淤血,我带着她去了好几家医院才做完手术,勉强保住了性命。” 郑老三的拳头用力地握紧,指节泛着白。 “但是叶子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就像个木头人似的,连吃饭都只能吃些流食。” 郑老三把郑小三拉过来,推到郑老太的面前。 “妈,我把小三儿送回来,是想让您帮我带他两个月。我想趁着这个暑假,带叶子去京城看看。” 说着说着,郑老三的声音哽咽起来。 “大夫跟我说,叶子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要瘫痪在床上了,我不想放弃她。” “万一去大医院试试,就有更好的结果了呢,您说对吧?” 郑老太的眼眶已经湿了,心头萦绕着巨大的震撼和酸涩。 柳叶是个爱自由的人,每次放假的时候,都会约上同事一起打球踏青。 哪怕是跟着郑老三回了杏花村,也从来闲不住,觉得那些破河沟和小土坡都格外有意思。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被告知余生都要在病床上躺着,怎么可能接受的了呢? “老三,你放心把小三儿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郑老太擦了擦眼角。 郑老大眉头皱得紧紧的,“弟妹身边缺人手照顾吗?实在不行,让你大嫂跟你一起回去。” 林秀丽也跟着点点头,“他三叔,我跟你一道去吧。到了京城,你跑前跑后的,总要有个人帮你照看叶子。” 郑老三面带感激,“谢谢大嫂,不用麻烦你了。” “我岳母到时候会跟我一起去,她会和我一起照顾叶子的。” 说着说着,郑老三伸手抹了把脸,眼底遍布着凌乱的红血丝。 “是我没保护好叶子。如果那天我去接她下班,就不会……” 郑老二的手搭上郑老三的肩膀,用力按了按。 “老三,你也别太自责。弟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郑老太也点点头,“叶子那丫头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奶奶。” 郑小三眼睛红的像一只小兔子,轻轻拉了拉郑老太的衣角。 “妈妈真的会好起来吗?” 爸爸说,妈妈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睡的要比以前久一点。他试着叫醒妈妈,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他讲过故事了。 他很害怕,怕妈妈从此再也不会站起来了,再也不会骑着自行车带他去放风筝了。 郑老太忍不住泪,心疼地把郑小三搂进怀里。 “当然啦,妈妈那么爱小三儿,肯定舍不得小三儿伤心太久。她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一家人心事重重地简单吃了口饭,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郑老太把郑老三叫到了屋里。 “妈,您找我。” 郑老太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纸票,有零有整的,是她和郑老头攒了半辈子到现在剩下的所有积蓄。 “老三,这个给你。” 郑老三立刻站起来,把郑老太的手往回推。 “妈,我怎么能要这钱呢?您快拿回去!” 这是郑家老两口辛辛苦苦攒的棺材本,郑老三就算是再难,也绝对不会动这笔钱的。 第118章 救急不救穷 郑老太不由分说地把钱塞到郑老三的手里,“有啥不能用的!活人还能比我们两个的身后事重要吗?” 郑老太坐在炕沿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叶子是个好姑娘,当初她不嫌弃咱们家穷,什么都没要就嫁给了你。” “现在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咱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把叶子救回来。” 郑老三郑重地把钱放进衣服最里面的口袋里,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这段日子住院,家里的积蓄已经快掏空了,岳父岳母也尽全力在筹钱。” “我明天就准备回去了,看看能不能跟厂里的同事借点钱,凑上去京城的路费。” 祁月担忧地皱起小脸。 连去京城的路费都还没有凑上,那他们即便到了京城,又拿什么钱看病呢? 郑老头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郑老三到时候该怎么办。 郑老三用手肘撑着膝盖,把头低低地垂下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门外响起郑老大的声音。 “妈,是我。老三在您这屋吗?” 郑老太扬声回道,“在呢,你进来吧。” 郑老大打开门,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向郑老三,手里掐着一把叠放整齐的纸票。 “老三,这是我和你大嫂的一点儿心意,不多,你拿着好应个急。” 郑老三站起来,终于将这些日子独自承受的所有无措都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他用力地攥紧了郑老大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大哥,谢谢你……谢谢……” 郑老大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郑老三的肩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三儿我们会照顾好,你专心带叶子看病。” “你是叶子和小三儿唯一的支柱,你要撑住,知道吗?” 祁月坐在炕里,看着几人酸楚的脸色,整个房间中都弥漫着沉重的哀伤。 身边的郑小三低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地,像是在偷偷哭泣。 祁月这段时间过得很自在逍遥,只要郑家人都能吃饱,她就没有烦恼,每天无忧无虑的。 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意识到,在这个小世界里,只填饱肚子是远远不够的。 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钱。 有钱就可以买到郑小一他们上学用的铅笔橡皮,可以买到好看的衣服布料,可以买到柳叶活下来的希望。 夜色深了,祁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西屋郑老二的房间里,两口子又在争吵。 祁月不想听,但奈何修炼得越是精进,越是耳聪目明。 她想不听都难。 实在忍受不了,祁月用法术闭了自己的听觉,世界才终于清净了。 在郑家人都睡下的深夜,郑老二和王丽霞在衣柜前拉扯着。 “你干啥!快点让开,我给老三拿点钱。”郑老二低声呵斥道。 王丽霞用身子死死拦住衣柜,眼睛瞪得老大。 “你急什么?我不是让你先听我说吗!” 郑老二不耐烦,“你想说啥就快点说,别磨磨叽叽的。” 王丽霞硬是拉着郑老二回到炕上坐下,回头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几个孩子,压低声音道。 “我问你,柳叶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你清楚吗?” 郑老二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别说我没见,就算见了,我咋会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这不就得了!”王丽霞拍了下大腿。 “你连这都不知道,就敢把钱借给老三,就不怕有来无回?” 王丽霞耐着性子给郑老二分析,“往外借钱有个真理儿你得听,救急不救穷。” “老三家确实是你们哥几个里面最富的,可是出了这事之后,你能保证他还有精力去挣钱吗?” “要是过个一年半载的,柳叶就好了,那这钱我绝不拦着你借出去。可你想没想过,万一她好不了呢?” 王丽霞斜着眼睛,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要是瘫在床上了,那就是几十年的事,肯定要大把大把地往里搭钱。” “小三儿这么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这钱借出去了,多半会打了水漂,有去无回!” 王丽霞自认自己分析的相当到位,没想到郑老二直接火了。 他跳起来,指着王丽霞的鼻子怒道。 “你听听你自己都在说什么鬼话!你就不能盼着弟妹点儿好?” “我这钱不仅是借给叶子,更是借给老三的!就算弟妹下半辈子都在床上瘫着,只要老三有难处,我也绝无二话!” “叶子嫁进了老郑家,那就是我们一家人。一家人还要把账算得那么清吗?” 王丽霞也来了脾气,和郑老二对着嚷嚷起来。 “你说这话简直就是在放屁!这些年要是没我帮你算清账,就你这手,松的像棉裤腰似的,你以为你能攒下钱?” “这个也难,那个也不容易的,你自己的日子过成什么样了?郑老二,你以为你是在世活菩萨啊?” 郑老二气得胸口一阵剧烈地起伏,脸色铁青的开口。 “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你也希望大哥三弟他们都见死不救?” 王丽霞不吭声,仍是倔强地梗着脖子。 她才没有柳叶那么愚蠢,为了救不认识的孩子就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去。 依她看,柳叶这次受伤,纯是她自己惹祸上身。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到后半夜,王丽霞干脆把衣柜锁了,钥匙搁在自己枕头底下压着,才肯睡觉。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郑老三趁大家还没醒,独自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他怕晚一点儿郑小三醒来,看见他走,会难受。 刚离开家没多远,郑老二就追了上来。 “老三,我送你吧。” 两兄弟一路无言,走到村口的时候,郑老三劝郑老二回去。 “二哥,你一会儿还要下地呢,我自己走就行。” 郑老二从怀里掏出一沓薄薄的钞票来,塞进郑老三的手里。 “老三,你把这些钱拿上。” 一边说着,郑老二叹了口气。 “家里孩子多,我得留点钱备着,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第119章 那个地方 郑老二趁着王丽霞没醒,偷偷从她枕头底下拿了钥匙,打开了柜门。 他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也很紧巴,但他没办法看着郑老三着急却不帮一把。 郑老三接过钱,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二哥,都怪我不好,回来一趟,把家底子都掏走了。” “说什么傻话呢?”郑老二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钱没了还能再挣,有啥舍不得的!” 郑老二给郑老三整理了一下衣领,在他的肩头重重地按了按。 “去了京城,是好是坏都来个信儿,省得家里惦记。” “要是钱上还有难处,二哥帮你张罗。村里这么多口子,大不了挨家挨户去借,总能凑够的。” 郑老三用力点了点头,和郑老二告别,离开了杏花村。 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稳,背上的行囊沉甸甸的,装满了郑老太连夜给他做的干粮。 郑老三走了,只留下郑小三。 他被柳叶教的很好,很懂礼貌,不像其他几个孩子似的那么调皮。 在郑小一他们满院子疯跑的时候,郑小三就乖乖地坐在郑老太的身边,帮她做一些简单的零活。 祁月很喜欢和郑小三待在一起,因为他很安静。不会像郑小五似的,嘴里闲不住,每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天下午,太阳藏在云里,是个难得凉爽的天气。 郑老太坐在院子里纳鞋底,郑小三和祁月在小板凳上对面而坐,帮郑老太整理线团。 郑老太一边穿针引线,一边不住地叹气。 祁月歪头看着她,“奶奶,您在担心,三婶婶?” 郑老太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伸手摸摸祁月的脑袋。 “是啊,也不知道你三叔他们到京城没有。” “听说京城的医院有时候人多的连病床都抢不到,奶奶这心里真是又疼又急。” 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郑老太放下了手里的针线,面色有些自责。 “怪我和你爷爷没本事,没给儿女攒下点钱。你三叔自己抗着这么大的压力,太难了。” “奶奶,现在是不是,很需要钱?”祁月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郑老太点点头,“一分钱就能难倒英雄汉。” “要不是因为没钱,你三叔也不会拖了这么久才带你三婶婶去京城。” 说完,郑老太又无奈地笑笑。 “瞧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呢,只需要健康平安地长大,就足够了。” 祁月沉默了一会儿,冷不防开口。 “黑市,赚钱。” 她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她从空间里变出那些粮食,让郑老大和郑老二拿去镇上换了不少钱和东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就叫黑市。 郑老太听了祁月的话,慌张地左右看了看,特别是和隔壁邻居只有一道栅栏相隔的地方。 “这两个字可不能轻易挂在嘴边,小七,以后不要再提了,知道吗?” 郑老太的表情有点严肃。 黑市是违反纪律的地方,如果被有心人听去了,又要成了别人的把柄。 祁月早就在郑家周围设下了结界,哪怕是有人站在墙头上听,也听不见郑家院子里的声音。 不过为了让郑老太安心,她还是点点头,姑且将黑市暂称为“那个地方”。 “再去,那个地方,换钱。” 她空间里的良田已经扩大到比杏花村一整个村的公田都大了,想种粮食拿出去卖是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郑家缺钱,她帮一把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郑老太知道祁月是想像去年冬天一样拿粮食换钱,但这一次她没有答应。 “去年冬天家家户户都没有存粮,偷偷换粮的也很多。所以咱们可以浑水摸鱼,趁乱做点儿买卖。” “但现在到了夏天,村里走动的人也变多了些,现在背着粮食出去的话太招摇,容易被人盯上。” “卖别的。”祁月一边缠着线团,一边说道。 郑老太哑然失笑,“傻娃娃,咱家穷的恨不得就剩下四堵墙,还有啥可卖的?” 祁月的视线落在手里的线团上,脑海中灵光一闪。 “卖奶奶……” 郑小三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小七,奶奶是不能拿去卖的。” 祁月伸手抓起筐里的鞋底,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卖奶奶的,手艺。” 郑老太讶异,拿过祁月手里的鞋底仔细端详。 “奶奶做的针线活还能拿出去卖?” 祁月认真地点点头。 “奶奶做的,很漂亮。” 这倒并非祁月恭维郑老太。郑家人老老小小从衣服到鞋子,春天到冬天,所有的针线活都是郑老太在做。 偶尔林秀丽也会帮忙,但水平比起郑老太来说还是差得远些。 郑老太的一双巧手绣出的东西都非常精美,肚兜上的鸳鸯,鞋面上的花瓣,枕巾上的竹叶,样样都栩栩如生。 别的不说,就郑老太纳的鞋底,针脚细密扎实,底子软硬适中,穿着干农活一点都不累脚。 经祁月这么一提醒,郑老太也来了干劲儿,连着好几天一口气做了六双布鞋。 “老二,你来一下。” 吃过晚饭,郑老太把郑老二叫来。 “这些你拿上,赶明儿去趟镇上,看看能卖出去不。” 郑老太把六双布鞋包好,交给了郑老二。 郑老二错愕,“妈,您没开玩笑吧?” “这做鞋的手艺家家户户都有人会,咋会有人花钱买别人家做的鞋呢?” 郑老太前些天也是这么问祁月的,现在就把祁月的答案说给郑老二听。 “会做鞋和做好鞋可不是一码事。你拿去镇上试试看,万一就有人买了呢?” 郑老二半信半疑地挠挠脑袋,虽然自家老妈做活儿的手艺一绝,但是他总觉着不会有人傻到花这份钱。 郑老太虽然被祁月说服了,但心里其实还是多少有点没底。但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 “老三那边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我就想着,能帮他分担一点是一点。” “这条道要是走不通,我就再想其他的办法。” 郑老二也跟着叹了口气,“老三那边也没个消息,不知道叶子的病有没有好转。” “明天我去镇上的时候,到他厂里打听打听。” 第120章 再试一次 第二天一大早,郑老二揣上两个干粮和一大壶水,就带着郑老太做好的六双鞋去了镇上。 一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他才赶回来。 郑家人都没吃饭,就等着郑老二回来。 郑老太站在郑家大门口,往村口的方向张望着。 看到郑老二的身影后,她又期待又忐忑,上去接过他背上的包。 拿过包的一瞬间,郑老太的嘴角失落地耷拉了下去。 郑老二走进院子,先是拿起水舀子,咕咚咕咚灌了一气。 在露天地摆摊晒了一天,壶里的水都早就喝完了,他渴得不行。 郑老大迎出来,迫不及待地问道,“老二,咋样?卖了几双?” 郑老二苦笑着从郑老太手里拿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 打开一看,六双布鞋早上是怎么背出去的,现在就是怎么背回来的。 郑老头看了一眼,冲着郑老太摇摇头。 “我早就说过这是白费功夫,你还不信。” 郑老二抬起胳膊,用袖子蹭了下头上的汗水。 “我在那儿坐了一天,就有一个人上来问。结果你们猜他问我啥?” 众人摇头,郑老二哭笑不得地开口。 “他问我为啥在大马路上晒鞋……” 郑老太坐在凳子上不说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难过。 她点灯熬油地辛苦了好几个晚上,在这几双鞋上耗费了不小的精力,满心期待着能卖些钱。 谁承想郑老二在外面晒了一天,竟然一双都没卖出去。 郑老二安慰郑老太,“妈,没事。” “这么多鞋,够我和大哥穿两年了。别人不识货,我们就爱穿您做的鞋,比买来的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郑老大也跟着附和,给郑老太宽心。 “妈,筹钱的事交给我和老二来想办法吧,您在家好好歇着。” “实在不行,我们就去镇上给人打打零工,做些木匠泥瓦匠的活儿。” 郑老大想起郑老二说要去郑老三厂里的事,问他打听到什么没有。 郑老二一边把汗湿透的上衣脱下来,一边摇头。 “我找到了老三的领导,他也说没消息。还让我有机会的话转告老三,让他早点回去。” 一家人的脸色都难掩担忧,郑老太拿起桌上的六双布鞋进屋,没有吃饭。 祁月迈着小短腿,跟着郑老太回了屋。 “奶奶,您别灰心。” 祁月趴在郑老太的膝头,仰着小脸看她。 郑老太用手指拨开祁月额前的碎发,“乖宝宝,谢谢你给奶奶出的主意。” 她怏怏地耷拉着眼皮,“看来奶奶的手艺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不能给你三叔分忧。” 祁月手脚并用地爬上郑老太的大腿,小小的身子窝在她的怀里,小胳膊搂紧她。 祁月的拥抱总算让郑老太的心情好了些,她摇晃着身体,轻轻地拍打祁月的后背。 雄鸡叫醒太阳的时候,祁月最先一个爬了起来,来到郑老二的屋前敲门。 “干什么啊?吵死了!” 里面传来王丽霞含含糊糊的抱怨声,紧接着一个枕头被扔下了炕,正好砸在门上。 房门被砸开了一条缝。祁月把手伸进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扳动房门,挤进了屋。 炕上两个大人和三个小孩睡得正香。 郑小五一只脚搭在郑小四的肚子上,一只手抱着郑老二的大腿,姿势那叫一个四仰八叉。 祁月爬上炕,坐在郑老二的枕头边上拍他的脸。 郑老二完全没听见祁月敲门的声音,依然呼噜震天。 倒是王丽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自己的炕头上坐着一团影子,吓得“妈呀”一声。 尖锐的叫喊声瞬间把屋里所有的人都吵醒了,郑老二一激灵,腾地一下从炕上坐起来。 “咋了?着火了?咋了这是!” 王丽霞看清祁月后,忍不住骂出了声。 “你这鬼丫头,大早上的跑我这屋来干什么?想吓死我啊!” 祁月不理她,伸手扯了扯郑老二的背心。 “二叔,快走。” 郑老二揉揉眼睛,“小七别闹,二叔再睡一会儿。” 郑老二刚要躺下,祁月又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儿地摇晃。 “二叔,快点儿。” 郑老二疲惫地看着她,“小姑奶奶,你要让我去哪儿啊?” 祁月把怀里的布包拿给郑老二,手指在上面戳了戳。 “去镇上,卖鞋。” 郑老二低头一看,祁月又把昨天那六双鞋拿来了。 他耐着性子跟祁月解释,“小七,二叔昨天已经试过了,这些鞋没有人买的。” 祁月固执地摇头,抓着郑老二的胳膊不撒手。 她观察过村里其他人穿的鞋,虽然也有花样新鲜的,但要论起做的水准来,谁也比不上郑老太。 这样的鞋子按理说不会没人买,那么问题肯定出现在郑老二这个卖鞋的人身上。 所以,今天她准备和郑老二一起去。 郑老二不动弹,祁月就用小手挠他的痒痒肉,让他睡不成。 最后郑老二还是受不住祁月的“折磨”,懒洋洋地下了床。 最近田里没什么活儿,待在家也是躲清闲,郑老二也就由着祁月闹了。 就当做是带她去镇上玩一天,那里的太阳那么晒,她估计要不了半天就退缩了。 在王丽霞的嘟囔声中,郑老二背着祁月出发了。 郑老太担心祁月被晒伤,就给她拿块方巾包在脑袋上,能挡挡太阳。 方巾罩在祁月的头上,拉下来在下巴处打了个结。 这样看上去,祁月的小脸只有半个巴掌大,像一只白玉雕琢的小福娃。 郑老二身强力壮,一口气都没歇,一直走了一个多钟头,带着祁月来到了镇上。 黑市的位置非常隐秘,郑老二背着祁月钻进一片破败的平房中间,沿着狭窄逼仄的巷子一直走。 周围的墙壁上遍布着巨大的裂缝,每一栋房子都有摇摇欲坠之势,好像踹一脚就会倒塌。 巷子里混杂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尿骚味,偶尔还会踢着一个酒瓶子,或是遇上一两条饿死的流浪猫狗。 很明显,这样的地方不会有人闲着没事进来逛,包括巡查人员。 第121章 等顾客 一直走了一百多米,巷子猝不及防地到了尽头,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块八十多平方米见方的空间,周围连接着五六条窄巷。 这里的市场是不合规矩的,一经发现就会被定罪为“投机倒把”。 一旦有人巡查到此,商贩和顾客们就可以通过这些狭窄曲折的小巷子瞬间逃的无影无踪。 在布满青苔的破旧高墙之下,各种商贩或推板车,或铺粗布,在此处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集市。 郑老二穿越杂乱无章的商摊,来到一处墙根底下的空地,把祁月放在一边站好,将一大块布铺在地上。 六双布鞋一双双摆好,一个简易的小摊就成了。 郑老二席地而坐,把祁月搂在身边,就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布鞋——有买布鞋的没有?纯手工制作,舒服好穿嘞!” 郑老二的嗓门霍亮,一声能传到几十米开外。 祁月环视四周,仔细地观察着。 这里的交易物品五花八门,有人鬼鬼祟祟地拿麻布盖住车上的米面油盐,有人兜售一些外国带回来的新鲜玩物。 不过看来看去,郑老二这样“简朴”的商品倒是独一份的。 祁月和郑老二出来的早,到这里也才刚上午八九点钟。 零星有一些步行或者骑自行车的人从摊前路过,却无一人问津郑老二的鞋摊。 喊了一会儿,郑老二就没耐性了,蔫头耷脑地坐着。 他就说嘛,不会有人买的,小七偏偏不信邪。 祁月的视线在周围搜索着,在斜对面的角落处发现了另一个小摊。 “二叔。”祁月扯了扯郑老二的袖子。 “我们去那儿。” 郑老二顺着祁月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停着一辆三轮车,车上摆着一些制作精美的中式糕点。 郑老二抬头看了看日头,不打算挪地方。 “小七,那边太晒了,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吧。” 祁月拉着郑老二的袖子不撒手,“二叔,你不想,卖出去吗?” “当然想啦!”郑老二捏捏祁月的小脸蛋。 “难道我们去那边摆摊,就会有人来买我们的鞋吗?” 祁月坚定地点点头,“会的。” 郑老二将信将疑,猜测祁月是馋点心了,才想挪过去。 郑老二摸了摸口袋,出来之前为防万一,他倒是带了些零钱。 虽然那些点心看起来很贵,但他的钱应该也够买一块的。 郑老二用布兜着鞋子,让祁月牵着他的衣角,走到了糕点车的旁边。 卖糕点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衣着整洁,特别是指甲修剪得格外干净,看样子是个资深的点心师傅。 他老远就看见一个健壮的汉子兜着什么东西过来,走近了才看见他身边跟着小团子。 小姑娘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似乎还不太熟练。 她的小手乖巧地拉着汉子的衣角,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看着。 点心师傅几乎立刻就被祁月的软萌模样吸引了,一脸慈爱地望着祁月圆鼓鼓的小脸蛋。 郑老二让祁月在原地站好,把鞋摊重新铺好。 点心师傅绕过车子,走近祁月,弯下腰和她搭话。 “小娃娃,你几岁啦?” 祁月歪着脑袋想了想,拿不准这个身体是多大年纪了。 不过按照郑老大去年冬天把她捡回来的时间算,她现在应该有一岁半了。 “我两岁啦。”祁月奶声奶气的回答。 她说话比同龄人流利,说大一点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点心师傅伸手掀心盒子的盖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桃酥,掰下一小块递到祁月的面前。 “来,爷爷请你吃好吃的。” 桃酥应该是刚做出来的,还散发着喷香的热气。 祁月摇摇头,“谢谢爷爷,我不吃。” 虽然这个点心师傅看起来很慈祥,但祁月还是对陌生人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心。 “老伯,多谢您。”郑老二向点心师傅道谢,又低头看着祁月。 “小七,你想吃吗?想吃的话,二叔给你买。” 郑家虽然贫穷,但人穷志长,从不白拿人家的东西。 郑老二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兜里掏钱。 祁月拉住了郑老二的手,“二叔,我不吃。” 她对这些甜腻腻的东西没有太大兴趣,不想让郑老二在这上面浪费钱。 郑老二的眼神有些闪烁,小七还这么小,就能忍着嘴馋给家里省钱了。 他想起家里那几个皮小子,觉得祁月格外的懂事。 点心师傅也觉得祁月不是一般的乖,也不勉强,就把点心又重新放进了盒子里。 郑老二站在三轮车的旁边,和点心师傅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 祁月坐在墙根底下,从地上捡了个叶子玩儿,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郑老二和点心师傅聊了一会儿,就坐了回来。 “小七,你为什么想要挪到这里来啊?” 既然小七不想吃点心,为什么又一定要把摊子搬到太阳底下呢? 祁月用叶子挠着自己的脸颊,“等人。” 郑老二纳闷,“等谁?你在镇子上有熟人吗?” 祁月摇摇头,表情变得高深莫测。 “等我们的,顾客。” 郑老二更摸不着头脑了,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为什么小七这么笃定会有客人? 日头渐渐上升到头顶,时间也接近中午,黑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人群的面貌已经换了一波。 早上刚来的时候,这里主要的买主都是一些衣衫破旧的穷人。 他们手里拿着一些破铜烂铁,看样子是从家里搜罗出来的最后一点勉强值钱的东西,在粮食摊子前换取少得可怜的米面。 毕竟粮食是当下最紧缺的东西,人们都只敢起个大早交易,不敢太明目张胆。 时间到了这会儿,那些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进入黑市的人变成了一些刚下班的工人或是拎着菜篮的老年人。 点心师傅的点心制作精美,味道飘香数十米,吸引很多人驻足。 不过费心思的东西势必价高,最终留下来付钱的只有一些衣着不凡的老人家。 年轻人们对中式点心不太感冒,另一边的外国巧克力和糖果显然更能俘获他们的心。 第122章 小七妙计 郑老二没有像早上一样大声吆喝叫卖,他觉得走到点心车附近的人都出手阔绰,估摸着看不上这些朴素的老式布鞋。 “小七啊,看来今天你失算咯。”郑老二摸摸祁月的头。 “有这位老伯的摊子在,虽然路过的人更多,但好像没人对咱们的鞋感兴趣。” 祁月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着,募地开口。 “二叔,穿鞋。” 郑老二低头看了一眼,“嗯?我穿着呢。” 祁月伸手指了指郑老二脚上的布鞋,已经破了一个洞,小拇脚指头都快从里面钻出来了。 祁月拿起地上的一双崭新的布鞋,塞到郑老二的怀里。 “穿这个。” 郑老二又把鞋放回去,“小七,这是新鞋,如果被我穿了,就更不好卖出去了。” 祁月直接一把脱下郑老二右脚上的旧布鞋,用力地扔了老远。 “小七!”郑老二惊呼。 他刚才还在夸小七懂事呢,怎么这会儿就淘气地扔他鞋子了? “二叔,穿嘛……” 祁月撅着小嘴,把新布鞋捧到郑老二的面前,大眼睛里水雾迷蒙,感觉郑老二要是不答应,下一秒她就要哭出来。 郑老二无奈,只好把另一只脚上的鞋脱下来,换上了新的布鞋。 反正卖也卖不出去,拿回去了还是要给他和郑老大穿,早一会儿换上也没什么影响。 郑老二依祁月的换上了新鞋,准备掏出包里的干粮解决午饭。 没想到祁月根本不消停,又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二叔,我们打拳吧!” 祁月爬起来,走到摊子前面站定。 为了帮助郑家人强健体魄,祁月每天下午都会带着他们打上两遍拳,为他们以后修仙道铺垫基础。 一开始只有郑家老两口和孩子们跟着祁月练习,后来郑老大他们也加入了进来。 郑老二搞不清楚祁月为什么忽然在这个人来人往的集市上要求打拳,拉住祁月的小胳膊,压低声音劝道。 “小七,我们回家了再打,这里人太多了。” 祁月一脸正色,“二叔,打拳,就有人来了。” 郑老二没想到祁月竟是起了“街头卖艺”的念头,面上有几分尴尬和为难。 为了几双卖不出去的布鞋,他和小七真的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到这个份上吗? 祁月不管郑老二愿不愿意,已经自行挥舞着小拳头在摊位前的空地上比划起来。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本就足够引人注目了,更何况她还在一本正经地打拳。 买完糕点的老人家都围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祁月看,毫不掩饰脸上的喜爱。 直到祁月打完了一整段,郑老二都没有动。 她双手收在腰侧,轻轻呼出一口气,耳边忽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圈人,大半都是在点心师傅这里买点心的老人家。 老人都喜欢小孩,特别是祁月这种生得好看的小孩子。 他们自发地鼓起掌来,仿佛没看够似的,想让祁月再来一段。 祁月却忽然没了刚才的大方样子,躲到郑老二的身后,怯生生地露出小半张脸来。 “爸爸,我怕……” 郑老二人都傻了,他什么时候成了小七的爸爸了?是不是人太多,把小七吓着了? 有个身材富态的老奶奶试探着走得近了些,轻声唤道。 “小娃娃,能不能再给咱们表演两下啊,你实在是太可人儿了。” 祁月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到众人面前,小手指着地上的布鞋。 “我打拳,爷爷奶奶,买鞋吗?” 大伙儿似乎没料到祁月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祁月扁着嘴巴低下头,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妈妈病了,没有钱……” 祁月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立刻让在场围观的人都眼眶发酸,纷纷心疼起祁月来。 “可怜的孩子,为了给妈妈治病才出来卖艺的吗?” “真是个孝顺的小丫头,这么小就知道为家里分担压力了。” 出于对祁月的可怜,不少人走上前来,准备看看摊上的鞋子。 要是质量不错,买上两双也行,就当是为了小娃娃的一片孝心。 见有人来看鞋,祁月迅速给郑老二使了个眼色。 郑老二反应得也很快,立马走到摊位前,给众人介绍起来。 “各位,这鞋是我的老娘亲手缝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点灯熬油精细做出来的,质量绝对没问题!” “您看我脚上这双,就是一样的货。穿着它走好几里的路一点都不累,松快着呢!” 郑老二穿着鞋子又是大跳又是深蹲,释出浑身解数展示着布鞋的优点。 一开始只想随便看看的人们都来了兴趣,拿着布鞋反复打量。 祁月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郑老二吸引过去了,便收起了脸上可怜巴巴的表情,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地喝水。 她之所以选在这里摆摊,不是因为她喜欢晒太阳,而是看到了点心车暗藏的玄机。 这位老师傅的点心都是传统的做法,已经不得年轻人青睐了,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喜欢。 而这一群体恰恰和布鞋的受众不谋而合。 据她观察,街上往来的年轻人都穿的是工厂统一生产的胶鞋或是解放鞋,手工的老布鞋少之又少。 现在还会喜欢布鞋的,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穿惯了布鞋,但又碍于眼神不好没办法自己做的人。 一边的郑老二声情并茂,把祁月营造起来的人设演得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所有人都以为祁月和郑老二是一对为了给家里女人治病,不得已才出来卖鞋的父女俩。 加上郑老太做的布鞋确实质量上等,好几位识货的老人家都爽快地掏钱付账。 转眼之间,所有的布鞋都被一扫而空,就连郑老二脚上穿着的都被一位老大爷买走了。 还有几个老人家因为鞋码不合适,特地跟郑老二约定下周再来,一定要给他们预留。 郑老二手里攥着热乎乎的钞票,看看空空如也的摊子,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第123章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老人家们离开前,都忍不住伸手摸两下祁月的小脑袋,脸上满是疼惜。 “可怜的孩子,希望这些钱能帮你治好妈妈的病。” “是啊,这么小的娃娃要是没了妈,真是太不幸了。” 众人散去后,祁月用手挠了挠脸蛋。 虽然她确实说了个小谎,利用了老人家们耳朵恻隐之心。 但除了她和郑老二并非郑小三和郑老三本人,一切情况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由她和郑老二表演给大家了而已。 这样应该不算骗人吧? “小七,你真是太厉害了!” 郑老二一把将祁月抱起来,激动地在空中抛了两下。 “回去之后让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好好奖励奖励我们家的小福星!” 郑老二三下两下收拾好地上的铺布,匆匆和点心师傅道别,就背着祁月踏上了回家的路。 穿过黑市进入胡同的前一秒,祁月忽而心头一动,回过头看向东南方的角落。 只此匆匆一眼,郑老二就带着她钻进了狭窄的巷子。 祁月缓慢地眨眨眼,她刚才好像恍惚中在那边感应到了灵力的波动。 她的眉头皱紧了,又很快松开。 这个小世界里的灵力枯竭,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她刚才一定是看错了,这里怎么会有那么浓郁的灵力存在呢? 虽然顶着大太阳,但郑老二心情好,脚程也快些,午后就回到了杏花村。 “妈!你们快出来看看!”郑老二一进院子就高兴地大喊起来。 郑家人正在睡午觉,听见郑老二满院子的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都慌忙地跑了出来。 “咋了?是不是小七摔着了?”郑老太一个跑出来。 早上祁月要跟着郑老二走得时候她就不愿意,小七这么小,郑老二笨手笨脚的,不一定能照顾好。 祁月一看见郑老太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张开了胳膊,拥进郑老太的怀抱。 这一路郑老二脚下生风,自己走的倒是快,差点把背上的祁月颠吐了。 郑老大等人也匆匆跑出屋,刚来到院子里,就看见郑老二满面红光地站在院子里。 郑老头一看郑老二满头大汗,轻轻叹了口气。 “早点回来也好,天气实在热,省得在那里晒着遭罪。” 听了郑老头的安慰,郑老太也忍着失落安慰郑老二。 “卖不出去就算了,把包放下去厨房吃饭吧,给你留了粥。” 郑老二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钱,重重地拍在郑老太的手里。 “看,这是啥!” 郑老太手指都些麻了,不是被郑老二拍的,而是因为震惊。 “这么多钱?!”王丽霞看着厚厚一沓纸票,眼睛都直了。 “对!六双布鞋,就卖了这么多!”郑老二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郑老太惊喜地睁大眼睛,“六双都卖出去了?” 郑老二大力点头,“都卖出去了,不到十分钟,一扫而空!” 郑老大乐坏了,在郑老二肩头捶了一把。 “行啊你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经商头脑?” 王丽霞也笑得合不拢嘴,“孩他爹,你真行!” 郑老二被夸地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挠头。 “那啥,也不能说是我的功劳,其实多亏了小七跟着。” 郑家人都有些惊讶,小七现在刚刚能说利索一些常用的话,还能帮上郑老二讲价不成? 郑老二把祁月打拳吸引买主的事简单讲了一遍,笑呵呵地赞道。 “你们都没看见,小七当时那模样,演的就像真事似的。赶明儿长大了,送她去学唱戏吧!” 郑老太笑开了花,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自食其力赚钱是小七出的主意,现在也是她帮忙把鞋卖出去的。 “我的乖宝宝,真是咱家的小福星。”郑老太亲了亲祁月的额头。 林秀丽也忍不住感慨,“自从把小七捡回来,咱家就一直顺风顺水,遇到什么困难都能靠着小七逢凶化吉。” “秀丽。”郑老大拽了林秀丽的胳膊一把。 “以后在小七面前不要总提她是捡来的这件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林秀丽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捂住嘴巴。 “瞧我,说话这么生分,小七就是咱家的亲闺女。” 就在一家人沉浸在赚到钱的喜悦中时,王丽霞倚在门框上,拿腔作调地冒出一句。 “这钱也不能都算在小七头上吧?” 郑老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好像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急急走到她身边。 “你干啥?快回屋去!” 王丽霞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闪开他往前走了两步。 “虽然那些买主是因为小七才留下的,但再这么着也是我家老二卖出去的,就算他没功劳,也总有苦劳吧?” 郑老太手里抱着祁月,刚才还因欣喜而飞扬的嘴角落了下来。 她凝视着王丽霞,“老二家的,你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郑老二紧着拉王丽霞的手,就差没直接捂住她的嘴了,但她像没看懂他的眼色似的,一遍遍拨开他的手。 “我也没啥意思,只是今儿挣得这钱,妈你不能独吞。” 王丽霞嘴快,口无遮拦地就说了出来。 “你干啥?!”郑老二大喊一声。 他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惯常憨厚的样子现在变得尴尬非常。 “鞋是咱妈做的,是小七卖出去的,我就是充当个脚夫,你咋好意思要钱?” 郑老二大声呵斥着王丽霞,没脸面回头看郑老太一眼。 郑老太的手掌轻拍着祁月的后背,只有祁月才能从她缓慢有力的手劲儿中感觉到她的怒意。 “老二家的,这钱是用来干嘛的,你不知道吗?”郑老太直视着王丽霞的眼睛。 王丽霞当然知道,是给那个自己逞英雄,不顾家里死活的女人治病。 但她看了看郑老太阴晴不明脸色,最终没敢说这些。 “妈,小六马上就一周岁了,我准备带他去镇上的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正好差点钱。” 王丽霞开始拿郑小六当借口,说得一本正经。 “您也知道小六身体不好,又是咱家最小的男丁,我重视着点,不算毛病吧?” 第124章 今天不打拳 王丽霞把“男丁”两个字咬得很重,还意有所指地瞄了祁月一眼。 祁月轻轻皱起眉头,她想不明白王丽霞为什么对她是女孩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 王丽霞自己不也是个女的吗? 王丽霞一边说着,一边还假模假式地哭了起来,像是一位为子计深远的苦心母亲。 郑老太冷冷地睨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子,“事有轻重缓急,到底是小六体检重要,还是你弟妹看病重要?” 王丽霞绷着脸,“手心手背都是肉,要细说起来,小六是您亲孙子,柳叶就是个外人……” 她正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倒着歪理邪说,没想到郑老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惊人的震响。 王丽霞喋喋不休的嘴巴立刻停了,有些畏惧地看着郑老太。 “进了我郑家的门,就没有外不外人这一说!” 郑老太虽身材瘦削,脊背却挺得溜直,气势压了王丽霞不是一星半点。 “你如果一定非要分个清楚,那你也是外姓,是不是生了孩子就要滚蛋?我老婆子是不是也不配留在郑家?” 郑老太的声音振聋发聩,吓得王丽霞脖子一缩。 “妈……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丽霞走近两步,心虚地想来拉郑老太的手。 郑老太一把甩开她的手,强行忍住给她一嘴巴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你是老二的媳妇,也是我们家明媒正娶进来的。我是你婆婆,你说错了话我也不会计较。” “但如果下次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自私自利的混账话,有你好果子吃!” 郑老太心一狠,话也说得狠了些。 不止是王丽霞,郑老二也跟着浑身一震,目光发疼。 郑老太走近郑老二,把手里的一把钱抽出一半来,塞进了他的怀里。 郑老二慌张地推着郑老太的手,“妈,这钱我不要!” “我答应去卖也是想和您一样帮老三家分担点,这钱是给弟妹治病的,我怎么能分走呢?” 郑老太按住郑老二的手,“你媳妇说的没错,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钱是你应得的。” 被王丽霞这么一闹,郑老太必须做个表态。 钱既然由她来分配,就要一碗水端平。 郑老二有权再把这笔钱转交给郑老三,但这要遵从他自己的心意,而非郑老太可以代为决定的。 王丽霞刚说完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郑老二都快没脸在院子里站下了,两只脚下如有针毡。 “妈,您快被寒碜我了。”郑老二哭丧着脸 “小六体检的钱我会自己去挣,这钱您自己留着。回头交给老三,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心意。” 说完,郑老二一把扯住王丽霞的胳膊,“你跟我进来!” 郑老二午饭也没吃,跟王丽霞在屋里吵翻了天。 郑老太没管王丽霞的无理取闹,连夜又开始赶制布鞋。 “奶奶,绣花。” 祁月竖起一根小手指头,一边点着鞋面一边说。 她在集市上看见了,很多买不起洋皮鞋的年轻人都会穿一些带花样的布鞋,各式各样的,十分新鲜。 郑老太听取了她的意见,还心灵手巧地在两双童鞋的鞋面上模仿着小焰的样子绣了两只可爱的小狗。 有了成绩,郑老太的干劲儿更足了。 短短六天时间,她就又做出来两双童鞋、三双男士鞋和三双女士鞋。 别看时间紧张,但郑老太并没有敷衍了事,反而更加精细了些。 女士鞋上也绣着精美的花纹,看上去洋气极了。 次日一早,郑老二又背着祁月出发了。 刚进市集,上次与遇见的点心师傅隔老远就向二人招手。 “爷们儿,好些日子没来了。”点心师傅跟郑老二打招呼。 郑老二笑着点头,把祁月抱下来,自己开始铺地摊铺布。 “小娃娃,还记得爷爷吗?” 点心师傅弯下腰,稀罕得瞅着祁月的小脸。 祁月乖巧地点点头,“记得。” 点心师傅笑出一脸皱纹,从喷香的点心车里拿出一小块软乎的桂花糕。 “真乖,这个奖励给你吃。” 桂花糕雪白雪白的,上面还点缀着粉嫩微黄的桂花瓣,看起来清透可爱。 “小七,想吃就拿着吧。” 郑老二走过来,用手扶了扶祁月的发顶。 祁月有些意外,今天郑老二怎么愿意白要别人的东西了。 郑老二似乎看出祁月的疑问,耐心地和她解释。 “这位爷爷很喜欢小七,这块点心拿着吧,二叔帮你做主了。” 说完,郑老二掏出一双男士布鞋,放在点心师父的手掌中。 “老伯,这是给您的,请收下。” 祁月看着布鞋,心中了然,原来郑老二是有回礼的。 既然如此,她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接过了桂花糕,放进了嘴里。 四颗稚嫩的小牙吃不了硬东西,好在这桂花糕非常软糯。祁月咬下一块,稍微一抿,就在嘴里化开了。 桂花糕的口感柔软绵滑,搭配上淡淡的桂花香气,甜而不腻,让人回味无穷。 祁月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脸幸福。 原来城里的点心这么好吃,足以媲美郑老太的手艺了。 虽然点心师傅不肯收下,但郑老二还是坚持把布鞋塞进了他的车斗里。 “老伯,这是我妈特地嘱咐要交给您的。” “上次我们的鞋卖的那么快,都多亏了您这生意好,才捎带着给我们带来些主顾。” 说起来,还算是郑老二和祁月沾了点心师傅的光。 点心师傅也不再推脱了,又塞给祁月好几块制作精美的小点心。 祁月只是吃完了一块桂花糕,剩下的都没动,拿手帕包着,塞进了自己装奶瓶的小兜里。 “小七,你不开始吗?” 见祁月吃饱喝足了,却还在路沿上坐着,郑老二有些纳闷。 按道理,小七现在该开始打拳了,这样才会有人光顾。 祁月老神在在地抬头看了眼天色,“二叔,别急。” 郑老二似懂非懂,以为是时间太早,黑市里没什么人的缘故。 不过下一秒祁月就开口道,“今天,不用打拳。” 第125章 偷东西的老太太 时间还早,上次那些穿着不俗的老人家们还没有出现,黑市中的人也不太多。 昨天晚上郑老二和郑老头把灶台上的黄泥重新抹了一边,忙活到后半夜才睡,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叮嘱祁月不要走远,还请点心师傅帮忙照看一下,就用背包当做枕头,歪在太阳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点心师傅从三轮车上拿出来一个小马扎,让祁月坐在上面。 祁月个子小,坐上去脚挨不到地,两腿悠闲地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咣当!” 一只大铜鼎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猛然砸在了祁月的脚边。 郑老二睡得雷打不动,点心师傅倒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问祁月。 “娃娃,没吓着吧?” 祁月摇摇头,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着,想看看是谁把这么重的东西随意乱丢。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如果这只大铜鼎刚才砸在了熟睡的郑老二头上,那现在他估计已经没命了。 点心师傅见祁月确实没有害怕的样子,这才放心回自己的摊子装点心去了。 祁月很快找到了丢铜鼎的人。 那人是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壮汉,一双手臂粗得像树干,正毫不客气地推搡着一个瘦削的老太太。 “你要是再敢拿你这些废铜烂铁来我这儿蹭吃蹭喝,我就打你信不信?别以为你岁数大我就不敢动你!” 老太太又窄又薄的肩膀上撑着一件又肥又大的衣服,一边的袖管空荡荡的,随着壮汉的推搡不住地飘摇。 “您行行好,再给我点儿吃的吧!” 老太太忽而屈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伸出一只细如骷髅的手紧抓着壮汉的裤子,哀声央求。 “我知道您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老太太很虚弱,双颊深深地凹陷进去,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下一秒就会晕倒一样。 她弯着干瘦的身子,不停地给壮汉磕头。每磕一下,脑门都重重地撞在地上,邦邦作响。 边上有看不过去的人,忍不住劝道。 “年轻人,这老太太看着怪可怜的,她那铜鼎看着也能值点钱,你就给她换些粮食吧。” “你们知道什么啊?!”壮汉凶神恶煞地瞪眼。 “她上次也拿了个玩意儿来和我换粮,还跟我说家里儿子患病,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变卖家财。” “我看她可怜,多给了她不少东西。可是你们哪个能想到,她用来换粮的物件都是偷来的!” 壮汉义愤填膺,感觉自己的怜悯之心被人狠狠践踏了。 “失主找到我,把东西要了回去。如果我不给,就要把举报我,我才知道她在骗我!” “要不是看在她是个上年纪的老人,我早就找上门收拾她了!” 壮汉一肚子委屈,一狠心,用力把老太太的手甩开。 刚才还可怜老太太的人都变了脸色,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异样。 “这老太太今天又来换粮食,不会是想故伎重演吧?” “肯定是,她这铜鼎搞不好又是偷来的!怎么就可着一个人坑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对老太太指指点点。 老太太颓然地跪坐在地上,以手掩面,压抑地抽泣起来。 “我没有偷东西……这些都是我的嫁妆,我没偷……” 她断断续续的低喃从指缝中闷闷地传出来,像是浸了泪水一般潮湿。 众人都以为她还在嘴硬,愈发鄙夷起来。 壮汉绕过她,大步走回了自己的摊位。 “快滚吧,大伙儿已经知道你是个小偷了,不会有人跟你换粮的!” 有人走过来一脚踢开铜鼎,把老太太往外轰。 只要是买卖,就有不容破坏的交易原则。 由其因为这里是见不得光的黑市,更不欢迎这种会给大家带来威胁的人。 老太太面色青灰,被人薅着领子从地上提起来,就像提一只小鸡崽一样轻松。 她想挣扎,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就在老太太被连拖带拽地往外赶时,西边的巷子里远远地跑过来一个男人。 “放开我妈!” 一个比老太太还要瘦的青年小伙扑过来,伸手去拽那人的胳膊。 他的手臂细得仿佛一撅就断,用力到面目狰狞也没有撼动老太太衣领上的手一分毫。 “枫儿,别!” 老太太见他来了,立刻不再哭救,双手紧紧环住他。 “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你别伤我的枫儿!” 老太太匆匆捡起地上的铜鼎,拉上青年跌跌撞撞地走了。 “那人是这老太婆的儿子吗?看着身子骨确实不太好,感觉一阵风就能吹倒。” 商贩们似乎对这样死皮赖脸讨粮食的穷人司空见惯了,话题没有在老太太身上停留太久就翻篇了。 祁月望着母子俩远去的背影,从小马扎上跳了下来。 郑老二睡得正香,一时半会儿估计也醒不来。 点心师傅的摊前来了两个人买糕点,他也暂时没顾得上祁月。 祁月迈着小短腿,往母子俩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在一条窄巷子里,青年靠在长满苔藓的墙壁上,用手捂着嘴巴,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老太太焦急地轻拍他的胸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枫儿,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家吗,出来做什么?大夫说了,你不能情绪激动的!” 青年悄悄把手心咳出的血抹在后面的砖墙上,费力压抑着喉咙中汹涌的铁锈味,对老太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我咳咳……我没事,你别怕……” 老太太把手伸进衣兜里翻找着,半天摸出一只小瓶子,打开瓶盖反过来用力倒了倒,只滚出来两粒药丸落在手心中。 老太太看着仅剩的两颗药,眉宇间愁云密布。 “来,枫儿,吃了吧。” 老太太把手心的两粒药丸递到青年嘴边,他吃力地抬起手,只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他用唾液濡湿药丸,勉强将其送进干涩的喉咙。 “妈,省着点吃吧,咱们没钱买药了。” 第126章 能治病的栗子 老太太看着饱受病痛折磨的儿子,整颗心像碎了一样疼。 她无力地蹲在地上,双眼空洞地倚着墙壁。 怀里的铜鼎掉在地上,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滚向巷子的东面,一只小巧的脚踩住了它。 “他怎么了?”一道软糯的小奶音在巷子尽头响起。 母子俩齐齐转过头,在深深的巷子里,一个尚未及膝盖高的小身影逆光站在那里。 祁月松开踩着铜鼎的脚,走近母子两个。 “这个叔叔,怎么了?” 祁月观察青年灰败的气色和青黑的眼窝,就能看得出他身上的病灶绝非一日之寒,并且已经病入膏肓了。 老太太蹲着和仍比祁月高一些,她看着祁月干净软乎的小脸蛋,眼底滑过一丝遗憾。 如果枫儿没得病,就能正常地娶妻生子,孩子大概就和这个娃娃一样大了吧? “小姑娘,这个叔叔生病了,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儿。” 老太太对这么小的孩子倒没什么戒心,如实相告。 祁月的目光在青年的身上打了个转,抬手指向地上的铜鼎。 “我治好他,这个给我。” 老太太根本没信,只是耐着性子劝道。 “小姑娘,奶奶要回家了,你去别的地方玩儿吧。” 这孩子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扬言能治好枫儿,她如果相信她,那她一定是疯了。 老太太站起来,走过去把大铜鼎捡起来抱在怀里,搀扶着青年准备离开。 “我真的能。”祁月拦住他们。 “让我试试,成功的话,再给我。” 老太太疲惫地停住脚步,“小姑娘,你的爸爸妈妈呢?” “如果你是找不到家了,奶奶可以送你回去。” 祁月见她不信,也不费口舌了,直接伸出手握住了青年的右手手掌。 祁月的手小小的,掌心的肉又软又多,有点像小猫的肉垫。 青年低着头看着祁月毛绒绒的头顶,目光闪烁。 他的身体从小到大一直都不好,最近几年更是恶化的厉害。 邻居的小孩子们都对他敬而远之,说他长得像僵尸,是一只会吃人的怪物。 这个小丫头还是第一个敢主动接近他的,青年的心里有一道暖流缓缓淌过。 祁月暗中将灵力探入青年的体内,这一探,让她的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和她刚才预料的一样,这个青年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脏器都已经病变,几乎是一个行走的癌症培养皿。 特别是他的肺部,就像一块就快失去弹性的胶皮,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疼痛万分。 这样的惨状绝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祁月扫了一眼母子二人破旧的衣衫,看来是因为贫穷,才把病情拖得越来越严重。 在青年的体内查探一番,祁月的心往下沉了几分。 饶是她有灵力傍身,但仍然不敢保证能治好青年。 肺部的癌变已经转移到了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他的身体状态已是强弩之末,如果没有遇到她,不出半个月就会病亡。 即便是她以灵力帮他洗髓祛病,也只能是延长他的寿命,不敢轻易保证会治好他。 “他快死了。”祁月松开了手。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老太太勃然大怒,说话的音量都高了几分。 刚才她被人揪着领子赶出来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激动愤然。但祁月这么说,直接激怒了她。 “妈,你别生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青年按了按老太太的手背。 他的身体是什么样子,他自己最清楚。 “这段时间我连走路都吃力,睡觉的时候翻个身都会浑身发疼,我就知道,我没多少日子了。” 老太太潸然泪下,巨大的无力感和崩溃感将她团团包围。 “枫儿,别说傻话。妈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也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不用换命,我帮你。”祁月再次开口。 老太太已经没了刚开始的耐心,对这个虽然生得好看但很没礼貌的小孩子起了反感。 “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但你听着,死亡是需要敬畏的,不是让你拿来说着玩儿的。” 祁月没答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栗仁。 栗子是小焰从山上找来的。炒栗子太硬,所以郑老太就把这些栗子都蒸熟了,让祁月拿着路上吃。 祁月把栗子捧在掌心,不动声色地把灵力灌注其中,然后递给青年。 “吃了这个,你就好了。” 虽然灵力入口的效果不及直接传输,但毕竟祁月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太多,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 “小姑娘,谢谢你,我就不吃了。” 青年一边难以自控地咽了下口水,一边礼貌地婉拒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祁月手里的栗仁看起来是刚做不久的,还散发着醇香。 但他就算再饿,也不能抢小孩子的零食吃。 祁月拉过青年的手,把栗仁放进去,又把他的手掌合上,攥住栗仁。 “吃了,头就不疼了。” 青年心中一惊,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会知道他还有头疼的毛病?就连他的母亲,他都始终瞒着。 祁月看懂了他眼神中的困惑,“病会转移。” 病灶生长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转而攻击身体的其他部位。 这个青年现在不只是肺部严重病变,头部、胃部和浑身的骨头都会不间断的疼痛。 老太太抢走青年手里的栗仁,还给祁月。 “我家枫儿病的是肺,不是头。你快些离开,不要再戏耍我们了。” 老太太暗中自嘲,她实在是病急乱投医了,刚才居然会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小姑娘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可靠。 让她没想到的是,青年又默默把栗仁拿了回来。 “妈,我想试试。” 青年用两根瘦如枯枝的手指捏着栗子,上下左右没看出它有什么不凡之处。 “枫儿,你是不是饿了?”老太太心疼地问道。 “把这个还给她吧,妈带你回去,跟你刘姨再借点米汤给你喝。” 老太太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愁云满面。 现在这个时候谁家都不富裕,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厚着脸皮张嘴,就快要把人得罪光了。 第127章 有灵性的铜鼎 “小姑娘,这些栗子值多少钱,我……我回头还你。” 老太太以为青年实在太饿才会想吃,本来对祁月心有介怀,奈何心疼儿子,只好硬着头皮跟祁月解释。 她为难地嗫嚅着嘴巴,语气里满是心虚。 嘴上说着会还钱,可家里天天入不敷出,靠着好心邻居的救济过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几时能还上钱。 祁月观察着老太太的神色,猜到她大概因为借粮借钱的事已经四处碰壁。 “不用还,我送他的。” “真、真的吗?”老太太眼中升起惊喜的光芒。 但很快她的嘴角又谨慎地抿起,“你的家长会同意吗?” 她们母子俩也经常会遇见好心的小孩子施舍,但很多时候前脚刚收下,后脚他的家人就会找上门来。 时间久了,老太太和青年对于陌生人的救济都有些谨慎。 老太太担心祁月一个小孩子做不了主,回头她的爹妈会大发雷霆。栗子这东西是稀罕物,不是她能赔得起的。 祁月点点头,让老太太放心,“我说了算。” 老太太感激极了。 虽然她不太相信祁月说的这栗子能治病,但至少能让枫儿胃里有点东西,长些力气。 青年拿起一粒栗子放进口中,咬开栗仁外面有些发干的表皮,一股潮湿的热气带着十足的醇香瞬间盈满口腔。 青年因病气缠绕而污浊的眼睛亮了几分,还没来得及尝出什么味,就把整颗栗仁囫囵着咽了下去。 他紧接着又吞了好几粒,就差没把舌头一起咽下去了。 最近两个人吃的东西基本都是路边挖来的野草根配上掺着稻壳子的糟米煮成的稀粥,根本没有一点儿饱腹感。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老太太忍不住湿了眼角。 “妈,这些给您。” 青年吃了一半,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干巴的嘴唇,用手捧着剩下的几颗递给老太太。 “枫儿,娘不饿,你吃吧。”总共就没多少,老太太怎么舍得抢。 两个人推来推去,互相谦让。祁月又掏出一把栗子递给老太太。 见母亲也有份了,青年不再推脱,把剩下的栗子一把都扔进了嘴里。 嘴巴被塞得满满的,细细咀嚼,唇齿喷香。 老太太见趁青年吃得香,假意把手在嘴边晃了下,又悄悄把手里的栗子塞进了口袋里。 老太太一边对祁月比了个“嘘”的手势,一边鼓着嘴巴空嚼,假装很满足的样子。 青年咽下嘴里的栗子,和老太太相视一笑,回头走过去抱起了那只大铜鼎。 铜鼎有些重,青年的脚步有些虚浮,半天才缓慢地走了回来。 “小姑娘,这个有些重,你放在地上轱辘着走吧。” 祁月蹲下身子,把小手放在铜鼎的上,一道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灵力闪过,注入其中。 一进入到铜鼎内部,祁月的灵力就仿佛一尾回归大海的鱼儿,丝滑又畅快地在铜鼎中游走起来。 不禁如此,铜鼎还像有灵性似的,在祁月的灵力包裹住它的一瞬间,发出一声铮鸣,震动了祁月的掌心。 祁月的眼中闪过惊喜,心跳都按捺不住地加快了速度。 在老太太刚一拿着铜鼎出现的时候,她的神识就在一次感应到了上次来黑市时感受到的那道灵力的波动。 当时她以为是错觉,可就在刚才,当铜鼎砸落在她脚边的时候,她再次真实地感应到了上面的异样。 祁月喜出望外,没想到在这个灵气贫瘠的小世界中,还会有这样富含灵性的古董存在。 经过千百年漫长岁月的沉淀,铜鼎的内部已经浸透了日月光华的精髓,形成了独属于它的灵慧。 而这样的东西,就像一味不可多得的天然补药,对于祁月修炼来讲大有裨益。 祁月看着面前的铜鼎,没有立刻拿走。 “还没治好病,就给我?” 老太太笑了一下,“拿着吧,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能给我们栗子吃,我们已经很感谢了。” 反正她偷东西的事已经在黑市上传开了,就算留着它,也不会有人收的。 祁月望着老太太嘴角苦涩的笑意,“它真的,是偷来的?” 老太太摇摇头,“他们都不信,但我真的没有偷过东西。” 青年的脸上也起了怒意,“妈,是不是姑妈造的谣?” 老太太眉目黯然,没有说话。 “一定是她传出去的!我们的日子都已经过程这个样子了,她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 青年忍不住激动地怒吼,脑袋一阵嗡鸣,身子有些脱力的摇晃了两下。 “别!”祁月一把拉住了青年的手。 他刚刚服下灌注了灵力的栗仁,现在灵力正在他的体内汇集,从胃部出发修复他的病躯。 如果此时他急火攻心,脱离了祁月身体的灵力很有可能会在他的体内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太赶紧扶住青年的身子,让他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靠在她的身上,干瘦的双腿微微颤抖。 “枫儿,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你别上火……” 祁月顾不上其他,一道灵力从她的掌心倾泻而出,顺着青年干瘪的经络进入了他的体内。 有了祁月的及时操纵,青年身体里蠢蠢欲动的灵力终于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盘踞在患处。 “喂!你们给我把手撒开!” 一道粗狂雄厚的男人声音骤然在巷子的尽头响起,在狭小耳朵空间里如一声惊雷般震慑人心。 三人还未来得及回头,身后便有敦实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紧接着是一道强劲的疾风。 “啊——” 一只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青年的右脸上,还未从恍惚中缓过来的他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 “枫儿!” 老太太大声惊叫,这一下拳风擦得她脸颊生疼,她的枫儿如此体弱,怎么可能扛得住这一下! “你干什么?!” 老太太的双臂大张着,像母鸡护鸡仔一样把青年挡在身后,怒视着行凶的人。 那人的怒火不比老太太少,阴沉着脸喝道。 “我还要问你们想干什么呢!” 第128章 莽汉郑老二 祁月反应过来的时候,郑老二已经飞身过来将她一把从地上抱起来。 郑老二一觉醒来,身边哪里还有祁月的身影? 点心师傅忙着做生意,也没有注意祁月的去向。郑老二吓坏了,慌里慌张地到处寻找。 周围的巷子被他搜寻了大半,终于在这条小巷里找到了祁月的身影。 当他看见青年和老太太一左一右把小七堵在中间的时候,他的腿几乎都要吓软了。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简直不敢相信祁月会遭遇什么。 郑老二脸上写满了戒备,一时间忽略了手臂的力道,像是害怕祁月被人抢走似的将她紧紧搂着。 祁月用小巴掌推了推郑老二愤怒的侧脸,“二叔……我喘、喘不过气了……” 她的小脸被郑老二挤在胸膛中,只冒出一点肥嘟嘟的脸颊肉来。 郑老二这才后知后觉地松了手劲儿,但依然没有放过眼前这对母子的意思。 “你们把小七一个小孩子骗到这里是想干什么?!” 老太太的双手颤抖地捧着青年的脸,哀戚地吼回去。 “我们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跟上来的!” 郑老二刚才太过惊骇,所以没有留手,全力打了青年一拳。 这一拳直接把青年的后槽牙打松了,牙龈和嘴唇都留了血,顺着嘴角淌下来。 老太太见到血,一下子哭了出来。 “我们娘俩没招谁没惹谁的,你们为什么一个个地都要欺负我们!” “二叔,你错怪了。”祁月皱着眉扯了扯郑老二的衣袖。 郑老二错愕地回头看了看祁月认真的神色,又仔仔细细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皮肤上没有伤痕,衣服也不见脏乱,他好像真的弄错了。 郑老二阴沉的脸色凝滞住了,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 “兄弟,你、你没事儿吧?” 郑老二把祁月放在地上,伸手去扶青年起来。 老太太心中还有怨气,“啪”地一声打掉了郑老二伸过来的手,自己颤颤巍巍地把青年搀扶了起来。 郑老二的手僵在空中,他苦笑着看祁月,祁月朝他摊了摊手。 谁让他这么莽,上来不由分说就把人给打出了血,换了哪个母亲会高兴? 郑老二憋屈,他这不也是太担心小七了吗?他懊悔地抓了抓头发,都怪他犯懒,非要睡觉。 青年坐靠在墙壁上,看上去有些神志恍惚,似乎是被郑老二打懵了。 祁月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他刚才就差点因为发怒而灵力紊乱,现在挨了郑老二一拳,情况很难说。 她走到青年身边蹲下,手心抓住了青年的细得吓人的手腕。 “叔叔,对不起。是我二叔,不好……”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嘴角下垂着,眼眶泛着红,一脸愧疚地代替自己鲁莽的二叔道歉。 郑老二看着祁月委屈巴巴的样子更自责了,怎么好意思让祁月这么小的孩子为他低声下气,立刻在老太太身边蹲下。 “大娘,实在不好意思,我、我也是太担心小七了,一时冲动……” 郑老二磕磕巴巴的,满脸的懊悔。 趁着郑老二把老太太的注意力吸引走了,一道灵力从祁月抓着青年手腕的手心中闪现。 刚才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灵力,被郑老二这么一打断,又四散开了。 不过好在散开的灵力没有乱窜,只是可惜了那些注入灵力的栗仁。 祁月轻呼一口气,也罢,就当做那些是她送给母子两人果腹的普通栗子吧。 随着汹涌灵力的灌入,青年体内嚣张的病灶终于得到了短暂的镇压,被郑老二打伤的地方也基本消肿了。 祁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等待青年恢复意识。 “妈,你离他远些!” 青年刚一清醒过来,就见老太太和打他的人挨着,正在说些什么,赶紧拉住她拽到身边。 郑老二连忙举起双手,“兄弟,刚才是误会!我给你赔不是,你别怕我!” “我看小七不见了,以为是被坏人带走了,所以有点着急了。误伤了你,实在对不住。” 青年狐疑地看了一眼蹲在他身边的祁月,见她也诚恳地点点头,才放下了戒备。 “没事,刚才这个小姑娘还给了我们吃的,就当做两两抵消了吧。” 郑老二不免疑惑,小七和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会给他们吃的东西? 祁月知道郑老二不理解,伸手拍了拍地上的铜鼎。 “因为,我要这个。” 郑老二拿起铜鼎仔细端详,这东西看着倒像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 花纹繁复,但是上面已经生了不少锈,还摔断了一个脚,小七为什么偏偏喜欢它呢? “兄弟,你感觉咋样?有没有感觉头晕啊?”郑老二担心地问道。 他打伤了人,总不能道了歉就走,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他是要负责的。 青年按了下嘴角,嘴边的伤口有些钝痛,但和他因病备受折磨的骨痛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又晃了晃脑袋,惊讶地发现他的头非但不晕,甚至比被打之前都要轻松一些。 郑老二看了看母子二人身上破烂的衣衫,和面黄肌瘦的样子,像极了流离失所的乞丐,大概也猜到了小七会给他们东西吃的原因。 “你们饿不饿?要不然跟我回村吧,到我家去吃顿饱饭。” 他打了人,心里过意不去。虽然帮不上大忙,但至少请他们饱饭还是能做到的。 纵使母子两个百般推脱,但是拗不过郑老二的坚持,也确实抵挡不住他的力气。 况且家里已经没有一星半点粮食了,回去了也是挨饿。老太太最终答应了郑老二的邀请。 一行四人回到黑市,点心师傅正替郑老二看着摊子,一脸担心地往这边眺望着。 “可回来了,小娃娃没事儿吧?”点心师傅快走两步迎上来。 祁月走近,仰着小脸软糯糯地回道,“爷爷,我没事。” 点心师傅疼惜地揉了揉祁月的小脑袋瓜,“没事就好,可把我们吓坏了。” 郑老二走到摊子旁边,惊叫一声,差点跳起来。 “妈呀!我的鞋子怎么就剩一双了?!” 第129章 上门蹭饭 这可把郑老二吓坏了,要是把郑老太熬夜赶制出来的布鞋丢了,他回家非得挨上一顿烧火棍不可。 “在这儿呢。” 点心师傅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递给郑老二。 “上周跟你订鞋的客人刚才来了,把鞋拿走,钱就交给了我。还有两位是被买了鞋的客人介绍来的,也分别买了一双鞋走。” “这些是卖的钱,我帮你保管起来了。” 郑老二感动地握住点心师傅的手,“老伯,是在太感谢您了!” 郑老二感觉自己糊涂极了,睡觉差点把小七弄丢不说,连鞋都是隔壁摊子帮忙卖出去的。 点心师傅笑着摆摆手,“这么精心制作的鞋子你不要钱送我一双,我帮你看看摊子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不用谢。” 郑老二把剩下的一双鞋兜进包里,抱着祁月,领着母子二人踏上回村的路。 再晚些回去,他都怀疑这两个人会直接当场饿晕。 母子二人身子弱,走得也慢些,郑老二特意放满了步子等他们。 那只铜鼎就拴在郑老二的腰间,随着他的步伐在空中悠荡着。 “小七,你可真神了。你说今天不用打拳,结果就真的没用。” 郑老二感觉祁月很是神奇,别说不用打拳了,甚至他这个摊主都不在,就轻轻松松把鞋卖出去了。 祁月懒洋洋地趴在郑老二背上,没有回答。 她之所以打拳,确实是想利用自己的可爱外表吸引顾客。 但毕竟她和郑老二是来卖鞋的,而不是来耍杂技的。真正想要把客人留下,靠的是有真本事的手艺。 好在这一点祁月对郑老太非常自信,果然,仅凭买过的人口口相传,就已经不愁买主了。 四个人回到家的时候,郑老太刚做好饭,一家人还没动筷子。 “老二,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卖出去?”郑老太的表情有些忐忑。 郑老二咧嘴一笑,“剩下一双,懒得卖了,下次一起捎着吧。” 郑老头的表情有些不赞同,“这才刚有点好苗头,你就飘起来了?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郑老二把祁月放下来,又把腰上的铜鼎解下来交给她,嘴里念叨着,“今天是有原因的。” 郑老大疑惑地打量着铜鼎,“这是个啥,你买的?” 郑老二把关着的半扇大门完全打开,“是他们的。” 母子二人从门外走进来,在院子里站定。老太太的手指局促地搅在一起,有些不敢看郑家人的眼睛。 这还是她和枫儿第一次来到别人家里蹭吃蹭喝,她多少有些面上发红。 “这两位是……”郑老大看向郑老二。 郑老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想带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遍,但对于祁月是在他睡着时走失的模糊地一笔带过。 祁月察觉了郑老二的故意隐瞒,打趣地斜了他一眼。 郑老二悄悄用手在身后作揖,好像在说——小祖宗,千万别揭穿我,我不想挨揍。 一开始郑老太还有些埋怨郑老二不打一声招呼就带人回家吃饭,她倒不是小气,而是今天的吃食准备的不多,可能会不够。 但一听说郑老二把人家打了,立刻站起来,赶紧给母子二人搬板凳。 “真对不住,我家二小子平时莽撞惯了,是我没管教好,妹子你就原谅他一回吧。” 老太太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轻轻地摇摇头。 “我明白他是心急才这么做,况且他肯带我们娘俩回家赏顿饭吃,该是我们叨扰了才对。” 郑老太大方地摆摆手,“看你们的样子也是饿坏了,妹子你放心,今天随你们吃,管够!” 说完,郑老太赶紧往厨房走,路过郑老二的时候还剜了他一眼。 母子两人一中午吃了个十二分饱,郑家人鉴于郑老二打了人理亏,都简单吃了口就撂了筷子。 郑老太米面放的足,一碗米粥浓稠的几乎搅不动筷子。 两人吃饱喝足,老太太一个不留神,打了个饱嗝。 她有些不好意思,捂着嘴尴尬地笑了一下。 郑老太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吃饱了吗?不够的话,厨房还有粥。” 老太太连连摆手,“足够了足够了,这已经是我们这么久以来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了。” 说着说着,老太太眼圈发酸,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郑老太赶紧掏出帕子,坐到老太太身边给她擦眼泪。 “妹子,你这是咋了?有难处你就说,别哭。” 老太太哽咽着,“是我没用,没能力照顾好枫儿,如果不是遇到你们这么善良的人家,枫儿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大娘,听你们说话的口音,好像不像是这边村里的人,应该是江南那边过来的吧?”郑老大问道。 “我听说那边的人都相当富,种地的农产量也高,吃喝不愁,你们怎么会到北方来呢?” 青年伸手握住了老太太的左手,安慰地抓了抓,代为回答。 “我们确实是江南人,我父亲是一名军人。他战死后,我和母亲就来这边投奔姑妈了,没想到……” 青年灰败的瞳仁中升腾起不忿的神色,不甘地抿紧嘴唇。 “我姑妈把我和母亲手里剩下的家产都骗走之后,就把我们赶出了家门。我和母亲只能住在父亲副官老家的房子里,勉强避个风雨。” “我的身体不好,什么活都干不了,只能靠母亲外出给人做活维持生计。” 说到这里,青年惭愧地垂下了头。 “我母亲本来是有人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给我赚药费,大冬天也给人洗衣服、捡牛粪,折腾出来一身病。” 青年渐渐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脸都是自责和悲伤,恨自己只会拖累母亲。 有人伺候,这话说的谨慎,郑老大还是明白了。 老太太擦干眼泪,心疼地回握住青年的手。 “我怀着枫儿那年,接到战报,他爸被炮弹炸断了一条腿。我太激动,早产生下了他,便一直体弱多病。说到底是我没有照顾好枫儿。” “早些年我还能干些活挣钱,现在我的身子也垮了,什么都干不了,只能靠邻里邻居的接济生活。” 第130章 被坚定的选择 “枫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开始偷偷变卖家里的一些古董首饰。” 老太太黯然地眨眨眼睛,“只是不知道谁传出了那些东西是我偷来的谣言,我现在连一口米都换不来。” “肯定是姑妈做的!还有人见到她从咱家拿了东西走呢!”青年愤然抬头。 “她坏事做尽,巴不得我们早点饿死!” 听了母子二人的经历,郑家人纷纷感到唏嘘不已。 一个是家庭富足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征战沙场的铁血军人,本该是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庭,现在却死的死、散的散,实在可怜。 “妹子,要是你不嫌弃,不如就留在我们家吧?我让老头子下午去和村长上报。”郑老太满脸同情。 同为母亲,她深知老太太的不容易。明明年纪比她小,可老太太的神态和身姿,都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妪一样。 看着她苍老且疲惫的容颜,已经很难从她身上找寻到那样出众的风姿。 老太太急忙推脱,“能在您家吃上一顿热乎饭,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好意思再添麻烦呢?” “而且我们两个都干不了重活,留下只能吃白饭的。” 郑老太大手一挥,“这有什么难的!” “你和这个小伙子识文断字,可以去礼堂教书呀!” “妈,这恐怕有点难。”郑老大出言提醒。 “能在礼堂教书的都是知青,这两位的家属是军人,而且已经……已经牺牲,再说这位大娘……成分不好说,恐怕不会录用。” 郑老太不平,“这妹子的丈夫打仗没了命,那就叫为国什么来着?为国捐躯!这成分还用的着证明吗?” 郑老太一拍桌子,当机立断。 “就算不能去教书,也可以留在咱家,帮我做些零碎的活计。洗衣服做饭,还有帮我做鞋,什么不能干?” 郑老太是个牛脾气,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就没有坚持不下去的道理。 吃完饭,她硬是拉着母子二人进了屋,在她的炕上睡了一个安稳的午觉。 下午,郑老头睡醒后去了村长家,其他人都下地干活去了。 祁月和郑小一他们围着铜鼎,好奇地摸来摸去。 “小七,这玩意儿长得这么憨里憨气的,你喜欢它啥啊?”郑小五拍着铜鼎的“肚子”问道。 祁月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它有用。” “有啥用?”郑小四傻乎乎地挠头,“可以做饭盆吗?” 刚说完,他就挨了郑小二一下结结实实的脑瓜崩。 “你就知道吃!拿它当饭盆,你想撑死小七啊?” 几个孩子笑闹着,郑小五的余光瞥见屋里出来一个人。 “诶,那个叔叔醒了。” 青年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挪到孩子们身边,骨关节痛让他连坐下都吃力,只好用手撑在膝盖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青年弯下腰。 “她是我们的妹妹,年纪最小,排行老七,所以叫郑小七。”郑小五抢答道。 他竖起手指比划了一圈,替所有的孩子都做了自我介绍,又转头看向青年。 “叔叔你呢?你叫什么?” “齐枫。”青年温柔地回答道。 郑小四歪着脑袋,“林叔叔,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成员了吗?那我可不可以骑大马?” 原来郑老四在的时候,郑小四最爱缠着他骑大马。郑老大事务繁重,郑老二也常常要干活,他已经很久没有骑过了。 他刚问出口,郑小一就谨慎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林叔叔身体不好,不能让我们骑大马的。” 哪怕是吃饱睡足了,齐枫的脸上依然苍白没有血色,看上去很是弱不经风的样子。 齐枫的眉眼有些黯然,“小四,对不起,叔叔没有力气带你骑大马。” “以后能。”祁月忽而开口。 “真的吗?”有些失落的郑小四又重燃起了希望。 祁月认真地望着齐枫,“我说过,你会好的。” 齐枫和廖母把这只富有灵性的古董铜鼎给了她,治好齐枫是她应该做到的回报,也是她的许诺。 虽然齐枫的病情比她想象中棘手一些,但她会想办法的。 齐枫的视线落在祁月搭着铜鼎的小手上,眼底涌动着希冀与动容。 他从早产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体虚多病,即便是从前尚未家道中落的时候,父母亲曾带着他遍访名医,但从来没有哪位医生向他做过这样的保证。 即便眼前的小娃娃这么稚嫩,说出的话像极了小孩子顽皮说的玩笑话,但齐枫依然很感激。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被坚定地选择。 “小七,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只铜鼎?”齐枫问道。 祁月感受着手心上传来的阵阵细微的嗡鸣,那是穿越千百年的灵慧对她的呼唤。 “因为,生命力。” 齐枫讶异,古董也会有生命力吗? 祁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向齐枫。 “还有吗?” “你是说我家里还有这样的古董吗?” 祁月点头。 齐枫回忆了一下,“我家里的那些物件除了我母亲从江南带来的一些名人字画,剩下的就是副官的遗物了。” “保守估计,大概能有个六七样吧。” 祁月眼前一亮,如果那些东西个个都历史悠久,每一个都像铜鼎这样富有灵性的话,那她救下齐枫母子实在是太明智了。 看着祁月激动的星星眼,齐枫扯动苍白的薄唇。 “小七想要?” 祁月点点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明天我帮你回去拿。” 晚饭的时候,郑老头带回了好消息。 “郭支书这两天不在,村长说了,可以让齐妹子他们留下,但是领公粮还是按照咱们家原本的数量来。” 郑老太很开心,拍了拍齐母的手。 “妹子,你们可以放心地留下了。” 齐母却开心不起来,神色很是担忧。 “可是我们俩突然到来,家里就又多了两张嘴,岂不是要为了我们让大家都节衣缩食?” 王丽霞在一边冷哼一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郑老二坐在她旁边,不高兴地看着她。 第131章 好吃的点心 王丽霞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你看什么看?我说的有错吗?”她跋扈地叉着腰。 “你只顾着把好心眼使在别处,还得让大家一块儿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可告诉你,孩子们都在长身体,吃的喝的都不许少一星半点。” 王丽霞看似是在埋怨郑老二,其实是意有所指地在针对郑老太。 家里好不容易缓过来,过上一阵子能吃饱饭的日子,现在却非要留两个素不相识的拖油瓶在家。 王丽霞阴阳怪气的,让齐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 郑老太的脸板了起来。 “老二家的,心里有怨可以,但不要指桑骂槐,我最讨厌嘴皮子上整事儿的人。” “就算齐妹子和枫儿留在咱家了,也不会少了你一粒米吃。我老太太还能动弹呢,余粮我自己会挣。” 王丽霞被郑老太怼了,心里有气却不敢硬刚,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不就是会做几双破布鞋吗?这才卖出去几个钱,就飘成这个样子。 祁月冷眼看着,懒得搭理王丽霞。 反正她的空间里有的是地方,郑家可以缺任何东西,唯独不会缺粮食。 王丽霞的想法她能理解,但她也不是傻子,只会做能力以内的事。 “齐妹子,赶明儿让老二跟你们再回趟家里,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拿过来,就在这里安心地住下!” 齐母尴尬一笑,“我那家里现在也不剩下什么了,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妈,回去一趟吧,至少把那些字画拿上。”齐枫说道。 齐母同意了,齐枫和祁月相视一笑。 吃过晚饭,祁月拉着郑家人在院子里打拳。 齐枫穿着郑老二的粗布褂子,抱着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来到院子里,准备洗衣服。 “齐叔,过来一起。”祁月招呼他。 这套拳法可以调养生息,强健体魄,让齐枫跟着练一练会对他的身体恢复很有益处。 齐枫笑着婉拒,“你们打吧,我可不会。” 救他这个身体,他都怕还没打上一遍,就当场晕倒了。 “枫儿,跟着一起打打试试吧。小七的这套拳法很有用处的,打完了会感觉浑身都舒服。”郑老头也劝道。 郑小四和郑小五小跑过去,一左一右把齐枫拉进了队伍。 一套拳法下来,祁月站在最前面缓慢地吐息,队伍最后的齐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枫儿,你还好吗?”郑老太有些担心。 齐枫摆摆手,眼皮吃力地缓慢掀动着。 “大娘,我没事,就是有点儿累。” 他的身子已经被病灶掏空了大半,和纸糊的差不多,这样的运动量已经足够让他气喘吁吁了。 祁月走到他身边,安慰道:“慢慢来,会好的。” 齐枫的额头挂着汗珠,虚弱地扯了下嘴角。 当天晚上,月亮静悄悄地挂在枝头,祁月把郑家小子们都叫到了郑老太的屋里。 郑小四咬着手指头,呆呆地问道:“小七,我们是要玩儿捉迷藏吗?” 祁月摇摇头,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下一秒,一捧制作精美的小点心出现在她的手心里。 小孩子们的眼睛都直了,点心的香甜气息一个劲儿地往他们的鼻子里钻。 郑老太惊讶道:“小七,这些好吃的是哪里来的?你二叔买的吗?” 祁月摇摇头,“点心爷爷,送我的。” 郑老太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祁月肉乎乎的小脸蛋,亲昵地和她顶脑门。 “我们家小七就是讨人喜欢,走到哪里都有人疼爱呢。” 祁月把点心逐一放到孩子们的手心里,一人一个,最后一枚拿给了郑老太。 “好宝宝,你留着吃吧,奶奶不吃。”郑老太没拿。 祁月把点心塞进郑老太的手里,“我吃过了。” 她在尝过那块甜美香醇的桂花糕后,就萌生了想让郑家的孩子们都尝一尝的念头。 所以后来点心师傅给她拿点心的时候,她没有吃,而是留了起来,拿回来分给大家。 点心的味道实在太香,郑小四的口水都快流成河了,直接一口整个塞进嘴里。 他狼吞虎咽地整个吞下了点心,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巴。 郑小一见郑小四明显没吃够,就把还未咬过的点心递给了郑小四。 “小四,这个也给你吃吧。” 他是大哥,就应该疼爱弟弟们。虽然他也很馋,但是他更想让给郑小四。 郑小四看着近在咫尺的点心,嘴里生津。 “大哥,我吃过了,你吃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郑小四的视线始终离不开点心。 郑小一忍不住笑,“那我们两个一人一半。” 说完,郑小一把点心一掰两半,把大块的部分给了郑小四。 郑小四又是一口闷掉,满足地感受着唇齿之间的醇香。 “奶奶,这个点心好好吃啊,你会做吗?”郑小五吃完点心,把手心里的残渣都舔了个一干二净。 郑老太细细咀嚼着点心,半晌,轻轻地摇摇头。 “这里面应该加了荤油和很多白砂糖,咱们家没有这些好东西,做不出来。” 郑小五有些遗憾,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吧。 “奶奶,哪里有,猪油和糖?”祁月问道。 郑老太怜爱地抚摸祁月毛绒绒的脑袋,“应该在你和你二叔卖鞋的地方就能买到。” 猪油和白砂糖这种稀罕物,在供销社里也不一定能碰上,估计也只有在黑市才能买到。 祁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她还要更多地帮郑家赚钱,这样才能让大家吃上更多的好吃的。 深夜,等郑家人都睡下后,祁月进了空间。 铜鼎也被她带了进去,搁在灵泉旁边。 她盘膝而坐,双手捏诀,隔空点在铜鼎上面。 铜鼎本身就含有上千年的灵性,在灵泉充裕的灵气感应下,散发出蓬勃的灵力,在空间中熠熠生光。 有了这个铜鼎的发现,让祁月对这个小世界再次重燃希望。 黑市上五花八门的东西有很多,如果她能搜集到更多含有灵性的东西,就可以让她的修炼事半功倍。 第132章 不值钱的草 有了齐母一起帮忙,郑老太做鞋的速度更快了,第四天早上,郑老二又背上鞋子出发了。 齐枫准备和郑老二一起卖完鞋子后回家一趟,收拾些东西。 一起跟着的还有祁月。她准备再到黑市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些有灵性的其他物件。 三人走到村口的时候,正巧碰见郭支书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 “郭支书,您早。”郑老二客气地打招呼。 郭支书略一点头,“老二,这么早干嘛去?” 说着,他还狐疑地看了一眼郑老二身后的齐枫,“这位是?” 郑老二已经在家里商量好了如何应对,淡定自若地回道。 “这是齐枫,我家的远方表亲,来投奔我们的。” 郑老二向齐枫介绍道,“这位是郭支书,咱们村的一把手。” 齐枫礼貌地问好,“郭支书好。” 郭支书信以为真,“听口音是南方人吧,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投奔,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既来之则安之,老二啊,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给你们解决。” 郭支书叮嘱道,“下个月我去社里汇报工作的时候把他的情况上报一下,争取让他在杏花村落户。” 郑老二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郭支书就已经张罗起给齐枫落户的事,心里为自己的隐瞒有些愧意。 “谢谢郭支书。我带他去镇上转一转,玩玩看看,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郭支书欣然点头,放郑老二等人离开了。 因着郑老大踏实肯干,特别让他省心,所以他也愿意多给郑家一些便利。 几人来到黑市的老地方摆摊,郑老二把齐枫介绍给点心师傅认识。 “爷爷,哪里可以,买到糖,和猪油?”祁月把小下巴搭在点心师傅的车上,认真地看着他。 虽然有些羞于承认,但祁月还是不得不说,这种用猪油和砂糖做成的点心实在好吃,让她这个修道之人都念念不忘。 她想起郑小一他们吃得意犹未尽的样子,决定今天就要把原料买回去,做一些点心来吃。 听祁月这么问,点心师傅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意图,笑得和蔼可亲。 “小娃娃,你也想和爷爷一样学做点心吗?” 点心师傅指了指东北角的方向,“那边有一个麻花辫的姐姐,她那里可以买到。” 祁月道了声谢,回到郑老二的身边。 “二叔,我想去玩。” 郑老二看了一眼四周越来越多的客人,不想放祁月离开。 “小七乖,这里人太多了,你一个人去玩的话,二叔不放心。” 祁月歪着脑袋想了想,伸手拉住了齐枫的衣角。 “齐叔陪我。” 郑老二看向齐枫,征求他的意见。 齐枫低头看着祁月水嘟嘟的小脸蛋,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近他感觉自己似乎涨了些力气,可能是吃得饱的原因。只是到处走走,就算祁月累了要抱抱,他应该也能撑住吧? 留下郑老二一个人卖鞋,祁月牵着齐枫的衣角往东北角走。 绕过一个卖洋画报的摊子,祁月果然看见了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女孩。 她的年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脸蛋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被呼扇呼扇的睫毛敛着。 “姐姐你好,我要买这个。” 祁月走过去,踮起脚尖,用手指着摊位上的白糖。 少女看着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意。 祁月让她称了一些白糖和猪油,又拿上了一些可以用来做点心馅料的散货。 “这些一共两毛钱。”少女把东西称好,装在袋子里递给齐枫。 祁月打开自己的小背包,拿出来的却不是钱,而是两株草。 少女有些忍俊不禁,以为祁月是想学着大人的样子付钱。 她等了半天,都不见齐枫动手拿钱,不免有些疑惑,又重复提醒道,“这位大哥,一共两毛钱。” 齐枫囊中羞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说不成句。 祁月把手里的两株草往少女面前送了送,“姐姐,我用这个换。” 据她观察,这里有很多人买东西都拿不出足够的钱,所以会经常以物易物,交换等价的东西来完成交易。 这两株草是祁月从空间里移植出来的,一直种在郑家大院的小园子里,细心呵护着。 现在她把它们拿出来换东西,其实按价钱来估算,是她吃亏。 毕竟这些“草”是不可多得的名贵草药,只不过因为她拥有的多,所以吃亏也不觉得心疼。 祁月说得理所当然,可少女却不识货,觉得祁月在胡闹,面上有些为难。 虽然这个小娃娃看上去很可爱,但也不能因为她长得讨喜,就把这么多东西白白送给她吧? “小姑娘,你有没有别的东西跟姐姐交换呀?比如粮食或者布料什么的。” 祁月眨巴眨巴眼睛,“这很贵的,比米和布,都贵多了。” “胡说八道!”身后响起一道尖锐的呵责声。 一个身材臃肿的妇人出现,绕过摊位来到少女身边,一把抢下了她手里举着的袋子。 “用两根不知道从哪个道边薅来的破草就想换走两毛钱的东西,你以为我们是傻的?”妇人瞪眼。 “自家的孩子自己管好,小小年纪不学好,在这里坑蒙拐骗!” 妇人意有所指地斜了齐枫一眼,小声嘟囔道:“有娘生无娘教的……” 虽然齐枫也不理解为什么祁月会拿出两棵草,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这妇人说话刻薄难听,沉着脸上前一步。 “孩子小不懂事,东西不给就是了,为什么要随便羞辱人呢?” 自从齐枫失去父亲后,他也经常会遇到有人用这件事来故意刺激他,所以他对这种攻击谩骂非常敏感。 妇人像只公鸡似的梗着脖子,把手掌伸过来抖了抖。 “那就拿钱来啊!没钱装什么大头蒜,在这里浪费我们的口袋。” 说完,妇人直接把袋子里刚刚称好的东西全都倒了回去,把袋子抖落得哗啦哗啦响。 祁月把两株草小心地搁在摊位的空白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第133章 大方的老中医 妇人瞧都没瞧一眼,一挥手,直接将草药扫落在地。 “拿远点儿!你拿野草当个宝,我还嫌它有狗尿骚味呢!” 掉在地上的药草紧接着就被一个人捡了起来。 “小姑娘,这草能卖给我吗?我拿钱和你换。”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捧着药草问道。 祁月知道这是遇见懂行的人了,“您认识这个?” 老人点点头,“我出两块,买这两株草,你卖吗?” 还没等祁月答话,妇人已经尖声大笑起来。 她一边夸张地拍这大腿,一边招呼周围的摊贩都来围观。 “大伙儿快来看呐,我今儿遇见了两个傻子!” 妇人故作聪明地转着眼珠,视线在祁月和老人之间来回打量。 “我说老人家,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你有这钱干点什么不好,居然花两块钱买这破玩意儿?” 老人用手捋了一下胡须,浑身散发着仙风道骨的气质。 “这位摊主,你有所不知。这两株草可是百年才得一株的童子仙莲,有让人延年益寿的奇效。” 说着,老人忍不住问道:“这药草只有用山顶上最干净的雪化水浇灌才能成活,小姑娘你居然能把它伺候得这么好?” 祁月笑而不语,索性装傻。 空间里的灵泉水不知道要比什么雪水强上多少倍,她当然不愁这童子仙莲长得不好。 妇人和周围的摊贩都半信半疑,有些不敢相信这么不起眼的野草会这么值钱。 一边卖香料的女人走近,趴在妇人耳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位嫂子,你别听他们胡说。我看他俩就是一唱一和地在用激将法,刺激你反悔,把东西换出去,这样他们就赚了!” 妇人本来还有些动摇,经此人这么一说,又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这东西这么值钱,那你倒是掏钱啊!光说不练假把式,休想撺掇我上当!” 祁月觉得这个女人自作聪明的样子好笑极了,也不理她,转身对老人说道。 “两块钱,加上一斤白糖、二斤猪油和二斤杂货。” 其实两块钱并不足以买下这两株童子仙莲,毕竟灵泉水的浇灌下养出来的,和一般的相比,品质要上好几个台阶。 但毕竟这里是黑市,祁月不懂行情,也不好贸然抬价。 两块就两块吧,再加上这些做点心的材料,祁月也不亏。 本以为老人会讨价还价,没想到他是个爽快人,立刻就答应了祁月的要求。 他从怀里掏出两块钱,又大大方方地给祁月称了各种材料足足各三斤,一并交到祁月的手里。 祁月收下钱,东西则被齐枫接了过去。 老人把两株童子仙莲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起齐枫的住处。 “请问在哪里能再联系上您?如果有更多的草药的话,我都收的。” 虽然祁月看上去是个聪明伶俐的娃娃,但毕竟只有豆丁大点儿,老人理所当然地把齐枫看成了祁月的家长。 齐枫张了张嘴,没有贸然回答,而是看向祁月。 祁月不着痕迹地摇摇头,不准备告诉老人真实的家庭住址。 毕竟这里是黑市,为避免隔墙有耳被人背后捅刀子,她还需谨慎一点儿比较好。 齐枫很聪明,立马领会了祁月的意思,没有直接回答郑家的所在地。 “老人家,如果还有想要收的药材,可以每个星期的周末到这里来西南角那个卖鞋的摊子就能找到我们。” 老人欣然点头,揣着草药离开了。 祁月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他身上清淡的药草香还萦绕在原地,看样子是一位老郎中了,怪不得会这么识货。 祁月买好了东西,还意外收获了一笔钱,心情不错,准备离开。 “诶,小姑娘,你等等!”刚才还叫骂着祁月和老人合伙骗钱的妇人追了上来。 和一开始的跋扈嚣张不同,现在妇人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讨好的样子让人感觉有些不适。 她的两颊挤作一团,眼尾乍现一簇密密麻麻的细纹。 “你刚才那草还有没有?我拿五斤白糖和猪油跟你换怎么样?” 祁月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极有意思的笑话,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五斤?” 妇人误把祁月脸上的不解和震惊理解为了惊喜,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 “六斤,不,八斤也行,你有几株?我全要了!” 一边说着,妇人豪气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来,当着祁月的面数了起来。 “我有的是钱,不管你有多少,我都收,也省得你还要到处奔波换卖不是?” 妇人话说的很漂亮,好像真的在替祁月着想一样。 祁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埋汰她那两株“野草”的。 妇人见祁月不动,面上已经隐约可见焦急,眼神在祁月的包上来回打转。 她刚才也以为祁月是忽悠人的,可是那老人不仅买了她的草,还大方地给她打包了那么多的材料。 就算他们是演的,可买材料的钱她是确确实实收进了腰包,这让她的心立刻动摇了起来。 一株草就是两块钱,完全足够买下她整个摊子还有余的多。 如果这草真的像那个老头说的一样,可以延年益寿,那她拿去倒卖,岂不是可以赚发了? 妇人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却没注意到祁月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起伏。 “草没有了。”祁月说道。 她又一顿,“有,也不卖你。” 说完,她霸气地一招手,像一个女掌柜的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带着齐枫扬长而去。 妇人呆立在原地,懊悔的情绪像潮水一般将她团团包围。 “嫂子,你看她,都拿不出来一样的草来,肯定是假的……”刚才那个劝说妇人的香料摊主心虚地说道。 妇人心中憋闷,恨不得一口唾沫啐在那人脸上。 “还不都赖你!要不是你拦着我,那草药能被人半道截胡吗?” 妇人气冲冲地搡了那人一把,回到摊子前泄愤似的把账本撕了个精光。 第134章 家里进贼了 祁月和齐枫一起在黑市中转了一圈,没有再发现带有灵力波动的老物件。 祁月安慰自己,这东西毕竟是稀罕物,可遇不可求,下次再来就是了。 二人又回到了郑老二的摊子前。 齐枫虽然只抱了不到十斤的东西,但毕竟身体虚,坐在路牙子上大口喘气。 “二叔,生意咋样?”祁月问道。 郑老二宠溺地揉揉祁月的头顶,“就剩下两双女鞋了,卖完我们就能走了。” 日上三竿,黑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郑老二开始大声吆喝起来。有了前几次卖布鞋的经验,他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驾驭经营之术了。 不到半个小时,剩下的布鞋就卖了出去,还又接到了三个预订的单子。 郑老二收拾好东西,背上祁月,跟着齐枫往他家走。 出了黑市的窄巷子,三人一路沿着南北方向的大路走,直到走到一片格外气派的小砖楼下,齐枫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我父亲的副官留给我们的房子,我们在这里住了将近五年。” 祁月坐在郑老二的肩膀上,两条腿骑着他的脖子,仰着头看小砖楼。 这栋小楼虽然看上去有些旧了,但依然可以分辨出原主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想来齐枫的父亲是一位军衔相当高的军人。 可是一想到齐枫和齐母住在这么气派的房子里,却每天挨饿,甚至连吃药的钱都没有,祁月就有些唏嘘。 齐枫带着郑老二和祁月往里走,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隔壁楼的房门打开了。 “枫儿回来了?”一个衣着干净整洁的女人站在门口。 齐枫点点头,礼貌问好,“陈姨。” 陈姨看了一眼郑老二和他背上的祁月,想问却欲言又止。 齐枫解释道,“这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我准备搬过去住了。” 陈姨惊讶,“你要走了?那你妈呢?” “和我一起走,我们准备住到这位朋友家里去。” 说完,齐枫从背后的背篓里拿出一小袋白面,隔着栅栏递给陈姨。 “这段时间感谢您能不断接济我们,如果没有您,我和我妈可能已经饿死、病死了。” 这袋面是齐枫暂时从郑老二那儿借钱买的,虽然郑老二嘴上说不用还,但一直都被他放在心上,别人是好心,他却告诉自己是要还的。 陈姨没有接过袋子,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陈姨也是举手之劳,既然要搬走了,就各自安好吧,陈姨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陈姨顿了顿,又神秘地招手,让齐枫过去。 “看他们的样子,不太靠谱,你确定搬过去没问题吗?” 陈姨的声音不小,齐枫赶紧回头看了郑老二一眼,脸色有些尴尬。 “陈姨,他们家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您别担心。” 陈姨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叮嘱了齐枫几句,才关上门回了屋。 齐枫赶在陈姨关门之前,把白面口袋悄悄塞了进去,这才回到郑老二身边。 “二哥,刚才陈姨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齐枫替陈姨解释道。 “她以前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刚到这边的时候被人骗过,所以总是对陌生人有戒心。” “不过我相信你和郑大爷、郑大娘他们都是好人,我不会对你们心有保留的。” 郑老二爽朗一笑,“这有啥?人之常情。你快开门吧,我们拿上东西,好赶回去吃饭。” 齐枫也笑了,随后把钥匙插进锁芯,打开了房门。 刚一进门,祁月的耳朵就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房子里有人。 她悄悄在郑老二的背上直起身子,戒备地环顾四周。 怪不得齐母总说自己家徒四壁,今日一见,确实所言非虚。 郑老二一面跟着齐枫往里走,一面咂舌。 从门口一路走到客厅,这里连一张沙发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话本里讲得那些珍惜的花花草草和豪华的衣柜鞋柜了。 这栋小洋楼除了外面像是有钱人家,里面的陈设和“富”字一点儿都不沾边。 齐枫带着郑老二一路来到卧室门口,隔着一道门,郑老二都闻到了中药汤的味道。 这得是多少年如一日的服药,才让这个房间有了这么浓重的药味啊! 齐枫转动卧室的门把手,刚准备打开,忽而动作一顿,眼睛也眯了起来。 “里面有动静?”郑老二也听见了异样的声音。 齐枫无声地点头,表情有些凝重。 郑老二轻轻挤开了齐枫,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这里面有可能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趁着没人摸了进来,为了防止里面的人惊骇之下伤人,郑老二觉得有必要挡在齐枫这个病秧子前面。 “吱呀——” 郑老二缓慢地转动把手,推开了年久失修的木门。 刚一推开门,三人明显感觉到了刚才还在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停了。这就更加坚定了二人认为屋里有别人的看法。 “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 郑老二气沉丹田,牟足了劲儿大吼一声,就像一道惊雷在房间中炸响,震颤耳膜。 卧室不大,里面的东西更是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立式的窄柜可以藏人。 没有人回应郑老二的质问,齐枫和郑老二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分别走向床板和衣柜。 如果房间里有人,要么藏在床底下,要么藏在柜子里。 齐枫走到床前,单膝跪下,刚要趴下头往床底下看,就听见郑老二大喝一声。 “小毛贼,我看你往哪儿跑?!” 齐枫霍然抬头,就见郑老二拎着一个人的领子,将其从柜子里薅了出来。 那女人长着一个肥胖富态的身子,郑老二用尽了全力才把她甩出了柜子。 女人结结实实的后背朝地摔了个四仰八叉,一声痛呼从她的嘴里喊了出来。 “齐枫你个小没良心儿的,你竟然敢对你姑妈动手!” 趴在郑老二肩膀上的祁月心中了然,原来这个胖女人就是齐枫常说的那个薄情寡义的姑妈。 齐枫看到女人并不惊讶,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会趁他和母亲不在就溜进他家。 第135章 真正的小偷 “姑妈,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不请自来?”齐枫的语气很冷,像是在对陌生人说话。 齐姑妈被郑老二摔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捧着肥硕的肚子在地上喘粗气。 “你、你是谁?”齐姑妈这才看清楚屋里还有别人。 看着郑老二膀大腰圆的身体和凶神恶煞的防备样子,齐姑妈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这是我的朋友,我今天回来,就是准备把东西收拾走,搬到他家去。” “当真?!”齐姑妈这会儿屁股也不疼了,直接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 “姑妈似乎很期待我走?”齐枫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 齐姑妈顾左右而言他,“我是看你们娘俩以前过得不好,现在终于有了个归宿,替你们高兴呢!” 齐枫冷冷地盯着她,“我和我妈为什么过得不好,姑妈应该心里最清楚了吧?” 齐姑妈语塞,面上有些恼怒,伸手推着齐枫往外走。 “既然有了新的去处,就快些离开吧,还留在这嚼什么老婆舌。” 齐姑妈的身子壮实,力气又大,齐枫体弱,伸手死死拽住床尾才勉强停下。 “我还有东西没收拾。” 齐姑妈尖声高呼,“还有什么好拿的,你这房子里啥也没有,被子枕头都是破破烂烂的,还不如做新的!” 祁月望向齐姑妈的视线里写满了探究,这个女人似乎对这间房子里的某样东西很是在意,所以才急着兴高采烈地哄齐枫走人。 莫非,齐姑妈要找的和她想要的,是同一个东西? 齐枫看着眼前这个不打一声招呼就擅自闯进他家里的女人,眼中闪烁着质疑的意味。 忽然,他的眼神落在齐姑妈的腰间。 她穿着一条宽松肥大的褂子,整个人像一只水桶一样臃肿,但她的腰间却有一块十分异常的凸起。 凸起的形状不像是赘肉,倒像是在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齐枫戒备起来,冷声质问道:“你腰上的是什么?” 齐枫这么一问,齐姑妈好像心虚似的,立刻用手臂将腰间的凸起挡住了,欲盖弥彰地回道。 “能有什么啊?我是这几天吃饭吃的多,稍微胖了点儿!” 她说的越是理直气壮,齐枫就越觉得她心里有鬼。 齐姑妈是一个爱慕虚荣还争强好胜的人,平时最讨厌有人拿她臃肿肥胖的身材说事,怎么今天反而自嘲起来了? “姑妈,你帮我看一下柜子里有没有可以带走的衣服鞋子。”齐枫假意道。 齐姑妈嘟嘟囔囔地走向衣柜,嘴上敷衍着。 “有什么好拿的,都是一堆破烂,干脆都扔了得了!” 趁其不备,齐枫一把抓住了她腰间的那块凸起,手感很硬,是两个圆柱形的东西。 “哎哟!小兔崽子,你干什么?!”齐姑妈惊叫。 她用力地拍打着齐枫的手背,齐枫则死死抓住不放,二人一时间争执不下。 郑老二在一旁看着,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齐枫身子瘦弱,很快就要被齐姑妈搡开了。可齐姑妈偏偏是个女人,郑老二不敢贸然插手。 就在三个人都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时,祁月出手了。 在窗帘都拉得紧紧的昏暗房间里,一道水蓝色的灵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一闪而过,袭向齐姑妈的腰间。 那个被齐枫隔着衣服捉住的凸起忽然像抹了油似的,逃脱了他的钳制,顺着齐姑妈的腰身滑出了褂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几人定睛一看,被齐姑妈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是两张卷轴。 齐枫一眼就认出了地上的东西是什么,抢在齐姑妈之前一把捡起卷轴,“唰”地展开。 卷轴上是两幅水墨画,一幅为山,另一幅是河,每一幅都美轮美奂,栩栩如生。 一看到画卷的内容,祁月的眼睛顿时亮了。 如果说那只大铜鼎所含有的灵性是需要她用手抚摸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的,那么这两幅画刚一展开,就足以让她感应到其中浩大的灵气波动。 画上的一砾一石、一溪一流,都好像带着穿越千年的古朴气息,在卷纸上呼之欲出。 “你费尽心思潜入我家,就是为了偷这些东西?”齐枫怒了。 “那之前我妈偷东西的消息,也确实还是你放出去的,这样她就无法用它们来换粮食,才好落到你的手里对吗?!” 齐枫感觉到一阵气血上涌,脑袋里一阵发昏。 他的姑妈,身体里留着他爷爷辈一样的血脉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的亲人,居然会为了得到几件古董,就不惜让他们饿死! 齐枫怒吼,“你才是那个可耻的小偷!” “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齐枫的脸上。 “拿你点儿东西怎么了?你们娘俩当初刚到这里,要是没有我收留你们,你们早就饿死街头了!” “这么两张破画能值几个钱,我拿来抵还救命之恩,还是你们占便宜了呢明白吗?” 齐姑妈见事情败露,也懒得再演什么姑侄情深的戏码,牙尖嘴利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她是一位长辈。 齐枫苍白的脸庞因为齐姑妈这一耳光瞬间肿得老高,耳朵一阵细锐的鸣声。 “你的恩情,我们早就用那些被你侵吞骗取的家产还完了……” 齐枫打定了主意和齐姑妈较劲,眼中弥漫着狠绝。 “自从被你赶出家门,我们母子两个这两年不知道想尽了多少办法才勉强活下来。今天你没有资格从这里拿走一针一线!” 齐姑妈瞬间炸了毛,“好你个白眼狼,现在都敢跟我论起资格来了!” “我今天还就动手了,我看你敢不敢拦我!” 一边说着,齐姑妈像一个市井泼妇一样开始在房间里撒泼。 枕头被她扔到地上,窗帘、床单也被她扯得满地都是,衣柜里仅有的衣服都被她拿剪刀剪了个稀巴烂。 她又扬起胳膊,打开了窄柜上面的夹层。 乍一打开,祁月的神识便警觉地锁定了里面的东西。 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夹层里的东西自动地荧荧发亮。 第136章 凭本事拿走 在窄柜上面的夹层里,放着一些小物件,远远看过去,有几个瓶瓶罐罐,也有一些摆件。 在夹层被打开的一瞬间,祁月顿时感觉周身的血液都昂扬地沸腾起来。 一道磅礴如潮水的气息扑面而来,祁月恍惚间甚至感觉回到了虚空之外,回到了那个灵气充裕的修炼之所。 齐姑妈已经恼羞成怒,撸胳膊挽袖子就准备砸东西。 这些古董都值些钱,不然她也不会在搜刮完齐枫母子身上的家产后还对它们念念不忘。 既然齐枫不准她拿走,那她就把它们都砸了,谁也别想捞到好处! 祁月看出齐姑妈的意图,眉头一拧。 这些东西可都是难得的有灵之物,当然不能让她砸坏了。 “等等!” 就在齐姑妈准备发疯的时候,祁月奶乎乎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祁月,祁月趴在郑老二的背上,从他的肩膀上露出小半张脸来。 “你想要?”祁月指着夹层里的东西。 齐姑妈没说话,她不顾颜面也要偷偷摸摸潜入这里,她想不想要不是明摆着吗? 祁月微微一笑,“你可以拿。” “小七!”郑老二叫住了她。 “这些是齐叔叔的东西,我们不可以随便插手齐叔叔的家事哦。” 齐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祁月,等待下文。 他总觉得,这个救他们于危难的小丫头,绝不是想多管闲事那么简单。 “一人一件,凭本事拿。”祁月眯眼笑着,天真烂漫。 齐姑妈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看向齐枫。 “这丫头是谁?她说话算话吗?” 齐枫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定定地望着祁月。 祁月回望他,幅度很小但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莫名让齐枫觉得她身上有种运筹帷幄的决胜之姿,好像事情的一切情况都在她的掌控之内。 齐枫鬼使神差地开口,“她说了算。” 郑老二讶异的张大了嘴巴,小七的魅力真是大,短短几天,居然已经能让齐枫信任到可以替他做决定的程度了。 齐姑妈喜上眉梢,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既然你都说了,一人一件,凭本事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齐枫,你不会最后反悔吧?” 看着齐姑妈贪婪的嘴脸,齐枫厌恶地挪开视线。 “你动手吧。” 也罢,就当是用这些东西,斩断和这块狗皮膏药的最后几分瓜葛,省得她阴魂不散似的时时盯着他和母亲的生活。 齐姑妈激动地搓搓手,踮起脚尖,一把就捧住了最大的那个瓷瓶。 这个瓷瓶成色极好,是曾经皇室御用的佳品,她决定先把这个拿下,免得齐枫先下手。 可就在齐姑妈准备捧起瓷瓶的时候,她却忽然感觉这只瓷瓶仿佛有千斤重,她的双手竟然拿不动它。 齐姑妈心中火起,她如果连一个小小的瓶子都拿不动,那这一身的肉岂不是白长了?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掐住瓶子的颈部,猛地向上抬起。 这一下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可瓷瓶居然还是纹丝不动,就像有人用胶水把它牢牢粘在了柜子里一样。 祁月淡笑着把手背在身后,她的指尖闪烁着莹蓝色的光芒。 “你们跟我耍心眼子是吧?这瓶子根本就拿不动!” 齐姑妈怒了,松开手之后指着齐枫大声嚷嚷。 齐枫有些困惑,这瓶子就是一只不过三四斤重的花瓶,小孩子都可以轻松搬起,齐姑妈怎么会拿不动呢? “齐叔叔,到你了。”祁月微笑着提醒他。 齐姑妈瞪圆了眼睛,“干什么?我还没拿呢!” 祁月老神在在地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轻轻摇晃。 “我说了,凭本事拿。” 既然是各凭本事,齐姑妈拿不动这瓶子,就是没本事,当然不能让她拿走了。 齐枫走到窄柜前,单手握住了瓷瓶的沿儿,几乎没用什么力气,轻轻松松地就把它拿了起来。 “好,这件归他!”祁月拍手叫好。 齐姑妈气得眼睛都直了,她都搬不动的东西,既然被齐枫这个病秧子一把就拿起来了。 “再来!” 齐姑妈大喊一声,再次转战其他古董。 接下来,诡异的事可谓是接二连三,齐姑妈尝试遍了每一样东西。可无论是大的瓶瓶罐罐,还是小的摆件,到了她的手里,就没有一个能拿起来的。 祁月还调皮地在房间里放出了一阵冷气,齐姑妈莫名感觉背后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齐姑妈心里有些发毛。 齐枫的脚边堆满了东西,夹层里已经不剩什么了,可齐姑妈的身边还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祁月的小手来到郑老二的耳边,装作不经意地挠了挠他的耳垂。 郑老二立刻心领神会,夸张地一拍巴掌。 “哎呀!我知道这是咋回事了!” 郑老二神神秘秘地环顾四周一圈,用手掩住半边嘴唇。 “我听说啊,这越是老物件,就越有说道。时间久了,就会像有了灵智一样,有缘人才能带走!” 齐姑妈瞪了他一眼,“什么歪门邪道,我和他都是齐家人,怎么他就比我有缘了?” 郑老二耸耸肩膀,“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这东西上留有原主的怨气,又或者是这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郑老二说得很随意,就像在聊家常一样自然。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这一猜测,齐姑妈忽而感觉背后发凉。 难道真像他说的,这东西上面附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百般阻挠她拿走? 齐姑妈立刻后退了好几步,望着齐枫脚边的东西,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在这个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一切似乎都变得诡异起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齐姑妈,你拿就是了,别管我说的这些怪话。”郑老二说道。 他不说还好,经郑老二这么一提醒,齐姑妈的脑海中忽而走马灯似的闪过了诸多事。 难道是哥哥显灵了? 齐姑妈的眼睛惊恐地瞪大了两倍,双手紧张地抓住衣襟。 第137章 最近过的好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在齐父死后百般欺负齐枫母子,所以齐父回来警告她了吗? 齐姑妈心里有鬼,她的视线在房间里乱飘,一刻也定不下来。 祁月玩味地勾起嘴角,是时候送上最后一击了。 就在齐姑妈慌张地左顾右盼时,忽而一声清脆的巨响在她的面前响起。 一尊流光溢彩的琉璃花瓶忽然间没有任何预兆地碎裂了,满地都是它的粉碎残渣。 齐姑妈心中的惊骇化作一只大手将她的咽喉牢牢锁住,是她在莫大的恐惧中呼吸困难。 “啊——”她双手抱头,尖声大叫起来。 好好的花瓶,为什么会自己爆裂?!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的厉害。 祁月趴在郑老二的肩头,满意地看着齐姑妈两腿发颤的样子,很是满意今天的“节目效果”。 这尊花瓶应该是这些古董之中制作年代最近的一个,上面散发出来的灵性波动若有若无,微乎其微。 所以祁月第一个决定“牺牲”它。 齐姑妈喊叫了半晌,齐枫也没有一丁点儿上前搀扶她的意思,从头到尾都冷眼看着。 齐姑妈受不了了,这屋里太邪门了,让她在这里多呆一秒都不肯。古董固然值钱,但毕竟小命要紧,她生怕自己被冤魂索了命。 她甚至都没有跟齐枫交代一句,便撞开房门落荒而逃了。 齐姑妈走后,齐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大大小小的古董。 争执了这么半天,他已经很疲惫了。但相对于身体的疲惫,更疲惫的是他的心。 郑老二走过去,在他的身边蹲下,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了,现在都过去了。收拾好东西,我们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齐枫母子终于斩断了过去的一切,在郑家重新开始了。 二人在郑家吃喝不缺,又有郑家的灵气养着,身体都好了不少。 齐母每天帮郑老太干活儿,郑家人下地的时候,她就负责做饭、洗衣服。 郑老大他们有些不好意思让一个老人家给他们做这些,劝说了很多次,但齐母仍然去做。 能留在郑家已经很感激了,她不能每天白吃白喝。 祁月每天在齐枫的饭食里注入灵力帮他疗养,他的病情也在逐渐好转。只是他的底子太差,只能循序渐进,没办法很快就完全恢复。 这天下午,郑家人又下地去了,家里只剩下齐枫母子和一帮孩子。 齐母在院子一角坐着,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笑看着孩子们闹。 郑小四坐在小板凳上,他的耳朵被郑小二揪在手里。 “我昨天不是刚教过你两位数的加减法吗?怎么今天就忘了,你的脑袋只能装下一天的记忆吗?” 几个孩子围在小桌板上写作业,郑小二随意瞟了一眼郑小四的作业本,差点被气得脑溢血。 郑小四哎哟哎哟地叫着,“二哥,好疼,快放开我……” 郑小二恨铁不成钢地提溜着他的耳朵,“我看你就是记吃不记打!今天你什么时候做对了,我就什么时候放开!” 祁月和郑小五等人围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郑小四被收拾,笑得前仰后合。 “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齐枫含着笑从门外走进来。 “枫儿,睡醒午觉就没看见你。你干什么去了?”齐母问道。 齐枫举起手里的本子晃了晃,“我闲着无事,就帮大哥处理一些工作,刚才去跟知青借了个本子。” 齐母惊讶,“你和这里的知青认识?” “才认识不久,他们很喜欢我画的画。”齐枫答道。 齐枫干不了太多活儿,闲来无事就会到河边小坐。 他爱画画,自从随手帮一位河边洗衣服的女知青画过一幅画像后,他的妙笔就传开了。很多知青都来找他画像,一来二去就熟了。 齐母听了,脸上露出欣慰地神采。 “也好,你是该多交些朋友。妈瞧着你这段日子,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郑小一走过来,抬头看齐枫。 “齐叔叔,您能不能帮个忙呀?” 齐枫弯下腰,“当然可以啦,小一你说。” “您念过书,能教教小四算数吗?” 郑小一很担心再由着郑小二扯下去,郑小四的耳朵会掉下来。 齐枫走到孩子们中间坐下,低头看着郑小四一塌糊涂的作业本。 见齐枫来了,郑小二终于放开了手。 郑小四揉着发红的耳根,小嘴委屈巴巴地撅着。 “小四,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对?”齐枫没有呵责郑小四蠢笨,而是耐心地带他分析自己的错题。 原本对这一篇子错题很抵触的郑小四,在齐枫的循循善诱下静下心来,终于开始投入进去。 院子里变得静悄悄地,只剩下齐枫温柔的声音和沙沙地写字声。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动静,有人轻轻地叩响了大门。 齐母站起来,“谁呀?” 打开大门,一个白净的少年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网兜。 “娃娃,你找谁?”齐母问他。 “这里……不是郑家吗?”少年的表情有些错愕,手指不安地捏紧了衣角。 “这里是郑家,我是刚到这里的远房亲戚,你大概不认识我吧。”齐母猜测他是常来玩的孩子,见到她的面孔险些以为走错了。 果然,那少年松了口气,继而礼貌道。 “奶奶,我找小七。” 齐母让开身子,放少年进来。 他一看见正坐在桌子不远处正在悠哉悠哉地喝奶的祁月,顿时露出小脸,拎着网兜走了过去。 “阿懿哥哥。”祁月见了他,甜甜地唤道。 前阵子忙着和郑老二去镇上黑市卖鞋,她已经很久没去过牛棚了。好在郑老太会偷偷替她去送些吃的,她也放心不少。 看着沈懿脸上终于见些成效的脸颊肉,祁月满意地笑了,心里的成就感满满。 沈懿在祁月身边蹲下,拉住她软乎乎的小手。 “小七,好久没见,你最近好吗?” 祁月伸手戳了戳自己圆鼓鼓的脸蛋,“吃的好,睡的好,一切都好。” 第138章 一起读书 沈懿被祁月娇憨的模样逗笑了,少年初具轮廓的脸庞少了几分稚嫩,多了一些清俊。 他单手提起网兜,在祁月面前晃了晃。 “这是给你的。” 祁月扫了一眼网兜里还活蹦乱跳的河虾,下意识地去看沈懿的脸。 这个傻乎乎的小仙苗,每次下河摸虾都会把自己弄伤。 沈懿看懂了祁月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次没受伤。” 他轻车熟路地把网兜放在了院子西面的大木盆里,等到郑老太回来了,就会处理这些虾了。 这段时间,祁月一直往牛棚送东西,让沈爷爷他们的苦日子好过了许多。 沈懿总想为郑家、为祁月做些什么,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于是他只好帮祁月摸些虾子,补补身体。 和祁月说了会儿话,沈懿就准备回去了。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朗朗读书声。 沈懿转过头去,就见一个身材瘦弱单薄,但满身书卷气的男人正带着郑小一他们一起念书。 他的口齿清晰,吐字干脆利落,十分悦耳。 沈懿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看见了绿洲,如痴如醉地听着。 祁月注意到了沈懿的沉溺其中,跳下板凳,拉起沈懿的手往那边走。 “齐叔叔,带他一起。” 读书声中止,齐枫这才注意到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这个小孩子是?”齐枫还没见过沈懿。 “他是牛棚沈教授的孙子,和小七……关系很好。”郑小二解释道。 虽然这小子和他爷爷确实可怜,但一想到小七冒着被牵连的风险也要给他们送吃的,还跟这姓沈的拉小手,郑小二就不服。 凭啥一个外来的臭小子也能后来者居上?明明他才是小七的哥哥好不好? 齐枫笑着点点头,招呼沈懿,“既然是好朋友,就一起坐下吧。” 沈懿贪恋地看了一眼桌板上的本子,摇摇头。 “谢谢您,我就不多留了。”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齐枫叫住他。 “你就当帮叔叔一个忙,帮我看看小五的作业做得怎么样。我还要帮小四辅导,有些忙不过来。” “啊?”郑小五下意识地想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他虽然经常上课睡觉,但作业写得比郑小四好多了。 “我不用……哎哟!” 郑小一看他,“怎么了?” 郑小五也直挠头,“不知道,我刚才感觉好像有人扎了一下我的腰。” 齐枫招呼沈懿,“坐下吧,孩子。” 沈懿踌躇片刻,最终鼓起勇气,在郑小五的身边坐下。 祁月望着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用功的样子,特别是沈懿碰到书本时脸上洋溢着的活力,欣然地笑了。 齐枫很聪明,猜得到小仙苗心里的顾虑,更看得懂他对知识的渴求,所以用了一个巧妙的方式把他留了下来。 小桌板周围多了一个人,院子里的读书声更大了些。 在落日的余晖下,沈懿笑得很满足。 “齐叔叔,今天谢谢您。”这一下午的学习,让他比吃饱饭还要感到充实。 齐叔叔笑着摇摇头,“你很聪明,我很喜欢你。” 沈懿的素养非同一般,一看就是从小便用功的孩子。短短一个下午,齐枫对他的印象很好。 郑小五不干了,争宠似的跳到齐枫面前。 “齐叔叔,那你不喜欢小五吗?” 齐枫忍俊不禁,伸手轻轻地掐了下郑小五的脸蛋,“当然啦,齐叔叔也喜欢小五,喜欢你们每一个。” 沈懿和祁月道了别,赶在下田的村民们回来之前,悄悄离开了郑家。 临走之前,齐枫让他想来便来,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他。 沈懿没有回答,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自那之后,沈懿常常在下午的时候来到郑家。 不过他从不进门,只是挨着郑家的墙根坐下,隔着一道墙,听着里面的读书声悄悄地跟读。 祁月的神识很快就发现了他,特地打开郑家的结界,让他可以听清里面的声音。 郑老太也注意到了墙外的沈懿,一次她在院子里干活,外出倒水的时候,又看见他。 “小七,阿懿在外面呢。”郑老太说道。 祁月歪在板凳上看天上的云朵,“嗯,我知道。” “我去叫他进来吧,外面太阳这么大,总这样晒着,会中暑的。”郑老太有些担忧。 祁月摇摇头,“他不会进来的。” 她明白沈懿的意思。齐枫肯捎带着他一起读书,他已经非常受宠若惊了。 但他不会贸然进门,不会为了自己方便就置郑家于口诛笔伐的风口浪尖。 祁月始终沉默着,就像从来都不知道沈懿在外面。她唯一做的就是在把结界扩大了一些,帮沈懿把毒辣的日光和灼烧的热气隔绝在外。 郑老太拿着一个小包裹来到外面,弯腰递给蹲坐在地上的沈懿。 沈懿懵懂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只崭新的铅笔。 “阿懿,这些是你二叔去镇上的时候捎回来的,分给你几支。”郑老太看着沈懿手里短的不能再短的铅笔头,目光怜爱。 沈懿的眼圈倏地红了,“谢谢奶奶。” 郑家人带给他的善意,是唯一让他感觉这个世界还有温情的地方。 郑老太心疼地揉揉他的脑袋,“要是太热了,就到家里来,别客气,知道吗?” 沈懿乖巧地点点头。 “快走快走!一会儿太阳都下山了!就游不了了!” “还不是小五写字太慢,要不然早就出门了!” “我写字才不慢呢!明明是四哥在拖后腿好不好?” 几个孩子你追我赶地从院子里跑出来,祁月被郑小一背在身后。 郑老太看几个皮猴儿一窝蜂地往外跑,赶紧拦住他们。 “马上就吃晚饭了,你们干嘛去?” 郑小二兴高采烈地蹦了几下,“我们要去河里游泳!” 郑老太皱眉,“游泳怎么还带着小七?你们可不能让她下水啊!” 郑老二拍拍胸脯,“放心吧奶奶!我们会把小七留在岸上的,就是让她跟着去看看热闹!” 郑老太想了想,也好,小七毕竟是小孩子,总是窝在家里也没什么用。 她叮嘱道,“注意安全,天黑了就回来,知道吗?” 第139章 你耍阴的 一群皮孩子们含糊地答应着,你追我赶地一溜烟跑了。 郑老太宠溺又无奈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刚准备回院子,就看见了墙根底下的沈懿。 小孩孤零零一个蹲在墙角,手里捧着书本。 “阿懿,去和他们一起玩儿吧。”郑老太唤道。 沈懿把手里的笔和本收起来,塞进破旧的小背包里。 “奶奶,我……我还是不去了。” 沈懿低着头,努力掩饰住自己眼底退缩的情绪。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虽然人在杏花村,但本质上仍是一棵没有根的草,漂泊无依,没有实感。 所以每次他都只敢远远地看着村里的孩子们玩耍,却从不过去加入他们。 就像村里的大多数孩子也从未接纳他一样。 郑老太看出他的低落,走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儿,去吧,小一他们只是嘴上爱胡说,其实他们不讨厌你。” 郑老太知道自家孩子们的品性,他们对沈懿的疏离,更多是来自对他的“嫉妒”。 谁让小七对沈懿比他们这些“亲哥哥”都要好呢? “学了一下午,该去放松一下了。” 在郑老太的劝说下,沈懿背上小书包,道了别就往河边追过去了。 快黄昏的时分,天地间少了些暑气熏蒸的潮热。特别是河边,绿树成荫,凉风习习。 祁月虽然会走了,但孩子们还是不太敢直接让她自己留在岸上。郑小一和郑小二把背带一头系在她的腰上,另一头捆上了树。 “小七,你就在这周围玩儿,不要乱跑哦。哥哥们很快就上来带你回家。”郑小一温柔地摸着祁月的发顶。 祁月乖巧地点点头,自己则在树下的绿茵地上直接坐了下来。 郑家的小子们来到河边,三下五除二便把身上的衣服和鞋子脱下来,一个接一个像滑溜溜的泥鳅似的跳进河里。 杏花村的河水清凉澄澈,一进去就被凉丝丝的水流环绕住,心里一阵舒畅。 不远处也有一群孩子在戏水玩儿,见郑家的孩子们来了,都纷纷游了过来。 “你们可来了,咋这么晚呢?我们都玩了一下午了!”皮肤黝黑的猴子说道。 郑小五第一个叫苦,“别提了,我们被齐叔叔按在家里把所有的作业都写完才放我们出来,我的手都快断了!” 猴子好奇道:“齐叔叔是谁啊?” “哦,就是之前我二叔……” “是我家的远方亲戚,来投奔我们的。”郑小一打断了郑小五的话,还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才想起奶奶的叮嘱,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 “那你家的粮食不会不够吃了吧?”猴子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郑小一一眼,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就郑家这一大帮孩子,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还敢再添两副碗筷救济别人,真是够自不量力的。 郑小四傻乎乎地回答,“够吃够吃,我每天都吃的很饱!” “我今天中午刚吃了满满一大碗的菜汤和两个大红薯,打了一下午的饱嗝呢!” 一边说着,郑小四一边羞涩地揉了揉圆滚滚的肚皮。 猴子听了郑小四的话,先是一惊。郑小四居然可以吃两个红薯? 在他们家,小孩子只能吃最多半个,因为粮食要留给干活的大人吃。如果他饿了,也就只能吃两个野菜团子。 不过下一刻,猴子就嗤笑着勾了下嘴角。 郑小二注意到了猴子脸上没有掩饰的轻视,瘦削的脸阴沉下来。 “你笑啥?” 猴子满不在乎地挥动手臂,在空中扬了个水花。 “当然是笑你四弟了。”猴子的语气酸溜溜的。 “吹起牛来都不眨眼睛的,也不怕闪了腮帮子。” 郑小四皱起八字眉,“我没有吹牛,我真的吃了那么多。” 猴子眼中的嫉妒都快冒出火来了,伸手用力挥了一个水花过去,把郑小四砸个正着。 “既然你那么爱吃,尝尝这水耳刮子好不好吃!” 郑小四浮在水上,直接被砸懵了,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你干啥!”郑小二一把拽住踉跄的郑小四,怒目看着猴子。 猴子故作无辜地摊开了手,“没干啥啊,开个玩笑都不行?” 郑小二脾气爆,直接火了。 他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便像一条鱼儿似的钻进了水底。 猴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忽然感觉脚腕上一阵束缚,紧接着就被巨大的力道拽进了水里。 他下意识地张嘴就要喊,可是下沉地太快,刚一张嘴,河水就灌了进来。 猴子被呛到了,一时也忘了怎么应对,手脚慌乱地胡乱挣扎,在水里不停扑腾。 岸上的祁月正懒懒地捉蚂蚁玩儿,突然间神识便警铃大作,她忽地抬起头,往河里望去。 除了郑小二和猴子,其他孩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浮在水面上。 郑小二的闭气时间极长,是在打遍整个杏花村都无敌手的绝活儿。 他一手紧紧钳住猴子的脚踝,身子像一尾银鱼似的在水底自由地穿梭,来往畅通无阻。 可猴子就没那么舒服了。他憋气憋的胸腔火辣辣的疼,大脑更是一阵昏沉。 祁月轻轻皱起眉头,郑小二向来脾气火爆,和人打架的时候也经常没个轻重。 水里不比地上,一旦出事,就是关乎人命的大事。她似乎有必要出手拦着他点儿。 正在祁月犹豫着要帮猴子一把的时候,平静的水面上忽而钻出两个小脑袋。 祁月松了口气,看来是她低估了郑小二,他虽然莽,却不会丢掉基本的理智,知道不能玩得太过火。 她放下心来,又坐回了树下。 猴子用手胡乱抓住身边一个孩子的肩膀,闭着眼睛一个劲儿地咳嗽,嗓子里似乎呛了不少水。 郑小一向郑小二投去关切的目光,郑小二不着痕迹地轻轻摇头,看着猴子的狼狈样子,嘴角不屑地勾起。 咳了半晌,猴子终于缓过劲儿来。 他伸手抹了把脸,眼圈通红地指着郑小二怒道。 “郑小二,你耍阴的是不是?” 第140章 比赛 郑小二学着刚才猴子的样子摊开手,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对付你,还用来阴的?我一只手都够收拾你的了。” 郑小二的态度让猴子彻底撕破了脸皮,他愤怒地用力锤了一把水面。 “有本事单挑啊,打嘴仗算什么本事?” 郑小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又惊又笑。 “跟我单挑?就你?” 猴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就我!你不敢?” 郑小二在水上悠哉悠哉地漂着,“好啊,说吧,比什么?” 在杏花村的这条河里,郑小二敢称第一,就没有人敢称第二。他还能怕了猴子不成? 猴子转过身,伸手指着河对岸的一块锥形的大石头。 “游到那边,再游回来,谁快谁就是赢了!” 郑小二不以为意,轻松地噙着笑。 “输了有什么惩罚?” 如果比赛没有彩头,那该多没有挑战性。 猴子揉了揉自己还在发痛的嗓子,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 “输了的,叫对方五声“爸爸”!” “呀呵?”郑小二惊喜地挑起眉梢。 “玩儿这么大,好啊,就这么定了!” 这还是他第一见猴子这么下血本的发出挑战,他今天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好好挫一挫这只猴子的锐气,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实力! 两个孩子纷纷来到河这一岸的水平位置就位,郑小五爬上岸,站在两人身后。 “预备——开始!” 随着郑小五一声令下,两个孩子瞬间化作一道残影蹿了出去。 猴子快,郑小二比他更快。 两个影子在水上掀起汹涌的水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才游出去十几米远,郑小二就已经落了猴子一个身位了,把猴子的几个小跟班急坏了,大喊着他的名字给他加油。 郑小四一手撑着岸边,一手高高地举起,兴奋地挥舞着。 “二哥好厉害!二哥最棒!” 郑小二如同一颗鱼雷,一路疾快地破开水面,逐渐将猴子远远地落在身后。 很快他就到了河对岸,只见他一个漂亮利落的转身,一只脚在大石头上用力一蹬,借力滑出去三四米远。 郑小二已经回程,猴子却还在拼命往河对岸游着。 郑小二侧过脑袋探出水面,他的余光瞥见路程还未过半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猴子,得意地笑了。 跟他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猴子怨恨的目光穿过水面直逼郑小二,他忽而坏心暗生,腾出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裤兜。 就在二人错身而过的瞬间,郑小二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一痛,下一刻整条腿都一瞬间麻了。 腿上尖锐的痛感让郑小二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他伸手去摸痛处,再把手伸出水面的时候,就看到了手心上腥红的颜色。 他的腿被划伤了。 郑小二懊恼,估计是水里有什么尖锐的枯枝,他才不慎受了伤。 虽然腿上的痛感很明显,但郑小二还是奋力游着,想挺到终点再说。 但他终归还是因为腿上的伤不敢用力,小脸疼得一片惨白,到底被猴子追了上来。 猴子趁着郑小二减速奋起直追,很快就将他反超。 岸上猴子的狗腿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引得郑小五不满地瞪他们。 半分钟后,猴子第一个到达岸边,钻出水面,得意洋洋地睨着水里还在扑腾的郑小二。 “一会儿可帮我听好了,看看郑小二是怎么认我这个新爸爸的!哈哈哈哈……” 猴子和几个跟班坐在岸边,发出尖锐的狞笑。 郑小一他们都焦急地等在这边,想不明白郑小二怎么会输。 不用说郑小二的水性,就算是郑小五下去比,也不一定会输给猴子。 今天郑小二是怎么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郑小二才终于靠了岸。 他脱力似的从水里钻出来,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刚一上来,又险些跌回水里。 郑小一眼疾手快,赶紧把他的手臂拉住,和郑小三一起合力把他拽上了岸。 郑小三立刻就发现了郑小二腿上一样,担心地小声询问。 “二哥,你的腿怎么了?” 他这么一问,大家都注意到了郑小二小腿肚上刺眼的猩红。 郑小五第一个惊叫起来,“二哥,你的腿咋了?” 郑小二的腿上有一道足足十公分长的口子,正在往外冒着鲜血,很快染红了岸边的草地。 郑小五这一嗓子把祁月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她微微耸动鼻尖,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郑小二受伤了? 祁月的脸色凝重起来,她站起身子,伸手轻车熟路地解开了身上的背带,跌跌撞撞地往河岸边走去。 没了舒凉河水的拥绕,郑小二的伤口霎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一道比之刚才严重百倍的剧痛袭来。 郑小二的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纸,嘴唇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祁月绕过郑小四,钻到了他们中间。 “小七,你咋过来了?”郑小一赶紧抓住她的衣领,怕她一个不留神掉进河里。 “二哥,你怎么了?”祁月问道。 郑小二疼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二哥没事,就是被河里的枯树枝划了一下。” 祁月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立马就辨别出来郑小二的伤口绝非枯枝划破的。 他的伤口平整笔直,又窄又深。如果是游泳的时候被树枝划破的,不会是这样的形态。 祁月的眼睛轻轻眯起,眼底滑过危险的意味。 这道伤口,必然是有人故意所为,大概率是用了利器。 祁月如刀的目光瞬间射向正在幸灾乐祸的猴子,刚才只有他和郑小二在河里,动手的人除了他没跑了。 猴子被祁月瞪了个激灵,不禁心里犯嘀咕,一个还没有他大腿高的小娃娃,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眼神? “郑小二,愿赌服输!还不快点叫爸爸!”猴子的小跟班之一大声起哄。 郑小五立刻挡在郑小二面前,“你们没看见我二哥受伤了吗?” “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被划伤了腿,赢你们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第141章 阴损手段 “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 “就是,都下水游泳,怎么猴子哥就没受伤?还不是自己技不如人吗?” 猴子的跟班们一唱一和的,把郑家的孩子们挤兑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你兜里,是什么?”祁月蓦然开口。 她打开神识,果然在猴子的裤兜里发现了端倪,小脸冰冷如霜。 猴子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昂起头嘴硬道。 “你管我兜里是什么?跟郑小二履行赌注有关系吗?少扯开话题!” 祁月迈着小步子缓慢地走近猴子,她虽然个头矮小,可气魄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上一头。 “拿出来。”她一字一顿,语气里满是威胁。 猴子莫名感觉背后一阵发冷,感觉祁月的眼神仿佛有看穿人心的魔力。 祁月这么一问,郑小二也白着脸皱起眉头。 仔细回忆一下,他和猴子错身而过之后,他就紧接着感觉到自己的腿上很痛。 难道这伤口和猴子有关系? 想到这里,郑小二的脸色难看极了。 郑小一知道祁月不会无缘无故怀疑猴子,大步走到祁月的身边,眼睛紧紧锁定猴子的双眼。 “你兜里有什么?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猴子后撤一步,“我兜里有啥为什么要给你们看?” 郑小一步步紧追,“既然你心里没鬼,你为什么不敢给大家看?” 猴子咽了下口水,倔强地梗着脖子。 “我今天就不给你们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郑小一见猴子软的不吃,直接像一只猎豹似的闪电般扑过去,一下子把猴子撞翻在地。 “你干啥?!放开我!” 郑小一的手直接抄向猴子的裤兜,被他拼命挡住。 郑小一比猴子要高一些,加上这段日子又是灵气熏染又是打拳健体的,猴子对他没有套路的蛮力都毫无抵抗之力。 “拿来!” 猴子最终没能捂住自己兜里的东西,被郑小一一把抢走了。 郑小一把东西抢到手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要黑,暴怒地将东西摔在地上。 “你是不是疯了?一个比赛而已,你至于动这么狠毒的心思?!” 只听得“咣当”一声,一柄精细锋利的小刀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包括猴子的小跟班,都惊骇地望向他。 孩子们平时打打闹闹,拌一拌嘴都是很正常的事,但没有谁会像猴子这样,居然会采取这么下作见不得光的手段。 猴子恼怒地提了一把裤子,“我不就是在兜里装了把小刀吗?怎么了,犯法了吗?” 郑小一勃然大怒,指着郑小二的腿质问他。 “你敢说小二的伤不是你弄的?刚才只有你们俩在河里!” 猴子不服,“你有证据吗?” 猴子明白眼下的情况,只要他咬定牙关不承认,谁也定不了他的罪。 “他受伤肯定是因为他爱吹嘘,所以糟到天老爷的惩罚呗!那不是活该吗?” 猴子挑衅十足的话语彻底激怒了郑小一,他虽然平时性格相对稳重,但对自己的弟弟们是百分百的护犊子。 郑小二被伤成这样,猴子却矢口否认,还敢大肆诅咒,郑小一忍不了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薅住了猴子的脖领子,把他按在地上,挥拳就打。 猴子也不是善茬,是个惯爱打架的主儿,毫不犹豫地和郑小一对打起来。 祁月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刻,没有出手。 只是收拾一个猴子,郑小一一个人也可以。 她转身来到郑小二身边,伸手附在他的伤口旁边,一缕灵力钻进了他的身体。 她面上仍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很为郑小二的腿担心。 “二哥,小七呼呼,不疼。”祁月小口小口地吹着凉气。 郑小二扯动苍白无血色的嘴唇,露出一个亲昵的笑。 “谢谢小七,二哥感觉好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郑小二真的觉得祁月这一吹,让伤口上传来的刺痛减轻了许多。 那边猴子被郑小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脸上和脑门上都出现了好几处乌青。 郑小一出离愤怒,下手没有丝毫留情。 如果不是郑小二水性好,刚才很有可能会因为小腿失去知觉而在水里沉底,到时候有没有命活都不好说。 现在就算把猴子的脸打成猪头,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猴子的心中郁气难消,在小跟班面前被人按在地上打的屈辱感让他非常丢脸,咬牙切齿地胡乱抓咬着郑小一。 郑小一一个抱摔,猴子直接横躺在地上,眼前一阵冒金星。 他的手摔在地上,硌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郑小一再次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准备再给他两拳。 此时猴子忽然大吼一声,右手握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小刀往郑小一的眼睛上袭来。 “大哥!”郑小二他们齐齐惊呼。 祁月的指尖蓝光顿现,蓄势待发。 郑小一的余光瞥见那道银色的光芒,飞快地反应过来,瞬间撒开猴子的衣领,同时一脚狠踹过去。 这一踹的力道极大,猴子立刻失去了平衡,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直直地往河里栽下去。 “猴子哥!”小跟班们纷纷惊呼。 猴子坠下水,像一只落水狗似的在河里奋力地扑腾着。 他的眼睛被郑小一打肿了,只留下一道眯缝着的小缝隙,几乎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他一边在水里起起伏伏地挣扎着,一边竟是失去了方向,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小跟班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跳下去救人。 这河水本就急了些,自己游倒还好。如果是救人,他们害怕到时候自己都回不来了。 郑小五心有余悸地把郑小一拉回来,见他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祁月收起指尖上的灵力,再也没有给河里扑腾的猴子一个眼神。 不论是挨打,还是掉下河,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让他吃些苦头也好,就算今天淹死了,也是活该。 小跟班们不敢下去,郑家小子们不想下去。 一时间,竟没有人管河里越来越远的猴子。 第142章 她会担心 “快!快看!” 猴子的小跟班们忽然惊讶地指着河对岸,激动地大叫起来。 祁月等人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站在河对面,脱下了自己的上衣,纵身一跃。 他白皙的皮肤在暮日的昏黄余晖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在水面上起起伏伏,犹如一条锦鲤。 他直直地朝猴子游过去,单手穿过猴子的臂弯,揽住他往回游。 他的身子明明那样瘦弱,却好像潜藏着巨大的力量,抓住猴子的手没有一分松动,带着十足的安全感。 少年一只手拨开水面,一只手紧紧抓着猴子,往祁月他们这边来。 猴子感觉到有人救了他,也不挣扎呼救了,乖乖地任由少年带着他走。 等二人游近了,小跟班们赶紧凑过去,七手八脚地把猴子先拉了上来。 少年的双臂撑在岸上,轻松一跃,便上了岸。 “你救做什么?”郑小五老大不高兴地噘着嘴。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蹲在郑家墙根底下的沈懿。 他甩了甩自己头发上的水,闷声回答。 “不救的话,他有可能会死的。” 虽然他来得晚些,但猴子和郑小一之间的冲突他也看见了。 猴子被郑小一打得不轻,如果不救他,万一被冲到下游去,就危险了。 郑小五嘀咕,“死了才好,黑心猴。” 沈懿默默地拧了拧自己滴水的裤腿,半晌又补了一句。 “如果他出了事,会怪到你们头上的。” 他之所以会救猴子,虽然有一定原因是不想眼看着他出事而冷眼旁观,但更多的是不希望郑家的小子们惹事。 沈懿偷偷瞄了一眼祁月,最重要的是,如果郑小一他们惹了事,小七会担心的。 另一边,猴子被几个小跟班放平在地上,呛了好几口水才勉强缓过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半晌,他才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惊惧,刚才那一瞬间,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多谢了好兄弟,今儿哥们差点栽了。”猴子唏嘘道。 小跟班们面面相觑,挠挠头,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沈懿,还是硬着头皮道。 “猴子哥,不是我们救的你。” 猴子纳闷,“不是你们?那是谁?” 小跟班们伸手指了指后面,猴子看过去,就看到了沈懿白皙清瘦的脸庞。 “是那个牛棚里的臭老九救了我?”猴子难以置信。 小跟班们难为情地点点头,“咱们平时没少欺负他,没想到猴子哥你掉进水里,居然是被他给救了。” 猴子半天没说话,心里像噎了一块棉花一样堵得难受,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祁月静静地望着沈懿湿漉漉的眼睛,水滴顺着他修长的睫毛滑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有的时候,她真得觉得小仙苗傻傻的。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初猴子带人把他从树上晃下来的场景。 那次沈懿摔伤了脚,如果不是她及时帮他疗伤,他肯定会留下后遗症,搞不好自那以后变成一个瘸子。 猴子一直带头领着杏花村的孩子们里欺压牛棚教授们,沈懿是他们最常针对的人,因为他从不会轻易反抗。 但现在沈懿却不计前嫌地救了猴子的命,祁月再次感叹沈懿作为一株枝繁叶茂的纯良小仙苗有多适合修仙。 猴子坐下地上憋闷了半天,才终于站起来,大步往这边来。 “郑小一,你居然敢推我下河?”他指着郑小一道。 郑小一斜了他一眼,他居然还敢过来质问? “那是因为你先对我挥刀子,所以你掉下去也是活该。” 郑小二微眯着眼睛盯着猴子,视线如刀在他的脖子上徘徊。 “你应该清醒我大哥没事,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一边说着,郑小二看了一眼沈懿。 “还不赶紧谢谢你的救命恩人,不然根本不用我动手,你今天一定就死在河里了。” 不知道郑小二这句话那个字眼踩中了猴子的痛点,他像一只炸了毛的猴子一样跳起来。 “我跟他道谢?我有病吗?” 猴子居高临下地抱着胳膊,睨着沈懿的湿哒哒的头发。 “是他自己要救我的,我又没求他。再说了,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下河,我没跟他收费就不错了!” 虽然郑家的孩子们和沈懿的交流也不多,还经常因为祁月对他好就吃醋,但猴子的话还是引发了众人的不满。 郑小四直言不讳,“你怎么这么忘恩负义啊?” 猴子火了,“你骂谁忘恩负义?!” “骂你啊。”郑小二接过话茬。 “沈懿还不如不救你,让你自生自灭得了,真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你们!”猴子气得手指直哆嗦。 “你们居然帮着一个臭老九说话,你们是不是都想关禁闭啊?” 郑小五毫不在意地冷笑一声,“什么臭不臭老九的,我只知道有些人的嘴是够臭的,比这河里的垃圾都要臭!” 郑家的小子们一个接一个地阴阳怪气,把猴子挤兑地脸色铁青。 “好!你们给我等着!我马上就回去告诉我爸,让他把你们都举报了抓起来关禁闭!” 猴子怒气冲冲地领着几个小跟班走了。 “沈懿,你起来吧。”郑小一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沈懿的眼中闪过一瞬惊喜的神色,这还是郑家的孩子们第一次主动向他示好。 他伸手握住郑小一的手,借了力站起来。 沈懿的身上还往下滴着水珠,天色越来越暗了,风也变得凉了起来。郑小五去对岸帮沈懿拿来了他的上衣。 “谢谢。”沈懿小声道谢。 “刚才谢谢你帮忙,是我太冲动了。”郑小一说道。 如果不是沈懿考虑周到,猴子很有可能真的出事,那事儿可就大了。 郑小二也在郑小三的搀扶下站起来,“刚才猴子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整天欺负你,现在被你救了,心里比吃了狗屎还难受。” 沈懿点点头。 他倒不在意这些,反正已经习惯了。再说,他也不是为了听猴子感谢他才救他的。 第143章 白受委屈 天色渐黑,郑老太焦急地守在郑家大门口,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远处。 “妈,先进去吃饭吧,不等他们了。”郑老二走出来叫她。 郑老太叹气,“孩子们还没回来,我不放心。老二,要不你去河边看看吧,别是出了什么事啊!” 郑老二倒没这么忧虑,“他们几个水性都不错,尤其是小二,不会有事的。” “估计就是一时贪玩忘了时间,等他们回来了,我好好收拾他们!” 郑老二的话并没有使郑老太脸上的担忧减少半分,他只好答应。 “那我去看看,您先回屋吧。” 说完,他就准备去河边瞧瞧。 刚走了没多远,他忽而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了远处一排小豆丁的轮廓。 “妈,您看!这不是回来了吗?” 郑老太看见那几个熟悉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 “你们咋这么晚才回来,奶奶都担心坏了知不知道?”等到孩子们走近了,郑老二责怪道。 郑老太也走过去,伸手接过了郑小一背上的祁月。 “带着妹妹还这么贪玩,晚上蚊虫多,把小七这身细皮嫩肉给咬坏了咋办?”她嗔怪了一句。 平时要是听到这种说教,郑家的孩子们一般一个比一个能狡辩,可今天却异常安静。 郑老太有些不解,这才正眼好好看看孩子们。 祁月是郑小一背回来的,郑小三手里拎着几个孩子的上衣,而郑小四和郑小五则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郑小二。 郑小二的两只胳膊分别架在郑小四和郑小五的肩膀上,脸色有些白,还有一只脚用脚尖虚浮地点着地,似乎不敢落实。 “小二,你咋了?”郑老太立刻警惕起来。 郑家的这帮小子们一个比一个淘气,在外面疯玩的时候经常会受些小伤。郑老太一看郑小二这样,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郑小二白着一张脸,还没想好怎么说,郑小五已经抢着把他的裤腿一把撩起。 “奶奶,猴子耍阴招,伤了二哥!” 郑小五义愤填膺,情绪格外的激动。 他曾经也是猴子身后的跟班们中的一员,觉得猴子是一个既聪明又讲义气的“老大”。 可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为了一场小比赛就下这么黑的手,郑小五现在已经对猴子彻底失望了。 看见郑小二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郑老二和郑老太瞬间炸了锅,郑老二冲过去一把抱起郑小二。 “这是他伤的?!” 郑老太更是两腿发软,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口,猴子那孩子怎么敢下这么狠的手。 家里还有郑老四上次受伤没用完的外伤药,郑老二来不及追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先把郑小二抱回了屋里。 齐母从前经常给丈夫包扎伤口,知道郑家人都心疼孩子下不去手,于是主动为郑小二包扎。 上药包扎好后,郑小二躺在林秀丽的怀里缓了半天,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林秀丽的手在郑小二的额头上抚摸着,眼泪成串地滚落,打湿了衣襟。 郑小二挤出一个微笑,“妈,您别哭,小二不疼。” 林秀丽哭得更凶了。郑小二虽然一直都淘气,但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更何况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看到伤口的时候,整个人的心都碎了,她的小二该多疼啊?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郑小一把今天在河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大家听。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郑老大的脸色阴沉如墨,两只拳头在身侧握得紧紧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怒意,郑老二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我现在就去侯家,找他们讨个说法!我今天不把那小子的皮扒了,都算他长得结实!” “老二!别冲动。”郑老大拦住了他。 “怎么就是冲动了?郑老大,你儿子都让人伤成什么样了,你是看不见吗?” 平日里脾气和婉的林秀丽此时爱子心切,说话也带上了刺。她现在只有和郑老二说的一样,去侯家把猴子狠狠收拾一顿才能解气。 郑老大被林秀丽呛了一下,脸色也不好看,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去和她解释。 “小二的伤确实很严重,但说到底是孩子们之间的冲突,要是大人去了,不就把事闹大了吗?” “那小二这伤就委屈就白受了?”林秀丽哭着说。 郑老大走近炕沿坐下,用手摸了摸郑小二的脸蛋。 “小二,爸不会让你白白受伤的。等明天开大会的时候,我去找侯家问问清楚,让猴子来给你道歉,好吗?” 郑小二乖巧地点点头,“爸,我相信您。” 郑老大始终是郑小二心里的英雄,只要爸爸答应了会为他出头,他就相信爸爸一定会做到。 郑小二懂事的样子让林秀丽更心疼了,把他搂得紧紧的,不住地亲吻他的额头。 “秀丽,带小二回去休息吧。天气热,夜里别穿裤子,把伤口晾着些。”郑老太叮嘱道。 次日一早,还没等郑老大去开会,村长和郭支书已经先一步找上门来了。 郑老二打开门,就看见一帮人站在自家门口,一时间有些错愕。 “村长,郭支书,你们咋来了?快请进。” 跟在二人后面的,还有猴子和他的父母。郑老二的视线对上侯家媳妇凶神恶煞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 郑老二心里气闷,郑家人还没去找猴子算账,他们倒先恶人先告状了! 一帮人进了院子,郑老大也刚刚匆匆忙忙地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 “小郑啊,今天侯大力一大早就来跟我反映你家孩子欺负猴子,我来了解一下情况。” 郭支书由郑老二引着在凳子上坐下,神情严肃地说道。 郑老大看了村长身后的侯家人一眼,猴子的整张脸都肿着。特别是右眼的眼眶,一片青黑,像是一只大熊猫。 侯家媳妇的手臂护犊子似的搂住猴子,眼睛里冒着火,死死地瞪着郑老大。 郭支书的表情这样不善,绝对不可能仅仅就因为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就兴师动众地上门来。 第144章 上门问罪 郑老大眯了眯眼,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郑大队长,我看你是当了官就忘了本,都不把咱们老百姓的命当回事了是吧?” 侯家媳妇牙尖嘴利的,当先发难,一顶大帽子就扣了上来。 “看看我们家小猴子脸上被打的,都找不出一块儿好地方了!就算你是队长,也不能让你儿子这么无法无天吧?!” 郑老二被侯家媳妇的声音刺得耳膜一痛,脾气瞬间被点着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老郑家教孩子欺负人了似的。你怎么不先问问你家猴子为什么挨打?” 侯家媳妇双手叉腰,几步逼近郑老二。 “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难道小猴子有错,就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了?!” 侯家媳妇的泼辣架势,让郑老二不得不后退两步,和她保持距离。 “要论下手狠,我们可不敢和你家猴子比!”郑老二阴阳怪调地说道。 “我倒要去村里问问,哪家人敢让自家的宝贝疙瘩跟随身揣着刀片的孩子玩?!” 几人吵嚷的声音把还在睡梦中的祁月吵醒了,她昨晚在空间中研究了大半宿的古董文物,刚歇下没多久天就亮了。 祁月烦躁地闭了闭眼,翻身坐起来。 听外面的意思,是猴子的父母找过来了。 祁月的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下炕出屋,往郑老大的房间走。 腿上有伤不方便,郑小二就在炕上吃了早饭。郑老太还特意煮了个鸡蛋让林秀丽剥给他吃。 祁月钻进门的时候,林秀丽刚把郑小二的裤子脱下来。 昨天晚上回来后他太累了,没换衣服就睡了。现在醒来,林秀丽不能让他再穿着下过水的脏衣裤了。 郑小二眼尖,看见门外进来一个小豆丁,反应迅速地抄起小毯子盖住身子,脸色涨得通红。 “小、小七,你咋来了?”他磕磕巴巴地问道。 祁月看着郑小二窘迫的样子,心里暗笑。这小子在她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子面前还要害羞呢。 “小七来了,是不是饿了?大娘给你二哥换好衣服就去给你热奶好不好?”林秀丽温柔地说道。 她的眼睛红肿着,嗓子也有些喑哑,估计昨晚心疼地哭了至少半宿。 祁月摇摇头,“大娘,我不饿。” 说完,她哼哧哼哧地爬上了炕,伸手就去掀郑小二的被子。 郑小二慌张地按住被角,“小七,你要干啥?我、我没穿……” 可郑小二快,祁月更快,在郑小二说话的功夫,祁月已经把被子掀开了。 好在她还顾及着郑小二的少年自尊,没有把被子整个掀开,只是露出了他腿上的伤口。 祁月转头看了一眼林秀丽,伸手指了指窗外。 “大娘,外面有人。” “是谁?这么早来家里。” “是猴子。” 听见猴子的名字,林秀丽和郑小二的脸色齐齐变了。 林秀丽一想到昨晚郑小二因为伤口发炎半夜发烧,翻来覆去的样子,心里的怨恨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还没去找他们讨个说法,他们居然还敢先来找茬?” 林秀丽翻身下炕,两下蹬上鞋子。 “小二,你和小七在这好好待着,妈去去就回。” 望着林秀丽怒气冲冲地离开的背影,祁月不禁在心中感慨。 从她来到郑家的那一天起,林秀丽从来都是温婉善良的样子,从未像此刻一样,好比一只炸了毛的母老虎。 女子本柔弱,为母则刚。如果不是伤到了郑小二,她又怎么会与人为恶呢? 郑小二沉默地坐着,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却什么也听不见。 “二哥,你还疼吗?”祁月的手在郑小二腿上的纱布上轻轻扣着。 郑小二扯动嘴角,“二哥不疼。” 昨晚虽然发了烧,但睡醒一觉起来,腿上只有一点闷痛了,完全可以忍受。 祁月暗自腹议,郑小二之所以没遭罪,是因为昨天她在他的腿上留了些灵力,相当于镇痛药。 虽然不能完全将他治好,但祁月至少可以让他少遭些罪。 但就冲外面侯家人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祁月决定还是委屈郑小二一下。 祁月指尖一动,留在郑小二体内的灵力瞬间被抽走。 “啊——” 这一抽,尖锐刺骨的疼痛瞬间充斥了郑小二的整条腿,他的脑袋一阵发黑,险些被腾云过去。 祁月替郑小二咧了下嘴,这才是他的伤口真正需要经受的疼痛。 郑小二抓紧了身上的被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 在他看不见的纱布下面,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开裂,甚至有脓水迅速从伤口中溢了出来。 祁月的小脸上满是害怕,指着郑小二忽然开始渗血的伤口惊呼。 “二哥,血!” 郑小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伤口会突然这么疼,这让他想起了村里那个瘸子,也是因为小时候受了伤,就落下了终身残疾。 郑小二心里慌极了,他不会也要变成瘸子了吧? “二哥,你很疼吗?我帮你,去找奶奶。” 虽然林秀丽离开之前叮嘱两人不要乱跑,但郑小二实在疼得忍不了了,稀里糊涂便答应祁月一起去找奶奶。 郑小二挪到地上,受伤的腿刚落地,钻心的疼便再次加倍传来,他赶紧单脚站立。 这下他只能单脚跳着走,祁月站在他的左手边,让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其实以祁月的力气,自己走得稳都费劲,更别提扶着郑小二了。 但有祁月在身边站着,郑小二觉着自己心里的恐惧少了很多,往前跳的步子也坚定了不少。 他一手按在祁月的小肩膀上,一手扶着墙,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往外跳。 因为只能循着墙壁走,郑小二和祁月绕行到院墙的一侧,才往东屋走。 这一露面,正在和郑家人争论不休的侯家媳妇立刻看见了郑小二,指着他尖声大叫起来。 “好啊,你们几个合起伙来吓唬人是不是?你家二小子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就差飞起来了!” “还说我家猴子下手狠,我看你们现在怎么解释?!” 第145章 人证与物证 看见郑小二居然下了床走了出来,林秀丽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把他抱起来。 “你怎么出来了?妈不是告诉你别下床的吗?” 郑小二望着林秀丽担忧的面孔,所有强撑着的坚强都土崩瓦解。他惊慌地用胳膊搂住林秀丽的脖子,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妈,我的腿好疼……” 林秀丽赶紧低头看郑小二的伤口,发现裹好的纱布几乎被鲜血染了个透,更有很多焦黄的脓水淌了出来。 林秀丽瞬间感觉腿都软了,整个人眼前一黑,无助地望向郑老大,嘴唇颤抖。 “孩他爸,你快来看看,小二的腿怎么会这样啊?” 郑老大过来查看,面色也相当凝重。 林秀丽抱着郑小二的手都有些无力,时不时地往下滑。 “小二的腿不会好不了了吧?昨天不是还愈合得挺好吗,为什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还没等郑老大回答,侯家媳妇就刻薄地插嘴了。 “那这么老厚的纱布缠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弄了假血糊上去,在这里忽悠大家呢!” 林秀丽被气得心口发疼,她直接解开了郑小二腿上的纱布,那道又长又深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没有了祁月灵力的维护,郑小二的伤口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已经快速溃烂,整个刀口向两边翻起,血肉模糊的,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郑老二看见郑小二疼得小脸皱在一起的样子,瞬间暴怒。 他指着侯家媳妇怒吼道:“你自己看看我家小二的腿被猴子伤成什么样了?还敢上门来叫骂!” “要是小二的腿有什么闪失,我非要猴子用同样的代价偿还!” 侯家媳妇听了脸色大变,高声尖叫。 “你这人怎么这么狠毒!小孩子之间的大大闹闹,你还要让这么小的孩子给你们偿命不成?!” 这会儿侯家媳妇完全调转了话锋,开始把猴子的过错说成是不懂事的小打小闹。 郑老大脸色黑沉,但他没有时间和侯家媳妇掰扯,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郑小二的伤口处理一下。 “会不会是咱们不会包扎,才把伤情给耽误了?”郑老大开始怀疑是昨晚的处理有闪失。 林秀丽觉得有道理,立刻解下身上围裙,准备带上郑小二去找孙大夫。 “郭支书,我去一趟孙大夫那里,很快就回来。今天这件事,能否等孩子的伤口处理好了再议?” 郭支书坐在凳子上,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下地轻敲着。 “你媳妇去就可以了,你留下。” “可是……” “没有可是!”郭支书的语气相当严厉,用尖锐的眼神逼视着郑老大。 郑老大感觉到荒唐又可怕,他们居然让小二的安危给这些子虚乌有的指控和小题大做让路。 林秀丽伸手拽了拽郑老大的衣角,“没事儿,我自己去就行,你留下吧。” 侯家人来者不善,郭支书的性格又善变莫测,郑老大不得不留下来小心应对。 林秀丽抱着郑小二出了门,郑老太一起跟着了。 郑小一走到猴子面前,紧紧盯着他那张已经肿胀成猪头的脸。 “猴子,你要是个男子汉,就自己犯的事自己担当!昨天你到底对小二做了什么,你不敢承认吗?!” 猴子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艰难地眨动着,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 侯家媳妇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低声呵责,“在家怎么告诉你的?快说!” 猴子吓得脖子一缩,“我……我昨天什么也没干,他腿上的伤,不是我划的……” “你说什么?!” 不只是郑小一,所有的孩子们都震惊地喊出了声。 郑小五跑到郑小一面前,一只手愤怒地指着猴子。 “当时河里只有你和我二哥,我大哥还从你口袋你翻出了小刀,你敢说和你没关系?!” 猴子虚张声势地嚷嚷,“你们又没有证据!谁看见我拿着刀了?” 郑小一气极,跟在猴子身边的都是他的小跟班,肯定不会为他们作证。 侯家媳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小小年纪不学好,伤害自己也要毁人清白,你们老郑家还真是会教孩子!” “你要这个?”一声稚嫩的童音在院子里蓦然响起。 众人看向郑老二的身后,祁月乖巧地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样东西。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光。 猴子肿胀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几分,双拳下意识地捏紧了,忍不住惊骇地后退了一步。 祁月手里的东西,正是昨天他划伤郑小二用的那柄小刀。 他不是已经不小心丢在河里了吗?怎么会在郑小七手里?! 祁月看着猴子一家大变的脸色,满意地勾起嘴角。 昨天临回家之前,她悄悄用灵力把这柄小刀从河里捞起,揣在了身上,就是为了防止猴子赖账。 侯家媳妇咬牙切齿,依然嘴硬。 “拿个刀片子忽悠谁呢?这顶上是写猴子名了还是写猴子姓了?我还说这是你们老郑家的东西呢!” 猴子也给自己壮胆,挺了挺胸脯,“就是,谁能证明这是我的?!” “我能证明。”少年的声音在郑家大门口响起。 沈懿穿着破旧但很干净的衣服站在门口,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坚定。 看见沈懿,郭支书不高兴地皱起眉毛。 “这是杏花村的家事,你来干什么?赶紧回牛棚去。” 他语气中明显的排挤让沈懿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一步步踏进院子里来。 “我当时也在河边,亲眼看见这只小刀被郑小一从猴子兜里掏出来的。” 郑老二脸上的愁云立马散尽,“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人证物证具在,我看谁还敢抵赖?!” 侯家媳妇气得怼了猴子一把,“你不是说当时现场没别人吗?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猴子也懵了,他以为沈懿只是碰巧路过救了他,却没想到他居然从一开始就在!还完完整整地看到了! 就在郑家人以为终于可以洗脱嫌疑的时候,一直站在猴子身后的侯老大说话了。 第146章 秘密暴露 “郭支书,这事儿你怎么看?” 郑老大立刻恳切地望向郭支书,他知道郭支书向来赏识他,若不是侯家逼得太紧,他应该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迁怒他的。 郭支书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他走到沈懿的身边,用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你说你看见这刀是从猴子兜里掏出来的了?” 沈懿点点头,悄悄地深呼吸,回避郭支书充满敌意和怀疑的目光。 “你还看见什么了?” 沈懿如实相告,“猴子和郑小二比试游泳,猴子赢了。上岸的时候郑小二就受伤了,郑小一就从猴子的兜里发现了小刀。” “后来他们起了冲突,猴子还想偷袭郑小一,结果自己掉进了河里,是我把他救起来的。” 沈懿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郑小一打人的事,巧妙地将问题的矛盾点都转移到了猴子身上。 祁月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小仙苗既没有过度偏袒郑家,也没有主观臆断猴子就是凶手,只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还原,让人自行联想就不难怀疑到猴子身上。 郭支书挑起一边的眉毛,“你救了猴子?” 沈懿点点头,“是我救的。” “你为什么救他,你们是好朋友吗?”郭支书接着问。 沈懿觉得自己简直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猴子恨不得每天跟在他后面欺负他,怎么会是他的好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他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不忿。 “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了?” 沈懿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低垂着落在地面上。 他很想在这里大声地控诉猴子一直以来的欺负,但他更明白,这里除了郑家人,没有谁会真心真意地帮他。 侯老大眼珠一转,立刻听懂了郭支书的弦外之音。 “我家猴子是个根红苗正的好孩子,不会和这种臭老九走得近的。” 说起这个,刚才还心虚的猴子也昂起了头,望向沈懿的眼神变得轻蔑。 “这小子被我撞见过很多次偷偷摸河虾或者上山采蘑菇,我每次都会好好教训他,让他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 猴子一脸骄傲,好像欺负沈懿是什么保卫杏花村的光荣大事一样。 猴子的得意姿态让沈懿心中一痛,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猴子这样说,和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打了他没有区别。明晃晃的嫌弃和轻视像探照灯一样照在他身上,让他几无立锥之地。 “既然你们之间是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这小子的证词,还能算数吗?”郭支书摊开了双手。 郑家人都脸色大变,郑老大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郭支书。 “只是因为阿懿和猴子关系不好,就可以否认阿懿的话是真的吗?” 郑老二也坐不住了,“就是啊,正因为是阿懿,才能保证证词没有偏袒啊郭支书!” 郭支书摇头,故作高深莫测的回道。 “这小子被猴子收拾过,心里不知道有多恨他。你们怎么知道这小子的证词不是为了陷害猴子而蓄意编造出来的呢?” “我没有说谎!”沈懿焦急地争辩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我们关系不好,我也不会故意陷害他的!” 郑老二也忍不住为沈懿解释,“郭支书,阿懿是个诚实的好孩子!怎么会说谎呢?!” 可这一解释,郭支书却毫无征兆地发了火。 “都住口!你们一个个上赶着替这个牛棚的小子开脱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质疑我的判断吗?!” “别忘了你们的身份!孰远孰近都分不清楚!” “郭支书。”郑老大低沉着嗓子,面目有些颓然。 “就算这件事关系到我家娃娃的清白,您也执意要忽视阿懿的证词吗?” 郭支书斜睨着郑老大,“小郑,我今天之所以跟着来,一方面是为了给侯家主持公道。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有事要问你。” “您说。”郑老大闷声道。 郭支书没有回答,缓慢地踱步到郑家的屋子门前。 “里面的人,不准备出来见一面吗?” 郑老头和郑老二瞬间警惕起来,郑老头唰地转过头看向村长,眼中尽是担忧。 他之前不是已经和村长说好了齐家母子留下的事,村长也答应了会帮他们隐瞒齐枫和他母亲的来历,为什么郭支书还是起了疑心? 村长的表情也很震惊,好像并不知情。 郑老二小跑过去挡在郭支书面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郭支书,屋里只有我家两个远房亲戚,您之前不是见过吗?” 郭支书眯起双眼,探究的目光在郑老二的脸上来回游移。 “既然是亲戚,为什么不能出来见见?” 郑老二的眼神有些微微躲闪,“他们……他们病气缠身,害怕沾染上您,所以就没让他们出来。” “是吗?”郭支书锋利的视线像是刀子,让郑老二不敢逼视。 “可我怎么听说,他们是军人遗属,高门大院的贵人呢?” 此话一出,郑家人的心头都有一颗炸弹顷刻间轰然炸响。 郭支书怎么会知道齐家母子是军人的遗属?! “老夫人,需要鸳鸯亲自把您请出来吗?”侯家媳妇毫无征兆地冒出这么一声高喊。 祁月狐疑的目光落在侯家媳妇身上,她叫齐母“老夫人”,难道她是…… 房门打开,齐枫和齐母从屋里走了出来。 齐母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少了许多病弱之气,身子也健壮了不少,再也不是从前那副穷困潦倒的样子。 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齐枫在她的身侧搀扶着她的胳膊,看上去有着十足十的贵族夫人之态。 “老夫人,世界还真是小,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机会再见面。” 侯家媳妇几步走近,话语虽尊敬,但面上的轻蔑确实溢于言表。 贵族千金怎么样,名门夫人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生活? 侯家媳妇不自觉地高高昂起头,目光更添轻视和傲慢。 齐母打量侯家媳妇半晌,“原来是你。” 第147章 旧人重逢 “是我。老夫人,别来无恙啊?” 齐母瘦弱的身子立在侯家媳妇面前,整个人的气质要比她贵气了不知多少。 “世界真小,原来你也来了北方。”齐母淡淡开口说道。 侯家媳妇皮笑肉不笑,状似不解地问道:“我来北方是因为要回老家,更要结婚生子。那老夫人你呢?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杏花村?” 说完,侯家媳妇又兀自地打断了郑老二试图用老借口搪塞过去的意图。 “我从小就在齐家伺候,直到六年前才回到这里。老夫人的家世背景我了解得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多,她可没有你们老郑家这号亲戚!” 齐母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鬓间的银丝,“一言难尽,但我和这里的人早就已经成为一家人了。” 齐母的回答很巧妙,让人很难猜到她和齐枫与郑家人的真正关系。 侯家媳妇嗤笑一声,“你是高门大院的千金小姐,老郑家是家底子比纸都薄的破落户,你和他们是家人,谁信啊?” 说完,侯家媳妇转向郭支书。 “郭支书,我曾经是这个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我可以证明,她原本是江南地区轮船大亨的女儿,后来嫁给了陆军021师团的团长。” “无论是从她的身世背景还是老爷的来说,她都和郑家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侯家媳妇斜了郑老大一眼,冷哼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微笑。 “私自收留不明成分的军人遗属,还是个家世显赫的千金小姐,真不知道他们老郑家安的是什么心!” 侯家媳妇的指向意味相当明显,摆明着是要无中生有。 齐母看向郭支书,“这位领导,我们确实是被郑家人所救。但因为我儿子的病,我们的日子早就已经穷困潦倒了。” “郑家人心善,之所以伸出援手也不是因为我们的显赫身份,毕竟从我们这里已经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郑老大也向郭支书解释道:“郭支书,我实话实说。齐家母子确实是我们收留的,上次在镇上遇见他们,见他们实在是可怜,才带了回来。” “不过我们既没有让他们插手村里的大小事宜,也没有多领冒领粮食,我自问对咱们村没有恶劣影响。” 两个人的理由都很充分可信,还没等郭支书发话,侯老大则率先开了口。 “你没有让他们插手村里的事吗?可我怎么听说,你把一些属于你自己的队长事务交给这小子代做?” 齐枫心下一惊,郑老大每天都很忙,他虽然经常帮郑老大分担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但这件事只有郑家人才知道,侯老大是怎么知晓的? 忽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前几日他去向村口的知青借笔纸的时候。估计就是那一天他不小心露出了他帮郑老大整理的会议记录,被有心之人看见了。 齐枫懊恼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侯老大等不及郑老大狡辩,步步紧逼。 “让不明来路的外人接触到咱们村的大小事务,自己却不作为。郭支书,这难道不是玩忽职守吗?” 祁月望着侯老大激愤的面孔,他的眼底除了伸张正义,更多的是一种贪婪和兴奋。 原来今天他们兴师动众地上门,是冲着郑老大来的。 郭支书凝视着郑老大,“小郑,果真有此事吗?” 郑老大前后回忆了半天,齐枫闲不住,总想帮大家做些什么。奈何身体不好,又不能下地。 正巧快要开大会了,郑老大便把一些需要整理的日常记录和不涉及机密的工作交给齐枫代为完成。 但他发誓从没让齐枫接触过事关重大的账本、奖惩记录等东西。 “郭支书,我的确让齐枫帮我做过一些事。”郑老大不打算隐瞒,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斜,照实交代。 “但是齐枫接手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任务,并没有接触到中心机密。这些我都是有分寸的,请您相信我!” 郭支书定定地望着郑老大,半晌才冒出一句。 “小郑,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么一句话让郑家老老小小都愣住了。 郑老头踱步到前面,“郭支书,我以我老头子的名声和郑家世世代代的骨气担保,我儿在位绝对从来都没有偷懒耍滑过。” 郑老大是郑老头自己的儿子,他比谁都清楚郑老大的本性。 “是啊郭支书!”郑老二也着急地解释道。 “这个侯老大无缘无故就指责我大哥有问题,可是他有没有证据,这不是含血喷人吗?” “郭支书,我大哥是您提拔起来的,您不能不信任我大哥,反而被其他人蛊惑啊!” 郭支书目光一凛,“你是在说我有眼无珠,不识好人?” 郑老二瞬间哑口无言,连连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郭支书大手一挥,打断了郑老二。 “小郑,当初你坐上队长之位,主要靠的是乡亲们的信任。可现在,你却把事关杏花村幸福温饱的事假手他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郭支书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郑老大是什么背叛他的不中用之才。 郑老大走近郭支书,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郭支书,您相信我好不好?我承认我让齐枫做事是有些偷懒了,但我有分寸,绝对不会让乡亲们受损失的!” 郭支书抬手制止了郑老大的辩解,“我不信口说无凭的话,我只相信白纸黑字的证据。” 说完,他冲身后站着的村长挥了下手。 “去他屋里,把账本找出来。” 此话一出,郑老大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郭支书的话在他的耳边一遍一遍地嗡鸣。 “郭支书,您要查账?” 郭支书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祁月深深地皱起了眉毛,一旦账本被郭支书带走,下一刻就会传遍整个杏花村。 侯老大这一招实在是高,即便最后查不出郑老大的漏洞,但他被郭支书怀疑的事已经坐实,他在村子里的声望就会因为人们的猜忌而大大折扣。 第148章 查账 郭支书下达了命令,村长却没有第一时间行动,而是迟疑着来到郭支书身边。 “小郑是您一手扶植起来的,您不信任这个外来户,但总不能不信任小郑吧?” “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不管小郑是不是清白的,都会在村子里引起不好的风声呀!” 村长素来认可郑家的良善之心,所以求情也是发自内心的,十分恳切。 “村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郭支书故意为难郑老大了?”侯老大阴阳怪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郑老大要是心里没鬼,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是查上八百遍,也一样定不了他的罪。” “村长这么急着为他开脱,难道这其中也有您参与的份儿?” “你胡说什么?!”村长愠怒,“侯老大,注意你的身份!” 侯老大不服气地闭上了嘴。 “村长,您去拿吧。”郑老大说道。 “你糊涂了?”村长压低声音,面色焦急。 郑老大淡淡地摇摇头,“劳烦您,就在我屋书桌的第二格抽屉里。” 村长见郑老大已经没了辩解的意思,也只好作罢,进屋去拿账本了。 郭支书伸手拍了拍郑老大的肩膀,假惺惺地安慰他。 “小郑啊,我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你不要见外。等到证明了你的清白,我也就能和乡亲们交代了。” 说完,村长拿着一沓厚厚的账本出来了。 “侯大,孩子们小打小闹的都是正常,你家猴子伤了脸,小二伤了腿,两个人也算扯平了。” “我还有别的事要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出乎人意料的是,刚才还咄咄逼人的侯家夫妇,现在却十分干脆地答应了郭支书的想法。 “我们也不追究了,您日理万机,当然是您的工作更重要。” 侯老大谄媚地笑着,一众人簇拥着郭支书离开了郑家。 “他还不追究了?老子还没让猴子赔我们小二一条腿呢!”郑老二怒骂着摔了脖子上的毛巾。 郑老头有些担忧地看向郑老大,“会出事吗?” 郑老大直直地凝视着空旷无人的大门口,半晌才沉默着摇摇头。 今天郭支书的语气和姿态,让他想起了那次乔娜栽赃小焰毁坏农田的事。 当时郭支书也是这样一副弃车保帅的架势,好像已经做好了丢弃他这颗棋子的准备。 可如果导火索仅仅是孩子们之间的一次冲突,远不止于让郭支书做出这样的抉择。 郑老大的双眼讳莫如深,郭支书身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诶?小七呢?”齐母忽而发现刚才还乖巧地站在院子里的祁月不见了。 “估计是担心小二,去孙大夫那里了。”郑小二猜测道。 彼时,祁月正悄悄地跟在郭支书等人的身后。 她低空御剑,还加了道隔绝声色的结界,才大胆地追着郭支书等人的脚步。 郭支书走在前面,侯家媳妇已经带着猴子先回家了,侯老大则点头哈腰地跟在郭支书身边。 只有村长沉默地低着头,在远离二人两步远的距离慢慢地走着。 祁月狐疑地打量着村长的背影,总觉着他刚才劝阻郑老大的样子很急切,像是知道什么内情又不方便说。 远远听着,侯老大一直都在恭维郭支书,无论是人品还是工作能力都被他夸得天花乱坠。 祁月不耐烦地掏掏耳朵,这人就不能说点儿有用的? 很快,祁月期待的“有用信息”就出现了。 到达郭支书的办公室之前,侯老大在一个隐秘的路口停下,把郭支书拉到茂密的大树底下。 村长识趣地没有跟过去,站在路口的一侧为二人望风。 祁月悄悄地绕过村长,走近那棵大树。 “郭支书,这事儿就拜托您了。如果有需要打点的,您尽管说,我绝不小气!” 说完,侯老大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鬼鬼祟祟地塞到了郭支书的上衣口袋里。 祁月打开神识一扫,意料之中地露出一抹冷笑。 侯家果然有问题,竟然暗中塞钱给郭支书。 郭支书隔着口袋的布料按了按小纸包的厚度,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眼尾的皱纹能夹死一只苍蝇。 “郑老大就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看上了他老实听话这一点。换句话说,这个位置上无论坐着谁,怎么发展,都由我说了算。” “可是这小子最近越来越不服管教,很多地方让我很难施展拳脚。”郭支书不爽地眯起眼睛。 “这样不听话的棋子,是要被我丢弃的。等你上来以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侯老大点头如捣蒜,“当然!我一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郭支书哈哈大笑,“你啊,这又不是什么梁山好汉的结义,何必发这么大的誓?” 侯老大也嘿嘿一笑,二人的眼中同步放射出贪婪的光。 祁月悄然退走,若有所思地站在碧水剑上。 原来侯老大是看中了郑老大的队长之位,所以特意以这次的事为契机,故意查郑老大的账,实则为了扳倒他。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郭支书和侯老大串通一气,这作假账的罪名,郑老大应该是不背也得背了。 祁月轻嘲地勾起嘴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从前她觉得只要郑老大本本分分地做好工作,郑家就会平安无事,不至于卷入这些权钱纷争。 但既然入了这个角斗场,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呢? 就算郑老大洁身自好,也会有恶心的东西自己盯上来的。 祁月暗暗开始琢磨,要让郑老大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只是一味地格挡恐怕不够。 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祁月回家之前,还去看了一眼在孙大夫那儿治伤的郑小二,武清歌帮他上了药,回去的路上便在林秀丽的怀里睡着了。 祁月飞快地返回郑家,又装作刚出门的样子出现在小路上,佯装自己是想出发去看望郑小二。 就在她迈着小短腿准备迎一迎郑小二他们的时候,却遇上了一个去而复返的人。 “小七,你怎么出来了?”村长再次出现。 第149章 老天爷不管人间事 祁月小小的身子在土路上站着,像一颗小豆芽。 她扬起小脸,乖顺地叫道:“村长爷爷。” 村长爱怜地摸摸祁月的头,“是不是担心你二哥呀?” 祁月点点头,暗忖村长去而复返的原因。 他刚刚目睹了郭支书和侯老大的“交易”,现在却再次出现在郑家,适合用意? 村长轻叹一口气,“你二哥受苦了,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是个孩子,他们实在是……” 与其说他是在对祁月叹息,不如是在自言自语。 祁月探究地打量着他脸上有些埋怨的神色。“他们”? 祁月立刻懂了,恐怕猴子气不过伤害郑小二是假,侯家人别有用心才是真。 竟然把突破口的主意打到郑小二一个小孩子身上,侯家人的人性简直和他们的良心一样少得可怜。 祁月的眼底滑过一瞬冷冽,伸出温热的小手握住了村长的手掌。 “村长爷爷,他们是谁?” 村长轻轻捏了捏祁月柔软的掌心,“他们是坏人。” 祁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举起小拳头,在村长面前挥了挥。 “打坏人!” 村长看着祁月倔强的小脸,忍俊不禁,面上也添了几分坚定。 “对,铲除坏人!”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牵手进了郑家的院子,郑老大和郑老正准备拿上工具去农田里。 “村长,您咋回来了?是郭支书有什么别的吩咐吗?”郑老大走过来。 村长摇摇头,伸手按住郑老大手里的家伙事,“我们进屋说。” 两人进了郑老大房间的里屋,把房门反锁。 郑老二意识到村长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找郑老大说,兀自地关起了郑家大门,并搬了张板凳守在门口。 祁月在院子里拔草玩儿,神识已经悄然进了屋里。 “村长,您喝水。”郑老大倒了杯水递给村长。 村长接过来没有喝,放在桌上后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事,你觉出不对没有?” 郑老大没有直接回答,缓慢地眨了眨眼。 “即便有再多的蹊跷,我坚信清者自清,老天爷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村长扯出一丝苦笑,“指鹿为马的事多如牛毛,老天爷不管人间事。” 郑老大诧异地看向村长,他的言外之意已经相当明显,摆明了是在指责郭支书倒邪为正。 屋外的祁月也悄然挑起眉梢,看来村长此番前来是已经做好了站队的决定。 祁月轻轻地笑了,虽然村长的权力被郭支书架空得差不多了,但他能向郑老大抛出橄榄枝,不失为一件好事。 村长沉默良久,端起茶缸轻轻吹了吹,啜了一口热水。 “你知道郭支书最开始为什么会选择提拔你吗?” 郑老大谦逊的颔首,“是我运气好,小小年纪就得到各位领导的赏识,还要多亏您的举荐。” 村长的目光悠远而惆怅,“如果能回到从前,我绝对不会再把你推上去,架在这丛火上烤。” 郑老大心中一惊,有些惶恐。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村长您直说,我一定注意改正。” 村长望着郑老大,眼中闪烁着欣慰和疼惜。 “不,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所以我才后悔让你坐上这个位置。” “你是郑老哥最得意的儿郎,我知道你坐上这个位置一定会给乡亲们做实事,所以才优先向郭支书推荐了你。只是我没想到,会让你被迫卷进这个不干净的漩涡。” 郑老大摇摇头,目光诚恳。 “这不是您的错,有人的地方总会有不平,这是我在其位必须要经历的。” 回想起从当上队长之后遇到的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绊子,郑老大已经司空见惯。 郑老大正色道:“我始终坚信,只要我踏踏实实做我的事,乡亲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自会见证。” 村长怅惘地摇摇头,“你错了,虽然大家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但很多事事与愿违,不是普通人可以左右的。” “从前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渐渐忘了什么是勾心斗角,忘了人心的贪婪有多可怕。” “这次的事非同小可,如果处理不好,咱们村就注定要变天了。” 村长忽而压低了声音,目光灼灼地盯着郑老大。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保证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能做到吗?” 郑老大看着村长谨慎的样子,村长这些年来是风里雨里陪着乡亲们一起走过来的,村长能在他遇到麻烦的时候站在他这一边,郑老大很感动。 既然村长说这次事关重大,那郑老大就更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村长,您说。” “其实关于让你下马的事,侯家已经郭支书计划有一阵子了。” 村长的话直接在会郑老大心中扔下了一颗炸弹,把他的脑袋震得嗡嗡作响。 “您是说,他们他们……他们竟然?” 郑老大难以置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事,竟然会是一手将他提拔起来的郭支书和侯家一起蓄意谋划的。 村长点点头,将事情的原委都没有保留地说了出来。 “侯家的小叔子最近在上头公社混得风生水起,有意让侯家老大在村里立足,增长侯家的声威。” “这村里的位置,除了郭支书,可以说就属你这队长之位权力最大,所以他们盯上了你。” “奈何你平时做事滴水不漏,很难找到你的把柄,只能主动出击,给你下套。于是他们暗中找上了郭支书。” “那郭支书就答应了?!”郑老大惊地站起来。 他是郭支书钦点的队长,他不敢相信郭支书会这么轻易就答应让侯家人上位。 村长看着郑老大憨厚正直的面庞,“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得郭支书的心意吗?” 郑老大懵懂地摇摇头。 “你够老实听话,所以他欣赏你。” “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和他一条心,并且能够在关键时候做他的喉舌和手足。” “你的能力如何、人品怎样并不那么重要,只要你能成为他的傀儡,那就是最好的人选。” 第150章 誓要拔毒瘤 村长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郑老大一直以来勤勤恳恳的坚定信念险些在一瞬间崩塌。 原来他能走到今天,从来都不是因为他的努力和勤勉,而是因为他的老实听话。 “所以,郭支书不是需要我,而是需要一条听话的狗是吗?” 郑老大笑了,笑得惨然。 村长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付出大家都看得到,所以我才不甘心你就这么止步于此。” “你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决定放弃你,而答应考虑侯老大吗?” 郑老大仔细想了想,慢慢地摇摇头。 “最近几次报账,你不仅指出了很多漏洞,还特意邀请好几个干事一起公证。你以为自己做的严密谨慎,殊不知这正踩在郭支书的雷区上。” “报账是郭支书最常动手脚的地方,你却三番五次破坏他的计划。郭支书此人贪心之余非常多疑,他怎么可能不对你有意见呢?” 郑老大后知后觉地恍悟了,“所以,他对我下手的原因是,我没有从前听话了?” “没错。他提拔你的原因正是方便你为他做些不干净或者避嫌的事,但你太过正直,反倒成了他的束缚,让他很难施展拳脚。” “侯老大给了他不少好处,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一边说着,村长脸色很是唾弃。 “他们是一路人,郭支书又有什么道理放着他不用,而坚持保留你这颗随时有可能反甲伤到他的定时炸弹呢?” 郑老大的心里惊涛骇浪,这个他满心感激视作贵人的郭支书,竟是一个利欲熏心的贪官。 原来他这些日子的踏实苦干,在郭支书的眼里不仅不是值得表扬的事,反倒成了他的绊脚石和眼中钉。 “他怎么能这么做……就不怕组织发现吗?!” 村长嗤笑,面上浮现无可奈何。 “天高皇帝远,还不是他一家独大?他有没有做,只有他自己说了算。” “再让他这样横行霸道下去,整个杏花村都会沦为他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永远都走不出这大山。” 村长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帮你,又何尝不是在帮我自己呢?” 祁月听见这话,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村长能直言不讳,她反倒觉得更有安全感一些。 “我现在除了一个挂名,早就没有话语权了。如果我们能通过这件事把郭支书这颗毒瘤拔掉,我也算没愧对乡亲们寄予的厚望。” 郑老大郑重地点点头,“我们一定要想出办法来阻止他们的阴谋诡计得逞!这个队长我可以不做,但绝对不能任由这些蛀虫爬上高位,祸害村子!” 村长与郑老大在屋内讨论了很久,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才出来。 临走之前,村长伏在郑老大耳边低声叮嘱。 “上头的领导会在一个星期后下来视察,郭支书有意赶在领导来之前解决这件事,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拖住。” “只有在上级领导面前揭穿他们的丑恶嘴脸,才能真正做到让其永无翻身之地。” 送走了村长,郑老太和林秀丽也带着郑小二回来了。 吃午饭的时候,郑老大趁此机会把村长的话简单转述了一遍,一家人都顿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姓郭的王八羔子,有本事冲大人来啊,我也敬他是个爷们!算计小孩子是什么光彩事儿?!”郑老二摔了筷子。 在郑老二的字典里,就算是有利益冲突,那也要秉承江湖道义——祸不及家人。 郭支书这种小人姿态是他最看不上的。 郑老太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粥,有些食不下咽。 “好不容易觉得有老大在,咱家总算是盼出头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郑老太感觉郑老大上任仿佛还是昨天,那种喜悦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却原来这都是他们做得一场大梦。 “也就是说,大哥的罪名不论如何都逃不脱了吗?”齐枫也担忧道。 郑老大沉默着点点头。 齐枫的面色更为忧愁,“作假账可是不小的错误,万一坐实了,就不是丢掉工作那么简单了,是会坐牢的!” 这话一出,郑家人纷纷忧心起来,仿佛头顶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雾气,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明个儿我再去镇上卖鞋!不就是钱吗?老子也能挣!我就不信那侯老大的钱罐子是无底洞,能供姓郭的一辈子!”郑老二怒而拍桌。 次日,郑老二就真的背上郑老太和齐母做好的鞋子再次去了镇上。 祁月和齐枫也跟着了。 虽然她很想提醒郑老二,这点卖鞋的钱和郭支书搜刮村里的钱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但是她最终没有这么说。 这个小世界有它的潜规则,而郑家的良善之心注定了他们总要和这些规则发生冲突。 祁月纵使欣赏郑家人的正直勇敢,也不会因为他们尝试效仿侯家人的做法就嗤之以鼻。 因为祁月深知郑家人做不出那种有违公序良俗的事,现在想要赚钱,只不过是他们在遭遇金钱践踏正义之后的一种自我保护行为。 郑老二照常来到原来的地盘上,开始摆摊。 这一次他特意和郑老头赶制了一个木架子出来,上面铺上素布,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郑老太和齐母的手艺活儿更加精美了。 这次他不仅带来了手工布鞋,还揣了一沓绣花娟帕来。 这是郑老太和齐母合作制成的,郑老太在素帕上绣有红日远山、鸳鸯戏水等图案,再由齐母绣上一两首应景的诗句,显得帕子颇有典雅之范。 点心师傅很久没有见到祁月,非常想念她,一股脑儿地塞给她好多小点心。 祁月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把点心都揣进兜里,手里捧着一个核桃酥,吃得津津有味。 她坐在小马扎上,两条小短腿离地一寸有余,悠哉悠哉地晃着。 一片阴影忽而降下来,祁月面前站了一个人。 “小老板,我终于又等到你了。” 第151章 弥留之际的老者 祁月嘴角上还沾着核桃酥的碎屑,抬起头,就看见一位和蔼的老者。 此人一身墨色长衫,自带仙风道骨的气质,正是上次买走她童子仙莲的那位老郎中。 老郎中注视着祁月小小的身子,心里有些忍俊不禁。 这小姑娘从外形上看就是个奶娃娃,谁能想到她竟然身怀奇珍异宝呢? 老郎中习惯叫生意伙伴老板,但祁月实在太小,他只好在“老板”前面加个“小”字。 “药材用完了?”祁月问老郎中。 童子仙莲虽然珍贵,但药性很强。特别是祁月用灵泉水培育出来的,一旦服用过量,会起反效。 凭祁月上次卖给他的那两株,就算他开药铺,也足够用上大半个月了。 老郎中摇摇头,“还有呢。我今天来,是想替人求一味青炎参。” “求?”祁月挑起眉毛。“就是说,没钱咯?” 青炎参她倒真有,只是买就是买,“求”算什么意思。 祁月的直接让老郎中忍不住呛了下,以拳抵唇尴尬地咳了两声。 “倒也不是空手套白狼,那人有一些值钱的东西,就看小老板您愿不愿意换了。” “没兴趣。”祁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买药材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换钱。如果没钱,就算是再值钱的东西,拿回家了也充其量就是用来烧火的。 老郎中见祁月拒绝得这么干脆,索性换了个战术。 “其实求药的是一个病重的老人,他托人找到我,希望弥留之际能有力气去见见他的老哥哥。” “我从医书上看到过青炎参,知道它有让人回光返照的奇效,所以来你这里碰碰运气。” 一边说着,老郎中神色哀伤。 “这位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和自己的哥哥从前因战事分离,五十年未见。最近好不容易有了哥哥的消息,他却病倒了。” “我只是希望能尽所能帮到他,让他不留遗憾地走。” 还未等祁月说话,齐枫率先开口了。 “小七,要不我们就随他去看看吧。”齐枫竟是帮老郎中劝说起祁月来。 “只是去看看,如果他的东西你不满意,我们再回来。” 其实齐枫劝祁月答应是有私心的,他身为一个多年患病的病人,深知这种空有遗憾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的人生短暂,不知何时就猝不及防地结束了,所以他格外羡慕还有可能的人。 “如果能帮助那个老人实现愿望,我们也算做了好事一桩。” 祁月转过头,对上齐枫动容而充满希冀的目光。 齐枫猜祁月被他说动了,更进一步劝道。 “这里暂时还来不了太多客人,我陪你一起去。” 事已至此,祁月虽然兴致不高,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左右闲着也是无事,既然齐枫心软,就去看看那老人有什么好玩意儿吧。 齐枫弯腰把祁月抱在怀里,和郑老二简单说明了一下,便和祁月一起跟着老郎中启程。 那位老人的家离黑市并不远,齐枫一路抱着祁月一口气都没歇,很快就到了。 几人在一间小阁楼前面停下,老郎中叫门。 祁月瞄了一眼齐枫额头上的薄汗,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 “齐叔叔,我下去吧。” 虽然齐枫身体好了不少,但祁月自己也可以走,不想一直让他抱着,怕累坏了他。 老郎中用手叩击大门,高声喊道:“老金,我进来啦?” 喊了足足四五声,里面终于传来微弱的答允。 老郎中轻轻推开大门,带着祁月和齐枫走了进去。 进了阁楼,径直绕过楼梯到了后面的卧房。 老郎中轻叩两下,打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一张床映入眼帘,一位虚弱的老者依靠在床头,正缓慢地眨动着浑浊的双眼望向这边。 老者房间里的陈设都很整洁,但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看来是生病以后就无力打扫了。 老郎中坐到床边,先是伸出手为老者把脉。 片刻后,老郎中面色凝重的松开手,眉宇间尽是无能为力的哀伤。 “你别愁眉苦脸的,能吊我这口气儿到今天,我已经很知足了……” 老者反过来安慰老郎中,只是刚说了两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郎中拍着他的脊背为他顺气,轻叹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兴致给我宽心。” 等到他终于不咳了,老郎中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这才向他介绍齐枫和祁月的身份。 “老金,这位就是我之前在市上遇见的小老板,她有很多名贵药材的渠道。今天我找她来,是想试试能否为你秋来以为青炎参。” 老金顺着老郎中的手看过去,视线落在小小的祁月身上,面上闪过一瞬诧异。 他很快又把眼神挪向齐枫,“原来是位年轻的公子,怪不得你叫他小老板。” 老郎中哑然失笑,走过去站在祁月身边。 “我说的小老板,是她。” 老金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些,“她就是卖给你童子仙莲的……老板?” 老郎中点点头,“这小老板虽然看着年纪小,但药材的质量是一顶一的好,并不是忽悠人的。” 祁月迈着小短腿走到窗边,伸手握住了老金的一根手指。 软软热热的触感让老金的心中放松了不少,他温和地问道。 “小老板,你有办法救我吗?” 祁月的灵力顺着手指探出,只是一瞬,她便摸清了老金的身体状况。 他确实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浑身的脏器都在衰竭,特别是心脏,有气无力地跳动着,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祁月摇摇头,“太晚了。” 即便是有青炎参在,也最多帮老金拖个几天,要想长途跋涉去看望哥哥,恐怕还没坚持到就会半路上亡故了。 老金眼中的希望熄灭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花白的胡须轻轻颤动。 “看来我的身体已经回天乏术,劳烦小老板跑一趟了。” 老郎中有些不甘心,“哪怕用了青炎参也不能让他恢复些力气吗?老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哥哥的消息。” 第152章 黄金面具 “没用的,青炎参,不是仙丹。” 祁月空间里的药材虽然都是质量上乘的天材地宝,但毕竟人各有命不可强求,不可能保证每一条性命都平安无虞。 “你哥哥,在哪儿?” “在距离这里两千多里的镇上。” 老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找了他半辈子,好不容易打听到一点儿消息,身子却不行了。” “看来是我上辈子作孽,老天不肯给我机会与家人团聚。” “小老板,你有没有别的办法帮帮老金?”老郎中不忍心看老金临终了带着遗憾走。 祁月沉吟。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帮他,只是那需要耗费她不小的灵力,她在考虑这其中的得与失。 她的灵力也是她花了不少力气修炼来的,她不是在世活菩萨,不会无条件地帮助所有人。 这小世界中的人大都平庸,遗憾事再常见不过了,她不可能一个个都帮他们解决。 “拿什么交换?”祁月淡淡地说道。 既然是做生意,当然是要求利。她需要看看老金有什么宝贝的东西,再决定要不要帮他。 老郎中眼中闪过欢喜,激动地快步走向角落,抱出一只小匣子来。 “老金,把你这宝贝给小老板看看,说不定他会喜欢。” 老金倒是有些羞愧起来,“我这玩意儿就是早些年在废墟里捡到的,我看它造型奇特才拿回来,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老郎中却很坚持,“你这东西看上去就很稀奇古怪,说不定小老板会喜欢。” 老郎中其实一开始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找的祁月,毕竟他不是专业的鉴宝大师,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几个钱。 但他猜测,小老板毕竟是个小孩子,保不齐会对稀罕的东西感兴趣,这才连哄带骗地把祁月带来了。 只要能给老金带来一线生机,老郎中愿意扯个谎,如果祁月生气,他再道歉便是。 老金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小匣子上面的锁头。 小匣子有两格,打开先是看到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成色很好,但是一看就是百年之内的东西,虽然好看,却不值钱。 祁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如果是这只镯子,那她实在没必要耗费灵力。 小匣子还没抽到头,老郎中把它抱在怀里,用力一拉,终于露出了第二格。 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里面的东西仿佛一个沉睡的灵魂刹那间突然被唤醒,齐枫甚至有种整个房间都明亮了很多的感觉。 祁月的丹田处猛地一阵发热,随着格子里的东西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瞬间感应到了一股磅礴到拥有排山倒海之势的强大灵力波动。 祁月霍然转头,看向小匣子里的东西。 那里面平静地躺着一只金色的面具,还未及巴掌大,精致小巧,散发着莹莹光辉。 祁月眯起眼睛,呼吸都乱了几分。 这只面具给她的感觉,竟然和前世的某样东西几乎无异。 前世她渡劫之前,曾经旁观过一场世纪大战。 一位天资过人的仙童和他的师父反目,在凌云之巅展开了一场厮杀。 那仙童是千年才出一个的绝好苗子,不禁把师父的招式精通掌握,还举一反三想出了致胜反招。 不过就如那个猫教老虎留一手的传说一样,他的师父在传授仙童法术的时候也有保留。 最终逆徒仙童的师父反手制服了他,将他的金丹震碎,魂飞魄散,亲手清理了门户。 而那个仙童最标志性的法器便是一张黄金面具,只要戴上它,便可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变幻不计其数的形态,让人无从辨别。 当初仙童也是利用这张面具易容成了师父的妻子迷惑师父,才让师父重伤,险些死在他的剑下。 祁月心潮澎湃,禁不住走近了几步。 那仙童魂飞魄散后,所有的法器都遗失了,这张面具很有可能是当时遗失在虚空之外的。 见祁月感兴趣,老郎中眼前一亮,立刻双手捧着面具来到祁月面前。 “小老板,我就猜到你会喜欢这个。” 小孩子总是感兴趣漂亮的东西,老郎中忽然很庆幸,如果换成别人,还真不一定这么好搞定。 祁月目光炯炯,“我能看看吗?” 老郎中看向老金,见他点点头,便把面具交给了祁月。 祁月的手一碰到面具,它就仿佛活了过来一样发出一声嗡鸣,迸射出让人目眩的光芒。 一道神秘的力量顺着祁月的手指从面具中传到了她的脑海中,祁月整个人都被镇住了。 她脑海中像走马灯似的开始放映一些影片,她仔细一看,竟是那位仙童的生平。 从他得到这张面具开始,他的人生就被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包括他修炼的过程、谋反的时候甚至身死的瞬间。 最令祁月震撼的是,在回溯到仙童被震碎金丹的场面是,手上的面具竟然发出接连不断地振动,就像是面具的魂灵在为仙童的死亡而呜咽。 它的主人死去后,它便坠入这个小世界,被老金捡到之后便尘封在这个小匣子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祁月的到来唤醒了它沉睡的魂灵,她身上的灵力让它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它几乎要以为是主人回来了。 祁月为面具的灵性感到十分震惊,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一件法器身上感应到情绪的波动。 与其说这张面具是一个有灵性的法器,不如说它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伙伴。 鬼使神差地,祁月把面具举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虽然仙童也是个小孩子,但外形上已经有十岁了,面具的大小和祁月的小脸比起来还是大了些。 可当祁月把面具挨近自己的脸时,它竟然自动改变了形状,严丝合缝地循着祁月的鼻梁、嘴唇和轮廓贴在了她的脸上。 戴上的一瞬间,潮水一般汹涌磅礴的灵力一股脑儿地灌进了祁月的身体,让她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仿佛马上就要腾空而起。 她在这个小世界辛辛苦苦练就的法力,在这张面具的比较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完全没有可比性。 第153章 爷俩的福星 黄金面具的大放光明不仅让祁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更是让齐枫、老金和老郎中啧啧称奇。 “看来这小老板,是这宝贝的有缘人啊!”老郎中忍不住感叹道。 他在古董上也略懂一二,知道很多宝贝认主讲究一个“缘分”。这面具在老金这里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熠熠生辉过。 在人前不宜暴露太多,祁月努力压制住内心想要好好一探究竟的强烈念头,伸手把面具摘了下来。 “老人家,你的忙,我帮了。” 帮老金续命几日,换一件前世她连影子都摸不着的传世瑰宝,怎么想祁月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祁月暂时将面具还给了老金,约定三日后她会带着续命的药方来为老金医治。 回到黑市的时候,郑老二已经将今天带来的东西都卖光了。 长久以来,郑老二已经凭借郑老太的好手艺收获了一众老顾客,在黑市里也有了不小的名气,每次来都不愁会滞销。 回到家后,郑老二把赚来的钱交给郑老太,她转手仔仔细细地藏在了小匣子里,用锁头锁好。 郑老大被查办后,郑家人的心头就笼罩着一重阴云。 柳叶的病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现在郑老大又出了事,本就在经济上捉襟见肘的郑家倍感压力。 傍晚的时候,沈懿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网兜野沙果,这是祁月最爱吃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口感沙软,很适合她现在的牙口。 送来了果子,沈懿和祁月说了几句话,接着却并没有离开。 他走到在院子里纳鞋底的郑老太身边,“郑奶奶,我能帮上忙吗?” 郑老太看了眼手里的针线,刚想婉拒,却忽而意识到了沈懿说的是什么事。 她长叹一口气,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阿懿,之前谢谢你为小二证明。但这次的事不是你可以参与的,奶奶感激你的关心,还是早些回去吧。” 村里本就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用郑家于沈懿爷孙关系匪浅来做文章,两家走得太近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沈懿知道自己力微,也只好作罢,和郑老太告别。 他刚离开郑家,没走几步,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跟了上来。 祁月准备去牛棚看看沈爷爷,许久不见,不知道他的身体如何。 祁月常去看望沈爷爷,沈懿知道她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牵起了她温热柔软的小手,让她走在路的里边。 两个人沉默地走着,相顾无言。 祁月打量着沈懿满面愁容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发笑。 出事的是郑老大,可小仙苗看上去甚至比郑老太还忧虑几分。 “小七,你别怕,郑叔叔一定会没事的。”沈懿轻声说道,不知道是在安慰祁月,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起回到牛棚,沈爷爷刚下田回来,正捶着酸疼的腰舀水喝。 “沈爷爷——”祁月甜甜地唤道。 沈爷爷回头看见祁月,露出和蔼的笑来。 他张开双臂,祁月便跌跌撞撞地跑进他的怀抱。 “几天不见,我们小七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沈爷爷点了点祁月小巧可爱的鼻尖。 干了一整天的活,一见到祁月,沈爷爷感觉自己浑身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了。 祁月用手揽住沈爷爷的脖子,灵力悄悄探入他的体内。 上次祁月当众烤肉给沈爷爷吃,把乔菲挤兑的说不出话来,她始终怀恨在心。 那次事之后,她稍微收敛了一些,但很快就又原形毕露了,给牛棚的知识分子们安排相当繁重的活计。 如果不是祁月常常拿郑老太做的吃食来接济沈爷爷,恐怕他的身体早就垮了。 “爷爷,腰痛不痛?”祁月奶声奶气地问道。 由于郑家的整个院子都笼罩在灵气的滋养下,郑老太做出的吃食都是富含灵力的。 沈爷爷除了腰伤严重一些,基本能吃得消繁重的劳务。 “爷爷不痛。”沈爷爷欣慰地笑着。 “小七能记得来看爷爷,爷爷高兴还来不及呢,浑身充满了力气!” 祁月咯咯地笑着,露出几颗白嫩的小牙。 “这不是郑家小七吗?又来看沈爷爷啦!” 一个中年男人扛着锄头回来了,脸上挂着疲惫的汗水。 “这小丫头真是你们爷孙俩的小福星,比亲生的都体贴,我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咯!” 祁月常来送东西,一来二去和牛棚里不少人都见过,大家都知道郑小七和沈懿爷孙关系好。 沈爷爷笑了,“你这臭小子,小七拿来的好吃的,你也没少吃!” 男人“嘿嘿”地笑着。沈爷爷心善,常把吃的和大家一起分享,每次祁月来,他们都能跟着吃上一口饱饭。 “对了小七,你家大伯还好吗?”男人关切道。 郑老大被停职查办的事在村子里早就传开了,虽然事情还没有结果,但大家都心照不宣,郑老大这次是悬了。 祁月装傻,懵懂地摇摇头。 沈爷爷也叹了口气,“她还是个孩子,能知道什么?希望老天保佑,善良的人能有好报。” 沈爷爷本是个相信科学的知识分子,但自从来到杏花村,经历的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让他心力交瘁但又无可奈何。所以他现在常说“老天保佑”。 那男人也跟着唏嘘道:“听说明天就有领导来视察了,我今天听见郭支书在吩咐小杨布置现场呢。” “布置什么现场?” “郭支书要搞一个法庭。”男人用手掩住一半嘴巴,压低声音道。 “他准备借着领导来的机会,公开审判郑老大的玩忽职守和以权谋私!” 祁月目光一冽,郭支书这是打着让郑老大不得翻身的主意来的。 一旦郑老大的罪名坐实,在上级领导的见证下,就算是想翻案都难于登天。 郭支书这一招实在高明——既解决了侯老大上位的障碍,切断了郑老大反咬一口的后路;又在领导面前演了一把“公正”的好戏。 “我们没办法帮帮郑叔叔吗?”沈懿忧虑道。 第154章 练字 男人夸张地瞪大眼睛,“阿懿,你快别异想天开了!那可是杏花村高层的大事,我们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帮得上忙?” 男人把锄头撂下,掀起衣摆擦了把汗,又继续开口道 “郑队长那人挺好,不摆谱还善良。可惜了,这世道都是小人横行,像郑队长这样的人,必然要被排挤的。” 说完,男人好心提醒了祁月一句。 “小七,以后别再来送东西了。我估计你们家往后不会再有余粮了,还是先保全自己吧。” 从牛棚出来,月亮已经高高挂起,在树梢上散发着皎白色的光辉。 沈懿牵着祁月的手,垂着头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 “小七,关叔说的对,往后你别管我们了,把东西都留着自己吃吧。” 在这个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的时候,祁月三天两头往牛棚跑,沈懿本就受之有愧。 现在郑老大马上就要面临落马的危机,沈懿帮不上忙,便更不好意思徒增负担了。 祁月摇摇头,用手捏了捏沈懿的手心。 “够吃,不怕。” 以祁月的能力,养活一村人都不成问题,更别提加上沈懿和沈爷爷区区两个人了。 沈懿看着祁月圆鼓鼓的小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一下。 “傻瓜,永远都不要长大好不好?” 这样一张软萌娇嫩的小脸,每天都笑眼弯弯,世间一切痛苦和挣扎都与小小的她无关。 沈懿见惯了人间疾苦,真希望祁月就一直保留着这份无忧无虑的童真,永远都不要面对这些糟心的人事。 祁月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暗暗噘嘴。 即便她的成长速度已经远超同龄的孩子了,但她仍然常常感叹为什么不能快些长大,这副小小的身子实在让她很不方便。 沈懿把祁月送到郑家大院门口,准备离开的时候,祁月拉住了他。 小小的人儿抬起他的手掌,用细白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划拉了几下,触感微凉,让他心里痒痒的。 “小七,你在写什么?”沈懿好奇道。 祁月在沈懿的手心画了一道安眠符。看他一晚上都为郑老大担心不已的样子,祁月怀疑他今晚会睡不好觉。 “果子好吃,谢谢阿懿哥哥。”祁月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 沈懿哑然失笑,“小七,‘谢’不是这么写的。” 这小家伙在他的手心确实划拉了不少下,但笔画凌乱,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字。 沈懿在一旁的地上捡一根树枝,蹲了下来,在地面上一下一下认真地写。 祁月也蹲下来,望着沈懿写的字。 虽是写在松软的土地上,但沈懿写得赏心悦目。笔画虽多,整个字组合在一起有一种和谐的美感。 沈懿将树枝递给祁月,“小七,你仿照着我写的,试一试。” 沈懿的目光里暗含期待,小七素来是聪明的,要是真能照葫芦画瓢写个像样的字出来,那简直就是神童了吧? 祁月抓着树枝,像是在拿一只筷子。她歪歪脑袋,认认真真地在地上划拉起来。 沈懿的视线落在她因用力而微微撅起的小嘴上,等到她收手,他忍不住无奈地笑出了声。 祁月故意拿着树枝在地上一通乱画,写出来的东西称不上是字,只能说是一团乱麻。 沈懿宠溺地摸摸祁月的头,“没关系,我们小七还小呢,慢慢来。” 沈懿走后,祁月回到家里。郑老大的房间里灯火通明,里面时不时传出郑老大和齐枫的谈话声。 直到凌晨一两点,他们才终于熄灭了灯。 天刚蒙蒙亮,杏花村便忙碌了起来。 今天是上级领导来视察的日子,每家每户都被安排了任务——有的负责清扫进村的道路,有的给旗杆换上崭新的国旗,有的端着大铁盆进进出出,把自家的大门和栅栏擦的锃亮。 母亲们也纷纷拿出家里最体面的衣服给孩子们换上,再送到礼堂。 知青们也牟足了劲儿想要证明自己下乡的劳动成果,一大早就激昂慷慨地带着学生们读书。 在全村人都在为领导到来做准备时,只有郑老大在家中闲坐。 他作为队长,本该是全权负责相关事宜的人。但这次停职查办,让他成了村子里最闲的人,没有事肯让他插手。 “歇会儿吧,厨房还有柴火呢,不急着要。”郑老太走出屋,有些担忧地看着郑老大。 郑老大打着赤膊在院子里劈柴,平静的脸紧绷着。 “没事儿,反正我闲着无聊。” 其实郑老大只不过是想找一件事干,这样才不会让他看上去那么无所事事,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郑老太心疼地叹了口气,“昨晚你和枫儿忙活到后半夜,都处理好了吗?今天下午可能就要开庭了。” 郑老大擦了把额头的汗珠,“准备好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上级领导的卡车到了,跟队的人带来了许多慰问的粮食和生活用品,把村民们高兴坏了。 领导没什么架子,中午跟着知青们一起在礼堂吃了顿简餐,便回到会议室听郭支书做工作汇报。 会议上,郭支书添油加醋地把郑老大公私不分,把重要的账目假手他人的事告诉了领导,引来了领导的极大不满。 下午两点,郭支书便派了小杨来到郑家。 “队长,郭支书叫你过去。”小杨的语气有些低落。 “刚才在会议室外面我都听见了,领导好像很不高兴,你一会儿要小心啊。” 郑老大笑了笑,“难道领导还能打我不成?” 郑老大跟着小杨走了。由于这是杏花村领导层的内部事宜,郑家其他人是没有资格旁听的,所以只能留在家里干着急。 郑老太把祁月放在凉席上,为她掖好被子,轻轻拍着她的小肚皮直到她入睡,才离开房间。 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除了唉声叹气,什么忙也帮不上。 郑老太离开后不久,祁月便睁开眼睛,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 她伸出手,手心朝上,金光一闪,那个黄金面具就出现在她的手中。 第155章 面具魂灵 她把这张面具带回来以后,还从未使用过。 这毕竟是前世时修道神童的宝器,和寻常法器的威力与灵性是大相径庭的,祁月不敢擅自使用。 这几天晚上,她都在空间中翻阅典籍,试图找到使用它的正确方法。毕竟如果用错了方法,很有可能会遭到反噬。 祁月在炕上盘腿打坐,手掌一托,面具便悬在了半空。 她的手中蓝光一闪,碧水剑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手起刀落,剑锋在她的掌心滑过,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鲜血倏地溢出,祁月把手抬起,攥成拳头,血滴便从掌心流出,滴在了面具上。 “刺啦——” 面具发出一声撕裂的响声,光滑的表面竟然开裂出一条缝隙,就像一只野兽张开嘴巴一样,把祁月的血液吞噬殆尽后才缓缓合拢。 在血液进入面具的一瞬间,祁月浑身一震,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更让她感到震撼的是,她的识海中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丫头,区区肉体凡胎,也敢修此天道,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一个身长一米二的男童走进祁月的识海,他的气质很是怪异,明明生着一副稚嫩的长相,却有着老气横秋的架势。 祁月一惊,眼前的人正是前世死在大战中的那位修道神童! “前辈,您没死?”祁月的语气中带上了不自觉的恭敬。 她始终是慕强的,前世最大的愿望就是飞升成仙,所以对修道大能们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自打重生以来,她在这个小世界中独自修道,独自摸索,很多时候对修炼之路会产生迷惘,好像迷失在了这凡尘俗世中,把握不住本心。 现在见到神童,她的内心热血沸腾,激动难耐。 不料男童却矢口否认,“我不是神童。” 祁月讶异,她前世看得清清楚楚,神童正是这副模样。况且此人是从神童的面具中走出来的,怎么会与神童没有关系? 男童解释道,“我是这张黄金面具的魂灵。” “神童花了两年的时间将我炼成,我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熔铸了他的骨血,所以面具的魂灵也会生成同他一样的面貌。” “至于神童,他早就在那场大战中死了。” 魂灵说得很平淡,似乎对昔日主人的逝去没有任何怅惘。 “我在这个世界中昏睡了很久,你是第一个把我叫醒的人。不过你要明白,就凭你想要驯服我,难如登天。” 魂灵的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而祁月倒不觉得意外。 毕竟这面具前世可是最有天资的修道者神童的法器,别说是现在修为进展地慢吞吞的她,就算是前世的她,也不可能收服魂灵。 但祁月并没有因此而自惭形秽。她掀起眼皮,悄悄观察着魂灵的表情。 这个小世界中灵力稀薄,不仅对她的修炼有所阻碍,势必也会影响黄金面具的威力。 想来魂灵始终在面具中沉睡,也是因为无人能够驾驭它,才只能用沉睡的方式保存自己。 任何一件法器都像是一株植物,只有修道者精血的滋养才能茁壮成长。如果长期得不到精血的滋润,再高级的法器也会变成一块废铁。 “魂灵大人,晚辈道行浅薄,不敢妄想收服您。”祁月的姿态很是谦卑。 “只是我担心大人很久没有精血滋补,会损伤灵性,无意才贸然滴血将您唤醒。” 听见祁月这样说,魂灵不着痕迹地舔了舔嘴唇。 刚才那剂滴精血,虽然相比前世神童的宝血差了不止百倍,但至少是它近百年来尝到的久违的滋味,它倒是相当意犹未尽。 不过它既然是神童用精血打造出来的,脾气秉性也自然像神童一样,自负高傲。 “算你懂事,看来还没有丢了道心。”魂灵故作高深地摩挲着下巴。 “既然你有这份真心,那就每日喂食精血,为我疗养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百年来的饥渴让魂灵的体力和实力都有些损耗,如果祁月肯以精血灌溉,它还是有希望恢复的。 听到魂灵这样说,祁月悄悄地弯起嘴角。 虎落平阳被犬欺,看来绝代神器也不过如此,一点小小的甜头就上钩了。 “当然可以,晚辈愿意为了魂灵大人贡献自己的精血。”祁月说完,向魂灵鞠了一礼。 魂灵十分满意祁月的谦卑,“既然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祁月饶有兴致地望着魂灵,“大人,这里是我的识海。” 魂灵脸上的孤傲险些破功,它暗骂一声,面上却不见改色。 “你的识海虽然称不上卓越,但至少灵力含量不低,也算是一个修炼的好去处。” 魂灵略带嫌弃地打量一圈,“我准备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你记得保管好面具。” 只是在识海中借住,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可祁月听了却面露难色。 “大人有所不知,晚辈这些日子正为一事发愁,日夜难安。晚辈担心识海灵气不稳,会影响您修炼。” 魂灵半信半疑地扫了祁月一眼,“你这种资质放在从前是块不起眼的废柴,但是在这个低等的小世界里总不至于有相抗的敌手。你能有什么烦心事?” 祁月唉声叹气地把郑老大被停职查办的事讲述了一遍,说到怨处还忍不住跺了跺脚。 魂灵感到莫名其妙,“就这点儿事,也值得你如此忧虑?” “你把那个什么支书和什么猴儿都杀了,不就解决了?” 不愧是横行虚空之外的神童之法器,解决问题的方式都这么简单粗暴。 祁月压住抽动的嘴角,幽怨道:“可以我的修为,暂时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能力。一旦被人发觉我这幅婴孩身体居然能轻松除掉成年男人,我一定会被抓起来做实验研究的。” 魂灵被祁月瞻前顾后的胆怯样子搞得厌烦了,“这有何难?我帮你一把便是。” 祁月立刻来了精神,“大人有何妙计?” 第156章 易容之术 魂灵用手在眼前轻轻一挥,它那张与神童一模一样的面孔瞬间变成了祁月的样子。 祁月的眼中精光乍现,还未来得及感叹,魂灵又化身一只蛟龙、一只玉兔、一尾银鱼。 祁月勉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大人,这就是易容之术?” 魂灵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傲娇地点点头。 “这种小伎俩是我最不屑于施展的,你如果担心身份暴露,就戴上面具,我助你变幻样貌。” 祁月心中暗喜。神童的面具除了可以遮挡面目、化为任意形态的武器和在修炼时为主人调息之外,最精巧的能力就是可以易容。 无论是五大三粗的魁梧大汉,还是小如米粒的虫儿,黄金面具都可以做到随意变幻。 以祁月现在的修为,想要直接收服黄金面具实在是天方夜谭,只能利用郑老大的事做借口,才能让魂灵放松警惕,把易容之术学到手。 祁月恭敬地一拱手,“多谢大人。” 郑老大被小杨带到了村头的会议室,在这里聚集了村中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作为陪审。 而郭支书、村长和上级领导坐在上位,是本次审理的主要决断者。 “把郑老大带上来。”郭支书操着公事公办的口气。 小杨为郑老大搜身,让他站在了会议室的中央,并站在他的身边守着。 郑老大有些不自在,这种被当做犯罪嫌疑人对待的方式让他很不好受,但碍于程序如此,也只能忍着。 “大家都四周看看,人都到齐了的话,我们就要开庭了。”郭支书吩咐道。 话音刚落,门口急匆匆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 “孙会计,你咋才来?我记着我刷牙的时候你不是就已经出门了吗?”有人问道。 孙会计伸手扶了下眼镜,嘿嘿一笑。 “肚子不好受,找了个地方上茅房。” 众人都理解地笑笑,遂即站好,看向郭支书。 郭支书谄媚地笑着看了一眼左手边的领导,“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上头派来慰问咱们村的领导——付书记,大家掌声欢迎!” 会议室里响起如雷的掌声,付书记来带了不少吃穿用度的好东西,大家都是发自内心地欢迎他。 付书记略一点头,表情严肃。 “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和大家一起审理郑老大的失职问题。” 付书记锐利的目光投向郑老大,“郑老大,对于你的一些罪名的指控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对于你身为队长,却把账目假手于人这件事,你可认罪?” 郑老大不卑不亢地平视前方,“报告付书记,我不认罪。” “账本上所有的信息我都是一个人完成核对的,从来没有让被其他无关的人接触过。” 付书记的表情不太好看,厉声质问道:“既然如此,账目上出现入不敷出和前后不一的漏洞,你又怎么解释?” 郑老大的面色顿时变了,他的眼睛中写满了惊愕和不敢置信。 “不可能的!账本上的每一页我都会反复地核查,怎么可能会前后不一呢?!” 郭支书“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还敢顶嘴!我倒要看看这份证据定不定的了你的罪!” 郭支书拿出一沓纸,送到付书记面前。 “付书记,这些是我和干部们夜以继日排查出来的问题,请您过目。” 郑老大紧紧盯着付书记手里一沓“证据”,心里的不甘和委屈在不停地翻搅。 他上任以来,始终兢兢业业,每天点灯熬油地处理工作。为了避免账目出现问题,每一天都要把账本检查三遍才肯睡觉。 现在遭到这样的指控,还拿出这些所谓的“证据”,他完全不能接受。 付书记仔细地翻阅着郭支书递来的一沓纸,脸色越来越难看。 底下的干部们也忐忑地望着上面付书记,他们虽然又是会羡慕甚至嫉妒郭支书对郑老大的“独宠”,但长时间共事以来,他们都清楚郑老大的为人。 如果说杏花村有人贪污腐败,从公账里动手脚,那么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最不可能是郑老大。 聪明的人很轻松就能看出,郑老大这是遭人故意针对了。 付书记终于把所有的纸张都翻看完毕,愤怒地将一沓纸全部摔在桌上。 “郑老大,证据确凿,我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郭支书陌生的冷眼让郑老大的心也凉了半截,他倔强地梗着脖子,“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 “我郑老大对天发誓,如果我的账本有半点问题,我就天打五雷轰!” 郑老大发的毒誓没有引起付书记的恻隐之心,他寒着脸指着郑老大。 “冥顽不灵!人民群众中间怎么能有你这种毒瘤?!” 郭支书也顺着付书记的意思痛骂郑老大,“现在证据确凿,你居然还敢抵赖,你对得起组织和村民们对你的信任吗?!” 郑老大的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着,他现在彻底看清了郭支书的嘴脸。 “我要求亲验账本!”郑老大高声大喊。 “付书记,我要求您亲自过目我的账本!我有权质疑郭支书是恶意针对我!” 郭支书的眼睛瞪得老大,感觉气血上涌。 反了天了,这还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老实人吗? “好啊!我满足你!”郭支书招呼小杨,“你去把账本拿来!我今天非要让他死的心服口服!” 小杨抿紧了嘴唇,虽然心里压根不怀疑郑老大是那样的人,但他不能抗命,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往外走。 “小杨,我去吧。”孙会计忽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郭支书的文件都是我整理的,你不知道在哪儿,别再翻乱了。” 小杨点点头,由孙会计去了。 孙会计开门离开,转过墙角就进了郭支书的办公室。 片刻后,他拿着那本从郑老大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蓝色账本回来了,径直交给了郭支书。 郭支书转手把账本递给了付书记,成竹在胸地道:“付书记,这上面记得一清二楚,断不会冤枉了他!” 第157章 空白账本 郭支书手里拿着钢笔,笔的一端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的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望着会议室中间的郑老大露出轻蔑的神色。 他今天就要让这个不懂眼色的蠢货彻底下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付书记阅览完账本公布结果。 付书记飞快地翻动了几下账本,转头疑问地看向郭支书。 “郭支书,你拿来一本空白的账本做什么?” “什么?空白的?!” 郭支书面露震惊,一把拿过付书记手里的账本,前前后后翻看个遍,难以置信地愣住了。 “这也太蹊跷了,怎么可能是空白的呢?” 二人的对话被会议室中的其他人听到了,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郑老大的心中警铃大作,“付书记,这账本是郭支书亲自带人从我家查抄走的!村长可以作证!” “如果账本出现了问题,一定是在郭支书的手里出现的问题!” 郑老大怀疑是郭支书私自把账本换了,就是为了成功栽赃他死无对证。 郭支书把手里的空白账本甩到一边,目光移向孙会计,不停地对他使眼色。 孙会计一脸无辜地摊开手,堂而皇之地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回应郭支书的眼色。 “郭支书,这就是放在您抽屉里锁住的那个账本,我真的没拿错。” 付书记看向郭支书,“你给抽屉上了锁?” 既然连锁都上了,就更加不可能被别人动手脚了,付书记落在郭支书身上的眼神变得有些莫测。 郭支书被整个屋子里的人齐齐盯着,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出一个交代。 “郭支书,为什么你亲自保管的账本会出问题?” 郭支书又拿起蓝色的账本,使劲儿掰开车线的位置,并无拼接痕迹。封皮上还有郑老大一笔一划写上去的名字,绝对不会错的。 郭支书百思不得其解,但又迫于压力不得不给出一个交代。 “付书记,我怀疑是有人把账本偷走,瞒天过海地动了手脚,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回去。” 不论是拖延时间还是转移矛盾,他是绝对不可能放任火烧到他的身上的。 付书记发问,“你上一次看到账本完好无损的样子是什么时候?” “就在今天早上。” 郭支书这话倒是没说谎。眼看着就要拿到侯家那笔钱了,他比任何人都期待今天的庭审。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早上起来还特意查看了一番账本上的记录,每翻一页都感觉是钞票在向他招手。 付书记的视线在室内的各位干部身上转圈儿,“今天早上,都有谁到过你的办公室。” 郭支书展开回忆,突然间转头,怒目圆睁看向村长。 “村长,今天早上只有你去过我的办公室。” “付书记,村长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来找我,说是要和我讨论招待您的事。可是说来说去都是些没营养的车轱辘话,我赶了他三四次他才走。” 郭支书越想越不对,怪不得他觉得村长今天早上格外的反常,没想到真正的叛徒就埋伏在他的身边。 想起村长知道的那些事,郭支书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如果村长真把之前的事都说出去,那他就真的完蛋了。 “付书记,村长这是明摆着想包庇郑老大!这是犯错误的!”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最后会指向村长,毕竟在大家的眼中,他是一个踏踏实实,能吃苦耐劳的好村长,断不会做出苟利之事。 郑老大也不敢相信郭支书的指责,紧紧地盯着村长。 他们确实在这之前达成了统一战线,村长也说过在必要时会尽力帮他一把。 但他没想到村长居然可以做到公然去郭支书的办公室动手脚,他有些心头发毛。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村长的辩解,他坐在郭支书和付书记的身边,挺直了腰背,环顾四周。 “我今早没有动郭支书的抽屉,更没有见到郑老大的账本。” “第一,自从账本没收以来,我就始终无权查看。所有的核查和保管工作都是郭支书在负责,此事与我无关。” “第二,不论郑老大有无罪责,是否卸任,都对我没有什么利益相关的牵扯,我没有理由为此冒这个险。” 村长说的有理有据,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郭支书认定了是他动了手脚。 “付书记,我看这件事和村长脱不了干系,要把他一并扣下查一查!” 刚才村长眼神中的正气让郭支书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村长知道他的太多秘密,如果是村长在暗中给他下绊子,那他将会进入到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身边埋着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必须要把村长一起扣押才行。 况且他也已经看这个深得民心的村长不顺眼很久了。若不是很多时候还需要村长去做村民们的思想工作,他早就找机会把村长撤掉了。 村长早上到过郭支书办公室的事有目击者,在正式排除嫌疑之前,他被暂时限制了活动,和郑老大一起站在会议室的中央。 二人苦涩地对视一眼,静静地没有说话。 账本出现了问题,庭审也陷入了僵局。 郑老大不承认郭支书那份“证据”的一面之词,郭支书也不肯因为账本莫名其妙变成空白就放弃对郑老大的指控。 “付书记,我有一计,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听?”站在人群中的孙会计举起了手。 付书记点点头,“你说来听听。” “与其大海捞针似的追查,不如直接让每家每户包括知青们,把集体发放的吃穿用度都汇总起来交到会议室,生产队的公共流水也由孙会计一一统计起来。” 孙会计推了下眼睛,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这样虽然无法精细地排查出具体的收支数额,但至少能算个大概,证明郑队长是否真的像郭支书所指控的那样,贪污了一大笔公共资金。” 天色渐渐黑了,最终付书记答应了这一提议。 第158章 有人闯入 小杨带人去挨家挨户下达任务,郑老大和村长则被暂时扣押在了会议室,派人看守不准离开。 郑老大和村长一起在椅子上坐下,负责看守他们的年轻干事悄悄地给他们倒了水喝。 “村长,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等到看守他们的干事走到屋外去了,郑老大面色凝重地开口。 村长也没想到今天的庭审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怎么会有人动账本?难道是谁在暗中帮你?” 郑老大想不通,迟疑地摇头。 “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会遭到牵连,怎么会有人冒险插手?” 村长伸手抓了抓脑袋,像是要把脑袋里的一团乱麻都扔出脑海。 “副本准备好了吗?”村长问道。 郑老大点点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最后对峙的时候拿出来,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村长满意地点点头,“账本的副本是你最后的筹码,一定要保管好。你这次能否逃出险境,就看它了。” 二人低声密谋着之后的对策,会议室外,一道黑影悄然离开。 杏花村的人口虽然不算多,但毕竟大多数的村民都大字不识几个,所以统计起数据来比想象中困难。 丁妮等知青在整理完自己的汇报内容后,便自发地到各位村民的家里,帮着大伙儿一块整理。 一直到深夜,杏花村通明的灯火才差不多熄灭了。 当晚,郑老太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时不时轻轻地叹上一口气。 祁月躺在郑老太的身边,阖着眼睛假寐。 时辰渐渐晚了,如果再不睡觉,天就要亮了,郑老太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祁月悄悄在手中结了个印,趁着翻身的功夫,手心便贴上了郑老太的右臂。 很快,郑老太就带着满面愁容进入了梦乡。 就在祁月也准备入睡的时候,她的神识忽而出现波动,耳根悄然地抖了两下。 有人正在郑家院子的结界外徘徊,像贼似的东张西望。 祁月玩味地勾起嘴角,手指一点,结界收束。 二人恰好也爬上了院墙,蹑手蹑脚地跳进郑家的院子里,再摸索着进了郑老大的房间。 林秀丽正搂着郑小一和郑小二两个孩子睡着,郑小一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看来母子三人是带着对郑老大的担心入睡的。 两个不速之客轻轻推开门,老旧的木门拖着长长的调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嘎——”声。 二人惊恐地顿住推门的手,不敢轻举妄动。 祁月隔空一点,门便自己开了,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轻轻松了口气。 “这里就是郑老大的屋了吧?”其中一人问道。 另一个人点点头,“那不,炕上躺着那个就是他媳妇。” “那他的东西一准儿就在这屋里,走,咱去那边的柜子里看看!” 两人都蒙着面,只露出两只冒着精光的眼睛,悄悄地往郑老大放置办公用品和文件的柜子旁边走。 “哎哟!你小心点儿!” 其中一人一不小心踢翻了一个罐子,两人立刻如惊弓之鸟似的惶恐地望向床上。 林秀丽和两个孩子还在睡着,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醒。 两人终于松了口气,来到柜子旁边。 郑老大屋子里只有这一个柜子,下面三层都是用来放衣服和鞋子的,只有最上面的小篋上了锁。 一人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来,对准锁眼就开始撬动。 捣鼓了半天,也不见锁头打开,另外一人急着催促他。 “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这么半天都没弄开?” 那人气急败坏地低斥一句,“别说话!马上就快了!” 不只是他的同伙无语,郑老太屋里的祁月更无语。 这两个笨手笨脚的毛贼,手上连点本事和功夫都没有,就敢来做小偷,真是好笑。 一边笑着,祁月勾起指尖,一道水蓝色的光芒跃出窗子,直直地钻进两个小贼的衣领中。 “咔嗒——”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小篋上的锁头终于打开了。 两个小贼欣喜若狂,赶紧把锁头打开,掀起了小篋的盖子。 里面放着郑老大的公章、钢笔和一些收据,两人把东西一一拿出来,终于在小篋的最底下翻到了要找的东西。 “就是这个吧?蓝色的,是账本不?”一人拿着本子翻了翻,也没太看明白。 另一人夸张地踩了他一脚,“你故意寒碜我是不是?我哪儿认识字?!” 两人站在原地也研究了一番,虽然没看懂上面的字,但好歹明白有阿拉伯数字的记录就应该是账本无疑了。 外面不知道谁家的公鸡开始早叫,林秀丽轻哼一声,似乎马上就要从梦中惊醒。 两人先是震惊,担心林秀丽醒来发现他们,很快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离开的时候,那个本子也被一并拿走。 天刚放亮,郑老太就从梦中醒来,去厨房一个人忙活起来。 片刻后,她挎着一个篮子出了门,一路来到大队会议室。 门口有一个人,简单地睡在三把椅子拼起来的“简易小床”上。 似乎听见了郑老太的脚步声,那名干事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就看见了郑老太。 他认识郑老太,揉着眼睛站起来。 “郑大娘,您早啊。” 郑老太笑得慈眉善目,“早,我来给村长和老大送点儿早饭吃,你也跟着吃点儿吧。” 郑老太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红薯和菜包子。 这一掀,香味儿便飘了出来。虽然没肉,但干事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他没有立刻回答,郑老太明白他的难处,赶紧补了一句。 “我不进去,你拿给他们就行。” 说完,郑老太把篮子递了过去。 干事拎着篮子,沉吟了几秒,终于点头答应了。 “郑大娘,你回吧。我会把吃的给他们送进去的。” 从昨天下午开始,村长和郑老大就水米未进了,如果早上再不吃些东西,恐怕熬不住今天庭审的针锋相对。 郑老太见干事答应,感激地连声道谢,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159章 避嫌 上午九点钟,每家每户都派来了一名代表,手里掐着或大或小的纸张,来到会议室集合。 村民们大多都不明白这场领导层的变故为什么会牵扯到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过既然上面有要求,他们就会照做。 “诶,你们说,今天到底谁能赢?”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我觉着肯定是郭支书,他那人浑身都是心眼,郑老大那么老实,哪儿玩得过他啊!”一个大婶抱手道。 “我说也是,郑老大这次纯纯是被人背后捅了刀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是谁在背后捣鬼?有小道消息吗?” “没有,不过啊,我怀疑是侯家。他们家那个弟弟在城里发达了,最近侯老大走路都恨不得把胯骨轴子扭上天。” “对对对!那天我还看见他大半夜的鬼鬼祟祟从郭支书的房间出来呢!” “那可完了,我跟侯老大因为粮票的事打过一架,他要是上位了,不会记恨我吧?” “唉,人人都能发达,啥时候能轮到我们呢?” 就在大家东一句西一句说得正起劲儿时,一道高声的呼喊打断了会议室中的小小喧哗。 “都安静一下,准备庭审了!” 接着,小杨和另外一名男青年分别带着郑老大和村长从会议室的里间走出来。 两个人虽然并没有像囚犯一样带上手铐和脚镣,但见到他们被专人押着的样子,村民们还是忍不住唏嘘。 郑老二作为郑家的代表站在队伍的最前头,见到郑老大一夜之间变得疲惫又憔悴的样子,拳头捏地紧紧的,眼眶直发红。 郭支书和付书记在会议室的上手位置落座,面目严肃地看着众人。 “今天把大伙儿叫到这里来,想必小杨昨天已经把任务下达完毕了。”郭支书用笔杆敲了敲桌面。 “从现在开始,挨家挨户地汇报账目。如果有谁胆敢隐瞒包庇,同罪惩处!” 郭支书严厉的样子把大部分的村民都唬住了,他们停止了窸窸窣窣的小动作,老老实实在原地站好。 两名干事搬来了一张桌子放在会议室的前头,孙会计拎着公文包坐在桌前,拿出纸笔放在桌面上。 “大家排好队,依次把清单交给我,我负责记录和核算。”孙会计说道。 姚大哥头戴小白帽,手里拿着从报纸上裁下来的一角走到前面,报纸上的字迹歪七扭八的,勉强才能分辨出字迹。 “孙会计,你看好了写,可别记岔了。”孙会计做统计的时候,姚大哥忧心忡忡地说道。 孙会计以为姚大哥是担心自己被误会或是受牵连,爽朗一笑,“你放心,我肯定写仔细些。” 他和郑老大对视了一眼,给了郑老大一个担忧的眼神。 他和郑家的几个兄弟都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断然不会相信郑老大的人品会做出贪污的事来。 所以他昨晚一直熬到半夜,把自己统计的清单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才肯睡觉。 村民们一个个上前把自己统计好的清单交给孙会计,孙会计记好一个便放走一个。 轮到郑老二的时候,他把一张从郑小五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白纸交到孙会计的桌上。 郑家的清单内容是齐枫代笔的,字迹工整清晰,看上去甚至比孙会计整理的内容更有条理些。 岂料就在郑老二刚把单子放下的瞬间,郭支书叫住了他。 郭支书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孙会计的桌旁,伸出钢笔把郑老二那张清单挑起,任由它飘落在地上。 “郭支书,您这是做什么?”郑老二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郭支书斜了郑老二一眼,“郑老大是停止扣押被调查的人员,你家需要避嫌,统计的东西不作数。” 郑老二的眉头锁得紧紧的,“可是少了我家的统计,最终怎么对得上账?” 郭支书板着脸,“这个问题不需要你考虑,我会让孙会计亲自去处理。现在,你退到后面去。” 郭支书戒备的样子仿佛已经定了郑老大的罪,像防贼一样防着郑家,看向郑老二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 郑老二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让他不舒服的屈辱感,两只手在身侧紧紧地攥成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姚大哥走过来拽了郑老二一把,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老二,别犟。咱们按照程序办事,对证明老大的清白也是有利的。” 郑老二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沉默地走回到了队伍中间。 进度过半,侯老大走到前面来。 他一边把手中的清单按在桌面上,一边和郭支书悄然交换了一下眼神。 “孙会计,你可得看仔细了。我家向来清白正气,可容不下半个污点。” 侯老大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地挤兑郑老大。 孙会计笑呵呵的,“咱村的人哪个不是老实本分,你尽管交给我,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侯老大没应声,交完了单子也不走,就站在一边对着孙会计手边的一沓清单翻来翻去。 “咦?这是什么意思?”他忽而疑问道。 孙会计抬起头,就看见侯老大从那一沓纸中抽出一张来,指头在上面圈点着。 那张纸正是刚才被郭支书扫落在地的那一张,孙会计把它放在了一摞单子的最末尾。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孙会计问道。 侯老大拿着单子端详了半天,突然高声叫嚷起来。 “郭支书!付书记!这单子有问题!” 郑老二从侯老大走过来的时候就在警惕地盯着他,见状直接站了出来。 “你少胡说!这单子我们一家人都看过一遍,哪里有问题?” 侯老大不理郑老二,直接把单子交给郭支书。 “这上面写着上半年他们家领了三斤豆油,是怎么回事?” “咱们上次批下来的豆油补贴,每家都只有一斤半,凭啥他们老郑家有三斤?!” 侯老大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一片哗然。 “什么?三斤豆油?!老郑家足足比咱们多了一倍啊!” 第160章 以权谋私 “俺家也十来口子人,凭啥不给俺家发这么多?既然是每家都有的,不就应该公平分配吗?” “哼!看来郑老大果然有问题,做了队长就能往家里捞油水,怪不得大家都挤破了头想当!”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抱怨着,一时间态度一边倒,都开始埋怨郑老大以权谋私。 付书记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转头看向郑老大,沉声质问。 “郑老大,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郑老大的下巴上一圈青碴,眼眶底下是浓重的疲色。 “付书记,三斤豆油确实是我家拿到的份额。但领豆油的事不是我亲自处理的,所以我不太清楚这其中为什么会产生误会。” 这一下把郑老大也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当时村里宣布要领豆油补贴的时候,他正和郭支书在隔壁村考察,没有回家。 “老二,你还记得是谁去领的豆油吗?” 郑老大不想回避这个问题,主要是因为他相信郑家人都不是那种搞特权出风头的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领豆油的事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了,郑老二绞尽脑汁努力会想着,片刻后突然脸色一变。 “大哥……是,是丽霞去领的……” 郑老二说话的声音像蚊子似的,一张憨厚的黑脸此时涨得通红。 如果说郑家有谁是贪小便宜的性格,那就属他的老婆王丽霞了。 上次通知领豆油的时候,郑老二下地干活去了,王丽霞在家洗衣服,就由她去领了。 没想到她居然多拿了整整一倍! 郑老二羞愧难当,心中又怒又恼。 明明只要账目没问题,郑老大就能洗脱嫌疑。可现在发生了这件事,本来模棱两可的舆论彻底倒向了郑老大的反面。 “来人,去把郑老二的媳妇叫来。”付书记吩咐道。 王丽霞正在家里给郑小六洗尿布,小杨就敲响了她的门。 “嫂子,领导让您去会议室一趟。” 王丽霞摸不着头脑,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 “叫我?你认错了吧?我是老二家的媳妇,我大嫂在隔壁屋。” 王丽霞以为是要叫林秀丽去了解情况,还特意提醒一句。 小杨摇摇头,“不是的,付书记指名要找你。” 一边说着,小杨抿了抿嘴唇,“嫂子,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事儿做的不光彩,小杨想叮嘱王丽霞两句,但又碍于她的面子不好细说。 王丽霞却没有听出小杨的弦外之音,听说是领导特意吩咐要找她过去,心里面既忐忑又激动,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小杨啊,你等一下,我去收拾收拾。”王丽霞掀起门帘钻进了屋子。 小杨把王丽霞带到会议室的时候,众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看见二人进来,郭支书埋怨道:“怎么这么磨蹭?” 小杨的面色有些为难,扫了王丽霞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再看王丽霞,来这里之前特地换了身衣服,把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甚至脸上还特地上了一层胭脂。 王丽霞迈着小碎步走近,用手把风吹落的发丝掖到耳后,低眉顺眼地福了下身子。 “领导好,我就是郑老二的媳妇。” 她特意捏着嗓子说话,脸色有些羞红。 王丽霞本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这些年经过岁月风霜的洗礼,皮肤黑了些,身材也臃肿了些。 现在打扮一番,少了点儿女人的风情,看着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郑老二看着王丽霞这副扭怩造作的样子,心里一阵怒火翻涌。 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拽了她一把,压低了声音呵斥她。 “领导叫你来是要问话的,你这副样子干啥?” 王丽霞还没发现气氛的不对劲,回手搡了郑老二一下,嘴巴撅的老高。 “我这不也是怕给你丢人吗?” 付书记打断了二人小声的拌嘴,义正辞严地问道:“郑老二家的媳妇是吧?我问你,上个月领豆油,是你去的不?” 王丽霞愣了一瞬,努力回想了半天,才确定地点点头。 “是我。” 侯老大抽出郑家的那张单子,直接甩向王丽霞,愤然地控诉她。 “大家都是领一斤半豆油,凭啥你就能领三斤?就因为郑老大是队长?今天你必须给我们大伙儿一个说法!” 侯老大这一句一呼百应,后面站着的一众村民都激愤地应和起来。 王丽霞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求救似的转向郑老二。 “孩他爸,这是咋回事啊?” 郑老二其实也不知道豆油被多领的这回事,当时王丽霞拿回来,他们就都以为发放的份额就是三斤。 “你当时为啥多拿?要是拿错了,咱就还回去!”郑老二小声说道。 事已至此,郑老二也只能尽量降低这件事对郑老大的不利性。 王丽霞心虚地扣着手心,豆油只能领一斤半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当时一帮女人把老郑家吹上了天,说他们家出了个队长,以后的日子肯定有滋有味。 被一番花言巧语的恭维冲昏头脑的王丽霞,在其他人的讨好下多拿了些豆油。 她忘记了郑老大和郑老头的叮嘱,第一次尝到了“特权”的甜头。 那次回来的路上,她就后悔了,担心回了家会惹郑老大不高兴。没想到回去了也并没有人追究此事,她才渐渐忘了。 现在这桩旧账被翻出来,王丽霞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一时间语无伦次。 “我……我当时是……是因为……” 她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真的说是仗着郑老大是队长才多拿的。 她这副样子都不需要多解释,大家都能看得出她是做贼心虚。 侯老大拿眼斜睨着王丽霞,冷哼一声。 “原来郑队长的家里,都是这样贪心又胆小的人。看来郑队长平时只记得管束我们,忘了教育教育自家人了!” 郑老二看着王丽霞词不成句的样子,开口替她解释。 “各位领导,各位乡亲。我家媳妇当时估计是一时糊涂,多拿了份额。我现在就回家,把那一斤半还回来!” 第161章 失踪的津贴 郑老二转身就要走,却被王丽霞一把拉住。 “你别回去,家里的豆油早就不够一斤半了!” 郑老二错愕,“这才多长时间,三斤豆油就都吃光了?” 面对郑老二的发问,王丽霞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是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郑老二见王丽霞这副样子,也只好作罢。毕竟厨房里的事是她们女人家的,他并不清楚。 既然没办法把多拿的还回来,郑老二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纸票来,这些都是前一天去黑市卖鞋换来的钱,因为担心郑老大的事需要上下打点,郑老太让他揣在身上。 郑老二从中抽出两张来,走到孙会计面前。 “孙会计,你看这些够不够?我们把豆油的钱补上。” 郑老二急得头顶冒汗,“这件事真的和我大哥没有关系,我媳妇马虎大意,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说她!” 郑老二这一掏钱,在场的村民们眼睛都直了。 现在这个年头,家里有存款的不多,甚至人口多的家庭还可能欠着外债。 郑老二一下子就拿出一沓钱来,就连村中仅有的几个有钱人都十分讶异。 “老郑家年前不是还穷的揭不开锅吗?怎么现在出手这么阔绰?”有村民小声地交头接耳。 “对啊!上次他们捡了那个女娃回来,连给孩子吃的糊糊都没有,还想管我家借羊奶呢!” 孙书记看着郑老二递过来的钱,笑道:“我是负责统计的,不负责收钱,把钱给郭支书吧。” 郑老二拿着钱就想往郭支书跟前走,不料立刻被郭支书喝止。 “你站住!你这是想干什么?公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行贿吗?!简直是目无法度!毫无纪律!” 郭支书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好像他是一位清正廉洁的好官。 付书记也一脸不赞同的看着郑老二,“你媳妇到底是故意多领还是误领,这是需要进一步调查的,不是你把油钱补上就能翻篇的!” “如果你再不把钱收起来,这种行为会严重影响到郑老大的审判结果!” 听见付书记这么说,郑老二立刻慌张地把钱揣了起来。他之所以这么急着把油钱还回去,就是担心他们会因为此时怀疑郑老大以权谋私。 如果适得其反,那他岂不是犯了大错了。 一直安静站在郑老大身边的村长垂着头,脑袋里的想法百转千回。 王丽霞这件事已经让村民们心中的天平向郑老大的反面倾斜,村长本来还打算依靠郑老大的声望来动员大伙儿说情,现在也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心不可控,夜长梦多,这件事要快些解决,免得侯老大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孙会计,统计结果怎么样?”村长忽然问道。 孙会计正好刚刚搁下钢笔,“大部分的账目都没有问题,不过公账上有一笔暑期津贴,好像并没有下发到大家的手里。” “暑期津贴,那是什么玩意儿?”村民们面面相觑,表示没听说过。 侯老大叉腰站着,“多少钱的津贴?” “一百五十块。” “什么?!一百五十块!那都能买一百斤大米了!” 村民们瞬间炸了锅,吵嚷的声音几乎要把房盖都挑起来。 付书记的脸色非常难看,“一个小村长的生产队小队长,居然胆敢贪这么大一笔钱!” “郑老大,你可认罪?!” 郑老大在听见孙会计说出津贴额度的一瞬间也愣了,他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从上任以来经手的所有津贴,却丝毫想不起什么暑期津贴。 “付书记,上级什么时候下发的暑期津贴?我真不清楚!” “还敢嘴硬!”付书记怒气冲冲地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今年夏天气温极高,天气炎热。上级领导为了照顾大家的身体和地里的收成,特地拨款安排了暑期津贴。” “不止杏花村,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村庄都有,你竟敢质疑它的真实性?!” 郑老大也急红了眼睛,他愿意站在这里接受审判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可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任意的屎盆子扣到他的脑袋上。 “付书记,这件事我是不会认的。我从上任以来从来没有经手过暑期津贴,如果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一定是上级下达出现了差错,漏了杏花村。” “不管是谁漏了,这笔钱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那可是一百五十块啊!每家每户至少能拿到一两块钱呢!” 村民们已经被这一百五十块的数额惊得晕头转向,感觉自己亏了一笔巨款。 “都安静一下!”付书记被嘈杂的喧哗声吵得头疼。 “郑老大,如果你坚持不认此事,我有必要派专人来好好彻查杏花村!” 听见付书记要安排专人彻查,郭支书有些坐不住了,他攥紧了手里的钢笔,悄然吞了下口水。 “付书记,其实津贴的去向已经很明显了。郑老大的弟妹都敢明目张胆地多领豆油,他还有什么不敢贪的?” “我觉得不用麻烦其他同志了,今天您主持一下,咱们把郑老大的罪名定下来,给村民们一个交代。” 付书记转过头,看向郭支书的目光暗藏玄机,意味深长的样子让郭支书心里发毛。 “一百五十块可不是小数目,岂能糊里糊涂就结案?” 不管问题是不是出在郑老大的身上,这件事都绝对不是谁能够单独瞒天过海的。这就意味着,杏花村已经出了大问题了。 不等郭支书再挣扎,郑老大收到村长示意他速战速决的眼色,主动提出再次查账。 “我家有一本账本的副本,我请求当堂再查一次!” 付书记答应了,让小杨随郑老二去郑家把副本拿来。 郭支书却拦住了小杨,“你还要留下维持会场秩序,就别去了。” “孙会计,你和郑老二去。” 郭支书一边说,一边递给孙会计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孙会计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跟着郑老二离开。 第162章 贼喊捉贼 在二人前往郑家的路上,郑老二的脚步很急,头上不停地滑落大颗大颗的汗珠。 “郑二哥,你别着急,慢慢走。” 郑老二只顾着闷头往前走,没注意脚下的石头,险些摔倒,被孙会计眼疾手快地扶住。 郑老二一边大步迈着,一边回道。 “现在只有家里的副本能证明我大哥的清白,孙会计,我们快些回去拿!” 两人急匆匆地回到郑家,直奔郑老大的房间。 郑小二还在床上半躺着养伤,见郑老二满面焦急地走进来,一下子坐了起来。 “二叔,咋了?”郑小二第一反应就是郑老大那边的情况不好了。 郑小二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腿上的伤还有些痛,紧接着疼得“嘶”了一声,身子一歪。 孙会计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温声提醒,“小心些。” 郑老大自从做了队长,就常教郑小一他们要学会有礼貌,见到他的同事也要打招呼问好。 可孙会计此人从来都只巴结郭支书,看不上大字不识几个的郑老大,连带着也瞧不上他的孩子们。 郑小二每次见到他,都要绕着走,免得被他冷嘲热讽。 可现在孙会计居然会扶住他叫他小心,郑小二有些诧异。 但眼下郑小二更关心郑老大的情况,他忧虑地追问道:“二叔,是不是我爸出什么事了?” 郑老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抚郑小二,“没事儿,二叔就是回来拿个东西,很快你爸就回来了。” 走到柜子旁边,郑老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翻,却是毫无头绪。 他很有分寸,从来都不会过问郑老大的公事。可现在他却犯了难,压根不知道郑老大的账本放在哪儿。 郑老二埋怨自己,“都怪我走得太急,都忘了问一句我大哥把账本放在什么地方。” 听见郑老二的小声嘟囔,郑小二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用手撑着炕沿,屁股往这边挪了几下。 “二叔,您是不是要……” “郑二哥,是这个吧?”孙会计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蓝色的本子,递到郑老二面前。 郑老二拿过去翻了翻,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猜测应该就是这个。 他感激地拍了把孙会计的肩膀,“谢谢你啊孙会计,我们抓紧回去吧。” 两个人又急火火地离开了郑家,连大门都忘了带上。 郑小二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他单腿跳到地上,用手扶着桌子,一步一步慢慢地蹭到柜子旁边。 他伸手在夹层里找了半天,才从里面放出一个小篋,上面的小锁头还完好无损地扣着。 郑小二思索片刻,忽而脸色大变,扯着嗓子朝窗外大喊起来。 “妈——奶奶——来人呐!!” 两人再次回到会议室,孙会计亲自拿着蓝色的账本副本走到郭支书身边,把东西交给他。 郭支书半侧着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办妥了?” 孙会计的嘴角轻轻勾起,递给郭支书一个安心的眼神。 “您放心,已换好了。” 郭支书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转手把账本递给付书记。 “付书记,您请过目。我作为杏花村的一把手,也该避嫌才是。” 郭支书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已经胸有成竹,就等着瞧付书记打开账本之后大发雷霆的样子。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特别是郑老大和郑老二,这是他们最后的筹码了,必须要一举翻案才行。 如郭支书所料的一样,付书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甚至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孙书记退到下面,和干事们站在一起。 有人偷偷地凑到他的身边,贼眉鼠眼地压低了嗓音问道:“孙会计,答应我们那笔钱,啥时候给啊?” 孙会计飞快地瞪了那人一眼,“该是你们的自然不会少,现在给我闭上嘴老实呆着!再敢多嘴,小心一分钱都没有!” 那人吓得缩了下脖子,赶紧连连点头,闭上嘴巴老实站着。 “付书记,是有什么问题吗?”郭支书假惺惺地关切道。 付书记的视线从账本上抬起来,缓慢地转向郭支书,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震怒。 “啪!” 下一秒,付书记直接把账本摔在了郭支书面前的桌上,钢笔被弹飞起来,直接打在郭支书的眼眶上,让他的山根顿感酸痛。 郭支书被砸傻了,捂着脸感觉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付书记劈头盖脸地痛骂。 “郭支书,你演的一场好戏啊!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没想到你是在贼喊捉贼!” 郭支书脑袋发懵,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安的预感,“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付书记霍然站起身,用手指着郭支书的鼻尖大声呵斥。 “我什么意思?我倒要问问,你这些年在杏花村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自己看!”付书记直接把账本砸在郭支书的胸口。 郭支书也顾不上眼眶的刺痛了,飞快地接住账本,打开飞快浏览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郭支书的双腿瞬间像是两根沾了水的面条似的,一阵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了。 账本上记录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郑老大的副本,每一页都是他的名字。 从他到任杏花村的那一年开始到现在,他是如何结党营私挤走了曾经的驻村书记,又是如何一步一步架空了村长的权力,上级发放的补贴被他私吞了多少,又暗中收取了村中多少人的贿赂……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笔郭支书做过的违反纪律之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付书记厉声质问,“还有最后一页,刘寡妇的死是怎么回事?!” 郭支书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写的密密麻麻事无巨细的文字,整个人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底下的一众村民和干事们都一脸茫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付书记怎么突然倒戈针对郭支书。 刘寡妇不是失足落水淹死了吗?和郭支书又有什么关系? 第163章 贵人相助 “组织任命你到这里做领导,是让你为百姓造福,不是让你自己作威作福的!你搜刮民脂民膏,竟然还搞出人命来?!” 账本上写着的东西已经让付书记陷入了盛怒之中。 “领导……您、您刚才说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步履蹒跚地走到人群前面,枯瘦的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摆。 付书记看向她,“你是谁?” “我是刘芳的亲娘,就是您刚才说的……刘寡妇的妈……” 刘母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惶恐的光芒。自从刘寡妇被曝出和赵六厮混,就在村里备受指点,无奈之下搬回了刘母家住。 刘父早亡,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但也不算太艰难。 就在两人都以为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忘了之前的丑事,好日子不远就要到来时,意外发生了。 那天刘母从山上捡柴回来,就听说了刘寡妇淹死在河里的噩耗。等到她不敢置信地赶到河边时,只见到刘寡妇冰冷的尸体。 村民们都猜测刘寡妇是不堪风言风语跳河自尽的,可刘母不信。在刘寡妇身亡的前一天,她还说要买布匹做身新衣裳,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去自杀呢? 刘母一个人把村长、郭支书、乃至村里任何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干事都求了个遍,可没人愿意相信刘寡妇的死有问题。 现在付书记突然提到刘寡妇的死因蹊跷,刘母像一个即将濒死的人忽然捉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想要立刻追问个明白。 刘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顷刻间老泪纵横。 “领导,我闺女不是意外淹死的对不对?您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望着刘母哀恸的样子,付书记都不忍与之对视,他招手唤来自己的秘书。 “立刻回去请示组织,安排专案小组来杏花村,这里要反了天了!” 秘书急忙应下,出门开上那辆大卡车,快马加鞭赶回去了。 付书记下的命令让郭支书如遭雷击,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半跪着挪到付书记身边。 “付书记……您、您先听我解释,这上面的记录都是杜撰!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是有人要陷害我啊!” 如果上面真的派人来查,别说他这顶乌纱帽,就是他这条命,都有可能保不住了。 付书记一把搡开他,郭支书刚才那副心虚的样子他尽收眼底,鬼才会相信他。 “是真是假,专案组来了自会分辨!如果你真的没做过这些事,你有什么好慌的?” 付书记从地上把那个写满罪证的本子捡起来,逐个念出上面记录着的与郭支书有过勾结的人名。 “小杨,带人把这些人全部关起来!专案组成员没有到之前,一个都不许放走!” 被点到名字的人纷纷浑身一震,惊慌失措地面面相觑,一阵心悸。 他们曾以为只要郭支书在杏花村一天,他们的那些勾当就都永远不会暴露,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为了查郑老大,竟把他们都牵扯了出来。 杏花村并没有太大的禁闭室,小杨叫上几个年轻干事和知青,一起把包括郭支书在内的十几号人押到了礼堂的教室里关押起来。 虽然郑老大和村长的嫌疑暂时还没有洗脱,但是鉴于需要人数看守郭支书等人,所以付书记暂时放他们回家休息。 村民们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散去,等待上头派人下来好好查探一番再给出个交代。 郑老大、村长和郑老二刚走出会议室,就远远地看见郑老太和林秀丽一路小跑着朝这边来。 “没事儿吧?”郑老太跑到跟前,一把抓住了郑老大的胳膊。 郑老大赶忙扶住郑老太踉跄的身子,“妈,我没事儿。您这么急做什么,当心摔着!” 郑老太的心还在嗓子眼悬着,“我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小二说孙书记拿走的那本不是……” 刚说到这里,郑老太突然看见了站在后面的村长,话头一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村长理解地笑笑,“小郑啊,一夜没回家,你妈和你媳妇担心地很。快些回家去吧,我也该回去歇歇了。” 郑老大满脸歉意,“都怪我,还得您被连累。老二,你送送村长。” 郑老二送村长回家去了,郑老大扶着郑老太往家走。 “孩他爸,小二说你那个小匣子还锁着呢,那老二回来拿的东西是啥啊?”林秀丽担忧地问道。 她和郑老太本来正在纳鞋底,听郑小二那么一提醒,立刻心中警铃大作,以为是孙会计要陷害郑老大,这才急匆匆地赶来了。 郑老大也感到很蹊跷,“老二走得急,不过秀丽是知道钥匙放在哪儿的,我倒也没担心。” “只是没想到,他们拿回来的东西不是我的副本,竟是郭支书的罪证。” 林秀丽用手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这是有贵人相助呢!” 郑老大摇摇头,“能有什么贵人,估计是有人在借着我的手对付郭支书。” “不过也算我运气好,虽然副本没用上,但至少暂时是化险为夷了。上面马上会派专人来调查,郭支书估计很难逃脱了。” 几人回到家,郑小二搬了张板凳坐在大门口,正焦急地眺望着。 见郑老大平安归来,除了脸色憔悴一些,并没什么大碍,郑小二这才放下心来。 “小二,小七呢?”郑老太忽觉已经半天没见祁月了。 郑小二环顾一圈,“可能跟大哥他们出去玩儿了吧。” 郭支书等人被押到礼堂的教室后,小杨领着几个干事守在门口。 “小杨,郭支书渴了,去沏点茶水来!” 侯老大颐指气使地使唤了一句,又把房门摔上。 小杨旁边的年轻干事不由得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东西,死到临头了还在摆谱!” “快住嘴!”小杨比了个“嘘”的手势。 “现在事情还没了结,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别惹祸上身。” 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上面的人下来检查了,以前每次郭支书都可以瞒天过海。虽然这次看起来情况很严重,但小杨还是不敢随意站队。 第164章 吃里扒外 小杨去谢大爷那里借了点儿茶叶,泡好茶水后送进了屋里。 除了郭支书和角落里的一个人,剩下的十几个人都簇拥着他站着,只有郭支书像个土皇帝似的坐在正中央。 小杨没有看他们,放下茶水就准备走。 “小杨。”郭支书叫住了他。 小杨转过头去,就见郭支书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付书记现在在哪儿?” 小杨定定地回望郭支书,半天才冒出一句,“村长家。” “知道了,去吧。” 小杨带上门,手扶着门把手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杨哥,咋了?” 小杨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晌,小杨转头吩咐道:“去给村长知会一声,今晚小心些。” 屋内,侯老大亲手给郭支书倒了杯茶水,端给他之后又绕到后面给他捏肩捶背。 “郭支书,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个姓付的哪能斗得过您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我看他是分不清大小王了,居然敢到地方上指手画脚!” “不如我们在村口埋伏一手,让那什么鸟的专案组有来无回!” 郭支书啜了一口茶水,把茶叶啪叽一口吐在地上,正色道: “解决一个专案组,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及表不及里。真正要把这事平了,还要从根儿上下手。” 侯老大转了转眼珠,“啥是根儿啊?” 郭支书不耐地白了他一眼,“但凡话里带点儿拐弯,你就听不懂了。就这个脑子还想当队长?” 侯老大谄媚地傻笑着,“是是是,我这糊涂脑子,还指着您给我指点迷津呢!” 郭支书环顾一圈,伸手指了几个身材壮硕的,“你们今晚偷偷溜出去,把那个姓付的解决了。” “解决了?!”众人纷纷瞪大眼睛。 侯老大绕到郭支书面前,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难以置信地问道:“是要结果了他?” 郭支书踢了他一脚,“说你蠢你就来劲!当然不是要闹出人命来。” 郭支书用手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阴险的光芒。 “只需要小小地动上一点儿手脚,让他说的话失去可信度就足够了。”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侯老大更是云里雾里。 郭支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们一眼,“这件事一会儿再说!先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弄过来。” 侯老大狗腿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墙角,把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孙会计薅了过来。 侯老大一把将孙会计搡到地上,还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抬起头来!” 孙会计咽了下口水,花了很大的勇气才敢把头抬起来,惶恐地与郭支书对视。 “小孙,这些年你也跟着我做了不少事。是我对你不好,还是给你的油水太少呢?” 郭支书用鞋尖挑起孙会计的下巴,眼睛危险地眯起。 “你是我身边知道我最多秘密的心腹,我是万万没想到,会是你第一个背叛我。” 孙会计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不是的,郭支书您听我解释,我没有背叛您!那本东西真的不是我写的!” 郭支书放下腿,倾身过来,在距离孙会计二十公分的地方停住。 他的目光直直地逼视着孙会计,像是要把人心洞穿。 “东西是你去郑家拿的,也是你交到我手里的,不是你,又会是谁?” 话音刚落,郭支书忽而卸去伪善的伪装,脸色巨变,一个巴掌带着劲风便抽了过来。 “啪!” 就在大家都在等着孙会计被教训的时候,一声脆响后,所有人都又惊又骇地愣住了。 郭支书自己也呆了一瞬,他的巴掌并没有掴上孙会计的脸,而是被孙会计一下拍开了。 直到胳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郭支书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登时怒容满面。 “你还敢反抗?!” 不等郭支书出手,侯老大已经一脚踹了过来。 不过侯老大也没捞到好,孙会计轻巧地往旁边一闪,他就踹了个空,身子一歪摔了个狗吃屎。 孙会计一改刚才惊慌失措的胆小模样,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你、你中邪了?”侯老大没想到平时唯郭支书马首是瞻的孙会计竟然会公然反抗。 孙会计推了下眼镜,“除了拉帮结派和严刑逼供,难道你们就没什么新鲜的招数?” 郭支书被孙书记今天前前后后的多次忤逆气得浑身发抖,“那我今天就让你尝点儿新鲜的,给我打!” 他一声令下,一帮身材魁梧的男人便围了上来。 “哎呀——” 孙会计忽而捂住后脑蹲下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大声痛叫起来。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啊!杀人啦!” 围上来的男人们纷纷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的拳脚还没碰上孙会计一根头发丝呢,他怎么就叫起来了? 孙会计的求救声穿透了门窗,很快引起了外面的注意。 “发生什么事了?”小杨一脸严肃地推门进来。 孙会计见到他,就像见到救兵似的蹿到他身后。 “他们打我!” 侯老大被孙会计一会儿一个变脸搞得越来越糊涂了,忍不住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叫骂。 “我们啥时候打你了?都没碰上你,你就敢血口喷人!” 小杨回头看了一眼把自己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孙会计,又看看人高马大,一脸凶神恶煞的侯老大等人。 “都消停点!你们是在关禁闭,不是来玩儿的!”小杨严厉地说道。 “求求你,带我走吧!我怕……” 孙会计忽而变得像一个娇弱的女儿家似的,用手紧紧抓着小杨的胳膊。 小杨估摸着孙会计留在这里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作为郭支书的得力助手之一,他很可能是查出真相的关键人物,的确不能有闪失。 “你跟我走,你们老实呆着!” 说完,小杨领着孙会计离开了教室,把他单独关到了后院的一间小仓房里。 “在这里守着,别让他悄悄溜了。”小杨在门外安排了一个人。 第165章 新主人是小恶魔 小杨离开后,刚才还在活蹦乱跳地演戏的孙书记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似的,烂泥一样瘫软在了墙角。 窗外暮色渐至,小仓房内的光线越发暗了下来。 一阵雾气闪过,墙角瘫着的男人不见了,留在原地的变成了一个身长不过成人一臂的小奶娃。 祁月疲惫地眨动着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原地躺了半天才有力气坐起来。 那张祁月有幸得到的面具静静地躺在她的手边,在昏暗的光线中折射出金黄色的光芒。只是面具的周围像是围绕着一重雾气,有些灰蒙蒙的。 祁月暗自庆幸,多亏她提前察觉到了不对劲,才借口避开了他人耳目,在这间隐蔽的小仓房中幻化回了本来面目。 稍微歇了口气,祁月就杀回了识海中。 “喂!那个小阿飘,出来!”祁月不客气地大声嚷嚷着。 自从这几日和面具的魂灵混得熟了,祁月发现它不过是只佯装威武的纸老虎。 如果不是祁月把它带了回来,它要不了两三个月就要魂飞魄散了,面具也会变成一个普通的金饰。 于是祁月越发放肆起来,不论是修炼时遇到的不通之处,还是神童的神秘易容术,都毫不客气地过问。 “你别装死,我知道你在!”祁月叉着腰在识海中站着,阴沉着小脸威胁道。 “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把我的精血都拿去喂小焰,一口都不给你!” “哎哎哎!别啊!” 魂灵终于舍得现身了,它担心再不出来见人,祁月会真的把精血拿去喂那只畜生。 “你这臭丫头,我是魂灵!魂灵好吗?把我和这个低级世界里的鬼魂相提并论,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祁月把面具扔给他,“我还要问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呢!” “你这易容之术到底靠不靠谱,刚才怎么突然失效了?” 魂灵手忙脚乱地接住面具,宝贝兮兮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你这几天变幻了多久?” 祁月掐指一算,“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差不多一天一夜吧。” 魂灵露出司空见惯的表情,“那很正常,初次变幻本就不纯熟,很容易显出原形的。” 一边说着,魂灵眼中暗藏嫌弃地瞥了祁月一眼。 “特别是修为不高的人,很难驾驭这种体量庞大的法术。” 祁月手腕翻转,轻阖双眼,果然感觉体内的灵力耗费了不少。看来这法术对自身的实力要求还是很高的。 祁月也能理解,毕竟这曾经是天资之人神童的独门秘术,不可能是她轻轻松松就能熟练驾驭的。 “你那麻烦事解决了?”魂灵问道。 祁月点点头,“快了。” 她跟魂灵初次学习了易容之术后,便化形成了郭支书身边的孙会计。 之所以选择他,一是看在他掌握着郭支书违法乱纪的所有证据,可以成功转移矛盾到郭支书身上,解决郑老大的困境。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个单身男人,又性格孤傲清高没什么朋友,所以即便她不能模仿出他的性格特点,也不一定会被识破。 这两天,她利用孙会计的外形成功混进了审判大会,不仅把郭支书藏起来的账本偷拿了回来,还成功把郭支书拿来陷害郑老大的伪证换成了他的罪证。 “那个倒霉虫呢?还在河沟里睡着?”魂灵突然想起那个被祁月打晕扔在沟里的原主。 “没,被我扔在地窖里了。” “地窖?!”魂灵大惊,“那他会缺氧而死的!” 祁月满不在乎地吹了下指甲,“大惊小怪什么?我给他设了结界,没那么快死。不过……” 祁月掐指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快昏迷了。” 毕竟结界也是有时效的。 魂灵仰天长叹,它怎么觉得这个小奶娃比它原来的主人神童更像一个小恶魔呢? 说起来,孙会计和郭支书也是自食恶果。 郭书记平时没少伙同孙会计一起干坏事,但总是克扣孙会计的酬劳,自己拿大头。 孙会计做的事往往都是掉脑袋的事,报酬却不相匹配,这让孙会计一直以来都心存不满。 于是孙会计留了个心眼,把和郭支书一起干过的事都记在了本子上,具体到时间地点。 这次祁月把这本罪证捅出去,两个人谁也跑不掉。 “走了。”祁月和魂灵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魂灵急忙叫住她,“等一下——”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来着?”魂灵按捺不住地搓搓手。 祁月装傻,“什么事?哦——” 在魂灵期待的目光中,祁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转身。 “我要赶紧去把孙会计放出来,闹出人命就糟了。” 魂灵咬牙跺脚,“精血!精血呀!你答应了我,只要我教你易容之术,你就给我精血的!” 魂灵像个娇女儿似的抚摸着自己的脸蛋,“再不补一补,我都要枯萎了。” 祁月冷笑一声,“等你什么时候不这么自恋了,再提此事。” 她今天为了支撑易容术耗费了不少灵力,可没有那个多余的力气供养它。 丢下这么一句,祁月闪身离开了识海。 魂灵气急败坏地在识海里对着空气打拳,“可恶小儿!可恶!!” “这是我的识海,我能听见吗,当心你的舌头。”祁月的声音淡淡地回响在识海中。 魂灵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委屈地想哭。 自己上辈子跟着神童,第一神器的名号享誉全天下。怎么到了这个低级的小世界,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拿捏到这个地步? 丢脸! 祁月变回了原身,从小仓房狭窄的小窗子中钻了出去,成功躲开看守的人离开了礼堂。 而此时,郑家的一家老小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会不会是侯家记恨咱们,把小七偷走了啊?” 这个念头一出现,郑老太整个人都在打颤,害怕地快要掉眼泪了。 郑老大等人已经出去找人了,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们。 齐母安慰郑老太,“不会的,他们就算再大胆,也不敢随便偷孩子的。” 第166章 付书记出事了 在杏花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祸不及儿女。如果谁敢因为结仇就对小孩子动手,是会招全村人打的。 “小一,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小七是什么时候?”齐母问道。 郑小一也是一脸焦急,“我们和小七一起去河边放风筝,小七摘了一朵漂亮的小花,说要拿回来给小二看。” “我要跟着她也不许,说是自己可以。我想着离家也不远,就让她自己回来了。” 郑小二忧心忡忡地摇头,“我没见到小七,她没回来过。” 郑小一的手指内疚地搅在一起,“都怪我贪玩,应该跟着小七一起回来的。” “不,怪我。如果小七不是为了给我看花,也就不会走丢了。”郑小二自责地垂着脑袋。 郑小三、郑小四和郑小五也七嘴八舌地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怪我,我不该带小七去采花。” “是我的错……”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浓浓的担忧和不安中时,郑老大抱着祁月回来了。 郑老太立刻迎上去,就见平日里那双晶莹剔透如水晶似的大眼睛此时正闭着。 郑老太一下子慌了,“这是咋了?受伤了吗?” “妈,别担心。小七只是睡着了。”郑老大安抚她。 说着郑老大忍不住笑起来,“这傻丫头估计是走累了,歪在路边的草垛里梦周公去了。” “要不是姚大哥砍柴回来眼尖发现了,估计咱们非得等到半夜她睡醒了才能找到她。” 祁月趴在郑老大的肩膀上装睡,闻言还配合的咂咂嘴,好像睡得十分香甜似的。 祁月娇憨的睡颜让郑家人心中的余悸很快就消散了,郑老太把祁月抱过来,送她回屋好好睡去了。 第一次使用易容幻术就坚持了这么久,祁月的确有些疲惫,晚饭都没吃,一直在炕上睡到凌晨。 她醒来的时候,用小手揉揉眼睛,刹那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霍然坐起来。 糟了,孙会计还被她丢在地窖里呢! 祁月连忙翻身下地,轻手轻脚地掠出门去。 下到地窖,孙会计已经陷入了昏迷。 祁月设下的结界中氧气有限,再加上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估摸着孙会计惊惧交加就索性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昏了更好,倒省得她想办法和孙会计解释她一个小奶娃是怎么冒名顶替的事了。 祁月信手一挥,浮空中闪现一团云雾,托着孙会计出了地窖。 碧水剑被祁月召唤出来,她默念口诀,碧水剑便放大到了一只小船的大小。 祁月用碧水剑载着孙会计,往礼堂的方向去。 还好此时夜深人静,否则任谁看见两人踩着巨大的剑在天上飞,大概当场就会吓的晕过去。 祁月从窗口把昏迷的孙会计扔进了小仓房里,明天日出之前,他就会自己醒来。 外面看守的干事已经倚着门板睡着了,祁月没有惊动他,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她的耳朵一动,走廊那头的教室里传出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很小,若不是祁月的身体修炼得较常人更灵敏的多,是分辨不出的。 祁月闪身隐蔽在墙角,侧头露出一只眼睛盯着走廊的转角处。 关押着郭支书等人的教室房门被打开,三个身材膘肥体壮的大汉蹑手蹑脚地摸了出来。 小杨他们都熟睡着,暂时没有被惊醒。 三个大汉朝着礼堂大门口溜过去,看样子像是想逃跑。 祁月兴致缺缺地御剑升空,准备回家接着睡觉。 只要郑老大没事,她并不关心杏花村里的是是非非。 等到上面的专案小组到了这里,一切都会真相大白。这些人跑得了一时,却跑不了一世。 祁月回到郑家,又在空间中调息到天亮,感觉身体里的灵力恢复了大半才出来。 杏花村生产队领导层的震动让整个村子都弥漫着草木皆兵的气息,大家都在等待着专案小组的到来,能够还杏花村一个清正光明的面貌。 只是没想到,在专案小组到来之前,一个噩耗率先发生了。 一大清早,郑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早饭。 郑老太把蒸红薯捣成泥,撒上一点儿白糖,用小勺喂给祁月。 “我们小七长大些了,胃口也变大了。”郑老太笑眯眯地看着祁月脸蛋鼓鼓的样子。 祁月一口奶一口红薯,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有人慌里慌张地敲响了郑家的大门,众人转头一看,来人是小杨。 “郑、郑大哥,你快跟我走,出事了……”小杨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一边来拉郑老大的胳膊。 郑老大把手里的半个馍馍全都塞进嘴里,立刻拎上外套起身。 “你别慌。出什么事了?” 小杨拉着郑老大跑远了,只留下一句有些模糊的话消散在风里。 “付书记出事了!” 听见小杨这么说,郑家人都纷纷变了脸色。 “不会是……郭支书干的吧?”王丽霞吞吞吐吐地小声猜测。 “不是他还会是谁?”郑老二的脸色阴沉如锅底,“他也太目无王法了!” 郑家人都被郭支书的胆大包天惊到了,专案小组马上就要到了,他为了逃避追查,竟然直接对上级领导下手! “爸,妈,你们把门锁好,在家好好待着。我过去看看!” 郑老二担心郭支书会再度翻盘,郑老大万一应付不来,他去了也多少有个照应。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就不能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吗?”郑老太叹息。 祁月的眼中闪过嘲弄,如果他们真的能学会安分,就不会把杏花村搅和成一锅烂粥了。 不知为什么,祁月的脑海中忽而闪过昨晚那三个大汉。她冥冥之中有一种没来由的预感,感觉那三个人跟付书记出事有脱不开的关系。 中午的时候,郑老大和郑老二回来了。 两人沉默地坐在饭桌前,手里拿着筷子,却只顾着扒拉白米饭,一口菜也不夹。 望着两人心事重重的样子,郑老头问道:“付书记怎么样了?伤的很严重吗?” 其他人也一脸关切,看这样子郭支书下手不轻,该不会是找人把他打了一顿吧? 第167章 不入殓 “付书记……” 郑老二的手紧紧捏着筷子,好像花了极大勇气似的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骇非常的事。 “付书记,他死了!”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了。 饶是郑老太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妇人,也明白一个上级下派的领导在杏花村丧命是何等严重的大事。 “怎么会这样,是郭支书干的?”郑老头不敢相信。 郑老大摇摇头,“还不知道凶手是谁,我们去了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村长家已经被封锁了。” 郑老太纳闷,“是谁封锁的,村长吗?” “当然是那个姓郭的。”郑老二恨恨地道。 “村长已经被再次关起来了,理由是有杀人嫌疑,因为付书记是在村长家没命的。” “可是郭支书不还在禁闭观察阶段吗?为什么还能出来,甚至还把村长关进去了?” “没了付书记管束,在杏花村谁还能比郭支书官大?没人能关得住他,只有他收拾别人的份。” 所有人都对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心知肚明,可偏偏谁也拿其没有办法。 郑老太忧心道:“那等上头的专案小组来了,咱们怎么交代?不会因为这件事牵连我们整个村吧?” 杏花村本就属于极贫困的村落,需要时常靠着上级组织部的接济拨款才能勉强维持全村的温饱。 如果因为此事惹怒了上面,后果则不堪设想。试问谁还会管一群索命“刁民”的死活呢? “不,妈,你错了。”郑老大面色沉重。 “现在我们就怕专案小组不来,因为只有他们到了这里,才有机会把咱们从泥潭里救出来。” 如果这件事不能成就拔除郭支书这颗毒瘤的契机,那么他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做杏花村的土皇帝,大家的生活只会更加举步维艰。 郑老大猜得没错,郭支书的确没准备让专案小组来调查。 在付书记的秘书开车离开的半小时后,他就已经暗中派人追了上去。 在距离上级支部不到两公里的山坳里,秘书的车无故翻车,摔进了山涧,尸骨无存。 郑家人听说此事的时候都为郭书记的心狠手辣而感到又怒又骇。只是为了抱住自己的乌纱帽,他竟然可以毫不留情地了结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郑老二用尽了办法想从杏花村中逃出去,想亲自前往上级支部报告这里的事,却都被郭支书派人拦下了。 郭支书派了不少人守在村口,美其名曰追究杀人凶手。每一个进出村子的人都会受到严格的排查,并且很少有人能真的走出去。 此时的杏花村真成了郭支书一人独大的天下,平时乖顺纯良的村民们也渐渐发觉了不对劲,却终是敢怒不敢言。 郭支书自动恢复了自己的职权,郑老大和村长却仍是没有洗脱以权谋私的罪名。 郑老大的职务和权限始终没有得到恢复,更没人敢提之前那本关于郭支书的罪证。 杏花村的村民们就在郭支书的一手遮天下心惊胆战地活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会和付书记一样丢了小命。 这天郑老二一下地回来,进了院子便开始痛骂。 “这个姓郭的简直是个没有人性的畜生!竟然把付书记的尸首就赤裸裸地停在这光天化日底下!他难道就不怕冤魂索命吗?!” 郭支书以凶手还没找到为理由,迟迟不肯将付书记安葬,更是借口担心上级迁怒杏花村不准村民们向上反映此事。 在暑气正浓的八月,付书记的尸身就草草地收在一口敞口棺材里,也不入殓,整个人都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 郭支书似乎从这件事开始便丝毫不再故作姿态来维持自己的伪善形象,把骨子里的恶劣暴露无遗。活像一个变态似的,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报复着一个死人。 坐在院子里骂得口干舌燥,郑老二才稍微感觉心中凝结的郁气散了些。 “对了,差点儿忘了正事。”郑老二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来。 “是不是老三来信儿了?”郑老太立刻凑过来。 自打郑老三带柳叶去看病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了,始终不见消息,郑老太十分担心。 郑老二点点头,“是老三的,小杨刚给我的。” 打开电报,郑老二从头到尾阅览了一遍,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郑老太见了十分担心,“咋了?是不是情况不好啊?” “弟妹的康复状况不太理想,老三已经带着她回到镇上的医院了。” 郑老太心中一沉,一股不甘的伤感油然而生。 京城那么大的地方都治不好柳叶,现在回到小镇上,岂不是说明没有希望了? “怎么会这样?”郑老太忍不住红了眼眶。 “叶子那么善良,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呢?” 在郑老二和郑老太唉声叹气的时候,里屋的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郑小三隔着门帘听完二人的对话,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 郑老二决定去镇上看望柳叶,顺便把这段时间攒的钱一起带上。就算现在已经没有彻底康复的希望了,但打针吃药毕竟也要花钱。 郑老二收拾好行囊,就去队里打报告。现在任何出入杏花村的人,都需要审核。 郑小一领着祁月回来了。祁月又嘴馋想吃山上的果子,郑小一带着她去摘了满满一网兜。 两人还顺便去山顶看望了小焰。 小焰的母亲最近又生了几个小狼崽,小焰满心欢喜地陪着弟弟妹妹玩耍,除了偶尔来找祁月汲取灵力,不常下山。 回到家里,祁月踩在小板凳上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把果子洗了洗,挨个分给郑家老小。 左找右寻不见郑小三,祁月最后是在厨房的灶台后面找到他的。 他的小脸上挂着泪痕,眉眼低垂,整个人身上弥漫着无尽的哀伤。 “三哥,你怎么了?” 祁月的手里捏着饱满青翠的果子,在郑小三的面前蹲下来。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只手放在郑小三的膝头,眼中的关心十分真切。 第168章 小七生病 “小七……” 郑小三的嘴唇干涩,嗓音喑哑中浸满了悲伤。 “我是不是要没有妈妈了?我的妈妈是不是永远都不能醒来了?” 祁月看郑小三这副样子,就知道大概是郑老三那边来信了,看来柳叶的情况并不好。 脑外伤是很难说的,拖得时间越久,越不容易医治。柳叶到现在还没有痊愈的话,想依靠医术好起来恐怕是不可能的。 “三哥,不会的。” 祁月伸出小手,学着郑老太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头发。 “三婶婶,会好起来。” 有她在,治愈柳叶不是什么难事。 郑小三以为祁月是在安慰他,虽然他知道妈妈的病没有太大希望了,但能听到祁月这么说,他心里好受多了。 傍晚的时候,郑老二一脸怒容的回来了。 “咋样?郭支书同意了吗?”郑老太赶忙问道。 郑老二黑着脸坐下,“别提了,我根本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我在窗户外头说的口干舌燥,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他那个秘书就只知道像个木头人似让我回来等通知。” “等等等,我等个屁!人命是能等的吗?!要是弟妹在镇上交不上药费出个好歹的,我非要这个老王八蛋偿命!” 祁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其实这个结果是在她的意料之内的。 郑老大已经彻底跟郭支书翻了脸,两个人势同水火,郭支书现在最防备的人就是郑家人。 即便郑老二此行只是为了去看望柳叶,但郭支书是不可能相信的,只会认为他是想借口去上级支部举报付书记死亡的事。 目前郭支书还没有想出合适的对策来解释这段时间的一系列波折,所以自然不会放郑老二离开。 祁月的眼前浮现柳叶那张温婉贤淑的笑颜,又闪过郑小三落在她手背上的滚烫泪滴。 得想个办法,去救救柳叶。 就在郑家上下还在为无法出村发愁的时候,家里就又发生了一件让人焦头烂额的事——祁月病了。 最开始发现不对的人是郑老太。 祁月渐渐长大了,喝奶已经无法填饱她的小肚子,于是郑老太开始变着法子的为她研究吃食。 有时是红薯泥,有时是柔软甜香的南瓜小饼,有时还会做上一碗放瘦肉糜的粥。 郑老太本就厨艺高超,做出来的东西祁月特别爱吃,身上长了不少肉。 可最近几天,郑老太突然发现祁月变得食欲不振,从早到晚都没什么精神。 起初郑老太以为祁月是吃腻了她做的饭,于是特地跟隔壁的小香奶奶借了些油茶面冲给祁月喝。 可不论郑老太每天怎么变着花样的给祁月准备吃的,她都怏怏的吃不了几口。 “妈,我去问了孙大夫,他说应该是中暑了,让我把这个药熬给小七喝。”郑老二揣着一包中药回来了。 郑老太一刻不敢耽搁,赶紧去把药熬好,端进屋里准备给祁月喝。 祁月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歪在床上,老远就闻见郑老太手里的碗散发着一股极苦极涩的味道,吓得她直往后躲。 “乖宝宝,喝了这个就不难受了。” 郑老太把那碗浓黑色的药液搁在炕沿上,伸手来抱祁月。 祁月没了刚才那副虚弱劲儿,“噌噌噌”爬的飞快,把脸埋进墙角。 郑老太宠溺地去扯她的后襟,“我看你往哪儿跑?你能钻到墙里去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祁月捂住耳朵,整个身子牟足了劲抵抗郑老太。 她这几天面对香喷喷的好吃的都没办法多吃几口,已经够可怜了,现在居然还要她喝那苦哈哈的中药! 郑老太见祁月装听不见,坏笑着伸出手指挠祁月的肋下。 祁月浑身都是痒痒肉,郑老太这么一挠,她立马变成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胖墩,在炕上扭来扭去。 祁月又哭又笑,不停地拱手求饶,可就是不肯松口喝药。 郑老太乐此不疲地挠她,二人的说笑声把林秀丽吸引了进来。 “看来孙大夫这药还真好使,还没喝到嘴里呢,小七就生龙活虎的了!”林秀丽调侃道。 她笑看着郑老太和祁月在炕上玩“老鹰抓小鸡”,忽然眼睛一眯。 “妈,你等会儿。你看小七后背上是啥?” 郑老太把祁月身上的背心掀起来,她肤如凝脂的后背上俨然是一片扎眼的红斑。 “天呐,这是啥啊?”郑老太惊呼。 她紧接着把祁月扒了个精光,发现祁月的锁骨、手肘和大腿上也满是一样的红斑。 郑老太吓坏了,立刻让林秀丽去请孙大夫。 不到二十分钟后,林秀丽就火速把孙大夫薅来了。 孙大夫背着药箱,白大褂穿得歪歪扭扭的走进屋来。 “上午不是来拿过药了吗?小孩子身体弱,需要多吃几次才会见效的!” 郑老太把祁月光溜溜的放在炕上,只有屁股上盖了一张小毯子。 她无措的守在一边,急得眼睛通红,见孙大夫来了,急忙拽着他的胳膊来到祁月身边。 “孙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小七这是咋了?身上起了好多可怕的红点啊!” 孙大夫听了纳闷,中暑最多是呕吐发热,怎么会起疹子呢?莫不是中药过敏了? 孙大夫立刻提起了警惕,放下药箱查看祁月身上的异常。 只看了几眼,孙大夫便做出了诊断。 祁月身上的红点确实不是过敏的症状,可这些大大小小的红斑,却比过敏还要可怕千倍百倍。 孙大夫看清楚之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郑老太见孙大夫的额头上一瞬间冒出冷汗,整个心都跌入了谷底。 “孙大夫,小七是……怎么了?” 孙大夫屏住呼吸,突然从兜里掏出帕子来紧紧捂住口鼻。 他半晌才从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她……她这是,是染了麻风!” 这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郑老太一下子瘫软在地,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林秀丽捂住了嘴巴,眼中满是惊慌。 “怎么会这样呢?小七这么小的孩子,咋会染上麻风病啊?!” 第169章 逼他见面 孙大夫的帕子不敢离开口鼻分毫,他的声音带着窒息的闷感从指缝里传出来。 “你们……你们快站的远一点!这病是会传染的!” 郑老太望着祁月躺在床上的小小身体,红斑遍布在白嫩如豆腐的皮肤上,像是雪地里绽放的一簇簇梅花。 “我的小七……怎么就这么命苦呢?”郑老太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林秀丽也在原地僵着,被震撼得动弹不得。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感染上了麻风,还有活路吗? 孙大夫急得直跺脚,“你们没听见我说的吗?快走远一点!会被感染的!” 说完他转过身去关窗户,还把帘子拉得紧紧的。 “这间房间不要让其他人再进来,否则很可能会扩散到你全家,甚至全村!” 孙大夫从前做学徒的时候,见识过麻风病的厉害。 “看样子小七的症状还不严重,还有希望。要是再拖些日子,她会浑身溃烂,头发掉光,甚至冷热交替而死的!” “别说了!”郑老太忽而颤抖地喊道。 “求求你了孙大夫……你别说了……” 郑老太不顾孙大夫的阻拦,一步一步走近了祁月。 祁月眨巴着大眼睛,她的眸子仍是水灵灵的,病气还没有吞噬掉她的天真烂漫。 郑老太用温热的手掌抚摸着祁月的头发,把脸颊贴在祁月的脸上,满目疼惜。 “我的好宝宝,奶奶说什么都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祁月心里有些发酸。她不过是一个捡来的孩子,郑老太已经疼爱她到了这种不顾自己性命安危的地步。 为了防止祁月传染给其他人,除了近距离接触过她的郑老太和林秀丽,郑家老小都没有再进到这间屋里。 郑老头搬出去和郑老大睡了,郑小一他们每天都忧心忡忡地守在屋外,扒着窗户往里面看。 “二哥,小壮跟我说,他姑父就是麻风病死的。小七会不会死啊?”郑小四苦着脸。 郑小二的腿伤已经基本好了,正踮着脚透过窗户纸的缝隙往里看,闻言一下子捂住郑小四的嘴。 “瞎说什么呢?小七肯定会没事的!” 嘴上这样说着,郑小二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要是小七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该多伤心。 日头正盛,太阳冒着火光,炙烤着干裂的地面。 在郭支书的办公室门外,有个男人坐在大石头上。 他露在外面的脸和手臂都已经被太阳烤的通红,汗水蒸发成盐渍凝结在衣服上。 “老二,还没回去呢?”有个年轻的干事从里面出来。 郑老二点点头,“郭支书闲下来了吗?” “这会儿倒是不忙。” 干事回头看了眼,压低声音劝道;“你都在这儿坐了一天了,郭支书也不松口,要不你再想想其他办法?” 郑老二目光坚毅,“我有重要的事,必须要出村,我不能离开。” 干事在郑老二的身边坐下来,谨慎地左右看看,声音压的很低。 “只是在这里坐着,相当于做无用功。我的意思是,或许你可以用些手段,让郭支书不得不见你呢?” “不得不见我?”郑老二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当天晚上,郑老二如约见到了郭支书。 郑老二由郭支书的秘书领进门,刚一走进他的办公室,就被郭支书厉声何止住了。 “停!就站在那儿说话,别靠近了!” 再看郭支书,他脸上蒙着一条厚厚的毛巾,坐在书桌后面躲得远远的。 “你家那个小崽子感染了那种病,你还到处乱跑什么?!想害死大家吗!”郭支书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满是埋怨。 起初郑家人把祁月感染麻风病的事情瞒了下来,孙大夫也担心会引起恐慌,所以在确保祁月不出门的情况下也帮忙隐瞒。 然而就在昨天,郑老二突然主动和人说起了这件事。 此事非同小可,祁月感染麻风的事很快传遍了村子。 常来找郑老太唠嗑的几个老妇人都不再上门,和郑小一他们一起玩耍的小孩子也都被父母拦在家里。 以孙大夫的医术还不足以完全有把握治愈麻风,郑老二这次铁了心一定要离开杏花村,带着祁月去治病。 于是他这一主动交代,加上村民们添油加醋的疯传,郭支书就是再不想见他也难。 “郭支书,小七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我必须带她出去看病。” 郭支书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浮现浓浓的探究。 “这种常见的传染病,孙大夫解决不了吗?” 不等郑老二回答,郭支书拿出重复了无数遍的说辞。 “付书记的事还没有调查清楚,现在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嫌疑犯。” “如果我放走了你,就没有理由拦住别人。这样一来,一旦错放了歹徒,我该怎么向上级交代?” 郑老二看着郭支书装模作样的嘴脸,心里一阵作呕,嘴上也忍不住带了刺。 “难道一直把我们像猪狗一样关着,郭支书就能找到凶手了?” “啪!” 郭支书一掌拍在桌面上,“你是在质疑我做无用功?!” 郑老二低了低头,掩藏住眼中的不忿。 “郭支书,小七是个还没长齐牙的小孩子,顶不住这来势汹汹的麻风。” “如果她出了事,就是咱们村的第二天人命了,你确定这样不会让大伙更恐惧吗?” 郑老二的话让郭支书陷入了沉思。 最近几天由于出入村庄的严格管控,很多村民怨声载道,已经对他的决定有了很多不满情绪。 现在杏花村出现了麻风患者,更是人心惶惶。 万一那个小崽子真的病死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暴乱。 半晌,郭支书老大不情愿地问道。 “你要去哪儿?去多久?” 见郭支书松口,郑老二心中一喜。 “去镇上的医院,有个十天半个月把病情稳定住,不论能不能医好,我都会带她回来。” 现在说服郭支书要紧,郑老二说的话半真半假。 “毕竟家底摆在那里,我们也没钱一直在镇上住着。” 第170章 安插眼线 “老二啊,因为你大哥的事,最近我们闹得有些不愉快,其中也不少误会。” 郭支书没头没脑地提起了这些。 “不过我这人一般不记仇,有恩怨也愿意调解。我不希望这事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这次出去,孰是孰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要想清楚。” 郭支书最担心的是郑老二会去上级举报村中发生的命案,所以才会一直提防着他离开。 倒是眼下传染病的问题显然也很严峻,一旦大肆爆发,他就算是想捂也捂不住了。 郭支书的镜片反射出犀利的光,“毕竟我们都是有家有业的成年人,做事要考虑后果。” 郑老二望着郭支书,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地紧紧的。 他听懂了郭支书的弦外之音。 如果他敢去上级支部举报郭支书,那么郭支书就一定会对留在村里的郑家其他人下手。 郭支书毫不掩饰的阴险毒辣让郑老二恨不得一拳揍过去。可是为了能带小七出去治病,他只能忍了。 “郭支书放心,我都明白。”郑老二拧巴着自己,给郭支书吃了颗定心丸。 郭支书满意地点点头,“很好,那明天早上,你就带着孩子动身吧。” 郑老二回到家,让王丽霞收拾行李,自己心事重重地坐在窗边。 王丽霞一边给郑老二叠衣服,一边不甘愿地嘟囔。 “麻风是什么香饽饽吗?一个两个的争着抢着往上凑。” “老太太愿意伺候她,就让老太太带她去看病啊,你凑什么热闹?” 王丽霞觉得郑家一家子人都有病,她恨不得离祁月八丈远,他们倒是不嫌弃。 郑老二跟没听见似的,独自坐着沉思。 “老二。”郑老太敲响房门走了进来。 “这些钱你拿着,别顾及贵贱,只要是能治小七的病,就行!” 王丽霞扫了一眼郑老太手里一沓厚厚的纸票,狐疑地皱起眉毛。 “妈,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卖鞋的钱不是大部分在老二这儿吗?” 郑老太把钱塞给郑老二,“这你别管。” 王丽霞不信郑老太和郑老头两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能有这么一大笔外捞,眼珠转了转,忽然瞪大。 “你们、你们该不会把棺材本拿出来了吧?!” 杏花村的规矩,每个人都要给自己攒一笔料理后事的钱,包括买棺材和寿衣,叫做了却身后事,不留债务在人间。 听到王丽霞这么问,郑老太也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王丽霞跳脚,“妈,你们是不是疯了啊,就为了那个丫头片子,把这钱都舍出来了?!” 虽然这不是王丽霞的钱,可她就是见不得郑家人对一个捡来的外姓人这么好。 郑老太瞪了她一眼,“钱是身外之物,没有了可以再赚,人命没了能重来吗?” “我们两个老骨头到时候拿火一炼,骨灰扬到后山上去,也算落叶归根,有什么好不舍得的!” 王丽霞被郑老太呛得说不出话来,气愤地跺了下脚,大步流星地出门了。 郑老二郑重地把钱揣起来,“妈,您放心,我一定不遗余力帮小七找大夫。” “小七这么可爱的孩子,老天爷也舍不得收她的。” 郑老太想起祁月一身红斑还反过来安慰她的样子,眼眶又湿了。 她抬起手用袖子沾了沾眼角,“有空的话,去看看叶子和老三。” “要是没有治好的可能了,就让他们回家来。” 郑老二点点头,面上的愁色不比郑老太少半分。 第二天一早,郑老二和郑老太正说着话,郑小五进来了。 “爸爸,外面来了个叔叔,是找您的。” 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络腮胡子勾勒着一脸凶相。 “崔干事,你怎么来了。” 郑老二扫了一眼崔干事身后的包袱,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崔干事转过身,声音粗得像闷鼓。 “是郭支书派我来的,我和你一起去镇上。” 郑老二拧眉,“你也有事要去办吗?” 崔干事摇摇头,不客气地大掌抓起桌上的茶缸灌了口水。 “郭支书担心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应付不来,派我来帮你。” 郑老二和郑老太对视一眼,脸色发沉。 什么帮忙,不过是郭支书在他身边安插的眼线而已。 有了崔干事跟着,郑老二就算是有别的想法,也不能轻举妄动了。 这其实是郑老二意料之中的事,如果郭支书真得大大方方放他离开了,反倒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郑老太把祁月裹得严严实实,又给郑老二带上了满满一大兜干粮和水,才眼泪汪汪地把他们送走。 郑小三背着小书包,也跟在郑老二身边。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自从听说柳叶从京城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半夜偷偷抹泪。 如果妈妈治不好了,他更要陪在她的身边。 郑老二背着祁月,手里拎着一兜换洗衣服和一兜吃食。 右边虎步龙行的是崔干事,他一脸横肉,沉默不语地跟着几人,气场强大到郑小三不敢直视他。 一行四人顺利地离开了村庄,赶到了镇上。 镇上只有一家医院,郑老二径直带着祁月来到这里。 这是郑老二第一次来这种大医院,这里的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医生和护士脸戴口罩,身着墙皮一样惨白的大褂,配上冰冷的器械,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郑老二有些摸不着头脑,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不知道该找谁给祁月看病。 他走到一个长椅前,把祁月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他打开毯子看了一眼,祁月安静地睡着。 郑老二转过头看向崔干事,“崔干事,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小七,我去找大夫。” 说完郑老二就要离开,没想到崔干事紧紧地跟上了他。 “让他看着,我去帮你。”崔干事指了指郑小三。 “小三还是个孩子,我不放心。” 崔干事却固执地亦步亦趋跟在郑老二身边,摆明了是要寸步不离地监视他。 郑老二气闷,只好蹲下来。 “小三,二叔去去就回,你看好小七。” 郑小三抓着书包带子,小男子汉似的郑重地点点头。 “好,您去吧。” 第171章 没病 等到郑老二终于弄清楚要怎么挂号看病的时候,他回到刚才的地方找祁月,却发现只有郑小三一个人还在原地。 郑小三的双手握成空拳,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 “小三,小七呢?”郑老二见长椅上只剩下毯子和他的包袱,立刻紧张起来了。 郑小三一看到郑老二回来了,眼眶一下子红了。 “二叔,小七不见了!” 郑老二的喉结上下滚动,强烈的不安从脚底板蔓延上来。 “怎么会不见了呢,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郑小三打开手掌心,里面是一只红棕色花纹的小蝴蝶。 “小七看见这个蝴蝶,说是想要,我就去捉了。没想到捉完回来,小七就不见了!” 郑小三慌极了,明明就是转个身的功夫,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郑老二匆忙回头四处看,医院里的人流往来不息,他看的眼花缭乱,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郑老二回头看向崔干事,“崔干事,咱们三个分头行动,我们一起找找小七行吗?” 崔干事拧眉,他的任务是跟着郑老二,如果分开行动,回头郑老二趁机跑了怎么办? 他正犹豫着,郑老二又道:“如果找不到小七,我是不会回去的。” 崔干事望着郑老二正色的样子,心中纠结。 如果那个郑小七真的走丢了,难道他要一直陪着郑老二待在这里吗? “好吧,快些走。”崔干事担心夜长梦多,最终答应了。 三个人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跑开,在偌大的医院里寻找祁月。 汗水把郑老二的前襟和后背都湿透了,他的视线在人群中不停地搜索着,一次又一次看到小女娃的身影,又发现那不是祁月。 就在郑老二绕过转角,准备上二楼的时候,忽而感觉裤腿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低头一看,他的裤子上有一只小手,正紧紧拉住他。 “小七……” “嘘!” 祁月赶紧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唇上,拉着郑老二往墙角走。 郑老二在祁月身边蹲下,双手抓住她的小肩膀,把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个遍。 “你跑哪儿去了,把二叔急死了!” 见祁月平安无事,郑老二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有些脱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过很快郑老二又反应过来,赶紧脱下衣服把祁月的身子裹住。 “小七,你现在不能随便乱跑的!” 郑家人觉得让祁月这么小的孩子知道自己携带传染病是很残忍的事,所以对她只说是生病了。 但祁月这么冒冒失失地在人群里乱跑,身上的红斑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在外面,把郑老二吓坏了。 祁月却支棱着小胳膊把郑老二的衣服扒拉开,“二叔,我不穿这个。” 郑老二也不直说,只是哄她,“乖小七,二叔怕你着凉,快把衣服披上。” 祁月感觉头疼极了,这暑气蒸腾的日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汗珠,怎么可能会着凉呢? 祁月知道郑老二的顾忌,默默从兜里掏出一柄形状奇怪的草叶,上面还结了几颗黄豆大小的紫色果实。 祁月把果子挤破,将里面的汁水涂抹在露出的手臂上。 下一秒,郑老二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祁月胳膊上的红斑在接触到紫色果子的汁液后,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这……这是,小七,这是咋回事啊?” 难道他家小七比孙大夫还厉害,竟然找到了治愈麻风病的方法? 祁月俏皮地眨眨眼睛,“二叔,我没病。” 郑老二错愕,“没病?可是孙大夫说……” “不然的话,怎么出来?” 祁月只不过是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在身上伪造出了极类似麻风病症状的红斑。 这种让人闻风丧胆的传染病一出现,郭支书不可能任由她这个隐患继续待在村子里,他们自然就能离开了。 只是可怜了祁月,好多天面对郑老太换着花样做的美食都不能下咽,只能躺在床上挺尸。 郑老二这才恍然大悟,望着祁月的目光里满是震惊。 这样小的孩子,小脑瓜里竟然还有这么天衣无缝的点子。 “我们小七怎么这么厉害我,原来你那个小破园子里竟然还有能让麻风病都以假乱真的宝贝!” 听到郑老二管她的那一方小土地叫小破园子,祁月的头顶划过几道黑线。 “二叔,去看看三婶婶吧。” 祁月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柳叶,如果她的身体在京城没治好,拖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月了。如果再不及时医治,很有可能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 郑老二重重地点头,欣慰地抚摸祁月的头顶。 “看来三婶婶没有白疼小七,小七心里也惦记着她呢。” “不过小三和我们走散了,我们得先找到他。” 说完,郑老二有些为难地皱起眉毛,一边要和郑小三会合,一边又要避开崔干事,这事有些难办。 祁月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嘴角是狡黠的笑意。 “三哥在东门,我们说好了。” 郑老二恍然,忍不住笑着点了点祁月的鼻尖。 “你们两个小机灵鬼,合着在我们面前演戏呢?只有二叔被你们蒙在鼓里。” 郑老二也不要长椅上那些行李了,只带着背上的干粮,跟在几个行色匆匆的护士身边穿过大厅,往东门走。 打开东边的大门,郑小三背着小书包乖巧的站在那里。 郑老二望着郑小三单薄瘦小的背影,心中一酸。 他走过去,用手胡噜了一把郑小三的小脑袋瓜。 “走,二叔带你去看妈妈。” 郑小三的双眼像烛火一般亮起,小手拉住郑老二的大手。 小镇上只有这一家大医院,不出意外的话,柳叶就在这里。 郑老二一手牵着郑小三,一手抱着祁月,边走边问,终于在隔壁一百多米的康复院区打听到了柳叶的消息。 三人上楼,来到柳叶所在的病房。 还没等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郑老三端着脸盆,脖子上搭着毛巾从里面出来,眼底是疲惫的青黑。 “爸爸……” 郑小三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猛地扑进了郑老三的怀里。 第172章 大变样的柳叶 郑老三手里的脸盆摔在地上,里面的水溅湿了几人的裤脚。 “你们咋来了?” 脸盆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打开门。 “这是……郑家的老二吧?” 郑老二恭顺地点头,“老太太您记性真好,我是老三的二哥,咱们在婚礼上见过。” “听说弟妹又回镇上的医院了,我代表家里人来看看她。” 听郑老二提到柳叶,柳母的眼眶一酸,侧过身子。 “快别在外头站着了,进来坐。” 病房不大,窗帘半拉着,柳叶在朦胧的日光中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 几人走近病床,柳叶的身体在被子下面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薄薄的起伏,可见其身子瘦弱。 郑小三小跑到柳叶身边,半个身子扑在床上,看到柳叶的脸的一瞬间,他便哭了出来。 柳叶的两颊和眼眶都深深凹陷下去,脸色白中带青,整个人都被浓浓的病气笼罩着。 “妈妈……妈妈……” 郑小三不知道说什么,大眼睛里噙满泪水,只会一声接一声的无措地喊妈妈。 柳叶静静地躺着,连眼皮都没有多大颤动,好像睡得很沉似的,听不见孩子的呼唤。 祁月看到柳叶这副样子,也忍不住在心里唏嘘。 从前柳叶虽然也身材纤细,但身上总是带着温婉明媚的气息,一看就是一个认真对待生活的女人。 可现在,她像一块木头横在床上,除了微微起伏的胸口,甚至找不到她身上一丝活气儿。 看着郑小三委屈巴巴地喊妈妈,柳叶却没有回应的样子,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柳母走过去揽住郑小三,温柔地安慰他。 “小三乖,妈妈是太累了,还没睡醒呢。我们一起等她醒来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泪珠一边大颗大颗地滚落。 “京城的医院也没有办法吗?”郑老二别开眼睛,面露不忍。 如果不是一无所获,柳叶怎么会还是这幅样子。 郑老三沉重地摇摇头,“京城的大夫说,叶子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现在如果贸然强行手术,会有危险的。” 他望着病床上的妻子,满目沉痛。 “与其让叶子面临死在手术台上的风险,我宁愿就这么养她一辈子。” 柳母情绪失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艰难地忍下自己的呜咽声。 短短几十日,这个几口之家的天几乎都要塌了。 她的女儿变成了这幅样子,家里更是负债累累,她简直快要看不到前路的希望了。 郑老二伸手拍了把郑老三的肩膀,又用力捏了捏。 “老三,这段日子你们都受苦了。” “叶子是救人一命才会受伤,老天爷有眼,不会辜负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奇迹发生的!” 郑老三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奇迹,真的会存在奇迹吗? 柳母给郑老二倒了水,又找出几根有些发黑的香蕉拿给郑小三和祁月吃。 “这还是在京城的时候,一个好心的病友给的呢。我和老三谁也没舍得吃,竟然留到现在,差点儿烂了。”柳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郑小三已经擦干了眼泪,握着香蕉却没心思吃,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柳叶。 柳母帮祁月把香蕉皮剥开,掰下一块递给她。 “娃娃,吃吧。” 祁月伸出小手握住香蕉块,“啊呜”一口全部塞进嘴里,小脸蛋鼓得像白馒头。 “好次……甜哒!” 她吃完一块,又主动伸出手要。憨态可掬的小馋猫样子把柳母逗得眉开眼笑,打心眼儿里喜欢。 “这娃娃就是老大从山上捡回来那个吧?长得真是俊,你们把她养的很好。” 郑老二也笑着抚了抚祁月的小脑瓜,“小七不仅生的好看,还聪明。这次能出来看望叶子,还多亏了小七呢!” “咋了?现在出村还要受限制吗?”郑老三疑惑。 郑老二一说起这个就来气,把最近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给郑老三听。 听到郭支书如此嚣张,郑老三的脸色也带了几分愠怒。 “此人竟然这么明目张胆,是想做杏花村的土皇帝吗?” “你这次出来,就把这事儿告到上面去,看他还怎么嘚瑟!” 郑老二摇摇头,“我出来的时候,郭支书特意安排了人盯着我,好不容易才甩掉。” “况且他还威胁我,一旦我敢轻举妄动,他会在听到风声的第一时间对咱家人下手。” 郑老三眉头紧锁,“那就拿他没办法了?” 郑老二叹了口气,“虽然大哥的职位被停了,但郭支书还要顾忌上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看看叶子。妈每天跟着着急上火,非常惦记你们。” 一边说着,郑老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最外面还用针线缝的非常结实。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妈做鞋卖的钱,不算多,拿来给你们应应急。” 郑老二扯开布包,把一沓纸票交给郑老三。 郑老三突地站起来,盯着被叠得整整齐齐地纸票眼睛发烧。 柳母赶紧走过来,“老二,替我谢谢亲家母。你们过得也不容易,还是把钱拿回去吧。” 郑老二目光真诚,“老太太,您别把这比钱当成是负担。您就这么想,等回头我们有难处了,还得求助你们呢!” “妈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要为了帮我做这些劳心耗神的活计,我真是……”郑老三哽咽着说不下去。 郑老二捶了郑老三一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妈帮你,老了咱们养活妈,这个理儿你不懂?” 正说着话,门被敲响了,一个护士走进来。 “33床住院费欠了三天了,记着今天下午五点前交上。” 郑老二听了,直接拿着钱跟着护士去交费。 郑老三抹了把眼泪,对柳母说道,“妈,快到中午了,我去食堂打点菜,我们和老二一起吃点。” 柳母让郑小三和祁月在屋里待着别乱跑,就出去给柳叶洗衣服了。 等到房门关闭,祁月绕过床尾,来到柳叶的身边,握住了她干枯细瘦的手指。 第173章 棘手的病情 柳叶受伤的地方是后脑勺,现在已经看不出外伤的痕迹了。她之所以迟迟不醒的原因,在于她的脑内伤。 灵力探入柳叶的体内,在她的左后脑徘徊。 灵力一经靠近,祁月就谨慎地皱起眉心,小心地抽回了一半灵力。 在柳叶的左脑中存在着一大堆面积惊人的瘀血,经过时间的推移已经凝结,压迫在她的大片神经上。 瘀血的面积太大,仅靠柳叶自己的身体去吸收,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吸收干净。 况且脑神经如果长期被瘀血压迫,是随时都会危及生命的。 祁月小心翼翼地催动灵力,将其顺着错综复杂的神经轻轻地探进去,试图剥离瘀血。 但她刚一动作,就敏锐地感觉到手里柳叶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再一抬头,柳叶虽然还在昏迷,但睫毛却在微微颤抖。 祁月立刻收回了灵力,额角溢出一层薄汗。 瘀血有一定的流动性,用灵力将瘀血抽取或是稀释掉的方法固然在理论上可以说得通,但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柳叶会痛。 祁月抱歉地看了一眼柳叶,她的睫毛已经停止了颤动,再次陷入了昏迷中。 祁月沉思起来。在来医院之前,她是信心满满能够治好柳叶的,没想到她的病这样棘手。 怪不得连京城的医院都没有办法,这样大面积的瘀血,如果强行动手术清理,势必会损伤周围的神经。 到时候不用说胳膊腿不能动了,嘴巴说不出话了,瘫痪在床,甚至死在手术台上都是有可能的。 祁月又调动一丝灵力进柳叶的身体里兜了一圈,好在除了脑袋里的问题,她的身体除了长期的缺乏营养很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大问题。 正在祁月绞尽脑汁想其他办法来救治柳叶的时候,病房的大门被人撞开了。 看到来人,祁月立刻眉眼一冷,郑小三更是飞快地跳下了凳子,胆怯地躲在帘子后面。 门口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宽厚的身体挡住了门外的光亮,像一堵墙似的挡在门前。 “你们两个小东西,挺能藏啊?”崔干事砂锅大的拳头抵在门框上,面黑如锅底。 房间里除了昏睡不醒的柳叶没有成年人,崔干事直接甩上房门,大步走近郑小三。 “害我找的这么辛苦,说!你们躲在这儿干嘛?!” 崔干事把整个院区都跑遍了,才打听到郑老二和两个小孩子在这里的踪迹。 郑小三被崔干事打雷一般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猛地一哆嗦,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不敢出声。 崔干事甩开他,走过来一把拎起祁月的衣领,直接把她小小的身体提在了半空中。 “你来说!你二叔呢?是不是去上级领导面前上眼药了?!” 刚才还怕得瑟瑟发抖的郑小三见崔干事转而逼问祁月,立刻跑过来。 “不……不要伤害妹妹!” 郑小三的声带发着颤,明明自己还是很恐惧,但依然鼓起勇气去拉扯崔干事,想要救下祁月。 崔干事的个头足足有一米九,祁月被提在空中,离地少说也有一米七八那么高。 若是换成其他孩子,这会儿肯定已经吓得嚎啕大哭了。 可崔干事意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手里的小娃娃用一种淡然甚至是轻蔑的眼神瞥他,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 祁月如此瞧不上他的反应让崔干事大感不快。 他来干这种盯梢的差事,一路颠簸辛苦本就气闷,没想到郑老二居然还敢耍得他团团转,害得他找得浑身是汗才锁定几人的位置。 这也就罢了,偏偏祁月一个小奶娃竟然也敢瞧不起他,崔干事恼恨至极。 “你说不说?!” 崔干事把身上的包袱重重地砸在地上,提着祁月径直来到窗前。 “嘭!” 病房的窗户被崔干事一掌推开,祁月就由他抓着直接送出了窗子。 这里可是三楼,祁月就这么被崔干事抓着衣领悬在了高空之中。 “不说是吧?我现在就把你这小崽子扔下去,摔个稀巴烂!” 崔干事恶狠狠的瞪着眼睛,像一个活生生的罗刹鬼。 “放开小七,你这个大坏蛋!” 郑小三发出一声惊呼,三步并作两步飞扑到崔干事脚边,两条胳膊抱住他的脚踝,张嘴就咬了上去。 “啊──” 小腿上传来的尖锐刺痛让崔干事痛叫出声,他目露凶光,抬起右脚用力一甩,郑小三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斜着飞了出去。 被提溜在半空中的祁月目光一寒,一道水蓝色的灵力从手掌中悄然飞蹿出去。 郑小三的身子一直后滑,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了下来。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而后背上的触感是软绵绵、轻飘飘的,好像是摔在一块柔软的棉花上一样。 郑小三来不及多想,再次起身,锲而不舍地追到崔干事身边,使劲摇晃他的双腿。 “放开小七!” 崔干事头疼欲裂,这两个小鬼竟然如此难对付。 “你差多少钱?” 就在崔干事被郑小三烦的要命时,祁月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崔干事没反应过来。 祁月挂在崔干事的手上,衣领皱皱巴巴地,却丝毫不显狼狈,只有超脱物外的淡然。 “你想结婚,差多少钱。” 崔干事瞳孔剧烈收缩,“你、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钱结婚?” “多少钱,我出了。” 祁月易容成孙会计的时候,曾经遇见过崔干事来支取工资,两人闲聊几句,崔干事便把烦恼说了出来。 他对陈家的小女儿一见倾心,求了媒婆去提亲。对方唯一不太放心的一点就是他的家境贫寒,担心女儿嫁过去要吃苦。 只要有了钱,就能让陈家把女儿心甘情愿地嫁给他,所以他才这么迫切地想要钱。 祁月用秘术一探,发现崔干事身上的光芒并不黑暗,反倒在杂质中裹着不少洁净的成分。 她便知道,崔干事本性不坏。 第174章 策反 崔干事犹豫了。 他之所以答应郭支书来干这个又麻烦又辛苦的活儿,就是因为郭支书说只要拦住郑老二去告状,就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 他左思右想,却仍然没有放开祁月。 他大概是太想娶到陈家小女儿了,竟然为了一个小屁孩的话动摇。 难道他都拿不出的钱,祁月一个小孩子就能凑齐了? 祁月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开手心,崔干事的眼睛都直了。 在祁月细嫩小巧的手心里,竟然躺着一枚又粗又厚实的金戒指! “你怎么会有……” 崔干事凌乱了。郑家已经富有到了连小奶娃都配金戒指的程度了吗? 祁月勾唇一笑,这金戒指是她用黄金面具化形来的。 随着她给面具喂食的精血越来越多,面具便也越来越受控,现在已经可以任意变幻形态来携带了。 金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亮眼又贵气的光芒,把崔干事的眼睛都闪花了。 他收回胳膊,把祁月放在了地上。 “你愿意把这戒指给我?”崔干事半信半疑。 祁月歪头想了想,爽快地点点小脑袋。 “当然。” 虽然这金戒指的本体不能给他,但是以祁月的能力,随便卖两株草药,就能买上七八个金戒指。 郑家的日子过得清苦,她之所以不帮忙,也不过是因为郑家人对大富大贵没什么想法,只求温饱。而她身为修道之人,也不能过于干涉普通人的生存规律罢了。 祁月淡淡然的态度让崔干事动摇了。 一边是郭支书的任务,一边是比事成后的报酬丰厚十倍不止的金戒指,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可我如果收了你们的戒指,不继续跟着你们的话,回去了怎么跟郭支书交代?” 这其实是崔干事最担心的事。结婚固然重要,但在村里任职是一辈子的事。如果得罪了郭支书,恐怕他会得了妻子丢了工作。 祁月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能确定,郭支书,还有的做?” 趁着崔干事发愣,祁月又道:“还记不记得,他为什么,让你跟来?” 崔干事呆呆地回道,“因为怕你们会去告状。” “告了会怎么样?” “会暴露吧?之前付书记……” 刚说了一半,崔干事就停住了嘴。 祁月玩味一笑,“那如果,举报成功,你还担心吗?” 崔干事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对啊,如果你们举报成功了,那件事一定会败露,郭支书肯定被处理的!” “什么事?你知道对吗?”祁月紧接着追问。 崔干事慌忙地捂住嘴,他怎么差一点就把那个真相说出来了! “没、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呢?” 祁月眯起双眼,像一只得逞的猫咪。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苦于没有人证明付书记的死是郭支书捣的鬼,现在郭支书竟然就把“人证”送上门来了。 “你别瞎说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崔干事不放心地反复念叨。 “你以为,不说就没事了?” 祁月背着手,老神在在地绕着崔干事转了一圈,姿态像是一个气场十足的审讯官,把郑小三看得一愣一愣的。 “一旦事情败露,所有知情人,一个都逃不了。” 祁月在崔干事面前站定,目光仰视,直逼他瑟缩的眼底。 “你不知道,有个罪名,叫做包庇吗?”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在郭支书的心头炸响。 “当初郭支书带人动手的时候,我的确在现场……”崔干事咽了下唾沫,嗓子发干。 “但我发誓我真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动!那些事都是他们做的,我只是负责在门口把守着而已!” 祁月冷着小脸,“这些话,你去对上级说吧。” 一边说着,祁月展开双臂,“来吧,现在把我扔下去,回去找他复命。” “这样一来,你就知道,什么是人财两空,并且罪加一等。” 豆大的汗珠从崔干事的额头上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他的两只拳头垂在身体两侧,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 郑老二跟着护士交完费,还跟一位出来做康复训练的大爷借了一顶帽子,悄悄溜出医院买了一些补品。 回来的路上,他正巧碰见了打饭回来的郑老三。 “二哥,你看你,帮我交了钱,还去买东西。”郑老三的目光中满是感动。 郑老二笑得爽朗,“你们这段时间都辛苦了,肯定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 “我还剩下点钱,买点好吃的给你和老太太补一补。这些冲剂也可以给叶子补补身体,你看她瘦的。” 郑老二的到来让郑老三心头的阴云散了不少,两个人一边闲聊着,一边上楼。 走到病房前,郑老二推开门,朗声唤道。 “小三,小七,看二叔买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郑老二的话顿住了,他第一时间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人影,东西都不要了,丢下袋子就飞身进了屋。 “你竟然找到我们了。”郑老二挡在祁月和郑小三的前面,戒备地凝视着崔干事。 崔干事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低头看着鞋尖。 “二叔。”祁月伸手拉了拉郑老二的衣角。 “崔叔叔没有恶意。” “崔叔叔?”郑老二的眉毛挑得老高。 “小七,他是我们的敌人,不是你的什么叔叔!”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郑老二也不装了,把对崔干事的防备直接表达了出来。 祁月无奈一笑,对郑老二招招手,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郑老二越听越心惊,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 “小七,你可真牛……”郑老二惊奇地喃喃道。 “你竟然把敌人策反了?!” 祁月真想抱着肚子在地上打着滚儿笑,郑老二是不是跟齐枫相处的久了,把齐父那一套行军打仗的话术学来了。 这又是敌人又是策反的,实在太招笑了。 郑老三把掉在门口的东西捡起来,走到几人身边。 “崔干事是吧?吃个苹果。” 第175章 烟雾弹 相比郑老二的莽撞性子直,郑老三要更机灵一些。他只是听了祁月和郑老二的对话,再观察一下崔干事的脸色,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崔干事犹豫着结果苹果,不好意思地握在手里,轻轻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一个大男人,被祁月这样的小孩子说动了,反而对郭支书倒戈相向,他自己回味一下都觉得很荒唐。 不过权衡利弊之下,他还是认定祁月的建议无非是对他最有利的。 郑老二一边整理着买来的东西,一边说道。 “既然崔干事也入伙儿了,不如我们下午就去上级找领导汇报,抓紧把姓郭的推下马!” 别说郑老大迫不得已只能每天留在家里砍柴做饭让他很是上火,单是看那个姓郭的在村里耀武扬威颠倒黑白,他就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崔干事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让他作为“污点证人”去举报郭支书,他说到底还是有些畏惧的。 郑老三却摇摇头,“我们不能太急,要想清楚再行动。” “还有啥不清楚的?再拖下去,假的都要让他拖成真的了!村长还被关在禁闭室呢,我担心时间久了,他的身体撑不住啊!”郑老二纳闷。 村长作为郭支书找的头号替罪羊,这几天过得猪狗不如,连饭都是隔三岔五地给一口馊饭,大多数时间都是饿着的。 “郭支书虽然派了崔干事来监视你们,但以他那种多疑的性子,我估计他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崔干事身上,搞不好会有两手准备。” 听了郑老三的话,郑老二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也已经想好对策了,才会放我们出来的?” 祁月难得赞赏地看了郑老二一眼,他和齐枫在一起待久了果然是有好处的,脑子都灵活了不少。 “对。”郑老三帮着郑老二捋清楚思路。“干事是他安在你们身边的一双眼睛,更是他放出的烟雾弹。” “崔小七假装感染麻风虽然很凶险,但也不是没有防治的办法。郭支书如果是那种为公为民的人,就不可能做出之前的那些事了。” “所以,他一定是猜到了你们会想方设法向上级举报,于是趁此机会想好成熟的对策,让你们即使请来了领导,也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郑老二大彻大悟,“看来这事儿还真是急不得。” “烟雾弹,我们也会放。”祁月冷不防地来了这么一句。 郑老二紧接着问道,“我们咋放?” 祁月转头看向崔干事,淡淡一笑,“靠他。” 郑老二和郑老三把目光移向崔干事,就见他在膝盖上蹭了蹭掌心,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小七刚才和我、和我商量了一个办法。”崔干事多少有点羞于启齿,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奶娃娃教做事。 “请说。”郑老三正色道。 片刻之后,崔干事背着包袱从柳叶的病房中悄悄离开了。 他走后,柳母才抱着洗衣盆回来,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崔干事曾经来过。 几个人围坐在柳叶的床边,一起吃了一顿午饭。 郑小三很开心,在杏花村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做梦都在想爸爸妈妈,现在终于能和他们待在一起了。 虽然妈妈还躺在床上睡着,但郑小三相信,总有一天,妈妈会醒来的。 吃过饭之后,祁月打着小哈欠,说自己困了,想睡午觉。 郑老二走过来抱起她,“小七在家就有睡午觉的习惯,我带她在椅子上打个盹儿吧。” 病房不大,只有柳叶身下的一张床。平时郑老三和柳母都是轮流守夜,一个回家睡觉,另一个就打个地铺凑合一晚。 “别介啊,在椅子上多遭罪,会麻了胳膊的。” 一边说着,柳母把祁月接过来,将她放在了柳叶的身边。 郑老二担心会吵到柳叶休息,“还是别了吧,万一小七翻身压到管子怎么办?” 柳母摆摆手,“没事儿,我不睡觉,我看着她。” 正好郑老三要去厂里一趟,顺便回家拿点东西,郑老二便跟他一起去了。 郑小三窝在床边的地铺上打盹,虽然睡在床上的是祁月,但他一点儿也不嫉妒。 他心里清楚,如果没有小七,他现在是没有办法见到妈妈的。只要挨着妈妈近一些,只要睡在地上他也很满足。 柳母坐在床边,手掌轻柔地在祁月的身上拍着。不多时,她自己便疲惫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祁月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伸出小手,盖在柳叶的手掌上。 隔着一层干瘪的肌肤,她能感受到柳叶的血脉在轻轻的搏动,这是她虚弱的身体发出的最大限度的求生欲望。 有了刚才弄疼柳叶的前车之鉴,祁月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催动一小股灵力在柳叶的身体里游走,帮她活泛一下僵硬的肌肉。 虽然郑老三每天都会为柳叶按摩,但长时间的卧床还是让她的肌肉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萎缩。 直到傍晚的时候,郑老二和郑老三才回来。 二人手里拎着晚饭,招呼郑小三和柳母过去吃饭,自己却没动,对坐在桌前相顾无言。 “你们怎么了?是医生又说什么了吗?” 柳母见二人脸色不大好看,以为是柳叶的检查结果又出现了不好的状况。 郑老三摇摇头,“妈,叶子这边没事,是厂子里出了点问题。” “厂里怎么了?” “我今天回去了一趟,准备报备复工。这样一来,白天您照看叶子,我晚上再来,就可以多挣些钱。” 郑老三叹了口气,“但是由于我这段时间请了很长时间的假,领导说,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申请,让我回来等消息。” 柳母听了也面露忧色,“那如果一直不来通知,难道就一直在家等着吗?” 现在柳叶每天住院吃药都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郑老三的压力不小。 柳父找到了返聘回校的机会,白天教书,晚上帮人翻译文件赚钱。但这些和柳叶的药钱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够的。 第176章 否极泰来 柳母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如果郑老三的领导怪罪他长期缺席,不让他回工厂的话,郑老三不就等于下岗失业?这无意识对他们一个相当致命的打击。 郑老二忽而愤然低声咒骂道,“那个趁虚而入的小人太可恶了,怎么能趁你不在就散布那种谣言?!” 郑老三赶紧用手肘怼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漏嘴了。 但是柳母已经听到了,紧跟着问道,“什么小人?” 郑老三面露难色,柳母每天照顾柳叶已经够上火了,本来他是不想让她跟着担心的。 “妈,您还记得那个叫李武的人吗?” 柳母点点头,“他不是你在厂里的同事吗,你们关系不错的对吧?我记得他还来看望过叶子呢。” “那人就是个白眼狼!是个披着羊皮的狼!”郑老二义愤填膺。 “他竟然趁着老三带叶子去京城看病的时候,在厂里造谣说叶子受伤是被老三家暴打伤的!还说什么他和某个女老板有一腿,去北京就是为了找她!” 郑老二忍了又忍,才把刚才在厂子里听来的更不堪入耳的话憋在了嗓子眼。 “他、他怎么能这么说呢?!”柳母震惊地站起身来。 “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为什么要趁你不在就无端地无中生有?” 郑老三也感到十分寒心,“我从前也以为我们的交情不错,没想到李武会是这样的人。” “不过这一切稍微想想也能解释得通,在叶子出事之前,厂里就准备选拔新一任副厂长了,主要的几个候选人里就有我和他。” “我从前对副厂长这个位置并没有势在必得的意向。我甚至还想着,如果竞争到最后,李武想当这个副厂长,我让给他也无妨。” 郑老三满心都是深深的背叛感,痛苦又愤恨。 “没想到在他的眼里,那个位置比我们五六年的交情重要得多得多。为了削弱我的支持率,他甚至不惜昧着良心造谣……” 郑老三长期不在厂里,上到领导下到员工,大家都先入为主地对李武所说的话引以为真,对郑老三的印象从聪明能干变成了油腔滑调的两面派。 “不行!明天咱们回去接着找人!这个领导不答应就换个领导再问,我就不信这厂里就没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了?”郑老二拍桌。 郑老三怏怏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他这段时间身上的压力一天比一天重,现在遭受好友背叛和面临失业的双重打击,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祁月坐在床边,沉默着看着几个人面露愁容的样子,在心里叹息。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这接二连三的不顺,怎么就偏偏可着郑老三一个人欺负呢? 祁月跳下床,迈着小短腿走到郑老三面前,拿起桌上护士登记用的笔,在药物清单的反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四个字。 “否……什么……来?”郑老二读得磕磕绊绊,“小七,你写的这是啥字啊?” 郑老三虽然常和柳叶一起学认字,但看到祁月写的这几个字也是一脸茫然。 倒是一旁的柳母眼睛一亮,一字一顿念道。 “否极泰来。” 郑老二赶紧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柳母解释道,“是指峰回路转,触底反弹。小七是想告诉老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惊喜地看向祁月,“小七竟然懂得这个成语?” 祁月微微一笑,把纸推向郑老三。 “三叔,坏事经历个遍,好运就会到来。” 郑老三望着祁月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个相处时间加到一起也不足一个月的小丫头,似乎每次见到她,都会带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这个小小的身体里,总是蕴含着磅礴的力量,仿佛一种让他一个大男人都自愧不如的坚韧和雄心。 “好,那我就信小七的。”郑老三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祁月满意地点点头。 在她的字典里,始终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平时可以和任何人相安无事,但如果有人敢冒犯到头上来,她是绝对不会任之得逞的。 善良的郑老三和柳叶,一定会跨过坎坷,迎来柳暗花明的转机。而那个胆敢趁虚而入的李武,也会因为他的蠢和坏付出代价。 当天晚上,郑老三留下守夜。柳母带着郑老二、郑小三和祁月回家睡觉。 祁月和郑小三一起睡在他的小床上。这是郑小三这么久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半夜坐起来偷偷哭。 祁月静静地望着郑小三睡着都带着微笑的小脸,轻轻地笑了。 次日一早,几人再次回到医院,郑老三和郑老二简单吃过早饭,就准备出发再次去厂子。 “三叔,带上我吧。”祁月喝完粥,抹了抹嘴巴站起来。 郑老二没有答应,“小七,你还是留下吧,和小三哥哥一起玩儿。” 郑老二倒不是嫌祁月麻烦,只是今天他和郑老三是冲着和那个李武当面对质去的,他担心到时候会顾不上祁月。 “让小七跟着去吧。”柳母意料之外地支持。 “留在这里的话,我可能也照顾不过来。小七长得可爱,嘴巴又甜,说不定能帮上忙。” 祁月觉得柳母说的有道理极了,毕竟她今世这副好皮囊确实给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顶着这张比瓷娃娃还要精致的脸蛋,什么大领导小领导的,哪个不愿意听她多说几句呢? 于是祁月便借着这个有些荒唐却又无懈可击的理由,跟着郑老二和郑老三一起上路了。 郑老三工作的厂子是一家汽车零配件的制造厂,是国内最大的汽配厂——曙光汽配厂在镇子上的分厂。 祁月趴在郑老二的背上看到厂子阔气的大门时,就足以猜到郑老三是有多么努力和刻苦,才能在无权无势也无背景的情况下在这样的一家大厂中争到副厂长候选人之一的位置。 走进厂子大门,郑老三直接往厂房的工作车间走去。 “今天是刘组长当班,我们去找他问问看。” 第177章 逛百货大楼 刚走到车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重机的轰鸣声,来往的工人们大都戴着耳罩来隔绝过大的杂音。 郑老三拉住了一个抱着箱子的中年男人,“赵大哥,刘组长在吗?” 赵大哥没听清郑老三说了什么,看清他的脸时先是一愣,“哟,这不是老三吗?你咋回来了!” 郑老三笑得很亲和,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大声说道。 “我来找领导说说,准备复工的事。” 赵大哥拉着郑老三离车间远了些,“我听说你不是傍上富婆了吗,还回来遭这个罪干嘛?” 赵大哥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站在大槐树下对着郑老三挤眉弄眼。 他的样子让郑老三感觉很不舒服,不着痕迹地拨开了他的手。 “赵大哥,你别听别人瞎说。我爱人受伤了,我这段时间是带她去京城看病去了。” 赵大哥见郑老三面色不太好看,急忙满口答应。 “原来是这样,你瞧我,实在是太惦记你了,这才听风就是雨的。” “你要找陈组长是吧?他就在车间里面呢,你直接进去吧。” 郑老三还是礼貌地道了谢,让郑老二和祁月在外面等着,自己进了车间。 赵大哥还站在槐树底下张望着,路过的员工在他旁边停下。 “那是郑老三吧,他咋回来了?” 赵大哥冷嗤一声,“谁知道咋回事,八成是让人家女老板踹了,灰溜溜地跑回来了呗!” 两个人凑在一起淫荡地笑作一团,对于郑老三的解释完全不信。 笑着笑着,赵大哥突然感觉腹部针扎一样的剧痛,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哎呦,我的肚子……好痛!” 他一抬头,就见刚才还一起哈哈大笑的同事也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 “是不是食堂早上煮的粥坏了啊?我肚子也好疼!” 一边哀叫着,两个人争先恐后地往厕所跑。 祁月一脸无害地趴在郑老二的肩膀上,手心闪过尚未完全隐没的蓝光。 嘴贱就要付出代价。既然张嘴就是臭气熏天的,那她就送他们去茅房,“臭味相投”! 不一会儿,郑老三就和刘组长并排着从车间中走了出来。 “老三啊,不是我不让你回来。只是现在厂里的职权变动了很多,我现在只有负责生产的能力,管不了人员调动了。” 刘组长一边摘下手套,一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现在是谁在负责人事调动?”郑老三问道。 刘组长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是李武。” “什么?”郑老三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呢?他不是和我一样,只是技术工人吗?” 刘组长唏嘘,“现在不比之前了,李武和杨主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杨主任直接把咱们分厂的人事事宜交给李武负责了。” 郑老三终于明白昨天他和郑老二回来会四处碰壁了,他的谣言是李武一手操纵的,就连复工都要经过李武的同意才行,他能回得来才怪。 刘组长见郑老三耷拉着肩膀的样子,有些不忍。 “老三啊,你从进厂以来就一直脚踏实地的,你付出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跟刘哥说实话,你真的做那糊涂事了?” 郑老三立刻郑重地竖起三根手指,“我郑老三拿我的性命发誓,如果我和那些风言风语说得一样,就让我天打雷劈!” 刘组长欣慰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郑老三的肩膀。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你。不过车间这边,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郑老三立刻恭敬地道,“您请说。” “工会的吴主席是一位正义负责的老员工了,在厂里说话相当有分量。你如果能取得他的信任,或许能说服杨主任松口,让你回来。” 有了刘组长的建议,郑老三一行人又转而去了工会。 好巧不巧,吴主席今天正好出门了,郑老三等人只能无功而返。 “没事儿,咱们明个儿再来!”郑老二给郑老三宽心。 时间还早,几人回医院的路上正巧经过百货大楼,郑老二提议进去给郑老三买身新衣服。 “二哥,真不用买。我有好几件工服换着穿呢!”郑老三推脱。 郑老二拽着他二话不说就往百货大楼里走,嘴里喋喋不休地数落着。 “你那几件破衣服比我干农活的都旧,这一个口子那一个窟窿的。明天去找吴主席,你还想穿得这么寒碜啊?人家一个眼神都不一定给你!” 郑老二这次出来把之前卖鞋的钱都拿上了,现在虽然花得七七八八了,但是为了不让郑老三有心理负担,他面上还是很阔绰大方的样子。 郑老二三下五除二给郑老三挑了好几件新衣服,硬是推着他进去换上试试,哄他多试几件,哪个好看买哪个。 等着他换衣服出来的空挡,郑老二带着祁月走到了对面的小食品店。 “小七,你有啥想吃的?二叔给你买。” 郑老二想起昨天祁月吃香蕉的时候美滋滋的样子,郑家过得清苦,从不给孩子们买小零食吃。现在来了城里,郑老二决定满足祁月一把。 祁月不咸不淡地扫了一圈满目琳琅的架子,兴致缺缺。 店主见祁月不说话,以为她看花了眼,不知道吃哪个好,便主动推荐道。 “天气怪热的,买个冰棒给孩子吃吧!” 一边说着,店主打开了脚底下的箱子,里面盖着厚厚的好几层棉被。 他掀开棉被,露出下面一支支方方正正用模具冻好又裹上包装纸的冰棒来,在暑热的空气中散发出丝丝凉气。 “冰棒?是啥玩意儿,能吃的吗?” 杏花村连电都没通,郑老二没听说过这东西。 店主也没有嘲笑郑老二,友好地笑了。 “当然能吃啦!冰冰凉凉的,入口即化,解暑着呢!” 郑老二回头看着祁月,“小七,想尝尝吗?” 祁月歪着脑袋,半晌,点了点头。 她修习水系法术,前世倒是常以水凝为冰作为武器,但还从未想过吃冰。她倒真好奇,这小世界的人研究出来的新鲜玩意儿是什么味道的。 第178章 冰棒的灵感 郑老二大大方方地掏钱给祁月买了一个,替她剥开外面的纸,把冰棒塞到她的手里。 祁月伸出小舌头,舌尖试探着落在冰棒上。 瞬息之间,冰凉的触感就顺着她的舌尖蔓延到了她的整个口腔里。 冰棒是糖水冻成的,冰凉之余还有丝丝甜意。这新奇的口感让祁月眼前一亮。 祁月的牙齿还嫩,不能直接咬着吃,只能用小嘴巴裹着冰棒吸溜。 见祁月越吃越开心,郑老二也欣慰地笑了。 “小七,好吃吗?” 祁月乖巧地点头,小嘴上挂着晶莹的光亮,对郑老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谢谢二叔,小七爱吃。” 这倒是祁月的真心话。这只冰棒是除了郑老太做得好吃的之外独一份让她感觉很新奇美味的东西。 冰棒虽然只有郑老二的手掌那么长,但对于祁月来说依然算大了。 等到祁月全部吃完之后,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嘴巴和舌头感觉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思及此处,祁月忽而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戳了戳自己冰凉的唇瓣,一阵酥麻感弥漫开来。 突然有一道灵光从祁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能利用她的水系灵力像冻结冰棒一样,把柳叶的脑组织和脑神经暂时冻住,是不是也能够像现在这样起到麻醉镇痛的效果。 祁月喜出望外,她没想到只是吃了个冰棒,竟然让困扰了她一天一夜的难题迎刃而解了! 祁月是真高兴,忍不住抱着郑老二的脑袋,照着他的脸颊“吧唧”就是一口。 郑老二被祁月这一下子给亲懵了,晕晕乎乎地弯起嘴角。 “小七,真的有这么好吃吗?”郑老二以为祁月是在感谢他给她买了冰棒吃。 “还想吃吗?二叔再给你买!” 这还是小七第一次亲他呢!郑老二心里美滋滋的,大手一挥就要掏钱。 祁月赶紧拉住他,“二叔,一个就够了,不再吃了。” 店主也好心地劝说郑老二,“这位兄弟,倒不是我不愿意卖给你。只是小孩子肠胃脆弱,吃一个解解馋还行,要是吃多了,是会拉肚子的。” “如果丫头当真喜欢吃,明天再来,我给你们留着。” 郑老二觉得言之有理,估摸着那边郑老三也该试穿完衣服了,便和店主告了别,带着祁月回去了。 郑老三已经把衣服换好了,正站在柜台边上,三四个售货员把他团团围住。 “这位同志,这件衣服我们卖了这么久,数你穿着最好看!你可一定要买下这件!” “是啊是啊!这小哥长得高,身材还精壮,穿什么不好看啊?不像我们家那口子,那肚子圆的,我都没眼看!” 售货员们毫不吝啬对郑老三的夸赞,一方面是希望他能买下衣服,但更多的是真心称赞他的好身材。 郑老三有些局促地站着,一手挠着后脑勺,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脸上挂着两朵红晕。 郑老二走近打眼一看,“嚯——我们家老三果然是衣服架子,这衣服穿上,真精神!” 郑老三的身上正穿着一件蓝色的工装,肩膀和胸前还绣有鲜艳的五角红星。 他的仪态板正,肩宽腰直,穿上这件衣服活脱脱的一个根红苗正的俊小伙。 郑老三更不好意思了,“二哥,你也跟着这几位同志一起取笑我。” 郑老二哈哈大笑,“剩下的几件呢?这个绿的穿上怎么样?” 售货员抢着说道,“也好看着呢!蓝的板正,绿的深沉。特别是这套中山装,穿上像个领导似的!” 郑老二直接大方地挥手,“那就都打包,我们全都要了!” “二哥!”郑老三慌忙拦住他,“买一套就够了,要那么多干啥啊?” 郑老二推开他,“这两套工服换洗着穿,这套中山装嘛,就当是为你讨个好彩头了!” 说着郑老二挨近郑老三,对他挤了挤眼睛,悄声说道。 “你小子明天在吴主席面前给我好好表现,争取挤开那个李武,坐稳了副厂长的位置。二哥看好你,这套中山装,就算是二哥提前送你的贺礼!” 郑老二说的轻声细语,但没有半个字不是发自肺腑的。 郑家的几个兄弟里,数郑老三最会来事,也最有出息。 这次柳叶出事,郑家人一方面惦记她的身体,另一方面也心疼郑老三的难处。 他是有本事也有头脑的,郑老二不希望他就这么被小人给算计了。他的三弟应该登上更高的位置,散发出更大的光芒才是。 任由郑老三怎么劝说,郑老二还是把三套衣服都买下来了。 回去之前,郑老二折返回小食品店,又买了一只冰棒,装在铁饭盒里给郑小三带回去了。 吃过午饭之后,祁月故技重施,又借口想睡午觉,躺上了柳叶的病床。 柳母回家去看望柳父了,郑老二和郑老三带着郑小三挤在地铺上和椅子上打盹儿。 祁月悄然在柳叶的床边设下一道无色的结界,便开始着手实施上午的猜想。 水蓝色的灵力在祁月的掌心凝结,她双眸紧闭,默念口诀,灵力瞬间散一朵朵晶莹的冰花。 只见祁月轻喝一声,小手一挥,冰花便轻盈地飞起,没入了柳叶的发间。 祁月的手指落在柳叶的胳膊上,循序渐进地操纵着冰花慢慢地冻结了柳叶的身体。 柳叶的呼吸和心跳都渐渐放缓了,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睡美人一般,陷入了静谧的沉睡。 祁月一只手握着柳叶的手腕,以便随时掌握她的身体状况,另一只手则操纵着灵力开始剥离已经冻结的淤血。 柳叶的整个后脑特别是脑袋的左半边都被淤血漫了个严实,如果祁月现在没有办法赶紧化解淤血,柳叶撑不过一个星期就会死去。 理论可行,但实践过程中毕竟会有不同的意外情况发生。所以祁月率先从淤血较少的右脑开始入手,一边观察着柳叶的身体反应,一边用灵力消解血块。 祁月的动作很小心,前襟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第179章 进门难 一切都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就在祁月已经清理干净了柳叶这个右脑的瘀血时,忽而察觉到柳叶的手臂有些冷了。 肌肤之下的脉动似乎也渐渐弱了下去,祁月知道,是时候该收手了。 她放缓了速度,将灵力一点点地抽离,最后又激活了一把柳叶的心脏,让她的体温恢复到了正常。 结束了这一切,祁月整个人无力地把身子埋进被子里。 虽然疲惫,但效果是非常显而易见的,所以祁月很高兴。 接下来如果柳叶恢复得好,基本用不了一周的时间,祁月就可以让她彻底苏醒过来。 祁月抬起脑袋往床下扫了一眼,郑小三正窝在郑老三的怀里安逸地睡着。 祁月欣慰一笑,遂即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郑老三换上了新买的蓝色工装,还特地刮了胡子,仔细梳理了一下头发。 “老太太,看看您女婿,这一打扮起来还跟帅小伙儿似的!”郑老二看着镜子里的郑老三夸道。 柳母也笑得很慈爱,她始终拿郑老三当亲儿子一样疼,这次柳叶受伤,郑老三不离不弃地表现也让他十分满意。 柳母给郑老三打气,“老三,今天去找吴主席,别有心理负担。你只需要把你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就够了,我相信他不会错过你这么优秀的工人的!” 郑老三走到床前,弯下腰近距离地望着柳叶沉睡的容颜,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像是诉说情话一样低喃。 “叶子,我会撑起这个家,会尽全力为你医治。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就快些醒来好吗?” 郑老三说着说着,哽咽了一瞬。 “我……我和孩子,还有爸妈,都很想你……” 想念那个笑容明媚的你,想念你合拢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的柔情。 下一刻,郑老三的手心一痒,感觉有什么轻轻地挠了一下。 郑老三立刻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向手掌。 柳叶的手安静地平放在他的手心,仍是了无生气地毫无拂动。 郑老三的目光黯然了一瞬,是他心急了,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幻觉。 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柳叶,郑老三和郑老二对视一眼,带上祁月一起出了门。 三人一路来到工会,却在门口被拦住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报上姓名来!”看门大爷挡住大门。 郑老三礼貌地点头致意,“您好,我们是来找吴主席的。” 看门大爷斜眼打量着三人,“找吴主席有什么事?提前预约了吗?” 郑老三错愕地与郑老二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不知道还要预约。” “没预约不让进!”看门大爷摆手轰人。 “吴主席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处理,难不成随便来个人都想见就见?” 郑老二伸手拉住看门大爷,央求道。 “您通融一下,就让我们进去吧!我这兄弟在厂里让人下了绊子,现在有岗不能回,就等着吴主席为我们做主呢!” 看门大爷推开郑老二,“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 “有个屁大点儿的纠纷就像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来工会找人做主,一言不合就在我们这大门前面闹事,当工会是你们家炕头呢?” 看门大爷的态度很坚决,“没有预约就不许进,说别的一律不好使!” 三人就这么被拦在门外,近在咫尺的大门却寸步难行。 “那咱们也去预约!”郑老二转身走向窗口,找里面的职员拿表格。 “老三,这玩意儿咋填呐?”郑老二认识的字不多,看着纸上的字有些头晕。 郑老三接过来,抽出前胸别着的钢笔,在上面“唰唰唰”几下填写了自己的信息。 郑老二满心期待地拿着回到窗口,“同志,这下我们有预约了,应该可以进去了吧?” 里面的女子正捻着梳子对镜梳头,闻言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谁告诉你预约了就能进?上面有序号,自己估摸时间,早来不放,逾期不候。” 郑老二在纸上找了一圈,终于在右下角找到了一串数字。 “082,这是啥意思?” 祁月伸出手指,指向挂在窗口左边的牌子,上面用粉笔写着“015”。 “我的老天爷啊……”郑老二瞬间泄了一半的气。 “这不会是说,刚进行到第15个人,而我们是第82号吧?” 窗口里面的女职员嫌弃地瞥了郑老二一眼,用看傻子的眼神无声地说道,不然呢? 郑老三有些着急了,“就算一天处理三件事,也还要至少二十多天呢!” 家里已经入不敷出了,柳叶还需要钱住院吃药,他们撑不过这二十多天的。 郑老二和郑老三愁眉苦脸地蹲在马路牙子边上,眼看着有了一线希望,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它溜走了吗? 祁月乖巧地站在一边,圆圆的杏眼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过往上班的职工中间搜寻着什么。 倏忽间,她的目光锁定在某一处,迈开步子跌跌撞撞地朝着那边跑过去。 此时正是上班的高峰期,马路上来回穿梭的自行车和行人都很多,小小的祁月刚刚勉强和车轮子差不多高。 她的闯入让路人们有些措手不及,车铃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 “小七!” 郑老二的余光扫见祁月的动作,吓得忽地一下站起来。 而祁月却像没听见似的,一个劲儿地闷头往前冲。 这一幕危险的画面快要把郑老二和郑老三的胆子都吓破了,万一有人躲闪不及,撞上祁月的话,她肯定会受伤的! 郑老二率先反应过来,大步追过去。 奈何往来的人实在太多,他躲开一个人,又差点撞到一辆自行车,眼看着祁月就近在咫尺却追不上她。 从西边的路口拐过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青年,他哈欠朝天地揉着眼睛,根本就没往底下看。 高大的轮子眼看就要撞上祁月,有路人惊呼出声,大喊着让祁月闪开。 祁月却懵懵懂懂地顿住了脚步,竟是像被吓傻了似的直接停在了马路中间。 轮子飞快打着圈儿,卷起地上的小石子,朝着祁月冲过来。 第180章 演技纯熟 骑车的男青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看见了祁月,赶紧伸手拧把。但车子已经到了祁月眼前,即便是立刻调整方向,也免不了撞上她。 男青年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忽然一咬牙,用整个人的力气带着车子往左边倒去。 就算他自己摔倒,也不能撞小孩子! “小心——” 与此同时,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纤细的手臂突然出现,一把将站在原地发傻的祁月捞了过去。 郑老二此时也奔到了眼前,被那双手臂抢了个先,自己扑了个空,趴在了地上。 骑车的男青年也连人带车摔了个人仰马翻,场面一时间混乱极了。 救下祁月的人是个年轻的女子,她身着干净整洁的绿色解放装,梳着两根天真烂漫的小辫儿,胳膊上还戴着红袖章。 她抱着祁月躲开了自行车,但由于惯性的作用也摔倒了。在紧要关头,她把祁月牢牢护在怀里,自己的胳膊肘狠狠地杵在了地上。 年轻的皮肤比之祁月的也相差不多,女子白皙的手肘被坚硬粗糙的地面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女子却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伤口,反而先把祁月抱了起来,温柔的声音比溪流还要和婉。 “小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 祁月与女子盛满柔情与担心的眸子对视,两秒钟后,她嘴巴一扁,张开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呜啊啊啊——” 女子一看就知道祁月肯定吓坏了,赶紧把她小小的身体搂进怀里,手掌在她的脊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郑老二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膝盖上的尘土,快步走到祁月身边。 “小七,摔坏没有啊?快让二叔看看!” 谁知祁月不仅不搭理郑老二,还一个劲儿地边哭边往女子的怀里钻。 “姐姐……小七、小七怕……”祁月一边抽噎着,一边抱着女子的胳膊不放。 女子的怀里有股桂花香膏的味道,很是好闻,祁月闻着舒心极了。 祁月这样子,搞得郑老二伸出的双手滞在空中有些尴尬。 郑老二讪讪地搓搓空空的手心,向女子道谢。 “这位同志,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小七肯定就被撞倒了。” “不碍事,举手之劳。”女子笑得温婉。 那边郑老三也把摔倒的男青年扶了起来,两人一起走过来。 男青年难为情地挠挠头,“实在对不住,我这早上起来太迷糊了,差点儿撞到孩子。” 郑老二也表示理解,“是我们没看好小七,让她到马路上乱跑,你没摔伤就好。” 男青年拍拍自己的胸脯,“年轻人摔一下算什么,只要孩子没事儿就行。” 郑老三看向蹲在地上哄祁月的女子,关切道,“这位同志还好吗?我看你刚才也摔得不轻,胳膊受伤了吧?” 女子抬起胳膊,朝自己的手肘看了一眼,那里光洁无瑕,并没有伤口。 郑老三“咦”了一声,是他看花眼了吗? 不止是他,女子自己也有点儿纳闷。刚才明明感觉胳膊肘上一阵刺痛,怎么这会儿看着没什么事呢? 此时,埋头在女子怀里掉眼泪疙瘩的祁月暗中悻悻地缩了下脖子。 害得漂亮姑娘摔倒,她怎么好意思让人家挂彩留疤,早在她钻进人家怀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用灵力悄悄为女子疗伤了。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事儿,小伙子你就走吧,别耽误了上班的时间。” 目送男青年离开,郑老二头疼地转向祁月。 “小七,你要赖在人家身上多久?” 祁月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我见犹怜地扁着嘴巴,小手揪住女子的袖口。 “姐姐救了小七,也救救爸爸,好不好?” 郑老二眉毛挑得老高,小七又在搞什么名堂?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呢? 他忽地一拍脑门,上次在黑市上卖鞋,小七不也是演了出孝女救母的好戏,才感动那些老人家的吗? 郑老二不由得咂咂嘴,小七这演技,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女子见祁月可怜的样子,整颗心都融化了。 “你爸爸怎么啦?姐姐能帮上忙的话,一定帮你。” 祁月伸手指了指郑老三,“坏人欺负爸爸,帮爸爸报仇!” 女子转头看向郑老三,“同志,你遇到什么难处了?我是工会的员工,或许可以帮你。” 郑老二听说女子的身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惊愕地看向祁月,小七怎么这么幸运,随便摔倒一下,就能被工会的人给救了? 祁月瞥了一眼郑老二的表情,无语地伸手指了指女子胳膊上的红袖章,上面明晃晃地印着工会的名字。 这都明摆着了,她才故意摔在这女子面前,就是在赌是否能借机接近她,从这里找到进门的突破口。要不然她没事摔着玩儿吗? 郑老二恍然大悟,对祁月聪明小脑瓜的崇拜更上一层楼了。 郑老三听说女子是工会的员工,立刻也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把自己的诉求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女子轻轻蹙眉,认真地回道,“你的同事这么做属于恶意争夺岗位,确实有违规定。” “我现在正好要去执勤窗口换岗,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插个队,让你们优先见一见吴主席。” 郑老二和郑老三喜出望外,“太谢谢你了同志!” 女子轻笑,“这不是多大的事,你妻子的治疗费用要紧。什么都能等,唯独人命等不了。” “跟我来吧。” 祁月还趴在女子的怀里,就这么由她抱着进了门口登记的屋子。 “小秦你可来了,我都要饿死了。赶紧交班,我要去吃饭了!” 刚才坐在里面梳头发的女职员看见女子进来,一刻不能等地就站起来。 “诶?这你们怎么又来了?”女职员认出了郑老二等人。 “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按照号码的顺序进门,轮到你们还早着呢,先回去等着吧!” “是我带他们过来的。”女子拉住女职员。 第181章 嘴馋羞羞 “这位同志的妻子因为见义勇为受伤了,现在还昏迷着,急需医药费。我帮他们加个塞,提前进去见一见吴主席,说不定能帮他尽快恢复原职。” 女职员扫了郑老三等人一眼,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 “既然想加塞,就得懂规矩。” 一边说着,女职员将五指并拢,指尖搓了搓。 她的意思很明显,不给点儿好处的话,别想进去。 郑老三很不喜欢这种风气,原来在工厂的时候,他帮别人办事从来都不会贪图好处,全凭交情。 不过出门在外,还有求于人,他身在屋檐下,确实不得不低头。 郑老三把手伸进兜里,准备掏钱,女职员的手却被拉了回去。 “他妻子本来就需要钱,还是别为难他们了。”女子一手抱着祁月,低声伏在女职员耳边道。 女职员瞪眼,“你倒是好心,加塞是小事吗?” “大家都在排队,如果不让他们出点血,轻而易举就放行了,他们办完了事到处乱说怎么办?你这工作还想不想要了?” 女职员的口气不像同事之间的提醒,倒像是上级对下级的呵斥,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女子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上次纺织厂的车间主任来,你不也什么都没说就放进去了吗?” 祁月听到这儿已经明白了,看来这个女职员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势利眼。 “废话,厂主任和他们能一样?!”女职员尖着嗓子嚷嚷道。 她嫌弃地扫了一眼郑老三的鞋,虽然他穿了一身板正的工服,但鞋子还是旧的,已经刷得发白了。 为了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人冒险,还一点好处都不拿,她是脑子傻了才会这么做。 女子却倔强地摇摇头,目光坚定。 “如果出了事算我头上,他们实在有苦衷,我不忍心不帮。” “油盐不进!”女职员翻了个白眼,走到后面换衣服去了。 郑老三见场面尴尬,忍不住抱歉道:“同志,真对不住,因为我的事,害你们吵架。” 女子温和地笑了笑,“不要紧的。” 很快,女子就为郑老三做好了登记,拿出一张新的凭证,在右下角盖章,并签上了“秦小婉”的名字。 “拿上这个你们就能进去了,吴主席的办公室在二楼。”秦小婉把凭证交给郑老三。 郑老三感激地重重鞠了一躬,“真的很感谢!” 吴主席可是工会的主席,不是谁说见就能见到的。虽然还不知道此行是否能解决问题,但秦小婉已经帮了他大忙了。 秦小婉赶紧扶住他,“快别这么客气,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 “啧啧啧,瞧瞧,一个雪中送炭,一个感恩戴德,这一唱一和的,你们演电影呢?” 女职员换好了衣服从后面走出来,一边挎上包,一边酸溜溜地说道。 她走到秦小婉身边,“乱发善心,出了事被怪我没提醒过你。” 女子笑着摇摇头,“就算被人知道了,我相信也会有更多人理解他们的难处的。” 女职员瞪了她一眼,“你就嘴硬吧!” 她背着包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你还有钱不?借我点呗。”女职员小声说道。 秦小婉顿了顿,表情有些不情愿。 “有是有,可是你上次借的还没还我……” “我这不是忘了吗!再借我点儿,下次一起还你。”一边说着,女职员一边摊着巴掌在秦小婉面前抖落。 祁月的视线在秦小婉和女职员之间打量了一圈,看样子,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跟秦小婉借钱了。 不仅借,还不还钱那种。 秦小婉伸手掏了掏兜,拿出一只小巧可爱的手工钱包,像是她自己缝的。 她捏着钱包,没有立刻打开。 “你要钱做什么呀,很急吗?我得自己留点儿,过两天想买书。” 女职员急躁地跺了跺脚,“嗨呀,我就是想吃酥糖了,又要不了多少钱,你怎么这么磨叽呢?” 秦小婉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慢吞吞地打开钱包。 “快点快点!”女职员眼巴巴地看着秦小婉掏钱,就差没自己上手抢了。 就在秦小婉抽出两张纸票准备递给女职员的时候,一只小手按住了她。 “嘴馋,羞羞!” 祁月脆生生的声音回响在小小的执勤室内,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僵住了,郑老二嘴巴长得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女职员一个成年人,还是脸皮薄的女子,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祁月一个小孩子指责嘴馋。 祁月却没有住嘴的意思,攀着秦小婉的肩膀,一本正经地继续道。 “奶奶说了,跟别人要吃的,羞羞!你跟姐姐借钱,更羞!” 祁月毫不留情面,一口一个“羞羞”。女职员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变黑,精彩极了。 “我……我跟她借钱,和你有什么关系!” 祁月挺起小胸脯,“我要保护姐姐,不让姐姐和你玩!你羞羞!” “小屁孩,一点儿礼貌都没有,你再说我就叫警察把你抓起来!”女职员瞪着眼睛吓唬祁月。 祁月完全不怕,“警察才不会抓我呢!你欠姐姐的钱,要抓也是抓你!” 郑老二见祁月喋喋不休说个没完,赶紧过来想捂祁月的嘴巴,不料祁月歪了下脑袋,一下子就躲开了。 “二叔,为什么不让我说?” 郑老二左看看右看看,尴尬地压低声音。 “小七,不能这样直接当众揭人短的!” 祁月不满地撅起嘴巴,“我又没说错。” 女职员气得直跺脚,衣角快被她打成死结了。 祁月却握住秦小婉的手,认真地说道,“姐姐,快叫警察,让她还钱!” “把她抓起来,就没人欺负姐姐了!” 女职员没想到祁月来真的,她只是想吓唬一下祁月,祁月却真的怂恿秦小婉,这下她属实是慌了。 要是真的把警察招来了,工会的所有人都会看见的,到时候她还怎么做人啊? “你别听她的!咱们一起工作了这么久,我可一直拿你当好姐妹,你千万不能报警啊!” 第182章 见到吴主席 女职员哆嗦着手指从兜里掏出钱来,原来她随身带着零钱,只是还装着没钱来和秦小婉借钱,就是想拖着拖着赖掉。 “这些够不够?我应该没有借你很多钱吧?我现在都还给你!” 秦小婉接过钱,虽然这些钱比她借的要少一些,但能拿回这么多她已经很知足了。 秦小婉低头看着祁月,真想亲一亲她软乎乎的小脸。 她总是念及同事之间的感情和面子,不主动让女职员还钱。如果没有祁月,她以为这辈子都拿不回这些钱了。 女职员一股脑地把钱塞进秦小婉的手里,感觉脸上火一样的烧,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转身就要走,旁边的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开了,她一时没察觉,直接撞了上去。 “哎哟!” 女职员捂住小腿,疼得差点掉下眼泪来,她的小腿正好撞在柜门尖锐的角上。 “这该死的东西,我早晚把你拆了烧火!” 女职员又羞又恼,把怨气都撒在柜门上,狠狠踹了一脚,柜门发出“嘭”的巨响。 接着,女职员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祁月雀跃地拍着小巴掌,“好耶!坏人跑喽!” 郑老二又无奈又宠溺地看了一眼祁月,他家小七总是这么特立独行又飒爽拉风,一般有不顺眼的人,当场就收拾了。 “是是是,我们小七最勇敢、最正义了,快到二叔这来吧。”郑老二从秦小婉手中接过祁月。 秦小婉这么瘦,郑老二感觉这么半天过去,她都快抱不动祁月了。 刚被女职员踹上的柜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秦小婉无奈地走过去,一边关门一边说。 “这个柜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自己打开,动不动就把腿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秦同志,要不我来帮你看看吧。”郑老三走过去。 秦小婉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回头找个胶布把它粘上就好了。吴主席应该快回来了,你们还是去办正事吧。” 郑老三笑着摇摇头,“没事,不差这一会儿。” 郑老三去跟看门大爷借来了扳手、螺丝刀和钉子等工具,几下就熟练地把柜门拆了下来。 秦小婉看着郑老三麻利的动作,惊讶道:“哇,原来修好它只需要换两颗钉子,你真厉害。” 郑老三笑了笑,“我在厂里就是做技术工人的,这点活儿对我来说就像一加一一样简单。” 郑老三很快帮秦小婉修好了柜门,秦小婉打湿了手巾,拿给他擦了擦手上的污渍。 “没什么事我们就进去了,今天真的谢谢你。”郑老三由衷地感谢秦小婉。 和秦小婉道别后,郑老三一行人往吴主席的办公室走。 到门口的时候,外面守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吴主席的秘书。 郑老三把秦小婉给他的凭证交给秘书,秘书确认无误,予以放行。 郑老三深呼吸一下,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三人进去后,就见到一名四十余岁的男人正端坐在桌前处理文件,闻声看了过来。 郑老二在心里小小地感叹了一下,没想到堂堂工会主席,竟然这么年轻。 “坐吧。”吴主席比划了一下沙发的方向。 郑老三双手贴在裤线上,“吴主席,我们不用坐。” 吴主席合上钢笔,把手头的文件整齐地叠放在右手边,笑得平易近人。 “不要这么拘束。既然你们来到这里,肯定是有问题要反映,总不能一直站着说话。” 说着,吴主席率先走到沙发一侧坐下,还亲自给几人倒了茶水。 “快坐,还抱着孩子呢,也不怕累坏了。” 郑老二和郑老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讶然的意味。 祁月倒对吴主席的一言一行很是熟悉,他的样子和气质让她想起了前世那些修仙大能和隐世高人。 越是有能耐的人,往往越是平和亲近,从不摆架子。 祁月暗暗踏下心来,看来这次他们找对人了。 “吴主席,我是曙光汽配厂的一名工人。前段时间由于我爱人住院,我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今天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下,看您有没有办法帮我复工。” 吴主席啜了一口茶水,有些疑惑,“既然你现在已经回来了,就照常销假复工即可,难道你们工厂的办事程序不同?” 郑老三把厂里搪塞他的理由跟吴主席复述了一遍,倒是没有直接指责李武从中作梗,毕竟他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是李武在捣鬼。 吴主席皱起眉头,“既然你是从八年前便入职曙光汽配厂的老员工了,照理说就算是工厂裁员,也率先考虑你。” “小赵,进来一下。” 吴主席的秘书推门走进来,吴主席吩咐他,“给我转接曙光汽配厂厂长的电话。” 彼时厂长正在办公室里昏昏欲睡,接到电话差点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他打盹儿,就听见电话那头自我介绍称是工会主席。 厂长一骨碌爬起来,使劲儿呼噜了一把自己睡得出油的脸。 “是吴主席啊,您请说!” 吴主席把郑老三反映的问题和厂长简单说了一遍,“有时间的话,你去郑老三的车间查一下,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无法复工的。” 厂长惶恐地连声答应,保证马上给出解决方案。 吴主席挂断电话,对郑老三等人说道,“你们坐在这里稍等片刻,他应该很快就会给出答复的。” 郑老三感激地点点头,“好,那您先忙,我们不打扰您。” 吴主席随和地笑了笑,回到办公桌前继续投入工作。 吴主席能这么干脆地就把电话直接打给厂长,是出乎郑老三意料的。 他满心期待地搓搓手心,有这样一位正直爽利的领导为他做主,他一定可以成功复工的。 有了吴主席施压,厂长一分钟也不敢怠慢,立刻让人把负责车间管理的杨主任喊了过来。 “厂长,您找我?”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谄媚地笑着走进来。 厂长直接抄起桌上的墨水瓶,用力地砸向杨主任。 第183章 一锤到底 “瞧瞧你给我惹出来的好事!”厂长暴怒地把桌上的所有的东西接二连三地砸向杨主任。 杨主任被劈头盖脸打得狼狈不堪,厂长的茶缸直接把他的额头砸出一个大包来。 “厂长!这是咋了?您、您有话好好说啊!”杨主任哀嚎一声,逼不得已爬到沙发后面躲着,猫着腰直求饶。 “给我滚出来!”厂长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 见厂长终于不扔东西了,杨主任才怯生生地站起来,停在距离办公桌两米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知道刚才谁打电话过来了吗?”厂长的面色阴寒。 杨主任捂着脑袋发懵,无辜地摇头。 厂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是吴主席!工会新上任的吴主席亲自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我把厂里的事交给你去办,是让你替我分忧,不是叫你给我惹事的!” “那个叫什么郑老三的员工,竟然把事情直接捅到工会一把手那里去了,我养你是吃干饭的吗?!” “郑老三?”杨主任惊骇之余,有些发愣。 “他去和吴主席告状,说自己受到了不公对待,无法按照正常手续销假复工,是怎么回事?”厂长质问道。 杨主任半天才想起来这号人,李武前两天特意打过招呼,让他把郑老三的事按下来,他居然跑到工会去上眼药? 杨主任定了定神,从厂长的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只新的茶缸,放上茶叶沏成茶水,双手捧到厂长面前,弯着腰开口道: “厂长,郑老三就是之前在职工技能大赛得了第一名的那个。不让他复工,也是有原因的。” “副厂长这一病,位置就空下来了。除了郑老三,就是李武呼声最高。我倒挺认可李武的,不说别的——” 杨主任扬了扬下巴,视线落在茶缸上。 “会来事,有眼力见。这盒大红袍,还是他贡上来,我才孝敬给您的呢!” 厂长这些年在汽配厂,腌臜的事没少干。杨主任这么一暗示,他就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他轻啜了一口茶水,香气四溢,他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确实是好茶,这小子倒是听懂投其所好。不像这个郑老三,一股子告恶状的酸气。” 杨主任轻蔑地嗤了一声,“这您还真说对了,郑老三出身低微,一家子穷苦劳碌命。如果不是找了个镇上的教师结婚,这辈子都走不出那山窝窝,他能有什么见识?” 厂长吹拂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可是你既然心有属意,也该把事情办得干脆些。现在那个郑老三把事情闹大了,要怎么收场?” “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来得及和吴主席套近乎,就给我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杨主任阴险地笑了,“这您放心,既然捶了,当然就要捶到底。任由郑老三怎么挣扎扑腾,都翻不起身来。” “至于吴主席那边,您还需要发愁吗?那档子事,咱们早就做得炉火纯青了……” 说完,杨主任喊来秘书,“去叫李干事过来。” 日上三竿,郑老三等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吴主席的办公室里,屋里只有吴主席批阅文件时“沙沙”的写字声。 十几分钟后,吴主席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了一部分,起身倒水喝。 “这小娃娃真乖,一点都不哭闹。” 他见祁月静静地坐在郑老二和郑老三的中间,小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不由得露出慈善的笑容。 郑老二低头看了一眼祁月,也宠溺地笑了。 “我家小七懂事,遇到大人谈正事的时候,从来不哭闹。” 吴主席喝了口水,坐回到椅子上,隔着办公桌和郑老二闲聊。 “她是你的女儿?” “这是我二叔,他才是我爸爸。”没等郑老二回答,祁月率先指了指郑老三。 郑老二悄悄地挑起眉毛,看来小七这场戏要接着演下去了。 吴主席打量着两人,不由得感叹道,“你和你爸爸长得像的地方不多,是不是随了妈妈?” 祁月甜甜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小辫儿。 “妈妈好看,小七像妈妈。” 吴主席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小丫头倒是不谦虚,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长得俊。 可当吴主席被祁月逗笑了,祁月却低下头,嘴角怏怏地耷拉了下去。 郑老二忍不住坐直了,小七这是要开始表演了,他可要当好这个配角。 “小七,怎么突然不高兴了?”郑老二关切地问道。 祁月沉默着垂着脑袋,半天没出声。 郑老二伸手捧起她的小脸,在她的脸抬起的一瞬间,两大颗泪珠从她的眼眶倏地滚落。 “啊呀,好端端的哭啥啊?” 祁月的嘴巴委屈地撇着,两只嫩藕似的小手无措地搅在一起。 “二叔扎的小辫儿不好看,我要妈妈给小七扎……” 郑老二一滞,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险些没上来。 这小七,怎么演着演着,误伤了他一把呢? 郑老三忍住笑,伸手揉了揉祁月的发顶。 “二叔和爸爸都是大男人,做不好扎小辫儿这样的精细活儿,爸爸给你赔不是。” “等妈妈好起来了,让妈妈给小七扎世界上最漂亮的小辫子,好不好?” 祁月不依,骄纵地蹬着小腿,“我现在就要妈妈!二叔把妈妈叫醒!我要妈妈呜呜呜……” 祁月的哭声中气十足,响彻了整间屋子。 郑老二和郑老三一边一个,急得手忙脚乱,都哄不好她。 见祁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小脸都涨得通红,吴主席也忍不住离开椅子,走到祁月跟前坐下。 “娃娃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想妈妈了?” 郑老三黯然神伤地点点头,“我爱人已经好多天没有跟孩子说过话了,我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醒过来……” 吴主席皱眉,“刚才你说因为你妻子生病所以请假,我也没细问。是很严重的病吗?” 郑老三把柳叶为了救学生而重伤昏迷的事讲给吴主席听,“我为我爱人感到骄傲,她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第184章 无端请假 郑老三说到动情处,眼睛发红,“但我宁可替她受伤的人是我,让我来承受病痛的折磨。” 吴主席没想到郑老三的情况是这样,本来公事公办的态度进一步变得亲切同情。 他想起了郑老三来的目的,面色严肃。 “你妻子是因为见义勇为才受伤,厂里不派人慰问表扬也就算了,竟然还不准你复工。” 郑老三苦笑,“我不求什么表扬,只希望能回到厂里,挣份工钱为我爱人治病。” 吴主席郑重地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到最后,不能让见义勇为的义士家属寒心!”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秘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吴主席,曙光汽配厂的厂长到了。” 吴主席面色冷峻,“来的正好,让他们进来。” 房门打开,厂长挺着肥腻的大肚子率先走进来,后面跟着杨主任和一个体型消瘦的男人。 郑老三的目光在看到最后跟着的那个男人后变得犀利,拳头难以控制地捏紧。 这个长得干瘦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郑老三赴京期间放出谣言背刺他的昔日好友——李武。 吴主席让秘书带上门,自己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刚才电话里提到的事,需要你们给出一个交代。” 厂长赔笑着走近办公桌,把手上拎着的礼盒放到吴主席的面前。 “出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是我的失察,您别动气。这几包烟是我孝敬您的,您别嫌弃。” 祁月坐在后面看着,险些笑出声来。 她严重怀疑这个厂长当初是抓阄抓出来的,干了这么久竟然连吴主席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摸清楚,就蠢兮兮地提着烟来了。 果然不出祁月所料,吴主席在看到厂长放到桌上的东西时,立刻怒气上涌。 “啪!”吴主席一巴掌拍得桌子震响。 “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还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厂长被吴主席的反应惊得一愣,上一任主席还在的时候,被他用这一套哄的眉开眼笑,连着五年都没有找过汽配厂一次麻烦。 怎么到了吴主席身上,就不管用了呢? 厂长偷眼观察着吴主席的神态,一时拿不准他是真生气,还是为了伪装清廉而演戏。 见厂长不吭声,吴主席更是大怒。 “你身为一厂之长,就应该给员工们身体力行地做表率!提着这些肮脏的东西招摇过市,你觉得很骄傲是吗?”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总厂,我倒要问问是谁拍板把你安排到这里当厂长的!” 吴主席说完,当真抄起话筒就要拨号。 厂长顿时乱了阵脚,连忙把烟盒一股脑儿全都甩到地上,整个人扑上去按住吴主席的手。 “不是的!吴主席您听我解释!” “今天是我第一次拜会您,早就听说您上任以来兢兢业业,相当辛苦,我不能在工作上替您分忧,就只好打着帮您放松的心思来了!” “这些东西是我向手底下的人征求意见才买的,本想投其所好,绝对没有半点儿不好的用意,天地良心啊!” 厂长匆促间把锅甩给下属,把自己说得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吴主席震怒,“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这样做的影响是绝对恶劣的!你的觉悟这样玩忽散漫,如何胜任厂长之位?” 厂长是个身居高位的酒囊饭袋,周围的人都忌惮他的权力,恨不得把他直接贡起来。 长此以往,厂长已经忘了那些圆滑游说的能耐,现在面对吴主席的质问,他哪里还记得如何招架? 厂长不知道怎么为自己开脱,只会死死抓着吴主席的手,哭丧着脸苦苦哀求。 这时候还是杨主任站了出来,“吴主席,厂长年轻的时候常年在海外游学,最近几年才回国。” “当初厂长刚到这里的时候,厂长的丈人刘书记特地叮嘱我多辅佐他,就是担心他接受西方文化久了,适应不了国内的氛围。” “您就看在厂长一片好心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杨主任特意把厂长丈人的名字咬的很重,这句话也让吴主席的脸色变了变。 怪不得厂长这副没头脑的样子能坐上这个位置,原来他的背景竟然是镇长手下的红人。 杨主任看似恭敬,实则看向吴主席的眼神并不十分尊敬。 他这么多年在厂长的手下忍辱负重,就是因为厂长的身份非同一般。 虽然那位刘书记对待厂长很是严厉,厂长的妻子也是个妥妥的母老虎,但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就算厂长犯下天大的祸事,也有人为他兜底。 而这样的背景,是吴主席一个新来的无实权的工会小官不敢招惹的。 听了杨主任的话,祁月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心。 她早就猜到曙光汽配厂有猫腻,毕竟任何权力的变动都是一环套一环的,但她没想到厂长的后台会这么硬。 此时吴主席心中五味杂陈,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松开了电话听筒。 杨主任的警告已经非常明显,可见就算他打了这通电话,也不会得到一个有用的答复。 厂长还没反应过来二人之间已经交锋了一次,还真以为是自己的“真心”把吴主席感动了,赶紧松了一口气。 这通电话要真的打出去了,他估计要十天半个月不敢回家了。 “坐吧,说正事。”吴主席收敛了自己的愤慨,稳稳地在座椅上落座。 祁月对吴主席能屈能伸的姿态很是认可,有把握的出击好过逞一时之勇。 厂长回到沙发上坐下,对杨主任招了下手。 杨主任走上前,从包里掏出一沓纸。 “吴主席,这是当初郑老三请假的手续,虽然日期和他说的都对得上,但其中有一处是不妥的。” 吴主席接过来,简单翻看了一下,在某处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发现了端倪。 杨主任淡定地道,“他当时请假,并没有写清楚自己的请假事由。” “不可能!”郑老三霍然起身。 “我已经向刘组长报备了我妻子住院的事,绝不是无缘无故请假的!” 第185章 欺负寡妇 杨主任斜睨着郑老三,怒道:“我不管你跟谁说过,只要没有落实到假条上,就算你跟镇长、跟市长说过,那也是白搭!” 郑老三的脑海中忽然想起刘组长的那句话,霍然快走几步逼近安静站着的李武。 “是你做了手脚,对吧?”郑老三的目光沉痛又失望。 “能够伪造重制假条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李武生的一双鼠目,看上去贼兮兮的。他面对郑老三的质问,淡定得像是一个局外人。 “我没有伪造假条,只是公事公办。” 李武疏离的样子让郑老三心里发堵,从前他们无话不谈,怎么他只是离开了一次,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前脚刚走,后脚你就接手了车间的人事变动。包括后来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祁月蹙着眉望着郑老三激动的样子,他此刻的情绪波动很大,而李武却是有备而来,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并不是一件对郑老三有利的事。 李武平静地回望着郑老三,从他的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地心虚。 “老三,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是不是谣言,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郑老三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清楚的?那些不堪的事情,难道不是你捏造出来的吗?!” 二人一来二去打着哑谜,吴主席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谣言?你们把话说清楚。” 郑老三抿着嘴,踌躇了半天,才把在厂里流传的那些羞于启齿的话说给吴主席听。 “又是造谣我和女老板私奔,又是传说我强占良家妇女,这些离谱的情节简直比话本小说还要精彩。” “吴主席,天地良心。我郑老三如果像他们传的那样私生活不检点,做出背叛家庭的事来,我宁愿天打五雷轰!” 吴主席沉着脸看向李武,“他刚才说的这些传言,是不是你散布出去的?” “不是。”李武回答得很干脆,他一字一句道。 “因为这些都是证据确凿的事实,无需任何人的散播。” 郑老三气急反笑,“证据确凿?你有什么证据?你去我的家里趴墙跟了?” 郑老三从包里掏出一沓整理装订好的纸张交给吴主席,“这里面是我陪妻子就医的各种车票和住院缴费单,时间地点写得清清楚楚。” “吴主席,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我和我家人的清白!”郑老三义正辞严。 吴主席的手指在那些清单和记录上点了点,“郑老三有自证的证据,你们呢?” 李武别有深意地凝了郑老三一眼,似乎有一种危险的意味在他的眼底暗潮涌动。 “吴主席,请允许我带进来一个人。”说完,李武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衣着朴素破旧的年轻妇人,她和柳叶差不多大的年纪,相比于柳叶的明媚动人,她的身上平添几分我见犹怜的忧伤气息。 见到她出现,郑老三的脸上浮现深深的迷惑。 “嫂子,你咋来了?” 只见她迈着克制的小步子走进来,双眼像受惊的林间小鹿一样颤着睫毛环视一圈,眼神在郑老三身上顿了顿,继而躲闪着移开。 她对着吴主席鞠了一躬,“领导好。” “你是?”吴主席问道。 女子怯生生地回答,“我是葛大力的妻子。” 杨主任适时补充道,“葛大力是我们厂的员工,一年前因为意外事故不治身亡,这位刘青同志就是他的遗孀。” 吴主席面色变温和了很多,“刘青同志,坐吧。” 刘青没动,双手在身前垂着,手指轻轻地搅着。 打眼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没怎么见过市面的村妇,郑老三有些看不下去了。 “李武,我们的事还没说清楚,你把嫂子折腾来做什么?这件事和她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李武冲刘青抬了抬下巴。 刘青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直到把嘴唇咬出了血来,才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抬头看向吴主席。 “领导,我要向您举报,郑老三作风不检点,三番五次骚扰我。” 郑老三仿佛遭遇晴天霹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嫂子,你、你在说什么呢……” 刘青的脊背僵硬地梗着,也不回头看郑老三,磕磕绊绊地诉说着郑老三的“罪行”。 “自从我男人死后,郑老三就经常借着来帮我干活儿的由头来我家。对我说些荤话也就罢了,还常动手动脚的……” “我这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依靠,要不是小李替我做主,我是绝对不敢把这些事说出来的!” 说着说着,刘青的眼泪落了下来。俨然是一个无依无靠、任人欺辱的寡妇形象。 祁月拧眉,她了解郑老三的为人,他不可能会做出这样越界的事情来,这个刘青恐怕是李武雇来栽赃陷害他的。 郑老二也听不得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胡说八道,也不管什么主席厂长的,直接开骂。 “我说你们别太过分了!空口无凭的,轮番来给我三弟扣屎盆子!” “还有你!你说我三弟对你动手动脚,那你倒拿出证据来啊!一个女人家,还是当妈的人了,居然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种不要脸皮的话来,我都替你丢人!” 郑老三的太阳穴隐忍地抽动着,他伸出手拉了郑老二一把。 “二哥,别这么说。” 郑老二气不打一处来,“你傻了?人家已经站到你对面去了,还看不出来吗?” “她爷们死了以后,你帮了她多少?你看看人家领情吗?” 郑老二怒目圆瞪,像要生吞活剥了刘青一般,“白眼狼!我看你这真心喂狗都好过给她!” 郑老二尖锐的字眼像刀一样刺在刘青的身上,她紧闭着双眼,肩膀发着抖,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李武漫不经心地打断了郑老二,“差不多得了。” “你们兄弟俩一个登门骚扰,一个当众辱骂,还给人留活路吗?吴主席还在这儿看着呢,我劝你们别太放肆了。” 第186章 不配逞英雄 明明李武才是那个栽赃陷害之徒,现在却反过来指责郑老二和郑老三欺负人,郑老二哪里能受得住这气? “我们放肆?你给老三造谣,还不让他回厂子,这都踩到我们脖子上来了!究竟是谁放肆?!” 郑老二转过身,情绪激动地让吴主席做主。 “吴主席,您千万不能相信他们!我家老三就算是再不是人,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啊!我拿我的人头跟您担保!” 吴主席的脸色也很纠结,他现在拿不准这两伙人究竟是谁在说谎。 他观察下来,大概能确定郑老三是个踏实本分的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能靠主观判断就随随便便地把此事搪塞过去。 另一方面,李武把人证都带来了,加上郑老三的请假手续确实不齐全,他就算想偏心,也是没有办法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吴主席的反应,郑老三却是踱步到了刘青的面前。 刘青垂着脑袋,不敢和郑老三对视。 郑老三的话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为什么?” 他的眼神中满是不解和难以置信。 当初葛大力出事,恰好是郑老三守在他身边。就在郑老三大吼着招呼人叫车送医院的时候,葛大力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在弥留之际,葛大力将自己的妻儿托付给了郑老三,希望他能在困难的时候帮一把。 郑老三答应了,这么久以来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只要是他有功夫的时候,就会去刘青家帮她干活儿,郑小三穿小了的旧衣裳也都给了刘青的儿子。 半年前,郑老三甚至放弃了自己的补助名额,把津贴让给了遗属刘青。 郑老三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颗真心,到头来会换得一柄倒戈相向的尖刀。 刘青没有回答郑老三的问题,甚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把双眼紧闭起来。 郑老二冲到她面前,“妹子,算我求求你,做人不能昧着良心,你把实话告诉吴主席好不好?” 郑老二恨不得直接上手摇晃她的肩膀,“老三的媳妇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如果没有这份工作,你让他们一家怎么活啊?!” 郑老二的这句话似乎让刘青有了一丝的动摇,她的手指快要把衣角搓出一个窟窿来了,眼泪顺着眼皮的缝隙汩汩流淌。 这时,李武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他妻子再病重,至少还没死,没死就有希望。当初要不是郑老三和葛大力换了班,刘青会变成寡妇吗?” 刘青的身子猛地一颤,手指紧紧地扣进自己的胳膊里,几乎要冒出血丝来。 郑老二不依,“换班是临时调动,他出事又不是老三动的手脚,不要运气不好就……” 郑老二情绪激动,险些就口无遮拦了。他自知这么说有些恶毒,于是悬崖勒马地住了嘴。 “二哥,算了。”郑老三忽然就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致。 “什么算了?” 郑老三深吸一口气,“吴主席,这次的事我认了。复工的事,当我没提过,我再去找别的工作。” 他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刘青。 “嫂子,葛大哥的死在我心里始终是个疙瘩,我从前也常常想,如果那天我不去开会,是不是葛大哥就不会死了。” “这段日子我做的哪里让你不舒服了,我给你赔不是。从今往后,祝你和虎子一切都好。” 刘青倏地睁开双眼,眼泪成串似的往下坠落。 “老三,我……” “刘青同志。”李武叫住了她,目光深不可测。 “不要再和这种人渣多说什么了。” 刘青欲言又止,徒劳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郑老三走过来,准备抱起祁月离开,没想到刚一伸手,祁月就飞快地往后躲了老远。 “你是坏人!我不要你了!” 郑老三有些回不过神来,小七这是演上瘾了? “小七,别闹了。”郑老三感到很疲惫。 祁月却直接躲到了窗帘后面,用帘子围住自己的小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奶奶说了,大人要给小孩儿做榜样!你做错了事,你再也不是我的榜样了!” 祁月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指责和失望,仿佛郑老三再靠近一点,她就会从窗户上跳下去一样。 郑老二以为祁月是被李武和刘青的话说服了,对郑老三产生了误会,连忙走过来想和祁月解释。 不料祁月直接绕了个圈子跑远了,不让他碰。 祁月跑到刘青的身边,一经靠近,就能闻见她身上浓郁的药香。 她仰起头,眨巴着纯真的圆眼,“姨姨,我说得对吗?” “你可千万不要做坏事哦,不然,夜里会睡不着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刘青蹲了下来。 “小姑娘,你真的不愿意原谅他吗?” 祁月点头,“不原谅。” “就算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也不能原谅吗?” “刘青同志。”李武沉着脸色开口,“你在说什么?” 刘青不理会他,认真地盯着祁月看,希望从祁月的答案里得到哪怕一分肯定和赞同也好。 然而,祁月的答案仍然没有动摇。 “不能原谅。就算再委屈,也不能随便伤害别人。” 听到这里,刘青的身子晃了晃,恍惚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慢慢地站起来,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鬓发,郑重地对吴主席说道。 “吴主席,我说实话。” “你干什么?”李武警觉地走过来扯住她的胳膊。 刘青用力地挣扎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李干事,答应你的事,我反悔了。做人不能昧着良心,是会遭报应的!” 李武的手掌像钳子一样紧紧箍住刘青的手,目光凶狠,声音压得极低。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现在的处境,也配逞英雄?” 刘青吃痛地冒出了冷汗,却仍然没有让步。 “我不会、不会帮你这种趁人之危的垃圾做事的!” 祁月离得近,一眼便看到刘青已经发红的手腕,立刻回头给郑老二使了个眼色。 第187章 和盘托出 “把手放开!”郑老二领会到祁月的意思,上前一把搡开了李武。 刘青踉跄几步走近吴主席的办公桌,面带悔色。 “领导,我坦白,我全都说。” “其实郑老三从来都没有对我做过那些事,从我男人死了以后,他就对我们娘俩格外照顾。” “如果没有他,我们恐怕活不到今天!” 吴主席面色无波,“那你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要说郑老三对你有非分之想?” 刘青的脸上写满了愧疚,“我承认,是我一时糊涂,才信了李武的鬼话。” “你给我住嘴!”李武像头活驴似的横冲直撞,郑老二差点制不住他。 吴主席皱着眉头睨了他一眼,直接叫来了秘书。 “喊人进来看着他,不要让他在这里放肆!” 吴主席一发话,秘书立刻带了两个人进来把李武制住了,还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继续说。”吴主席道。 刘青回头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李武的,定了定神,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交代个清清楚楚。 “老三走得急,没给大伙儿打招呼,厂里上上下下都风言风语的。” “在那之前,他刚答应我要帮我修炉子,第二天人却没来。我等到晚上,李武找上门了……” 月黑风高夜,刘青坐在炕上哄孩子,她和葛大力的儿子虎子此时正被浓烟呛得直哭。 炉子坏了,她一生火,家里外头就都是烟,呛得人眼睛鼻子都生疼。 虎子本来就染了风寒,现在更是咳得双眼通红,呼吸不畅。 刘青一边心疼地给虎子顺气,一边往窗户外头眺望着。 郑老三上周答应了她这个星期天来帮她修炉子,她一直等了一天,也没见人影。 “咚咚咚——” 院子的大门被敲得震响,刘青一喜,一边放下虎子一边说道:“准是你三叔来了!” 她欢天喜地打开门,看见的却是李武那张狡诈虚伪的脸。 他的手里拎着几挂腊肉,说是代表厂里的同事们来看望她。 刘青有些疑惑,平时除了郑老三,没什么人来她这破房子做客。李武为什么大晚上的自己来了? 毕竟他拿了东西来,刘青也不好让他在外面站着说话,于是把他请进了院子。 “嫂子,不请我进去坐坐?”李武笑道。 刘青一看李武那双蛇一样的眼睛就浑身不舒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小武兄弟,不是嫂子不让你进,只是嫂子一个寡妇,实在不方便让你去里屋说话。” 李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坚持。 两个人一块儿聊着有的没的,忽然间,刘青听到了虎子震天的哭喊声。 她赶紧冲进房间,就见虎子从炕上掉下去了,后脑勺上磕了老大一个包。 刘青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赶紧飞奔过去抱起虎子。 李武趁此机会也跟了进来,走近了低头看着刘青怀里的虎子。 “怎么样,虎子没事儿吧?” 他看似是在关心虎子,可他的手却偷偷摸摸地攀上了刘青的肩膀。 刘青感觉到右肩膀头上的刺痒感,回头一看,顿时惊叫一声推开了李武。 “你这是干啥?我可是你嫂子!” 李武非但没有被她喝止,反而是上前几步来抓她的手腕。 “嫂子,你还不懂我的心意吗?我这大晚上的来找你,还能干啥?” 在一个屋子里孤男寡女的,刘青不敢喊人,怀里抱着虎子又躲闪不开,被李武揩了好几下油。 刘青退无可退,躲到墙角抄起一把劈柴刀横在胸前。 “你别再过来了!再敢动手动脚的,我就让……” “让谁?”李武嗤笑一声。 “你是不是以为,一会儿那个郑老三就会从天而降,把你们娘俩给救了啊?” “别做梦了!郑老三早就跑了,往京城过好日子去了!不信你去看看,他家连只活蚊子都没剩下!还会回来管你?” 刘青把刀往前送了送,让李武不得不停住向前的脚步。 “老三不像你,他是个好人!你少在这里诋毁他!” “放屁!”李武突然怒了。 他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夸郑老三,凭什么他们一个个地都推崇郑老三当副厂长? 他那些烟酒吃喝,都喂给白眼狼了?! “郑老三也不是什么好种!一个男人,他三天两头往寡妇家跑能是为了啥?你甭装了!” “你真以为葛大力那个窝囊废把你们托付给他,他就会照顾你们一辈子了?谁愿意要你们俩这种病殃殃的拖油瓶?” 刘青落下屈辱的泪水,“我们谁也不靠,自己活到哪天算哪天!” 李武露出残忍的笑容,“你的确能苟活半生,不过你怀里这个没爹的,可坚持不了几日了。” 刘青顿时目露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葛大力死的突然,恰逢刘青临盆之际,她悲伤过度受了刺激,所以虎子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前几天虎子又开始发高烧,她抱去医院,连着打了好几针也不见退烧。 医生说他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如果迟迟不退烧,要不了一个星期就会死。 刘青之所以这么盼着郑老三来,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想让郑老三帮帮忙,替她想想办法。 李武笑得阴惨惨的,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虎子的病严不严重,只是见刘青天天不出门,才胡乱猜的,没想到还真让他说中了。 “我有办法,可以救他。” 刘青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有什么办法?” 李武却没直说,而是伸出手,抓住了刘青握着刀的手。 他的视线像毒蛇一样粘腻湿滑,手指在刘青的手背上来回摩挲? “只要你从了我,我一定帮你。” 李武眼中肮脏的深意让刘青倍感恶心,她拼了命的挥舞砍刀,把李武一路逼出了门。 “臭娘们,给脸不要!”李武摔了个屁股蹲,寒着脸在地上啐了一口。 “总有一天你得哭着来求我,到时候我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刘青“嘭”地一声关上门,把门闩挂好,心脏还留有余悸地疯狂跳动着。 第188章 真相大白 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葛大力你个杀千刀的!你丢下我们娘俩自己投胎去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不出李武所料,没过多久,刘青就找上门来了。 李武彼时已经坐上了干事的位置,高高在上地让刘青在门外足足站了三个小时,才放她进门。 “哟,什么风把嫂子吹来了?”李武阴阳怪气道。 刘青反手锁上门,视死如归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把手伸向自己的衣领。 李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动作,贪婪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在她的身体上游走。 刘青从指尖到发梢都在发着抖,双眼紧紧地闭着。 直到她把自己的衣服都脱得只剩下贴身的一层薄薄的布料,李武才慢悠悠地开口。 “嫂子这是做什么?让我给你检查身体吗?” 室内微冷的空气激起了刘青的鸡皮疙瘩,她愤恨的瞪了眼李武,哆嗦着嘴唇,“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李武故作嫌弃的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两下,“你开什么玩笑?” “我一个未婚的黄金单身汉,会想要你这种二手货?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其实李武已经觊觎刘青这个美艳少妇很久了,只是碍于郑老三那个没眼色地总在她家转悠,他才找不到机会下手。 现在刘青主动送上门来,他的心中却起了羞辱的意图。 刘青霍的睁开双眼,泪水成串地落下。 “只要我从了你,你就帮我救虎子,这是你自己说的!” 李武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想当婊子就少立牌坊,跟我装什么善男信女!” 他把腿搭上了桌子,冲刘青抬了抬下巴,“过来给我捏脚!” 刘青没想到哪怕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李武还是不肯轻易答应她的请求。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李武根本就没想帮她。他的目的,只不过是利用虎子给她一个希望,再借机羞辱她! 她飞快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胡乱套在身上。发丝散乱间,她的双眼浸满了痛恨和耻辱。 “我就算带着虎子一起跳河去,也不会给你这种小人捧臭脚!” 她疯狂地扯开门,衣衫不整地逃了出去。 阳光普照,万物生机勃勃,只有工会大楼里吴主席的办公室笼罩着一层阴云。 刘青悲哀地抽噎着,把李武带给她的屈辱全部说了出来。 “贵的药我买不起,便宜的药又不管用。这些日子,我除了抱着越来越虚弱的虎子哭,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昨天下午,李武又来找我。” “他说只要我愿意陪他演一出戏,就会给我一笔钱,不用我跟他……就能帮我治好虎子。” 一边说着,刘青鼓起勇气转头看向郑老三,一瞬间泪流满面。 “老三,嫂子真的对不住你。可是嫂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如果我不抓住这个机会,虎子会死的……” 郑老三沉默地垂着头,没有人发现他已经猩红的双眼。 刘青看了一眼祁月,想起她刚才那几句稚嫩却振聋发聩的话,咽下了喉中酸涩的不甘。 “可是我没想到,弟妹的情况会那么严重,更没想到我只是撒个谎,就会让你的生活遇到这么大的坎儿。” “我是虎子的妈,但我更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如果我今天真的用弟妹的命换虎子的命,那我就算侥幸能看到虎子长大,我也没有脸面去面对这一切。” “老三,我是真的后悔了,希望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刘青惨然一笑,“看来我们一家人的气运不好,来这人间注定是匆匆走一遭。也罢,我便随我男人去了吧,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在下面团聚了……” 话音刚落,刘青便决然地飞扑向一边,狠狠地朝墙壁撞过去。 “别——” 郑老三大骇,紧追着刘青去扯她的手。 祁月眉眼一凛,指尖轻佻,在墙壁前面落下一道软绵如云的结界。 刘青的脑袋刚刚撞上这片柔软的触感,这边便被郑老三抓住了手臂,一把扯了回去。 “嫂子,你怎么能犯这种傻呢?!”郑老三激动的大吼。 “你能及时把真相说出来我已经很感激了。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有啥是不能大家伙一块想办法的!” 刘青哭着瘫软在地上,双手抓着郑老三的袖口,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崩溃了。 郑老二大步走上前,一拳重重地打在李武的脸上,直接打掉了他两颗牙。 鲜血从李武的口鼻中喷射出来,郑老二暴怒地揪着他的领子。 “欺负一对没有依靠的孤儿寡母,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李武被郑老二这一记老拳打得眼冒金星,说出的字零星不成句。 “你们、你们活该,跟我争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旁边的秘书拦住了郑老二,这里是工会,吴主席还坐在上面,不能任由郑老二随便打人。 厂长和杨主任本来以为有人证物证在手,此事一定可以完美解决,却没想到在刘青这里出现了变数。 厂长观察着吴主席铁青的脸色,冷汗一股股地往下淌,伸手使劲儿捅了捅杨主任的腰眼。 “怎么办?” 杨主任看了一眼已经半昏迷的李武,狠狠地一咬牙,快步走到他旁边,“啪啪”两个巴掌招呼上去。 “李武,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渣!亏我还对你给予厚望,你太让我失望了!” 杨主任的脸色正义得像真的一样,对吴主席颔首。 “吴主席,这件事绝对是李武的过错,请您随意处置,我们厂对这种恶劣事件绝不姑息!” 吴主席看着杨主任装模作样的架势,眉眼间尽是愠怒。 “李武的恶劣,和你这个顶头上司,就没有一点关系吗?” 杨主任大骇,他之所以率先站出来,就是准备弃车保帅,没想到吴主席直接戳穿了他的伎俩。 “不是的,吴主席您听我说,都是李武他……” “住嘴!”吴主席头疼地按住太阳穴。 第189章 别让我失望 “我不想听你狡辩,无论这件事你是否知情,作为他的上级,你都必须负连带责任!” 事到如今,真相是什么已经明摆着了,吴主席没想到区区一个无法销假复工的小事竟然引出这么多大的问题。 他的视线在缠着厂长、杨主任和李武之间来回打量着,看来曙光汽修厂的问题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吴主席从抽屉里掏出印章,钢笔一挥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处决意见,最后扣上大红色的印章。 秘书接过来,严肃地宣读。 “李武作风不端,煽动人心,恶意竞争副厂长之位,予以开除;杨主任包庇下属,纵容不公行为,停职查办!” 杨主任直接瘫在了地上,这一次,他是真的阴沟里翻船了,竟然被区区一个郑老三扳倒了。 厂长没听到关于自己的处罚结果,正在暗自庆幸,准备悄悄溜走,就听见吴主席严厉的声音响起。 “写一万字的检讨,一式两份,明天下午开始在曙光汽配厂和工会大门口进行公示!” 即便他有再大的背景,吴主席也绝对不会姑息这种明目张胆贿赂上级的行为。 尘埃落定,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午时分。 李武等人已经被带走了,吴主席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揉捏自己的太阳穴。 “吴主席,今天真的谢谢您。”郑老三发自内心地感谢他。 郑老二也满脸感激,“吴主席,时候不早了,我们请您吃饭吧?” 吴主席虎着脸,“你也想写检讨是吧?” 郑老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傻笑着不再说话。 吴主席看了一眼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的刘青,伸手叫来秘书。 “你带着这位女同志回家去接孩子,陪他们去趟医院,用药的钱记在我的私账上。” 刘青恍惚地抬起头,已经干涸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谢谢领导……谢谢您!” 秘书带着刘青离开了,吴主席站起来,走到郑老三身边。 “你们也回去吧,不需要感谢我什么。我的工作任务就是还原事情的真相,保护咱们工人同志的合法权益。” “复工之后好好干,下次选举的时候,来找我,我给你写推荐信!” 郑老三的感谢无以复加,吴主席却笑得很平和。 “一个人的本性如果坏了,那他永远不会成大事。我很看好你,以后努力工作,别让我失望。” 郑老二背上祁月,和郑老三一起高兴地踏上了回程。 郑老二预料到今天这场仗会很难打赢,却没想到会赢得这么漂亮,他高兴地哼起歌来。 郑老三沉默地跟在旁边,走着走着忽然开口。 “小七。” 祁月集中精力了一上午,正趴在郑老二的背上昏昏欲睡,听见郑老三叫她,迷迷糊糊地应道。 “怎么了,三叔。”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郑老三专注地看着祁月。 祁月装傻,“三叔,你说什么呢?” 郑老三不准备放过她,“你怎么知道虎子生病了?” 祁月撅起嘴巴,郑老三在郑家这几个兄弟里面最有出息,也最聪明。相对的,他也是最难忽悠的一个。 “很简单呀,你没闻到吗?” 郑老二纳闷,“闻到什么?” “药味啊!” 在刘青进来的一瞬间,祁月就已经捕捉到了她身上的药香味。 她在第一时间打开神识,发现刘青的身上并无病气,可见她的健康没有问题。 葛大力死了,她和儿子相依为命,还能是谁在喝药呢? 郑老二露出震惊的表情,小七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 祁月老神在在地继续解释,“一个单亲母亲最在意的是什么?当然是她的孩子。” 这是刘青选择误入歧途的原因,也是后来她愿意反水揭穿李武的原因。 “如果我没有装成对三叔很失望的样子,她怎么会联想到自己的孩子呢?” 祁月早就发现,刘青虽然答应了李武配合栽赃郑老三,但她的语气很虚,眼神更是躲闪,说明她的内心并不坚定。 一个良心未泯的人,恰恰是祁月此招的突破口。 郑老二这时才终于想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小七,你真是太聪明了!” “我到刚才还被蒙在鼓里呢,我以为是刘青良心发现,结果竟然是你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 祁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臭屁得哼哼两声。 “二叔,学着点儿。” 郑老二又气又笑,伸手轻轻地在祁月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没大没小的小家伙,说你胖你就喘是吧?” 几人回到医院,把今天上午在工会的遭遇跟柳母讲了一遍,柳母也高兴坏了。 第二天一早,郑老三便收拾好了东西,动身去厂子复工了。 吴主席把李武等人处罚了的事一夜之间在厂子里传了个遍,工人们对郑老三更是议论纷纷。 一大清早的车间里,机器尚未启动,几个工人便凑在一起说闲话。 “你们说郑老三会不会真的傍上富婆了?听说了吗,昨天就连厂长都被收拾了!” “什么富婆啊,你这想法也太傻帽了!明明是吴主席,郑老三的后台绝对是吴主席!” “我觉得也是他,吴主席刚上任不久,紧接着郑老三就回来了,还不费吹灰之力挤走了李武,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笨!说明郑老三得吴主席栽培啊!哪个当官的不得有几个得力干将?我劝你们以后都对郑老三客气点儿,他以后必是吴主席身边的红人!” 一帮人说得热火朝天,连门口进来人了都没注意。 “一个个的都没带手表是吧?”刘组长一边戴手套,一边走进来,身边跟着郑老三。 “工作时间不干活儿,凑在这像娘们似的嚼舌根?像什么样子!” 众人纷纷低眉顺眼地走到各自的岗位上,一声不敢再吭。 郑老三朝刘组长点点头,自己也回到了熟悉的位置。 刚拿起工具,旁边的人便赔笑着凑过来,“郑工,吃早饭了吗?我这儿有鸡蛋,你吃不?” 郑老三礼貌地推脱,“你留着吧,我吃过了。” 第190章 叫姐姐 接下来的日子,郑老三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下班之后,就回到医院照顾柳叶。 随着杨主任的停职,厂里的人都老实了不少,毕竟再敢胡说八道,李武就是下场。 厂长写了三天三夜才写完检讨书,贴出去之后被老丈人知道了,劈头盖脸一顿骂,臊得好几天不敢来上班。 郑老三倒乐于见得,可惜厂里的墙头草们却不让他清净。 不知道是谁把郑老三和吴主席关系匪浅的事说了出去,郑老三从之前人人唾骂的负心汉摇身一变成了前途远大的好苗子,每天有八百个人轮番来恭维他。 这天郑老三下工回到更衣室换衣服,一打开柜子,就见里面堆满了烟酒和水果点心。 “哟,今儿又是大丰收啊?”刘组长戏谑的声音在郑老三的身后响起。 郑老三无奈的笑笑,内心对这些东西波澜不惊。 他把其中的香烟和白酒拿出来,递给了刘组长。 “这些,你拿回去吧。” 刘组长讶异地指了指自己,“给我了?这可值不少钱呢!” 郑老三平静地点点头,“我晚上还要照顾叶子,喝酒的话就睡死了,容易误事。” 刘组长也不再推脱,把东西接了过来。 “看来我当初没有看错你。”刘组长笑着叹息,“你小子啊,是个本分人。就冲你疼媳妇这一点看,就错不了。” 郑老三笑了,换好衣服之后拎着柜子里的水果和点心离开了工厂。 回到医院,他没有上楼,而是右转去了儿童院区。 他敲开一楼一间病房的门,一个皮肤白皙的美貌妇人打开门,看见他便露出笑容。 “老三,你来啦。”刘青侧过身子,让郑老三进屋。 “嫂子,这些东西是厂里的人给的,我不方便收下,想着扔了可惜,就给你拿来了。” 刘青接过郑老三手中沉甸甸的东西,心中酸涩。 上次她一时糊涂,险些害了郑老三。可事后他不仅不记恨她,还不计前嫌地叫她嫂子,和以前一样常来看她和虎子。 刘青的心中除了对郑老三的感激,现在又多了许多惭愧。 “咦?小七,你怎么在这儿?” 郑老三拉开帘子准备看看虎子,却在病床前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祁月此时正趴在虎子的身边,伸出指头拨弄他肉乎乎的小耳朵,听见郑老三的声音赶紧把手指竖在唇上。 “嘘!三叔,小点声!虎子已经睡着了!” 郑老三低头一看,虎子还真闭着眼睛,只是刚才他这么一喊,好像把他吵醒了。 虎子的睫毛轻颤几下,睁开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哼哼唧唧地醒来了。 祁月皱起小脸,埋怨地看着郑老三。 见郑老三尴尬,刘青笑着走过来,“醒了就醒了吧,这小家伙睡了一下午,也该醒醒盹儿了。” 郑老三低头瞥见了祁月身边的小玻璃瓶,那是她用来喝奶的,此时里面正装着半瓶淡黄色的液体。 “这是啥?尿……?” 祁月深吸一口气,感觉脑袋瓜被郑老三气得生疼。 “这是,我给虎子煮、的、药、水!”祁月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 虽然虎子每天都在打针吃药,但毕竟是药三分毒,祁月担心他太小会扛不住副作用,所以便特意煮了很多珍稀药材帮他养护身体。 郑老三居然说这是尿?他知道这一小瓶东西有多值钱吗?! 提到这瓶药水,刘青也非常感激。 “老三,你别小看它。自打喝了小七熬的药,虎子夜里再也不哭了,每天都睡得很踏实。” 郑老三更尴尬了,手足无措地摸摸鼻子。 祁月正在生闷气,就感觉跳突的太阳穴上一阵温热的触感。 回头一看,就见虎子高高地举着小手,指尖戳在祁月的脸上。 “唔……呀……” 虎子咿咿呀呀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音节,唯一能看懂的就是他笑盈盈的小模样,让人只看一眼便如沐春风,心情很好。 这也是祁月格外喜欢虎子的原因,她感觉从这个可怜的小家伙身上能看到小仙苗的影子。 单纯又干净,虽然过得很不容易,但仍然像一株倔强的小苗,在风雨中茁壮成长。 祁月露出笑来,伸手捉住虎子捣蛋的小手,“虎子乖,叫姐姐。” 祁月出生到现在,遇到的孩子都比自己大,虎子是唯一一个比她年幼的,她迫不及待地想体验一把当姐姐的快乐。 奈何虎子实在年纪太小了,哪怕祁月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教他,他也说不出来。 祁月不泄气,拉上郑老三回去吃饭,明天她还会再来的! 回到柳叶的病房,她正在靠在床头,柳母在给她按摩身体。 祁月这些天没有停止为柳叶疗伤,现在她虽然还是需要人来照顾,但已经能做到勾勾手指、眨眨眼睛了。 虽然还不能说话,但郑老三和柳母都感觉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柳叶转过头来,望向走进门的郑老三。 郑老三快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柳叶的手。 “叶子,今天白天休息的好吗?有没有头痛?” 柳叶说不出话,更不会点头和摇头。她的眼中闪烁着水光,目光灼灼地看着郑老三。 郑老三每天下工回来都会和柳叶说一会儿话,就是为了能引导她动起来。他不厌其烦地坚持着,没有一天停歇。 “二叔呢?”祁月看了看四周。 柳母一边拧毛巾一边道,“你二叔去接你三哥放学了,很快就回来。” “听说他今天会给你们买冰棒吃哦。” 祁月眼前一亮,回味起那股冰冰凉凉的口感,欢喜地拍着小手,“好耶!” 十多分钟后,郑老二领着郑小三回来了,但他并没有带着冰棒回来,而是带回了一个让人心忧的消息。 “老三,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咱们村的大勇,他带着一家老小跑到镇上来了,说要往西边逃命呢!” 郑老三立刻警惕起来,“逃命?咱们村发生什么事了?” 第191章 杏花村出事了 郑老二刚接到郑小三,准备带着他去买冰棒的时候,在路口碰见了同村的吴大勇一家。 吴大勇和妻子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背上是简单的行李,行色匆匆地往车站的方向赶。 郑老二眼尖,看见吴大勇之后便兴冲冲地跟上去,一下子拍在他的肩膀上。 “大勇哥!” 吴大勇回头看见郑老二,瞬间露出惊恐的表情,拉着家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郑老二没有察觉出吴大勇的异样,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咋也到镇上来了?” 吴大勇脸上却没有喜色,反而有种说不清的别扭感。 他一手不着痕迹地捂住口鼻,含含糊糊地回道,“老二啊,这么巧……也没啥事,我们走亲戚去。” 郑老二爽快地笑着,“走亲戚也不用这么慌里慌张的吧?看你们跑得,丢盔卸甲的。” 一边说着,他伸手准备帮吴大勇把背上的背包往上提一提。 没想到这一动作,吴大勇的媳妇一巴掌拍开了郑老二的手。伴随着一声脆响,郑老二的胳膊上出现一个红手印。 郑老二错愕,“嫂子,你这是干啥?” 吴大勇的媳妇打完了郑老二,手心在裤子上使劲儿蹭了几下,戒备地盯着郑老二。 “老二,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还是别有肢体接触了比较好。” 郑老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意思啊?现在是啥节骨眼儿?” 吴大勇拉了媳妇一把,笑得有些尴尬。 “老二啊,小七怎么样?治好了吗?” 郑老二愣了一瞬,这才想起他和祁月是借着治麻风的由头出来的。 “小七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不了几天,我们就回去了。” “当真快好了?”吴大勇惊讶道。 他回头和媳妇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小声感叹,“看来还是镇上的大夫水平高。” 郑老二怎么看吴大勇一家都觉得莫名古怪,总觉得他们这副样子不像是去走亲戚的,倒像是逃难的。 “老二啊,”吴大勇压低声音,“赶明个儿回去的时候,把那灵丹妙药多拿上些,要是大人吃了也管用,多少帮大伙儿一把。” 郑老二听得云里雾里,“啥药?帮谁啊?大勇哥,我咋听不懂你说的是啥呢?” 吴大勇的媳妇冷哼一声,瞪了吴大勇一眼。“你少操心人家了,还是管好咱们自己家的死活吧。” “拉完屎就跑,还指望他们能回去给大伙儿擦腚?” 她的话说的有些粗俗,郑小三默默地退后几步,站的远了些。 郑老二就算再傻,也能听出来吴大勇的媳妇是在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在针对他,他有些恼了。 “嫂子,你有啥不满的地方就直说,干啥打这些哑谜啊?” “你说我能有啥不满?你们家干了啥缺德事,自己还不清楚吗?!” 吴大勇赶紧拽着媳妇的胳膊,还是没拦住。 “现在整个杏花村有一半的人家都染上麻风了!” 郑老二的瞳孔剧烈收缩,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吴大勇的媳妇一想到这一路上狼狈的颠簸,心里的怨气再也按捺不住了,一股脑的全都发泄了出来。 “要不是你家小七带来了这场灾难,我们至于撇家舍业地跑出来?你知不知道,咱们村已经死了四口人了!” 郑老二没想到他不过是出来这么几天,杏花村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巨变,还出了人命! “大勇哥,我家呢?我家里人还好吗?”郑老二焦急地抓住吴大勇的手臂。 吴大勇赶紧安抚他,“你放心,你家暂时没有人感染,都关紧大门在家好生待着呢!” 郑老二悬着的心终于沉下了一些,可他很快反应过来,小七的麻风是装的,根本不存在传染性,那杏花村那么多人染上麻风是怎么回事呢? “大勇哥,你确定咱们村的人感染的是麻风?” 吴大勇无奈地点点头,“孙大夫看过了,说是和你家小七当时的症状没什么差别,就是麻风。” “这几天孙大夫忙得脚打后脑勺,可是麻风哪是那么容易控制的?我出来之前碰见他出诊,样子比前些日子老了十岁似的。” “咱们村不封锁了?”郑老二问道。 吴大勇左右看了看,谨慎道,“还封着呢,我们是偷偷从山上绕过去才跑出来的。” “村里死的死病的病,郭支书担心被人知道了没法交差,派人把守得更严了!” 郑老二大为震撼,“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封锁,是想让大家闷在一块儿都感染上吗?难道这么多人的性命都比他的乌纱帽重要?!” 吴大勇叹了口气,“其实就算村口没封,也不一定有多少人会跑出来。” “村里大多数人的家底都薄得像纸一样,除了依靠咱们集体的那一亩三分地填饱肚子,也没攒下来什么钱。” “就算侥幸跑出来了,在外面漂泊着也没钱吃饭,饿死和病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完吴大勇的话,郑老二也沉默了。 除了像吴大勇这样家里有些闲钱,还能出来投奔亲戚的人家,大多数的村民包括郑家都去无可去。与其流浪在外死无葬身之所,还不如待在家里听天由命,运气好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老二,我们还要赶着最后一班车去隔壁镇,就不跟你多说了。” 吴大勇面带歉意地给郑老二赔罪,“我媳妇刚才口无遮拦,也是遇见这事儿心里不顺。得病也不是小七愿意的,你别把这些往心里去。” 郑老二目送吴大勇一家人离开,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医院。 听完郑老二的复述,郑老三皱紧了眉心。 “小七感染的事明明是假的,村里却爆发了麻风,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当然没有。”祁月的表情淡漠。 村里的出口在他们出来之前就已经严格封锁住了,能够像他们一样破例进出的人少之又少。 麻风病的传播是需要接触条件的,平白无故待在村子里,病毒不会从天而降。 第192章 回村 偏偏在祁月这个“麻风病人”外出就诊不久,村里也出现了病例,任谁都会觉得是祁月把病毒留在了杏花村。 病毒来势汹汹,祁月从中闻见的,还有阴谋的味道。 “二叔,”祁月看向郑老二。 “我们该回去了。” 郑老二重重地点头,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即便郑家暂时没有危险,但郑老二也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在镇上躲着。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回去和妻儿、父母共患难。 “小七,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暂时留在医院和你三叔住一阵子吧。” 祁月之前的麻风是装的,但她毕竟是个小孩子,郑老二担心带她回去的话,早晚会真的让她感染上。 祁月当即拒绝了,“二叔,我院子里的草药对麻风有些用。我和你一起回去,我要保护大家!” 看着祁月坚毅的小脸,郑老二思虑片刻,还是答应了。 小七虽然平常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但其实是个重感情的小丫头。无论郑家遇到什么苦难,她都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他们化险为夷。 这样的紧要关头,相信小七也不愿意自己留在镇上。 柳叶脑袋里的瘀血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跟进药物的治疗,加上康复训练,她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行动能力。 临走之前,祁月在郑老三身边耳语片刻,交代他去做一件事。 郑老二带上祁月在黄昏时候便出发了,只有第一时间见到郑家人平安无事,他们才会放心。 郑老二的这天的脚程格外快,月亮刚挂上树梢的时候,他便背着祁月回到了杏花村。 远远地看过去,村口的大树上挂着两个大灯笼,似乎有几条人影在闪动着。 郑老二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接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口走。 “站住!什么人?” 村口把守的人发现了郑老二的身影,站起来低喝道。 郑老二走近,抹了一把汗,“是我,郑老二。” “郑二哥,你回来了!”小杨从后面快步走过来。 走得近了,小杨这才看到郑老二背上的祁月,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面上露出忌惮的神色。 郑老二赶紧解释,“你们别怕,小七的病已经好了。” “站着别动,我看看。”一个身材高壮的青年用脖子上的围巾捂住口鼻,慢慢地走近。 祁月配合地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粉的肌肤光洁无瑕,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嫩上几分。 青年见祁月的脸和脖子上都没有那些骇人的红斑,这才放下心来。 “小杨,听说村里……大家都还好吗?”郑老二关切道。 小杨面露愁容,“别提了,算上今天没的,已经死了第六个了。” “有人死了?”祁月蹙眉。 “你还好意思问?”又高又壮的青年怒斥祁月。 “如果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咱们村哪能摊上这倒霉事?” 郑老二听到青年竟然这样口无遮拦,登时眉毛倒竖,两步走近青年,直直地逼视他的双眼。 “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小七当初感染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家门半步,我们走了这么多天村里才出事难道还要赖到小七头上?” 面对郑老二凶狠的目光,青年有些畏惧地避开眼神,小声地嘴硬道。 “不是她传染的还能是谁?咱们村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出麻风……” “别说了。”小杨走过去,挡在二人中间。 “小七一个小孩子,感染上已经够可怜了,我们跟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追究责任有意义吗?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场大病遏制住!” 小杨转过身来,“郑二哥,小七是咋治好的?在镇上的医院吗?” 郑老二顿了顿,含糊地说道,“是在镇上遇到了一个老郎中,用中药把小七治好的。” 小杨赶紧追问,“那个老郎中在哪儿?你还有办法找到他吗?” 郑老二虽然不忍心让小杨的希望破灭,但编造的谎言怎么可能变成现实呢? “我们也是碰巧遇到的,那位老郎中云游四海,现在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小杨沉默了,半晌,他苦涩地牵起嘴角。 “看来是咱们村和那位老郎中无缘,只是苦了孙大夫,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郑老二也跟着叹了口气,“小杨,你家里还好吗?” 提到家人,小杨更是黯然。 “家里的兄弟们身强体健的,倒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妈她……” 小杨的眼眶悄悄地湿了,“她怕传染给我们,自己收拾东西到屋后的小仓房去住了,把门在里面反锁,谁也不许进。” “我每天只能把饭菜和水放在门口,她瞅准我们不在的时候才会出来拿。” 郑老二望着小杨哀伤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让老人一把年纪了还遭这样的罪,实在是造孽。 小杨谨慎地叮嘱郑老二,“郑二哥,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关紧了大门,如果家里还有能对付的柴火吃食,就尽量少出来。” 郑老二重重地点头,“你在外面也要多保重。” 和小杨告别,郑老二心情沉重地背着祁月往家走。 平日里充满温馨人间烟火气的杏花村,此时变得萧条荒凉。 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门前杂草丛生,院墙上挂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走在村中的小路上,除了偶尔能听见看门狗的叫声,再无一点儿声音。 转过一个弯,郑老二忽然被一团黑影吓了一跳。 在一户人家的门前,竟然横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郑老二沉默地在棺材面前站了很久,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家走。 “二叔,为什么他们家的门前有口棺材呢?”祁月不解。 郑老二沉吟半晌,语气像浸了水的棉花,又冷又沉。 “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提前准备好死后的去处。” 祁月默然,原来在完全的绝望面前,人们面对死亡时是如此的坦然。 终于回到了那座熟悉的院子前,郑老二伸出手,敲响了郑家的门。 第193章 妹妹还是姐姐 郑老二敲了几下,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他把背上的祁月放到地上,用力推了推大门,里面的门闩卡住了,无法从外面打开。 “开门呐!是我,老二!” 片刻后,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门被人打开,露出王丽霞的脸。 “你个没良心儿的,还知道回来啊?” 王丽霞的眉毛皱成“八”字,呜咽着骂了一声,便扑进了郑老二的怀里。 “你知道这些天我和孩子们有多害怕吗?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 这场来势汹汹的麻风病犹如高悬在杏花村上的利剑,闹得人心惶惶,更别提郑家有祁月这个头号病人。 王丽霞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撺掇着郑老太把祁月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拿去烧了,仍然没有消减她心中的害怕。 更何况郑老二作为王丽霞唯一的主心骨,还带着祁月去镇上看病了。自从村里开始死人,王丽霞就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郑老二会被祁月传染上,再出现什么不测。 郑老二接住王丽霞,把她搂在怀里,心里也酸酸的。 到医院之后,他看到郑老三无微不至地照顾柳叶,也会常常想起家中的妻儿。 “是我不好,这段时间你带着三个孩子辛苦了。别怕,我回来了。” 祁月站在一边看着二人你侬我侬地诉说着离别之苦,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虽然她看上去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但也不能就把她给无视掉了吧? “咳……要不,我们先进门再说?” 郑老二听见祁月的声音,这才松开王丽霞,黝黑的脸上闪过红晕。 “走吧,咱们回家。” 郑老二拎起地上的包袱就要进门,却被王丽霞拦住了去路。 “等一下。”王丽霞如临大敌似的瞪着祁月。 “她身上那些东西还在不在?让她进家门不会有风险吗?” 郑老二拽了王丽霞一把,“别这么说,之前小七的病是装的,她根本没有染上麻风。” “啥?”王丽霞瞪大了眼睛。 难道之前祁月身上那些吓人的红斑都是假的不成? 郑老二抱起祁月,拉着王丽霞往屋里走,“进去再说。” 郑家老小此时正在屋内呆坐,见郑老二和祁月回来了,纷纷激动地站起来。 郑小四和郑小五飞扑过来,一边一个抱住郑老二的大腿,哭着喊“爸爸”。 郑老太更是小跑过来把祁月接过去,宝贝兮兮地紧紧搂在怀里。 “我的乖宝宝,终于回来了,快叫奶奶好好看看你。” 郑老太眼泪汪汪的,捧着祁月的小脸又亲又贴。 再次看到熟悉的一家人,祁月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窝心的归属感,就好像她本来就是这个小世界中的一个普通小孩。 “奶奶,您瘦了。”祁月的小手贴在郑老太凹陷的面颊上。 这还是自从祁月被郑老大捡回来以后,祁月第一次这么久不在家,郑老太本就因为麻风病的事忧心忡忡的,在加上担心和想念祁月,更是茶饭不思。 “是不是太想小七了,都吃不下饭了?”祁月故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郑老太破涕为笑,亲昵地和祁月顶脑门。 “现在我的小开心果回来了,有小七在,奶奶一定很快就把丢掉的肉长回来!” 一家人时隔多日,终于在这个艰难的时刻团聚,竟莫名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郑老二坐下来喝了口水,先把郑老三那边的情况和大家汇报了一下。 听说柳叶已经逐渐好转,郑老三也恢复的厂里的工作衣食不愁,郑家人的心总算慰藉了不少。 “老二,最近村子里的麻风病传得厉害,你这次带小七去镇上看病,可碰上什么好的防治法子没有?”郑老大问道。 郑老二和祁月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来。 “咱们都被小七给忽悠了,这个小机灵鬼啊,压根儿就没感染!” 郑老二把祁月怎么利用身上的假红斑把所有人哄骗过去,帮助他出村找郑老三的事讲了一遍。 “就连那个难缠的崔干事都是小七甩掉的,你们说这小家伙有多能耐?!” 郑小四痴痴地望着祁月,傻乎乎地捧着脸,“小七,你咋那么厉害呢?我是不是该管你叫姐啊?” 郑小四感觉自己就算再多长出几个脑子来,也赶不上小七的聪明才智。 郑小四的话引得一家人哄堂大笑,郑老二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个傻小子,说什么憨话!” 祁月摸摸自己水嫩嫩的小脸蛋,撇着嘴打了个机灵。 她还是一株含苞待放的小花苞呢,可不要被郑小四叫老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郑老二把在工会帮郑老三复工那天的稀奇事绘声绘色地说给郑家人听。 “你们就说那个李武多混蛋!竟然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还敢用那么难听的话诋毁老三,我真该多揍他几拳!” 郑老大叹了口气,“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这种腌臜事,就连咱们这小村庄都免不了明争暗斗,何况是老三那么大的厂子呢?” “是啊!”郑老二不禁感慨,“咱家老三真是有出息,咱们帮不上一点儿忙,他硬是靠着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来。” “对了大哥,你这边最近咋样?郭书记还没松口吗?” 郑老大摇摇头,“你们走后不久,村里就爆发了麻风。所有人都躲在家里足不出户,就连干部们都很少走动了,我的事更是搁置不管。” “不出去也好。”郑老二回想起刚才在别人家门口看见的那口大棺材,又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翻身,先把这次麻风挺过去再说。” 想到这夺人性命的病魔,郑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还要在家里躲多久,才能重获自由和健康。 夜色浓重,尽管郑家人已经无所事事地躺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还是只能闭上眼睡觉。 祁月等到郑家人的呼吸都变得均匀起来,闪身出了屋。 她召来碧水剑,御剑腾空,打开了神识。 瞬息之间,整座杏花村的动向被她尽收眼底。 第194章 闹乌龙 虽然不管是病人还是未感染者都足不出户,但祁月神识一开,仍然很好区分。 凡是有病患的人家,其门户的四周都弥漫着浓重的黑雾,正是病气。 祁月环顾四周,倏忽间瞳孔一缩。 牛棚的方向竟然也被一团浓郁的黑雾笼罩! 糟了,小仙苗和沈爷爷! 祁月眉眼一凝,双臂在空中划出两道劲风,乘着碧水剑往牛棚的方向疾速飞掠而去。 一眨眼的时间,祁月在牛棚的不远处停住。 她双指并拢在面部一点,闭合了自己的呼吸道,并在周身设下隔绝的结界,才在牛棚的门前降落。 才落地,祁月就听见牛棚里传出压抑的低泣,像极了沈懿的声音。 祁月隐了身形,快步往里走。 一进牛棚,祁月这才发现牛棚的棚顶竟然已经拆除了,只剩下一面背阴的墙壁。想来是病毒肆虐加上暑期炎热,众人担心空气不流通才这样做的。 在夜深风凉的露天地里,牛棚的几位知识分子和老教授站成一个半圆,簇拥着一张草席。 在草席的前面,沈懿正蜷缩着身子跪在那里,肩头一耸一耸地,显然是在哭。 牛棚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围着毛巾或是薄围巾,祁月找了一圈,唯独不见沈爷爷的身影。 她的眼神落在那张微微隆起的草席上,瞳孔难以置信地瑟缩。 难道沈爷爷已经…… 祁月慌忙地放出神识,终于在那张草席下面发现了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被忽略的生息。 祁月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沈爷爷没事。 “老李,张老哥真的答应借给老沈用了?”素来与沈爷爷交好的林教授扶了下眼镜。 白胡子的李教授面色忧伤,沉重地点点头。 “他们听说是借那种东西,很痛快地便答应了。或许是觉着借出来了能去去晦气,把病魔赶得远些。”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抬着老沈上山吧。小赵,你和小刘去趟张家,我们在山崖后面等你。” 两个年轻的知识分子离开了牛棚,在夜色中往东边走去。 剩下的人走过去抬起了草席,林教授拉住沈懿的手,和李教授一起跟在众人身后,一起向飞云山的方向去。 祁月有些不解,他们大半夜的要带沈爷爷去哪儿? 祁月不方便在大半夜突然现身,只好隐去身形,跟在众人后面。 一路走到飞云山的南面,绕过一片磕磕绊绊的岩石群,祁月跟着他们来到了飞云山的崖底。 几人把手中的草席放下,露出下面沈爷爷瘦得不成样子的身躯。 祁月打眼一瞧,心中大惊。 沈爷爷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竟然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红疮,甚至脸上和手背上的已经溃烂流脓,状貌极惨。 林教授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沈懿。 “阿懿,这里条件简陋,又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我们能为老沈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你最后给你爷爷擦擦身子吧。” 沈懿的脸上蒙着一块从被单上裁下来的粗布,看不清表情,只有他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帕子,指尖颤抖着为沈爷爷解开胸前的衣扣。 等到他把沈爷爷的上衣敞开,触目惊心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沈爷爷的锁骨以下都生满了红疮,许是长期没有得到药物的治疗,已经烂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大片,散发着逼人的恶臭。 沈懿看到沈爷爷身上的惨状,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倾泻而下,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沈爷爷的胸前。 他的手指无措地捏着帕子,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林爷爷……”沈懿的声音像是破碎的风声,喑哑又虚弱。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真的不能没有爷爷……” 林教授沉默着,眼中是浓浓地不忍。 他把手搭在沈懿的肩头,轻轻地按了按。 “阿懿,你要坚强。” 祁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不管是这个隐蔽荒芜的地点,还是沈懿异乎寻常的表现,都让她觉得十分蹊跷。 正纳闷着,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祁月回头一看,就见刚才离开的小赵和小刘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肩上好像还挑着什么东西。 等到二人走近了,祁月的双眼惊惶地瞪得浑圆。 二人挑着的东西不是别的,竟然就是她和郑老二回来时在转角的人家门前看见的那口棺材! 祁月终于明白沈懿等人为什么深夜带着沈爷爷来到这里,又说些古怪的话了。 他们以为沈爷爷染病死了,所以特地借来了棺材,想把沈爷爷埋在此处! 小赵和小刘把棺材放在了沈爷爷的“遗体”旁边,打开棺盖,用身上的抹布将里面外面擦了个干净。 沈懿看到棺材的一瞬间,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悲怆,一改平日的沉稳,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沈懿哭声中承载了他对沈爷爷的不舍和对命运的哀怨,在场的众人纷纷一同落泪。 李爷爷不忍心让沈懿沉溺在这场巨大的悲恸中太久,给小赵和小刘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即刻动手。 一个中年男人走过去抱起了沈懿,把他带离棺材。 沈懿拼命地挣扎着,对男人拳打脚踢。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惶,眼睁睁地看着沈爷爷的身躯被抬起来,马上就要放进棺材里面。 “爷爷——爷爷——” 沈懿哀戚的喊声响彻山谷,他渴望着用自己的呼唤把沈爷爷从“沉睡”中唤醒,他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就在小赵和小刘一头一尾抬着沈爷爷准备殓尸入棺的时候,一道稚嫩甜美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住手!” 众人错愕地回头,接着清冷的月光,一个小娃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崖底。 祁月终于还是忍不住现身了,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还要活气儿的沈爷爷“入土为安”? 沈懿的哭声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戛然而止,他苍白消瘦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不敢置信地僵硬着脖子转过头,便看见了那道他许久未见的小小身影。 第195章 假死 祁月用这具身体最快的速度跑到沈爷爷身边,站直了也就跟棺材差不多高。 “小七,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了?多危险呀!”林教授被突然出现的祁月吓了一跳。 郑老四曾经在野狼嘴下救过沈爷爷和这两位教授一次,加上祁月之前三天两头往牛棚跑给沈懿送吃的,他们都是认识她的。 “你们在干什么?”祁月把短粗的小胳膊横在棺材前面。 李教授不想让祁月这么小的孩子面对沈爷爷已经死去的事实,便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小七,沈爷爷只是睡着了,我们要送他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只可惜祁月不是小孩子,这个说法没有把她哄住。 祁月感觉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荒唐的事,她双手叉腰,说出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 “谁告诉你们沈爷爷死了的?你们想把他活埋啊!” 李教授和林教授面面相觑,“可是他已经没有心跳了……” 沈爷爷自从不幸感染上麻风后,两天之内就迅速病发,别说食物了,就连水都喝不下。 从前天开始,他便高烧不退,浑身烫得像火炉一样。 昨晚他陷入了昏迷中,任谁叫也不醒,只会偶尔发出一些支离破碎的呓语。 今早沈懿给他擦身子的时候,忽然发现沈爷爷身上的温度下降了,他欢喜地叫来林教授,以为爷爷是好转了。 没想到林教授过来一看,沈爷爷的呼吸和脉搏都感应不到了。 不只是李教授和林教授,在场的知识分子们都亲眼见证沈爷爷失去了生命体征,现在这个小娃娃竟然说他没死? 祁月叹了口气,“谁告诉你们呼吸和心跳感应不到了,就意味着人死了的?” 她转过去看向小赵和小刘,“你们说沈爷爷早上就走了,那我问你们,刚才你们抬他的时候,是什么手感?” 小赵二人感觉诡异极了,怎么还有问死人是什么手感的? “就……就是人皮肤的手感呗……” 祁月走过去,抓着沈爷爷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捞了起来。 小赵和小刘张大了嘴巴,这小娃娃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敢碰死人! 祁月环顾四周,摇了摇沈爷爷的手腕,他干瘦的手掌在宽松的袖管里悠荡。 “从早上到现在,至少也有十几个小时了。人死后这么久,怎么可能不发生尸僵呢?” “诶?好像还真是……” 小赵等人经祁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身刚才抬起沈爷爷的时候,感觉他身上还挺柔软的,确实和抬一个活人没什么区别。 沈懿顾不上擦干脸上的泪水,跑过来蹲下身子,想要亲手摸一摸沈爷爷的脸颊,却被祁月拦住了。 “你别碰他,小心被传染。” 虽然小仙苗已经和沈爷爷共处一室很久了,但是只要他目前还没有感染,祁月就不想让他冒险。 “那你怎么……”沈懿盯着祁月抓住沈爷爷的手看。 祁月胡乱编了个理由,“因为我已经感染过了呀,我免疫了。” 事实上,祁月这具身体经过灵力的洗涤,这些病症都是无法近身入体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李教授震惊。 已经一整天没有呼吸的沈爷爷,怎么会没死呢? 祁月解释道,“这种情况就是假死,是自我保护的正常反应。虽然现在感应不到呼吸和心跳,但身体的其他机能并没有完全停止运作。” “如果现在不抓紧把沈爷爷带回去医治,假死也成真的了。” 众人大惊,连忙用草席把沈爷爷再次裹上,七手八脚地又带回了牛棚。 祁月让人把沈爷爷平放在地上,两指点按在沈爷爷的脖子上。沈懿蹲在祁月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祁月的手。 看似她在试探沈爷爷的脉搏,事实上灵力已经悄然钻进了他的体内。 沈爷爷在这里吃不饱睡不好,每天还要干繁重的农活,身体早就糟如朽木了。 病菌进入沈爷爷的身体后,迅速占领了各个器官,在不到一星期之内就发展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 祁月用灵力将沈爷爷的心脏包裹住,在心脏外面塑上了一层莹蓝色的保护罩。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直接为沈爷爷疗伤。祁月转了转眼珠,突然想起一个人。 “我需要你带我去一个地方。”祁月看向小赵。 “你是要去找孙大夫吗?”小赵有些不情愿,“他不会来的。” 最近村子里的感染者骤增,孙大夫一边防护自身,还要给大伙儿开药看诊,根本忙不过来。 他们是犯错误被下放到这里的,孙大夫不可能放着其他村民不管,来给沈爷爷看病的。 祁月站起来,“不是找他,你只管带我走就是了。” 她在心里暗暗埋怨他磨叽,要不是现在这个情况她无法御剑,她才不用他帮忙。 村医孙大夫的住处离牛棚很近,被安排到孙大夫这里帮忙的女知青武清歌刚给村西边的几个病人上完药回来,换衣服的时候,门就被敲响了。 武清歌打开偏门,就见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赵怀中抱着祁月,满脸不乐意。这小丫头神神秘秘地装啥啊?还不是来找孙大夫了,这下又要被人家呵斥了。 在祁月来之前,小赵已经不知道来过这里多少次了,每次都被孙大夫无视,偶尔还会嫌他妨碍工作。 “小七?” 武清歌认出了祁月。 “你怎么来了,是家里人也感染了吗?”武清歌面露忧色。 祁月乖巧地摇摇头,“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武清歌蹲下来,贴近了看祁月呼扇呼扇的大眼睛。 “你尽管说。” “姐姐,你能不能去牛棚救救沈爷爷,他快死了。” 武清歌听到“牛棚”二字,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似乎在心里纠结着。 祁月勾住武清歌的手指,“姐姐,我发誓,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而且,今天只有你能救沈爷爷,孙大夫都不行。” 第196章 护花使者 武清歌讶然,有什么病是唯独她能治好,而孙大夫不能的呢? 小赵在一边禁不住挑眉,这小丫头还真会忽悠,这么一吹捧,有几个人能拒绝的了? 武清歌倒不是爱惜羽毛,只是她既然给孙大夫做助手,自然是少给他惹事比较好。 可就像刚才祁月所说的,医者仁心,她受过的教育不允许她面对上门的求助都置之不理。 正好现在孙大夫还没回来,武清歌决定和祁月走一趟。 她回屋收拾了一下医药箱,便跟着祁月和小赵去了牛棚。 当武清歌看到沈爷爷的时候,他胸前的扣子还有几颗没有系上,溃烂的皮肤在月光下影影绰绰。 武清歌倒吸了一口冷气,带上手套后开始检查沈爷爷的情况。 李教授等人发现,武清歌伸手按压了几下沈爷爷的脸颊,又捏了捏他的手臂,跟祁月刚才的动作一样,在确认沈爷爷是否还活着。 他们的头顶升起一个问号——祁月一个黄口小儿,竟然懂会这些? 武清歌又扒开沈爷爷的眼皮,用小手电筒晃了晃他的瞳孔。 “他还活着,只是进入了假死状态。” 武清歌没有慌乱,沉着地打开医药箱,从中取出了一只小口袋。 解开扣子,口袋展开平铺在地上,里面竟然是两排精细的银针。 众人吃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知青,竟然还身怀绝技,掌握针灸之术。 武清歌捏起一根银针,以眼为尺,既快又准地刺入了沈爷爷的眉心。 她的手指上下翻飞,银针在沈爷爷浑身上下的穴位上刺入又拔出,沈爷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了血色。 沈懿跪坐在一边,激动地红了眼眶。 终于在武清歌施下最后一针的时候,沈爷爷浑身一颤,从干涩的嗓子里溢出一声虚弱的呻吟。 “爷爷!” 沈懿小声地唤着,失而复得的泪水顺势而下。 李教授和林教授等人都被震撼了,这些不起眼的小小银针竟然可以起死回生! 几个呼吸之后,沈爷爷睁开了眼睛,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众人都激动坏了,齐齐上前一步就要围过来。 “别靠近!”武清歌挡住了他们,“飞沫是最容易携带病菌的。” 沈懿支起身子,隔着半米的距离关切道,“爷爷,您能听到我说话吗?您感觉怎么样?” 沈爷爷虽然醒了,但意识还是很模糊,并不能听懂沈懿的话,只是茫然地转着眼珠。 武清歌从药箱里拿出来一些退烧药,交到了林教授的手上。 “您注意观察沈爷爷的体温,如果他再发烧,就给他吃一颗。” 武清歌看着手里少得可怜的药片,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现在村里的病人太多,药物紧缺,孙大夫的仓库都已经空了,我能拿来这里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别说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药了,就算有,武清歌也不能背着孙大夫拿太多。 林教授理解地点点头,“你能来救老沈,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姑娘,真的谢谢你。” 好在除了沈爷爷,牛棚里暂时没有其他人感染。武清歌让林教授他们用帘子把牛棚隔离成两个空间,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收拾东西回去。 祁月跟在武清歌的身后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见沈懿叫她。 “小七,我送你回家吧。” 夜色浓稠如墨,五米之外都是一片黑洞洞的,沈懿虽然不知道祁月是怎么在崖底找到他们的,但他不放心她自己回去。 祁月笑盈盈地抬头看了一眼武清歌,“不用了,就让姐姐送我回去吧。” 武清歌欣然答应,牵住了祁月的小手。 沈懿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草席上已经恢复生气的沈爷爷,蓦地垂下头,掩饰住自己发红的眼眶。 “小七。”他的声音闷闷的,“谢谢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小七总是能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一样,用魔法把一切都解决。 祁月握着武清歌的手晃了晃,“要谢的话,就谢姐姐吧。” “这位知青的确医术了得,让人佩服。”小刘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绅士地鞠了一礼,“我送你们回去吧,天这样黑,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弱女子,都不安全。” 祁月斜眼打量着小刘,这家伙虽然嘴上恪守礼节客气得很,可眼神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从刚才武清歌一进牛棚开始,他的眼睛就粘在她身上没离开过。 祁月看了一眼武清歌清冷白皙的侧脸,这种时候了,小刘还有心思在这里孔雀开屏,想当护花使者? 小刘满心期待地望着武清歌,可惜武清歌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直接干脆地拒绝了小刘。 “谢谢,村里的路我已经走过很多遍了,这些天也没少走夜路,我自己回去不成问题。” 祁月攀住武清歌的手臂,傲娇地昂着小脑袋,“我会保护姐姐的,你可以回去了!” 小刘两面碰壁,只好作罢,带着沈懿回了牛棚。 开玩笑,武清歌可是郑老四心仪的人,有很大的可能以后会成为她的四婶。郑老四不在,祁月当然要替他看好了人! 祁月拉着武清歌的手,两个人一起往郑家的方向走。 “姐姐,你还不问吗?” 二人沉默着走了半天,祁月忍不住抬头看武清歌。 武清歌垂眸看了祁月半晌,继而弯起嘴角。 “你这个小鬼灵精,怎么猜到我想问你事情?” 祁月得意地摇摇脑袋,头上的小辫子像兔耳朵似的晃来晃去。 “小七,你怎么知道我能救沈爷爷。” 祁月的思绪回溯,回想起很久之前跟着郑老四去找武清歌包扎的时候。 “那次,我看到了你放在桌子上还来得及没收起来的医书和银针。” “于是刚才我就想到了你,你的针一定可以救沈爷爷。” 武清歌点点头,“沈爷爷陷入了假死状态,如果不进行外力的刺激,以杏花村的医疗条件,是很难救回来的。” 第197章 马有失蹄 说完,武清歌默了默,忽而轻轻叹了口气。 “能看到他重新睁开眼睛真好,这是我最近遇到的第一件没那么糟心的好事。” 祁月故作懵懂的歪歪脑袋,“村里有很多像沈爷爷一样的人吗? 武清歌点点头,“今天傍晚的时候,村长的妻子也去世了,这已经是村里第五名死者了。” 祁月默然,村长的冤屈还没有洗清,他的妻子竟然就走了。他独自被软禁在家,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更难熬。 “姐姐,麻风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啊?”祁月像一个求知的小朋友似的发问。 武清歌认真地给祁月科普起来,“麻风病是一种慢性的传染病,常见的症状就是身上长出红藓,时间久了就会忽冷忽热,意识模糊。” “如果不能及时救治,会出现身体溃烂的情况。最后往往还伴随着手脚畸形,十分痛苦。” “好可怕呀!那些去世的叔叔阿姨和爷爷奶奶的手脚都变形了吗?” 武清歌蹙眉,“那倒没有。” “其实村里的这几位逝者发病都很快,还没来得及出现晚期的症状就高热而死了。” 祁月疑问,“那是不是咱们村的麻风比别人那里的凶得多呀?” 武清歌的眉眼间疑云重重,“小七,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觉得这场麻风病来得很蹊跷。” “为什么呀?” 武清歌竖起一根手指,“第一,麻风病的潜伏期比较长,病症也来得慢些,基本上不会出现这样大面积的感染。” “第二,我虽然没见过麻风的红藓长什么样子,但我上学的时候在课本见过图样。相比刚才我们在沈爷爷身上看到的溃烂状,麻风的红藓要轻得多。” 武清歌的脸色相当凝重,“最重要的是,咱们村因此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武清歌在对待专业的事情上似乎有种近乎痴迷的执着和认真,她也没在乎祁月一个小孩子是否能听得懂,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这段日子的困惑说了出来。 祁月静静地听着,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 其实祁月从刚才一进村开始就察觉出了不对。 正常来讲,按照杏花村的人口比例,出现两例死亡已经够多了。可现在从她离开到现在还不足半个月,已经有五个人去世了。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次的麻风病是前所未见的变种;要么,这场肆虐全村的病魔根本就不是麻风。 祁月用指头挠了挠武清歌的手心,“姐姐,你别不开心,小七给你讲一个好玩的事怎么样?” 武清歌愁眉不展的神色缓和了些,伸手轻轻捏了捏祁月圆嘟嘟的小脸蛋。 “好啊。” “我和我五哥经常比赛捉蚂蚁,我五哥眼尖,跑得还快,我每次都比不过他。” “有一次我实在是太想赢了,就提前一天晚上往蚂蚁窝里面灌了很多水,还在远处的树底下埋了一小块糖。” “你猜怎么着?第二天我五哥直奔蚂蚁窝,结果里面一只蚂蚁都没有!” 祁月手舞足蹈,笑得露出几颗白净的乳牙。 “我在树底下发现了好多蚂蚁,他们正费劲儿往回搬糖呢,就被我一窝端了!把我五哥气的呀,说我耍赖呢!” 武清歌“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个小机灵鬼,把你五哥这个常胜将军都打败了!” 祁月像只小猫似的骄傲地昂起脑袋,“对呀对呀!虽然我只赢了那一次,但是我每次想起来,都可高兴了!” “就是五哥太小气了,都不许我跟别人炫耀。只要我一提起来,他就生闷气!” 武清歌揉揉祁月的脑袋,“马有失蹄,人有失足。你五哥那样的捉蚁小能手,输给了家里最小的妹妹,他当然会觉得没面子啦。” 话音刚落,武清歌忽地顿住了。 “马有失蹄……”她喃喃低语着。 几秒钟后,武清歌猛然大彻大悟似的瞪大了眼睛。 “所以,我们有可能先入为主了!” 武清歌弯下腰捧住祁月的小脸,眼神炯炯地望着她。 “既然有这么多蹊跷的地方存在,那很有可能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我想当然地把孙大夫的话当成了权威,其实说不准是他判断失误!”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孙大夫也输给你了吗?” 武清歌的双眼亮晶晶的,“还没有,不过很有可能!” 祁月压住嘴角的笑意,尽可能装得茫然一些。 “小七,我们快些走,我要赶紧回去好好翻翻我的医书!” 看着瘦弱的武清歌直接一把将祁月抱起来,在凉夜无边里迎风快跑,不到两分钟就把祁月送回了家。 “姐姐,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祁月站在门口催武清歌离开。 郑家人都不知道她偷跑出来的事,还是不要惊醒他们比较好。 武清歌见已经到了郑家的大门口了,于是放心地转身,飞快地往孙大夫的诊室跑去。 祁月望着她一眨眼便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嘴角。 武清歌这副执着的样子,跟郑老四还真像。 虽然夜色已深,但祁月的神识仍能听见周围的几户人家中传来病患压抑的哭声。 祁月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虚空之外的世界并不存在这些传染病,所以她能模拟麻风病的症状骗过其他人出村也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这次去镇上的医院小住几日,她常在无聊的时候泡在医生的诊室里,假装看些医书上的图画解闷儿。她长得可爱,医生们都很喜欢她,便由着她去。 她最初是想看看柳叶这种病情适合什么强度的治疗方法,好根据时间来把握给她疗伤的进度。 但因着过目不忘的能力,祁月倒是对传染病那一栏的介绍记得很清楚。 通过对比医书上的记载和刚才沈爷爷身上的情况,她几乎可以确定杏花村的传染病绝对不是麻风那么简单。 碍于身份,祁月没办法去提醒孙大夫,况且他也不一定会相信她的话。所以祁月找来了武清歌,相信武清歌不会让她失望。 第198章 打屁股 收回思绪,祁月走到院墙旁边,准备跃进院子。 就在这时,郑家的大门霍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祁月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忘记了反应僵在原地,接着就看到了郑老太阴沉如锅底的脸。 “郑小七,你长本事了?!” 郑老太快步走过来,一把拎起祁月的后脖领子,甩上门回了屋。 祁月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郑家从老到小竟然都没睡,纷纷盯着对黑眼圈坐在屋里等着她。 郑老太坐在椅子上,把祁月倒着挂在她的腿上,下一刻巴掌飞起,紧接着落在了祁月的屁股上, “啪!” 一声脆响后,祁月懵了。 她前世虽说不是什么名留青史的修仙大能,但好歹也算个名头响当当的人物,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竟然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屁股?! 郑老太打了一下仍不解气,“啪啪”又是两下。 “我看你还敢不敢偷偷往外跑!看你还敢不敢了!” 郑老太的语气又急又怒,但其中的焦虑和担忧不难发现。 祁月胡乱挥舞着胳膊求饶,“奶奶别打了,小七错了!” 她出门之前郑家人不是已经睡着了吗,她每次溜出去都是万无一失,怎么这次就翻了车呢? 其实祁月出去的时候,郑家人确实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但自从祁月生了病离开,再到村里爆发传染病,郑老太的心里就始终绷着一根线,每天夜里都睡不好,醒来个十次八次的都是常事。 郑老太听见祁月的求饶声,手里的动作一顿,这才从气头上反应过来。 小七还这么小,不懂事都是正常的,她怎么能打她呢? 郑老太又心疼又着急地红了眼眶,把祁月抱起来搂进怀里,让她的小脑袋瓜搁在她的肩头。 “你这小混蛋,外面的传染病那么严重,人人都不敢出门,你还敢夜半三更地往外跑,是想急死奶奶是不是?” 林秀丽也吓得不轻,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小七啊,现在不比从前,不能再随便跑出去了知道吗?” “刚才要不是你大伯遇见了牛棚的小赵和小刘去还棺材,说你和武知青在一起,我们都要把杏花村翻个底朝天了!” 祁月心虚地回过头环顾四周,发现一家人都担心地望着她,心中升起一阵愧疚。 “我知道错了……”她闷闷地道。 虽然被打屁股着实很丢脸,但祁月知道郑老太也是太担心她了才会这么做,是她欠考虑了。 祁月伸手搂住郑老太的脖子,把被夜风吹得冰凉的小脸贴在她的下巴上。 “奶奶,对不起,我再也不贪玩了。” 郑老太贴着祁月的小脸怜爱地磨蹭几下,“乖宝宝,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既然祁月已经平安回来了,一家人也都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郑老太仍然心有余悸,后半夜把祁月紧紧搂在怀里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杏花村又传噩耗。 之前联合郭支书一起对付郑老大的侯家出事了,侯老大的媳妇不幸感染了,接连发了几天高烧之后便撒手人寰。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祁月正坐在院子里喝奶。她淡淡地擦擦嘴巴,这也许就是现世报吧? 祁月喝光了奶,拿着奶瓶准备去厨房再盛一些,就发现郑小五闷闷地蹲在门口不说话,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棒无意识地划拉着土地。 “五哥,你咋了?”祁月走过去。 郑小五抿了抿嘴,“小七,猴子……以后就没有妈妈了……” 虽然猴子后来差一点害死郑小二,但毕竟从前他和郑小五他们是常在一起玩儿的,郑小五心中有种异样的酸楚。 “我有点儿害怕,这个病怎么这么厉害啊?我好担心咱们家也被传染上。” 郑小五不敢想象,如果是他失去了亲人,他会有多崩溃。 祁月歪着脑袋想了想,“五哥,你觉得好人会有好报吗?” 郑小五点点头,只是郑老太从小就教他的道理。人要积德行善,才会有好的因果。 祁月弯起嘴角,“所以呀,我们家的每个人都这么善良,菩萨娘娘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安无事的!” 郑小五觉得祁月说的话很在理,遂即露出笑容。 “小五,你爸呢?”王丽霞从里屋掀了帘子出来。 “好像是去队里销假了,刚走没多久。” “哦。”王丽霞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在这里蹲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进屋去!孙大夫说了,那病在空气里也能传染,不怕死是不是?” 王丽霞把二人轰回房间,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到了晚上,齐母和郑老太准备做饭。齐母走到米缸旁边,掀开上面的蒙布,却拿着舀子顿住了。 “嫂子,你快来看看。”齐母惊讶的叫郑老太。 “咋了?”郑老太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 齐母伸手指着米缸里的米,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我咋感觉这米缸里的米变少了呢?” 郑老太笑了,“咱们这一大家人加起来有十几张嘴,难道米缸还能一直是满的?” 齐母却轻轻地皱起眉头,每天捞饭煮粥都是她来。 这段日子大家不敢出门,家里的粮食都是坐吃山空,但这米缸里的米未免少得也太快了些? 郑老太叹了口气,“除了这些米,家里剩下的就只有一些玉米面和红薯、土豆了。也不知道这场麻风什么时候是个头,咱们呐,得勒紧裤腰带过了!” 正在屋里的炕上打坐的祁月听见了二人的对话,果断闪身进了空间。 她的灵田里还种着一些粮食,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灵田有灵泉水灌溉,一块田的产量要比普通土地十块都要多,根本不愁养不活郑家老小。 灵田里的玉米挂满了,把杆子坠弯了腰,花生和芋头也应有尽有。 祁月前前后后抱了一大捧,悄悄地扔到了地窖里。 至于这些多出来的粮食是怎么来的,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了。反正之前已经这样干过一次,郑老太应该已经很熟悉怎么应付郑家人了。 第199章 巧手小七 传染病像是一头恐怖的巨兽,张开大口将杏花村原本简朴又知足的幸福生活吞噬殆尽。 短短三天时间,杏花村又出现了两名死者。整个村子人心惶惶,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恐怕没有一家能够在这场可怕的灾难中幸免于难。 有祁月在,郑家人待在家里倒是不愁吃喝。加上有祁月的结界在,郑家人都很安全。 只是他们的安生日子没有坚持很久,这天下午,小杨找上门来。 “郑大哥,忙着呢?” 小杨在大热的天气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郑老大正在码柴火垛,好在之前他被免职待在家的时候上山砍了好多柴火,现在大家都出不去,这些柴火倒能烧上不少日子。 “不忙,就是闲着无聊,找点儿事做。”郑老大拍拍手上的土走过来。 “你咋来了?” 小杨点点头,“一会儿马上就要开大会了,郭支书让我来叫你。” “叫我?”郑老大有些不敢置信。 要知道自从上次他和郭支书彻底撕破脸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资格参加村里的任何会议了。 小杨也不清楚其中缘由,“郑大哥,你穿多些,把脸蒙上,跟我过去一趟,看看他们怎么说。” 郑老二正在拿着根草棍儿剔牙,闻言不屑地撇嘴。 “能是因为啥,肯定是那姓郭的有事摆不平了,才回来找我大哥的!从前我大哥给他打下手的时候,不知道帮他省了多少心,没良心的东西!” “老二!” 郑老大看了小杨一眼,喝止了郑老二。 虽然小杨和他们的关系不错,但毕竟他现在给郭支书做事,郑老二还是不要口无遮拦地好。 小杨倒没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冲郑老二拱拱手。 “郑二哥,我就服你这张嘴!” “郑大哥,你先换衣服吧。我去叫孙大夫,一会儿咱们路口会合。” 小杨离开后,郑老二吐了嘴里的草棍儿,“大哥,你刚才拦着我做啥?你没听小杨说吗,我说得对着呢!” 郑老大却眉眼深重,“你说的是不假,如果不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郭支书应该不会找我回去。只是这不一定就是好事。” 郑老二不明白,“为啥啊?你老是不回去,乡亲们都快忘了咱们村真正办实事的人是谁了!” “就怕等着我的不是个白捡的机会,而是块烫手的山芋啊……”郑老大拧眉。 林秀丽和郑老太听说郑老大要出门,都是一百个不愿意。外面现在这么危险,出去抛头露面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郭支书的话又不能违抗,她们只得使出浑身解数,把郑老大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郑老大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来气了。 郑老太打了他一下,“热死也比得病强,给我老老实实穿着!” 在郑老大准备出门的时候,祁月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高举着胳膊,把一个布包交到郑老大的手里。 “大伯,把这个戴上。” 郑老大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两副眼镜一样的东西。 不过这两幅眼镜和一般常见的眼镜不太一样,镜片看起来很粗糙,镜腿甚至还是用筷子接上去的。 他纳闷,“小七,大伯视力挺好的,不用戴这个。” “这不是普通的眼镜,是帮你防护用的。” 祁月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圈,“传染病可以在空气里传播,你用它把露出来的眼睛遮住,就可以啦!” 郑老大感觉很新奇,当即戴上了“防护眼镜”。 “还真别说,确实挡得严严实实!就是戴上之后没有他们的那种让人头晕的感觉。” 郑老头拄着拐杖走过来,接过眼镜左右看了看,忍不住赞道。 “小七的手真巧,磨出来的镜片一点都不扎手。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玻璃?” 祁月心虚地埋下脑袋,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回答。 “我……撬了仓房的玻璃……” 郑家很穷,穷到唯一有玻璃的窗户就是仓房,因为要防止下雨的时候淋湿里面的东西。其余的窗户还都是纸糊的。 祁月此话一出,院子里静了静,郑老大觉得戴在脸上的眼镜有一种魔力。 为什么感觉这么肉疼呢? 郑老太见祁月可怜巴巴有些惭愧的小样儿,立刻站出来,无所谓地一挥手。 “不就是块玻璃吗,哪头轻哪头重啊?小七也是为了她大伯好,做得没错!” 齐枫也走过来拿起眼镜摆弄,“小七这手艺和镇上的眼镜店师傅比都不算差,有了它,郑大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硬是把祁月夸得天花乱坠,像什么能工巧匠似的。 祁月不好意思地悄悄吐舌头,“大伯,这副你戴着,另一副帮我转交给武姐姐。” “你说武知青?” 祁月点头,“她每天都要去给村民们上药量体温,被感染的可能性更大。” 郑老大带上祁月给他准备的“法宝”,到路口和小杨、孙大夫还有武清歌会合。 孙大夫正趁着等郑老大的功夫蹲在路边歇脚。他昨晚忙到后半夜才回去,天还没亮就又起来了,现在乏得很。 听见郑老大的脚步声,孙大夫抬起头,“诶,你啥时候近视了?” 郑老大摘下脸上的眼镜,“这是我家小七给我做的防护眼镜,担心我被感染呢!” 孙大夫望着郑老大脸上难掩喜滋滋的笑容,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你瞧你那嘚瑟样儿吧!” 一边说着,孙大夫怅然感慨。 “你小子命好哇!自己有两个小子,还捡来一个贴心小棉袄似的闺女,老了有你享福的日子!” 郑老大呵呵笑着,“这有啥好羡慕的,你想要闺女,让嫂子给你生一个得了呗!” 孙大夫笑骂,“那是我说了算的?要是出来是个小子,我棺材本搭进去都不够养活的!” “行了,时间快到了,咱们走吧,去开会。” 几人并肩往会议室走,路上的时候,郑老大刻意落后半步,走到武清歌旁边。 “武知青,这是小七给你准备的。” 第200章 武清歌的发现 武清歌惊喜地接过来,“小七特地为我准备的?” 郑老大是祁月的大伯,给他准备防护物很正常。但武清歌和祁月非亲非故,没想到竟然还有她的事。 郑老大把祁月的话转告给武清歌,“小七说她很喜欢你,希望你救死扶伤之余照顾好自己。等这次的事结束了,她还有其他礼物送给你。” 武清歌用手捧着布包,心里暖流涌动。 “好,你帮我转告小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几人来到会议室,其他干事已经到齐了。他们一个个都把自己包裹起来,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还谨慎地眯着。 郭支书正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听见脚步声便看了过来。 郑老大与之对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郭支书的嘴角闪过一瞬间不怀好意的笑容。 “既然都到齐了,会议现在开始。” 郭支书伸出握着钢笔的手,朝武清歌挥了一下。 “小武,你可以上来汇报了。” 众人包括孙大夫在内都小小地惊讶了一把。武清歌一个下乡知青,竟然有资格在干部大会上占据中心? 任凭众人眼中的轻视和好奇再浓烈,武清歌还是从容地走到了众人的前面。 她一手捧着一本比砖头还要厚的医书,一手拿着一沓写满批改痕迹的笔记,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的消息。 “我用这两天的时间亲手走访了每一位感染者的家,包括已经不幸逝世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记录了很多重要的信息,比如发病的时间、潜伏期的长短还有主要症状等。” “我发现,咱们村的感染者尤其是已经病逝的患者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和麻风有所出入,反而更像是……” 武清歌面色凝重地打开医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触目惊心的图画一字一顿。 “倒更像是——天花!” “啥?!” 武清歌的判断结果一出,现场的干部们都满眼震撼,一股从骨髓中升腾而起的恐惧席卷了他们的全身。 有几个年轻人不知道武清歌说的是什么,就听见旁边的人颤着嗓子解释道。 “和天花比起来,麻风简直就是小感冒!三十多年前,咱们村也有过一波天花,当时基本得上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死了!” 本来麻风病出没就已经足够让杏花村的村民们谈虎色变了,现在武清歌又爆出这样的惊天惊闻,他们感觉头顶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阴沉沉的乌云,挤压着他们的空间,让他们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孙大夫紧随着眉头走到武清歌旁边,拿过她的笔记本翻看几下,“这些都是你自己调查出来的?” 武清歌点头,“还未经允许参考了一些您笔记本上的数据,我道歉。” 孙大夫不在意地摆摆手,现在更重要的事是确定武清歌的推测是否正确。 “虽然你的这些记录确实跟医书上的细节都对得上,但有一点,为什么咱们村的病患身上都缺乏大面积的溃烂红斑呢?” “这些红斑的形态决定了我们如何界定这场传染病是什么,总不能解释说是咱们村民身体素质好,所以症状轻吧?” 武清歌摇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扛不住这场来势汹汹的传染病,才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迅速发高热并反复惊厥。” “身体在还未生成红疹的时候就扛不住一波接一波的高烧,所以才结束了生命。” “其实让我确定这场病是天花的病例在牛棚,那位姓沈的老教授染病后不仅高烧不断,浑身上下都出现了红疹并迅速溃烂。”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沈爷爷虽然已经年逾七十,但有祁月经常送去灵气熏染的食物,所以沈爷爷的身体比一般人都要结实些,这才让武清歌有机会借此做出正确判断。 武清歌小心观察着孙大夫的脸色,“您可以移步牛棚去亲眼看一看。” “用不着用不着!” 孙大夫还未说话,一个体型矮胖的干事便打断了武清歌的话。 “咱们现在连退烧药都缺得不行,哪有功夫去管他们那些臭老九!既然武知青已经重新确定了方向,咱们还是快点儿想办法吧!” 武清歌不理他,双眼紧紧盯着孙大夫。 孙大夫踌躇半晌,泄了一口气,“他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以大局为重。你已经考察过了,我就没必要再去一次了。” 孙大夫朝向郭支书,“天花要比麻风的致死率高上十倍百倍,咱们必须赶快想出对策来!” 武清歌眼中的希冀灭了,犹如吹熄的烛火,黯淡无光。 医者仁心,这是武清歌的座右铭,更是从业守则。 她希望孙大夫能放下所谓的立场和是非,去牛棚看看那些危在旦夕的可怜人,可孙大夫没有。 武清歌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明朗起来。 无论别人怎么选择,她始终坚定自己的初心。她会用自己的毕生所学从死神的手中抢人,而奖罚惩处、死活去留,是组织需要考虑的事。 她上前一步,“郭支书,我们现在需要立即拉响警报,把所有已经表现出症状来的病人们都集中在一起,和未感染者分隔开。” “而和感染者存在密切接触的家人,也要做正确的处理,这是目前能控制传播的最有效方法。” 郭支书的钢笔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着,“那已经得上的人呢?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孙大夫面色凝重,“天花的致死率极高,如果没有药物和食物的及时补给,很难说能不能抗得过去。” 在场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站着,大气不敢出,更不敢看郭支书。 这段日子杏花村表面上风波不动,但其实所有人都在看着郭支书的脸色行事。毕竟上次付书记的死亡还是一桩蹊跷的悬案,村长到现在都被软禁着。 按照孙大夫的意思,是想让郭支书跟上级申请支援,不论是医疗人员还是物资,都是现下杏花村紧缺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郭支书把守了村口这么久,现在会允许外来的医疗人员进来吗? 第201章 烫手的山芋 郭支书的目光晦暗不明,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件事,我回去想想办法。现在先按照村里能支配开的物资安排规划。” 孙大夫失望地垂下头,郭支书这话软绵绵的,说了也跟没说一样。 照这样下去,杏花村死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倍感心力交瘁。 “郭支书,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一周之内还是控制不住的话,感染程度一定不可估量,我们全村人都无法幸免的!” 武清歌感到心焦,天花的威力可不是麻风可以比拟的。 郭支书头疼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我又何尝不担心呢?这段时间实在是愁坏了我,每天觉都睡不好,最害怕的就是醒来会听到又有人死去的消息。” “我现在岁数也上来了,不像从前了,渐渐适应不了高强度的工作。我有时候真是觉得自己不争气……” 一边叹息着,郭支书还疲惫地咳嗽了几声。 一旁的秘书立即狗腿子似的凑上前去给郭支书倒了一杯水,接着转过身来朝武清歌瞪眼。 “你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关心大伙儿的死活似的!郭支书不仅要管这件事,还要处理日常公务,你知道他有多累吗?!” “你的任务就是替郭支书分忧,而不是大言不惭地站在这儿指责这个催促那个!明不明白!” 武清歌蹙眉,秘书颐指气使的口气好像她有多不懂事一样。孙大夫提前按住了武清歌的手臂,不让她顶嘴。 “小武也是太担心大家了,看在她一番好意的份上,就别和她一般计较了。” 郭支书坐着没说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秘书看到他的动作,立刻像收到了信号似的,两步走近参会的干部们。 “有谁想暂时帮郭支书承担一些工作的,主动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刚才他们可听得明明白白了,这不是一般的毛病,而是动辄就死人的天花。他们自认没有那个能力,更没有把那么大的命来负责这事。 “没人愿意?”秘书冷哼一声,“那我可直接选了!” 只见秘书双手抱臂,穿过人群,眼神在每一张忐忑的面孔上逐一滑过。 每个人都把头深深地埋下去,生怕乱动会被秘书挑上。 秘书在人群中兜了一大圈,最终在郑老大的面前停下脚步。 他笑里藏刀地道,“郑老大,不如就你吧。” 郑老大心中一跳,果然不出他所料,今天郭支书把他叫来正是这个意思。 好笑的是,还要装模作样地演一出这样的戏码。 “我已经很久没有管过队里的事了,很多东西都已经生疏了。” 秘书不在乎地摆摆手,“这有什么?就算你再生疏,毕竟也是干过的,总比他们那些门外汉强!” 郑老大看向前面的郭支书,拱了拱手。 “郭支书,天花事关重大,我也不懂医术,恐怕没办法胜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小郑啊,你这是不准备念及我们之前的情分了?” 郭支书端着水杯,眼睛斜睨着郑老大。 郑老大低着头,掩饰住眼中的厌恶和抗拒,“当然不敢。” 郭支书忽然笑了起来,“小郑啊,我知道因为之前那件事,你心中一直对我有芥蒂。我也不是不想把你叫回来继续在我手下干活,只是碍于村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不能出事不公,你说对不对。” “现在可是你重新在大家面前立威的好机会,我既然把这个机会给了你,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一边说着,郭支书眯起眼睛。 “难道你当初任队长的时候说的那些誓言都是假的?在村民们遭受如此大灾难的情况下,你要逃避这份责任吗?” 孙大夫向郑老大投去担忧的目光,郑老大咬紧了后槽牙。 没办法,这一次他骑虎难下。郭支书给他扣上了一顶这样大的帽子,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得接下这个活儿。 郑老大颔首,“是。” 接下来的会议上,大家一起讨论了如何对付天花的相关事宜。郭支书将此事全权交于郑老大,由他和孙大夫、武清歌一起处理此事。 当然,与此同时,村里一旦出现病情恶化、病患死亡等情况,也均由郑老大负主要责任。 出了会议室,孙大夫快走几步追上郑老大。 “现在我们怎么办?郭支书不去跟上级请示物资补充,我们一没药二没吃喝,想要扛过这次天花,简直是天方夜谭,” 武清歌也跟上来,她把自己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郭支书这分明就是在刁难你!这种难题,谁来了也解决不了的!” 孙大夫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咱们还没走远呢,小心让他们听见!” 武清歌向来是个脾气安静温和的主儿,此时却因郭支书的作为气急败坏。 “他为了报复郑大哥!竟然拿村中村民的性命当儿戏!” 郑老大也面色凝重,“这件事确实很难办。孙大夫,咱们去你那儿一趟,商量一下怎么先把病情控制住,不要再扩散了。” 三个人在孙大夫的诊室里又是查阅资料、又是冥思苦想,一直点灯熬油到后半夜,才把方案确定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郑老大就找到了小杨。 “小杨,我和孙大夫商量着在村南边搭一个棚子,让感染的村民们都搬进去住。这样一方面可以方便观察和治疗,另一方面也可以减少感染。” 小杨眼前一亮,“好主意啊!南边就挨着飞云山,树大庇荫,确实是个好地方。” 说干就干,小杨组织了不少青壮年,挨家挨户地借家伙事儿和材料,很快就在指定地点搭起了一个结实的棚子。 武清歌带着几个妇女在棚子里铺上了草席,嘴巴含着白酒在里面喷了个来回。 孙大夫那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酒精了,只能先用这种方法来消毒。 接下来就是让感染的村民们到这里集中治疗,衣食起居都在棚子里进行。 第202章 搭棚子 这个想法固然是眼下最合理有效的办法,但村民们普遍不太想接受。有家不能回,还要和一群同样感染了天花的病人住在一起,任谁都不情愿。 于是孙大夫便和武清歌和一起挨家挨户地劝说,又是宽慰又是吓唬,才好说歹说把所有病患都带到了南边的棚子里。 天气炎热,病人们也时常发高烧,所以棚子建在了背阴处。 地上铺了席子,大家索性就席地而坐,也不盖被子,枕上两件衣服就能睡觉。 毕竟天花的痛苦不是一般疾病能比的,病患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生活质量了。 郑老大从早到晚都在忙着带人筹备物资。队里余粮不多了,就向村民们征集。 好在杏花村的村民们大都淳善,虽然这个节骨眼上家家户户都没有很多存粮了,但郑老大依然收集到了不少吃喝送到棚子那边。 日暮黄昏,郑老大坐在棚子不远的小马扎上发呆。 “郑大哥,那边的木桩都打好了,护栏也架起来了。”小杨跑过来报告。 棚子选在远离村庄的山脚下,郑老大担心晚上会有出来捕猎的飞禽走兽突袭,所以让小杨带人做了一些防护措施。 郑老大点点头,“好,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带着兄弟们回去吃饭休息吧。” 一边说着,郑老大一边忧心忡忡地盯着地上装粮食的麻袋看。 小杨知道郑老大在担心什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咱们现在这些粮食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最多也就能吃个一星期。也不知道郭支书那边能不能指得上……” 小杨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骂。 现在郭支书不准人出村,美其名曰是怕天花病毒外泄,实际上大家都心明镜儿似的。他分明是害怕村里大面积爆发天花传染病的事传出去。 前脚付书记刚在杏花村不明不白地死了,后脚就出了这样的事,人命更是一条接着一条,郭支书怎么敢放人? 小杨愁眉苦脸地道,“要是能出去就好了,哪怕只是去隔壁村借点儿吃喝和药也行啊!” 郑老大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拍了一下小杨的肩膀。 “赶明儿我再去找一趟郭支书,你今天也累得够呛,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小杨招呼郑老大一起走,郑老大却摇摇头。 “今晚我先不回家了。” 小杨一惊,“那你要住哪儿?” 郑老大指了指脚下,“就住在这儿。” 小杨差点儿叫出声来,“郑大哥,你疯啦?他们可都已经感染了,你住在这儿不怕被传上啊?!” 郑老大抬了抬下巴,让小杨往后看。 回过头,棚子的帘子掀起来通风,再往里看,武清歌正挽起两只袖子,帮独自离开家人住到这边的两个小孩子铺被褥。 旁边的妇人劝道,“小武姑娘,你已经忙活一整天了,快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武清歌腾出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没事儿,我先帮孩子们把被子铺好。小孩子身体虚弱,直接睡席子容易着凉。” 郑老大开口,“人家一个姑娘家都不怕,我怕什么?” 小杨看到这一幕,沉默了。 虽说他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整天不是巡逻就是帮着孙大夫挨家挨户地登记情况,可跟孙大夫和武清歌比起来,他的工作强度和危险程度都要轻得多。 一个年轻的姑娘都这么勇敢又有责任心,而他却想着叫上郑老大一起赶紧回去歇着,小杨有些惭愧。 晚饭时间一过,小杨又回来了,手里还抱着铺盖卷儿和一盏小煤油灯。 郑老大正在核对今天的工作清单,瞧见小杨好奇道,“小杨,你这是干啥?” 小杨把被子枕头往地上一放,又把手里的小灯搁在郑老大面前的大石头上。 “郑大哥,我和你一起守在这儿。” 煤油灯凝聚的火光像是一颗希望的火种,照亮了郑老大的本子,更让他的心也亮堂堂的。 夜色深了,病患们一堆地躺下睡觉,郑老大、小杨和武清歌守在棚子外面。 飞云山上的鸟兽开始倾巢而出,时不时能听见瘆人的嘶吼和咆哮。 孤零零的两个小孩子害怕地捂住耳朵,被旁边的陌生老太太搂进怀里,轻轻地唱摇篮曲。 郑老大仰面躺着,眼前是璀璨的群星闪耀,耳际响起的却是村民们痛苦的呻吟声。 小杨看了一眼旁边和衣而眠的武清歌,她脸上的疲惫凝聚成眼窝里浓浓的青黑。 “郑大哥,咱们齐心协力,一块儿加把劲儿,就不信干不过这什么狗屁天花!” 后半夜的时候,郑老大是被一阵骚动惊醒的。 他噌地一下坐起来,就听见棚子里传出惊惶的叫喊声,有一个汉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小武姑娘,你快、快去看看!里面出事儿了!” 武清歌也醒了,当先掀起被子跑进去,小杨和郑老大紧随其后。 棚子里面的患者们围成了一个圈儿,都一脸害怕。 看见武清歌进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让武清歌进去。 在众人的中间,一个胡子花白、衣衫破烂的老头躺在地上。他的四肢以诡异的方式蜷缩在一起,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小武姑娘,他这是咋了?不会是中邪了吧?” 所有人都被老头这副样子吓到了,以为他是被恶鬼附身了。 武清歌扑到老头身边蹲下,仔细检查着他的状态。 忽然间,老头嘴边淌下一道腥红的血液,武清歌大惊,回头招呼郑老大和小杨。 “过来帮我一下!他咬住舌头了!” 两人赶紧跑到武清歌的边上,小杨按住老头的身子,郑老大则捏住老头的下巴,掰开了他的嘴巴。 老头的舌头已经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满嘴都是腥红的血沫,吓得旁人一个个惊呼着捂住眼睛。 武清歌掏出一张帕子,团成团塞进老头的嘴里,一方面把口腔里的血吸干,避免呛入气管,另一方面也防止他再次咬舌头。 “都散开!”武清歌朝身后大喊。 第203章 慧眼识人 人群围成一圈,会让本就空气不流通的棚子更加憋闷,老头很容易窒息休克。 “大爷!大爷您能听见我说话吗?”武清歌焦急地拍打着老头的肩膀。 老头翻着白眼不省人事,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武知青,他这是咋了啊?”小杨问道。 “应该是癫痫发作了。”武知青按着老头的胳膊,让他平躺在地上。 “感染天花造成的持续高热,可能就成了他癫痫病发的诱因。” “这该死的天花,竟然变着法儿的害人!”小杨怒骂。 周围的村民也面露惊惶,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就算天花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但不代表其他的基础病和并发症不会? 老头的抽搐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平息下来,他老泪纵横地要给武清歌跪下,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武清歌赶紧托住他的胳膊,“天亮之前我就睡在门口,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喊我。” 武清歌把地铺挪到棚子门口,就隔着一道帘子,和病患们睡在一起。 次日一早,郑老大把配合武清歌一起给大家测量体温检查身体的任务交给小杨,自己去找了郭支书。 郑老大在外面足足等了四十几分钟,直到天光大亮,雄鸡都叫完早回窝去了,郭支书才出现。 “小郑啊,什么事?” 郭支书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桌子后面不咸不淡地问道。 郑老大把昨夜有人突发癫痫病的事简单讲了一遍,“郭支书,我来是想问一下,向上级申请物资的事什么时候能落实?” “天花造成的高热很容易引起很多并发症,就算武知青和孙大夫的医术再高明,可没有药物的话,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郭支书摇头晃脑地吹着茶缸上飘着的茶叶,“申领物资也是需要时间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操心。” 见郭支书又在推三阻四,郑老大咬了咬牙。 “郭支书需要主持大局,操心的地方肯定比我们多一些。也多亏您包容,万一控制不住局面,到时候还要您来承担主要责任。” 郑老大的一番话看似奉承,郭支书却很快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郑老大的意思很明白,如果郭支书想拖延此事来给郑老大使坏,那么他一定也会利用这件事来指责郭支书的失职。 郭支书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你在警告我?” 郑老大拱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们都是为了乡亲们的安全考虑。” 郑老大走后,郭支书一把将手里的茶缸砸在地上,热乎的茶水撒了一地。 “郭支书,您别动气!”秘书小跑着进来,替郭支书收拾残局。 郭支书怒目圆瞪,“我这才刚刚恢复他一点儿权力,他就敢到我面前叫嚣!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秘书重新给郭支书倒了一杯茶,“您别看他现在嚣张,咱们可是打着放长线钓大鱼的主意呢!” “现在让他得意一时,但天花可不是小打小闹的毛病,就凭他,还有武清歌和孙大夫那两下半吊子的功夫,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秘书拿过一边的扇子给郭支书扇风,“咱们任他一时嚣张,后面有他出丑的时候!” 秘书的一番劝告总算让郭支书的心里舒坦了一些,“哼,我看他那个样子,倒是信心满满呐!” 秘书观察着郭支书的脸色,见他似乎比刚才愉悦了些,才试探着道。 “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咱们就遂了他的愿,去向上级申请物资,给他能够掌控局面的错觉。” 秘书的笑容狡诈奸佞,“只有飞得够高,才能摔得更惨。” 郭支书的面色有些迟疑,“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被上级知道了这里天花泛滥的事,势必会重视起来,如果派人来处理的话……” 付书记许久没有回去报道,姑且可以解释为驻村处理相关事务。但如果上级派人来找不到付书记,他就难以解释了。 秘书嘿嘿一笑,“咱们当然不能走正规程序申请救助物资,但咱们不是有一位‘重量级选手’在上面吗?” 听了秘书的话,郭支书也恍然大悟,面上浮现得意的神色。 “还是你小子机灵,我差点忘了,咱们还有一个秘密武器没动呢。拿纸笔来!” 秘书殷勤地递上信纸和钢笔,“我哪里机灵,顶多算得上不傻。要不是您慧眼识人,预先在上面安插了人手,现在怎么能用得这么得心应手呢?” 郭支书“唰唰”地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并扣上杏花村的公章,折叠好交给秘书。 “派人把这个给他送去,记得要找可信的人,务必亲手交给他。” 接下来的几天,武清歌和孙大夫用村里仅剩的药品艰难地维持着病患们的情况,但仍有几位老人和孩子因持续不退的高热而进入弥留之际。 前有天花诱发癫痫,后有高烧陷入昏迷,棚子里隔离的病患们都惶惶不可终日,过得提心吊胆。 好在有郑老大和小杨等人每天都衣不解带地守在棚子旁边,不顾自己被感染的风险与大家共患难,算是给大家的心中一点慰藉。 郑老大的认真负责给了村民们极大的安全感,却苦了郑老太和林秀丽。 婆媳俩每天都要因为担心郑老大而掉上几颗眼泪疙瘩,除了给他送饭的时候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郑老太眼泪汪汪地坐在炕上叹气。 林秀丽也红着眼圈儿,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安慰郑老太。 “妈,武知青是喝过洋墨水的高材生,一定能有办法的。咱们在家好好等着,别染病给老大添乱就行。” 郑老太点点头,视线环顾一圈,“诶,小七又跑到哪里去了?” “这孩子给自己也做了一副防护眼镜,这两天每天都往外跑,好像是去牛棚了。” 郑老太有些无奈,“都这时候了,还要去找阿懿玩儿吗?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孩子这么贪玩?” 第204章 小仙苗发火 林秀丽温柔地笑了,“这您可错怪小七了,她不是去玩儿的,是去看望沈老伯。” “唉,说起来也是残忍,村里这么些个病人,怎么就差沈老伯一个不给住棚子?在生死面前哪分什么高低贵贱,让他这么在牛棚里自生自灭,能抗几天?” 郑老太从林秀丽的手里接过针线,“也是个命苦的人呐!希望小七捣鼓的那些草药能有点用处,让他少遭些罪。” 郑家人都默许了祁月往牛棚跑的行为,毕竟沈爷爷已经够可怜了。估计没有祁月管他的话,现在他还有没有命在都不好说。 彼时祁月正抱着大玻璃罐子走在前往牛棚的路上,快要走到的时候,她碰见了一个男人。 “这不是郑家小七吗?这时候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出来做啥?” 祁月认识这个男人,他是郭支书的狗腿之一。她打量着他背着包袱的样子,看来他是准备出村。 “那你呢?”祁月奶声奶气地学着男人的口气道,“你为啥也不好好在家待着?” 男人“啧”了一声,“臭丫头,还敢贫嘴。我是出去有正事要办!” 一边说着,男人嗤笑一声,“你大伯可就等着我出去给他搬救兵呢!” 祁月心中了然,看来这男人是准备去和上级请示救援物资的。不过郭支书能这么快就松口,还真让她有些意外。 “那叔叔您快去吧!”祁月乖巧地让开路。 男人得意一笑,“你这小丫头可比你大伯懂事多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 祁月继续赶路,刚到牛棚门口,就感觉到一阵浓郁的灰暗病气。 走进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沈懿和几个年轻一点的知识分子正在照顾大家。 每天的朝夕相处还是不可避免地让沈爷爷把天花传染给了其他人,包括林教授和李教授在内的好几位教授都病倒了。 看见祁月进来,沈懿迎上来。 “小七,昨天不是告诉过你今天不要来了吗?这里很危险的。” 沈懿的语气虽然忧虑,但并无责怪,还是温温柔柔的。 祁月举起怀里的大玻璃瓶晃了晃,里面的橙黄色液体荡漾出细密的水波纹。“阿懿哥哥,我来送药啦!” 这两天祁月没闲着,一直在她的小园子里忙活。 她的空间里并不缺少药材,但毕竟天花是她前世没有接触过的疾病,她配药时需要谨慎一些。 “爷爷好些了吗?”祁月走过去。 沈爷爷的脸色灰败,又陷入了昏迷中,身上溃烂的红疮还是血肉模糊的。 这些天要不是祁月每天都来用灵力帮他续命,沈爷爷早就一命呜呼了。 祁月又分别检查了其他人的情况,也和沈爷爷差不多,仅凭一口气吊着。 “把这些喂给他们喝。”祁月把手里的大玻璃瓶子递给沈懿。 沈懿抱着瓶子,装在碗里分给各个负责照顾的知识分子。 小赵小声嘟囔,“这都第几瓶了,也不知道这次的能不能管点儿用。” 这已经是祁月研制的第四种药剂了,她听了小赵的话,也不禁有些挫败。没想到小世界的区区传染病竟然会比前世的凶猛灵兽还难对付, 见祁月地神色低落,沈懿瞪着小赵。 “小七也不是专业的医生,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就只能干瞪眼。有总比没有好吧?” “再说了,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能打包票所有病都能治得好。孙大夫都没有办法的事,让小七多试几次又怎么样呢?” “你别忘了,不只是这些药水,咱们现在每天吃的东西都是小七从家里偷偷拿来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小赵尴尬地挠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吗?” 祁月瞧着沈懿挺着小胸脯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憋笑。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一贯温和的小仙苗冲别人大声说话呢,原来他这么在意别人怎么说她,甚至比她自己的反应都要激烈。 她伸手扯了扯沈懿的衣袖,“阿懿哥哥,小赵哥哥说的也没错。喝了我的药水这么多天,沈爷爷也不见好……” “小七,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沈懿赶紧拉住祁月的小手。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着急,我们都一起给你加油!” 又悄悄地用灵力给沈爷爷等人降了体温,祁月回家去了。 刚到门口,大门突然打开,祁月一头和里面出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祁月退后了好几步,险些被撞倒在地。 “哎哟,你这小死丫头,想吓死我啊!” 王丽霞被祁月吓了一跳,手里的包袱差点掉在地上。 祁月打量着那包东西,“二婶,你干嘛去?” 王丽霞回头看了眼院里,瞪了祁月一眼,“要你管!” 说完,她便鬼鬼祟祟地抱着东西走了。 祁月眯起眼睛探究地望着王丽霞的背影,总感觉她的样子不像是要去做什么好事。 王丽霞顺着小路,一直往村东头跑。一直匆匆来到一扇破落的大门前,左右看了两眼,确定没人才伸手推门进去。 进屋就看见一个妇人正盖着被子躺在炕里,旁边睡着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婴儿。 听见开门的动静,妇人虚弱地从炕上坐起来。 “姐,你来了。” 王丽霞把怀里的包袱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些红薯和玉米,还有几斤小米和三四个鸡蛋。 “暂时能拿出来的就这么多,拿多了会被怀疑的,你这几天先吃着,回头我再给你送。” 说完,王丽霞走过去掀开包裹的被子,打量了婴儿几眼,忍不住叹道。 “你吃得不好,连带着奶水也不好,你瞅瞅这孩子,小脸焦黄。” 王丽霞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骂道:“你那个杀千刀的死男人,干什么不好非要赌钱!现在好了,欠了钱有家不敢回,把你们娘俩坑苦了!” 王丽莉本来也是个美人,和王丽霞比起来更是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只是生活的压力掩盖了她的美好,看上去倒像个怨妇。 第205章 回娘家 “姐,你别说了。从今往后,我就当家里没有这个人,我自己带着孩子过。” “说得容易!”王丽霞瞪了她一眼。 “你以为这是啥光彩事?说得好听是你刚强,不好听就是人家不要你了!要不是我给你送这些吃的,你俩非饿死不可!” 王丽霞虽然嘴上说话难听,但等她骂完了,还是站起来给王丽莉烧水熬粥。 王丽莉抹了抹眼角,吃着王丽霞给她剥的鸡蛋,嘴里一点儿滋味都没有。 王丽霞见她吃得难以下咽,忍不住劝道,“多吃些,为了孩子也要多吃些。” 王丽莉刚艰难地咽完了最后一口粥,炕上躺着的婴儿哼唧一声,便张大了嘴巴啼哭起来。 王丽莉慌忙把碗塞给王丽霞,用手背抹了把嘴巴便挪过去抱孩子,掀开自己的上衣给他喂奶。 孩子的哭声止住了,王丽莉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姐,你看要是有机会出村的话,能不能回去看一眼咱爸?” 王丽霞正在刷碗,闻言一瞪眼睛。 “我管你还不够,还要我冒险回趟娘家?” 王丽霞的娘家在隔壁村,现在村口还封闭着,哪是她说回去就能回去的? “不是的……”王丽莉为难道,“咱妈走得早,你嫁人之后就一直是我伺候咱爸。” “从前我刚出嫁的时候,还能隔三差五做点儿吃的给他送回去。现在我也不敢出门,怕传染了天花再连累孩子,也不知道咱爸过的是什么日子。” “姐,你家大哥不是在队里说了算吗,让他帮帮忙呗?” 王丽霞冷着脸不吭声,王丽莉便好声好气地一遍遍央求她。 “我回去想想吧!”王丽霞没好气地呛了一句,“要是出不去,我也没办法!” 入夜,王丽霞睡不着,在炕上翻来覆去的。 “咋了,你有心事?”郑老二被她翻身的声音也吵得没法入睡。 王丽霞挪了挪枕头,把脸转过去对着墙。 “没有,快睡你的吧!”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郑老二和孩子们都睡着了。 王丽霞在鼾声中更烦躁了,忍不住小声咒骂起来。 “小的要我管,老的也要我管,当我是神仙吗?我哪里管得过来?!除了会给我添乱还会干什么!” 一想起王丽莉的哀求,王丽霞心里就烦闷得不行。 她从前经常和妹妹吹嘘郑家因为郑老大当了官有多体面,什么事都能一路开绿灯。也正因如此,她对郑老大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可后来郑老大落马了,她再也享受不到那些便利了。王丽莉月份大了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了。王丽霞碍于虚荣心,也没有跟她解释。 现在可倒好,王丽莉让她偷偷摸摸回家去看父亲,从前郑老大还是队长的时候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她偷偷出村被发现,她只会因为是郑家人而被处罚得更惨。 王丽霞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埋怨妹妹和父亲,手指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恨不得放进嘴里使劲儿撕扯。 在心里纠结了十几分钟,王丽霞一骨碌爬起,摸着黑开门往外走,边走还边负气地暗骂。 “我真是欠了你们的!” 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门口,王丽霞停住了脚步。 回去看望父亲和偷偷给王丽送吃的不一样。现在这个形势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村子才会解禁。就算这一次她侥幸溜了出去,也不代表下一次她还会成功。 既然如此,她应该多给父亲带一些吃食和用品,免得杏花村长时间不开放的话,父亲会节衣缩食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厨房的东西都有数,一次性拿太多的话实在过分明显。王丽霞想了想,转身走向地窖。 她从厨房拿起一只蜡烛点着,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地窖。 王丽霞的脚刚一沾地,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圆滚滚的还很硬实。 借着蜡烛微弱的火光,王丽霞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一时间目瞪口呆,嘴巴好像能塞得下一个鸡蛋似的。 “我的老天爷啊……我们家啥时候、啥时候这么富了?” 在几平米见方的小地窖里,粮食摞起来像一座小山。 每一颗玉米都粒粒饱满,颜色澄黄,像金子一样诱人;红薯和成年人的小腿一样壮实,沉甸甸的都有些拿不动。 “这竹筐竟然在这里!” 王丽霞走到角落里,一只大大的竹筐里装满了鸡蛋,要不是颜色正确,王丽霞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鹅蛋! 这只竹筐好几天之前就不见了,王丽霞以为是祁月拿去给牛棚那帮人装吃的了,背地里骂过不少次小白眼狼,没想到竟是用来装鸡蛋的。 王丽霞不由得有些纳闷,在村子封闭了这么久、大家都数天没有出门的情况下,别说鸡蛋了,就连庄稼都荒的差不多了,郑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吃食? 想到前不久郭支书刚刚恢复了郑老大的职务,让他全权负责这次天花的救治,王丽霞顿时喜上眉梢。 “看来他还是有点儿用处的,至少能保证我们吃喝不愁!” 王丽霞捧着粗壮的玉米棒子给自己的“偷窃”行为开脱,“他能官复原职,还不是因为老二平时没少帮他说好话!” “再说了,我们一家子这一阵子因为他白挨了多少指指点点?一个人犯错,一家人都要当笑话,我拿他点儿吃的是应该的!” 王丽霞冷哼一声,小人得志地勾起嘴角。 坚定了想法,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么做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索性把装鸡蛋的竹筐腾出来,开始往里面放吃的。 很快,竹筐被她装得满满当当,甚至最上面的玉米面袋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王丽霞用力地把它往下按了按,用罩衫把竹筐裹住,在顶上打结,随后佝偻着腰,把竹筐整个扛在了背上。 她太贪心,装的东西实在太多,压得她脚步一晃,险些摔倒。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出地窖,王丽霞已经浑身是汗了。她低声骂了两句,这才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第206章 一样的脓疮 关上郑家的大门,王丽霞绕开大路,顺着荒草丛生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北边走。 从正村口肯定是出不去的,那里每天都有人看守着。 恰好她的娘家位于隔壁村的南边,和杏花村只隔着一条河。只要她能渡过河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村。 夜深人静,路上除了王丽霞走路时踩在枯枝上的脆响和草丛剐蹭裤腿的沙沙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凉风阵阵,王丽霞越走越胆战心惊。 “怎么越走越阴森,真见鬼了!”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 终于有惊无险地到了河边,王丽霞蹲下拨了拨河水,冰凉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河水又冷又湍急,王丽霞犯了难,她不会被河水卷跑了吧? 她脱下鞋子,挽起裤脚,一遍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事的,还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呢,肯定卷不跑!” 嘴上说得轻松,可每次脚指头刚挨到水流,就又吓得缩回来。 “喂!干什么的!” 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像是一声炸雷响彻在王丽霞的耳边,她“嗷”一嗓子跌坐在河岸边上。 发出声音的是杏花村的一个酒鬼,他半夜偷偷溜出来找同村好友小酌一杯,回来的路上正准备找个地儿撒尿,就看见河边鬼鬼祟祟的一道黑影。 “什么人?” 酒鬼醉醺醺地歪着脑袋,抬起手用力地揉揉眼睛。 晚上喝多了酒,他现在整个人都像踩在云彩上一样,眼前更是模糊不清。 “奶奶的,看错了?” 他咒骂一声,转身解开裤子。 王丽霞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河岸边潮湿的泥巴糊了她一脸,她却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酒鬼走远了,才狼狈地爬起来。 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惨不忍睹”的样子,王丽霞气得直跺脚。 不过她也不敢多停留,万一一会儿再冒出个人来就完了。 一手扶着背上的竹筐,一手拎着鞋子,王丽霞艰难地迈进了河里。 这一段的河水不深,只到她的肚脐眼那么高,但实在太凉,她走着走着,脸越发白了。 等到她终于到了对岸,整个人都快冻僵了,鞋子更是不小心被卷走了一只。 王丽霞气得把另一只鞋子也丢了,穿着湿哒哒还在滴水的裤子往娘家的方向走。 一路无人,她来到熟悉的门口,轻轻敲响。 “爸?爸!”王丽霞压低了声音呼唤。 “是我,丽霞!我回来给你送吃的了!” 叫了半天门,里面也没人应。王丽霞猜测父亲是睡着了,又不敢大声喊,担心被邻居发现。 她只好绕到围墙旁边,先把竹筐举过头顶丢进院子,再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围墙。 “哎哟!” 她一个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正在喊疼,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谁啊?谁……谁在外面?” 王丽霞只好揉着屁股站起来,扛起竹筐往屋里走。 刚打开房门,王丽霞就被一股酸臭的味道呛得险些背过气去。 这是一种非常难闻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许多天一样。特别是房门始终关着,屋子里的空气不流通,所以味道便在房间里不停地发酵。 “爸?是我,我是丽霞。”王丽霞反手关上门。 “丽霞?” 里屋的炕上,有人在费力地扑腾着。 王丽霞一边把手里的竹筐撂下来,一边问道,“爸,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臭了?怎么这么大的味儿啊?” “嚓——” 昏暗的室内有火柴擦响的声音,王父点起了一盏灯,王丽霞终于看清了屋里的样子。 屋子里简直不能用人的房间来形容,甚至比猪圈狗窝还要更狼藉不堪。 沾满泥巴和菜汤的脏衣服堆在椅子上,桌上是还没喝完但已经酸了的稀粥,比米汤多不了几粒东西。 炕上半躺着的王父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才支起身子,“丽霞,你可算回来了,你爹都快死了——” 相比屋子里的一片狼藉,王父的状态更是惨不忍睹。 他的眼窝深陷,脸色呈现青灰色,嘴角挂着血沫,身上的衣衫褴褛破旧。 “爸,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王丽霞不敢置信地走上前去。 就算王丽莉没时间回来,王父至少是个成年人,怎么会在这么几个月之内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王丽霞这一走近,忽而一道极其刺激的腐臭味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爸,你多久没洗澡了?”王丽霞捂住鼻子。 “正好我回来了,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澡。” 王母走得早,王丽霞也不准备避讳什么男女有别,跟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但还没等王丽霞的手碰到王父的身上,他就突然间不顾一切地往后撤。 “不、不用了,我明天可以自己洗。” “你自己洗哪有我来方便,快过来!” “不不不!真的不用了!” 王丽霞苦口婆心地解释,“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你也听说杏花村出天花了吧?如果我天亮之前不赶紧回去,被人发现就惨了!” 没想到的是,王父不仅没有被王丽霞说服,反而更加眼神躲闪起来。 王丽霞没了耐心,直接上手去扒王父的衣服。 王父死死揪着自己的衣领不放手,把王丽霞气得够呛。这么邋里邋遢的,当年她妈是怎么忍受的? “刺啦——” 一道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王父的上衣领口本就破旧,直接被两人的拉扯给撕坏了。 “这……这是啥?” 王丽霞看着王父露出来的肌肤,他瘦骨嶙峋的胸前长满了脓疮,正在往外留着青黄色的脓液,正是那股臭味的来源。 王父遮遮掩掩地合拢衣襟,“没啥。” 王丽霞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脑袋嗡嗡作响。 王父想瞒,却是瞒不过她的。 她上次远远地看见过村长的媳妇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露出来的脖子和脸上长着一模一样的脓疮! 而村长的媳妇死去的原因,正是…… 王丽霞失声尖叫,“爸!你得天花了?!” 第207章 不孝女 王丽霞疯了一样地后退,直到一屁股跌在地上。 “爸!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父亲远在河对岸,而杏花村在爆发天花之前就已经被封锁了,他这么可能感染上呢? 王父见她大呼小叫的样子,心虚地咽了下唾沫。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阵子先是烧得厉害,然后身上又起了好多红疹子,后来就烂了。我掰了点龙爪叶子抹上去,也不管用……” “你生了病不去看大夫,竟然自己找什么龙爪?!” 龙爪虽有消毒的功效,但毕竟只是一株草,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让孙大夫和武知青都束手无策的天花! 王丽霞坐在地上,脑海中一幕幕地闪回着村长媳妇凄惨恐怖的死状,两条腿直发软。 “爸……我、我去帮你找大夫……” 王丽霞紧紧捂住口鼻,哆嗦地站起来,就要出去。 “站住!”王父喊住她。 “你要干啥去?你是不是要扔下我不管了?你害怕被我传染上是不是?!” 王丽霞不敢回头,硬着头皮顿住脚步。 “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我是要去找人来救你啊!” “你放屁!”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自打王丽霞嫁了人,就很少回家来看他。现在她这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分明就是怕了!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费劲巴力把你拉扯这么大,还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就这么对我?!” 王父用手指着王丽霞,不停地往外喷着唾沫,“你这个不孝的死丫头,我算是看清了,你连你妹妹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王父的话让王丽霞也火冒三丈,她忽地转过身去,瞪着王父歇斯底里。 “既然她那么好,你怎么不让她回来伺候你!还让她嫁人做啥!” 王丽霞的眼神充满怨毒,要不是王丽莉非求着她回来,她怎么会撞上父亲得了天花?万一不巧被传染了,王丽莉是想害死她吗! 王丽霞的架势气得王父一阵气闷,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脸色憋得通红,指着王丽霞破口大骂。 王丽霞捂着耳朵往外跑,既然父亲这么看不上她,她还管他做什么? 见王丽霞当真头也不回地跑了,王父慌了。现在他卧病在床,脚一沾地就是钻心的疼,如果王丽霞真的走了,他会死在家里的! 王父一眼瞧见了过道里的竹筐,看上去装得满满当当的,还露出玉米的一角来。 “闺女!别走!求你了——” 王父哭喊着,身子往前扑去,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把脸擦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你忍心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亲爹一命归西吗?” 王丽霞一路逃到院子里,王父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在身后久久不息。 她双手拄着膝盖,内心仿佛有两双手在揪着她来回拉扯,畏惧和良知将她的清醒撕得粉碎。 “你先在家待着!我回头想到办法了,再回来!” 王丽霞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胡乱喊了一句,便推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光着脚,逃命似的飞跑,尖锐的石头和砂砾将她的脚底板划得血肉模糊,她也浑然不觉。 大不了等孙大夫他们想出了药方,她再给父亲送来就是!王丽霞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 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祁月才从空间里出来。 这段日子她一直压着修炼的事,全心全意地想要找出治疗天花的方法,一天至多睡两三个小时。 虽然修道之人到了她这个境界就算不睡觉也可以,但毕竟她耗费的不只是体力和精力,还有大量的灵力。 别说是祁月,就连灵田都被祁月种了又拔、拔了又种的折腾得够呛,黄金面具的魂灵更是被祁月把毕生与罕见传染病相关的所见所闻都掏了个干净,说得他口干舌燥。 祁月挪着小小的身体钻进郑老太的怀抱,眉眼间满是疲惫和失意。 昨天一晚的研究依然没有什么进展,沈爷爷和其他几位教授作为她的试药对象也没有大的好转,这让她有些泄气。 耳尖一动,郑家的大门口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祁月没太在意,以为是郑老大回来拿东西了,小脑袋在郑老太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合拢双眼。 郑老太在睡梦中咂咂嘴,无意识地搂紧了祁月。 雄鸡唱早,祁月被郑老太抱起来。 她的眼睛仍然懒懒地闭着,任由郑老太用温水浸过的毛巾给她擦脸。 郑老太笑着调侃,“我们小七昨晚上山打老虎去了?怎么睡也睡不够似的!” “妈,饭做好了。”王丽霞端着一个大盆和一只小碗走过来。 大盆里装的是大家的粥,而小碗里则是祁月的专用碗,里面是给她热的奶。 王丽霞拿着一摞碗给大家盛粥的功夫,郑老二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走进来,怀里还抱着啼哭不止的郑小六。 “丽霞,你一大早的把孩子扔给我干啥?” 王丽霞没好气地嚷了一句,“你没看见我在干活?我哪有手哄他!” 郑老二小声嘟囔,“那你喊我一声,我做饭不就行了吗?小六就找你,别人抱都不跟。” 一边说着,郑老二走过来想把哭得满脸通红的郑小六放到王丽霞怀里,准备接过勺子盛粥。 王丽霞飞快地后退了好几步,就像躲瘟神似的,不安地瞪着郑老二,“你干啥!” “孩子一直哭,你快哄哄他,粥谁来盛不都是一个味儿吗……咦?你咋在家也围着围巾?” 郑老二刚睡醒,这会儿才看清,王丽霞的脸上严严实实地绕着一个冬天的围巾,把嘴巴和鼻子都遮住了。 王丽霞的眼神闪烁,捏着围巾又往上提了提。 “你不知道现在咱们村感染的已经有几十口子了吗?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大家着想,互相谁也别挨着谁!” 郑老二“噗嗤”一声笑出来,冲王丽霞挤眼睛。 “你瞅你吓得那样,那晚上你也别跟我一张炕睡觉了呗?” 第208章 带我一起 “没个正形,孩子们还在这儿呢!”郑老太佯怒地笑骂。 “弟妹这么做没毛病。”林秀丽从门外走进来。 “我刚给老大送完饭回来,你们是没看见,那些感染的人有多遭罪。村西头那个小八,原先多壮实一个小伙,现在被折磨得跟骨头架子似的……” 林秀丽一回忆起刚才看到的场面,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王丽霞听了,心都跟着打颤,手里更是一抖,险些把手里的碗打翻。 郑老太又开始担心日夜睡在棚子外面的郑老大,“你送饭的时候可记着告诉老大,千万要多小心着!” 又不知道浑浑噩噩的捱了多少日子,郑家人感觉在家里关得都要发霉了,郑家的几个小孩子更是转着圈儿的憋闷。 “小七,你上哪儿去?!” 看见祁月又抱着玻璃瓶子准备出门,郑小二匆忙叫住她,几步跑到她跟前。 “你是要去牛棚找沈懿吗?” 祁月点点头。这是她新研制出来的药水,已经数不清是第几版了,希望这一次能管用。 郑小二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啊?” 祁月挑眉,郑小二以前没少念叨祁月跟沈懿比跟哥哥们亲,现在居然会主动提出一起去牛棚? “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有好几个人都感染了。”祁月淡淡地道。 郑小二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怕,我爸能跟他们待在一块,我也能!我身体这么好,一定传染不上!” 祁月似笑非笑地打量了郑小二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这小子前不久还瘸着一条腿呢,好意思说自己身体不错? 郑小二顺着祁月的视线往下瞄,急急地为自己解释。 “我的腿早就好了!真的!” 怕祁月不信,郑小二呼哧呼哧地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 “你就带我出去一趟吧!求求你了小七,我再在家里待下去,都要长毛了!” 郑老太给郑家的孩子们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许出门,除了祁月。因为她知道祁月是去救人,也相信祁月的本事和分寸。 郑小二见祁月不说话,继续穷追猛打,“我不进去总行了吧?就在外面等你!” 现在对于郑小二来说,去哪儿都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他就知足! 谁料祁月仍是摇头,“不行。” 虽然有祁月在,轻轻松松一道结界就可以让郑小二百毒不侵,但毕竟病气无孔不入,而人却常有疏忽。 祁月要专心给沈爷爷等人看病,带着郑小二不太方便,更没时间照看他。万一他贪玩跑到别处去了,她还要去寻他,实在麻烦。 祁月静静地盯着郑老二,半晌,蓦然扯开嗓子大喊。 “奶奶——大娘——我二哥要出去玩!” “哎哟我的小祖宗!” 郑小二立刻乱了阵脚,慌里慌张地疯狂摆手。 “我不去了!我不跟你出去了总行吧?你快别喊了!让奶奶听见了,一定会把我的屁股打开花的!” 祁月满意地闭上嘴,抱着玻璃瓶子自己出了门,徒留下郑小二幽怨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地上画圈圈。 来到牛棚门口,碰巧小赵挑着扁担从里面出来。 “小七来啦?” 祁月点点头,“沈爷爷他们今天好些了吗?” 小赵顿了顿,唉声叹气道,“没什么起色,还是时不时地发高烧、说胡话。” 说完,小赵绕过祁月,挑着扁担走远了。 祁月沉了沉心神,给自己打气。 “说不定今天的药就会有效果了,不管用就接着试,我就不信找不出有效的方子来!” 她正准备迈步往里走,耳朵忽而动了动,转头看向身后。 来时的路上空无一人,祁月不慌不忙地走到路边的草垛旁,施施然地站定。 “出来吧。”祁月淡淡地道。 半晌,无人应答,祁月开始倒数。 “三、二……” “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 郑小二狼狈地从草垛后面现身,慢吞吞地走到祁月面前。 “小七,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啊?” 郑小二纳闷极了,他一路蹑手蹑脚,半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祁月竟然还能逮住他。 祁月扬了扬下巴,“回家去。” “我不回!”郑小二跺脚。 “我好不容易才避开奶奶溜出来的,我要在外面多玩一会儿!你不想让我跟着你,大不了我去河边摸鱼!” 郑小二赌气就要走,祁月无奈地扯住他的袖子。 “算了,那你还是跟着我吧。” 去了别的地方,祁月更难看住他,小孩子真是麻烦。 郑小二咧嘴笑,从兜里掏出一张长方形的旧毛巾,围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带着这个,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边说着,郑小二还把衣服袖子也放下来。 祁月伸手拉了拉郑小二脸上的毛巾,看似在帮他整理,实则释放了一道灵力在他的身体里。 收回手,祁月当先往牛棚走。 “跟上来吧。” 一进牛棚,郑小二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沈爷爷等几个感染了天花的病人就躺在简陋的草席上,眼皮无力地耷拉着,脸颊瘦得深凹进去。 虽然牛棚的空间是半开放的,但仍然有一股淡淡的酸腐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 虽然在祁月的控制下,沈爷爷等人身上的溃烂已经痊愈了一部分,但未愈合的创面看上去仍然惊人可怖。 这还是郑小二第一次看到感染天花的人是什么样子,他吓得捂住嘴巴连连后退,缩在了墙角。 祁月一边风轻云淡地将玻璃瓶子交给沈懿,让他给几个人分了喝,一边挽袖子。 “都说了不让你跟过来,非要来。”这下郑小二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郑小二腿软地蹲在角落,看着祁月像一位老手一样熟练地解开沈爷爷的衣衫,为他检查,动作简直比孙大夫为他处理腿伤的时候还要熟练,心中一阵佩服。 灵力探入沈爷爷体内,祁月拧紧了眉心。 现在的局面很是棘手,沈爷爷等人体内的病毒几乎是和祁月的药剂僵持住了。 第209章 打坏蛋 每次服药后,病毒都会被压制住,沈爷爷等人的身体状况就可以稳定十来个小时。但几乎是一夜之间,又会在体内春风吹又生。 祁月又看了看其他几人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不容乐观。 “小七,是不是很难治啊?”郑小二努力克服内心的畏惧,走到祁月身边。 沈懿待在一旁,目光灼灼地望着祁月,脸上满是期待,希望今天祁月能带来好消息。 祁月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又有人走了进来。 “小七也在呢?” 武清歌背着药箱进了牛棚,怀里还趴着一个眼睛红通通的小女孩。 看见有小孩子进来,祁月赶紧拉上帘子,将病气隔绝。 “小武姐姐,你怎么来了?” 村里懂医术的只有孙大夫和武清歌两个人,现在棚子里感染隔离的病人那么多,武清歌还有空来这里? 武清歌放下药箱,颠了颠臂弯里的小女孩。 “这丫头自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哭着要见爸爸,我让她在棚子外面远远地看了一眼,现在要把她送回去了。路上正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 说完,武清歌把怀里的小女孩交给刚挑水回来的小赵,“把她抱远一点儿。” 紧了紧面罩,武清歌俯身掀开帘子,在沈爷爷身边蹲下。 “最近我也没空来看望沈老伯,他的情况怎么样?” 祁月摇摇头,“不太好。” “咦?这是什么?”武清歌嗅到空气中的中药味道,转眼就看到了旁边的玻璃瓶子。 她拿过来把鼻子凑近瓶口,鼻尖耸动几下,缓缓念道。 “连翘,藿香,还有甘草? 武清歌懂一些中医医术,所以寻常的药物她一闻便知,只是其中有几味名贵药材是她无法辨别的。 武清歌放下瓶子,有些疑惑,“小七,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药?是郑队长拿给你的吗?” 在等待上级援助物资下发的时间里,孙大夫亲自去隔壁村借了一些药物,虽然简单低效,但好歹对稳定病情有一定帮助。武清歌下意识的以为是郑老大从棚子那边把一些药材拿回家了。 “我爸才没有偷东西呢!这是小七在院子里自己种的!”郑小二嘴快,率先回答。 他倔强地梗着脖子,谁也不准诬赖他爸爸,更不准小瞧了他的小妹! 祁月在心里默默叹气,这个郑小二,又把她的老底抖落给别人了。 武清歌听了郑小二的话,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小七,你在家里种了这些药材?那回头可不可以拿出一部分给大家……” “当然不行了!”郑小二双手叉腰。 “那些药材都是小七自己种的,放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救命的东西,给谁用都得小七自己说了算!” 自打郑老大被陷害落马,郑小二就渐渐对这些说官话的人有了戒心。虽然这个姐姐长得很漂亮,但人心隔肚皮,他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想拿了小七的东西去跟郭支书邀功呢? 祁月默不作声地踢了郑小二一脚,这小子把郑老太教的礼貌待人都跟粥一块喝下肚了? 武清歌倒是理解的笑笑,“现在药材的确是稀缺品,想自家留着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是我唐突了。” “不过小七,这方子也是你自己配的吗?” 祁月闪电般出手,直接踮起脚捂住郑小二的嘴巴,免得他又替她发言。 “不是,这方子是一位有缘的老郎中告诉我的。我以前经常感冒伤风,就用这个方子调理身体。” 武清歌恍然,也对,就算小七是神童,也不会这么小就掌握配制中药的技能。 倒是被捂住嘴巴的郑小二脸上写满了问号,小七什么时候经常生病了? 其他几个病人的药已经由沈懿逐一喂完了,祁月拿着瓷勺,亲自给沈爷爷喂药。 “姐姐,她在做什么呀?” 刚才跟着武清歌一起来的小女孩小步挪过来,从帘子后面探出小脑袋,缺了门牙的小嘴说起话来直漏风。 武清歌赶紧帮她把脸上的面罩紧了紧,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她在给这个爷爷吃药。” 小女孩的指头绕在一起,“什么是药?” “笨!” 郑小二看着小女孩,在心里纳闷怎么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连什么是药都不知道,跟他家聪明伶俐的小七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小女孩听了郑小二的话也不生气,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小哥哥,你是在说我吗?” 武清歌捏了捏小女孩的小手,对郑小二道,“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残障儿,反应很慢,脑子也不灵光,你别凶她。” 郑小二惊愕,继而懊恼万分。他刚才做了什么?竟然说这样可怜的小妹妹是笨蛋?! “呃……药嘛,不知道也很正常,这、这说明你身体健康,没吃过药!”郑小二磕磕巴巴道。 “药就是很厉害的玩意儿,可以把在爷爷身体里欺负他的坏蛋都打败。” 郑小二尽量讲得很通俗易懂,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欢快地拍起了小巴掌。 “加油加油!把坏东西都打跑!爸爸就能回家啦!” 在场众人的心里都又欣慰又酸楚,武清歌放柔了声音哄她,“放心,你爸爸会没事的,大家都会没事的。” 小女孩前倾着身子,小声地隔着帘子朝里面的祁月喊道。 “可不要弄错了,打坏蛋,不要打爸爸哦!” 祁月手上的动作一顿,别弄错了…… 给沈爷爷喂完药,武清歌先送小女孩回家了。 沈懿为祁月打来水洗手,她把手放进盆里无意识地拨水,却迟迟没有搓洗。 “小七?”沈懿看出祁月从刚才开始就在发呆,关切地叫她。 祁月还在神游似的喃喃道,“小仙苗,我好像知道要怎么救爷爷了。” 沈懿此时也没时间纠结为什么祁月会叫他“小仙苗”了,满心欢喜道,“真的吗?!” 小七想到办法了?爷爷有救了?! 祁月飞快地洗干净手,拉上郑小二就往家跑,沈懿叫都叫不住。 “阿懿别急,小七要是想到办法的话,一定还会回来的,你给她一些时间。”小赵安抚道。 第210章 夜行 回到家之后,祁月饭都没吃,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园子里开始摆弄药材。 郑老太想喊她吃饭,被郑小二神神秘秘地拉住了。 “嘘——奶奶,不要打扰小七,她准备发力了!” 郑老太眼前一亮,莫非小七想到对付天花的办法了? 她立刻让全家人都放轻声音,不要打扰祁月思考。甚至还把厨房的灶子让出来给祁月熬药。 一直到夜色深沉的时候,祁月才灰头土脸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今天在牛棚的时候,小女孩的话启发了她。 她之前在县医院的时候看过医书,病毒不论大小和严重与否,最常出现的表现就是高热。这正是人的身体在用高温的方式来对侵体的病菌进行消杀,是一种典型的自救行为。 但由于人体毕竟是血肉之躯,长时间的高热非但无法把病毒消灭干净,反而会损害人本身。 而高烧死亡也是村里大多数患者死亡的原因。 从前祁月只专注于如何驱邪离体,却忘了沈爷爷等人的身体已经在病毒的蚕食下变得脆弱不堪。 就算她的药方再管用,也没办法建立起防范的屏障。那么只要药剂消杀病毒的过程中余下一丁点儿的残留,就会因为身体毫无还手之力而再度死灰复燃。 这样下去,不仅治疗永无止境,而且还会使病人的身体彻底被拖垮。就算最后勉强治好了,也会是废人一个。 小女孩的话恰恰让祁月认识到了这一点关键所在,她的方法与其说是在治病,不如说是在“帮着”病毒损耗沈爷爷等人的身体,完全是“弄错了”。 祁月研究了将近六个多小时,终于将药方做了彻头彻尾的改良。 此路不通就要改道行之,她直接大方地把小园子里的滋补药材通通摘下,又在煮沸的过程中加入了数量不小的灵力,做成了一味“十全大补汤”。 只要喝下这味药,灵力就会在入口后率先打开经络的缺口,随后让滋补元素充分地由人体吸收,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地让沈爷爷等人的身体素质得到“质的飞跃”。 这样一来,就算是频繁的高热,也对沈爷爷等人造不成生命威胁,充其量就是难受几天。 虽然这样揠苗助长的方法对人的身体也有一定的损伤,但至少在生命威胁面前,这已经是祁月能想到的最有效、伤害最小的方法了。 祁月抹了一把脸上灰扑扑的印子,晃了晃碗里黑乎乎的药液,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小花猫。 天还没有亮,祁月就兴冲冲地带着新熬的药去了牛棚。 给沈爷爷等人喝下之后,祁月告诫沈懿。 “如果今天他们又发高烧,记得不用降温,时刻观察着他们的状态就好。一旦出现说胡话或者意识不清的情况,立刻来我家找我!” 沈懿还有些没睡醒,但仍然半眯着眼睛乖巧地点头。 祁月没有继续留在牛棚,药效发作还要一段时间,她又溜回了家。 她没有回到郑老太的房间,而是飞身跃上了郑老大那屋的窗台。 屋里炕上,郑小一和林秀丽规规矩矩地睡在左边,而郑小二一个人呈“大”字形,占了整个右边。 祁月嫌弃地用扫炕笤帚戳破郑小二的鼻涕泡,捂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 郑小二睡得很沉,终于在憋得满脸通红后迷迷糊糊地醒来。 “嗯?天亮了?” 祁月淡淡地歪了歪脑袋,“起来,跟我走。” 郑小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这大半夜的,干啥去啊?” “你不是喜欢出去放风吗?我现在带你出去。” 郑小二一脸懵懂地揉眼睛,“别闹了小七,二哥要睡觉呢……” 祁月的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那可由不得你。” 下一秒,祁月捏着郑小二的耳朵把他从炕上薅了起来,拽着往外走。 她顺便还贴心地设了道结界,任凭郑小二怎么叫唤,林秀丽他们都听不见。 祁月把他一路拽到院子里,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几个箩筐,“拿上这两个,还有这个。” 郑小二稀奇地看着装满了草药的竹筐,“你这是撂挑子不干了,把园子都铲平了?” 他上手拍拍祁月的肩膀,“小七,没关系的,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就算治不好他们,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郑小二觉得自己“温柔哥哥”的形象塑造得很到位,谁料祁月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下。 “少废话,跟我走。” 说完,她抱住一只小一点的竹筐,就往外走。 祁月抱着小竹筐走在前面,郑小二又是抱又是扛的拿着三只大的跟在后面,追得那叫一个辛苦。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来到飞云山的脚下,远远地看见一盏小煤油灯的光亮后面架起的棚子,郑小二顿住了脚步。 “小七……我没看错的话,前面是那些病人住的地方吧?” 祁月点头,“你之前不是说想大伯了吗?” 祁月说完又想继续走,郑小二扔下竹筐一把拉住她。 “小七,把我爸叫过来说话就行了,没必要靠那么近吧?” 自从今天白天见过了沈爷爷等人感染后的惨状,郑小二对这个天花就有些心里打怵。 祁月回头睨了他一眼,“是男子汉就跟上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祁月自顾自地往前走,郑小二咬住嘴唇,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这也是祁月第一次来到棚子这里,离得老远就能感觉到浓郁的病气。 今天晚上是郑老大、武清歌和另一个男青年值班,三个人打了地铺和衣而眠,时刻守着棚子里的病人们。 祁月瞧见三个人在睡梦中有些不自觉的瑟缩的样子,手指悄悄滑过一道荧光,空气的温度上升了几分。 身后响起深浅不一的细碎脚步声,郑小二还是咬牙跟了上来。 看到郑老大盖着单薄的被子躺在地上的模样,郑小二瞬间忘了自己内心的胆怯,眼泪倏地滚落下来。 他飞快地放下箩筐,脱下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地盖在郑老大的身上。 第211章 真正的男子汉 郑老大要时刻关注着病人们的情况,所以睡得并不踏实,郑小二把衣服盖在他身上的一瞬间,他便醒了过来。 “小二,小七,你们咋来了?” 郑老大翻身坐起来,“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你们赶紧回去!” 郑小二眼泪汪汪地抱住郑老大的胳膊,“爸爸,您别赶我走。我可想您了,让我留下来看看您吧!” 郑小二的哀求让郑老大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他揽住郑小二,“这么大的还哭鼻子。” 两人说话的声音把武清歌也吵醒了,她悄悄地瞄了一眼还在打鼾的男青年,轻手轻脚地走到祁月身边。 “小七,这些是?”武清歌一看见大筐大筐的药材激动得立刻没了困意。 “都是一些清热解毒的草药,姐姐拿开水滚一滚给大家喝,多少管点儿用。” 武清歌高兴得力气都变大了,一个人把所有的竹筐都摞在了树下,又用干燥的麻布盖起来。 “小七,你送得实在是太及时了!这边的退烧药已经见底了,要是上面的援助再不来,我和孙大夫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小武姐姐,我向您道歉。”郑小二垂着脑袋走过来。 “小七让我带着药材跟她来这里,看到你们,我才明白我有多小气。” 当郑小二看见武清歌的地铺旁边掉下的医书,便知道她哪怕睡觉之前也在帮大家寻找治病的方法,立刻明白了武清歌跟郭支书他们不一样。 想起之前对她自以为是的揣度,郑小二的心中羞愧难当。 “我上次说错了话,是我太小气、太没有担当了。我不是个合格的男子汉……” 武清歌露出善意的笑容,走过来抚了抚郑小二的脑袋瓜。 “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这么勇敢的你,当然是合格的男子汉了!” 郑老大欣慰地站在后面,侧头看了一眼祁月,瞧见她淡淡然的样子,眼中不禁闪过一瞬赞许。 祁月没有选择直接告诉郑小二他的不妥,而是带他来到这里,让他亲眼看到这一切,看到武清歌为杏花村做的付出,让郑小二自己悔悟。 这样的方法,要比说教有效一万倍。 “行了,东西送到了,你俩也该回去了。”郑老大站起身,准备送祁月和郑小二回去。 郑小二按住他,“爸,您接着睡吧,我们两个自己可以回去。改天我再来看您!” 与众人告别,祁月和郑小二准备往回走。离开的时候,祁月抬头望了一眼飞云山。 自从柳叶出事,祁月就一直忙个不停,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小焰了。 上次小焰回到山上,是因为母狼王生了小狼崽,小焰回去找弟弟玩去了。但也不至于这么久都舍不得下山吧? 祁月撇撇嘴,这个小没良心儿的,有了新玩伴就不要她这个旧主人了。等她把手上这些麻烦解决完,她一定要上山逮着它好好收拾一顿! 等到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二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各自回房,钻进被窝装睡。 接下来的两天,祁月终于迎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新的药方生效了。 有了灵力的加持,沈爷爷等人的身体可以快速强塑,加上珍奇药材的滋补,他们的情况已经一天比一天好了。 “小七啊,爷爷这一大把年纪了,要是没有你在,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沈爷爷一边喝粥一边感叹。 祁月正在帮沈懿一起挑黄豆,闻言俏皮道,“爷爷健健康康地活着,就是对小七最大的感谢啦!” 她机灵伶俐的样子让牛棚里的人都赞不绝口,纷纷夸祁月懂事。 沈懿垂眸看着盆里那双白净的小手,无声地笑弯了眼睛。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没到一个星期,牛棚里的几个老人彻底痊愈了。 祁月用白嫩的手指头轻轻抚摸着沈爷爷腕子上的疤痕,“可惜这些东西要留疤了。” 在沈爷爷等人的身上,起过红疹子的地方因为烂掉了不少肉,都不可避免地留下疤痕。 李爷爷红光满面地在牛棚里转圈儿,听了祁月的话忍不住感慨道,“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这点儿疤算什么!不妨事不妨事!” 祁月观察了几人痊愈后的身体状况,请沈懿代笔做了记录,准备拿回去整理好交给武清歌。 刚一回到家推开门,祁月就听见了郑小六的哭声。 郑老太正在厨房做饭,半天也不见哭声停止,赶紧擦干手循着哭声跑到堂屋里。 郑小六被搁在板凳上,正紧闭着眼睛哭得昏天黑地。 郑老太急忙怜惜地将他抱起来,手掌在他的后心轻轻地拍打。 “小六,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拉臭臭了?”郑老太伸手拉开郑小六的裤腰往里看了一眼。 “挺干净的啊,那是饿了?” 郑小六哭得一抽一抽的,哭声里还带着怏怏的虚弱感。 郑老太摸了摸郑小六的小手,立马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孩子的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祁月开启神识一看,心中便是一沉。 郑小六的周身环绕着那股熟悉的病气。 郑老太有些慌了,和郑小六脑门对脑门贴了一下,更是烫得惊人。 “老二!丽霞!你们快出来看看呐!” 郑老太慌得双腿发软,外面天花肆虐,郑小六这该不会是中招了吧? 郑老二正在郑老太房里和郑老头闲聊,听见郑老太的呼喊声赶紧跑出来。 “老二,你快看看!小六是不是发烧了啊?”郑老太急得眼睛都红了。 郑老二刚一接过郑小六,就感觉到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温度。 他压住内心的慌张,率先安慰郑老太,“妈,你别着急,可能就是天太热了。” 说完,他抱上郑小六就往屋里跑。 “丽霞,你看看小六……” 刚推门进去,郑老二就看见郑小四和郑小五也有气无力地趴在炕上,而王丽霞正在用湿毛巾给他们擦汗。 “丽霞……孩子们这是咋了?”郑老二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第212章 郑家遭难 王丽霞白着脸,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被汗水濡湿了贴在脸颊上。 她对郑老二的问题充耳不闻,拿着手里的湿毛巾一遍遍地给两个孩子擦汗,还拿起大蒲扇用力地扇着风,嘴里念念有词。 “没事的……不会那么倒霉的……只是普通的感冒……” “丽霞!”郑老二快步走过去扯住王丽霞的胳膊。 “你说啥呢?孩子们到底是咋了?” 祁月走进屋,来到郑小四和郑小五身边,伸手摸了摸他们的额头。果不其然,烫得能蒸鸡蛋了。 郑老太跨过门槛,看到炕上昏睡不醒的郑小四和郑小五,瞬间感觉两眼一黑。 郑老二不敢相信自己的三个孩子会一个不落地中招,焦急地追问王丽霞。 “是不是你这两天晚上忘了关窗户,孩子们着凉了啊?” 从前几天开始,王丽霞就以郑老二偶尔会去给郑老大送饭为由和他分房睡,孩子们也一直是她带着。 王丽霞仍是不理人,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抖了。 “二叔,去找大伯吧。”祁月眉眼凝重。 郑老二哆嗦着嘴唇,“你是说……” 祁月出口下了定论,“他们感染了。” “你胡说!”王丽霞霍然抬头,双眼赤红。 祁月没有说话,上前一把扯开了王丽霞虚掩着的衣领,她胸口的一大片红色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在王丽霞的锁骨底下,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已经呈现轻微的溃烂之势,和天花病人的病症一模一样。 郑老二吓得后退了一步,“这……这是啥时候的事啊?你们一直都没出门,怎么会……” 王丽霞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衣襟,疯狂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二婶,你确定吗?”祁月问道。 王丽霞的眼神飘忽不定,半天都不回答祁月的话。 祁月的神色严峻,“我希望你不要撒谎,如果查不出传染的来源,爷爷奶奶和家里的其他人都会有危险的。” 不怪祁月怀疑王丽霞,她这副惶恐又心虚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她的话。 郑老二和郑老太也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逼问王丽霞。 “你快说啊丽霞!” 王丽霞双手捂住耳朵,像是遭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一样声嘶力竭地大叫。 “是我爸!是我爸……” 终于,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抓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起来。 从隔壁村回来之后的第三天,她便开始感觉身上发烫,皮肤也痒得厉害,她只能每天晚上都偷偷烧水洗澡。 后来症状越来越明显,头疼欲裂,觉也睡不好。 她越是难受,心里就越是害怕。今天早上起来,她突然发现郑小六蔫头耷脑地不吃东西,便抱着他去堂屋准备偷一些祁月熬的药水。 只是药水还没找到,就又听见屋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匆忙放下郑小六回屋一看,郑小五已经烧糊涂了,一脚踩空跌到了地上。 “你爸不是在隔壁村吗?你回去找他了?”郑老二皱眉。 王丽霞破罐子破摔地把枕头砸在地上,“我给我爸拿点儿吃的回去怎么了?我做女儿的不能尽尽孝心吗?!” 她委屈地大哭,“我就是回去送一趟吃的,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开眼?!” 王丽霞一边哭一边发疯,把炕上的东西都扔到地上,对着郑老二一通乱砸,把自己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祁月眼看着扫炕笤帚冲着郑小六砸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挡,东西便砸在了她的胳膊上。 她没管胳膊上微乎其微的疼痛,冷着脸走到王丽霞面前。 “你觉得你很冤枉?” “你一声不响地拿走家里救命的粮食,不惜牺牲一家人的安危到外面乱跑,这就是你的孝心、你的良心?” “你分明就是自私!是贪婪!是愚蠢!” 王丽霞扯着嗓子大声咆哮,“你有良心,还不是拿着家里的东西去救济别人!谁都没有资格说我,尤其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啪!” 一声脆响,郑老太一巴掌扇在了王丽霞的脸上。 “你再胡说!”郑老太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手指着王丽霞。 “你以为你这些日子吃的东西是哪儿来的?要不是小七,咱们一家人早在去年冬天就饿死了,哪还有你偷拿回娘家的份儿!” 王丽霞被郑老太这一巴掌扇懵了,看着郑老二大哭。 “你妈打我!这个捡来的赔钱货也欺负我!你是死的不成?!” 郑老二的脸色十分难看,“我就问你一件事。上次在队里,郭支书说你冒领了豆油,是不是真的?” 上次王丽霞还咬死了不承认,现在倒是趁着发疯都说了出来。 “我多拿了又怎么样?郑老大能当上这个队长,也少不了你帮他拍马屁的功劳,我还不能利用他一下了?” “我把东西分给我妹妹和娘家,那都是应得的!别忘了当初大嫂生小二难产,我爸可是二话没说就借钱了!” 郑老二的脑海中一道惊雷,眼神中写满了失望。 “我跟你过了半辈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些粮食不是你自己的私有物,是咱们一大家人的!爸和妹子那边有难处,你大可以和我商量,我们一块想办法。可你不问自取,这就是偷!” 王丽霞飞身扑下炕,伸手死死抓着郑老二的裤腿开始撒泼。 “那你去举报,你去让人把我抓起来!让全村人都看看,看看郑老二是怎么把媳妇当成小偷的!”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充斥着郑老二的呵斥声和王丽霞的哭声,祁月的耳朵都要炸了。 郑老头和林秀丽听见这屋的吵嚷声也纷纷赶来,一看见王丽霞胸口的一大片疹子,常去棚子送饭的林秀丽立刻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弟妹……你这、这是怎么弄的啊!” “嘘——听!有人敲门!”郑老二脸色突变。 郑老太赶紧一把拉起地上嚎哭不止的王丽霞,“赶紧起来,别哭了!不然就被人发现了!” 郑老二把房间的门带上,自己去开门。 第213章 发疯的嫉妒 打开大门,门口站着的人是隔壁的王大婶。 “王大婶,有啥事儿吗?”郑老二故作镇定地问道。 王大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家小香睡醒了午觉就哭个不停,我记着你家小五不是有一只小皮球吗,能不能借给小香玩玩?” 这个王大婶向来是占小便宜没够的,经常来郑家借这个借那个,郑老二现在焦头烂额的,也懒得和她掰扯,便点头答应了。 “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郑老二转身进院,郑小五玩过的东西经常到处乱丢,他着急地在各个角落里寻找。 “哟,老二啊,你家现在这个时候,还有棒子面呢?” 郑老二霍然回头,没想到王大婶竟然不请自进,跟着他进了院子。 她贪婪的目光落在郑老太磨好后晾晒在院子里的棒子面上,心中的羡慕和嫉妒都快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郑老二心虚地回头看了眼西屋,快步走近王大婶。 “皮球在这里,拿上就走吧。” 王大婶接过皮球,不满地撇撇嘴,“老二,我又不是要抢你这棒子面,你急着赶我走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王大婶的脚步却挪动得很慢。 “妹子,我这棒子面是新磨的,你拿上点儿回去,别客气!”郑老太从屋里走出来。 王大婶等了这半天,就是在等这句话。 见郑老太大方,王大婶顿时喜笑颜开,“这怎么好意思呢?现在家家户户都缺粮食。” 郑老太在心里鄙夷王大婶心口不一的嘴脸,面上却很爽快,拿上一只大盆就去给王大婶装棒子面。 “咱们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你跟我还客气啥?拿回去给小香蒸点甜糕,她一准儿就不闹了!” 郑老太的动作很麻利,她现在就盼着赶紧把王大婶打发走,免得她多留一会儿会发现屋里的端倪。 给王大婶装了半盆,又拿上了好几个白薯,郑老太塞到王大婶的怀里。 王大婶看着手里装得满满的大盆,郑老太白送她东西都这么大方,那他们家地窖里的粮食岂不是多得吃不完了? “家里有人在队里工作就是好!早知道啊,我就该让我家强子留在村里,不去镇上学什么技术,有什么用?都不能在我跟前儿尽孝!” 王大婶眼珠一转,“要不我赶明儿把强子叫回来,让他跟着你家老大干,让他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郑老太笑着摆手,“妹子快别那我家逗乐子了,我家老大那算什么出息,顶多算是给领导打打下手!” “去了镇上才是真的有出息,赶明儿你家强子在镇上扎了根,把你们都接过去享福,就不用在这儿受苦受罪了不是?” 郑老太半开玩笑地把王大婶的歪主意打了回去,王大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借口小香自己在家,就抱着大盆回去了。 回到家,王大婶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炕上。 小香跑过来,扒着她的膝头伸手够那只皮球,“奶奶,给我球——我要玩儿球——” “给你!玩玩玩,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玩!这么大了连数都不会算,和人家比不知道差了多少,一点儿都不给我长脸!” 王大婶一把将皮球扔出去,弹到门框上又折回来,正好砸到了小香的头上。 小香被砸倒在地,小手捂着脑袋大哭起来。 “这是咋了?”小香妈妈从外面跑进来。 小香一边抽噎,一边向她诉苦,“妈妈,奶奶、奶奶打我……” 小香妈妈心疼地给小香揉脑袋,有些畏惧又有些埋怨地看向王大婶,“妈,你有什么不顺心的跟我说,拿孩子撒啥气呢?” 王大婶将大盆摔在桌子上,瞪了小香妈妈一眼,“跟你说有个屁用!你能给我挣来吃的还是穿的?” 都是一个村的住着,从前郑家日子不好过的时候,王大婶就靠着从他们身上找优越感。可眼看着郑家这两年的日子越来越好,她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眼红得不得了。 前阵子郑老大被免职,她在家里幸灾乐祸了好几天,可没想到他说复职就复职了。 王大婶看着大盆里的棒子面,嫉妒地发狂。 送走王大婶,郑老太和郑老二又急匆匆地回到屋里,看着烧得神志不清的大大小小好几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奶奶,你们都出去吧,这屋子里除了二叔照顾二婶他们,不要再留其他人。” 祁月说完,便转身出了屋,找到专门用来熬药的那只小瓦罐进了厨房。 郑老太即便再担心,也知道留在屋里只会增加感染的风险,只好离开了。 不一会儿,祁月端着熬好的药回到屋里,和郑老二一起把药喂给几人喝下。 “小七,这药能管用吗?”郑老二满面愁云,担心得不得了。 祁月点点头,“二叔放心,这药我已经给沈爷爷他们用过了,是很有效的。” 郑老二经历了这么多事,对祁月说的话是一百个相信,听到她保证药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去几分。 到了晚上,祁月本打算留在王丽霞房中,方便她随时掌握几个人的情况,不过被郑老二拒绝了。 “小七,你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呢。” 祁月之前给沈爷爷他们用过药,倒是没有出现特殊的不良反应,所以叮嘱郑老二如果有异常就喊她。 回了屋,祁月也没有睡觉,而是进了空间,继续收割种在灵田里的天材地宝,准备接下来熬药的药材。 接近后半夜的时候,药效发挥得差不多了,捱过一阵高烧,王丽霞醒来了。 她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郑小六蜷缩成一小团,脸色涨红,看上去难受极了。 眼泪悄声从王丽霞的脸颊滑落,呜咽的声音把半梦半醒的郑老二惊醒了。 “你咋了?哪里不舒服?”郑老二赶紧凑过来。 王丽霞的眼泪湿了一大片枕巾,“老二,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留着点儿力气吧。” 郑老二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要说他心里没有怨她的意思,那是假的。 第214章 全部带走 因为王丽霞一个人的擅自行动,让孩子们全都感染上了天花,郑老二要不是看在她也生病了的份上,一定会和她大吵一架。 王丽霞却不肯停,手指艰难地攥住郑老二的衣角,有气无力地向他解释。 “老二,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是回去之后,才知道我爸感染了天花的。如果提前知道这件事,我打死也不会回去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和孩子们已经染上了,老老实实待着吧。” 郑老二叹了口气,“希望小七的药能治好你们。” 王丽霞的神色慌张起来,“我们今天喝的药不是孙大夫开的?” 郑老二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孙大夫现在连棚子那边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功夫给咱们配药?再说了,被他知道你们感染了,你们早就被抓过去了,还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 王丽霞挣扎着支起身子,“那也不能喝小七配的药啊!她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医术?你不怕我们喝死了?!” “瞎说什么傻话!”郑老二不悦。 “现在除了小七,还能指望谁?你以后给我改一改对小七的态度,瞧瞧你今天白天说的那些难听话,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说你一个做长辈的,天天对一个小孩子敌意那么大干什么?人家小七刚才还跟我说,回头把药给你爸送点过去。你白活了半辈子,都不如小七会做人!” 王丽霞忽而歇斯底里地发起疯来,“我用不着她假好心!谁知道她的药里有没有下毒?” 白天祁月指责王丽霞的话让她想起来就耿耿于怀,“她能打的是什么算盘?无非就是耍小聪明哗众取宠!好让你们这些糊涂蛋都围着她转!” “你们都要信他,我偏不!我就算是病死了,也不相信她!” 郑老二没想到王丽霞到了这种时候还这样冥顽不灵,气得又和她争吵起来。 在屋外的窗户底下,一道身影佝偻在那里。 王大婶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浑圆,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本来是想趁着夜里大家都睡了,偷偷溜进郑家再偷点东西,没想到恰好撞见郑老二夫妇俩吵架,竟然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王丽霞和她的孩子感染了天花?! 霎时间,王大婶感觉面前的房子变成一张野兽的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一口吞掉。 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迈开脚步,逃命般地往外跑。 她逃的匆忙,关门的时候力气有些没收住,大门发出了一声响动。郑家的其他人睡觉的睡觉,吵架的吵架,没有人察觉到。 正在灵田里忙活的祁月耳尖一动,警觉地闪身出了空间。 一切都是如常的样子,但空气中残留的陌生气息还是让祁月清楚的知道,刚才是有陌生人来过了。 祁月站在院子中央,忍不住用手按了按胸口。 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很快,祁月的预感应验了。第二天一早,郑老大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老大,你咋回来了?是有人换你的班了,还是大家都治好了?”郑老太见到郑老大很惊喜。 这些日子郑老大都日夜守在棚子那边,数不清多少天没回过家了。郑老太看着他消瘦的脸上沧桑的胡茬,心疼的不行。 郑老大的神色暗含痛意,“妈,我有事要问您。” “丽霞和几个孩子,是不是……感染了天花?” 此话一出,郑老太如遭晴天霹雳,手里的茶缸一下子摔在地上,滚烫的热水洒了她一脚背,她也浑然未觉。 郑老太看着郑老大身后几人的严肃表情,知道事情是暴露了,心中一沉。 “是谁告诉你的?” “大娘,您别管是谁告诉我们的,只需要回答这一个问题,她们是不是感染了?”郑老大身后的国字脸青年义正辞严。 郑老太咽了下口水,“如果感染了,会怎么样?” “带去棚子,一起隔离治疗。” 郑老二闻声快步走出来,来到几人面前央求道“让她们就留在家行不行?家里有药。” “当然不行!”国字脸青年皱起眉头。 “就算你家里有个神医,也不能留在家。传染病不是小孩子做游戏,你说了不算。一旦失控,是会牵连周围的其他村民的,懂吗?” 郑老二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看好她们,绝对不会让她们出门的!” 国字脸却懒得和郑老二费口舌,朝后比划了一下。 “进去搜,凡是有症状的,全部带走!” 身后的几人齐齐应声,一起冲进郑老二屋里。 王丽霞恐慌的嘶喊声紧接着传出来,不一会儿,两个男人架着她的两只胳膊硬是把她从屋里拉了出来。 王丽霞拼命地挣扎,喊破了嗓子求救。 “我不去——救我啊老二!我不要去那个鬼地方!” 棚子里住着的都是天花的感染者,村民们口口相传,里面每隔不久就会有尸体被抬出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完全康复回家,村里的人都称那里是“地狱”。 王丽霞的瞳孔惊恐地缩成针尖大小,如果被这些人带去棚子,她岂不是有去无回了?! 郑小六被一人箍在怀里,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郑小四和郑小五虽然忍着没掉眼泪,但他们瑟瑟发抖的手和肩膀还是暴露了他们此时的恐惧。 就在此时,一双小手分别扯住了郑小四和郑小五的衣角。 他们回过头,就看见小小的祁月站在身后。 祁月轻声地安抚道,“四哥,五哥,你们别怕,先跟他们走,我会去救你们的。” 郑小五的手心全是汗,嘴唇颤抖着小声确认道,“小七,你说真的吗?” 祁月点头,目光坚定。 郑小六哭得实在太可怜,郑老太的眼泪也“唰”地一下落下来,她上去拉住郑老大的手。 “老大,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郑老大低着头不说话,表情很为难。 “妈,去了那边也是为了大家好。您放心,有我在,丽霞她们一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第215章 相信我 郑老大作为这次天花防治的主要负责人,棚屋隔离是他想出来的法子,如果他都不能以身作则,任由王丽霞等人赖在家里,还如何服众? 国字脸让人把王丽霞等人带走,临了还轻蔑地扫了郑老太和郑老二一眼。 “既然郑老大全权负责此事,你们作为他的家人,更应该支持他的工作!如果一个两个地都不听指挥,那还治什么?全都回家等死吧!” “郭支书把这件事交给郑老大负责,你们可不要辜负了郭支书的信任!” 一帮人呼啦啦地来,又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郑老大沉默着按了按郑老二的肩膀,却什么也说不出,无声地离开了家。 郑老二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两只拳头全都紧紧地攥在一起,指甲几乎要把皮肉掐出血来。 没有什么比眼看着自己的妻儿被带走却无能为力更让人憋屈,郑老二一拳砸在墙上,鲜血瞬间溢出。 郑老头的旱烟抽了一杆又一杆,可除了叹气,什么办法也想不出。 郑老太把自己关在屋里,眼泪像水洗似的冲刷着脸颊。 “奶奶。”祁月从门外钻进来。 郑老太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伸手把祁月搂进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哭出声来。 祁月学着郑老太哄她睡觉的样子,用小手轻拍着郑老太的后背。 “奶奶,我去吧。” 郑老太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去哪儿?” “和二婶他们一起去棚子。” 郑老太快速抬起头来,松开怀抱看着祁月,突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这些是……” 在郑老太惊惧的目光中倒映出祁月脸上的一片红色,祁月的脸颊上竟然也起了一片和天花症状一样的红疹子。 “我也病了,也得去那里才行。”祁月一本正经道。 郑老太却压根不信,“你又想像上次似的装病是不是?不行!我不同意!” 一边说着,郑老太用手使劲蹭祁月的脸蛋,想把这些骇人的红疹子都抹掉。 祁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看来有些招数只能用一次。这次她又像上次装麻风似的故技重施,郑老太却不上当了。 “奶奶——”祁月拉住郑老太的手。 “您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让我去呢?” “那里是什么好地方吗?”郑老太难得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祁月说话。 “奶奶的心里本来就像火烧似的静不下来,你也要去,是想让奶奶发疯是不是?” 祁月钻进郑老太的怀里,“正是因为奶奶很担心,我才要去。大伯很忙,棚子里病人又多,需要一个人去照顾他们。” 祁月的声音如同柔和的涓涓细流,抚慰了郑老太不安的心。 “奶奶,相信我,好吗?” 祁月一方面是担心他们的病症会因为不继续服药加上交叉传染而进一步恶化,另一方面也是想带着已经成熟的药方去医治棚子里的患者们。 祁月纵使可以保证郑家人的生命安全和温饱,但却不能只保全这一家。毕竟郑家人是普通人,不可能去过遗世独立的日子。 从天花出现开始,杏花村的一切就都陷入了停滞。再这样下去,农田会荒掉,人口也会持续减少。 一旦踏上了下坡路,想再站起来就难了。 所谓唇亡齿寒,正是这个道理。 郑老太用双臂环着祁月,看着自己怀里这个娇小的奶娃娃。她还是在喝奶的年纪,仿佛郑老大从大雪山上捡她回来还是昨天。 就是这样看起来弱小的她,却在此刻给了她最大的支撑,也给足了郑家安全感。 祁月知道郑老太的心里动摇了,“奶奶,您放心,我会把他们平安带回来的。” 郑老太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疼得心都快要碎了。 她将祁月拥入怀中,一遍一遍地抚摸她的后脑,“奶奶的乖宝宝……” 收拾好衣物和药材,郑老太又紧急给祁月做了好多小点心。 “如果那里实在难过,就跟你大伯说,叫他送你回来,知道吗?” 说完这一句,郑老太忍着泪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她害怕看到祁月离开的样子,会舍不得。 郑老二抱着祁月将她送到棚子前面,将祁月的想法告诉了郑老大。郑老大沉默着接过郑老二手中那只熬药的小瓦罐,声音发着抖。 “小七,是我们拖累你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王丽霞她们,小七又何苦到这里来受罪呢? 祁月甜甜地笑了,“大伯,一家人是不用说谢谢的。”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郑老二的眼中却泪汪汪的,用袖子把自己的眼尾擦得通红。 “小七,挺过这回之后,二叔这条命就是你的,你想干啥就干啥!” 祁月忍俊不禁,她要郑老二的命干什么?炼丹吗? 她俏皮地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如果二叔想报答我的话,就等我回去之后,烤鱼给我吃吧!” 郑老太虽然做菜特别好吃,但在烤鱼这门手艺上,还要数郑老二的烤鱼手法最绝。香酥流油,祁月一个人可以吃掉半条。 郑老二听了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我给你烤一百条!” 郑老大送祁月往棚子里走,不用回头,祁月都能猜到郑老二现在的表情有多悲痛。 祁月有些哭笑不得,她只不过是伪造了一个病患的身份潜入这里救人,怎么郑家人一个个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掀开帘子,郑老大带着祁月走进棚子。祁月恍然发现,这件从外面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棚子,里面竟别有洞天。 整个棚子用竹竿和厚厚的蒙布隔成不同的区域,成群待在一处的病人们被严格划分在不同的领域。 里面的人或坐或躺,要么昏迷不醒,要么痛苦地呻吟着。没有人对于祁月的到来给一点而特殊的反应,毕竟在这里新增病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小七?”武清歌端着托盘从另一边走过来。 她的眼中闪烁着震撼和不忍,“你也……” 祁月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冲武清歌招招手。 武清歌低下头,祁月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是装的。” 第216章 小豆丁 “为什么?”武清歌惊愕,“这里这么危险,你会感染的!” 所有人都恨不得对隔离治疗的棚子避如蛇蝎,怎么祁月还自己上赶着跑到这里来? 祁月调皮地挤挤眼睛,卖了个关子。 “总之你相信我没事就行了,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郑老大开口道,“我准备让小七和我弟妹他们待在一处,没问题吧?” 到棚子的病患都要经过武清歌的检查后,按照病情的轻重以及症状的不同,划分到不同的区域,这样也方便管理和药物配给。 不过既然祁月根本就没有感染,在哪里倒是无所谓了,武清歌点头答应了。 郑老大引着祁月走到角落里,王丽霞怀里抱着郑小六,正坐在草席上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郑小四和郑小五躺在旁边,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 祁月蹲下身子,手指搭上郑小四的额头。 好在祁月跟来得及时,虽然这里病气浓重,但郑小四等人体内还有祁月给他们熬的药维持着,所以情况没有恶化太多。 祁月把自己的小包袱放下,看了一眼郑老大手里的小瓦罐,“大伯,这个你帮我收好,再帮我找一些树枝和一盒火柴,我晚上要熬药。” 说完,她把郑老太给她塞的软垫铺在草席上,接着坐了上去。 望着祁月随遇而安的安逸样子,郑老大忍不住蹲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温柔道,“大伯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祁月乖巧地点头,郑老大便出去了。 郑老大虽然不能明着滥用私权,但至少给王丽霞等人安排一个安静的环境倒是还是不难做到的。祁月所在的这片被蒙布围起来的小空间虽然不大,但只有郑家几人,并没有其他病患。 祁月满意地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靠在昏迷的郑小五身上,脑袋靠着他柔软的肚子。 她正准备施展灵力为郑小五催动体内残余的药效,身边的蒙布突然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紧接着钻进来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祁月与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珠对视上,讶然地坐了起来。 一个比祁月还要小的小男娃就这么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 他毫不认生地在祁月面前停住,张开小手,奶声奶气地咿咿呀呀。 “姐……姐姐,抱——” 祁月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他好像一只小狗啊! 区别于沈懿那种身在尘世依然保持纯净的姿态,这小男孩给她的感觉相当纯粹,不像是凡人,反而更像是一只小动物。 完全干净,毫无杂质,是吸收日月精华长大的精灵。 “你是谁家的小孩啊?你妈妈呢?”祁月耐着性子问道。 小男孩不回答,只是坚持张开怀抱,要祁月抱他。 祁月无奈之下,只好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借用灵力托了一把,把小男孩揽了过来。 小男孩一挨到祁月,就把小脸乖巧地贴在了她的怀里,像一只依赖感十足的小幼崽。 祁月好像忽然顿悟了,原来这种窝心的感觉就是母爱泛滥? “冬冬?冬冬?咦,这孩子去哪了?” 武清歌的声音由远及近,她一路招呼过来,掀开祁月的帘子探头一看,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小调皮鬼,我一转身的功夫,他怎么爬了这么远!” 祁月看了一眼怀里的小男孩,他眨眼间已经睡着了,正在无忧无虑地砸吧着嘴。 “他叫冬冬?”祁月问道。 武清歌点点头,在祁月对面坐下。 “是你在带他吗?他的爸妈呢?” 武清歌哀伤地叹了一声,“他是个遗腹子,爸爸还没等到他出生就溺水而亡。前不久,他妈妈不幸感染了天花,无处安置他,只好把他暂时托付给我。” “前天下午,他妈妈也……” 祁月轻抿嘴唇,心情也有些沉重。 没想到这个长得如此可爱的小孩子,身世竟然这么悲惨。 祁月有幸遇到郑家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亲生。可这个小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天地之大,现在竟是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祁月想了想,“让他留在我这儿吧。” “姐姐你还要照看病人,带着他肯定也不方便。反正我这里也算宽敞,不缺这么个小豆丁待的地方。” 武清歌忍俊不禁,伸手刮了一下祁月的鼻尖。 “你啊,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还好意思叫人家小豆丁!” 祁月也笑着皱起小鼻子,余光忽而瞥见身边的奶瓶,“姐姐,你能帮我再找个瓶子来吗?我把我的奶分给冬冬一些。” 武清歌答应了,一边站起来一边感叹道,“看来这小家伙有福气着呢!” “这两天我都只能喂他米汤喝,现在他抱上了你的大腿,伙食也跟着改善喽!” 武清歌走后,祁月一只手揽住冬冬,另一只手给郑小五他们依次摸脉,为他们调息。 不知道是不是见冬冬睡得太香了,祁月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她是被冬冬吵醒的。这个小家伙自己睡醒了之后倒也不哭,只是好奇地摸摸这摸摸那,祁月睡着睡着感觉身上痒痒的,醒来才发现是冬冬的小手在调皮捣蛋。 祁月感应了一下天色,太阳已经下山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郑老大手里端着饭盒掀开帘子走进来,“小七,该吃饭了。” 祁月掐算了一下时间,把冬冬交给郑老大,“大伯,你帮我看一下冬冬,我得去熬药了。” 王丽霞他们还昏迷着,得赶紧接着服药才行。 郑老大把郑老太煮的甜汤从饭盒里舀出来,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 “先吃完饭再熬药吧,一会儿这汤该凉了,你奶奶特意给你放了大枣呢!” 祁月摇摇头,“现在天热,喝凉的也没事,熬药要紧。” 祁月站起来往外走,快要走出棚子的时候,右边的帘子突然掀起,踉踉跄跄地闯出来一个人,差点儿把祁月撞了个跟头。 祁月稳住身子,还没等她说话,头顶就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你没长眼睛啊?!” 第217章 恶人先告状 听到熟悉的声音,祁月心头生厌。抬头看去,和她撞在一起的果然是乔娜。 乔娜的步子踉跄地晃了晃,扶着额头满脸不耐烦。 她昨晚烧了整整一宿,现在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一团浆糊。 “碍手碍脚的,滚开!” 乔娜看都没看一眼,再次故意朝祁月撞过来。 祁月冷眼扫过去,右手食指一勾,乔娜立刻来了个平地摔,狼狈的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哎哟——” 乔娜捂着自己下巴哀声尖叫,这一摔直接把她的下巴磨破了。 她坐在地上,愤然转头看过来,这才看见祁月。 “又是你!”乔娜咬牙切齿。 “你这个死丫头,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祁月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吧?” “在杏花村待了这么久,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感染了天花也堵不住你这张大呼小叫的臭嘴。” “你敢骂我?!”乔娜虽然虚弱,但尖叫的声音倒是气势不减。 “这场该死的传染病还不都怪你?是你传染给大家的!” 祁月蹙眉,“乔知青,烦请你搞搞清楚,好歹你也是喝过洋墨水的人,说话不过脑子的吗?” “我之前得的病是麻风,现在这场传染病叫天花。你就算再蠢,也不能指鹿为马吧?” 乔娜的后槽牙死死咬着,“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你把这股病气带进村里来的!他们不是说你是福星吗?怎么现在病的病,死的死,我看你就是个灾星!” 乔娜歇斯底里地大声叫骂,也不管自己说的话听起来有多荒唐可笑。 这个鬼地方又穷又落后,她在这里待着本就恼火。现在还被传染上了天花,搞不好小命都会搭在这里,乔娜的怨气已经膨胀得无以复加了。 乔娜的声音在棚子里实在尖锐刺耳,其他隔间的病人都听到了动静,纷纷掀开帘子,往这边聚了过来。 祁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只见她小腿一弯,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两只小手在地面上快速划拉几下,把衣服和脸蛋都抹脏了。 紧接着,她呜咽一声,娇声哭了起来。 “哎哟,小七这是咋了?” 姚婶婶第一个认出了祁月,小跑过来把她抱起,帮她拍去身上的灰尘。 “姚、姚婶婶,这个姐姐她、她推我,还骂我……” 祁月眨眼之间就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连串地掉下来,泪水混着脸上脏兮兮的印子,让她变成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花猫。 姚婶婶很喜欢祁月,每次祁月跟着郑小五他们出去玩路过姚家,她都会拿出家里为数不多的好吃的给祁月。 现在看祁月哭得这么伤心,身上也脏兮兮的,心里难受的不行。 她轻轻地揉了揉祁月的小脑袋,埋怨地瞪着乔娜。 “乔知青,小七还没到你腿高呢,你怎么能欺负她?” 乔娜见祁月恶人先告状,肺子都要气炸了。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个小死丫头刚才还伶牙俐齿地骂我嘴臭,现在就反咬我一口,在这里装可怜!” 姚婶婶满脸不悦,“小七是个连妈都没有的苦命孩子,你一口一个小死丫头,她说你说话难听,难道说错了?” “可明明就是她先挡了我的路,还对我说话不客气的!”乔娜气得直跳脚。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他们看来,乔娜刺耳的尖叫声还不及祁月一滴眼泪惹人同情。 “乔知青,她就是个小孩子,就算不小心妨碍到你了,你一个大人,让让她呗。” “就是啊,看把这孩子吓得,一直哭,哭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这个乔知青从之前就跟郑家不对付,现在还欺负到小孩子头上,真是没品!” 众人一边倒的维护祁月让乔娜忍无可忍,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抬起指着指责她的村民们开始大声反击。 “这么上赶着给野种当妈,你们自己坏事做尽了家里绝后是不是?!老娘今天就是欺负她了,怎么了?有本事你们打我啊?!” 一个人真正面临绝地困境的时候,才会暴露出她的人性本色和劣根性。乔娜平时文雅高贵的样子此刻也装不住了,妥妥的泼妇骂街。 从人群中挤出一个纤瘦的身影,丁妮顶着有些蓬乱的麻花辫小跑过来,红着脸拉乔娜的胳膊,劝她不要再叫嚷。 但乔娜的嘴里依然不干不净,众人更是恼火,忍不住和她对骂起来,巨大的喧哗声快要把棚子掀起来了。 “这是在干什么?都安静!” 郑老大本来正在按照祁月的嘱托给冬冬喂甜汤,听见外面的动静,便从后面走了出来。 等他来到人群中央,这才看见姚婶婶怀里哭得伤心的祁月。 “郑老弟,你可来了!”姚婶婶赶紧把祁月交给他。 “孩子感染了本来就容易发烧,可不能让她再哭下去了,容易哭坏的!” 郑老大接过祁月,她立刻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依赖地钻进他的怀里,样子可怜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老大面色阴沉。 姚婶婶赶紧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接着狠狠地瞪了一眼乔娜。 “郑老弟,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把她赶出去,不准她和我们住在一处!” 姚婶婶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乔娜这样嘴臭心恶的人,跟她同处一片空间都觉得煞风景。 郑老大还没说话,人群中又挤进来一个人。 “我们不配拥有单间也就算了,现在连挤在一块的破棚子也没资格待了吗?看来郑队长现在官复原职,又可以只手遮天了。” 来人正是乔娜的堂姐乔菲,她站在乔娜身边,双手抱臂。 “还是说,我们知青有错也得忍着,要是敢还嘴,就要被人赶出去?” 此话一出,人群静了静,特别是刚才还帮着祁月说话的几个知青,都沉默了。 “乔菲,你不要煽动情绪。”武清歌掀开帘子走过来。 “如果郑大哥想以公谋私,那他一开始就不会允许知青来这里。” 第218章 她偷了药 “每个分区都是基于发病症状的不同进行划分的,郑家人感染的时间相近,症状也基本一样,当然要划在同一间,郑大哥的做法并不存在任何特殊对待。” “呵……”乔菲发出一声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武清歌。 “‘郑大哥’?叫得还真亲昵。武清歌,我记得你也是知青,现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替人家说起话来了?” 乔菲瞥了一眼武清歌脖子上的听诊器,“你这是准备继承孙大夫的衣钵,在这里干到死啊?” 乔菲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很重,武清歌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鄙夷。 乔菲家世好,来这里插队顶多算是体验生活,过阵子她还要回到城里去工作的。所以她打从心里觉得武清歌愚蠢,竟然掉价到给这帮穷酸的村民鞍前马后的服务。 武清歌冷眼看着乔菲,“医者要对每一个病人负责,我不管他们是农民还是知青,在我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 “倒是你,吃着村民们捐的救济粮,用着孙大夫借来的药品,端起碗吃饭,放下就要骂娘?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你少教训我!”乔菲厉声道。 “刚才这些刁民抱起团来欺负我妹妹,怎么不见你出来主持公道?怎么?郑老大来了,你就得好好表现表现了是吗?” “你这个同志,还有完没完?一件芝麻大点儿的小事,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和郑老大一起值班的男干事走进来。 “赶紧散了,万一因为人员聚集发生交叉感染,你负得了责任吗?” “等一下。”祁月从郑老大的怀里抬起头。 男干事眉头一紧,“还要干什么?” 祁月指着乔娜,奶声奶气地道,“要她道歉。” 乔娜暴跳如雷,“凭什么?!你撺掇这么多人挤兑我一个,还要我给你道歉?” 祁月摇头,“你可以不给我道歉,但你要给小武姐姐道歉,给大家道歉。” 祁月转头看向武清歌,“姐姐,她偷了你的药。” 此话一出,乔娜因为发烧而潮红的脸色瞬间白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议论,武清歌打开自己的药箱,仔细查对了一下清单和剩余药品,立刻皱起了眉头。 “退烧药少了。” 现在药物短缺,武清歌每次给人用药的时候,都会在清单上打勾。现在药箱里的药却和单子上的对不上了。 “拿来。”男干事走到乔娜跟前伸出手。 乔娜梗着脖子,“我没偷!你药少了就是你记错了或者别人拿了,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在她衣服右边的口袋里。”祁月淡淡地提醒道。 男干事伸手就要掏,乔娜立刻大喊大叫着逃到乔菲身后。 “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男干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乔知青,既然有人指控你偷了药,我希望你能自己把兜翻出来给大家看一下。” “凭什么?”乔娜瞪眼,“你们这是污蔑,还侵犯我的个人隐私!” 男干事没了耐心,“药物是公共用品,并且是稀缺资源,现在药品数量对不上,你作为嫌疑人有义务配合调查!” “小武,你去搜。” 武清歌冷着小脸走过去,一手钳住乔娜的胳膊,另一只手伸进了她的口袋。 在乔娜撒泼的尖叫声中,一个小纸包从武清歌的手中掉在了地上。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武清歌捡起纸包,质问乔娜。 乔菲也神色震动,用眼神询问乔娜。 一时间,周围人鄙夷的目光集中射在乔娜的身上,让乔娜快要发疯了。 “我拿了又怎么样?我发烧了!我难受!凭什么不让我吃药?!”乔娜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实在太难受了,所以才偷了武清歌药箱里的退烧药,准备溜出去吃了。没想到还没出棚子,就被祁月撞上了。 她在家里从来都是呼风唤雨的小公主,有个头疼脑热的足以让全家人都如临大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武清歌气得想将手里的纸包摔在她的脸上,“你难受可以跟我说,我会根据你的症状给你开药,为什么要趁我不注意来偷?” “你就不为你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和丢脸吗?!” “武清歌,你少在这里装正义。”乔菲将乔娜护在身后。 “要不是你非要规定药品必须根据等级分发,我妹妹至于走这条路?昨天娜娜跟你说头疼,你是怎么说的?你让她忍忍?” “人生了病就要吃药,凭什么你说不给吃就不给吃!我看你就是想私吞这些药,藏起来留给自己吧!” 武清歌气不打一处来,“荒谬!我又没有感染,给我自己留着有什么用?”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严格控制药品的分发资格?那是因为现在药物实在短缺,为了集体考虑,我必须要把劲儿使在刀刃上,把药留给那些真正严重的病人!” “乔娜只是低烧,我叫她忍一忍有什么不对?” 武清歌左右看了看,指着一个正趴在妈妈怀里昏睡的小孩子道,“丫丫这么小都可以忍着,为什么就偏偏你们事这么多?” 乔菲看都不看丫丫一眼,“人的承受能力因人而异,我妹妹从小身子娇弱,是这些皮糙肉厚的乡野村民能比的?” 武清歌被乔菲高高在上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她几步走近乔菲,高挑的身材让她的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乔菲的眉间。 她的鼻尖和乔菲的只有一掌的距离,声音冰冷得像是腊月里的寒风席卷着冰碴刮过。 “我问你,乔娜快死了吗?” “她已经严重到非吃这药不可的程度了吗?她不吃的话会死吗?” 乔菲咬牙,“你咒谁呢?” 武清歌抬起手,指向围观的人们。 “她不吃药,只会难受。可如果他们中的那些重症病人不吃药,他们就会死!” “你告诉我,乔娜在这种节骨眼上偷了药,和偷了那些人的救命稻草有什么区别?和亲手杀了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第219章 包治百病的药方 武清歌的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因为盛怒而颤抖着。 “说啊!回答我!” 武清歌的话振聋发聩,此时她不再像一个和善仁心的医者,而是一位挡在大敌前面的战士,在为大家竭尽全力地争取生机。 乔菲的嘴唇哆嗦着,却找不出话来反驳武清歌。 武清歌伸出双手,一只手抓住乔娜,一只手扯住乔菲,硬是按着她们从头到尾在棚子里转了个遍。 除了看热闹的人,在每个帘子的后面都躺着不少病重的患者,个个都已经高烧到了神志不清的状态,只有滚烫的皮肤和微弱的呻吟声证明他们还活着。 “看到了吗?看到其他人正在遭受着什么吗?现在知道你偷药的性质有多恶劣了吗?”武清歌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不只是她,每一个围观的病人都义愤填膺地瞪着乔娜和乔菲。 “大家伙都得病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受,怎么只有你动歪心眼儿?” “我们杏花村的村民个个都是好样的,都是你们这些没安好心的外来户,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乔娜本就感到羞耻,现在被一群人指着鼻子骂,更是无地自容。她用力推开武清歌,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乔菲脸色铁青,拿手指着武清歌,“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要你好看!” 说完,她也快步追了出去。 姚婶婶往地上啐了一口,“现在知道丢人了,刚才欺负小孩子那样儿不知道有多难看!” 郑老大招呼大家都回到自己的隔间里去,又抱着祁月来到武清歌旁边。 “小武,你也别太动气了,药找回来了就行。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随她们去。” 武清歌平息了一下心中的郁气,伸手捏了捏祁月的小胳膊,“多亏小七发现了。”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祁月说自己被乔娜撞倒了,赶紧捧住祁月的脸蛋。 “小七,你摔伤了没有?身上疼吗?” 祁月乖巧地摇摇头,“姐姐,我没事。”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郑老大的胸膛,“大伯,放我下去吧,我得去熬药了。” 武清歌疑惑,“什么药?” 郑老大把祁月放到地上,她伸手拉住了武清歌的大拇指。 “跟我来。” 两人来到棚子外面,祁月找到郑老大帮她放好的小瓦罐,又从里面掏出已经被她烘烤得轻飘飘并且按照分量装好的干草药。 “这是我之前说的那位老郎中爷爷留给我的方子,说是可以包治百病。” 虽然这是祁月随口编的,但说起来这副方子确实可以包治百病,毕竟改善强化人的身体素质和修道的“洗髓”是同理的,的确可以治愈肉体凡胎的疾病。 武清歌接过小瓦罐,捏起里面的药草碎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底下闻了闻。 “这能行吗?我怎么都没见过这些药材?” 祁月悄悄吐舌头,除了她的灵田,这个小世界估计都找不全这么名贵的药材,武清歌当然没见过。 “应该能行,我就是用这些药把沈爷爷他们治好的呢!” 武清歌听了,双眼瞪得浑圆,“沈爷爷他们被你治好了?” 祁月笑眼弯弯,“当然啦,他们都已经能下地溜达了呢!” 武清歌呆呆地望着手里这些不起眼的“干草”,她和孙大夫一个负责临床观察,一个在诊所里啃医书,不眠不休地研究了这么久,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还是毫无头绪。 现在祁月竟然说这方子已经治愈了好几个人了,她简直有些怀疑人生。 “小七,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给你二婶他们也用了这药?” 祁月点点头,“对呀。” “那要不,你先接着给他们服药,我观察两天。要是可行的话,我再用你这个方子,行吗?” 武清歌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抱歉的苦笑。 “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药是不能乱吃的,我必须谨慎一些。” 祁月倒没有不高兴,反倒很理解,“我明白。” 武清歌帮着祁月一起熬完了药,把小瓦罐里的药倒在茶碗里,帮祁月拿进了隔间,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再回到隔间的时候,郑老大正在给郑小四和郑小五喂粥喝。王丽霞也醒了,怀里抱着郑小六,给他擦汗。 “小七,你咋也病了呢?你难不难受呀?”郑小五看见祁月进来,就挣扎着想凑过来。 祁月走过去蹲下,按住他的肩膀。 “别乱动,好好歇着。我好得很,一点也不难受。” 郑小四虚弱地眨巴眨巴眼睛,“小七,我跟你讲,刚才我做梦,梦见奶奶炖猪蹄了,可香可香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郑老大忍不住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瓜,“馋肉了是不是?大伯答应你,等你病好了,给你买五个猪蹄,让你啃个够。” 郑小四想笑,嘴角随着动作干裂地一痛,让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你这是烧糊涂了,梦里都吃肉呢!”祁月拿过一碗药递给他。 “把这个喝了吧,这样你就能快点好起来,早日吃到猪蹄了。” 祁月一边说着,一边又递了一碗给郑小五。 刚要去拿第三碗,王丽霞立刻喝止她。 “等会儿!” 王丽霞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敌意,“这里面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着就不对劲,你是不是想害我们?” 祁月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你要钱没钱要啥没啥的,我害你做什么?” 王丽霞不理她,掀开帘子扯着嗓子朝外喊,“武大夫!武大夫你快来!” 武清歌刚离开没一会儿,听见王丽霞急促的呼喊声,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又赶忙小跑着回来了。 “怎么了?”武清歌问道。 王丽霞指着祁月手里的碗,“这东西你检查过了吗?不会是这小丫头片子从哪儿弄的泥巴煮来给我们喝的吧?” 武清歌嘴角抽动,“怎么会呢?这是我和小七一起熬的,你放心喝就行。” “况且,你是小七的家人,她当然不会糊弄你了。” “谁跟她是家人?”王丽霞嫌弃地扫了祁月一眼。 第220章 你可别后悔 “她可不姓郑,是大哥从山里捡回来的野孩子!” 武清歌的眉头皱了起来,小七的二婶怎么看上去对她敌意很重的样子,小七在家不会经常挨她的欺负吧? 祁月淡淡地把手里的茶碗往地上一放,药液倾洒出来一部分,打湿了土地。 “我是捡来的野孩子,难道你就姓郑,叫郑丽霞?” 王丽霞瞪她,“我也不姓郑,但我嫁进老郑家了,我男人姓郑,我就是名正言顺的郑家人!不像你,一个野种,将来也是要嫁到别人家去,郑家养你也是白养!” “丽霞!” 郑老大面色愠怒,显然是动了气。 他按下心头的怒火,转头温声劝道,“小武同志,抱歉折腾你一趟,你先去忙吧。” 武清歌知道郑老大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才劝她先走。于是无声地点点头,放下帘子出去了。 郑老大转过头,“你平时口无遮拦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现在小七是在救你和娃娃们的命,你说话的时候注意些!” “她又不是大夫,我咋知道她是在救我还是害我?”王丽霞仍是嘴硬。 “你和郑老二还是亲哥俩一条心,就知道教训我袒护她,怎么不听听她对我说的话?她明明也没尊重我!” “不是你先怀疑小七的吗?”郑老大神色冷峻。 “自从小七来到咱们家,你对她的针对就从来没有消失过。她不过是个孩子,我就不明白,她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她哪里都惹到我了!” 王丽霞的情绪波动让怀里的郑小六不安地哭了起来,郑小四和郑小五一左一右拉住她。 “妈,不要吵架好不好?” 王丽霞直接把郑小六往郑小四怀里一送,眼睛怒瞪。 “自从她来了,家里的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给她留着,早上吃饭都要照顾她没睡醒不能大声说话,你们一个个地就差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了!” “你们谁还记得小六才是老郑家名副其实的老幺?都快要把一个捡来的野种捧上天了!” 郑老大气得怒拍大腿,“你只记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不想想小七给咱们家解决了多少麻烦?” “是是是,全家大大小小的麻烦都是她郑小七的功劳,没有她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去!”王丽霞气急反笑。 “只要我家老二是个傻子,给你和郑老三跑前跑后,最后好名声都是别人的,没有人记得他的辛苦!” 郑老大喉咙发紧,“老二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兄弟之间没有那么多啰嗦话,心里记着就够了。” “你要是好样的,就该安安生生地过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让老二为难!” 王丽霞抱着胳膊倚在墙上,不爽地梗着脖子。 “我就是从前太安生了,才让她骑到头上来!等我这次病好了回家,我非要找老太太好好谈谈,以后小七有的东西,我家小六也必须有!我就要替你们老郑家正一正门风!” “噗——” 祁月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王丽霞这么又蠢又自信?郑家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王丽霞硬是能折腾出九子夺嫡的架势来。 “你笑什么?我告诉你,等我病好了的,有你好果子吃!” 祁月挑眉,下巴指了指地上的茶碗,“所以你是打死都不准备喝了,是吗?” “不喝!”王丽霞挺了挺胸脯,“我只相信小武大夫!” “好,希望你别后悔。”祁月立刻答应。 “我祝二婶早日康复。” 王丽霞冷哼一声,突然飞起一脚,茶碗被她瞬间踹翻。浓黑的药水被全部泼在地上,热气蒸腾出一阵辛辣酸涩的药味。 郑老大看着她的动作,感到又可惜又愤怒。 这可是救命的药,别人想喝都没有,王丽霞竟然就这么洒掉了? 他满心愤懑,实在待不下去,站起来转身就走。 地上还剩下一碗药,祁月端起来走到墙角,冬冬正怯生生地蜷缩在那里。 “冬冬乖,把这个喝了。” 冬冬懵懂地眨巴着大眼睛,忽而伸出小手捏住鼻子。 “不……不……” 祁月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块掰碎的冰糖,在冬冬面前晃了晃。 “你只要喝了它,姐姐就给你糖吃,怎么样?” 冬冬看见晶莹的冰糖,口水都要淌出二里地了,根本扛不住诱惑,双手抱着茶碗“咕咚咕咚”把药喝了个干净。 “唔……” 苦味的后劲更大,冬冬的小脸皱成一团,受不住地张开嘴吐舌头。 祁月眼疾手快地把冰糖放在他的舌尖上,温热的口水把冰糖融化,甜丝丝的味道传递给味蕾,冬冬皱起的小脸瞬间舒展开了。 见冬冬美滋滋地捂着嘴巴左摇右晃,祁月眼神暗含宠溺。 这小家伙虽然目前还没感染,但是提前喝药,再辅以她的灵力滋补,很大概率可以免受感染之苦。 “小七,你偏心。”郑小五在旁边坐着,嘴巴撅得老高。 “我们喝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糖吃?” 祁月无奈,“你们多大,他多大?和这么小的孩子抢糖吃,你也好意思?” 郑小四一边在地上画圈圈一边小声嘟囔,“有一个沈懿还不够,又来一个什么冬冬。小七对别人永远都比对我们好……” “好好好——”祁月败下阵来,从兜里又掏出两粒冰糖。 “从今天开始,有冬冬的就有你俩的,这样可以了吧?” 两人终于眉开眼笑,嘴里含着冰糖,笑得见牙不见眼。 虽然比起梦里的猪蹄还是差了一点儿,但有糖吃也不错,嘴里都不发苦了。 吃了糖果,祁月借着玩游戏的由头,给几个孩子悄悄灌注了部分灵力。至于王丽霞,既然她自己都拒人千里之外了,祁月更是懒得管她。 让她好好吃几天苦头,她自然就会来低头认错了。 时至深夜,棚子里渐渐安静下来。病弱体虚,大家的精神都不太好,睡得也比平时早些。 祁月正在闭目养神,忽闻外面一阵嘈杂。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第221章 引狼入室 在安静的棚子里,几道争吵的声音格外明显。祁月回头看了一眼刚睡着的郑小四和郑小五,伸手划了一道隔音的结界,自己掀帘走了出去。 吵闹的声音是从棚子东侧传来的,走近一看,原来是乔娜和乔菲二人和其他村民起了冲突。 乔娜下午的时候因为偷药的事情败露羞愧难当,所以跑了出去,乔菲也追出去安慰她了。二人深夜返回,刚掀开帘子想躺下睡觉,却被几个同住的人自发地拦住了。 “你们不许进来!”一个妇人上前一步,险些用胸脯将乔娜撞了个跟头。 乔菲伸出胳膊护住乔娜,“你干什么?!” 另一个男人撸起袖子,挥舞着拳头吓唬乔菲。 “你说干什么?你妹妹是小偷,我们才不要和小偷住在一起!她今天可以偷小武姑娘的药,明天就能偷我们的东西!” 乔娜不满地反驳,“我求你撒泡尿照照镜子行吗?看看你们这副穷酸样子,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有什么可偷的?” 男人气得脸色发红,“我们就算再穷,也不会像你似的不要脸皮地偷东西!” 乔娜尖声大叫,“你说谁不要脸?!” 祁月站在不远的拐角处,嘴里叼着一根药草梗,悠哉悠哉地看戏。 棚子里的不少人都被吵醒了,眼见着两伙人这就要打起来了,郑老大和武清歌终于听到了动静赶了过来。 “停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郑老大用力地将已经互相揪住头发的乔娜和妇人分开。 武清歌挡在两人中间,“怎么回事?” 妇人气乎乎地顺了顺被抓乱的头发,“郑队长,你把这个小偷安排到别处去!” 男人也怒道,“对!我们才不要和小偷住在一起!” “我女儿现在病得厉害,和这种人住在一个屋里,我们不放心!要是她也偷我女儿的救命药怎么办?” 武清歌看了乔娜一眼,“我会看好药箱的,你们别担心,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这件事也有我失职的原因,我过后会批评她们的。”郑老大也自我检讨道。 妇人却不依,“小武大夫,郑队长,这件事哪里怪得着你们?一切都是因为她手脚不干净!反正今天我是不会同意她们进来住的!” “这里有她们,就没我们!” 夫妇俩的情绪很激动,乔娜和乔菲听着他们戳着自己的脊梁骨骂,更是恼怒不已。 “谁稀罕和你们一起住?我还怕你这个泼妇半夜磨牙放屁打扰我睡觉呢!”乔娜尖声回嘴。 她的视线转移,在人群中发现了丁妮的身影,于是大步走过去揽住她的胳膊。 “我们今天晚上和你睡!” 然而还没等丁妮说话,一边和丁妮同屋的两个老太太便不干了。 “不行!你别想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我们虽然一把年纪了眼花耳背,但是一口吃的、一粒药都不会让你拿了去!” 现在这个小棚子里,药物和食物都是稀缺品,有了乔娜偷东西这一出,大家对她都是打心眼里的厌恶和防备。 乔娜环顾四周,被众人鄙夷的眼神刺激得眼眶发红。 她用力地扯了丁妮一把,“你快说话啊!让我和我姐去你那儿住!你快答应啊!” 丁妮左看看焦急的乔娜,右看看义正辞严的老太太们,进退两难。 乔娜毕竟是和她同期的下乡知青,也是她在杏花村常一起作伴的好朋友,她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乔娜和乔菲没地可去。 但现在每个人都是和其他病人一起合住的,地方不大,她却不能不顾别人的意见就强行做主让乔娜和乔菲过去住。 见丁妮支支吾吾的拿不定主意,乔娜怒火中烧,使劲儿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 “你什么意思?你也和他们一样针对我是不是?” 丁妮挨了一下,吃痛地退了一步,泪花一下子涌了出来。 祁月眯起眼睛,视线如一柄尖刀隔空架在乔娜的脖颈上。 丁妮这些感染就是因为乔娜和乔菲非要不顾警告跟着其他知青去河边野炊,回来以后传染给了她。 要是她的男友齐光在的话,肯定不会让她这样被欺负的。 想到这里,丁妮的泪水落得更凶了。 乔娜嫌弃地甩开她的胳膊,“整天就知道哭,没出息!” 见求助丁妮没用,乔菲走近郑老大,冷着脸问道,“郑队长,你不打算管管吗?” “当初感染者都要到这件棚子里隔离治疗的主意可是你出的,现在这些人不准我们在这里住,你总得给我们个解决方法吧?” 郑老大确实得想个办法,毕竟他是这里的负责人,是不能让乔娜和乔菲露宿山野的。 “有谁愿意跟乔菲和乔娜住同一个房间?”郑老大提高了音量询问道。 棚子里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接纳二人。 大家饱受病痛折磨,深知药物有多宝贵。乔娜偷药的事发生不过五个小时,试问谁会在这个时候冒险乱发善心收留她们?那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武清歌咬住下唇,走近郑老大,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郑大哥,必须得想办法把她们两个安顿好。否则一旦她们跑回村子,我们这几天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通过这种隔离治疗的方法,这段日子杏花村的感染率好不容易才稳住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一切都得以大局为重。 郑老大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大家的抵触情绪也是难以忽视的,这让他有些为难。 就在郑老大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 “大伯,让她们到我这里来吧。” 众人回过头,就见祁月独自站在灯火昏暗的拐角处。影影绰绰的灯影映在她小小的身体上,像是天使的光环。 包括乔娜和乔菲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大家都没想到最后站出来收留她们的会是祁月。 “傻孩子,你忘了她下午还欺负你来着?”姚婶婶两步走近,把祁月抱起来。 第222章 戏弄 祁月乖巧地摇摇头,“没关系,我已经原谅她们了。如果睡在外面的话,会病得更严重的。” 姚婶婶疼惜地和祁月贴脸,“你怎么这么傻呢?” 在场的人都纷纷情不自禁地感叹祁月的善良。这么小的她都能不计前嫌地替伤害她的人换位思考,可乔娜活了二十几年,却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武清歌走过来,注视着祁月确认道,“小七,你真的愿意吗?其实我还可以再想其他办法的。” 武清歌担心祁月的好心换不来感激,甚至会再次被欺负。 郑老大也无声地投来担忧的目光,他知道祁月懂事,却不希望祁月为了帮他分忧而委屈自己。 祁月认真地点点头,“我们那里宽敞一些,除了二婶婶都是小孩子,再加两个人也住得下。” 郑老大只好点头答应,并警告地看了一眼乔菲。 “换了房间不准再惹事,好好服从安排。如果再闹事,我就派人送你们去禁闭室单独隔离。” 郑老大平时就算遇到再难缠的人和事都能保持心态的平和和情绪的稳定,少有这样放狠话的时候。 看着郑老大护崽的样子,乔娜的牙都要咬碎了。 安排二人到祁月的隔间去,郑老大让其他人抓紧去睡觉,便和武清歌出去继续处理工作了。 祁月轻手轻脚地钻进帘子,由于她事先设下的结界,郑小四等人并没有听到外面的争吵声,还在安静地睡着。 乔娜和乔菲站着不动弹,戒备地打量着祁月。 祁月在郑老太送来的毯子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脑袋枕着手臂,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不滚进来睡觉,等着我请你们呢?” 乔菲紧盯着祁月,余光扫了一圈,“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们和这个小丫头片子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结下的,况且上午乔娜偷药的事还是祁月揭穿的,乔菲才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地收留她们。 “要么睡这里,要么去山上喂狼,自己决定。”祁月眼皮都没掀,语气和刚才在外面乖巧的样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乔娜气得跺脚。 可她一想起上次被祁月养的那头眉心长了白毛的狼追着咬的经历,手臂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浑身冒冷汗。 她伸手拽了拽乔菲的袖子,“姐,要不我们今晚现在这凑合一下吧?我不敢去外面睡……” 乔菲牙关紧咬,沉思半晌也没有相处更好的办法来,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先睡觉吧,明天我再想办法去劝劝其他人。” 二人走到距离祁月半米远的毯子上,乔娜还有些低烧,实在乏得很,外衣都没脱,蹬了鞋子就躺下来准备睡觉。 “哎哟!”乔娜刚闭上眼睛,屁股就是一痛。 她一骨碌爬起来,就看见自己屁股上小小的鞋印和祁月还没收回去的脚。 她气坏了,“你踹我干什么?!” 祁月翻了个白眼,“我让你们睡毯子上了吗?滚到地上去。 一边说着,祁月伸出手拍打了两下乔娜躺过的地方,好像她身上有脏东西似的。 乔娜恨不得把鞋子丢到祁月的脸上,“地上又脏又冷怎么睡?你怎么不睡地上?!” “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毯子也是我的,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你们两个——不配,懂?” 祁月再次合上双眼,懒得再看乔娜,感觉她尖叫的样子实在倒胃口。 “我最后再强调一遍,睡这里还是喂狼,你自己选。” 折腾了大半夜,乔娜和乔菲最后只能挤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凑合了一晚上,勉强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乔娜还在酣睡,睡梦中再次感觉到了屁股上一阵钝痛。 “你是猪吗?睡了这么久还在睡。” 她翻身起来,果然看见祁月站在她的身后。 “你是不是有病啊!”这个死丫头踹她踹上瘾了? 祁月把身边的一包东西踢到乔娜的面前,抬了抬下巴。 “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把这些捣碎。” 乔娜的眼神扫过去,就看见包袱里面装着满满的干草叶子,立刻怒道,“你闲着难受还是怎么着?竟敢找这种无聊的东西戏弄我!” 祁月不屑一笑,“这包东西的价值都够买你这条命了,你以为这活儿谁都有机会干?” “就是!”郑小五的声音从祁月身后传来。 他一早上醒来就看见这两个烦人精睡在他们身边,要不是小七说太无聊了,所以找两个人耍着玩,他早就把她们轰出去了! 郑小五昨晚睡得很好,加上补药和灵力疗伤的作用,他现在的精神不错,起来走到乔娜面前。 “我想干小七还不让呢!让你做这个是你的荣幸,知道吗?” 祁月被郑小五夸张的样子逗笑了,弯着嘴角去叫冬冬起床。 乔娜在地板上睡了一晚上,起来以后浑身都疼,还要被两个小屁孩子欺负,气得一脚踢翻了包袱,里面的药草洒了一地。 “谁爱干谁干!我又不是你们的丫鬟,凭什么使唤我干活?” 祁月给冬冬套上衣服,漫不经心地回头睨了她一眼,“看来你今晚是不准备睡觉了。” 乔娜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这个死丫头到底还要用这个理由要挟她多久?! 这时,帘子突然被掀开了,武清歌急匆匆地走进来。 “刚才……冯大娘走了。”又有病患不治身亡,武清歌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她看了一眼郑小四和郑小五的气色,好像确实比昨天祁月没来的时候好了不少,于是她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小七,能不能把你的药方告诉我?我想试一试。” 武清歌和孙大夫试了无数方法都没有用,现在村里的死亡率迟迟降不下来,她已经没有其他主意了。 于是,武清歌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来找祁月,讨要她所说的老郎中所开的包治百病的药方。 这边乔菲也醒来了,她皱眉听着武清歌的话,转头看向靠墙坐着的王丽霞。 “郑小七会看病?” 第223章 留条后路 王丽霞已经两天没吃药了,从昨天晚上后半夜开始就在发烧出汗,现在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哪知道?”王丽霞没好气地呛了一句,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一样。 祁月让武清歌拿出笔记本,让她把熬药的火候和用量记好,便穿好衣服站起来。 “我家里的药材应该能够满足二十个重症患者服用一个疗程,我跟我大伯回家去拿。” “姐姐,你现在去筛选一下急需服药的人员名单,其他轻症患者还是继续保守治疗。” 武清歌点点头,拿着笔记本离开了。 祁月准备出去之前,余光瞥了被乔娜踢翻的药草一眼,“别忘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乔娜怒火中烧,“我刚才已经说了,休想我给你干活!你聋了听不见吗……” “娜娜!”乔菲忽而出声叫住了乔娜,转头看向祁月。 “你去吧,我们会在你回来之前弄好这些的。” 祁月意料之外的抬了抬眉梢,随后走了出去。 “姐!”乔娜叫道,“你是不是睡地板把脑袋睡糊涂了?为什么要答应她啊?她明明就是拿这些东西来耍我们玩儿的!” 乔菲却抬手制止了乔娜,她捏起一把药草,放在鼻尖底下轻嗅几下,神色肃然。 “这应该不是普通的杂草,而是真的草药,不信你闻一闻。” 乔娜不信邪地凑过去闻了两下,包袱里果然是一股药材的清香味。 她半信半疑地和乔菲对视,“她一个小屁孩子,怎么可能会看病呢?连武清歌和孙大夫都没有办法。” 乔菲摇摇头,“我也不信她会看病,但是她这个药方应该是有点意思的。” “我那天偶然听说,郑小七家里就有一小片园子,专门用来种一些见都没见过的植物,我怀疑那些东西就是药材。” 乔菲警惕地瞄了一眼竖起耳朵的郑小四和郑小五,压低声音和乔娜耳语道,“所以我感觉,郑家背后可能有高人。” “高人?就他们家那样的,还能有高人相助?”乔菲面色轻蔑,不太相信。 乔菲却不想轻敌,“你还记得他们家收留了两个镇上流浪回来的人吗?听说那两个人落魄之前是大户人家的,搞不好会些医术。” 见乔娜漫不经心地不想听,乔菲耐着性子拉了她一把。 “你记住,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管郑小七这方子管不管用,我们此刻先忍一时,别把她惹毛了。要是她真有好办法,咱们也算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乔菲的理由总算把乔娜劝住了,认命地抓起药草,开始和乔菲一起把晒干的草叶一点一点搓碎。 祁月收拾好园子里剩下的药材,装好之后交给郑老大,便又回了棚子。 走之前郑老太拉着她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她在那里待着真的没事之后才肯放她离开。 武清歌看见两人的身影时,隔老远就迎了上来。当郑老大解下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袱时,她的眼睛瞪得浑圆。 “这么多?!” 其实这些药材和祁月在空间的灵田里种的那些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但毕竟她还要在其中注入大量的灵力,所以她只能量力而行。 祁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把药材处理好了,接下来只要按照正常的熬药工序就可以了。 回到隔间,祁月惊讶地发现乔菲和乔娜竟然已经将她交给她们的任务完成了。 “回来了?”乔菲主动和祁月搭话。 祁月看着乔菲往她手里和怀里瞄的眼神,立刻就猜到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她不是小气的人,倒不介意给她们一条活路,但基于之前这两个人犯下的罪孽,她不给她们一点儿苦头吃是显然说不过去的。 “你们两个很闲吗?” 祁月完全没把她们放在眼里的样子让乔娜瞬间炸了锅,“你别太过分了郑小七!我们已经把活儿干完了,你还想找什么茬?” 祁月冷笑着掏了掏耳朵,“声音这么大,看来你已经不难受了,病好了是吗?” 乔娜语塞,感觉头更疼了。 乔菲暗中用胳膊肘怼了乔娜,嘴角带着亲和的笑容面向祁月。 “小七,昨天的事是我们冲动了,睡了一晚上我们都想明白了,今天跟你说声抱歉。” 祁月翻了个白眼,“既然是道歉还摆什么谱?少咬文嚼字的了。要是真觉得抱歉,就做点儿实际行动。” 乔菲面上的笑容一僵,强颜欢笑着把包袱往前推了推,“这不算是我们的行动吗?” “不够。” 祁月从角落里翻出一身衣服,这是昨天换下来的,忘记拿回家了。 她把衣服甩给乔菲,扣子正巧打在她的小拇指甲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祁月没管,继续丢。“把这一件,还有我家人的脏衣服都洗了。” 乔娜这下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双眼瞪着祁月仿佛要冒出火来。 祁月淡淡地吹着自己的指甲,“怎么?你昨晚睡过一觉,今天就不用睡了?” 乔娜气得胸闷,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个小屁孩制得死死的。 乔菲心里也已经不爽到了极点了,但她又不好发作,只好捡起衣服拽着乔娜就跑。 再不离开,指不定这个小阎王还要给她们派多少磨人的活计。 祁月冷笑一声,目光转向墙角的王丽霞。 此时经过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将近一天一夜的折磨,王丽霞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 郑小四手足无措地帮她擦汗,郑小五抱着郑小六跪坐在一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祁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本想置身事外,但最终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虽然她是真有心想让王丽霞吃些苦头,但一看到郑小四和郑小五担心的小脸和郑小六头上还稚嫩着的胎毛,祁月就又不忍心了。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王丽霞命好,如果不是心疼郑小四等几个,她大概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王丽霞。 “四哥,我来吧。”祁月走过去,接过了郑小四手中的帕子。 第224章 亢奋 祁月假借帮王丽霞擦汗为借口,用灵力在病毒围城外撕开一个口子,杀进了王丽霞的体内。 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王丽霞身体里疾速繁衍侵占健康细胞的病毒终于偃旗息鼓。 祁月的手臂微麻,顺手拿帕子给自己擦了把汗。 “小七,你刚才在帮妈妈对不对?”郑小五的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 祁月扯动嘴角,“你怎么知道?” 郑小五吸了吸鼻子,“我就是知道。小七,昨天是妈妈不听话,等她醒了,我会批评她的。你别放弃她,好不好?” 郑小五像一个小大人似的,小小的年纪在替活了半辈子的王丽霞给祁月赔不是,祁月看着他笨拙又单纯的模样,心里酸酸的。 “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只要她不放弃自己。” 需要喝药的人多,熬药的时间又长,所以武清歌又从村民那里借了好几个罐子。 人手不够,祁月让郑小四他们不要乱跑,王丽霞一点有什么不妙的情况及时通知她,便出去和武清歌一起熬药了。 乔娜和乔菲刚把洗完的衣服在高树枝上晾好,捶着腰准备回去歇会儿,就被祁月叫住了。 祁月指着旁边的两只瓦罐,“过来帮忙。” 乔娜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干不动了!哪有你这么使唤人的?当我们是生产队的驴吗!” 祁月拿着蒲扇对准药罐底下的火焰,不紧不慢地扇动着。 “不干可以,今晚的药没有你俩的份。” 乔娜一骨碌坐起来,望向乔菲的眼中满是困惑。 “她上午不是说,只有重症的那……” “嘘!” 乔菲眼疾手快地捂住乔娜的嘴巴,眼睛贼溜溜地看了一圈,这才低声说道。 “你傻啊?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傻丫头好骗,还不赶紧把握住?别让别人把这好事抢了去!” 乔菲想当然地以为祁月是小孩子心性,虽然有点记仇,但本质上还是单纯商量的。 乔娜经乔菲这么一提醒,也立刻反应过来。 “你说得对!咱们赶紧忽悠着她给咱也喝上那药,趁早好了,咱们就不用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等她们痊愈了,想怎么报复回去不行? 终于达成一致,乔娜和乔菲的脸上不约而同地堆起殷切的笑容。 “我们这就干,呵呵……这就干!” 祁月把已经按照份量分好的药包扔给她俩,两人便任劳任怨地蹲在火堆前面忙活起来。 这两个娇小姐平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到了杏花村也顶多是自己刷刷鞋、洗洗衣服,下田的时候也就是那两下子半吊子的功夫,更别提厨房里的活儿了。 不一会儿的时间,乔娜和乔菲的脸上就挂满了脏兮兮的草木灰,呛得一声接一声地咳嗽。 郑老大抽空抬起头看了一眼这边,遂即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家小七真是不惹不知道,一惹吓一跳。平时看着乖巧可爱,相安无事。可一旦被她记恨上了,那是必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祁月终于熬完一盅,刚要倒进碗里端进棚子,就感觉到脚腕紧了紧。 低头一看,冬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爬了出来,正一下一下地拽着她的裤脚。 祁月赶紧放下手里滚烫的药,“你这小皮孩儿,怎么出来了?” 冬冬这么小一只,她都怀疑万一碰上个眼神不怎么好的,会把他给踩了。 冬冬伸出一根手指,张开嘴巴指了指,“奶……喝奶……” 祁月苦笑,“你怎么又饿了啊?” 冬冬这小家伙简直比洗髓期的她还有食欲,自从抱上了祁月的大腿,他也许知道自己从此吃喝不愁了,于是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敞开了肚子吃。 从一开始的一天三顿,变成五顿。而现在还没到午饭时间,他已经开始讨第三次奶了。 “小武姐姐,他这样,确定没问题吗?”祁月怀疑冬冬搞不好有暴食症。 武清歌苦笑,“冬冬简直健康得不得了。” 祁月多少有些为难,虽然她喝不喝奶都无所谓,就算不吃不喝,她也不会饿。 但毕竟奶是有限的,只有郑老大每个月跟村里养牛的邓家拿粮食换一些给祁月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祁月没办法从空间里凭空变出一头奶牛来。 照这样发展下去,就算祁月每天一口奶都不喝,也快供不起冬冬了。 祁月转了转眼珠,心生一计。 要不,给冬冬的奶里加些灵力试试? 祁月的灵力乃是天地日月之精华中汲取来的,至纯至净,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仙丹一般的存在。 祁月倘若把灵力加到奶里喂给冬冬,估计就能延迟冬冬犯饿的时间了。 说干就干,祁月趁着其他人都在专心致志地熬药,悄悄地往奶瓶里注入灵力。 冬冬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着祁月动作。 “喝吧。”祁月把奶瓶递给冬冬。 他用两只小手抱住奶瓶,“咕咚咕咚”喝了个畅快。 果然不出祁月所料,在牛奶里注入灵力之后,冬冬果然不再像之前似的没到两小时就喊饿了。 但解决了一个难题,又迎来了另一个难题——那就是吸收过灵力的冬冬实在是太亢奋了! 恰似久旱逢甘霖,冬冬仿佛浑身上下又使不完的劲儿,在棚子里里外外“噌噌噌”爬得飞快。 祁月看着冬冬手脚并用窜来窜去的样子,感觉头更大了。 药都熬好之后,武清歌和郑老大一人端了一个托盘开始给大家分药,不过这两个托盘上面确实有门道的。 到情况不算严重的病人面前,郑老大便从他的托盘里取一碗药;如果是被划分到重症病人的行列里,则会有武清歌给他们药。 这还是祁月想出来的主意,毕竟她不能贸然考验人性,还是不让村民们知道药有差别的好,免得惹出事端。 武清歌和郑老大去分药,祁月便留在棚子外面把熬药用的火堆和器皿收拾好。 就在她整理好了一切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忽然脸色一变。 冬冬怎么不见了?! 第225章 召唤 祁月在棚子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冬冬的身影。 祁月知道冬冬喝了注入灵力的牛奶所以精神亢奋,就任他在这周围爬着玩了,但却没想到一个不留神,他竟然就不见了。 “小武姐姐……”祁月刚想找武清歌帮忙一起找,发现她正在给病人诊脉,只好住了嘴。 悄悄打开神识,冬冬的气息消失的去向竟然是飞云山。 祁月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飞云山上走兽众多,就算半山腰之下没有伤人猛兽,但凡遇上有毒的虫蚁给冬冬来上一口,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大伯,我上山一趟,不要担心,很快就回来。” 祁月不准备告诉郑老大冬冬不见的事,惊动太多人的话反而会让她束手束脚。 她刚要走,就被郑老大拦住了。 “你上山有什么急事吗?不急的话明天我抽时间和你一起去。” 祁月轻松一笑,“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是去摘点野果吃。” 郑老大看着祁月一副小馋猫的样子,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 “小七乖,今天先忍一忍,明天再去。马上就要天黑了,现在上山太危险了。” 祁月委屈地撅起小嘴看,“大伯,今天的奶都被冬冬喝了,我都没吃饱呢~” 祁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今天吃不到果子的话她就要掉眼泪似的。郑老大紧了紧眉头,松了口。 “那就去吧,我让小四、小五跟你一起去。” 祁月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郑老大大步走进棚子,把郑小四和郑小五喊了出来。 两个小皮孩平时都疯惯了,这段日子不是关在家里就是关在棚子里,早就无聊透了。一听说要和祁月一起上山,立马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两人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虽然不能完全和健康的时候相比,但至少爬个山还是能做到的。 祁月没办法,只能带上他们一起。 三个小豆丁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中拖成长长的影子,蹦蹦跳跳地往飞云山上去。 郑小五随手从草丛里捡来一根又长又尖的树枝,在空中用力挥舞两下,满意地颠了颠。 “真是个不错的武器,小七你别怕,我就用它来保护你!” 郑小四也不甘示弱,一手一块大石头,“小七,要是有野兽来了,我就用这些石头砸死它们!” 两个人不着调地左搜搜右看看,不断“加强”着自己的装备。祁月无语地在前面走得飞快,有种想把他们两个甩掉的冲动。 一路爬上半山腰,祁月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不出所料,郑小四和郑小五都有些累了,额头上溢出汗珠。 “原地休息一会儿吧。”祁月在一个树墩子上坐下来。 靠近半山腰,就意味着离野生的猛兽们只差一步之遥了。侧耳听去,从山上传来的嘶吼声和嚎叫声清晰可闻。 郑小五暗自捏了把汗,“小七,要不咱们回去吧?这些应该都够你一个星期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怀里,衣服的下摆被他掀起来用来装野果了。走了一路过来,郑小四和郑小五两人已经摘了至少三十个了。 祁月回过头,对上郑小五有些颤抖的眸子,忍不住调笑。 “刚才不是还说要保护我?现在就怕了?” 郑小五嘴硬,“才不是怕了呢!我是担心、担心走太远了,再把你累着!” 正说着话,一只大猫头鹰从三人头顶的树上腾空而起,扑腾着翅膀擦过郑小四的肩膀飞走了。 郑小四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扔掉果子尖叫起来。 “小七,我们快走吧!山上的果子不比下面的甜!” 祁月懒洋洋地站起来,“早说了不让你们跟着,非要来。” 要是她自己上山,就是御剑几秒钟的事,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要下山你们俩自己下去吧,我还有事,必须要去山顶。” 一边说着,祁月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走。 郑小四和郑小五对视一眼,郑小五苦着一张脸,“咋办啊?我有点儿不敢。” 郑小四咽了口唾沫,“你以为我就敢啊?” “但是咱们被大伯安排了任务的,我们必须跟在小七身边,否则回去怎么交代啊?” 要是被郑老大知道他们扔下祁月自己跑了,还不把他们的皮扒了?! 小哥俩握紧拳头给彼此打气,还是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接近山顶的地方,祁月才停了下来。郑小四和郑小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很奇怪。 “咋一头狼或者狗熊都没看见啊?它们也得天花了?” 郑小五撞了下郑小四的肩膀,“你冒傻气呢?怎么可能!” 他一边提心吊胆地到处看,一边纳闷道,“咱们运气就这么好?竟然真的没碰上野兽。” 他们哪里知道,祁月一路走过来一直释放出巨大的威压,那些飞禽走兽根本不敢靠近,都躲得远远的。 祁月站在一棵叶子上挂满白霜的树下环视四周,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的温度升高,免得冻坏了郑小四和郑小五。 按照冬冬的气息留下的痕迹,祁月一路找到了这里。不过冬冬的味道在此处便不太明显了,而是被一股非常浓郁的野狼气息盖住了。 祁月想起不久之前小焰在郑家赖着不走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起。 看来她看看望小焰的时间不得不提前到了今天。她们这对散漫的主仆不一起修行也就算了,这段时间甚至连面都见不到,也是稀奇。 祁月释放出灵气,整座飞云山的山头都被独属于她的气息包裹,她用这种方式呼唤着小焰。 半天过去了,却不见小焰的身影出现。 “小七,你来这儿是要干啥啊?快点儿开始吧,天就要黑了,我们还得下山呢。”郑小四提醒道。 祁月蹙眉,修道者召唤自己的灵兽时都会采用这样的办法。可现在为什么不见小焰出现? 祁月的心突然不安地跳动起来,回到山顶的这段时间,小焰不会遭遇了不测吧? 就在祁月胡思乱想的时候,郑小五突然大叫了一嗓子。 “小、小七,四哥,快跑!” 第226章 只有你 顺着郑小五的视线看过去,在落上一层积雪的岩石后面,露出两只如团火一般的眼睛。 郑小四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那是什么?!” 那双眼睛完全露出来的时候,祁月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曲起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呼哨,一团黑影瞬间如同闪电一般扑了过来。 “小七!!” 黑影的动作太快,郑小四和郑小五甚至都来不及把手中的“武器”丢出去,就见祁月已经被黑影扑倒了。 郑小四和郑小五此时忘记了对猛兽的恐惧,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保护好妹妹。 他们一左一右飞跑过去,却在看清楚后傻在了原地。 那团黑影是一头体长逼近成年人的灰狼。狼尾粗大,狼耳尖立,血红的舌头下是尖利如刀的狼牙。 但就是这样一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大威力的野狼,此时却像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似的趴在祁月的身上,把长吻和湿漉漉的鼻尖埋在祁月的肩窝里,低声呜咽。 看到野狼把利爪缩回厚厚的肉垫里,郑小四和郑小五稍稍放心。定睛一看,郑小五“咦”了一声。 在这头身长毛亮的野狼额前,有一团白色的火焰。 “小焰?是小焰!” 两个孩子兴奋地冲过去蹲在小焰的身边,亲昵地用手抚摸它的毛发。 “这才多久没见?还没到一个夏天呢,小焰竟然都长这么大了?”再次见到小焰,郑小四发自内心地高兴。 从前小焰赖在郑家不走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跟着郑家的小子们一起玩儿。一边是人类幼崽,一边是狼崽,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情。 “这么久都不下山找我们,你这家伙真的很过分!”郑小五佯嗔道。 祁月也很开心,伸出两只胳膊都无法将小焰抱个满怀,看来它真的长大了不少。 但祁月很快又发现了小焰的异样。以前小焰虽然也很喜欢赖在她怀里不动,一个劲儿地撒娇,但今天再见到它,她能明显感觉到它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小焰?你怎么了?”祁月轻声问道。 小焰在祁月的肩窝深深地呼出一口热气,像极了人在叹气。 它慢慢地爬起来,冲祁月努了努嘴,便转身往南边走。 祁月不知道它是怎么了,只好招呼郑小四和郑小五,跟在小焰的身后。 为了照顾祁月和两个小子的速度,小焰走得很慢。一直绕到山的背阴处,它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口停下。 小焰已经认主祁月,所以两人之间完全可以不出声音就理解对方的意思。 祁月看着小焰,耳边响起它的声音。 “你要找的人在里面,我们从狼嘴底下救了他。” 祁月走进山洞,郑小四和郑小五想跟上,小焰将自己的身体横过来挡住了洞口。 祁月的本事它清楚,但郑小四和郑小五都是普通人。山洞里面都是野狼,小焰担心吓到他们,或者他们不小心激怒了野狼,所以不让他们进去。 郑小四和郑小五只好蹲在洞外等,看着小焰和祁月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山洞的洞口看着小,实际上里面别有洞天。沿着狭窄的通道走了二十几米,眼前便霍然开阔了。 十几头野狼分散在洞穴各处,或趴或卧,或追逐奔跑。 一狼一人刚现身,原本在岩石边上一圈圈追着玩的两头小狼便飞快地迎了过来。 两个小家伙跑到祁月跟前的时候蓦地停住了,歪着脑袋懵懂地抬头望她。 祁月蹲下来端详它们,两头小狼通体灰色,但四只狼爪都是白色的。虽然品相较之幼崽时期的小焰差了一些,但也很漂亮,猜得到它们长大之后威风凛凛的样子。 祁月试探着伸出手,想摸摸它们的头。两头小狼立刻戒备地露出稚嫩的小白牙,冲祁月低吼。 事实证明,如果太弱小的话,就算是发怒,在别人看来也是可爱的。 祁月被两个小家伙奶凶奶凶的样子萌到了,忍不住露出微笑。 山洞里的其他狼也纷纷站起来,形成半圆围了过来。一眼望去,一片绿幽幽的眼睛在昏暗的洞穴里散发出骇人的威压。 身后响起小焰短促的低吼,告诉狼群不要紧张,祁月不是敌人。 野狼们内心的警惕这才缓和了一些,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打量着祁月。 小焰走过来蹭了蹭祁月的裤腿,带着她往更深处走。 越往里走越黑,莹蓝色的光团闪现在祁月的手心,照亮了黑暗的洞穴。 没走多远,祁月就看到另外几头狼卧趴在地上。和外面的狼相比,它们的年纪更大些,有一头身上的毛已经白化,眼看着已是弥留之际。 在几头老狼的中间,一团干草胡乱铺在地上,一团小小的身影躺在上面,无声无息。 祁月一眼认出那就是冬冬,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 冬冬已经昏迷了,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倒是没有什么伤口,只有右脸颊上有一道划痕,看起来是动物的尖牙留下的齿痕。 祁月赶紧抱起冬冬,灵力探入为他检查。好在冬冬没什么大事,只是惊惧之下晕了过去。 “他自己一个人出现在山坡上,被瘸腿它们发现叼了去。正好我下山觅食,发现他身上有你的气息,就把他救了回来。” 小焰的声音再度在祁月耳边响起。“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带着他去村里找你,不过天还没黑,你就自己来了。” “主人,他也是你的灵兽吗?” 小焰估计也是感应到了冬冬体内属于祁月的灵力,就傻乎乎地猜测冬冬和它一样。 “傻瓜,不是每个身体接受了我灵力的人都是我的灵兽。” 看着小焰虽然身子已经长成骇人的模样,但心智还是这样单纯可爱,祁月没忍住,伸手呼噜了一把小焰的脑袋。 “我的灵兽只有你一个。” 祁月的语气真挚,小焰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蓦然低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沉呜咽。 祁月听着小焰明显低落的声音,心中一沉。 第227章 狼群巨变 祁月忽而感觉腿边一阵温热,低头一看,是一头年长的老狼蹭了过来。 它抬头看着祁月,又看看明显心情低落的小焰,也发出了和小焰一样痛苦的呜咽声。 一时间,洞里的野狼一头接一头地开始低嗥,声音沉痛中不失怨怼,如泣如诉,听的人心中发紧。 祁月端详着老狼的样貌,她认得它。 之前狼群和杏花村爆发战争,这头老狼跟在母狼王的身后冲锋,勇猛非常。 想到这里,祁月蓦然回神。 当初小焰回到飞云山上就是因为母狼王生产,现在两只小狼崽活蹦乱跳,怎么没看到母狼王在哪儿? “小焰,你的母亲呢?” 小焰抬起头,祁月便迎上它黯淡的双眸。它缓步走来,在祁月的腿边依偎着趴下。 传音入耳,祁月的脸色一沉。 原来在母狼王生产后的虚弱之际,狼群中有一头瘸腿的狼突然发难,冲击狼王之位。 狼群中的青壮年都受了瘸腿的挑唆,认为一头孱弱的母狼不配成为它们的头领。还愚蠢地认为母狼王行事畏手畏脚,只有跟了瘸腿才可以称霸飞云山。 以瘸腿为首的数十头青年狼与拥护母狼王的狼群元老开战,瘸腿故意瞄准了虚弱的母狼王发起攻击,即便小焰和众元老拼死守护,母狼王还是失血过多而死。 小焰本想下山向祁月求救,但当时祁月跟着郑老二去了镇上,小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眼前死去,丢下一双儿女。 祁月的心像碎了一样的疼,仿佛有人洒了一片碎玻璃在心头,又一片片踩进去。 她的手抚上小焰的头顶,从前柔软的绒毛现在已经长成了硬挺的狼毫,一如它逼不得已的一夜成长。 “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小焰……” 祁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陪在小焰的身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上山来看它,为什么放心地以为山顶这个残酷的野兽世界会是轻松自在、没有危险的。 她的小焰,即便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头成年公狼的模样,但它无忧无虑地和郑小一他们玩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它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不到从出生到现在不过一年的孩子。 小焰的下巴搁在祁月的脚面上,温热的泪水从它狭长的眼中滑落。 从前它不能倒下,不能脆弱,因为还有这么多的狼在指望着它、拥戴着它。直到见到祁月,它才终于将自己的难以示人的悲伤表露了出来。 祁月恍然,怪不得刚才小焰会问,冬冬是不是她的灵兽。原来小焰以为祁月是有了新的灵兽,所以它才会找不到她。 可即便如此,小焰依然冒死从瘸腿的口中救下了冬冬。 祁月伸手拥住小焰的身子,把脸埋进它的长毛里。 “你真的是个傻瓜,让人心疼的傻瓜……” 瘸腿成功占领了原来的领地,忠诚于母狼王的野狼们死的死伤的伤,小焰为了保全力量,只能带着它们来到这个不见光的山洞。 这段日子,小焰带着十来头青年狼从瘸腿的地盘上抢食,几乎每天都是九死一生,而老狼们则在山洞里守着母狼王最后的血脉。 即便小焰这边势单力薄,已是报仇无望,但它们始终坚信纯正的血统不会败给卑鄙的叛徒。 它们一同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而小焰则成为了它们新的主心骨。它们像从前拥护母狼王一样,拥护着小焰。相信有朝一日,小焰一定可以带着它们重返领地。 小焰就在它们的引领和教导下,在与瘸腿它们一次次血肉模糊的对抗下,逐渐成长为一头优秀的头狼,有勇有谋,比之它的母亲更加青出于蓝。 祁月抱着小焰,小手在它的背上轻轻拍打。 “瘸腿在哪儿?” 小焰抬起头,喉间发出拒绝的低鸣。 “不要去找它,我的仇,我要自己报!” 小焰的目光中出现前所未见的狠绝,一定要是它自己亲口撕开瘸腿的喉管才算。 祁月淡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人类有句古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支持你自己亲手报仇。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要让它先吃点苦头。” 她看了一眼昏睡着的冬冬,即使冬冬喝了带有灵力的奶再精力充沛,也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爬上山顶。 所以小焰之所以会在瘸腿那里发现冬冬,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瘸腿越界了。 它私自下山闯入了人类活动的范围,所以才会发现落单的冬冬,并叼走他准备带回去吃掉。 如果不是小焰及时发现他,冬冬恐怕现在已经进了瘸腿的肚子。 这样罔顾约定挑衅十足的行为,是祁月不可能容忍的。如果不给瘸腿一点教训,下一次它很有可能会闯进村子猎杀。 听了祁月的解释,小焰也明白了。它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祁月不能自己去,要它陪着才行。 祁月和小焰约定好明天夜深人静之时会来山顶找它,便抱着冬冬出了山洞。 郑小四和郑小五等得无聊,正在树上爬上爬下地掏鸟蛋,见祁月出来立刻跳下来,走上前接过冬冬。 “冬冬竟然真在小焰这里!他是来找它玩的吗?奇怪,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啊?”郑小四一脸问号。 祁月看了他一眼,感觉他实在是天真得有些冒傻气。 太阳要下山了,几人的脚步加快了些,郑小四和郑小五轮流抱着冬冬,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棚子。 郑老大脸色焦急得迎上来,“再不回来,我可要上去找人了。” 看见郑小四怀里的冬冬,郑老大问道,“冬冬也跟你们一起去了?” 祁月随便扯了个谎,“这小子贪玩,偷偷跟着,被我们发现了。” 郑老大和武清歌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冬冬既然托付给祁月照看了,即便出了事,祁月也不能反过来责怪他们。 “行了,快回去睡觉吧。”郑老大招呼孩子们进去。 王丽霞此时已经醒来了,正靠在隔间门口焦急地往外扒头。 瞧见几人回来,王丽霞的巴掌朝着郑小四和郑小五的脑袋就落了下来。 第228章 救世主 “你们两个崽子死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以后再敢跟乱七八糟的人乱跑,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王丽霞一醒来没见到两个孩子,便问了郑老大,没想到郑老大竟然让他们陪祁月上山! 天就要黑了,郑老大却只在乎祁月的安危,难道她的儿子就能拿来当保镖使唤吗?! 郑小四和郑小五抱着脑袋满地乱窜,可他们听不懂,祁月却听得出王丽霞的弦外之音。 王丽霞一方面是担心两个孩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祁月救了她,她不好直接发火,只好把气撒在郑小四和郑小五的身上。 祁月当然是在确保自己能保护好他们的情况下才带他们上山,相比起来,王丽霞这副无能又要乱发脾气的样子让她很是厌恶。 祁月走过去拉了郑小四一把,把他们两个挡在身后,“被打了还不知道躲,你们是傻的?” 王丽霞眼睛圆瞪,“我管教孩子轮得到你插嘴吗?” 祁月斜了她一眼,“棍棒底下出孝子是封建糟粕,村里组织开会学习的时候你都梦周公去了?” “我看你是病好了,有力气这样折腾。教育他俩的事先缓缓,你不该谢谢我吗?” 王丽霞装傻,“谢你什么?” “妈,是小七救了你,你确实该谢谢她。”郑小四委屈巴巴地揉着胳膊。 王丽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当时昏过去了,我知道什么?肯定是小武姑娘救了我,她想冒领功劳呢!” 祁月嗤笑一声,“给你治病算什么功劳,你是会颁奖啊,还是会给钱啊?” 王丽霞被祁月的不屑一顾刺到了,又开始尖着嗓子大喊大叫。 “会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你就飘起来了是不是?我这病还没治好呢?要不然我是不是还得给你磕头下跪啊!” “果然是个没教养的小白眼狼,我再怎么样都是你长辈,你给我说话放尊重点!” 祁月抱着冬冬走到毯子上坐下,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再嚷嚷就出去,我从今天开始一滴药都不会给你喝。” 王丽霞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却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今天醒来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看来这个死丫头确实有些本事。 现在先忍一忍,等她病好了,有的是机会收拾回来! 王丽霞终于安静了,祁月把冬冬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手按上他的肚子,将灵力输入他的体内。 不多时,冬冬的眼皮动了两下,遂即睁开了眼睛。 看到祁月的一瞬间,冬冬小嘴一撇,继而大哭起来。 祁月抱着他轻拍,温声细语地哄他。冬冬哭得越伤心,祁月就越自责。这么小的孩子独自遇到凶神恶煞的野狼,不知道心里会留下多大的阴影。 看来把冬冬留在棚子里不是长久之计,她和武清歌忙起来总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她必须得另想办法。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嚎丧呢?!”王丽霞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 郑小五从怀里摸出一小把东西,悄悄走到祁月身边。 “小七,这是我刚才摘的,你给冬冬吃吧。” 祁月低头一看,郑小五的手心里躺着几朵红色的小花。这是一种独特的花朵,花心里存有一点花蜜,嗦起来甜丝丝的。 “给他了,你吃什么?”祁月看着郑小五宝贝兮兮的目光,明显是有些舍不得的。 郑小五咬了咬嘴唇,“哭久了会哭坏嗓子的,还是给他吧。我想吃的话,明天再去摘。” 虽然小七抱着冬冬哄他的样子让郑小五有些羡慕,但郑小五也不忍心看着他哭得这么伤心。 祁月看着郑小五纠结的小样,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接过花瓣塞进冬冬的嘴里,他哇哇大哭的嘴巴闭上咂了咂滋味,立马就不哭了。 “贪吃鬼。”祁月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 郑小五伸出袖子,帮冬冬擦去脸上的泪痕,又把剩下的花瓣喂给他。 冬冬甘之如饴的样子把郑小五可爱到了。又多了个弟弟呢,也不错。 到了晚上,武清歌给祁月简单汇报了一下病患们服药后的恢复情况,感叹于这个药方的神奇。 “竟然这么快就起效了,不说别的,但是退烧这一点,就能让大家少遭不少罪呢!” 祁月倒很平静,“还是要继续观察,谨防意料之外的并发症。” 武清歌走后不久,大家便睡觉了。 今晚没等祁月吩咐,乔娜和乔菲就自觉地拿着枕头躺在了地上。 乔娜担心自己再睡地上会中风,便把被子铺在底下,自己身上只盖一件衣服。 虽然她在心里已经骂了祁月无数遍,但表面上还是安静如鸡。毕竟她还要指望着祁月救她的命。 王丽霞和乔氏姐妹都安静地睡觉,祁月难得清净,半夜的时候回了空间,坐在灵泉边上恢复元气。 黄金面具的魂灵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化作一个老头的模样,意味深长地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 “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还是个救世主的性子,啧啧,牺牲自己的修为去救这些愚蠢的肉体凡胎,真是糊涂。” 祁月淡然地闭着双眼,手指在膝头捏诀。 “我救的是郑家,因为他们于我有恩,其他人都只是沾了他们的光罢了。” 魂灵在她的对面坐下,闻言笑了一声。 “别嘴硬了,郑家是因为有恩,牛棚那小子呢?那头小狼呢?还有今晚这个男娃娃呢?” “你呀,就是嘴上装得冷酷无情,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热乎,我算是看明白了。” 魂灵少见地正色道,“这样虽然有利于积累善名,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在人世间的牵绊太多,于你将来飞升而言,并不一定是好事。” 祁月缓缓地掀开眼皮,顿了良久,才慢慢道,“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前世的祁月潜心修道,世间的任何苦难和不公都与她无关,是个妥妥的隐世之人。 可自从转世重生以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上好像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第229章 颓废的村长 “按照我对你的观察,其实你最近一直在压着修为,对吗?”魂灵的话一针见血。 “你不必说自己是太忙了,忙与不忙,都只在于你自己的选择。” 祁月沉默了。她终有一天要再次冲击飞升大关,总有一天要回到虚空之外。但她不知何时似乎已经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情绪,叫做不舍。 她在这个小世界体验到的快乐和幸福,烦恼和磨砺,都让她越来越生动了。 “我……” “去经历吧。”魂灵蓦然开口。 祁月错愕,“什么?” 魂灵认真地望着她,像是一位真正的精神矍铄的智慧老者。 “既然命运安排你来到这里,就说明你在这里有一段历练,尽管放手去做吧。遵从本心,无愧无悔。” 祁月本以为魂灵的意思是叫她斩断与凡尘的过多羁绊,潜心修炼,却没想到它会赞成自己帮助这里的人们。 神童前世醉心修道,执念太深,以至于走火入魔,甚至做出离经叛道的弑师之事。 神童死去的那一天,激烈的情绪催生出了魂灵的自我意识。它就这样带着属于神童的那份悔恨和颓败在人间流浪,然后遇到了祁月。 魂灵的身影消失了,自留下一句,“我只是不想看到第二个神童。” 一大清早,祁月又是被乔娜尖锐的叫喊声吵醒的。 她闭着眼睛把枕头甩过去,“闭嘴!” 乔娜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但还伴随着蚊子似的抽泣声在耳边挥之不去。 祁月皱着眉坐起来,“有完没完了?” 乔娜忍不住了,走到祁月面前扒开衣服,哭丧着脸控诉。 “你开的药到底是治病的还是要命的啊?为什么我喝了之后反而浑身都起满了疹子,又痒又疼!” 祁月抬眼看去,乔娜的胸口、脖子、手臂甚至脸上果然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疹,看上去有些恐怖。 “看来你是对某种药材过敏,不算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乔娜尖声大叫。 “这些鬼东西要是留疤了怎么办?你让我怎么见人啊!我还没成亲呢呜呜呜……” 祁月眉头紧锁,“你是要命,还是要脸?” “我……”乔娜崩溃了,嫌弃地用手胡乱抓挠着那些红疹子,鲜血和脓水肆意横流。 “我全都要不行吗!” 祁月拿上洗脸的毛巾,站起来就走,“再乱抓,我保证你一定会毁容。” 洗漱完毕,祁月和冬冬并排坐在树下,一人抱着一只奶瓶。 武清歌端着几只空药碗走过来,看见两人喝得香甜的小模样,心里软乎乎的。 “今天早上大家情况如何?”祁月看见武清歌过来,放下奶瓶问道。 提起这个,武清歌很是激动。 “重症病人喝了你的药之后一天比一天见好,保守治疗的普通患者的情况也还算稳定,相信这次我们一定能控制住死亡率的!” 武清歌的目光落在药碗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蓦然低落。 “就是村长他……” “村长怎么了?” “村长不肯喝药,也不让我给他号脉,总之怎么都不肯配合治疗。”武清歌的表情并无埋怨,反而是满满的同情。 祁月想起之前听说村长的媳妇因天花去世,大概也能猜到他此时的心情肯定不好。 先是被郭支书冤枉成杀害付书记的凶手,免去职务软禁起来,后来自己的妻子也不明不白地病逝,换了谁都很难接受。 祁月喝干奶瓶里的奶,擦干净嘴巴站起来,“姐姐,带我去看看吧。” 走到村长的隔间时,外面围了一圈人,都关切地看着里面。 “村长再这样下去是不是会没命的啊?” “肯定的!别说喝药了,他连饭都已经好多天没吃了。这可怎么办啊?” “村长真是命苦,老天爷为什么不对善良的人好一些呢?” 祁月和武清歌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见村长面朝墙壁侧躺着,而郑老大正端着药碗蹲在他的旁边劝说。 任郑老大磨破了嘴皮子,村长也不为所动,一声不吭。 祁月走过去,“大伯,让我看看他。” 郑老大面带悲伤,沉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打眼一看,祁月就发现村长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浑身枯瘦,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如果不是努力辨别,简直都无法认出他就是从前那个正直亲善的村长。 他的意识正在迷迷糊糊地游移,但双臂始终交叠着揣起,嘴巴也防备地抿得很紧。 这副样子何止是不配合治疗,分明是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准备硬生生把自己熬死。 祁月转过头看向武清歌,“姐姐,帮我用针灸把他麻醉。” 武清歌张大了嘴巴,“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如果贸然麻醉他,很有可能会让他失去自主呼吸,心脏停跳的!” 祁月目光坚定,“我有把握,相信我。” 武清歌咬着下唇,沉吟半晌,终于还是掏出了装有银针的布包。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担忧的声音,“这个小娃娃会看病吗?小武姑娘都说了不行,怎么还让她胡来啊?” “你不记得她了?她就是之前查出王家老爷子真正死因的那个小姑娘,上次村里狼祸也是她解决的!还有人给她起了个称号叫小福星呢!” “可是会断案赶狼跟治病救人是两码事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有热心的村民冲进来按住武清歌的手,“小武姑娘,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 祁月看着那人,表情无波。 “现在不救他,让他这么耗下去,我敢说他绝对活不过五天。你要试试吗?” “我……”那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撒开了手。 现在村长的病症每况愈下,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但愿这个小丫头真有什么好法子。 众人屏息凝神,认真地注视着武清歌的动作。 武清歌将银针一根根地小心插入村长的穴位,几个呼吸之间,村长便悄无声息地陷入了昏迷。 祁月让郑老大帮她把村长的手臂抽出来,假意为他号脉,灵力入体查看起来。 第230章 死的感觉如何 病气已经侵袭到了村长的五脏六腑深处,他的求生本能在拖着残损的身体对抗着病毒,奈何村长的本意却十分消极,可以说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苦熬之战。 祁月回头扫了一眼围观的村民,为了避免麻烦,她故弄玄虚地在村长的身上点按几下,假装是在点穴。 祁月的灵气一经进入,便势如破竹,在村长的体内横扫千军。 病气无处遁形,但同时带来的反噬对村长的身体也有一定的伤害,所以在祁月将他体内威胁生命的病毒清除后,村长的呼吸和心跳也出现了骤停。 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村长的精气已经快要被消耗殆尽,很难经得起祁月磅礴的灵力在其体内折腾。 武清歌正关切地等着祁月“号脉”的结果,却没想到村长竟是直接张开嘴呕出了一口黑血。 “我的天呐!这这这、这是咋回事啊?!” “这丫头到底行不行?这简直是胡闹!快让她停下,她会害死村长的!” 村民们一窝蜂地涌上来,想要抓住祁月的胳膊把她带离。 郑老大赶紧护在祁月的身后,张开双臂拦住众人。 “郑队长,就算她是你家侄女,你也不能让一个小孩子随意拿人命开玩笑吧?!还不快让开!” “小武姑娘,你快看看村长,他不会是死了吧?怎么吐了好多血啊!” “都别说话!”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催促武清歌时,她突然厉声喝止众人。 武清歌的额头上已经紧张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挪动脚步靠近。 她内心里是对祁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的,即便这在外人看来是很难荒谬的。 可她之前特地去牛棚确认过,沈爷爷他们一帮人的天花果真如祁月说的一样,已经被她治好了,所以她才放心地把村长交给她。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又让她有些后怕,小七毕竟是个孩子,即便她的背后有高人给她出方子,但现在动手的是她。治病救人和开方熬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小七……”武清歌轻声唤道,“让我来吧。” 眼见着村长的胸口已经没有起伏,显然是呼吸停止了,现在赶紧急救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祁月没说话,认真地操纵着灵力在与村长停跳的心脏作斗争。 见祁月没有反应,武清歌心中焦急,但还是极力按捺着。郑老大也专注地凝视着村长的脸庞,双手坚定地拦着身后的村民们。 可是祁月的举动在众人看来分明就是一个孩子被眼前吓人的一幕吓傻了,正在不知所措地发呆。 “郑队长!小武姑娘!你们到底在等什么呢?快点儿拦住她啊!” 众人的语气变得急躁,面上纷纷浮现怒容。 “咳咳……” 就在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刚才已经失去声息的村长突然动了动手指,继而发出了嘶哑的咳嗽声。 现场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村长能够睁开眼睛。 祁月收回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他没死,我刚才是在帮他,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在谈论明天会不会下雨,仿佛一条人命在她手下死去又复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村长的眼皮抖动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珠浑浊朦胧,像是蒙上了一层青蓝色的薄膜,带着一股颓然的灰败之气。 祁月坐在村长的旁边,只直视着他的双眼。 “刚才你虽然没有力气说话,也不能睁眼,但你是有感觉的,对吗?” 村长的目光转向祁月,说不出话,只能吃力地眨眨眼睛,仿佛这已经花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祁月平静地看着他,下一句话却语出惊人。 “死过一次了,感觉如何?” 围观的人群包括武清歌都失语了,对一个刚刚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的人,问出这种问题,真的不会太残忍了吗? 祁月直直地望着村长模糊的双眼,执拗地等着他的答案。 村长实在太虚弱,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他缓慢地眨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良久,一行浊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 死的滋味,没有他想象中的好。 他仿佛感觉到了有一把刀钻进了他的身体,将他身上所有的血肉都剔除,带来刮骨一般的痛意。 心脏停跳、呼吸停止的一瞬间,他还有意识。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坠入无边黑暗的冰河,又冷又窒息。又像一条绳子锁住了他的喉咙,越束越紧,无法挣扎。 在那短暂的十几秒中,他的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闪过他的半生。 他的老母亲还在家中守望着他回去,他妻子的死因还没有查明,他的罪名还未洗脱,他还有带着乡亲们致富的任务没有完成。 来人间匆忙走的这一遭,他还有很多心愿未了,还有无数风景未看,原来他对活着还有这么多的不甘和留恋。 可这一切似乎都晚了,即便他拼命挣扎,他还是连动一下眉毛都做不到。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有一股力量将悬崖边上的他一把拉回,把他从黑暗的河底用力捞起。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的是这个脸庞稚嫩,目光沉稳的小女娃。 祁月看到村长的泪水,知道他先明白了,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我只给你这一次后悔的机会,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祁月回头看了一眼双眼通红的郑老大,和面色动容的村民们,伏在村长的耳边低声道。 “起来吧,他们需要你。” 站起来吧,这些追随了你数十年的淳善乡亲们,等待着有一个人带领他们赶走罪恶,还杏花村一片净土。 祁月站起身,离开了棚子。 武清歌追了出来,跟在祁月的身后,亦步亦趋,却不说话。 “想问我是怎么做到的?”祁月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武清歌抿唇,眼底是汹涌滔天的震撼。 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一个小奶娃,是怎么赤手空拳地将一条濒死的生命拉回来的。 第231章 你做得很好 祁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其实如果不是姐姐帮忙,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和一个老郎中爷爷认识的事吗?他除了传授我一些药方以外,还教会我一套中医的推拿手法。” “推拿?”武清歌惊讶道。 据她所知,推拿更多应用于保健或是术后康复等领域,还从没听说过可以拿来救命。 祁月点点头,“人体的穴位是血肉关节通达活络的枢纽,采用合适的外力作用刺激穴位,就能起到排毒的效果。姐姐会针灸,应该很好理解这个道理。” 武清歌若有所思,蓦地苦笑。 “我怎么觉得你的方法不像是推拿,倒跟话本里的武林高手似的。” 武清歌想起看过的武侠小说,里面的盖世大侠往往可以通过运作内功输送真气让人起死回生。 祁月眨了眨眼睛,“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灵气和真气,其实也差不许多。 祁月轻盈地几下爬上树,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嘴里闲闲地叼着一根草叶。 武清歌却没走,站在树下踌躇着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姐姐,还有事?” 祁月垂眸看向她,以为她还是在担心村长。“村长那边你继续按照常规疗法用药就行,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武清歌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转身往回走。刚走了没几步,又转身回来了。 “小七……”武清歌的脸蛋有些红。 “你方不方便,帮我引荐一下那位老郎中?” 最近一段时间,所有让武清歌和孙大夫愁眉不展的难题几乎都被祁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这一切,都归因于她背后的那位隐士高人。 “我不会多打扰他的,只是想问几个问题!”怕祁月拒绝,武清歌赶忙解释道。 祁月低头看着武清歌,她知道武清歌在医学上非常刻苦,最近杏花村的死伤给武清歌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提升自己。 只可惜她的身后根本没有什么高人指点,她所凭借的东西也不是武清歌所能涉足的。 祁月抿唇,“那位老郎中云游四海,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 “我会帮姐姐留意的,一旦有他的消息了,我立刻通知你。”祁月怕武清歌太失落,没有完全打消她的希望。 武清歌眼中闪闪发亮的向往渐渐黯淡了下去,还是向祁月道了声谢,转身往回走。 一直等到她走出很远,祁月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姐姐——” 武清歌回头,远远地看着像只猫儿一样窝在树上的小娃娃,听见她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些个日日夜夜的苦熬苦战,武清歌的决心和勇敢,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武清歌的眼眶发酸,“谢谢。” 在树上晒了一天的太阳,傍晚时分,祁月才懒洋洋地下来。 “小七,该回去睡觉了。”郑老大拎着两大桶药渣路过开口道。 祁月乖巧地点点头,回到棚子里安静地躺下。 等到夜深人静时,棚子里熄了灯,外面的郑老大和武清歌也已经熟睡,有一个娇小的影子从棚子里钻了出来。 祁月行至飞云山下,素手一招,碧水剑悠然闪现,停在她的面前。 御剑而起,祁月径直往山顶飞去。 到了熟悉的山洞洞口降落,安静黑暗的草丛里倏地亮起几十盏青灯。 小焰带着十几头青壮年的野狼走了出来,坚挺的狼毫迎风飒动,长吻向月,气势不输征战沙场的尖兵。 祁月有些无奈,“小焰,怎么把大家都叫出来了?” 小焰昨天说要陪她一起,她却没想到它会这么兴师动众。 小焰晃了晃脑袋,虽然祁月只是说要给瘸腿一点教训,但不壮壮气势怎么行? “我们今晚的行动计划是什么?”祁月的耳边响起小焰的声音。 祁月漫不经心的双手抱臂,“今晚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她低头看向小焰,嘴角是恣意的笑。“对付几头狼崽子,还需要讲究战术不成?” 望着毫无惧色的祁月,小焰的眼中燃起晶亮的火光。 自从母亲死后,他带着残部退守到这个山洞,为了保全剩下的力量,它变得谨慎小心,甚至畏手畏脚。 不知不觉间,它已经忘了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是什么滋味了。 小焰浑身绷紧,尖锐的狼爪深深地扒进土地,兴奋的分子在它浑身上下的每一寸地方跳跃,让它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咆哮着战意。 它走到祁月的身边,伏下前身,祁月翻身跃上,稳稳地坐在它的背上。 成年后的小焰身子更加壮实了,坐上去安全感十足。 祁月眉梢飞扬,霸气地挥手东指。 “出发!” 一声令下,小焰低吼一声,遂即猛地蹿了出去。十几头野狼跟在它的身后,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一眨眼消失在黑夜中。 深夜的飞云山上,万物静默,月色孤冷。 野狼的栖息地静悄悄的,只有野狼们熟睡的轻微鼾声。 负责巡逻警戒的野狼也睡得正酣,除非是发狂的狗熊突然发难,整座山都没有谁敢轻易招惹狼群。 一丛黑影鬼魅般悄然出现,小焰驮着祁月,黑沉沉的眸中烈火燃烧。 祁月轻轻拨弄了一下小焰富有弹性的耳朵,嘴边浮现一抹坏笑。 小焰领会了她的意思,血红的舌头扫过尖锐的牙齿,霎时间昂起头来。 “嗷呜——” 一声浑厚且穿透力极强的狼嗥直冲天际,隐忍已久的杀意被瞬间释放,整座飞云山都为之颤动。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如惊雷一般在对面熟睡的狼耳边炸响,野狼们纷纷惊醒,吓破了胆子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一时间狼群全部慌了阵脚,惊恐的叫声在尘土飞扬中此起彼伏。 乱糟糟的倒影映现在祁月的眼中,她讥讽一笑。一个狼群面对突发情况毫无应急对策,足见其首领的水平有多糟糕。 如果不是趁着母狼王产后虚弱搞偷袭,这种货色永远都不可能坐上狼王的位置。 第232章 人类的守护神 祁月的手掌慢悠悠地抚摸着小焰的后颈,笑意轻蔑。 当然,它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这个位置它坐不住,小焰迟早都会夺回去。 就在祁月等得已经不耐烦的时候,重重树影后面终于响起一道高昂的叫声,头狼出现了。 它在好几头青年狼的簇拥下现身,缓缓地走到狼群中间。 祁月的视线落在它的后腿上,显然它的后腿走起路来有些跛,看样子应该是陈年旧伤了。 瘸腿不仅四肢不健全,身材也并不宽厚,背上骨骼清晰,肚子上却肥肉垂坠,显然是个好吃懒做的。 这种丢到狼群中便找不到的品相,祁月怀疑这些拥护它的野狼是否真的有脑子。 瘸腿的出现终于让躁动的狼群有了些秩序,聚在它的身边走到小焰的对面,两方对峙。 瘸腿狭长如一条缝的双眼紧盯着小焰,舌头在前爪的伤口上舔舐了一下。 这块新伤正是拜小焰所赐。 自从小焰被迫离开栖息地后,从不与瘸腿正面冲突,它还以为这只狼崽子是怂了,却没想到小焰昨天竟然为了一个人类婴儿咬伤了它! 瘸腿看向小焰背上的祁月,又是人类。 它的眼中闪过轻蔑,呲牙低吼。 竟然让人骑在背上,这是准备给人类当狗了? 祁月听得懂瘸腿的挑衅,她从小焰身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向瘸腿。 一头在之前的大战中被咬掉一只耳朵的狼走到小焰的身边,在小焰的耳边轻嗅一下,有些担心。 虽然它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的小狼王会臣服于一个人类,但既然是小狼王的选择,它们就不会悖逆。 但瘸腿的诡计多端就算是它们都需要谨慎对待,就这么让这个人靠近瘸腿是很危险的。 小焰递给它一个安心的眼神,遇上了小主人,谁危险还不一定呢。 看着逐渐走近的祁月,瘸腿的眼中满是兴味,前爪更是迫不及待地在地上刨了两下。 上次被那该死的狼崽子拦着没吃成,现在有个更白嫩的女娃送上门来,它一定要好好品尝品尝人肉的滋味。 祁月的表情懵懂天真,面对几十头野狼也毫无惧色。 她来到瘸腿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站定,在野狼们如刀一般扎人的注视下伸出小手,竟是准备去挠瘸腿的下巴。 残耳狼更加焦急了,瘸腿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大狗狗,那是一头心狠手辣的野狼!这个女娃娃竟然敢伸手摸它? 瘸腿没有管祁月伸过来的手,虎视眈眈地盯着祁月白皙的脖子。 它的口中涎液流淌,一直滴到地上。 只要这个小女娃再靠近一点,它一定会一口咬断她的喉管,好好品尝她香甜的血液。 祁月依然笑盈盈的,仿佛看不见瘸腿眼中的贪婪。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瘸腿的下巴。同一时间,瘸腿蓄势待发的利爪在地上猛地一蹬,飞起身子直取祁月的喉咙。 但瘸腿想象中的酣畅淋漓并没有发生,它腾空而起的一瞬间,脖子突然一紧,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顷刻间被抽走了。 视线下落,刚才的小女孩脸上哪还有一份天真烂漫,祁月的眸子闪烁着森寒的光,仿佛相比起来她才是野兽。 祁月的手指猛地收紧,回手一记猛摔,下一秒,瘸腿便被她薅着脖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两边的野狼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时间竟没有任何一头狼发出声音。 人类不是躲在石头房子里的胆小鬼吗?怎么会有如此神力,竟然一交手就撂倒了新狼王?! 瘸腿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它的部下率先反应过来,愤怒地长嚎一声,就要飞扑过来。 祁月立刻伸出一只脚踩上瘸腿的头颅,力道之大仿佛要踩碎它的头骨,让它的眼眶充血,鼻梁几乎要断裂。 瘸腿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号,四条腿在地上胡乱刨动着。 祁月轻蔑地看着眼前的群狼,只是这么一下,它们就已经吓得不敢动了。 瘸腿的求饶声实在难听得刺耳,祁月从喉间发出一声嘶鸣。 瘸腿立刻停止了挣扎。这种压迫感就像是穿越时空来自远古的震慑和召唤,所有躁动不安的野狼都瞬间偃旗息鼓。 祁月满含威压的目光逐一扫过对面的野狼,没有一头敢与她对视。 “谁敢再打杏花村人类的主意,我会让它死得比被狗熊活撕了还要难看。” 整片空间寂静无声,连路过的飞鸟都不敢振翅。 残耳狼从这种让人无法不臣服的压迫感中回过神来,怪不得小狼王会对这个人类女孩如此敬重,她应该就是传说中人类的守护神吧? 祁月的鼻尖耸动,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浓烈的骚味。 低头一看,瘸腿竟然被吓尿了。焦黄的液体湿了它的瘸腿,它的身体从上到下都在不受控制的轻颤。 “就这点儿胆量,也配当狼王?” 祁月嫌弃地飞起一脚,将瘸腿踹回了狼群。 瘸腿缓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感受到身边部下们异样的眼神,瘸腿感觉百爪挠心。 它不敢再和祁月叫嚣,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小焰,暴虐地发出怒吼。 “只会躲在人类身后,你是她的狗吗?!有本事就和我单挑,找外援算什么本事!” 祁月扬起眉梢,回头对上小焰琥珀色的眸子,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屑。 小焰虽然认了祁月做主人,但它可从来没有因为敌人强大就退缩过。如果不是它拼死带着部下杀出重围,现在母狼王的效忠者一个都剩不下。 既然瘸腿已经挑衅至此,小焰哪有不应战的道理? 小焰身后的十几头狼被瘸腿嚣张的气焰激怒了,想跟着小焰一起上阵,被小焰警告的低吼喝退。 既然要单挑,当然要堂堂正正的一对一。 祁月转身往回走,与小焰擦肩而过。 小焰走到祁月刚才的位置站定,额前的白色火焰在清冷的月光下熊熊燃烧,一如它心中滔天的仇恨和浓浓的战意。 小焰昂起头,胸前的狼毛随风猎猎作响,血红的舌头舔舐过上唇,双目锁定瘸腿。 战斗,一触即发! 第233章 堂堂正正的赢 瘸腿在原地徘徊两圈,深幽幽的目光锁定小焰。 它脸上的轻蔑显而易见,一头刚成年的狼崽子,也敢和它叫嚣?它可是狼王! 小焰背上的鬣毛一根接一根地竖起,锋利如刀刃一般的尖牙摩擦得咔咔作响。 在群狼的注视下,小焰抬起前爪,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这一下让瘸腿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它的前爪上还残留着被小焰咬伤的伤口,此刻又痒又痛。 这个该死的狼崽子在嘲笑它!用它乳臭未干的爪牙羞辱它! 瘸腿昂起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猛地发力扑了过来。 小焰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后腿扎实地一蹬,一瞬间腾空而起。 两道灰色的闪电在半空中怦然相撞,瘸腿张开巨口瞄准小焰的前爪,它要咬断这崽子的爪子报仇雪恨! “噗呲”一声,是牙齿没入血肉的声音,空气中瞬间爆发出浓烈新鲜的血腥味。 瘸腿刚要为自己的勇猛喝彩,却忽然感觉腰上一阵剧痛,余光一扫,小焰竟是直接从它的腰间撕下一大块肉来。 强烈的疼痛让瘸腿哀嚎一声,再回头一看,它嘴里的哪是什么前爪,分明就是小焰柔软无骨的尾巴尖! 原来小焰本就是故意挑衅瘸腿,瘸腿咬过来的动作正中小焰下怀。 小焰在空中与瘸腿相会的瞬间翻了个跟头,一口咬中它的腰眼,而瘸腿嘴里只有几根无关痛痒的尾巴毛。 两头狼先后落地,小焰嫌弃地吐出嘴里的狼肉,而腥红的血液顺着瘸腿的腰腹滴落在地上。 第一波交手,小焰胜。 祁月吹了个口哨,骄傲地夸道,“好小子,有本事!” 瘸腿的怒火直冲天灵盖,它输了,它竟然输了!它可是坐在狼王宝座上的,竟然在这头狼崽子面前落了下风! 它目光森寒地翻了下嘴唇,咆哮一声再次出击。 整片山头寂静无声,飞鸟走兽全都躲在巢穴里不敢动弹,它们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一场巅峰之战。 空气中只剩下尖牙相撞的声音,皮开肉绽的声音,和愤怒嗥叫的声音。 瘸腿的后腿血流如注,跛脚让它很难躲过小焰的扑咬。 但小焰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毕竟瘸腿是跟随大部队经历过生死厮杀的,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小焰虽然勇猛,但说到底还是一头刚成年的稚嫩小狼。 望着小焰脊背上斑驳的伤口,祁月没有动。 她不会插手这场战争,因为对于小焰来说,这是它的复仇之战,更是它立威的最佳时机。 她要小焰堂堂正正地赢。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双方的体力开始下降,低温的土地上结成的薄霜被滚烫的热血融化,染作一片暗红。 瘸腿退开两步,用力地喘着粗气,肥硕垂坠的肚子一颤一颤的,舌头也拖得老长。 相比狼狈的瘸腿,小焰的情况稍好一些。虽然身上也有很多伤口,但它的眼神始终坚毅果断,不曾松懈。 瘸腿烦躁的目光在小焰的身上流连,群狼焦虑的视线像针扎一样刺在它的身上。 不行,它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否则以它现在的体力,一定会出丑。它可是狼王,它绝对不能输! 瘸腿纵身跃起,像山一样压向小焰。 小焰顺势被它压倒,四爪朝上蹬向它的肚皮。这一蹬带了十成十的力气,足以将一头老牛掀翻。瘸腿被重重地踹向半空,尾巴惊惶地乱甩。 小焰翻身而起,跪趴在地上瞄准瘸腿的后腰,只要再补一口,就一口,它绝对可以让瘸腿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瘸腿慌张地四爪乱蹬,留下来的时候直直地砸向小焰。 小焰正等着这一刻,不料看似慌乱的瘸腿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得逞的意味,只见它身子一转,正冲着小焰栽了下去。 瘸腿竟是岔开两条后腿,将自己两腿之间的东西直接送到了小焰的面前。 小焰的獠牙已经蓄势待发,却在此刻蓦地一顿。 它是拥有纯正血统的狼王后代,不管是同类切磋还是捕猎,它都不会用这样低劣下作的手段取胜,所以小焰迟疑了。 祁月眯起双眼,这瘸腿果然是个坏种,它算准了小焰不会下口让它断子绝孙,所以才故意送到小焰跟前去。 小焰没动,瘸腿却抢占了先机。它趁着小焰发愣的空挡,一口叼住了小焰的侧腹。 小焰立刻反应过来,就地翻滚躲开瘸腿的爪牙,却还是没能避免小腹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小焰的肚子被瘸腿的尖牙洞穿了,血水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它感觉身体好像透了风,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半。 瘸腿撕下了小焰肚子上的一块嫩肉,它卷动舌头,竟然咀嚼两下直接吞吃入腹! 祁月凝着瘸腿阴险的嘴脸,感觉背后一阵发凉。同类相食,这头狼简直是恶鬼转世。 对面狼群的喽啰们见小焰脚步踉跄,立刻爆发出幸灾乐祸的欢呼,刺耳的嚎叫声响彻山顶。 祁月身边的野狼们开始焦急地原地打转,小狼王受伤了,这下怎么办?它们要不要去帮忙?就算是被嘲笑,它们也不能让小狼王有事! 祁月素手一挥,碧水剑拖曳着水蓝色的莹光横在群狼面前,挡住了它们的去路,也镇住了它们躁动的心。 “不要动,相信它。” 祁月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前方,如果小焰有危险,她会第一时间出手。但如果是狼群上去救它,那小焰的名声就彻底倒了。 瘸腿在距离小焰两米的地方慢悠悠地兜圈子,忽而跪趴在地上,尖着嗓子哀声叫了起来。 这叫声婉转淫荡,不堪入耳。 小焰琥珀色的眼眸瞬间化为燃烧的火团,从喉间爆发出一声毁天灭地的咆哮。 瘸腿在模仿母狼求偶受孕时的状态,它是在羞辱已逝的母亲! 在群狼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焰爆发了。它奋身跃起,径直扑向瘸腿,直取它的咽喉。 瘸腿贪婪地吐出血红的舌头,腰腹后拉,静待小焰恼羞成怒的扑咬。 第234章 两只馋猫 小焰的尖牙近在咫尺,瘸腿飞起前腿一爪子拍在它的肩上,小焰顺势一低头,只能蹭着瘸腿的脖子滑过。 就在瘸腿得意地准备再次撕咬小焰侧腹的伤口时,尾巴处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 原来是小焰将计就计扭转脖子,张嘴叼住了瘸腿的尾巴,竟是直接将它的尾巴齐根咬断! 鲜血一瞬间喷涌出来,瘸腿的口中爆发出凄厉的哀嚎。 小焰丢下那截耷拉的尾巴,转过身大力地撞向瘸腿。 瘸腿还未从断尾的剧痛中缓过神来,一下子被像牛犊子一样的小焰撞翻在地。 小焰呼着热气扑咬过来,吓得瘸腿赶紧往左一闪,一只耳朵被小焰咬个正着。小焰用力一撕,瘸腿的耳朵便连皮带肉地被扯了下来。 站在祁月身边的残耳狼发出震颤的咆哮,它的耳朵就是在那场大战中被瘸腿咬伤的,现在小狼王替它报仇了! 瘸腿的挑衅和侧腹伤口的疼痛刺激着小焰的神经,它的眼中再也装不下其他,唯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瘸腿。 任凭瘸腿拼命反击,小焰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将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撕咬瘸腿,浑身散发着一命换一命的恐怖气势。 瘸腿的哀嚎声响彻不断,它被咬怕了,这个狼崽子疯了!不要命了! 小焰杀红了眼,头骨如钢,四爪似铁,将瘸腿逼到山崖边上。 碎石稀里哗啦地滚落,瘸腿退无可退,它开始求饶,开始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摇尾乞怜。尽管它的尾巴已经被小焰咬断,但它仍然瑟瑟发抖地晃着屁股。 小焰猛扑上去按住瘸腿,四爪紧紧踩着它的躯干,用雷霆般的速度将狼牙狠狠地嵌入瘸腿的脖子。 刺入,咬住,合拢,撕裂! 小焰像雄狮一样甩头,与它的泪水一同飞向天空的,是瘸腿滚烫的喉管。 瘸腿的脖子硬生生地被小焰撕开了一半,颈骨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瘸腿的挣扎骤然停止,它的狼嘴无力地开合几下,长出一口气,肚子忽地扁了下去,没有了气息。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山雀惊起飞散,将瘸腿死去的消息传遍山野。 瘸腿部下的群狼没了主心骨,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 小狼王杀回来了,新狼王死了。它们是背主的叛徒,一定也会被小狼王杀死的! 祁月轻轻吐出一口气,缓步走到悬崖边,在小焰的身边蹲下。 残耳狼带领着追随小焰的十几头狼默默地守在不远处,看着瘸腿的尸体,心中百感交集。 “小焰,你成功了。” 祁月的小手抚上小焰沾满鲜血和污泥的颈毛,轻声唤道。 小焰松开瘸腿,颤抖着爪子踱步到悬崖边上,望着皎洁的月光,血泪连连。 母亲,孩儿为你报仇了! 下一瞬,小焰晃了晃身子,闭上双眼栽倒在祁月的怀里。 “呜——” “呜——” 残耳狼带领群狼发出沉重又酣畅的呜咽,此起彼伏的狼嗥声响彻天际,从此飞云山的狼群再次易主,母狼王后代的纯正血统重回狼王宝座。 祁月抱着小焰回到山洞,为它疗了伤。 瘸腿已死,凭借小焰作为母狼王长子的身份,收服逃窜的狼群只是时间问题。 经过这一战,加上狼群老狼们的指点和引领,祁月也相信小焰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狼王。 祁月用秘术传音叮嘱残耳狼看好小焰,伤好之前先不要离开山洞。 山顶栖息地迟早是小焰的,不急在这一时。小焰腹部的伤口有些严重,需要好好休养几天。 安顿好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祁月悄悄回到棚子里,装作熟睡的样子躺下。 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村长被祁月拉回来后,担心他又想不开,郑老大专门找他谈了一整晚的心。 村长在郑老大的陪同下去他妻子的坟前坐了两个小时,回来之后便再也没有把自己闷在棚子里郁郁寡欢,而是很快担负起了和郑老大一起协调工作的任务。 有了祁月的药方,加上村长回归后更加井然有序地管理,棚子里的情况一片向好。 这天,祁月把自己挂在树上晒太阳,武清歌靠坐在树下,笑眯眯地在小本子上圈圈画画。 “李大娘今天也回家了,这已经是治好的第三个病人了,小七,你真的很厉害!” 祁月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我也没干什么,主要是你们比较劳累,特别是姐姐你,都快瘦成纸片了。等救援物资到了,让我奶奶给你们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武清歌也跟着祁月吃过几次郑老太送来的饭,听到祁月这么说,眼睛瞬间亮了。 “好啊!郑大娘的手艺最绝了,看来我有口福了!” 祁月调皮地探出小脑袋冲她眨眨眼睛,“姐姐也是馋猫,我是小馋猫,你是大馋猫!” “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齐枫抱着食盒从不远处走过来。 祁月瞧见齐枫,灵巧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姐姐,你的口福来了。” 齐枫吓得赶紧伸手接了一下,“我的小祖宗,你可慢点!” 武清歌无奈地戳了戳祁月的小脸蛋,“她还说自己是小馋猫呢,我看是小猴子还差不多!成天蹿上蹿下的不消停。” 祁月扒头往齐枫怀里看,“齐叔叔,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齐枫笑着把盒子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把里面的两层奁屉都端出来。 热腾腾的野菜包子,粗盐腌制的萝卜咸菜,加了糖的红薯粥,还有好几颗白嫩嫩的鸡蛋。 除了这些,齐枫还从最底层端出一只小碗,上面是洒了葱花的鸡蛋羹,黄澄澄的漂着一点点油,香气别提多诱人了。 这样的吃食在当下来讲已经称得上是“盛宴”了,祁月闻着飘香的鸡蛋羹食指大动,伸手抓起勺子就要开吃。 齐枫赶紧捉住她的胳膊,“别急着吃!刚出锅的,还烫着呢。” 武清歌进去叫了郑老大和小杨出来,把食盒拿到旁边的空地上。 “这盒子还不轻呢!装上东西应该很重吧?” 武清歌看向齐枫,“看来你的身体变好了很多啊!” 第235章 有福之女 齐枫母子刚到郑家的时候,郑老太曾热心地把武清歌请到家里来帮齐枫看病。武清歌记得那个时候的齐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瘦得像一张纸似的。 反观现在,齐枫壮实了不少,人也有精气神了。 齐枫感激地看向埋头苦吃的祁月,“多亏了小七,我一个月以前就停药了。” 齐枫一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来就很感慨,“要不是遇上了小七和郑大哥一家,我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 “自打到了这里,小七帮我调理身体,带着我锻炼。郑大娘换着法子给我做补身子的药膳,郑大哥还经常从队里带书回来给我解闷。” 齐枫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动容。 “他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他们给了我第二次人生!” 郑老大摆摆手,“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咱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 “嗯!一家人!”齐枫重重地点头。 他的余光扫见从棚子里走出两个年轻人,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祁月看着他开怀的笑颜,淡淡地勾起唇角。这样的齐枫,很鲜活。 从前他身体太虚弱,在郑家白吃白喝,总是觉得亏欠。等到他的身子逐渐好起来了,他便可以留在家里帮郑老太干活,还能替郑老大跑跑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人也变得爱说话了。 “对了,我昨天去礼堂还书的时候,好像看见三辆大卡车开进了村里。”齐枫突然道。 郑老大扒饭的手一顿,“昨天什么时候?” “上午十点多。车上装着满满的东西,应该是上级的救援物资到了吧?” 武清歌皱眉,“既然救援物资已经到了,怎么不见郭支书组织下发呢?” 齐枫也纳闷,“我和郑大娘也奇怪呢!听说那些车进了大队的院里,就一直在那儿停着,连货都没卸。” 武清歌撂下筷子,有些生闷气。 “咱们从上个星期开始就没有药可用了,现在全靠小七的那些中药维持着治疗。情况这么紧急,郭支书凭什么扣下不让动?” “嘘——”小杨赶紧打断武清歌的抱怨。 “这话你心里念叨念叨就行了,可不敢随便说出来,小心隔墙有耳!” 郑老大嘴里的饭也变得味同嚼蜡,“好了,你们先别着急。正好我也该汇报工作了,下午我去找郭支书一趟,问问是什么情况。” 吃过饭,郑老大便动身去找郭支书。 武清歌和小杨两个人分头给大家端药,祁月帮武清歌提着药箱跟在她后面。 每个见到祁月的病人都会不约而同露出怜爱的表情,要不是担心自己生着病会传染给她,肯定会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 “小七这丫头不仅长得可爱,心地也善良,还会看病!老郑家真是有福,捡到这样一个宝。” “郑大姐一家子都是本分人,这有福之女啊,肯定奔着有福之家去!” “小七啊,等姨病好了,你可得到姨家来做客,姨要好好感谢感谢你!” 一路走过来,祁月就像一只进了狼群的小绵羊,被众人百般喜爱和夸赞,饶是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性子,也有些害羞了。 走到村长的隔间,二人撩开帘子走进去,村长正靠墙坐着处理工作。 “村长,您的身体还没好呢,不要这么劳累。”武清歌无奈地放下药碗。 村长见到两人,温和地笑了笑。 “我就是闲不住,刚才听说上级的物资来了,我就想着把咱们最近的粮食清单统计一下,到时候方便做好分配。” 祁月走到村长旁边,他便自觉地将手臂伸过来,由她号脉。 村长的身体状况和其他人比起来要糟糕得多,所以一直是由祁月亲自照看着。 祁月的手指搭在村长的手腕上静默片刻,放心地点点头。 “村长,我宣布,您不用喝这苦苦的药汤了,您已经完全好啦!”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村长听来宛若天籁,他高兴地和武清歌对视一眼,伸手揉揉祁月的头。 “多谢小七大夫救我一命。” 武清歌发自内心地激动,“太好了,今天又痊愈了好几个人,只要我们继续保持,一定可以战胜天花的!” 村长也感慨道,“小武,你也辛苦了。这段日子你一个姑娘家,跟着大伙儿昼夜不分地工作,连个像样的觉都睡不好,实在对不住你。” “别这么说,村长,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责任。” 武清歌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这个让人谈虎色变的疾病,竟然在杏花村被压制住了。 而她就是这其中参与战斗的一员,这是她在教科书上永远体会不到的宝贵经历。 没过多久,郑老大就回来了。 小杨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郑大哥,物资还是不让动吗?” 郑老大摇摇头,“郭支书说物资数量太多,需要好好清点,让我先回来。” 小杨不服气地捏紧拳头,低声怒道,“也不给个准话,到底还要清点多久?” 第二天一早,郑老大刚上山砍柴回来,准备给大家烧水熬药,就看见远远地从东边走过来几个人。 走近一看,是郭支书的秘书带着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子,还有一个让郑老大再熟悉不过的男人,那个勾结郭支书陷害他的——侯老大。 “丁秘书,你怎么来了?”郑老大走过去,没有理会侯老大。 丁秘书瞥了一眼棚子,捂紧了自己的鼻子,嫌弃地退后两步。 “这两位是侯老大的弟弟从镇上花大价钱请来的药检员,专门来这里做检查的。” “药检员?”郑老大有些戒备,“要做什么?” “药检员还能是做什么?当然是检查药品了!”侯老大叉着腰走到郑老大面前。 “听说你家那个小崽子给大伙儿开了什么包治百病的药方,我们怀疑她非法使用……用什么来着?”侯老大突然磕巴起来。 后面的药检员不苟言笑道,“我们怀疑她非法滥用麻醉剂和抗生素,所以要对你们服用的药品进行抽样化验。” 第236章 投案自首 郑老大不懂这些专业的医药名词,但他听得懂这些人是想指控小七违法,当即严肃道。 “不可能,小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大家治病,怎么可能犯法呢?” 侯老大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有没有犯法,查一查不就知道了?郑老大,乖乖让开!” 郑老大怒瞪了一眼侯老大小人得志的嘴脸,转而求助丁秘书。 “丁秘书,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家小七不可能害大家的!” 丁秘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也是郭支书的意思,你还是好好配合吧,这样大家都好交代。” 侯老大得意地冲身后的两名药检员一挥手,二人径直走向郑老大放在瓦罐旁边的一大堆药材,打开背包大把大把地往里装。 郑老大赶紧跑过去,“不是说要抽样调查吗?你们要是把这些药都拿走了,今天病人们喝什么啊?” 药检员面无表情,“按照规定,在确定这些药的成分是否存在问题之前,我们不能让病人继续服用。” 郑老大压着心中的怒火,“那你们要多久才能化验完?” “少则两天,多则一个礼拜。” 郑老大彻底火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准大家吃药,万一病情恶化出现伤亡,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药检员仿佛没听见郑老大的怒吼似的,把药材全部装好,冷冷地道,“我们也是按照规定办事。” “什么狗屁规定!”向来慈眉善目的郑老大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他大步走近侯老大,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侯老大!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等这场病熬过去了,你想怎么样我都奉陪!但你不能拿大家伙的生命当成儿戏!” 侯老大不为所动地邪笑着,“我也是为了大家好。你不能因为做出点成绩来了就只手遮天吧?难不成现在杏花村已经是你郑老大的天下了?” “哎呀,别废话了!拿好了东西就赶紧走!”丁秘书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太久。 侯老大一把搡开郑老大,带着人扬长而去。 武清歌和祁月去河边洗衣服了,回来的时候,郑老大正颓废地坐在地上。 “郑大哥,你怎么了?” 武清歌刚走到郑老大的身边,就看到了瓦罐旁的一片狼藉。 “咱们的药材呢?这是怎么回事啊?!” 郑老大把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拳头攥得咯吱咯吱作响。 “他们是想要大家的命吗?!”武清歌难以置信,怒火中烧。 “我们现在去把药抢回来!” 郑老大拦住她,牙关紧咬。 “这件事是郭支书授意的,就算我们去了,也拿不回来药材。” 祁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虽然事发突然,但稍微一想也知道,这是侯老大和郭支书故意设下的套。 “大伯,小武姐姐,你们先别急。从目前大家的情况来看,停药两三天的话问题不是太大,大概率于性命没有威胁。” “可是万一他们真安一个滥用药物的罪名给你,不仅那些药拿不回来,就连你也会被抓起来的!”武清歌急得跺脚。 “我们不妨猜猜看,他们为什么会冒着停药扩大感染的后果铤而走险?”祁月的表情淡漠。 郑老大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确实奇怪,如果死亡率回升,郭支书给上级也不好交代。除非……” “除非他根本不担心会扩大感染?”武清歌接着说道。 祁月点点头,“郭支书让侯老大把药材收走,一定是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治愈天花的办法,所以才赶紧下手,不想让我们抢走了风头。” “不过,天花可不是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祁月忽而讥讽一笑,“我倒不觉得他们有这样的本事。” 武清歌怒气冲冲地一把一把揪着地上的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祁月站起来,轻轻拍落屁股上的灰。 “现在要做的就是,送我去自首。” “什么?!”郑老大和武清歌异口同声地大喊。 “小七,你开什么玩笑呢?你根本就没有滥用药,为什么要去自首?”武清歌“噌”的一下站起来。 祁月老神在在地抱着双臂,慢吞吞地念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天晚上,郭支书正在办公室和侯老大推杯换盏,丁秘书忽地敲响了门。 “进来!”郭支书醉醺醺地喊道。 丁秘书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古怪,“郭支书,郑小七来了。” “谁?” “郑小七,就是郑老大家捡来的小丫头,给大伙儿开药那个。” 郭支书迷迷糊糊地皱眉,“她来干什么?” 丁秘书挠挠头,“她说,她要自首。” 等丁秘书领着人进来的时候,郭支书和侯老大的酒仿佛都醒了一半。 刚到丁秘书膝盖高的祁月安静地站在屋子中间,背上是一只小小的包袱,手里还抱着郑老太给她缝的布老虎,一脸乖巧地望着郭支书。 郭支书怪异地拧眉,“所以,你承认你滥用了麻醉剂和止痛药?” 祁月点头,“对。” “你也自愿接受任何处罚?” “没错,奶奶说了,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 “那你想怎么罚?” 祁月歪头,“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吧?” 郭支书抹了把脸,祁月来的突然,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丁,你先把她带到禁闭室去吧!” 丁秘书把祁月带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只有门上开了个小口用来送食物。 祁月走进去后,丁秘书关上了门,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 祁月放下包袱坐在门边,听见丁秘书的脚步走远了,便轻轻打了个响指。 眨眼之间,祁月竟然凭空消失了,而在她刚才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只莹蓝色的小蝴蝶。 蝴蝶轻盈地闪动着翅膀,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便顺着门上的小窗口飞了出去。 片刻之后,小蝴蝶落在了一间屋子的窗棂上,收起了翅膀。 屋内酒气弥漫,郭支书和侯老大酒过三巡,正在扯着嗓子畅聊。 第237章 郭支书的算盘 “郭支书,您说刚才那个郑小七突然自投罗网,是打的什么算盘?”侯老大小心地问道。 郭支书目露危光,“她一个小屁孩子能有什么算盘?一准是郑老大的主意。估计他是怕我查出点东西来,妨碍了他的好名声。” 侯老大殷勤地给郭支书满上一杯酒,“我问过我弟弟,他说现在就算是镇上的大医院,也不敢担保能把感染的患者完全治愈。郑老大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郭支书冷哼一声,“故弄玄虚!我不管他身后有高人还是矮人,想扳倒我取而代之,门都没有!” 他仰头干了一口白酒,随手丢了几粒花生米进嘴。 “今天下午小丁已经把药检结果交给我了,这些药不仅没有问题,还都是上等的名贵药材,对于治疗天花大有裨益。” “那怎么办?”侯老大有些发愁,“如果抓不到他的把柄,这么强行停药下去,会出事的吧?” “蠢!”郭支书瞪了侯老大一眼。 “这药到了我们手里,有没有问题,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先晾他们几天,等上级下派的医疗队到了再说。” 侯老大双眼放光,“您有主意了?” 郭支书不屑地勾起嘴角,“等到第二波病情达到顶峰的时候,再把物资和药品一起下发。把这些药材也新瓶装旧酒贴上我们的标签,你觉得村民们会更感激谁?” 侯老大激动地直鼓掌,“雪中送炭,妙计!妙计啊!” “就算郑老大日夜不歇地睡在棚子外面又怎么样?最后治好病救了命的人是谁,大伙儿就感激谁!” 侯老大急忙又给郭支书的杯子倒满酒,热情地恭维道,“郭支书,您太厉害了,郑老大绝对想不到自己忙活了一通,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 二人哈哈大笑,一件事关无数条生命的大事被他们当成一场充满算计的赌局。 窗边的蝴蝶振动翅膀,原路返回。 丁秘书从宿舍里走出来准备上厕所,迎面就看到一只翩然如精灵一般的蝴蝶。 “好漂亮的蝴蝶。”他感叹一声,忍不住伸手想去捉它。 蝴蝶灵巧地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几乎是擦着丁秘书的手躲了过去,快速地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祁月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她又回到了刚才四下无光的禁闭室,手里握着那只黄金面具。 识海中传来魂灵幸灾乐祸的声音,“早说了让你变成蝙蝠嘛!” “大晚上的突然出现一只这么好看的蝴蝶,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看吧,差点被人家抓住。” 祁月转了转手腕,难掩脸上的嫌弃,“我才不要变成那种黑乎乎还龅牙的丑东西。” “他们的计划你已经掌握了,你想好对策了吗?” 魂灵突然像头上长出了恶魔的角似的,阴惨惨地说道,“要不我教你隐身术,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都杀掉!” 祁月打开包袱开始收拾行李,一副要在这里常住的架势。 “第一,我会隐身术;第二,你能不能收一收你的杀戮心?” 魂灵悄悄撇嘴,小声嘟囔,“以前我跟着神童的时候,可没像你似的畏手畏脚,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 祁月淡淡地靠着墙闭上眼睛,盘腿打坐。 “所以你如此酣畅淋漓、快意恩仇的下场就是流落人间,委身在我的识海里,靠着我的精血活着?” 魂灵气得直跳脚,但又无力反驳,因为祁月说的确实是事实。 “神童悖逆门规,对师父横刀相向,所以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在一个地方就要守一个地方的规矩,否则就算人不收你,天也会收你,明白?” “你你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睡觉去了!”魂灵扔下一句话,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哭去了。 第二天一早,郭支书将祁月涉嫌药物滥用被扣押的消息传达到了整个杏花村的每家每户。连带着武清歌和郑老大两人也被按在棚子里等候发落,禁止自由出入。 这下子杏花村变了天,突然的停药和药物滥用的传言不仅让棚子里的患者们人心惶惶,连已经治好了病痊愈回家的人们都开始后怕。 外面闹得乱哄哄的,祁月倒是在禁闭室里待得很安逸。 这里足够安静,没人打扰,她整天除了打坐就是在灵田里拔草浇水,轻松自在。 这天晚上,第一次有人打开了禁闭室的门。 祁月抬头一看,原来是孙大夫。 他身上背着药箱,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这段日子,他不仅要留在村里坐诊,处理一些非传染病的病症,还要关注着棚子那边的病情发展,给已痊愈的病人们做愈后复查,十分劳累。 他和武清歌他们不一样,年纪上来了,稍微累一些就会失眠厌食,看着憔悴了不少。 见到他来,祁月有些惊讶,站起来乖巧地打招呼。 “您怎么来了?” 孙大夫放下药箱,蹲在祁月身边,上下打量了一遍。 “小七,你还好吧?这几天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看着孙大夫脸上的担忧,祁月心里一暖,“是奶奶拜托您来看我的吧?” 孙大夫宠爱地笑了,“小聪明鬼,什么都瞒不过你。” 祁月拉着他坐下,听他缓缓说道。 “你奶奶她们在家别提多担心了,不过现在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要避嫌,不能来探视,所以你奶奶找到了我。” 孙大夫的余光瞥见门后的碗,里面盛得满满的。 “你怎么不吃饭?” 祁月指了指自己的包袱,“我有干粮,就没吃他们给的饭。” 事实上祁月扯了个谎,她的包里什么都没有。平时跟着大家吃饭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郑老太手艺太好,即使她根本不需要吃饭,也免不得嘴馋。 孙大夫看着粥碗,重重地叹了口气。“这种糊弄人的东西,难怪你不想吃。” 若不是碗里表面上漂着几粒米,估计还以为是米汤呢。 祁月握住孙大夫的大拇指,认真地低声说道,“我有事要拜托您。” 第238章 他的信 祁月伏在孙大夫的耳边,与他低语几句。 孙大夫讶异地抬起头,“这样行吗?” 祁月笑出一个梨涡,“放心,您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 如果孙大夫不来,祁月是准备明天自己亲自去办。现在他来看望她,正好省得她再跑一趟。 孙大夫点头答应了,又打开药箱,把里面塞得满满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地上。 祁月一眼扫过去,全都是郑老太给她做得好吃的,还有一套换洗的衣服。 “能不能麻烦您多跑一趟,去一下棚子那边?”祁月看着地上的东西,心里有些发酸。 孙大夫爽快地点头,“你尽管说。” “帮我把冬冬送回家去吧,我不在,小武姐姐和大伯不一定有时间照顾他。那孩子淘气,给奶奶带也能帮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孙大夫赞同道,“也好,这样你奶奶也能有点事做,省得她每天只管惦记着你。” 孙大夫把郑老太的叮嘱带到,便应下祁月的拜托离开了禁闭室。 临走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交给祁月。 “差点忘了这个,我刚才来的时候在附近看到了牛棚的那个小男孩,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 房门关闭,祁月打开了那样东西。 孙大夫交给她的是一个小本子,是用废旧报纸和一些奇形怪状收集来的草纸装订而成的。 第一页上便是沈懿密密麻麻但不失整齐的字迹。 “小七,好久不见。听说你被关了起来,我很担心你,你还好吗?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最近我每天都去郭支书的办公室门口守着,我想让他去牛棚看一看因为你而被救活的人,可惜他从来不理会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努力到把你救出来为止!” “你瞧我,是不是很傻?写了这么多字,都忘了你还小,可能认不全了。如果看不懂,就往后翻一翻吧。” 祁月翻开第二页,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斑驳不清的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一些图案。 如果不是依稀能分辨出兔子的长耳朵和小羊的角,祁月还真看不懂沈懿画得是什么。 “小仙苗写得一手好字,可画画的技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祁月憋着笑接着往下看。 等到翻看完了每一张,祁月终于明白沈懿想要说什么了。 沈懿画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大老虎和小白兔,一个是大灰狼和小绵羊。 但与常识不相符的是,在沈懿的故事里,小白兔逃出了虎口,小绵羊躲过了狼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角色,都获得了胜利。 祁月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画面:小仙苗握着捡来的小铅笔头,窝在墙角给她画下这些图画,让“不识字”的她能感受得到来自他的鼓励。 本子的最后,沈懿写道。 “小七,小白兔也可以成功,不要怕,你一定不会输!” 祁月眨眨眼睛,目光柔和地弯起嘴角。 “谢谢你的鼓励,不过我可不是小白兔,更不是小绵羊。” 别急,峰回路转之时,他们会明白谁才是狼。 在祁月被关押的第四天早上,郭支书带着一众干事早早地守在村口。 “一会儿来的这个医疗队不简单,其中一个姓邢的医生和镇长沾亲戚,你们待会儿捡好听的说,知道吗?”郭支书警告道。 丁秘书指挥着身后的红白喜事班子敲锣打鼓,闹腾地等待着。好像没有人记得在飞云山下还有一个棚子,里面住着被停药等死的几十个病人。 没过多久,一辆挂着红色十字旗的解放卡车开进了杏花村。 车门打开,车厢里陆续走下来五六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左边驾驶位上紧跟着跳下来一个年轻的干部,大步带领大家走过来。 丁秘书当先激动地挥手,“崔干事!你回来了!” 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郭支书派去跟着郑老二和祁月的崔干事。 他穿着一身熨烫板正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意气风发。 “郭支书,丁秘书,好久不见。”崔干事应道。 旁边的干部笑着起哄,“你小子行啊,听说在上面混得不错,现在是首长跟前的红人了?” 崔干事笑着摆手,“你也太抬举我了,我现在就是个科室的小职员。你瞧,这不是还兼职给人家当司机呢?” 郭支书大力拍了拍崔干事的肩膀,“你小子有志气,当初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压低了嗓音笑看着崔干事,“以后可别忘了你的老领导我,多多照拂。” 崔干事了然,“您放心,我懂。” 几名医生也走近了,郭支书立刻迎上去,热情地与为首的医生握手。 “您就是邢医生吧?久仰大名!” 邢医生礼貌地颔首,“我是这次医疗队的带队医生,您是杏花村的驻村支书吗?” 郭支书忙不迭地点头,“我姓郭。” 邢医生扫了一眼旁边带着大红腰带吹拉弹唱的“欢迎队伍”,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郭支书,咱们先去看看隔离区的病人吧,我需要第一时间给他们诊断。” 郭支书的笑容很是谄媚,“不用着急。村里的病情已经稳定住了,近一个星期没有新增感染和死亡。” 邢医生惊讶地看向他,“当真?我还从未听说哪个村子对传染病的防治能达到这样的成效。” 郭支书满面红光,“我们不仅控制住了传染,还研制出了特效药!” “那快带我去看看!”邢医生很激动。 郭支书急忙拦住他,“不差这一会儿!我特意在礼堂设了宴,诸位舟车劳顿,您带着各位医生过去一起吃个便饭再看也不迟。” 邢医生拗不过郭支书的坚持,只好答应,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礼堂走。 丁秘书跟在郭支书和邢医生的后面,走了几步,刚想找崔干事叙叙旧,却发现他没了踪影。 “看见崔干事了吗?”他问身边的人。 那人摇头,“大概是上厕所去了吧。” 彼时,安静的禁闭室门口,一道身影悄然而至。 第239章 伪造信 崔干事看着眼前的房门,或许是觉得祁月是个小孩子,他们甚至都没有给门上锁,他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禁闭室,崔干事便看到了翘着二郎腿倚在床头的祁月。 “好久没见,这么落魄了?”崔干事促狭道。 祁月悠闲自得地摇晃着白生生的小脚丫,“是也命也,看来崔叔叔倒是混得风生水起,欢迎您的鼓乐声一大早就把我吵醒了。” 崔干事忍俊不禁,“扰了你的清梦,是我的不是。” 他走到祁月的床前,弯下腰拎起她的包袱,“走吧。” 祁月翻身坐起,俏皮地歪着小脑袋瞧他。 “你能带我出去?” 崔干事轻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医疗队被郭支书请去吃饭了,稍晚一些就去查看药品,我会让他们还你清白。” 祁月点头谢过,却又躺回了床上。 “看来当初我放你离开倒是没看错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 崔干事放下包袱,在她的身边坐下。 “医疗队会接手后续的传染病防治,你何苦还在这里挨饿受冻?” 祁月斜了他一眼,“你觉得郭支书会老老实实地等着你们来重新化验,打他的脸?” 崔干事目光深沉,“他的确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不过我已经问过邢医生了,给已经痊愈的病人进行抽血化验,一样可以证明药物是否存在滥用,所以你不用担心洗不清冤屈。” “光让我洗脱罪名还不够。”祁月的眸光冰冷,仿佛拥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欠下的每一笔账,都要好好清算,全部偿还。” 祁月朝崔干事招招手,“我有一个计划……” 片刻之后,崔干事直起身子,满眼惊叹。 “你真的不是一般的聪明,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你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大人。” 祁月不吝啬地夸了回去,“崔干事也不赖,一点就通。” 崔干事略带怅然地摇摇头,“要是没有你帮我,恐怕我一辈子都走不到这个位置。” 当初崔干事被派去跟踪郑老二和祁月,祁月和他谈了条件。 她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仿照在杏花村不幸遇害的付书记的笔迹,帮崔干事伪造了一封推荐信,又用萝卜刻了一枚村队办公室的公章。 崔干事拿着这封推荐信,成功在上级队里谋了一个职务。而后他拿着委任书回村找到郭支书,声称自己偶然得到队里领导赏识。 郭支书以为自己慧眼识人,大大方方地让崔干事离开,还把他当成了安插在上级组织的眼线,以为顶上有他罩着,做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殊不知,从一开始崔干事就是祁月安排进去的。 崔干事轻叹一口气,感觉这阵子的经历就像是在做梦。 “如果没有你的那封推荐信和缜密的计划,我现在还不知道为郭支书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错事,造了多少孽。” “小七,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是我这么久以来过得最充实也最快乐的时光,我每天都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他一脸诚挚地望向祁月,“谢谢你,真的特别谢谢你!” 祁月淡笑,“但是我也需要摆脱困境,我们之间只是各取所需,不存在谁感激谁。” “况且你能在那里做出成绩来,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而不单单是我那封推荐信的功劳。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祁月看得出来,崔干事是有能力和才华的,这样的人才本来就不应该被埋没。 “等这些事解决完了,崔叔叔就去陈家提亲吧。”祁月笑眼弯弯。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缺钱迎娶陈家的小女儿,崔干事也不会铤而走险答应帮郭支书做事。 崔干事听到祁月突然提起自己的婚事,忽而变得有些堂皇起来,耳根悄然红了个透。 “我这么久没回来,她指不定……指不定已经有了新的心上人了。” 祁月从床上站起来,伸手颇为老道地拍了拍崔干事的肩膀。 “放心吧,我帮你留意着呢,她现在还是单身。以你现在的条件,你还怕陈老爷子会不答应?” 现在崔干事可不比从前了,是有资格坐在上级大队办公室的人。这个铁饭碗一端上,十里八乡的媒婆都恨不得踏破他家的门槛。 让祁月这么一怂恿,崔干事也鼓起了勇气。 “好,那我……回头去试试。” 崔干事站起来,抻了抻褶皱的衣服,“你确定不跟我出去?” 祁月倚在床头悠闲地闭上眼睛,“这里难得清净,我很喜欢。” 崔干事无奈一笑,转身开门离开了。 等他来到礼堂的时候,里面已经酒气熏天,好不热闹。 “小崔啊,快来快来!”郭支书远远地看见他进门,赶紧招呼他。 崔干事走到桌前,发现邢医生已经被灌多了,通红的脸上写满了难受,还时不时地干呕几下。 崔干事皱了皱眉毛,“邢医生还要看诊,现在大白天的就喝醉了,不太好吧?” 郭支书一脸醉态地摇头,“来者是客,人家大老远来了,你好意思让人家刚到这里就苦哈哈地干活吗?既然喝了,当然要喝得痛快!” 他伸手捶了一下崔干事的肩膀,“你小子可不要给我扫兴嗷!” 崔干事强忍着心中的不耐坐下来,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手边的玻璃杯。 却不料杯子很快又被郭支书拿了回来,还倒上了满满一杯酒。 郭支书的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端着杯子递到崔干事的面前,有一半的酒都被他洒在了二人的裤子上。 “来,小崔,我今儿可得敬你一杯!”郭支书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崔干事被郭支书嘴里的酒肉臭气熏得直往后仰,赶紧接过杯子闪开一点。 两人的杯子相撞,郭支书高声喊道,“干!” 话音刚落,郭支书猛地仰起脖子,一杯白酒只用一口便下了肚。 崔干事嫌弃地看着眼前的半杯白酒,趁郭支书没注意,悄悄地洒在了地上。 第240章 将功赎罪 郭支书迷迷糊糊地定睛一看,发现崔干事的酒也一滴没剩,满意地笑了。 他左右看了看,探过头来凑到崔干事的耳边,声音又轻又低。 “上面有没有问起过付书记的事?” 崔干事与郭支书直勾勾的视线相对,口中吐出的字眼坚定有底气。 “问了。” 付书记在杏花村离奇去世,许久没有归队报到,上头是不可能不怀疑的。 “那你怎么答的?”郭支书目不转睛地盯着崔干事。 “我说,杏花村的情况棘手,付书记自愿留下多待几日。” 郭支书似乎对崔干事的回答很满意,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崔,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说完,郭支书便又去给医疗队的医生们灌酒了。 崔干事坐在椅子上,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郭支书果然还是保留了一份谨慎,这样生性多疑的人,必须要谨慎对待。 一顿美酒把邢医生等人灌得烂醉,硬是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到傍晚时分才醒来。 这边酣畅欢颜,飞云山脚下却是骂声一片。 “这个姓郭的简直无法无天,他还有没有人性?把大家的药停了,却压着药品和医生不放在礼堂喝酒?!” 村长许久不这样大动干戈了,好脾气也被气得发了火。 武清歌也冷着脸,“太过分了,我必须去找他们讨个说法!” “小武!”郑老大叫住她。 “现在我们相当于被软禁在这里,根本出不去,别折腾了。” 武清歌急得直跺脚,“那我们就这么让大伙儿干等着?人命是等不起的!” 郑老大坐在棚子门口,看了看把守在附近的几个干部,又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村民们,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 有祁月的治疗在先,大家虽然连着停药好几天,但状况倒没有严重恶化。 但是人的病体就像是一支蜡烛,倘若一直这么烧下去,迟早会有灯枯油尽的时候。 夜色将至,就在武清歌和小杨准备强行冲卡的时候,一辆气派的解放大卡车终于驶至。 车门打开,郭支书戴着口罩,领着邢医生当先走在前面。 “邢医生,这里就是我们杏花村专门用来安置和隔离天花感染病人的地方了。有些简陋,不过还算有效。” 郭支书热情地向邢医生介绍着棚子,一副心系民众的好官模样。 武清歌站在树下,冷冷地瞪着郭支书惺惺作态的样子。 “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棚子搭起来之后,他第一次来吧?” 瞧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棚子是他一手搭建起来的呢! 郭支书带着邢医生简单看了看棚子,便走过来要和武清歌握手。 “小武啊,你们最近辛苦了!” 武清歌站着没动,冷冰冰地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 “不辛苦,这是我的职责。” 郭支书的面色僵了僵,又转而去握小杨的手,没想到小杨也躲开了。 “郭支书,我整天和病人们待在一起,握手就不必了,免得传染给您。” 郭支书回头扫了邢医生一眼,笑容有些尴尬。 “你们奋斗在前线,我坐镇后方。我们是统一战线的好战友,我怎么会嫌弃你们呢?” 邢医生的视线在几人中间浏览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背着药箱的武清歌身上。 “你就是负责这次防治工作的村医吧?没想到你看上去年纪这么小,真是年轻有为。” 武清歌对这个一来就醉酒昏睡了一天的上级医生没什么好印象,闻言只是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答话。 郑老大走上前,递给邢医生一个本子。 “您好,我是这片隔离区的负责人郑老大,这个本子上记录了从第一天开始的治疗情况,请您过目。” 邢医生接过本子,大致地翻看了一下,眼中闪过惊讶。 这上面记录的东西事无巨细,包括感染率和死亡率的变化,还有药物的品类和用量,甚至每一位病人每天的病症。 “杏花村有你这样的同志,是村民们的福气!”邢医生发自内心地赞赏道。 郭支书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险,拔高了声音故意问道。 “邢医生说得没错,小郑同志的确认真负责。看在这个的份上,我就准许你将功赎罪吧!” “将功赎罪?”邢医生有些困惑,“这位同志犯了什么错?” 郭支书悄悄地在身后打了个手势,丁秘书适时上前一步,“邢医生有所不知,最近我们给棚区的病人停了药。” 邢医生闻言立刻变了脸色,“这里的情况这么严重,怎么能停药?!” 丁秘书扫了郑老大一眼,“因为郑同志的家人郑小七,涉嫌对病患们滥用药剂。我们担心会产生不良后果,所以才紧急停药。” 邢医生没想到小小的杏花村竟然还能存在药物滥用这样的大事,立刻严肃地问道。 “你详细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秘书掏出了一张清单递给邢医生,“这是病患们所服药物的化验单,您看看就知道了。” 邢医生接过单子,越看脸色越黑。直到他看到化验单末尾的签字署名和药检机构的正规公章,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他抬头看向郑老大,“丁秘书刚才提到的郑小七,是你什么人?” 月黑风高,棚子前面的草地上剑拔弩张。 在通往村队仓库的小路上,有几个小豆丁猫着腰悄悄地跑过。 他们一溜烟地跑到仓库附近,几个小脑袋凑一堆趴在草丛里隐藏住自己的身体。 定睛一看,正是郑小一等人。 “小五,弹弓带了吗?”郑小二问道。 郑小五从怀里掏出弹弓和一把石子,“带了!” 郑小二点点头,又看向郑小四,“火柴呢?” 郑小四抖了抖袖口,“在我这儿!” 王丽霞和三个孩子在祁月关禁闭的第一天便已经痊愈了,在郭支书封锁棚子之前回到了家里。 现在郑小四和郑小五已经恢复了活力,脸上挂着要干一场大事一般跃跃欲试的表情。 “我再重新强调一遍咱们的分工。”郑小二一边偷瞄着仓库那边的动静,一边低声说道。 第241章 完成任务 “大哥和小五去引开仓库门口的两个人,我和小四进去。” 郑小一谨慎地盯着仓库的大门,“都记住了,安全第一!别被发现了!” 四个孩子对视一眼,兵分两路悄悄离开了草丛。 郑小一带着郑小五大摇大摆地来到仓库门口,低着头假装在找什么东西。 两个男人搬了小马扎在大门旁边坐着,正在天南海北地吹牛。 “喂!那两个小屁孩,走远点儿!别在这儿玩!” 郑小一叉着腰,故意挑衅道,“我们是来捉蛐蛐的,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嘿,混小子,欠收拾是不是?”一个男人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砸在郑小一和郑小五的脚下。 二人的脚步纹丝不动,郑小五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当小爷我是吓大的?” 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弹弓,冷不防地将石子射了出去。 这一下正中那个男人的胸口,疼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男人气坏了,大步朝郑小五走过来,“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郑小五嘚瑟地吐舌头,又是一下,石子再次正中另一个男人的膝盖。 那人立刻捂着膝盖痛叫出声,跟着冲了过来。 “小王八蛋,站住!” 郑小一拉上郑小五拔腿就跑,还不忘回过头挑衅。 “来啊来啊!有本事就来抓我们啊!” 两个小家伙一溜烟儿地跑了,两个男人气冲冲地在后面追,一眨眼就跑远了。 埋伏在大树底下的郑小二和郑小四悄悄地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蹑手蹑脚地来到仓库大门前。 大门并没有上锁,只是有些沉重,两人合力打开了一扇,偷偷钻了进去。 刚一进去,两个孩子就呆住了。 仓库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麻袋和箱子,摞起来有小山那么高。 “这里有这么多粮食,他们凭啥一粒都不给咱发?!”郑小四握着小拳头怒道。 郑小二的脸色也不好看,拉了郑小四一把,“先干正事。” 片刻之后,郑小二和郑小四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仓库。 郑小二往远处眺望一眼,正好看见路的尽头出现了两个男人的身影。 “快走,他们回来了!” 郑小二和郑小四合力关好大门,飞快地跑了。 二人来到桥洞底下,郑小一和郑小五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看见他们回来,郑小一立刻迎上来关切道,“怎么样,没被他们发现吧?” 郑小二咧嘴一笑,“当然没有!” 他神神秘秘地拉开自己的上衣口袋,“快看,我还顺了一把红豆回来,等明天让奶奶给咱蒸甜糕吃!” 郑小一笑着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就你最贼!小七交代的任务完成了没有?” 郑小二拍拍胸脯,“肯定的呀,不然我们敢回来吗?这可是小七第一次带着我们一块干大事,保证完成任务!” 几个孩子笑闹着离开桥洞,溜回了家。 星光闪耀,透过禁闭室门上的小窗口照进来,洒在祁月白嫩的侧脸上。 她双眼合着,像是在假寐一般。 半晌,她的鼻尖忽而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道。 她轻笑出声,这几个捣蛋鬼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房门打开,丁秘书走了进来。 “郑小七,起来!” 祁月懒懒地翻了个身,装作没听见。 丁秘书皱眉,大步走近床边。 “起来跟我走,郭支书找你。” “找我干什么?审判我吗?”祁月吊儿郎当地回道。 丁秘书冷笑一声,“当然,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祁月坐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知法律是不惩罚小孩子的吗?” “你放心,就算罚不了你,你大伯也会替你受过。” 丁秘书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回到棚子的时候,郭支书和邢医生坐在椅子上,神情严峻。而郑老大则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看着,站在他们的对面。 丁秘书走到众人面前,把祁月放在地上,恭敬道,“郭支书,邢医生,人带到了。” 祁月走过去站在郑老大的身边,仰着小脸乖巧地唤道,“大伯。” 郑老大低下头,看着祁月圆嘟嘟的可爱小脸,便想到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关在禁闭室里的这段日子。 小七还这么小,她该有多害怕呀? 郑老大的眼眶隐忍地红了,伸手摸了摸祁月的发顶。 “对不起小七,是大伯没有保护好你。” 祁月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小七很勇敢的。” 邢医生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有人腿高的小丫头,面露疑色。 “这丫头这么小,你们确定她能给大家开药,还懂得滥用药物?” 以他从业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你们该不会搞错了,把罪名扣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吧?” 没想到还没等郭支书回答,祁月便先开口承认道,“没搞错,药是我开的,但我不承认我滥用了药品。” 郭支书眉毛一紧,“前几天是你自己上门认罪,怎么现在又不承认了?!” 他拿过药材的化验单据,举到祁月的眼前,“现在证据就摆在你眼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祁月嗤笑一声,“这种手写的东西,后面加个戳就能保证百分百是真了?谁知道你这玩意儿是不是伪造的。” 郭支书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是在质疑药检所的同志?” 祁月竖起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当然不是,我是在质疑你。” 郭支书没想到祁月会当众针对他,刚要发火,却被邢医生开口打断了。 “既然你们都各执一词,那就现在重新化验,我亲自来,确保化验结果的公正性。” 这可是郭支书没想到的,他赶紧给了丁秘书一个眼神,丁秘书心领神会,立刻解释道。 “邢医生,不是我们不配合。郑小七开的药已经在监测出问题的第一时间被我们销毁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化验了。” “谁说没办法?” 武清歌的声音突然从一边传来,她走近邢医生,手里拎着一只瓦罐。 第242章 着火了 武清歌将手里的瓦罐送到邢医生的面前,“这是我们用来给患者们熬药的罐子,碰巧我还没有清洗里面残留的药渣,邢医生可以直接拿去检查” 武清歌突然出来搅局,让郭支书同时感到措手不及。 “武知青,你不要在这里胡闹耽误大家的时间!” 武清歌冷笑着看向郭支书,“既然郭支书一口咬定小七的药方存在药物滥用,为什么不敢重新检验?” “如果这张药检单子没有问题,就算让我胡闹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郭支书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邢医生,我的建议是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救治病人更加重要!” “郭支书这会儿想起来病人了?”武清歌轻嗤一声。 “可我听说您白天的时候带着邢医生他们在礼堂大鱼大肉喝得那叫一个畅快,那个时候怎么不见您这么关心病人?” 郭支书的脸色黑得像口烧糊了的锅底一样,祁月用手捂住嘴巴偷笑。 别看武清歌长得纤细柔弱,性格可比一般的男人还要倔强。这一连串蹦豆子似的输出,成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尴尬地捏了把汗。 邢医生想起自己在床上睡了一下午的事,也不由得面色一红,有些惭愧。 “这位小同志批评的是,我和郭支书确实没有尽到责任。” 邢医生转头看向郭支书,“病人要紧,郭支书,你不是说已经研制出了特效药吗?请你派人去取药来,我和队员们检查一下。” 他又接过武清歌手中的瓦罐,“小同志,我马上检查这些药渣。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任何坏人!” 丁秘书走到郭支书的身边,与他交换了一个迟疑的眼神。 邢医生已经发话了,他们除了照做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郭支书抬了抬手指,“去吧。” 反正现在他们对外宣称郑小七的药材都已经被销毁,就算邢医生能查出什么来,事情也已经成了定局。 郭支书看向祁月的眼神阴险非常,即使这一次没办法给郑老大定罪,但至少已经关了这丫头好几天,让她吃了些苦头,他心里痛快了不少。 就算最后他们无罪释放,但研制特效药的功劳必将被他收入囊中,怎么样他都不亏。 医疗队的几名医生开始对瓦罐里的药渣进行取样,其他人则安静地等待着丁秘书拿着“特效药”回来。 可左等右等,大家没有等到药,只瞧见丁秘书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丁秘书气喘吁吁地一路跑过来,等他靠近了,众人才发现他竟然灰头土脸的。 他的头发和眉毛被烧焦了不少,浑身冒着热气,衣服和裤子上都是灰。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郭支书问道。 丁秘书咽了口唾沫,断断续续地道,“不、不好了,出事了,仓库……仓库着火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郭支书“噌”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郑老大等人也是脸色大变,仓库里不知道放了多少救命的东西,一旦失火,整个村子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丁秘书伸手拉住郭支书的胳膊,“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邢医生当机立断,“大家不要慌,开我们的车去!所有人都上车,跟着一起去灭火!” 众人呼啦啦涌进车厢,丁秘书和郭支书对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一起跟上。 大卡车的汽车尾气咆哮着喷发,很快就载着众人来到了仓库。 郑老大第一个跳下车,直奔门口。 负责看守仓库的两个男人一身狼狈地蹲在门口,被浓烟呛得直咳嗽。 郑老大关切地问道,“里面什么情况?火扑灭了吗?” “已经扑灭了。”其中一个男人哭丧着脸,有些不敢抬头看。 “但是……” “但是什么?”郑老大有些着急,“不要慢吞吞的,赶紧说!” 男人飞快地扫了一眼郭支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是里面的药材都烧毁了!” 一听这话,武清歌立刻发现了古怪,“什么药材?你们不是说小七的药已经销毁了吗?” 大部分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郭支书却是顷刻间脸色大变,拨开人群一头冲进了仓库。 大家反应过来,赶紧跟着跑进去。 只见郭支书站在已经烧得看不出形状的箩筐前面,双手有些打颤。 似乎是听见了背后鱼贯而入的脚步声,郭支书很快整理好表情,转头就开始向邢医生哭诉。 “邢医生,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刚刚研制出来的特效药全都烧毁了!” “怎么会这样?”邢医生表情严峻地喊道,“仓库是由谁看守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玩忽职守吗?!” 仓库管理员战战兢兢地从外面走进来,“报告领导,我们发誓真得没有离开过仓库!可能是天干物燥,所以……” “还敢胡说?”邢医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否则偌大的仓库怎么偏偏只有药品被烧毁了,其他的东西都好好的?!” 两名管理员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他们确实因为那两个小鬼的挑衅离开过一会儿,可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大门还关得好好的,直到过了半个来小时,仓库里面才起了火。 他们哪敢承认自己擅离职守?否则这饭碗非得丢了不可! “这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众人的身后,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可以提供药材,郭支书只要重新配药就可以了。我愿意一分钱都不要,只当我是为了这段时间给大家带来的麻烦赔罪,如何?” 祁月一边说着,一边淡笑着看向郭支书,眼底盛满了讥讽。 郭支书阴险的三角眼像要冒出火来一样。 这件事别人猜不到实情,可他一眼就能看得明白,这场蹊跷的火百分之百是这个该死的郑小七放的! 面对郭支书淬了毒一般阴狠的眼神,祁月波澜不惊地全盘照收。 跟我斗?就凭你,还嫩了点。 第243章 你算老几 听了祁月的建议,邢医生也觉得可行,“郭支书,就按这个小丫头说的办吧。” 郭支书干笑两声,“既然您和各位医生都来了,我们还是不丢丑了,还是由您来负责病人们的治疗吧。” 邢医生摇摇头,“我刚到这里,对病人们的基本情况还没有了解,不能直接上手操作。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本病历,郭支书,你先用原先的药方治疗。” 郭支书的目光飘忽不定,咬着牙答应下来。 “好了,赶紧把现场收拾好,不要留下火灾隐患!” 郭支书寒着脸转过身,狠狠地瞪着祁月,“把她带回禁闭室!” “等等!”郑老大挡在祁月的身前。 “现在你们已经销毁了小七的那些药材,那就是没有凭证。在邢医生的检测结果出来之前,谁都没有权力关押她!” 事到如今,郑老大怎么可能猜不到这火是因何而起?也正因为如此,他绝对不能让郭支书再次把祁月带走。 以他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找机会报复祁月的! 郭支书逼近郑老大,“就算没有证据,但在事情查清楚之前,郑小七就是犯罪嫌疑人。我关押她,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望着郭支书冠冕堂皇的嘴脸,郑老大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恨不得一拳砸在他的腮帮子上,打掉他的牙! 祁月轻咳一声,对武清歌摇摇头,她便及时上前拉住了郑老大的手臂。 “郑大哥,没用的,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吧。” 在郑老大不甘心的凝视下,丁秘书再次带走了祁月。 临走之前,祁月递给崔干事一个眼神,他悄然颔首,随后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祁月再次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小房间,丁秘书和郭支书也跟了进来。 两个高大的男人并排着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中涌动着危险的杀意。 祁月悠哉悠哉地回到床上躺下,一脸轻松地问道,“两位有事吗?” 郭支书此时彻底脱下了道貌岸然的伪装,露出毒蛇一般阴毒的嘴脸。 “你的胆子很大。”他的每一个字都夹杂着薄怒。 祁月不置可否,“谢谢夸奖。” 祁月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郭支书怒火中烧,这个该死的小鬼一次又一次地坏他的好事,实为他的心头大患。 “你知不知道,我杀了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面对这样的威胁,祁月被逗得发笑。 “你这副样子,在我看来,跟一条狗对着猛虎叫嚣没有区别。大概只有四个字来形容比较贴切——” 祁月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不知死活。” 郭支书气急反笑,“自不量力。小丁,动手!” 丁秘书收到指令,撸起袖子直奔床上,伸手就要去掐祁月的脖子。 就在那双大手马上就要接近祁月的时候,她忽而一个灵巧的鲤鱼打挺,一个闪身便躲开了。 “在这里对我动手,你不怕回头没法交代?”祁月懒懒地靠着墙壁,脸上找不出一丝恐惧。 “你放心,郭支书已经帮你想好了葬身之地。我会把你的尸体丢到山上去,到时候就说你偷跑出去被狗熊咬死了。” 丁秘书皮笑肉不笑,“他们不是疯传你是什么狼族圣女,会和野狼对话吗?我倒想看看,那些狼崽子能不能让你起死回生!” 话音刚落,丁秘书便一脸狰狞地再次扑了过来。 祁月轻嗤一声,正好这些天在这个小房间里待得无聊,就用你们两个舒活舒活筋骨。 丁秘书的手直直地抓向祁月的脚腕,却被她反过来一脚踩住手掌,另一只脚正中他手肘的麻筋。 丁秘书“哎哟”一声,感觉自己的整个手臂都酸了。 祁月顺手抄起床上用来擦脸的毛巾,两下拧成一股绳,猛地抽在丁秘书的脸上。 丁秘书眼前一花,鼻梁仿佛被鞭子打了一下,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祁月一脚踩住他的肩膀,翻身骑在了他的脖子上,薅住他额前的头发。只见她的手中蓝光一闪,灵力化刃,把薅起来的头发齐根斩断。 没等丁秘书反应过来,祁月又是一个千斤坠,丁秘书顿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啊哟我的妈啊!”丁秘书被这一连串的招式打得措手不及,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我的头发!”丁秘书大叫一声,根本没看见祁月是怎么动的手,就感觉头上一凉。 祁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闪身退回了床上。 丁秘书刚爬起来,又被郭支书一脚踹翻在地。 “废物!” 郭支书瞪了他一眼,大步朝祁月走过来,准备亲自动手。 可刚走了两步,他的脚便顿住了。 因为此时,一柄开了刃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喉咙上。 “郭支书!”丁秘书惊呼,“小王八蛋,你还不快放下?!” “嘘——” 祁月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你小声点,小心吓到我了。万一我这手一抖,他可就没命了哦~” 郭支书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后槽牙恨不得咬碎了。 “就凭你,敢杀我?你搞清楚我是谁!” “就凭我,要试一试吗?”祁月故意将手里的匕首往前又送了一分。 锋利的刀刃轻轻松松划破了郭支书的脖子,鲜血染红了他的皮肤,仿佛下一秒他的喉管就会被毫不犹豫地割开。 郭支书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你是第一个敢拿着刀威胁我的人。” 祁月漫不经心地翻了个白眼,“不用把我看得这么特别,被我拿刀指着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说完,祁月直接一脚踹在郭支书的胸口。 “滚!” 郭支书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脚步,捂着胸口面目阴寒。 丁秘书顶着像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过来扶住郭支书,小声劝道,“郭支书,咱们先走吧?改天多带几个人再来收拾她!” 一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人,竟是被祁月这样的小奶娃吓破了胆。 祁月回到床上躺下,懒洋洋地吩咐道。 “把门关好。” 第244章 受伤了 郭支书和丁秘书就这样怀着不甘和畏惧离开了禁闭室,并且乖乖给祁月带上了门。 “郭支书,您的脖子……”丁秘书胆战心惊地望着鲜红的血迹,“我带您去包扎一下吧?” 郭支书一把搡开他,“屁大点伤口包什么包?怂货!” 丁秘书垂着脑袋,心里不服气。 我怂,难道你就英勇了?还不是被一个小孩子吓得一步都不敢挪。 “郭支书,现在我们除不掉她,那刚才答应邢医生配药的事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你能配还是我能配?!”郭支书怒道,“老子现在没有闲工夫应付他们,就让他们等死!” 郭支书拧着眉思虑半晌,“你带人去邢医生的住处埋伏着,想办法把他的药检结果偷到手,绝对不能让郑家翻身!” “还有,给我备车,明天早上我要去一趟镇上。” 郭支书的目光幽暗不明,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就不信,郑家能硬过他!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有露头,便有一辆车悄悄开出了杏花村。 直到中午时分,车子才缓缓驶入了村大队的院里。 紧接着,除了棚子里的病人们,所有村民都被要求到广场上开会。 烈日当头,众人挤在广场的大树底下背阴,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 “这大中午的把我们折腾来干嘛啊!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天花还没完全治好呢,大伙儿可都捂得严实点!别被传上了!” 郑老太满面愁容地抱着冬冬,看着他吃手手的呆萌样子,脑子里想的全是她一脸娇憨的小孙女。 “老二啊,要不然你再去找找那个什么吴干事,还是刘组长?帮小七说说情好不好?” 郑老二知道郑老太担心祁月,但他把能找的人都找了,大家都对这件事持观望态度,没有人敢贸然帮忙。 “妈,我今天下午再找找试试,您放心,我肯定不会把小七扔在里面不管的!” 郑老二在口头上安慰着郑老太,心里的担忧却不比郑老太少半分。 人群的前面忽而一阵骚动,广场的主席台走上去几个人。 郭支书走在前面,一边点头哈腰地说话,一边把后面的人领到主席台中间。 “都安静一点!”郭支书手持话筒喊道。 “这位是王主任,是来为我们解决问题的!不要交头接耳的,保持严肃!” 郭支书简单介绍了一下,便把喇叭交给坐在他身边的男人。 王主任五六十岁的年纪,面目严肃,看上去不苟言笑。 “各位村民大家好,我今天应郭支书的请求,特来杏花村检查天花病人的药物滥用一事。” 此话一出,郑家人纷纷变了脸色。 郑老太慌乱地抓紧郑老头的袖子,“老头子,怎么办?他们是冲着小七来的!” 郑老头赶紧扶住她,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安抚道,“别着急,咱们家小七身正不怕影子斜,领导一定会还给小七一个公道的。” 郑老太的心跳快得震耳欲聋,“可是这个领导是郭支书找来的,他会想着我们吗?” 郑老头还没来得及回答,东边又走来几个人。 定睛一看,几个男人押着的正是武清歌、郑老大和祁月。 看到祁月的一瞬间,郑老太呜咽一声,“小七!” 眼看着她就要挤过去扑到几人面前,有两个干事赶紧走过来拦住了她。 “站住!搞清楚这是什么场合,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会左右审判结果!如果你敢胡闹扰乱现场秩序,我立刻把你赶出去!” 被这么一吓唬,郑老太不敢上前了,可是她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妈,我们先回去吧。”林秀丽红着眼眶拉住郑老太。 三人被带上主席台,面朝众人站着。 王主任转头往旁边看了看,“邢医生呢?我需要看一下他做的药检结果。” 丁秘书笑眯眯地走上前,谄媚道,“邢医生可能是水土不服,今天身体抱恙,留在宿舍休息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主任,“他托我把报告单带来了,请您过目。” 王主任接过单子浏览了一遍,神色更加严肃。 他抬头看了一眼祁月,又看向他旁边的郑老大。 “你是她大伯?” 郑老大点点头。 “这件事,你是否参与并指使了她?” 郑老大脸色一变,“您这是什么意思?无论是我还是小七,都不存在滥用药物的过错。” 王主任的脸色不太好,但语气依旧平稳。 他晃了晃手里的报告单,“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药品残渣里的成分确实有问题。” 郑老大和武清歌对视一眼,怎么会?难道邢医生也被郭支书收买了? 王主任沉声道,“就算你们犯了错,也不该让小孩子来背锅。我劝你们还是交代实情,争取宽大处理。” “王主任,您不仅小瞧了我,还错信了真正的坏人。”祁月稚嫩的声音中充满睥睨天下的自信。 王主任诧异地看向她,“小姑娘,这话怎么讲?” 祁月扫了一眼虎着脸的郭支书,忍不住发笑,他估计又在心里骂她吧? “王主任,有没有一种可能,您手中的药检报告单是假的呢?” “你胡说八道!”郭支书拍案而起,“来人啊,把这个死丫头的嘴给我堵上!” 祁月冷笑一声,举起双臂,轻拍掌心。 “啪啪”两声之后,两个人出现在了广场门口,缓缓走来。 走得近些了,大家看清来人。 只见崔干事搀扶着步履蹒跚的邢医生慢慢地挪到主席台前,邢医生的脸色不太对劲,眼神也有些飘忽。 没人注意到,在邢医生出现的那一刻,郭支书和丁秘书齐齐变了脸色。 “邢医生,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好好休息?”王主任关切道。 邢医生一手捂着后脑,虚弱的语气不失焦急。 “那个、那个单子……是假的!” 王主任霍地看向手里的报告单,“怎么回事?你展开说!” 邢医生将手从后脑勺上拿下来,立刻有人惊叫着捂住嘴巴。 此时邢医生的手心满是鲜血,而他的后脑勺上,俨然是一个硕大的血洞! 第245章 对比字迹 王主任霍地站起身来,“这是怎么伤到的?” 邢医生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郭支书和丁秘书的身上,“今天早上,我正在洗脸的时候,有人潜入了我的房间,从后面袭击了我。” “如果不是崔干事及时赶到,我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 王主任神色严峻,“你有没有看到是谁偷袭了你?哪怕是一点线索?” 鲜血顺着邢医生的脖颈淌下来,染红他的衣领。 “我有理由怀疑是郭支书和丁秘书!”邢医生颤抖着手指向他们二人,“因为我检测药渣得到的结果是——不存在问题!” “所以,他们手里的单子是假的!”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不敢相信郭支书为了给郑小七定罪,竟然不惜暗中对上级派来支援的医生下黑手! 王主任拧紧了眉头,转头看向郭支书。 郭支书的脸上波澜不惊,“王主任,不能因为邢医生受了伤,就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吧?” 他晃了晃手里的报告单,“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检验结果,您可以比对一下字迹。” 邢医生的声音虚弱,情绪却十分激动。 “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们随便比对!这个检测结果绝对不是出自我之手!” 王主任沉吟片刻,招手让人去邢医生的房间取来了他的办公笔记。 郭支书将报告单放在王主任的左手边,而邢医生的笔记则摆在右边。 王主任的视线在二者之间仔细地来回浏览,认真地逐一核对着字迹的异同。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 迎着主席台上下专注的目光,他看向被崔干事扶着坐在一边的邢医生,“邢医生,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举起两份东西,“通过对比这两个笔迹,不难发现你在写‘口’字的时候有不封口的习惯,同时每一竖的尾巴也带着勾。” “你觉得除了同一个人,还有什么情况下会产生这样完全一致的巧合?” 邢医生不相信,跌跌撞撞地扑过去,瞬间呆住了。 他自己最清楚自己做过什么,可现在竟然出现了这样蹊跷的情况,难道是见鬼了? 崔干事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目光深沉地望向郭支书。 与此同时,郭支书也在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怨毒的杀意。 “白眼的东西,竟然敢反水?”郭支书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崔干事不动声色地回道,“我是在揭露真相。” “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的下场比姓邢的惨十倍。” 崔干事的脸上毫无惧意,“那要看你还有没有机会翻身。” 郭支书冷笑一声,转眼换上谄媚的模样,对着王主任叹了一口气。 “王主任,您有所不知。如果不是村里的这些牛鬼蛇神我实在压不住了,也就不会去镇上找我姐夫,更不会麻烦您跟我跑一趟了。” “前不久,因为郑老大的工作失职,我撤了他的职。可没想到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怀恨在心。” 郭支书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平时他怎么搞小动作我都可以忍,但是这一次他太过火了!” “村民们的性命不是他用来跟我博弈的工具,我必须阻止他。没想到他竟然还敢买通初来乍到的邢医生,一起来捏造是非!” “我希望您能为杏花村可怜的百姓们做主,不要让这些藐视人命和纪律的人逍遥法外!” “姓郭的,你放屁!” 就在郭支书义愤填膺地抒发着自己的指控时,主席台下传来一声怒吼。 姚大哥伸手撸起两只袖子,一个大跨步便跃上了主席台。 郑老大赶紧半途拉住他,“姚大哥,你别犯傻!这件事你没必要参与进来!” 姚大哥却不依,“这老小子欺人太甚,我不能看着他随意诋毁你的名声!” 郑老大虽然心里撕碎郭支书的念头都有了,但他知道这件事和姚大哥没关系,他不能让姚大哥替他出头。 “随他怎么胡诌,我相信领导不会和他一样颠倒黑白的。” 姚大哥急得抓住郑老大的肩膀,用力地摇晃,想让他清醒一点。 “你没听见他刚才说什么?这个领导是他姐夫的人,怎么可能向着你?” 就在几人混乱地争执不下的时候,祁月默默地走到了他们中间。 她小小的个子直接钻过崔干事和邢医生之间的缝隙,拿起了桌上的报告单和笔迹。 “这两份笔迹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祁月翻看了两眼,淡定地得出了结论。 王主任仍然坚持己见,“我刚才检查过,确实是同一个人的书写习惯。” 祁月勾了勾唇角,“您分析得确实没错,两份字迹的书写习惯确实非常一致,甚至已经一致到了连本人都很难写得这样相似的程度。” “什么意思?” 祁月举起报告单,翻转过来将背面朝向王主任,手指点在靠下的位置上。 “您有没有在单子的背面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众人的视线集中过来,崔干事眼前一亮,第一个发现了不对。 “这张纸的背面有一些黑色的痕迹。” 王主任仔细一看,祁月手指着的地方果然有几处可疑的地方。 祁月将报告单放在邢医生的笔记上,又朝崔干事勾了勾手指。 “借钢笔一用。” 接过崔干事的钢笔,祁月在报告单上胡乱画了好几团黑疙瘩。 郭支书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别以为你把这张单子毁了就能改变你对药方动手脚的事实!” 祁月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把单子的反面再次展示出来。 这下子王主任也发现了蹊跷,“你涂画过的地方,背面好像都出现了类似的痕迹……” 祁月将钢笔还给崔干,转而看向邢医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邢医生的笔记平时就放在桌子上吧?” 见邢医生点头,祁月拍了下掌心,“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报告单上的字体之所以能和邢医生的如此相像,不是因为它们是出自邢医生之手,而是被人描上去的。” 第246章 惊现白骨 祁月开始引着众人的思路复盘,“今天早上有人潜入了邢医生的房间袭击了他,又找到他的笔记本,从里面挑选出所需的字,再把假的报告单覆盖上去。”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写出’和邢医生的字迹一模一样的字体,成功篡改检测的结果。” “但是这个愚蠢的家伙忘了检查单子的反面。”祁月看向已经汗流浃背的丁秘书。 “描画字体的过程中,因为用力,于是笔记上的字迹就在单子的背面留下了痕迹。” 王主任恍然开悟,“原来如此,小姑娘,你的观察真是细致入微。” 祁月坦然地接受了夸奖,“现在这张伪造的报告单出现在了郭支书的手里,凶手是谁,还是秘密吗?” 王主任不悦地看着郭支书,“你对于郑小七的推测,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郭支书的后槽牙紧紧咬着,霍然飞起一脚踹在了丁秘书的身上。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敢陷害我!” 他着急地向王主任解释,“王主任,这张单子是我的秘书交给我的,我不知道这是他伪造的!” “他平时是我最信任的人,没想到他现在竟然会给我设陷阱!我承认我识人不明,但您一定要相信我是清白的啊!” 丁秘书摔了个狗吃屎,呆呆地趴在地上,脑袋嗡嗡直响。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郭支书这是准备舍弃他而保全自己了? “郭支书断臂求生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祁月冷笑道。 “丁秘书,他既然已经打算抛弃你了,你确定还要维护他吗?” 郭支书见状赶紧打断她的诱导,“小丁!我可以看在你平时兢兢业业的份上为你争取宽大处理,但是如果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悔听信她的鬼话,谁也保不了你!” 丁秘书的心里天人交战,他不知道该作何决定。他在郭支书的身边待久了,对他的了解任何人都比不过。 也正因如此,丁秘书压根不敢猜想如果他为郭支书保守秘密,是能得到郭支书的暗中保全,还是直接灭口。 祁月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桌面,“做不出决定?没关系,我来帮你。” 只见祁月将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轻放在嘴边,一声尖啸的哨声直冲天际。 一眨眼的功夫,飞云山的方向烟尘四起,十几头野狼朝着广场奔袭而来。 村民们顿时阵脚大乱,从前被野狼袭击的恐惧再次占据了他们的心头。 “妈呀!狼来了!快跑啊!” “大家不要慌,它们不会伤人的。”祁月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村民们奇迹般地镇定下来,他们差点忘了,郑家小七可是帮他们赶走野狼的“圣女”。有她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胆战心惊地看着狼群越来越逼近,忽而发现为首的几头野狼并排成一行,嘴里正叼着一大捆东西。 狼群跑到广场门口的树下,最当先的小焰从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狼群顿时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 小焰和残耳狼一左一右叼着那捆东西跑过来,人群自动给它们让开一条路。 一路跑上主席台,小焰才松开了嘴巴。 王主任不由得站的远了些,看着地上被一大张破破烂烂的草席捆着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祁月看了郭支书一眼,“这里面装的东西,郭支书比我们都要熟悉。” 郭支书莫名感到有些不安,“你又装神弄鬼做什么?” “王主任,您应该有一位同事姓付吧?”祁月突然问道。 听到祁月的话,郭支书的瞳孔瞬间收缩,巨大的恐惧感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令他窒息。 王主任和崔干事对视一眼,“的确。之前崔干事告诉我,他辞职回老家去了,我还有些遗憾,连一顿送行酒都没有跟他喝。” “其实崔干事只是对您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事实上,付书记并没有辞职,他就在这里。” 祁月的话透着诡异,让王主任有些后背发冷。 祁月霍然出手,从姚大哥的腰间取下砍柴刀,反手一挑,地上的草席登时四分五裂。 台上台下霎时间响起惊恐的尖叫声,在草席里面裹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具穿着衣服的骷髅! 他浑身上下的血肉全部溃烂干净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骨架子,上面还挂着令人作呕的蛆虫尸体。 主席台上的众人齐齐吓得后退一步,王主任吞了下口水,“你这是做什么?这是谁的尸首……” 他的话戛然而止,脑海中忽然回想起祁月刚才说的话。 他的脸上升腾起惊恐和震撼交加的复杂情绪,眼神颤动着再次看向地上的骸骨。 在骷髅的身上穿着一件已经被血染透了的衣服,在衣服的左胸位置挂着一个名牌,干涸的血迹变成棕褐色,污了名牌上的字。 王主任颤抖着手,忍着莫大的恶心和恐惧用指腹抹去上面的痕迹,当看到那个模糊的“付”字时,他瞬间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老付……你怎么……” 王主任的声音凄苦悲伤,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祁月静静地站在已经变成白骨的付书记身边,“付书记在杏花村调查期间,尽忠职守,奈何被奸人所害。” “杏花村对不起他,但是我们绝不容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崔干事默默地站出来,“我亲眼目睹了郭支书带着手下在飞云山杀害付书记并抛尸山崖,对于我的隐瞒不报,我接受组织给我的任何惩罚。” 郭支书双眼通红,还在垂死挣扎。 “你跟这个死丫头片子是一伙儿的!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你们都是在陷害我!是想报复我!” 祁月的从容和崔干事的突然倒戈让郭支书的心中不安更胜,他知道不能再任由祁月说下去了,立刻指挥主席台边上的几个干事。 “郑小七胡言乱语,拒不伏法,赶紧把她关到禁闭室去!还有这两个蛇鼠一窝的东西,全都给我抓起来!” 第247章 众怒 几个干事大步走上来,手里扯了好几条绳子,作势就要把祁月、崔干事还有邢医生都绑起来。 “都不许动!” “你想干什么?!放开他们!” 嘈杂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一群用衣服和毛巾裹住口鼻的人慌张地跑进了广场。 看到来人,村民们一刹那作鸟兽散。 只见郑老二和村长跑在最前面,身边跟着沈懿,而在他们的身后,是棚子里感染的一众患者。 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还没有痊愈,浑身无力,甚至呼吸困难,但还是踉跄着赶来了。 郑老二火爆的脾气顷刻之间全面爆发了,指着郭支书的鼻子痛骂,“你想翻天不成?你记着你是一个干部,不是这里的土皇帝!” 患者们也义愤填膺,“是小七救了我们的命,可你却把她的药都收走了!现在我们好不容易盼来了邢医生,你还要把他也关起来吗?!” 沈懿更是鼓足了勇气跑上主席台,张开瘦弱的两只胳膊拦在祁月的面前,直面比他高了小半个身子凶神恶煞的干事。 “我爷爷和住在牛棚的几位叔叔爷爷感染天花差点死了,就是小七救了他们!如果小七开的药有问题,为什么他们没事?” “我不准你们冤枉小七,你们要是想再把她抓起来,就从我的身上踩过去!” 原来郑老二一眼看破了郭支书想要以强权压人的意图,于是赶紧跑到棚子里去请患者们来求情。 大家一听立刻一呼百应,祁月是他们治好病的唯一希望,决不能不明不白地被郭支书处理掉了。 在折返的路上,郑老二遇上了沈懿。 郭支书早知道他们和郑家的关系不错,为了防止他们坏事,便派人把他们看住。 沈懿担心祁月,所以偷偷溜了出来,一道跟着来了。 众人气势汹汹的架势当真把郭支书惊住了,他哆嗦着手指掠过每一个人的脸,“你们、你们要造反吗?!” “反!当然要反!我们就是要反你这个搜刮民脂民膏、以公谋私的贪官!”村长厉声斥道。 他们人多势众,郭支书说不过,只能冲着几个干事瞪眼睛。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动手!” 干事们左右为难,拿着绳子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他们看着患者们怒火中烧的样子,怀疑只要他们一出手,就会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 王主任看着地上已经失去生息的白骨,“郭支书,你不觉得你有很多话需要交代吗?” “我交代什么?”郭支书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这个姓崔的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要不是我见他有点能力给他个一官半职,他也配走上今天这个位置?” “他们现在空口无凭地指控我,捏造一大堆的谎话来混淆视听,证据呢?给我拿出证据来!” “你以为我只有一个人证吗?” 祁月对武清歌招了招手,她便把怀里的本子交到了祁月的手上。 祁月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的名字道。 “这是本次天花病毒泛滥的源头人物,经过查证,我发现他不仅仅是杏花村第一个感染天花的人,还是郭支书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之前郭支书对内宣称付书记身死,认定村长是第一嫌疑人后将他软禁,还不允许村民随意进出村子,就是为了封锁消息。” “我很好奇,被全面封锁的杏花村,为什么会有从天而降一场毫无来由的传染病?” 祁月的声音如擂鼓一般在郭支书的心头震响,他强忍着心中的惊骇反驳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无凭无据,别想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祁月冷笑一声,转身对着一众患者中的某个人缓缓道。 “既然都跟着来了,还不出来打算出来亮个相吗?” 众人纷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干瘦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佝偻着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祁月端详着郭支书骤变的脸色,“这位,郭支书应该很眼熟吧?” 此人正是这一次天花的初个感染者,也是郭支书曾经的左膀右臂。 郭支书似乎对他站出来很是忌惮,声音都缓和了几分。 “小钱,你可不要听信这个妖女的谗言,你忘了从前我对你的好了吗?” 小钱的脸色灰败,深陷的双眼没有焦距,散发出沉重的麻木和绝望。 郭支书看着小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瘆得慌,眼看着小钱目光呆滞地走近,将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郭支书,我很感谢您从前的栽培,可是我生了病……您为什么不肯帮我呢?” 小钱染病之初,曾向郭支书求救,但郭支书担心他传染给自己,于是选择了闭门不见。 郭支书虚情假意地安慰他,“我是太忙了,没空见你。你别急,等我处理了他们,一定带你去镇上看病!” “为什么不帮我?我好难受……我就要死了你知道吗?”小钱像是听不见郭支书的话似的,嘴里一直翻来覆去地重复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 他嘶哑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让郭支书从心里升腾起巨大的恐惧。 霎时间,小钱放在郭支书肩膀上的手突然上移,一把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像鸡爪一样枯瘦的手指青筋暴起,紧紧地箍住了郭支书的喉咙,他的脸憋成了茄子的颜色。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脏活,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你竟然卸磨杀驴,你想让我死是不是?!” 小钱的双目赤红,如罗刹鬼一般恐怖。他的唾沫飞溅在郭支书青紫的脸上,一把将其按倒在地,整个人骑了上去。 “我活不了,那你就给我陪葬!” 小钱已经病了这么久,纯靠药和求生的本能吊着一口气,现在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劲儿,几个干事合力都拉不开他。 “我有办法救你。”祁月走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颤动的肩膀上。 小钱浑浊的眼珠僵硬的转过来,直勾勾地瞅着祁月。 第248章 真相 祁月回以安心的眼神,“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全部真相都说出来,你的病我会帮你治,他也绝对难逃惩罚。” 被小钱压在地上的郭支书已经开始翻白眼、吐舌头了,眼看着就就要被他掐死了。 终于,在祁月的规劝之下,小钱缓缓撒开了手。 “我可以作证,付书记是郭支书只是我们杀掉的。”小钱开始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 “郭支书担心付书记查得太深,会让他在杏花村这些年打下的江山都功亏一篑,所以就决定教训他一顿,再软硬皆施劝他停手。” “没想到付书记不仅不服软,还扬言要把所有的事向组织如实汇报。于是郭支书就动了杀心。” “杀了付书记之后,我们把他裹了草席丢到了山崖下面,我去确认过,死得偷偷的了。” 祁月闻言眼中闪过一瞬冷意,怪不得昨天在禁闭室小丁会这样吓唬她,原来先杀人再嫁祸给狗熊这件事,他们早就做得得心应手了。 小钱猛地咳嗽一阵子,又嘶哑着嗓子继续交代。 “不仅仅是付书记,他派回去汇报的秘书也死了,连人带车摔下了悬崖,是、是郭支书让我们做的手脚。” 小钱一边说,一边后怕地哭起来。 “本来我应该去把秘书开的那辆卡车销毁掉,可是郭支书平时克扣太多,我干的活都是见不得人的脏活,可捞到的油水却少得可怜,所以我才一时糊涂,动了歪主意。” “我把车壳子拆了,卖给了隔壁镇上倒卖钢铁的黑作坊,可没想到回来之后就发现染了病。” 小钱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做这种勾当的!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小钱趴在祁月的脚边,痛哭流涕地给她磕头。 他哭着哭着,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就开始脱裤子。 郑老二立刻挡住祁月的视线,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小钱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自己的内裤,又狼狈地穿上外裤,把手里的内裤翻过来,从里面扯下一块布。 原来他把一样东西缝在了贴身的内裤里,现在才拿出来。 “这是什么?”王主任问道。 小钱赶紧献宝似的捧到王主任面前,“这是孙会计临死之前给我留下的,里面都是郭支书的罪证!” 祁月了然,原来是那本笔记。 上次郑老大被免职,她乔装成孙会计后搜出了那本笔记,后来付书记被害,那本笔记便消失了,原来是被孙会计找了回去。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笔记泄露,郭支书不会放过他,所以才把它秘密交给了小钱。 后来郭支书杀了孙会计,却还是没有找到这本笔记,为了防止变故,才迟迟不敢让村民们随意进出村子。 祁月看向崔干事,“他刚才说卖到隔壁村的车壳子是否有办法查到去向?” 崔干事沉吟几秒,缓缓点头,“应该问题不大。车壳子毕竟是大物件,他拿过去的时候肯定会有人目击。” “况且车壳子上的铁皮和民用车的不一样,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只要那个作坊里还剩下巴掌大的一块,就能确定是那辆车。” 祁月定了定神,转头看向王主任。 “王主任,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郭支书这些年在杏花村作威作福闹出了多少人命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这本笔记上,人证物证俱在。” “您愿意为大家做主吗?” 王主任还未完全从付书记身死的悲恸中脱离出来,但事情的真相已经大白,他就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他走到主席台的边缘,环顾翘首以盼的村民们,朗声保证道。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严查此事,还大伙儿一个公道!” 掌声骤起,隐忍的哭出声从人群中响起。 这些年被欺压的耻辱和痛苦,终于在此刻被看见。迟到的正义,终于得到了伸张。 就在此时,祁月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怒吼,郭支书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从怀里抽出一把刀,面目狰狞地朝着她猛扑过来。 “我杀了你——” 郭支书知道自己这辈子彻底毁了,他一定要拉一个垫背的,这个屡屡坏他事的郑小七必须死! 郭支书的动作太突然,所有人都沉浸在畅快中,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祁月平静地站在原地,眼看着郭支书逼近,嘴角挂着残酷的笑。 如果他活腻了想先走一步,她不介意帮他这个忙。 刀锋带着冷芒飞速逼近,直奔祁月的脖子。 就在祁月的手心合拢,运起莹蓝色的灵气时,突然有一道身影更快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祁月瞳孔一缩,是沈懿!沈懿竟然飞快地反应过来,想要替她挡刀! 祁月脸色一凝,电光火石间,一团灵力击中郭支书的膝盖,他腿弯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崔干事和郑老大飞快地按住了郭支书,一脚将刀子踢飞。 郑老二踩住郭支书的脑袋,恨不得把他的头直接碾碎,“狗日的,老子废了你!” 祁月顾不上其他,绕到沈懿面前着急地问他,“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情急之下拉了沈懿一把,他捂住胳膊发出一声低呼。 祁月拽起他的衣袖,发现郭支书的刀子在他的小臂上划了一道长达五公分的口子。 “你傻乎乎地冲上来做什么?不要命了?!”祁月的语气很急。 沈懿疼得脸色有些发白,但仍然挤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我刚才没想那么多,就是太害怕你受伤了……” “走!跟我去找孙大夫!”祁月拉上他就走。 此时祁月没有心思管什么郭支书还是王主任,她只有一个念头,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小仙苗,可不能有闪失。 到了孙大夫那里,他给沈懿清洗了伤口,又仔细地包扎好。 “小七,放心吧,这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深。”孙大夫说道。 祁月捧着沈懿的胳膊前后左右看了半天,才松了一口气。 “你下次要是还这么莽撞,我就不理你了!” 第249章 留下吃饭 祁月是真的有些后怕的,以她的本事,郭支书伤不到她,但是沈懿就不一样了。 刚才郭支书拿着的可是刀,不是闹着玩的,沈懿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冒险。 祁月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烦躁地把头扭到一边。 沈懿小心翼翼地探着小脑袋,眨巴着星子一样明亮的眼睛看祁月。 “真生气了?”沈懿用没受伤的手轻轻地扯了扯祁月的袖子。 “对不起小七,我当时脑子一热就冲过去了,让你担心了。” 沈懿垂眸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纱布,“但是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帮你挡住的。” 祁月忽地一下转过头来,急冲冲地道,“你怎么油盐不进呢?” 沈懿望着她,眼中盛满了水一样温柔的真挚,“我受伤总比你受伤好。” 祁月咬住自己的下唇,很想责怪他,但是一看到他那双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又开不了口了。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祁月泄气地垂下脑袋。 孙大夫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孩子,脸上挂着笑。 “好了好了,不要再拌嘴了,多伤感情不是?你们都是为了彼此好,谁都没有错。” 孙大夫担心祁月心里太亏欠,便给她出了个主意。 “既然阿懿受伤了,小七你不如带他回家,让你奶奶给他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祁月想了想,感觉孙大夫的提议不错,向他道谢后便带着沈懿回家了。 走到郑家大院的门口,沈懿踌躇着停住了脚步。 “小七,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我们在外面说会儿话就行。” 祁月古怪地回头看他,“都走到这儿了,干嘛不进去?” 她直接拉起沈懿的手推开门,高声喊道,“奶奶!我回来了!” 沈懿被她扯进院子,就瞧见郑家一大家人都从屋里跑了出来。 郑老太一把抱起祁月,将她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两行热泪顺势而下。 “我的乖宝宝,你受苦了……”郑老太哽咽道。 林秀丽也捏起袖子按了按眼角,“小七终于回来了,这些天老太太茶不思饭不想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郑老太疼惜地和祁月贴脸,“都怪奶奶不好,奶奶早就该把你接回来的。” 祁月乖巧地趴在郑老太的肩头,小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奶奶,我吃得好睡得香,一点事也没有。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您啦!” “对!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再也不会分开了!”郑老二动容道。 齐母忍不住赞道,“小七这一次带着大伙儿打了个大胜仗,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再这么多灾多难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郑小一他们几个小豆丁插不上嘴,围在郑老太的身边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月。 看着众人围着祁月嘘寒问暖,发自内心的关切,沈懿远远地看着,露出欣慰的笑来。 有这么多人爱着小七,真好。 终于安慰好了郑老太激动的情绪,祁月从她身上下来,众人才发现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 “阿懿,你的伤怎么样?严不严重?”郑老二赶紧走过来关心道。 沈懿乖顺地摇摇头,“已经消毒包扎好了,一点儿都不疼。” “还敢说不疼!”祁月瞪他,“刚才是谁上药的时候龇牙咧嘴的?” 沈懿脸色一红,羞赧地把胳膊往后藏了藏。 郑老太也走过来,很是感激沈懿,“今天多亏了阿懿,要不然我都不敢想小七会怎么样。” “既然来了,就留在这儿吃饭吧,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林秀丽也附和道,“对对对,吃完了再给沈老爷子他们拿些回去!” 祁月把沈懿拉过去,走到郑家小子们的身边,托付道,“你们先和他玩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还出去干什么?”郑老太又警惕起来。 祁月弯起嘴角,“上山!” 经过村头广场的一番闹剧,时间已经来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太阳在头顶上高高悬着,格外炽热地炙烤着大地。 这样炎热的时候,飞云山上的飞禽走兽基本都窝在巢穴里犯懒,不会出来。但今天却不一样,因为祁月的到来,山上被搅得一阵鸡飞狗跳。 祁月御剑而行,将十几只野兔赶到悬崖边上,朝后懒懒地招招手。 “看住它们。” 话音刚落,她又腾空而起不见了踪影。 后面站着小焰和狼群,呆呆地看着起飞的祁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个人类没有翅膀却会飞。 小焰当先趴下来,堵住了野兔们逃跑的路线之一。 野狼们面面相觑,眼前鲜美肥嫩的兔子活蹦乱跳,它们却不能吃,只能看着。这个任务也太难了吧? 不过即使它们再眼馋,狼王都带头按兵不动了,它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跟着趴下来。 五分钟后,祁月抓回来十几只野鸡。 十分钟后,她又赶着三头肥头大耳的野猪回来了。 二十分钟后,她怀里抱着一大堆鸟蛋御剑归来。 野狼们险些惊掉下巴,这样的狩猎能力和效率,就算是传说中的上古狼王祖先也做不到吧? 这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人类,竟然拥有这么彪悍的战斗力! 最神奇的是,这些被祁月捉回来的动物似乎都很怕她,乖乖地趴在地上,根本不敢跑。 祁月懒懒地席地而坐,脱下外套把鸟蛋放在里面包好,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抓回来的猎物。 “想吃什么,自己拿。” 野狼们怔愣住了,她是在和它们说话吗? 或许是因为祁月无形的气魄太有压力,狼群硬是没有一头狼敢动。 小焰站起来,甩着尾巴走到一只野兔的面前,快准狠地一口叼住它的脖子,窝在一边美美地享用起来。 野狼们齐齐回头看祁月,发现她并没有不答应的意思,这才战战兢兢地开始挑选自己的美餐。 其实祁月只是想感谢一下狼群的帮忙,顺便也帮小焰这个年轻的狼王壮壮气势,掐断狼群里一些不安分的念头。 第250章 婚礼 虽然祁月说了想吃什么尽管拿,但狼群们还是对她有些忌惮,所以只是分走了几只野兔和野鸡,没有动那三头野猪。 祁月挑眉,瞧着几头狼分吃一只野兔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想笑。 她站起来走过去,一记手刀砍在最大的那头野猪的脖子上,它瞬间晕厥,小山一样肥硕的身子轰然倒地。 祁月用脚踢了踢野猪肥得流油的肚子,“别矜持了,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野狼们狂咽口水,纷纷回头看小焰。狼王不动,它们是不敢过去的。 小焰刚吃完野兔,正在用舌头舔着爪子,见状从喉中发出一声低吼,当是允许。 野狼们瞬间一拥而上,畅快地分食了野猪。 最后,野狼们给祁月剩下了五只野兔、三只野鸡和两头野猪。 祁月把四腿发抖的野猪击昏,给了它们一个痛快,接着灵力化刃,将野猪大卸八块。 她挑选了自己想要的四条后腿,把其它的部位留给了狼群,把它们高兴得直叫唤。 祁月抱着鸟蛋,小焰和残耳狼一左一右背着猎物,一人二狼返回了郑家。 祁月带着这些东西走进院子的时候,郑老二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小七,山上下刀子了?” 祁月轻巧地把功劳记在小焰头上,“这是野狼们帮我抓的。” 有了这么多肉,郑老太和齐母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加上沈懿围坐在一起吃得热火朝天。 郑老二抹了把嘴上的油,忍不住笑道,“托阿懿的福啊,我们才吃上这么香的一顿饭!” 郑老太也一个劲儿地给沈懿夹菜,“孩子,你要多吃些,看看你最近,又瘦了不少。” 郑小五抢着争宠,“阿懿虽然保护小七有功,但是我们烧仓库也是完美完成任务了呀!你们不能偏心,只夸他不夸我们吧?” 祁月无奈地用一大块红烧野猪肉堵住郑小五的嘴,“夸你夸你,快吃吧!” 沈懿笑着看祁月和郑小五拌嘴,小口小口地扒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饭菜,心里是很久以来从未有过的安宁。 有王主任坐镇,郭支书及其党羽的处置干脆果断,包括有贿赂之嫌的侯老大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崔干事虽然也是曾经谋害付书记的一员,但鉴于他并非主犯,并且戴罪立功,王主任为他争取到了留职察看的处分,保住了工作。 杏花村剩余的天花病人正式由邢医生和医疗队接手,经过祁月之前的治疗,患者们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所以采用正常的医疗手段便足以应对。 祁月倒是乐得清闲,每天除了带着小焰打坐修炼,就是河边钓鱼、上树掏鸟蛋,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半个月后,最后一例天花病人被治愈,这场席卷杏花村数十天的传染病终于被清除。 紧接着杏花村便迎来了第二个大喜事,那就是崔干事的婚礼。 崔干事在揭发郭支书时的英勇表现让陈家老爷子刮目相看,在他上门求娶时当即拍板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村民们都自发地来帮崔干事张罗婚礼,郑老太和齐母更是挑起了婚礼宴席大厨的担子。 婚礼前一天,郑家人都去了崔家,祁月独自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发呆。 她应该送崔干事什么新婚礼物呢?钱财太俗气,吃食又太单薄,有什么东西是充满新意又难忘的呢? 正苦思冥想着,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祁月回过头,就看到郑老四那张黝黑硬朗的脸。 “小叔!”祁月惊喜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郑老四扔下行李张开双臂,祁月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休假了?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郑老四亲昵地和祁月顶脑门,“因为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呀,小七想我了吗?” 祁月抱着郑老四的脖子,甜甜地拖长了声音,“想——啦——” 郑老四的心都要化了,忽然发现院子里没动静,“其他人呢?” “明天是崔干事的婚礼,他们去帮忙了。” “那我们也过去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着做的。”郑老四拎起地上的行李放到里屋,热心肠的本性又体现出来了。 祁月的眼珠转了转,“小叔还是先帮我一个忙吧。” “你说。” “我们去一趟镇上吧,我想给崔干事挑一个新婚礼物。” 郑老四不认识崔干事,不由地问道,“崔干事是谁?你还要特地送他礼物?” 祁月像小猴子似的挂在郑老四身上,“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 直到天黑下来,祁月和郑老四才回到家。 她一进门就让郑老四帮她把一大箱子东西藏到了郑老太的房间里,郑小四和郑小五追着想看,都被她拦住了。 “别着急,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次日,郑老太给祁月换上了郑老四给她买的新裙子,还给她的头上扎了两个可爱的小揪揪,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崔干事家。 大人们忙着布置酒席,小孩子们也没闲着,帮着搬搬凳子和酒水。 村民们都担心累到祁月,就让她坐在酒坊门口,手里拿着小本本,负责记账。 来来往往搬酒的人渐渐少了,那边仪式也快开始了,祁月却转身进了酒坊。 墙边的柜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酒坛子,桃花酿独特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钻,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只是尝一小口,应该没关系吧?祁月独自做着心理斗争。 这具身体虽然年纪小,但体质很好,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喝醉。 祁月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低头在账本上加了一笔,悄悄地爬上架子,打开了一坛酒。 吉时已到,王主任作为证婚人正式宣布崔干事和陈家的小女儿喜结连理。 崔干事和妻子甜蜜相拥,台下掌声雷动,大家都由衷地祝福这对新人。 礼成,崔干事走到舞台中间笑着道,“大家先别急着开席。” “我在镇上参加过同事的婚礼,他们从西洋学了个新玩法,就是扔捧花。只要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会迎接良缘和好运,大家想试试吗?” 第251章 新娘的捧花 杏花村的男女老少世世代代都住在这个小山窝窝里,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新鲜的花样,当即拍手称好。 崔干事的新婚妻子拉了拉他的袖口,温声细语道,“可是咱们没有捧花呀。” “这还不好办?” 小杨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蹦老高,把门上挂着的大红绸子扯了下来。 红绸子上有一个红色的大花球,摘下来正好可以代替捧花。 小杨把它交给新娘,又招呼村里的年轻女孩子们都站在到台下等着接捧花。 武清歌坐在下面,一边小口地抿着桃花酿,一边笑看着台上台下嘻嘻哈哈的玩闹。 小杨一眼瞧见她,走过来叫她。 “小武医生,来啊!你也是未婚女同志!” 武清歌温和的婉拒,“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让她们玩儿吧。” “哎呀,这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好运你都不要?”小杨直接拉起她。 旁边熟悉的村民也跟着打趣,“小武医生这么年轻漂亮,还有文化,可得找个如意郎君,快去讨个好彩头!” 武清歌被小杨硬是推到了姑娘们中间,只好无奈地站好。 新娘腼腆一笑,转过身去背对着大家,把手中的大红色花球高高举起。 她轻盈地一抛,花球腾空而起,在阳光下滑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朝着台下飞去。 年轻的姑娘们你推我搡,都想接住这象征着爱情和好运的花球,武清歌被前面的女孩撞了一下,退了好几步。 这一退,她不小心踢倒了身后的空酒瓶,脚下一崴,身子不受控制地朝一边歪去。 “快接!”有村民激动地喊道。 武清歌的余光瞥见那只花球竟然朝着她飞了过来,她小声地惊呼,眼看就要摔倒了,却突然感觉有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接住了。 “小心。”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武清歌的耳畔响起。 她抬起头,就看到郑老四那张硬朗英俊的面孔。他一只手将她牢牢揽住,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花球。 武清歌愣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郑老四扶着她站好,把花球放进她的手中。 “谢谢你,要不然我就要丢脸了。”武清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掖了下鬓角凌乱的碎发。 郑老四的眼中盛满温柔,“不会的,这个花球象征好运,它奔你而来,不会让你出丑的。”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沉浸在好久不见的微妙情绪中,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旁边的村民们却坐不住了,暧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崔干事,看来西洋人确实有点意思啊!这花球一下子就把俏才郎送到小武医生面前了!” 众人纷纷笑着起哄,一致认为郑老四是武清歌送上门来的桃花运。 面对大家如此直接的调侃,武清歌一贯清冷的小脸瞬间爆红,害羞地垂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老四不忍心看她为难,赶紧解释道。 “大家别着急,我是倾慕武知青,但是人家还没答应我呢!你们可别把她吓跑了!” 谁知村民们一听,笑得更暧昧了。 “哎哟哟,兵娃子说话就是硬气!还没追到手呢,就着急护着了!” “老四,你这是准备拉开阵仗,不抱得美人归不罢休啊?哈哈哈……” 武清歌的头埋得像沙漠里的鸵鸟一样低,郑老四无奈之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两人在挑逗的口哨声和起哄声中跑出了崔家。 村民们朝着席间的郑老头挤眉弄眼,“老郑啊,看来你家四小子的婚事也快有着落了,你赶紧把你的棺材老本准备好娶新媳妇吧!” 郑老头夹起一片萝卜放进嘴里,开玩笑道。 “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不结婚,我不知道上了多少火。他要是真能把小武医生娶回家,那简直是烧了高香了!” “咱们这些老头子啊,顶数老郑的命最好!”村民们纷纷羡慕起郑老头来。 “郑老大现在接任了郭支书的位置,身边有村长配合、齐枫辅佐,上头还有崔干事牵线,以后肯定要平步青云呐!” “何止啊!他家老三前几天刚来信,说是媳妇的病好了,他还当上厂长了呢!” 郑老头谦虚地推辞,“我这都是上辈子积德了。人只要有良心,事事做到问心无愧,就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席间众人纷纷赞同,举杯同庆,对未来的坦途生活充满期待。 逃离了如狼似虎的村民们,郑老四拉着武清歌在河边的小桥上停下。 “他们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可能说话有些没边界,不过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 郑老四担心武清歌不高兴,连忙替大伙儿解释。 “嗯,我知道。”武清歌小声道。 她垂眸看着郑老四骨节分明的手,小幅度地挣了挣。 郑老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拉着人家的手腕,慌忙松开,耳根倏地就红透了。 “听小七说,前阵子村里闹天花,你累坏了吧?身体还好吗?”郑老四关切道。 武清歌用手背按了按自己仍然有些发烫的脸颊,“没事,只是有点儿累,多歇几天就好了。” 日头西斜,两个人沿着河岸慢慢溜达。郑老四的右手揣进兜里,似乎在捣鼓着什么,犹犹豫豫半天也不拿出来。 武清歌注意到他的动作,好奇道,“你怎么了?” 郑老四抿了抿唇,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昨天去镇上,瞧见一个小玩意儿,想着你也许会喜欢,就买回来了。” 武清歌没想到看上去憨厚的有些迟钝的郑老四竟然还会做这样的事,惊讶地张开嘴巴,“你要送我礼物?” 郑老四的脑海中回想起昨天的场景,祁月两手叉着腰把他堵在柜台前面不让走,气鼓鼓地瞪他。 “你回部队这么久,要不是有我给你看着,小武姐姐早就被别人拐跑了!你就不能开窍一点儿吗?” 郑老四羞赧地挠挠头,终于鼓起勇气把盒子打开,捧到了武清歌的面前。 “希望你会喜欢。” 第252章 小七的礼物 盒子里面是一条手链,用红绳串着几颗珠子,正中间是一只木刻的小兔子,手艺精巧,看上去栩栩如生。 “哇……”武清歌轻呼。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手链,仔细端详着小兔子的模样,有些爱不释手。 “我记得孙大夫说你属兔,就买了这条手链。”郑老四一边说着,一边局促地看着武清歌,担心她会不满意。 见她半天不说话,郑老四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结,“这条手链不贵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收。”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款式,我明天再去镇上找找其他……” 郑老四的声音忽地顿住了,在他怔愣的注视下,武清歌挽起袖子,将手链戴上了。 “好看吗?”武清歌晃了晃手腕。 红绳很鲜艳,武清歌的皮肤又白皙,二者实乃绝配,看上去赏心悦目,比摆在精致的柜台里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郑老四认真地点点头,“好看。” 两人正说着话,昏暗的天空忽而亮起,一大颗烟花在空中炸开,如繁星点缀,流光溢彩。 “快看,是烟花!”武清歌惊喜地指着头顶。 崔家的后院里,郑家的几个小子扔下火柴,高兴地在院子里上蹿下跳。 “太漂亮了!像画一样!”郑小五仰着头直拍手。 郑老二弹了一下郑小五的脑门,“别咋咋呼呼了,咱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郑小五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我昨天背了一晚上的词呢!可不能给小七搞砸了!” 崔家前院,大家正在奇怪是谁放的烟花,就见几个孩子一溜烟儿地跑到了崔干事和妻子的面前。 郑小一比划了一下,四个孩子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双手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 “愿这场烟花为二位新人传递喜庆,降临福运;为大家带来希望,迎接曙光!郑小七携家人敬上——” 童音清脆,配合这场如诗如画般绚烂的烟花,将温馨和幸福传递到了杏花村的每一个角落。 郑小五望着崔干事惊喜的表情,笑得露出小虎牙。 “崔叔叔,这是小七为您准备的新婚礼物!” 崔干事很感动,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人的一生没有几件大事,这场烟花会成为他一辈子的美好回忆。 他转头看向台下,在席间搜索祁月的身影。 “小七呢?”崔干事很想当面感谢她。 郑小四挠挠头,“好像从刚才就没看见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烟花燃尽,人们的热情却高涨得不行。经历了这么久的压抑日子,大家都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另一边,酒坊的大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 祁月扶着门框走出来,脚步有些飘。 她的小脸蛋在月色下透着隐约的红晕,眼神也比往常茫然了许多。 “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祁月揉了揉太阳穴。 都怪那桃花酿又香醇还不刺激,她本来只是想浅尝两口,没想到一时贪嘴停不下来,整整喝了一大坛。 祁月抽了抽鼻子,闻见了空气中残留的烟火味,看来郑小一他们已经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 抬起头,孤月的清辉穿透稀薄的云层,天空一望无际,寂寥空旷。 祁月来了兴致,随手召来碧水剑,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如鸟儿一样自由翱翔。 经过崔干事家不远的枣树时,祁月发现了野狼的身影。 她在树旁降落,就看见小焰和几头野狼正懒懒地趴在树下打饱嗝。 “在这儿干嘛?”祁月蹲下呼噜了一把小焰的脑袋。 小焰蹭了蹭祁月的手心,传音入耳。 原来它们在山上捡到了村里小孩子的风筝,就好心送了回来。正好赶上崔干事结婚,于是被大方地赏了不少好吃的。 “既然吃饱了,怎么不回去?”祁月问道。 小焰用鼻子指了指上面,祁月转头,就看见树上挂着一个人。 “赵六?”祁月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睛,认出了他。 小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低头调皮地咬祁月的裤腿。 说来也是赵六倒霉,他进厨房想偷东西吃,被郑老太抓了个现行,转头就看见几只野狼正在门外痛快地享用。 他不服气,怪郑老太宁肯给狼吃的也不给他,小焰见他骂人,直接叼着他扔了出来。 祁月看着赵六被挂在树上已经吓晕过去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那些曾经被他猎杀后剥皮挂在院子里的野狼,这个姿势倒是他罪有应得。 和小焰玩了一会儿,祁月忽然看到它的前爪上抱着一块纱布。 “受伤了?” 小焰舔了舔爪子,这是它上树的时候不小心划破的,沈懿正巧看见了,就去孙大夫那要了纱布给小焰包扎了起来。 “他人呢?不在里面吗?” 今天村里的小孩子都来参加婚礼,就为了酒席上的好吃的,但祁月却没在附近发现沈懿的气息。 小焰甩了甩大脑袋。它不清楚,只知道他往东边去了。 祁月眨了眨眼,“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说完,她和小焰告别,御剑腾空向东而去。 村东头的礼堂里有一个小屋,管理员谢大爷吃住都在这里。 今天他去参加婚礼了并不在这里,但屋里仍然点着灯。 祁月走到门口,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因为沈懿之前保护祁月的勇敢举动,加上懂事又礼貌,村民们也改变了对他的偏见,愿意让沈懿跟着村里的孩子们一起上课。 渐渐地,谢大爷这里就成了沈懿的自习室。 沈懿正在灯下看书,听见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祁月,这才露出笑颜。 “小七,你怎么来了?” 祁月不答反问,“你不去参加婚礼躲在这里干嘛?又没吃晚饭吧?” 沈懿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天色,“我给忘了……” 他走过来温柔地抱起祁月,坐到他的椅子上。 祁月拔着脖子看了一眼桌上的书,“看什么呢?这么废寝忘食的。” 沈懿翻过封面给祁月看,“是小武姐姐借给我的医书。” 祁月挑眉,“看得懂吗?” 第253章 我的世界 “有些字确实一知半解,不过丁妮老师送了我一本字典,我可以查懂大多数。” “我想学医,救死扶伤,像你一样帮助更多的人。”沈懿漆黑的眼珠里闪烁着格外认真的色彩。 祁月的眼睛半睁着,盯着沈懿的嘴巴一张一合,感觉酒劲儿一阵阵地上涌,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脸颊。 沈懿的鼻子动了动,惊愕地睁大眼睛,“小七,你……你喝酒了?” 祁月慵懒地倒在他的臂弯里,“对啊。” 沈懿急得立刻要站起来,“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你快跟我去找孙大夫!” 祁月抓住沈懿的衣领往下拽了拽,沈懿便突然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他坐回了椅子上。 祁月打了个带酒气的嗝,“第一,我不是小孩子;第二,我也不是普通人。一点儿小酒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沈懿伸手摸了摸祁月圆鼓鼓的脸蛋,好像除了有些微烫,倒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相处得久了,沈懿也知道祁月不是一般人,只好暂且信了她的话。 祁月的脑袋昏昏沉沉地抬不起来,小手无意识地乱摸,突然在沈懿的手臂上顿住了。 沈懿为了方便写字,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小节手臂。 祁月低头,就瞧见了那道被郭支书划伤的地方留下的伤疤。 “有点丑。” 祁月用指尖戳了戳那条凸起的伤疤,感觉它像极了一条肉肉的虫子。 沈懿也不生气,笑得依旧温柔。 祁月心念一动,一道蓝光在指尖闪现,拂过沈懿的伤疤。下一秒,那里变得光滑洁白,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受伤的痕迹。 “还是这样顺眼。”祁月撇撇嘴。 沈懿看傻了,他抬起另一只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怀疑喝醉的不是祁月而是他。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刀疤呢?怎么可能会一瞬间就不见了的? “我帮你去掉了。”祁月慢吞吞地眨巴着眼睛,眼神朦朦胧胧地没有焦距。 沈懿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迟钝地转不过弯来。 “这也是一种医术吗?” 究竟是什么医术这么神奇,竟然可以一秒钟就去除伤疤! 祁月竖起一根手指,对着沈懿高深莫测地摇了摇。 “这不是医术,是仙术。” “仙术?”沈懿的脑子更乱了。难道小七真的是仙女? “嘘——” 祁月把手指按在沈懿的嘴唇上,表情非常谨慎。 “不要声张,这是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哦,否则我就用仙术杀掉你!” 沈懿立刻正色起来,认真地向祁月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你会仙术的!” 看着沈懿被她吓唬得一本正经作保证的样子,祁月终于忍不住了,吃吃地笑了起来。 小仙苗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呢? 祁月笑得露出白净的小牙,嘴边是一颗深深的梨涡,仿佛有种让人沦陷的魔力。 沈懿端详着祁月醉态十足的娇憨样子,也跟着笑起来。 祁月看了他一眼,突然不笑了,虎着脸质问他,“为什么不去吃饭?不知道饿肚子是会生病的吗?” 这棵小仙苗可是她辛辛苦苦养起来的,却总是这么不听话。 沈懿笑着挠挠头,“我不是杏花村的人,和崔干事也不熟悉,不太好意思去。” 万一被人认为是来蹭吃蹭喝的,反倒得不偿失了。 沈懿从桌上拿起水杯,转到另一面喂给祁月,随口问道。 “新娘子漂亮吗?婚礼现场一定很热闹吧?” 祁月倒真没看见崔干事的妻子,也不知道现场热不热闹,因为她一个人在酒坊里睡了好久,睡得天昏地暗。 她就着沈懿的手喝了两口温水,胃里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不少。 “刚才外面放烟花了,你有出去看吗?” “还有烟花?” 沈懿遗憾地摇摇头,“可惜,我没注意。” 祁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看书到底是多入迷啊? 她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从沈懿的身上跳下来,拉着他往外走。 “跟我来!” 祁月一路拉着沈懿来到教室旁边的空地上,这里周围被谢大爷种了很多花,在黑夜中静谧地散发着淡雅的馨香。 “闭上眼睛。”祁月对沈懿说道。 沈懿虽然不知道祁月又心血来潮想玩什么稀奇古怪的游戏,但还是听话地乖乖闭上了眼睛。 祁月淡笑,举起双手,掌心对拢,口中念念有词。 “好了,睁开眼睛吧。” 沈懿细碎的长睫眨了眨,缓缓地掀起眼皮,这一瞬间,他就被眼前的一切惊艳了。 祁月的掌心托着一只流光溢彩的光团,散发着盈盈生波的蓝色光芒,像是海神的宝藏。 祁月的另一只手在光团上一掠而过,一道银河般璀璨的瀑布倾泻而下,仿若流星陨落,又如细雨微尘。 小小的祁月像一个神奇的魔法师,不停地变换着光团的形状。时而像浪漫的初雪,时而化作灿烂绽放的花海。 沈懿的脸庞在光影间明明灭灭,但眼中始终闪烁着惊喜。 “小七,你是怎么做到的?” 祁月走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看他,“你想试试吗?” 沈懿的双眼亮晶晶的,重重地点点头。 祁月将一缕灵力抽取出来,轻轻地放在沈懿伸出的手心里。 沈懿的脸上写满了神奇,掌心传来的暖烘烘的温度像柔软温热的羽毛,触感细腻非常。 现在沈懿当真相信了祁月刚才说的话,她真的是仙女! 祁月本来就醉了,现在更是迷糊,她朝沈懿张开双臂。 沈懿赶紧放开手里新奇的光团,把祁月抱进怀里。 祁月懒洋洋地把下巴搭在沈懿的肩膀上,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小奶猫。 在漫天晶莹的光芒中,祁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懿的后颈,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刚说完,她就在酒精的作用下再次昏睡了过去,小手抓着沈懿的衣服,睡得毫无防备。 沈懿搂着怀中的小奶娃,心里软成了一滩水,耳边久久回响着祁月软糯的声音。 “你没看到的烟花,补给你。”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