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妻似锦》 第一章异世托孤 天空飘起了小雨,山间薄雾四起。 韩莞开的白色越野行驶在盘山路上,翻过这座大山,再开半天,就能看到父母了。 虽然父母有些重男轻女,可韩莞离婚后最想见到的还是他们和弟弟。 看完父母就去找闺蜜,闺蜜在东北承包了一个农场。她想在那里开一个药店,再租种一亩菜地当健身…… 突然,汽车猛地停了下来。 应该是汽车出了故障。韩莞无奈,解开安全带下车。汽车停在道路的外侧,道路下面是万丈悬崖和湖泊。 韩莞正不知所措,就看见前面拐弯处疾驰而来一辆大卡车。卡车直直冲向越野车,把车和韩莞撞飞。车和她不是滚下悬崖,而是被撞出盘山路一段距离再往下坠。 韩莞吓得闭着眼睛尖叫,沉入一片黑暗。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把韩莞吵醒,她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陌生的山里景色,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她惊得一下坐起来,记起自己是开车在盘山路上,被大卡车撞下悬崖…… 摔入万丈深渊还没死,命太大了。 韩莞刚咧开嘴乐,就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个女人。卷曲的长发和几片树叶遮住了她的脸,穿着米色短风衣,驼色高领毛衣,牛仔裤,白色平底鞋,裤兜里露出半截手机……这不是自己的打扮吗? 韩莞一怔,赶紧走过去,把女人脸上的头发和树叶巴拉开。女人闭着眼睛,后脑勺几乎摔烂了,头发上都是血,草地上也有血。这个女人的模样,正是她自己。 韩莞吓得毛骨悚然,摇晃着女人喊道,“韩莞,醒醒,韩莞,醒醒……”声音不是她之前的,但她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摇晃半天,“韩莞”也没睁眼睛。 她又摸了摸“韩莞”的鼻下及脉搏,已经死了,这就是具冰冷的尸体。 韩莞跌坐在地上,“韩莞”死了,那她是谁?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淡青色长衣,绿色腰带,绿色长裙,绣花鞋,是古代样式。 韩莞感到一阵头痛,摸摸头顶,左边有一个小包,还有一点血,应该是被什么砸了。她又看向刚才醒来的地方,一个空矿泉水瓶赫然掉在那里。 难不成,自己摔死了,矿泉水瓶又把这具身子的原主砸死,然后她的魂魄挤了进来?而且,原主还是汉服爱好者? 韩莞浑身无力,脑子一片混沌。 她是谁,她爸是谁,她妈是谁,这是哪里,这几个灵魂拷问一直在脑海里回旋……想了许久,这具身子的所有疑问都想不起来。 她看看倒在地上的“韩莞”,心里酸涩不已。此时,地上的人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哪怕她再死一回灵魂穿进这具躯体,也复活不了。 突然,她觉得尸体的眼睛动了动,居然睁开了,怔怔地看着她。 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有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貌,躺着的韩莞并不让韩莞害怕,相反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她问道,“你是谁?” 躺着的韩莞伸出手来,殷殷地看着她,她不加思索地伸手握住。那只手没有一点温度,真的就像死人的手。 躺着的韩莞轻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敢肯定你比我聪慧。求你,代我好好照顾大虎二虎,把他们养大成人,让他们有出息。” 韩莞有些蒙,说道,“我也不聪慧……” 躺着的韩莞恳求道,“求你了,答应我,答应我。我是顶着灼烫的阳光返魂来求你的,我,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韩莞更加确定,是自己的灵魂把原主挤出去了。原主为了“托孤”,灵魂又强行挤进这具身体,她嘴里的大虎二虎应该是她的儿子。 自己无意抢了她的身体,还把她“挤兑”死了,的确应该完成她的遗愿。 韩莞郑重允诺,“我会照顾大虎二虎,争取让他们有出息。不过,这是哪里,你叫什么名字?” 地下的韩莞扯出一抹悲伤的笑,说道,“谢谢你,谢谢。这里是上京城南郊三羊村,我的名字叫韩莞。”她的瞳孔渐渐涣散,似望着无垠的远方,喃喃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害你……我已经得到报应了,也解脱了。” 说完,她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两行泪来。 “韩莞,韩莞……” 躺着的韩莞再没睁开眼睛。 上京城南郊,三羊村? 韩莞呆坐地上。出事的大山在H省境内,那里有没有三羊村她不知道,但绝对没有上京城。 她又反应过来,出事的悬崖下面是湖泊,山里植被不丰,石头比树多,还飘着小雨。 而这里,天空湛蓝,阳光灿烂。此时应该是春天,山间一片翠绿,翠绿中夹杂着一簇簇美丽的野花,间或还有开满枝头的桃花或是杏花,离得远她看不太清楚。山峦叠障,山峰绵延着伸向远处,与碧蓝的天空相连。而且,也没有看到弯曲的盘山路,山下也不是湖泊。 她已经完全肯定,这个世界不是之前的世界。 难不成,汽车飞出的地方是类似百慕大的时空或是空间隧道,她和汽车来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这个空间也有一个叫韩莞的女人。 她站起身四处望望,没看到小汽车。落下悬崖时她同汽车是分开的,难道只有她穿越过来了?哦,还有那个矿泉水瓶也过来了。 她记得,她喝完了矿泉水随手把瓶子扔在副驾驶座上,没想到这小小的瓶子陪着她一起来了。 韩莞弯腰把尸体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由于人是仰着摔下来的,手机没有摔坏,能打开,却不能联网,屏幕上显示十二点十五分。 她抬头望望,太阳正在中天,这里的时间也应该在十一点到一点之间。 手机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用,但里面有相片,偶尔看看总是个念想。手机上的电池是三格,韩莞舍不得再用。她把手机关了,习惯地想揣进兜里。一揣没有兜,只得像穿越小说里的人一样揣进怀里。 她又忧伤地看看地上的尸体,虽然人到中年,但依然美丽年轻,风姿绰约,却这样“死”了。再想到原主,有那么多未了事宜,死得那么不甘……韩莞抹了一把心酸泪。 必须得让她入土为安。 第二章臭鸭蛋味 韩莞看到地上甩着一把短把铁铲和一个装了半筐草药的大筐,一个斗笠。 或许原主今天就是该死。若她戴着斗笠,空矿泉水瓶也不会把她砸死。 韩莞拿起铁铲去草地边的一棵老松旁挖坑。这块草地比较松软,周围又多是灌木,上山的人不会愿意走这里。 韩莞挖了近一个小时,挖出一个长近两米深一米多的大坑。又去不远处的泉边捧来清水,把尸体脸上头上的血和污渍洗干净,再把头发理好,遮住残缺的后脑勺,扣好风衣扣子,把尸体抱进坑里。 尸体的耳朵上有一对彩金碎钻耳环,脖子上有一条白金碎钻项链,左手腕上带着一块女式手表,右手腕戴了串红线穿转运黄金珠的手链。 系在脖子上的丝巾和风衣兜里的汽车遥控器不见了,不知掉在了哪里。 韩莞把手表和项链取下,没取手链和耳环。希望转运珠能给这具躯体运气,在她融入大地前不要被人发现。耳环就当陪葬吧,她连副薄棺都没有…… 刚才挖坑的时候,韩莞在杂草中看到几朵特别漂亮的野花,把花放在尸体的两只手里。她上辈子喜欢花,又爱美,让最美的花与她做伴。 韩莞又去砍了一些树枝盖在尸体上,还在树枝上撒了一些草,她不愿意泥土直接盖在尸体上面。 做好了这些,她才开始往里埋土。不能把这个地方垒成坟头的样子,只比其它地方略高一些,最上面又盖了一些野草。 拍紧实最后一抔土,韩莞碎碎念着,这里风景好,风水好,我以后会来看你……又对本尊的魂魄说,对不起,别恨我,那瓶子不是我砸的。放心去投胎吧,我会尽全力完成你的心愿,把孩子养大。但愿你下辈子寿终正寝,长命百岁…… 泪水模糊了韩莞的视线,从此以后,她跟土里的女人、跟上一世完全剥离了,将代替另一个女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她望着坟头发了一会儿呆,强迫自己转过身去。 韩莞从来都是个实干家,不是实干家也没法,总不能这样伤心等死,总要活下去。 她走到不远处的大石下,爬上大石观察山脚,靠山边有一大片村落,一片片绿中带金的良田,溪流浅滩纵横交错。极目处,还有大片良田,一条弯曲的大河,一片村落…… 看情形,这里山青水秀,绿水绕田,是比较富饶的鱼米之乡,而不是长不出几颗粮的穷乡僻壤。 她看到山下的那片村落有一股熟悉之感,目光不由自主滑向最靠右的那个大院子。看不清里面,只能看到房顶的瓦片在阳光下闪着光亮。 那里,应该就是原主的家,还是村里最富余的家。她的脑海里又跳出两个名字,大虎,二虎。 她这辈子居然有儿子,有儿子就意味着还有丈夫……又想到原主死前托孤,她应该没有丈夫,或许是寡妇。 想到前世背叛自己的那个男人,韩莞更愿意接受寡妇的身份。 她跳下大石的时候,看到前方草丛里有一袋红色的东西,是用塑料袋装的几个西红柿,已经摔烂了。这是她的水果,放在副驾驶座上,没想到也穿过来了。 她想仰天长笑。一抬头,就看到一棵树上挂着一个黑色东东,特别眼熟,正是她的黑色双肩包。 这个包是放在汽车后座上的,居然飘出车门跟她一起来到这里。 她捡起一根木棍把包捅了下来。把拉链打开,里面装了一包塑料袋装的十几根火腿肠和两盒午餐肉,一盒摔成渣的饼干,两瓶矿泉水,一袋治常见病的药,三小袋蔬菜种。蔬菜种是辣椒种、胡萝卜、茄子种,是她准备到东北种在菜地里的。 她又摸了摸夹层,拿出一个防身电棒。 她把电棒揣进怀里,此时单身一人正好防“狼”。 还有一个放在副驾座上的挂包,以及丝巾和汽车遥控器,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极是沮丧。再想到后备箱里的几个大箱子,肉痛得不行,若是把它们都放在车座上就好了。 想想又释然了。她还活着,还带来这么多东西,虽然比不上随身空间什么的,但比那些什么也没有的穿越女强多了。 不说别的,就是最便宜的矿泉水瓶,在这个世界也是独一无二的。找个好借口,还是能卖些银子。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西红柿、胡萝卜、辣椒种,若没有,还能凭着它们发笔财。茄子古代好像很早就有了,应该没有大用。 放松后她才感到饥肠辘辘,坐在一块石头上喝了半瓶矿泉水,把饼干渣吃了,又拿出一根火腿肠剥开。 韩莞没注意到的是,她后面的草丛中有一双黑黢黢的圆眼睛一直看着她。当一股特殊的香味在空中迷漫开来,它吸吸鼻子,馋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它的眼珠转了转,将后腚对准那个背影,大白尾巴抬起,从一朵紫色小“菊花”里喷出一股浊气。 浊气极具威力,一下把她韩莞嘣趴在地上。 韩莞以为自己是被强风吹倒。她抬起头来,吸吸鼻子,有一股臭鸭蛋味。奇臭,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她爬起来,风没了,臭味减弱。她看看手中的火腿肠,已经没有了再吃的欲望,随手丢在草丛里。 她把手机等东西塞进双肩包,再把双肩包和红西柿放进原主带来的大筐里,用草药盖上。 她背上筐戴上斗笠,刚走了几步,又想起火腿肠皮是这个世界没有的塑料皮,还有文字,最好埋起来。她倒回草丛中寻找,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想到刚才怪奇的狂风和臭味,韩莞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再找了,沿着小路向山下快步走去。这条小路原主常走,用了一个多小时下到山脚。 斜阳已经挂在山顶,离山不远处有一片村落,房顶飘着袅袅炊烟,田间地头的农人向村里走着。她知道,村子西北边的那个大院子就是原主的家。 韩莞长长吸了一口气,向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家走去。 第三章弃妇和儿子 突然,左边小树林里传来两声大叫。 “娘啊,你怎么才下山?” “娘啊,我们都快急死了!” 从小树林里跑出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一模一样的蓝布衣裤,一个头顶左边梳着冲天炮,一个头顶右边梳着冲天炮。一样高的个子,长得很像,具是胖嘟嘟,白嫩嫩,大而黑的眼睛,一看就是双胞胎。只是左边冲天炮的脸略方,右边冲天炮的下巴尖些。 而且,韩莞一下就知道左边冲天炮是谢大虎,右边冲天炮是谢二虎。 以为永远没命当母亲却陡然间多了两个儿子,韩莞还是有些小激动。长相一样的双胞胎啊,怀得辛苦,生得更辛苦,这个便宜占大了。 唉,何止是占了这个大便宜,鸠占雀巢把人家娘都挤跑了,也要好好待人家的娃。 前世因为摘除子宫被丈夫背叛,而今生一下就多了两个儿子。换一个身子,换一种活法,跟过去的一切彻底剥离,未必是坏事。 这样想着,之前紧张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大虎二虎冲过来抱住韩莞的腿,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看之前他们有多惶恐。 二虎抹了一把眼泪埋怨道,“娘亲说晌午就回家,可我们等到吃完晌饭还没看见娘,让丁老头丁婆子去找,他们躲懒不去,我们只得拉着封奶奶去山腰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封奶奶说,若娘亲天黑不回来,就要请村人去找了。” 大虎又哽咽道,“以后必须要有春姥爷和封爷爷陪着,娘亲才能上山采药。实在不济,儿子陪着也行。” 这两孩子明显吓着了。 韩莞用手把他们脸上的泪痕擦干,笑道,“莫怕,娘是因为采药从坡上滚了下去,把头磕出一个小包,头痛,想了好久才想起回家的路。走,咱们回家。” 说完后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开口就自称为“娘”,这个角色进入得太快了。 她又低头让他们摸了摸她头上的小包。 两个孩子又紧张起来。 大虎道,“娘亲,快去让封爷爷给你看看。” 二虎又道,“封爷爷医术好,连县城的人都找他看病。走,咱们去封家。” 韩莞道,“无妨,已经好了,咱们回家。” 路过一块菜地时,韩莞看到一个妇人正在地里忙活。 妇人四十多岁,满身补丁。她直起身看了韩莞两眼,撇嘴说道,“哟,韩娘子倒是会玩,见谁去了?你儿子找你都快找疯了。” 这话可不好听。 没有搞清状况,韩莞忽略掉妇人话里的讥讽,礼貌地笑道,“哦,是吗,谢谢。” 还谢她! 妇人愣了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韩莞。 妇人的话让两个孩子不快,他们弯下腰捡起几颗小石子扔向纪家菜园子,扔完了又拉着韩莞往前走。 韩莞正要说他们不应该随便打人,后面就传来纪婆子一连串的咒骂声,“哎哟,坏了良心的野小子,把老娘的头砸痛了,把老娘的秧子打断了……” 两个孩子更被气着了,又捡了两个大石块要往菜地里扔,被韩莞拉住了,“这石头会把人打伤。” 没搞清状况不想惹事,她拉着两个孩子走了。 二虎纳闷地问,“娘亲,你为什么要跟纪婆子说话?” 韩莞反问道,“我不能跟她说话吗?” 谢大虎说道,“纪婆子坏得紧,骂你是破鞋。” 谢二虎又道,“我们打过他孙子,还扯过她家的冬瓜藤,我们两家不对付。” 韩莞怒道,“她为什么这样骂我?太缺德了。” 大虎二虎异口同声,“因为我们没有爹。” “你们爹死了?” 韩莞心里挺高兴,没有硬塞给她的男人,再好不过。 大虎二虎看看突然变傻了的娘亲,愁得对视一眼,摊了摊双手。 二虎说道,“娘亲怎么连这件大事都忘了。爹爹是因为不愿意要娘亲和我们,去边关打仗了。” 大虎恨恨说道,“丁婆子坏得紧,她到处说爹爹在成亲前一天跑去边关,娘亲是抱着大公鸡拜堂的,一个月后就被谢家赶来了这里。还说,谢家没有马上休娘亲,是等着爹爹回来再休。” 没洞房花烛怎么可能有孩子。难不成…… 韩莞的腿有些发软,刚才的兴奋随风消散。问了一个非常成人化的问题,“娘是未婚先孕?” “嗯呢。”两个孩子齐声应道,他们居然搞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老天,她穿在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身上。还好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她不会被沉塘。 不知原主做了什么事,男人睡了原主不愿意负责,拜堂前跑去了边关,婆家还把她赶出来,连孩子都不愿意要。 这具身子不是寡妇是弃妇。虽然悲催,但弃妇总比媳妇好,少了几重大山的压迫。 二虎又问,“娘亲,你怎么像傻了一样,连这些事都不记得了?” 韩莞说道,“可能因为头上磕了个小包,有些事记不起来。” 大虎急道,“不行,咱们还是得去封爷爷家看病。” 韩莞说道,“无需。你们提个醒儿,娘就会记起点什么。” 二虎问,“那娘亲记得我们的名字吗?” 韩莞道,“娘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儿子。你是大虎,你是二虎。” 两个小子感动极了,抬眼望着她,小眼神里写满了“娘亲娘亲我爱你”,样子萌得不行。韩莞恨不得抱起他们亲两口,又怕太突兀,吓着古代小娃。她用力捏捏他们的小手,表示自己也爱他们。 大虎问,“娘亲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韩莞点头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娘当然记得。娘姓韩,闺名韩莞。” 两个孩子总算松了口气,还不算太傻。 “生辰呢?”二虎又问。 韩莞摇摇头。 大虎道,“娘亲这个月初三才过了二十岁生辰。”又嘱咐道,“娘亲摔傻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丁婆子和丁老头,等春姥姥和春姥爷回来告诉他们。” 韩莞纠正道,“娘没傻,就是有些事记不起来。”又问,“丁婆子、丁老头、春姥姥、春姥爷是谁啊?” 第四章 恶奴 二虎看了娘亲一眼,连这几个人都不知道是谁,还说没傻。他扭着胖指头说,“他们是咱家的下人。丁婆子和丁老头是韩家的奸细,忒坏,啥都要管,还到处说娘亲的坏话。春姥姥是娘的奶嬷嬷,他们一家是好人。” 这个家有下人,还分了两伙,有好有坏。 韩莞的心情有些忐忑。她不怕没钱,种田经商是她这种职业女性的长项,何况她包里还有几样找着借口就能变现的东东。可这具身子未婚先孕,抱着公鸡拜堂,被婆家扫地出门,娘家又派来两个监视她的奸细。这就不太妙了。 她又问道,“春嬷嬷去哪里了?” 二虎道,“春山舅舅坐牢生了重病,春姥姥和春姥爷去墉州看他了。” 居然还有一个下人在坐牢,问题更复杂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村头一栋青墙黛瓦的两进宅子前。 大院座落在村子的西北边,与连成片的村子有近百米的距离,是这个村最气派最大的院子。村里大半房屋是茅草顶,篱笆院,即使有瓦顶,墙也是暗黄色的土砖墙,更加显得这座大院卓而不群。 还没等敲门,后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莞娘,你可回来了。” 韩莞回头,看到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妇人走过来。 大虎二虎笑弯了眼,招呼道,“封奶奶,我娘亲回来了。” 封大娘答应一声,又对韩莞笑道,“你师父怕你还没回来,让我来看看。你一个小媳妇,可不要再往山上跑了。等你师父病好,或是春兄弟回来,你跟着他们上山采药……” 妇人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堆,眼里满是关切。 韩莞看着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笑着点头答应。 妇人走后,韩莞悄声问,“她是谁啊?” 二虎道,“她是封奶奶。娘亲一直在跟封爷爷学医,这些都忘了?” 韩莞忙道,“经你一提醒,娘又想起来了。” 二虎上前拍了两下厚重的木门,颇有气势地说,“开门,小爷和娘亲、哥哥回来了。” 院门“咯吱”一声打开,伸出一张微胖的黑脸。 丁婆子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灰色细布衣裙。她尖着嗓子说道,“五姑奶奶怎么才回来,跑出去一整天不归家,也不怕人说三道四,名声更加不好。” 这话可不好听。 大虎上前踢了她一脚,骂道,“死老婆子,我娘亲做甚还用你一个奴才管。滚,好狗别挡道。” 丁婆子挨了也只有挨了,愤愤闭上嘴把门大开,几人走进去。 进门是一个小院子,右边有两间倒座,左边墙上有一个月亮门,中间一个石桌。韩莞脑海里冒出“前东院”三个字。 穿过月亮门,左边有四间倒座,前面一个垂花门,边上一棵支繁叶茂的大榕树。韩莞脑海里又冒出“前西院”三个字。 丁婆子看着韩莞背的大筐挺纳闷,问道,“大姑奶奶,你早饭后就上了山,一整天只采了半筐草药?” 还没把这里摸透,韩莞没搭理这个恶奴,牵着两个孩子穿过前西院走进垂花门,这里是主子住的内院。 内院很大,里面种着一棵挂满了小青杏的杏树,一棵还开着花的海棠树,两棵芭蕉树,两棵栀子花树,呈十字形的青石板把它们切割成四块,角落里还有几竿翠竹。 五间上房加东西厢房各三间,东厢北边有一口井。 韩莞的眼圈泛红,这就是自己这一世的家了。真不错! 她先进上房卧房把大筐放下,出来后再把卧房门关上。 正房檐下有一个大缸,旁边有一个木盆,木盆里有水瓢。 韩莞舀了半盆水,给两个小子和自己洗了手和脸。 洗完脸的孩子更漂亮了,白嫩嫩的像两根人参萝卜,韩莞又喜欢地捏了捏他们的小脸。 二虎嘀咕道,“丁婆子越来越怠慢了,还要娘亲给我们洗脸。” 大虎冷哼道,“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老太爷老太太。哼,等大爷长大,先把他们撵了。” 再次走进正房,韩莞留心观察了一圈。青砖铺地,厅屋正前方墙上一副画,两边一副对联。靠里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一条长凳。 东屋是书房,有书案,书柜,椅子,一个三脚铜香炉。西屋是卧房,里面有大炕,炕柜,衣柜,圆桌,妆台,她刚才放的大筐。大炕上叠着被褥,三个枕头。看样子,两个孩子还在跟原主睡。 另两间耳房单开门,韩莞没专门去看。 点上油灯,她在妆台前照了照。虽然铜镜比不上玻璃镜清晰,但还是能看清人的长相。镜子里的丽人眉目如画,皮肤白皙,跟她前世有四、五分相像,只不过五官更加小巧精致。 看到这个熟悉的模样,韩莞又有了几分归属感。 丁婆子端来一个托盘,往桌上放了一小盆面条,一大碗韭菜炒蛋,三个空碗,三双筷子。面条已经坨了,一看就煮熟了许久。 如此怠慢主子的奴才,的确称得上老太太、老太爷。 二虎鼓着眼睛问,“咋,这顿又没有肉,是不是你们两个老东西躲在屋里把肉吃光了?” 丁婆子忙辩解道,“二哥儿快莫乱说,老奴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躲着吃肉。实在是这个月的钱快花没了……” 韩莞不想听这个婆子废话,说道,“你先下去吧。” 或许是韩莞饿坏了,也或许绿色食品本就香,韩莞觉得比前世任何面条都好吃,吃了满满一斗碗。那两个小子也没比她少吃多少,一盆面和一碗韭菜鸡蛋全部吃完。 大虎跳下长凳,走到门口大喝一声,“吃完了,进来收碗。这个懒老娘们,戳一下动一下,忒地气人。” 韩莞皱了皱眉,这两个孩子虽然很可爱,很聪明,却也有不少毛病,比如说爱骂人打人。虽然有些人的确欠骂欠打,但还没有形成世界观的小朋友经常做这种事,不利于他们的成长。 她问道,“你们五岁了,开始启蒙了吗?”都说古人早熟,富余人家的孩子很小就上学了。 第五章 设计谢某人 一听说读书,大虎二虎一下没了精神,一个皱眉一个翘嘴。 二虎说道,“宜安村有个私塾,可丁老头和丁婆子不让我们去读。” 正好丁婆子进来收碗,说道,“哎哟,二哥儿这话说的,哪里是老奴不让哥儿去读书。实在是家里人口多,没有余钱……” 韩莞气乐了。讥讽道,“因为要多养奴才,所以主子就没钱读书了?我们哪里是养奴才,是养祖宗。” 见丁婆子还要解释,韩莞不耐烦地说,“好了,你出去吧。” 丁婆子狐疑地看了看韩莞,还是那个傻丫头没错,今天说话怎地这样噎人。她只得压下心思收了碗盆出门。 韩莞跟去把垂花门插上,带着孩子去后院散步消食。 后院才像真正的农家院子,有菜地、鸡圈、牛棚。鸡圈里有十几只鸡,牛棚是空着的,孩子们说牛车被春姥爷赶去墉关了。 菜园子很大,有个近一亩的样子,种着许多蔬菜。除了包菜和大葱、韭菜长得茂盛,其它菜都是秧子,其中还有辣椒秧、茄子秧。 想到带过来的那几样种子,韩莞有些失望。原来这个世界的蔬菜这么丰富,不知有没有西红柿和胡萝卜。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天上散满繁星。村后群山连绵,神秘肃穆。越过院墙,隐约看到村里屋舍的剪影。圈里的鸡咯咯叫着,远处有蛙鸣狗叫,邻家的大声说笑及孩子的玩闹声隐隐传来。 这就是典型的农家景色,也是前世韩莞梦想的世外桃源。她现在拥有了,却是在另一个世界,她也成了弃妇和母亲。 他们绕着菜地散步,韩莞又引着孩子们说着她想知道的事。 大虎二虎下个月初三满五岁。今天是三月二十三,他们现在的家在孟县水塘镇的三羊村,离京城六十多里路。家里有一百亩地,还有这座宅子。 或许是大人的刻意隐瞒,大虎二虎只知道父亲姓谢,跑去边关从军了,祖父一家住在京城,其他没有一点信息。 而韩家的事他们就知道得比较多,跟韩莞细细说了。再加上韩莞被提醒后冒出来的一星半点记忆,也大概搞清楚了一些事情。 原主的娘家是京城平西侯府的族亲,原主在族中姑娘里行五,人称韩五姑娘。平西侯韩述和韩大夫人特别喜欢原主,说原主漂亮聪慧,在原主十三岁那年过继她为女儿…… 过继半年后,在一次什么公府举办的赏花宴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原主跟谢某人有了“首尾”,还被人看到。 谢韩两家无奈认下,但谢某人气自己被设计,气他在京城成了笑柄,娶亲前一天跑去边关打仗了。原主只得抱着公鸡拜堂,一个月后谢家说原主不贤不孝把她赶出家门。 婚前失贞,婚后不贤不孝。平西侯府也嫌她名声不好不愿意接她回娘家,把她送来这里…… 谢家没给韩家一点脸面,娶了原主又找借口赶走,甚至连血脉之亲都不要。谢某人宁可去打仗送死也不愿意娶原主,可看是恨毒了她和她背后的韩家。 而谢家没有马上休弃原主,有可能真如孩子们所说要等到谢某人回来后再休。也或许还有更诛心的,若谢某人不幸战死,谢家会捏着鼻子留下两个带有韩家血脉的孩子。 这个桥段很老套,是原主设计了谢某人。但原主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没有人帮忙肯定做不成那事。想来平西侯夫妇过继原主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为了利用她。韩莞即使想不起来那些往事,也觉得指使原主设计谢某人的是平西侯夫妇。 韩莞有些搞不明白,韩家想把自家闺女嫁给谢家,一定是想结姻亲。但这样搞,不是结亲是结仇了。或许承恩侯也知道是结仇,才不舍得把亲闺女嫁去谢家吧。 原主,就是一个牺牲品。 原主亲爹韩泊深是军中的六品门千总,生母黄氏在生小女儿时死了。还有个十五岁的胞弟韩宗录,八岁的小胞妹韩苒。继母江氏,她有两个亲生儿女,女儿韩茉六岁,儿子韩宗亮四岁。 六品武官,相当于前世的副团级。主支是侯爷,还奉献了一个闺女,原主爹却只当了这么个小武官,混得真心不怎么样,怕是烂泥糊不上墙的渣爹。 韩莞鄙视平西侯夫妇不拿别人家的闺女当闺女,对那对亲父继母更没有好印象,卖女求荣的定不是好人。 这六年来,谢家和韩家都不管他们三母子,只原主胞弟韩宗录和一个亲舅舅来过,他们每次来都会给原主带些钱,给两个孩子买点糖果点心。 春嬷嬷一家是原主的下人,而丁婆子和丁老头则是平西侯府韩大夫人派来的,好像丁婆子的表妹是韩大夫人跟前的管事娘子,原主特别怕他们。最主要是作贼心虚,怕他们把她之前的丑事说出来。 田地由丁老头看管,九十五亩佃给村人租种,剩下五亩由春家父子种。丁老头管理田地和佃农,丁婆子管家里的一切开支,地契和收的租子也由他们夫妇把持。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乡下,韩莞未婚先孕的事被传的尽人皆知,都是拜丁老头和丁婆子所赐。他们有这个贼胆,还管着这个家的一切,背后肯定有人支持和授意。原主的名声越不堪,才越会被人拿捏…… 两个孩子把如此复杂的情况叙述出来实属不易,但还是有许多不明之处。 韩莞的心沉入谷底,这不是全部的真相,全部的真相应该更复杂。她气得肝痛,原主太悲催了,怪不得她说“解脱”了。 而且,将来最大的威胁和变数不是来自平西侯府和那两个恶奴,而是谢某人和谢家。希望那个人能平安回来,只有他回来了,谢家才不会惦记这两个带有韩家血脉的子嗣。 二虎又道,“娘亲,这些事不是你和春姥姥有意跟我们说的,是你们说话,还有丁婆子丁老头私下议论,被我们偷听到的。” 大虎也道,“我们知道这些事不能说出去,谁也没说,连封爷爷和封奶奶、马旦、小鼻涕都没说。”一副快表扬我们吧,看我们多守口如瓶的样子。 第六章 析产别居 韩莞真心觉得这两个孩子极聪明,又早熟。夸奖道,“儿子真聪明,是天下最聪明的孩子。” 听到这个夸奖,两个孩子高兴地跳了一下。星光下,他们的笑容极是灿烂明媚,让韩莞也不自觉地开心起来。 有这样两个乐观向上又聪明的儿子,还有前世那么多知识,以及这个容身之所,有什么可怕的呢? 只不过,要赶紧想办法把那两个恶奴撵了。家,不仅要温暖,还要安心。 夜色更浓,春天的夜风还是稍带凉意。 韩莞领着两个孩子回了屋里。 把油灯点上,几人坐上炕,韩莞又问,“咱家的钱财都被那两人管着,娘就没有点私房钱?” 两个孩子一副娘连这事都忘了的样子,得意地捂着嘴笑了两声。 大虎指着第二扇带锁的炕柜说,“咱们的私房都在里面。” “钥匙呢?”韩莞问。 大虎来摸韩莞的胸口,韩莞下意识躲开,问道,“干什么?” “拿钥匙啊。”大虎道。 韩莞摸了摸胸口,除了她揣的电棒,还有一个荷包。她把荷包拿出来,里面装了一把钥匙,一块手帕,二十文大钱。 她刚要用钥匙开锁,二虎忙道,“娘等等,咱家有奸细,我去当斥侯。”说着,他爬去炕里蹲在窗户前。 韩莞莞尔,这两个小豆子都成精了。 她打开锁,里面装了几件半旧绸子衣裳,一个雕花木匣子。把木匣子打开,里面有几支金簪和银簪,十两银子,几个银角子,几串大钱,两个玉挂件,最底下是几张纸。 韩莞先把玉挂件拿出来,是两个半圆,碧玉无瑕,细腻水透,一看就是上好的极品羊脂玉。一个挂件上刻着“明”,一个刻着“承”,分别吊在红线绳上。 韩莞的头脑又有了一丝清明,眼前出现一个碧绿圆润的扳指。而这两个挂件,应该是扳指切割成两半的。 两个儿子一人一个。怕他们太小弄丢,只在他们过生辰和过年的时候才给他们戴上,平时都由原主保管。只不过,没被切割开的扳指值大价,而切割后的两个小挂件就值不了多少钱了。 “明承”或是“承明”,这很像一个人的名字,会是谢某人的名字吗?韩莞又马上否了,谢某人恨透了原主,怎么可能送她扳指。 韩莞笑道,“咱们还是有些家底嘛。” 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强。 二虎说道,“春姥姥说,当初韩大夫人给娘亲置办的嫁妆有五千两,娘亲被撵出来后,她说怕娘亲不善管理,只给了娘亲这个庄子和一百亩地,其他的都由她派人管着。亲姥爷还给娘亲陪了一百两银子,因为丁家那两个老东西抠门,娘亲时常拿私房钱给我和哥哥买零嘴儿,又给何光棍治病和赔钱花了五十两银子,春嬷嬷带走了二十两银子,就只剩这点了。” 大虎忧伤道,“被韩大夫人扣下的嫁妆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好可惜,足足有四千多两银子呢。” 多半要不回来,韩莞也是一阵肉痛。那家人也太缺德了,害了人家闺女,给点嫁妆还要回去一大半。不管那些东西要不要得回来,可这里的地和地里的产出必须要回来。 她把那几张纸拿出来,一张是这个院子的房契,一张是韩莞的户籍,一张是同谢明承的析产别居文书。户籍是女户,谢大虎、谢二虎在她的名下。 谢某人果真叫谢明承。 看到这几张纸韩莞非常高兴。析产别居比不明不白撵出来好许多,以后挣的钱财都属于自己,与任何人无关。 还有五张奴契,春家三人,丁老头和丁婆子。 韩莞暗哼,命脉掌握在主子手里,那两个恶奴还敢那么嚣张,是觉得原主绝对不敢动他们吧。原主也的确太过老实懦弱,否则他们再有侯夫人撑腰,也不应该嚣张至此。不仅怠慢主子,还在谋划主子的财产。 她笑道,“来日方长,一切都会有的。丁婆子和丁老头的奴契在咱们手上,总能想到法子把他们撵走。” 两兄弟重重地点了点脑袋,这也是他们的目标。 韩莞又狐疑道,“为什么要赔何家五十两银子?” 一说这事两只虎就来气,都鼓着眼睛骂起来。 “天打雷劈的何光棍儿,他调戏娘亲,春山舅舅气不过,跑他家把他手剁了。” “呸,妈拉巴子,等我长大了,不止跺他的手,还要跺他的脚。” “整只手剁掉了,还没死?”韩莞吓一跳。古代医疗条件差,流血过多,感染,破伤风,都容易死人。 大虎恶狠狠地说,“何光棍命贱,封爷爷手艺又好,没死成。丁老头不拿钱,娘亲只得拿出二十两银子买了许多好药才保住了他的狗命,后又送了何家三十两银子。” 二虎又肉痛地说,“若咱家不多赔何家钱,春山舅舅可不止坐两年牢,会被流放充军。边关正在打仗,充军就是送死。春山舅舅坐了牢,之前说好的媳妇也不干了。” 大虎接嘴道,“娘亲说,若春山舅舅的病特别重,还要卖两根金簪。春姥姥矛盾得紧,她舍不得娘亲多花钱,又怕春山舅舅病死,都哭了。” 两个聪明的小家伙小嘴一张一合,又开始讲着家里的事,再加上韩莞脑补,时不时冒出一点零星记忆,又弄清楚了大概。 原主没有男人,对外的说辞是析产别居。丁婆子可恶,把原主未婚先孕被婆家赶出来的老底说了出去。不敢说原主娘家和婆家的真实身份,只说是京城商户。 原主年轻漂亮又有家底,尽管说了是析产别居,但村民们都不相信。觉得她若真的未婚先孕,肯定是被夫家休了的弃妇。许多男人都想娶她,其中就包括二混子何光棍。 不过,春大叔和春山都长得牛高马大又厉害,倒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欺负原主。 何光棍年近三十,家里穷,本人又爱打架生事,有一点钱就赌博喝酒,一直没娶上媳妇。那天他喝醉了酒,在路上遇到从封家出来的原主,居然色胆包天拉着原主亲了一下。原主不敢闹出来,回家对春嬷嬷哭诉了这件事,正好被春山听见…… 第七章 不能说 敢这样欺负他家姑奶奶,春山暴怒,拿着砍柴刀跑去老何家,一刀下去把何光棍的左手从腕处齐齐剁下。何光棍痛晕过去,血不住往外流。还好封大夫手艺高超,用了许多好药,总算把他的狗命保住。 之后原主又送了何家三十两银子,何家看在这么多钱财的份上向县太爷求情,从轻发落春山,只打了他二十板子,坐两年牢。这个时代坐牢最长时间也就是两年,监狱少养闲人。再重就是流放或充军,最重直接判死刑…… 这件事对何家来说是好事,何光棍被吓着了,不敢再出去惹事生非,还凭着赔付的银子娶了媳妇。 出了那件事后,不学好的后生别说不敢再招惹韩莞,连大虎二虎都不敢惹。在他们想来,春山就是个残暴的亡命徒,生怕他放出来再剁他们的手。 春山在孟县监狱坐牢,刚坐了一年多,前天有衙役来说,春山被派去距孟县五百里地的墉州修缮河道得了重病,让家人把他接回家治病,剩下的近一年牢狱在家坐。由里正做保,不出方圆一里即可。 这是保外就医?这个家肯定没本事让春山享受这种特殊待遇。 春山病重得连监狱都不愿意留,不是人快死了,就是传染性强的疾病。听说这个消息后,春嬷嬷和原主都吓哭了。 春大叔和春嬷嬷只得一起去墉州接人,若春山真的快死了也能见最后一面。 原主又拿了二十两银子给春嬷嬷,让她先就近在府城给春山治病。他们八天前走的,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韩莞希望春山能坚持住活着回来。春嬷嬷一家是忠奴,更像亲人,希望他们都好…… 韩莞知道了原主目前的大致情况。虽然举步维艰,她觉得还能应付,不能应付也无法。 她走去大筐边拿出双肩包,打开拉链偷偷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半。又把装西红柿的塑料袋拿出来,把包锁进了炕柜。 大虎说,“娘亲,这个包的样式好奇特。” 二虎又问,“娘亲什么时候买的,我们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袋子,怎么是透明的呢?哦,娘亲说过玻璃透明,这是不是玻璃?” 大虎听说是玻璃,也兴奋地伸过小胖手来搓了搓。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玻璃! 只不过这两个小东西也太没见识了,以后得让他们多出去见见世面。 韩莞说道,“这不是玻璃,玻璃像瓷器一样,都是硬的,只不过一个透明一个不透明。这是娘在山里捡到的,具体是什么娘也不知道。切记,娘在山上捡东西的事万莫说出去。” “春姥姥和春姥爷也不说吗?” “封爷爷、封奶奶呢?” “还有舅舅,他来了说不说?” 韩莞只得明确说道,“不管谁都不能说,这些东西比传家宝挂件还重要。” “为什么呢?” “包里有几样重要东西,不能让别人知道。” “哦,好。” 韩莞把西红柿的籽倒进两个茶碗里用水洗净,放在炕柜上。看到塑料袋里还有些干净的西红柿肉,就用小勺喂给他们吃 “好吃吧?” 两只虎瞪圆了眼睛,味道太特别了。 “好吃,酸酸甜甜,比野葡萄好吃。” “嗯,也比野刺莓好吃。” 韩莞暗喜,看来这里没有西红柿。笑道,“这是我在山里采的野果,尝着好吃就带了回来,以后种出来卖大钱。” 听说家里能卖大钱,两只虎的眼睛都笑弯了。 韩莞又道,“不能让那两人进这间屋,我们出去要把门锁好。” 两只虎又频率一样弧度一样地上下点着头。 这个塑料袋在这里也是独一无二的。韩莞舀水把塑料袋洗净,放在炕柜上凉着。 两个孩子的眼睛都惺忪起来,平时他们早就睡了。 韩莞出去打开垂花门,只有前东院的一间小屋亮着灯,丁家夫妇住这里。前西院的四间屋,春家三口住两间,厨房、仓库各一间,屏门后是茅厕。 韩莞提高声音说道,“丁嬷嬷,烧两桶热水进来。” 丁婆子和丁老头已经上了床,听到韩莞的话,丁婆子不高兴地走出来。 她倚在门框问道,“烧水作甚?” 态度极是怠慢。 韩莞忽略掉她的嘴脸,说道,“我们要沐浴。” 丁婆子又道,“三天前你们才沐浴了,买柴火也要花钱的。” 韩莞沉了脸,讥讽道,“住在山边还要花钱买柴火,你们这些奴才真是来当老太爷太夫人的。这满天下的主子,只有我们娘几个当的憋屈。” 二虎又道,“可不是吗,自从春姥爷和春姥姥走了后,剩下的柴火烧光就花钱买了。” 大虎也道,“哼,他们天天坐在屋里吃炒花生,也不出去砍柴火。” 前东院传来丁老头压抑的骂人声,“作死的婆子,还不快去。” 丁婆子只得说道,“这几天我们忙得紧,才没有出去砍柴。好,好,我这就去烧水。” 不一会儿,丁婆子拎了两桶热水进净房,净房是上房的西耳房。 韩莞把她打发走,插上垂花门。先把桶里的水倒了小半桶进大木盆,再舀了些大缸里的凉水进去,把两个小子脱光扔进去。 真是两根水萝卜,又白又胖手感又好。韩莞喜欢极了,在他们的小肥屁屁上多洗了两把,还拍打了几下。 快速给他们洗完澡,再抱去炕上。衣柜里有他们睡觉穿的短襟短裤,给他们穿上。虽然这具身体没有多少记忆,但手上做惯的活做起来还是非常顺手。 “你们好好睡觉,娘洗了就来。” 韩莞拿着中衣中裤去净房,再把门插上。她先把头发打散,头上的小包流了些血,不敢洗,只用湿帕子擦了擦,又把头发挽在头顶用木簪束好。 再把衣裳脱了站进木盆。 昏黄的灯光下,这具身子白皙,苗条,紧致,关键是年轻……前世,她再注重健身,随着岁数的增长,肚子和腰上也出现了赘肉。这具身子还是生的双胞胎,由于年纪小,恢复得非常好,只肚皮上隐隐有些妊娠纹。 只是个子矮了些,不会超过一米六,但在这个时代也不算矮。 第八章 彩虹屁 韩莞拿着油灯回屋,路过卧房小窗没听到两个小话篓子的声音,想着他们肯定睡着了。这两孩子不仅聪明,还省心。 一进卧房,却是吓了韩莞一大跳。 炕上的被褥枕头横七竖八甩在地下,炕上那两个是什么造型?两个白胖胖的小屁股斜冲天际,四只胳膊交缠在一起,两个脑袋低到了裤裆下,相互顶着后脑勺。 这两小子一声不吭在打架,还有些真功夫。 韩莞走过去,扯着他们的后衣襟往两边使劲拉,没能把他们分开。又一个肥屁屁上打了一巴掌,啪啪的声音特别清脆,可那两个姿势依然没改变。 她使劲把他们往前一推,两个身子斜倒在炕上,还是扭在一起不松手,两张小脸憋得通红,五官极其狰狞。 韩莞只得去堂屋拿来鸡毛弹子,照着两个屁屁抽了几下,两个身子才分开,齐齐坐在炕上大声嚎哭起来。声音震耳欲聋,像是要把房顶掀翻。 “呜~呜~呜~” “啊~啊~啊~” 韩莞有些想前世的小侄女了,混小子果真要费心得多。 韩莞被吵得脑瓜子疼,喝道,“不许哭,说,为什么要打架?” 他们闭着眼睛只嚎不说话,四只脚不停地乱蹬。 韩莞大着嗓门吼道,“不许哭,再哭丢出去。” 大嗓门把两只虎吓得止了哭。 二虎说,“大哥先打我。” 大虎说,“弟弟先撞我。” “我没有撞你!” “你就是撞了!” 说着,两个萝卜头又站起来要开打。 韩莞前世没生过孩子,不善于调节小孩子之间的矛盾,一只手拎一个说道,“不要吵了。弟弟不注意撞到哥哥,哥哥就应该大气些,不能打弟弟。弟弟也应该尊重哥哥,不能动手打哥哥……” 她这套说辞没用,两只虎还是斗鸡眼一样看着对方,试图挣脱韩莞的魔爪继续打架。 韩莞只得先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说道,“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尾。” 抢占地盘成功吸引了两只虎的注意力。二虎一下蹿到炕头躺下,得意的不行。大虎还想去挤人,被韩莞的眼刀子一甩,只得愤愤躺去了炕尾。 韩莞弯腰把褥子拿起来铺好,再把薄被和枕头捡上来,倚着炕柜想心事。 大虎气不过,抬头告状道,“弟弟在纪婆子家门柱上抹了一把浓鼻涕,糊了纪婆子一手。” 二虎不高兴了,又道,“你还用芭蕉叶包了一堆狗屎放在她家门口,纪婆子出门踩在屎上滑了个跟头。” 韩莞恶心了一下。 纪婆子的臭嘴欠收拾,但他们是孩子,还是要正面引导。 韩莞皱眉道,“纪婆子就是个没见识的村妇,你们是男子汉,不要跟那种人一般见识。骂人,屎啊鼻涕啊,不可取。” “丁老头爱骂人,妈的X,操/他娘……” “春姥爷也爱骂人,滚犊子,干死他/娘的……” 两个小子都坐起来,粗着嗓门学骂人。这些话从红红的小嘴里说出,极是违和。 韩莞忙道,“好了,他们岁数大了嘴碎,可你们还是孩子,又有远大的理想,不能这样骂人,有辱斯文。读书使人明智,过些日子送你们去上学。” 两只虎一听上学就开心,一起“哦”了一声。 二虎道,“春姥姥说娘亲手上的钱不能随意动,要留着慢慢花。得从丁老头和丁婆子手里挤钱出来嚼用和读书,那两个老东西……哦,他们手紧得很,不好挤。” 大虎又说,“不好挤也得挤,多挤些出来,咱再买两斤五花肉,红烧一大锅解解馋。”嘴里溢满口水,说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过年吃了顿红烧肉,他都快忘记是什么滋味了。 二虎的眼睛都瞪圆了,夸张道,“一大锅红烧肉,富得流油了,吃腻多难受。”鼻子皱着,嘴角却流出一根银线。 大虎道,“咱家的杏树结果了,吃两个杏子解腻。” 二虎了然道,“这倒是个法子。”看了眼韩莞,又道,“有钱了再给娘亲扯两身新衣裳。娘亲长得俊,穿上新衣裳更俊。” 大虎道,“嗯呢,还要给山子舅舅娶个漂亮媳妇……” 韩莞暗哼,那丁老头夫妇委实可恶,家里有那么多地,孩子馋肉却馋得这样厉害。 二虎坐蹭到韩莞的旁边,讨好道,“娘亲变了,变厉害了,嗓门变大了,也变漂亮了。” 大虎听了也爬过来,大眼睛上下看了韩莞好几遍,夸道,“卧蚕眉,丹凤眼,悬胆鼻,三绺……哦,不是,樱桃嘴,”眼神越过胸部没形容,继续夸,“柳腰,玉腿。变啥变,娘亲一直这么漂亮。” 还好没说三绺长髯、虎背熊腰。 这两小子戏太多,韩莞自觉有些跟不上。 二虎纠正道,“那是夸关羽的戏词儿,美妇人不能这么夸,要说柳眉,杏眼。” 大虎很固执,“可我就觉得卧蚕眉丹凤眼好看。” 他特别崇拜和喜欢关羽,经常缠着春姥爷和封爷爷讲关羽的故事。 韩莞木着脸等那他们欣赏了半刻多钟,吹了几句彩虹屁,才说道,“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去睡觉,很晚了。” “哦,看够了。”两个小子答应着,各就各位躺下。 小半刻钟后轻鼾声便响了起来。 周围寂静无声,韩莞欠身吹灭蜡烛倚在炕柜前。明亮的星辉透过窗纸,把小屋照得朦朦胧胧。 大半天的时间,她就经历了两世。前生已逝,今生还要继续…… 她又开始搜索这具身子的记忆。 还真想起来一些,多是近五、六年的,也就是原主来三羊村以后的事。 原主生下孩子后,如何跟春嬷嬷、春大叔、春山一起艰难渡日,如何想办法从丁家夫妇手里挤钱要钱。为此,春嬷嬷经常跟丁婆子吵架,还曾经打过架。 但原主的短处被他们拿捏着,只要他们一说是韩大夫人让他们节省,韩大夫人当初被原主气得吐血,韩家女因为她的臭名声不好嫁人,到现在韩家也是京城笑话等等,原主就偃旗息鼓,不敢再闹。原主不闹了,春家人也就不敢再闹了。 第九章 一文一武 孩子们嘴里的封爷爷是大夫封和,也是原主的师父,跟原主三母子和春家人的关系非常好。原主来三关村后,就一直跟着封和学习医术,以及采药制药。原主的真实身份只告诉了封和夫妇。 记忆里,原主似平受过什么刺激,对识药、制药、医术近乎于疯狂。她的医术一般,但在识药治制药方面,封和说自己已经教无可教…… 她还想起了原主胞弟韩宗录和胞妹韩苒。韩宗录长得非常漂亮,很善良斯文的少年,今年初才来看过他们。对韩苒的记忆非常模糊,分别时小女孩只有两岁多,听说身体一直不好。而谢明承和谢家人、韩家其他人,甚至原主的亲生父亲都没有印象…… 想到后半夜才困倦起来,她把大虎抱去床头,自己躺在他们身边,又一人亲了一下。 轻声道,“这一世,我们相依为命。” 一阵好听的鸟鸣声把韩莞惊醒。她睁开眼睛,从小窗透进来的晨曦把屋里照得微亮,看到一个小子抱着她的腰,一个小子抱着她的腿。 她失笑,怪不得一直在做恶梦,似全身被绳子捆绑着往下坠,怎么挣都挣不开。 她坐起来把那四只小魔爪拿开,没有束缚的身子真是轻松。 两只虎正睡得香,韩莞轻轻下地,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半新旧的藕荷色色春衫穿上,衣裳是叠着放在炕柜里的,昨天没有拿出来挂上,皱巴巴的。 韩莞走出屋,清新的空气,凉爽的晨风,院子里飘浮着的淡淡薄雾,斜挂在东方天际的朝阳,一切都那么美好。 她舀水净面漱口,又进屋坐去妆台前。梳头是原主每天做的,她似惯性一般非常熟练地把梳好古代头,再插上两根木簪。 梳妆台上有三个雕花小木盒一个小白细瓷瓶,这几样分别是面脂、口脂、蔻丹、玉膏,好像是原主自己调制的。 她擦了点面脂在面上抹匀,有股淡淡的清香,什么香没闻出来。又用食指点了点唇脂擦在唇上,有股淡淡的花香。她又仔细看了看口脂,有点淡淡的红,由于太淡,不注意看不出来。原主有那个臭名声,又是弃妇,哪怕再爱美,用的化妆品也不敢带颜色。 她深吸了几口气,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去了后院。 她绕着菜园散步,时尔还扭扭腰伸伸臂。 心里想着如何收拾丁家夫妇。这里是她的家,家要绝对放心,牢不可破,才有精力去外面冲锋陷阵。 期间,丁婆子来后院菜地剪了一把韭菜,说早上吃韭菜饼。 丁婆子割菜的时候,又用余光瞥了几眼韩莞。她总觉得这位姑奶奶跟原来不太一样,但观察后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 不久,屋里传来大虎二虎的叫喊声。 “娘亲,我们起床了。” “春姥姥,快来。” 两个孩子从不睡懒觉,每天卯正二刻起床,迷迷糊糊还以为春姥姥在家。 韩莞快步走进屋,笑道,“春嬷嬷去墉关了,娘给你们穿衣。” 找出两套棕色细布衣裤给他们穿上,让他们用牙粉漱口,又给他们洗脸梳头。 梳好头,两个小子一摸,齐齐吼道,“娘亲梳错了。” 一个道,“我梳左边,要当左将军。” 另一个道,“我梳右边,要当右侍郎。” 原来左右冲天炮是这个意思。韩莞先还以为是丁婆子怠慢,才没把小揪揪梳在正中。 她只得说道,“这次就这样了,下次再那么梳。” “不行,改过来。我们一文一武,文武双全。” 两只虎的眼睛都瞪圆了,好像发型不改过来就误了他们前程一样。 韩莞无法,一人戳了一下脑门,还是改了过来。又问二虎道,“为什么不说更大的右丞相,要说右侍郎?” 二虎道,“当朝没有左右丞相,只有尚书,还没有左右之分。” 样子遗憾得不行,好像若有右丞相或是右尚书他就一定能当上一样。 韩莞笑起来。倒是有上劲心又聪明的好孩子,只要好好引导,将来准有出息,或许自己还能凭着他们当个诰命什么的。 韩莞捧着他们白胖胖的脸一人亲了一下。 两个小子笑眯了眼。之前娘亲偶尔亲亲他们,都是轻轻一点,而这次娘亲是狠狠地亲。他们又一人回亲了娘亲一下,还“吧嗒”出了声。 韩莞暗乐,她的表达方式并未让他们惊诧,这么说原主跟他们也是如此亲近。要趁着他们人小多亲亲,长大可没这个机会了。 两个小子去院子里练蹲马步、打拳,“嗨嗨”声加上后院的鸡叫声,院子里立刻喧嚣起来。 春大叔懂些武艺,之前一直在教他们。 韩莞抬脚去了厨房。 正在做早饭的丁婆子吓了一跳,之前这位傻姑奶奶可从来不进厨房。 丁婆子挤出笑脸道,“七姑奶奶饿了吧,先去屋里等等,早饭过会子就好。这里腌臜,姑奶奶莫脏了脚。” 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韩莞环视厨房一眼,有一大二小三个灶。 她走过去,先看了大锅一眼,里面烙着三个韭菜饼,两个大肉饼。肉饼的味道被韭菜味压住,只有离得近才能闻到肉香。再打开小锅的盖子,里面煮着米粥。另一个小灶煨着一个罐子,里面是半罐银耳红枣羹。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韭菜饼和米粥是韩莞三母子的,而肉饼和银耳红枣羹是丁婆子夫妇的。 敢如此明目张胆欺压主子,不是恶奴太恶,就是主子太怂。这样挺好,胆子越大,才越容易抓住罪证不是。 韩莞讥笑道,“小主子想吃肉没有,原来是喂进奴才的肚子里了。” 丁婆子忙解释道,“看姑奶奶说的。这肉饼是给两个哥儿烙的,银耳羹是给姑奶奶和哥儿补身子的。” 韩莞又道,“奴才天天**米白面,过得比主子还滋润,难怪说没钱让主子上学。” 她倒不是嫌奴才吃得好,而是气他们把持着钱财自己吃好喝好,还说没钱让主子吃肉上学。他们已经不是偷盗或是贪墨,而是明目张胆强抢。 第十章 丝巾 丁婆子又红着老脸解释道,“我家老头子这几天喉咙痛,才煮的精贵吃食,往日都吃杂面馍。” 韩莞沉脸看着早饭做好,丁婆子把两个肉饼和一个韭菜饼、三碗银耳羹放上托盘端去内院。 两只小老虎看到大肉饼笑开了花。 韩莞让他们吃肉饼,自己吃韭菜饼。两个孩子先让她咬了两口肉饼,才自己吃。 吃了一半,大虎才想起昨天丁婆子说的话。鼓着眼睛说道,“昨天丁婆子说没有肉,可看这肉饼是他们自己想偷着吃的。被娘亲看到了,不得已拿来给咱们吃。” 二虎说道,“春姥姥回来之前,咱们要把他们看住,不许他们偷偷吃好吃的。” 前院东厢,丁婆子边啃韭菜饼边说着,“我总觉着七姑奶奶变精明了,一句话能把人噎死,还知道来厨房偷瞧我做饭。可惜了了,那些好吃食给他们吃了。” 丁老头冷哼道,“从小就傻到家的傻丫头,怎么可能变聪明。那是你做事太蠢,连傻丫头都看出了门道。我警告你,做事麻利点,对他们客气些,不要坏了大事。” 丁婆子不满道,“春家那两个老货倒是躲懒了,这三母子要我一个人服侍。” 丁老头乐了起来,瘦脸上的褶子更深,“春山若死了,那两口子天天嚎丧,也能少把心思放在咱们身上。再过个两、三年就去求你表妹,请她让姑奶奶放了咱们的奴契。姑奶奶傻,那两个小娃可聪明得紧。等他们长大,就要倒霉了。” 想到几年后自家就能变良民,还能买上几十亩田地,丁婆子乐开了花。笑道,“咱们存了不少山货,再买些野物,过些天你回京送去我表妹家。” 丁老头叱道,“那两口子狼着呢,这点东西哪里够。”想到被罗家夫妇讹去那么多银钱,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丁婆子又小声道,“老头子,那些钱放在这里我心里不踏实,还是拿去儿子家好。” 丁老头摇摇头,不赞同地说,“你懂个屁。钱放在咱们这里才最保险,碍着侯爷和大夫人的势,姑奶奶和春家人也不敢在咱们屋里乱翻。哪怕看到了,咱们说是咱儿子挣的,他们也不敢放个屁。若放去儿子家,万一被人看到,那才说不清。” 韩莞三人吃了饭,丁婆子来把碗收了。 大虎二虎也出门了。他们要先去巡视一圈自家的地,这是他们每隔几天必须做的事。同时,再捡些柴给方先生家送去,顺道站在外面听听屋里的读书声。娘亲说他们满了五岁就去上学,他们要比之前更努力才行。 两个小子嘴甜会来事,尽管没上过学,但离老远看到先生夫妇就会疯跑去施礼,还烈强要求背书,逗得先生夫妇乐不可支,也非常喜欢他们。 方先生家在邻村宜安村,靠韩家的地有些近。方圆十几里,只有宜安村有私塾。 大虎二虎吃饭时说了这个打算,让韩莞很欣慰,还夸奖了他们。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教育,他们去上学的钱不一定非要从丁氏夫妇手里挤,自己先拿出来用。 丁婆子去后院把鸡放出去找食吃,又拎着水桶来浇菜地。韩莞让她把净房里的衣裳拿出去洗。 丁婆子非常不愿意,还是没敢说不。 韩莞关着门,一个人把屋里的箱柜翻了个遍。不仅是看家里有什么东西,也想再找寻一下记忆。 原主真的很穷,衣裳都是半新旧,还有一件缝了补丁,这一两年只大小两只虎做过两套新衣。但手很巧,绣的几方罗帕很别致好看,都没舍得用。香膏香脂都是原主自己做的,妆匣里尚有几盒没用。 韩莞想着,等春嬷嬷几人回来,春山的病情稳住后,就让春伯去京城卖她的簪子,再去找韩宗寻。韩宗寻现在在平西侯府的族学上学,让他想办法把话递给平西侯夫妇,说一说韩莞现在的困境,日子过得拮据,孩子上学还要来京城卖首饰。 平西侯送了原主五千两嫁妆又要回去四千多两,肯定怕让外人知晓,不会愿意因为那区区一百亩地的租子把那些事弄出来。丁氏夫妇敢如此欺主,极有可能是同侯府下人联手,冒用侯府名头吓唬原主和春家人。 若平西侯夫妇知道丁家夫妇的所做所为,必定会想通关节约束侯府下人,到时再收拾丁氏夫妇。只要把他们赶走,不仅能拿回钱财田地,她这里也没有了奸细。 想好办法,她又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点开图库看照片。 沈意的照片都被她清空,里面绝大部分是她的照片及少量父母、弟弟及小侄女的照片。照片历历在目,可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前院一阵大声说笑从把韩莞拉回现实,是丁婆子和一个妇人的声音。妇人的声音很熟悉,仔细一听是纪婆子。 韩莞皱了皱眉,把手机藏起来,出门想把纪婆子撵走。她家绝对不能留骂她“破鞋”、骂她儿子“野小子”的人。 她来到垂花门前刚要开门,就听纪婆子说,“……丁太太,还有一件稀罕事,昨天午正两刻,大法寺的上空飘下一朵五彩祥云……” 声音谄媚,比对韩莞和大虎二虎客气多了。 丁婆子说道,“这事我家老头子也听了一耳朵,昨儿回来跟我说。不可能吧,能有这怪事儿?” 纪婆子道,“哎哟喂,我的丁太太,这事是真的。昨天我闺女陪着她婆婆去大法寺烧香,亲眼看到了。说那朵五彩祥云从南边天空飞过去,飘飘荡荡,极是鲜艳,比霞光还好看。哎哟,寺里所有人都跪下磕头。有人说是明弘大师佛法精深,他一回寺佛爷菩萨就显灵了。也有人说大梁朝得上天眷顾,皇上是真龙天子,才会降此祥云。” 丁婆子不可思议道,“娘诶,是真的!” 纪婆子得意道,“当然是真的了,还有你更想不到的。那朵祥云在大法寺正殿前落下,幻化成丝巾披在一位夫人身上。” 丁婆子惊呼,“哎哟,是哪那位夫人,有这个大福气。” 第十一章 缘分 纪婆子又道,“听说那位夫人是京城来的贵夫人,当时就激动地落了泪,马上捐给大法寺五千两银子香油钱。明弘大师谁都没见,昨天就见了她……我闺女今天专门跑来跟我说这事儿,让我趁着这个好彩头,快去大法寺烧香拜佛。” 丁婆子喜道,“自从明弘大师半个月前从骠国讲禅回了大法寺,来找他批命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再有这件稀罕事,啧啧,寺里还不挤破头。明天我也去烧香,求佛爷保佑我一家平安,再赐我一个大胖孙子……” 昨天午正两刻,五彩祥云,丝巾。 韩莞觉得自己真相了。午时正是她穿越过来的时间,她脖子上的丝布是红色印花丝布,飘在天上可不就像一朵五彩祥云。大法寺在平阳山的北面,而他们村后在平阳山的东面。两地隔得不远,风一大就吹过去了。 韩莞笑起来,原来她的丝布飘去大法寺了,还被传得这么玄幻。 那条丝巾拥有前世最先进的印染技术。这个时代也有印染,但技术落后,花纹简单,容易掉色,也不甚清晰。好料子都不会印染,而是提花、妆花、织绵,甚至自己绣花。 这东西除了上天恩赐,实在解释不出从何而来。 古代人迷信,不管那位明弘大师的佛法精不精深,跟这事联系在一起,他的佛法肯定更精深了。还有那位贵夫人,有了这个奇遇,应该更“贵”了。 没想到自己遗失的一条丝巾帮肋了两个不相识的人,这算不算缘份? 如此也好,她带过来的那几样东西万一被人发现,也有了好借口。 一条丝巾引都起那么大的反响,而她这么大的人穿越过来却没引起一点涟漪。或许正是晌饭时间,山里又多树木,才没被人发现吧。 这再好不过。 她直觉,揣在风衣兜里的汽车摇控器肯定也来了这个世界。遥控器已经没有作用,但造型前卫奇特,当个挂饰不错。而且,上面还挂了个玻璃仿水晶紫色小葫芦,也能当挂饰。这两样小东西的工艺都不是这个世界能有的,最好有人捡到它,遗失在森林里就可惜了。 韩莞又有了一个好主意。现在大法寺的达官贵人多,等春嬷嬷回来后去那里做小生意挣钱,再让韩宗录传去平西侯夫妇那里,或许还能碰到熟人,看他们还要不要老脸。 她高兴,也就没出去撵纪婆子,先让“丁太太”得意几天。 大虎二虎午时初才回家,他们先去厨房看了一眼。丁婆子已经做好晌饭,居然还煮了小半锅丸子汤。两个小子笑眯了眼,也没有骂她。 他们进了内院上房,又排排站着夸了一通美貌娘亲,“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是晓辰小姨教我们的。” “晓辰小姨说我们夸美人的词太单一,翻来复去只那么几句。” 方小辰是方先生的小闺女,年芳十四,据说美丽可人,得许多后生爱慕,属于一家有女百家求那种。但方先生夫妇心疼爱女,挑剔得厉害,到现在还没定亲。 韩莞大乐,一家捏了一下小鼻子,再给他们洗了脸,问道,“知道诗里的意思吗?” 二虎道,“我们只知道前一句的意思,说美人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好看。” 丁婆子已经将饭菜摆上桌,韩莞招呼他们坐在桌前吃饭,开始讲那两句诗的意思。 两只虎一听要讲学问,都下了凳子站直,严肃的样子像是听《论语》。 韩莞觉得他们郑重对待学问是好事,她也放下碗,坐直身子跟他们讲解清楚了,几人才开始吃饭。 看着这两个孩子,韩莞喜不自禁。聪明,自律,偏偏还上进。别人家的孩子成了自己的,前世做梦都不敢想。 通过记起来的往事,韩莞得出一个结论,原主不聪明,还懦弱怕事。那么,这两个孩子多是像他们的父亲了。聪明的男人栽在傻傻的原主手里,肯定气得不轻。 韩莞也更加好奇那个男人了。或许没有人提醒,也或许原主不愿意想起那个男人的意念还残留在身体里。韩莞记起许多事,可对于那个男人,除了知道叫谢明承,其他哪怕一点记忆闪现都没有。 两个孩子午歇,韩莞又去书房里看书。 书柜里有几本孩子的启蒙书,还有十二本医书。 这几本医书是《百草纲目》及《普民和济录》,书很旧很黄,有些地方已有破损,又被精心补上。 前者写的是如何认药,后者写的是如何制药。特别是《百草纲目》,有些像前世的《本草纲木》,连作者的名字都叫李名珍,跟李时珍只差一个字。 这两套书的全套各有几十册,原主买不起,只各买了六册。封大夫家还有几册,原主都看过。两人第换着看,两篇巨著也算看完了。 韩莞又坐在窗下翻看,虽然看繁体字有些不习惯,内容也生涩,但有原主的些许记忆,勤奋的原主看过多遍,她看过后的内容也都记在了脑子里。 她对这些书非常感兴趣。她前世学的是药学,工作后没有搞这个专业,在医药公司搞销售,跟药学还是有接触。这个时代的中草药跟前世相近,但也有极少数中草药前世没有,比如椹草、金蛇藤、丹桂根。不知是那个时空本就没有这种药,还是没发现。 而封大夫制的清创膏就是以丹桂根为主要原料,紫虎膏就是以椹草根为主要原料。 记忆中,封大夫内科方面要逊色一些,除了外感风寒等常见病能治,其它都不太擅长,患者严重了他就会劝其去县城或是京城医馆。 而外科技术非常好,跌打损伤、烧伤烫伤,包括鼻息肉、痣疮等外科病都能治,连镇上县城都有人来找他。对某些非常规药也有涉猎,比如蒙汗药等。 想到非常规药,韩莞又想起了春/药。这两个字一在脑海里浮现,韩莞的心就难受得厉害,又痛又慌,如猫抓一般。 第十二章 封景当官 韩莞摸着胸口,这种感受应该是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原主跟谢某人成就好事,是给谢某人下了春/药。 之前韩莞就有这种猜测,现在是肯定了。 再想到原主死前的那句话,她不是有意害他,那么下药的就是原主背后的平西侯夫妇了,不止给谢某人下了药,还给原主下了药。原主那么执着学习医药,一定是吃了大亏又不敢说出来,只得学好本事以防再吃亏。 他奶奶的,那两口子太缺德了。不管为了什么,也不能这样害一个女孩,还是自家侄女。害了不说,还把给她的嫁妆偷偷收回去,派两个恶奴来监视她。 韩莞也不得不悲哀地承认,现在的她,不被谢某人和谢家人恨死才叫怪。 韩莞无心再看书,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把小窗开得更大。暮春的风温暖无比,带着清香扑面而来。灿烂的阳光撒在庭院里,白花花的有些刺眼。远处群山连绵着与蓝天相接,三三两两的鸟儿不时掠过长空…… 乡间宁静美好,可她的心里一点都不宁静,也不美好。 韩莞把头伸出窗外,看向骡子坡方向,那里是她穿越过来的地方,不知哪一角是两个平行空间的大门,她能再穿回去就好了。又想着,那具身躯已经埋藏在这个世界,她回去,即使不摔死,也是个黑户…… 大虎二虎起来后,韩莞让他们去封家一趟。说她身体不太好,这几天就不过去了。 封大夫身体不太好,右腿有宿疾,走路是跛的。前几天上山采药又摔了一跤把脚崴了,这阵子一直在家歇息。 春家人没回来,韩莞不敢出去。丁氏夫妇一直把持着这里,怕他们有自己房间的钥匙怕,进屋乱翻,发现她带回来的东西及装在茶盅里的西红柿种子。 家里没有暗柜,那几样东西又不适合埋在地下。还好有多余的锁,韩莞把屋里能锁的箱子和柜子都锁上,即使别人进来也不会一下找到藏那些东西的柜子。 傍晚时分,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少年。 韩莞记起来,他是封大夫的小儿子,名叫封灿。 封灿今年十四岁,在县城一家私塾念书。他半旧青色长衫,头戴同色方巾,白皙斯文,一脸喜色。 韩莞笑道,“今天不休沐,你怎么回家了?” 封灿喜道,“韩姐姐,我大哥有消息了。” 封景六年前去边关打仗,韩莞还没见过他,封大夫夫妇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大儿子。一走六年毫无音讯,封大娘说起就落泪。 韩莞道,“哦,封大哥怎么样了?” 封灿笑说,“我大哥很好,已经当了从七品的副把总。这次他的长官回京公干,我大哥就请长官的亲兵带了一封信回来,还带回来二十两银子孝敬我爹娘。我爹娘甚是高兴,晌午就让人去县学把我叫回来。” 听说这个好消息,韩莞也为封家高兴。说道,“太好了,恭喜你们。” 封灿又道,“我来跟韩姐姐说一声,今天晚上我家请客,两只虎要在我家吃饭。”说完就匆匆走了,他还要去别家请客。 来到外院碰到丁老头夫妇,他只点点头,错开身走了。 丁老头气得够呛。他在三羊村也算响当当的人物,村民都以能邀请到他去家里做客而高兴。封家却从来不请他,连今天这么大的事也没请,让他非常不爽。 冲着封灿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声骂道,“也就一个从七品小武官,得意甚?宰相门前七品官,封家请我我也会不去。” 他心里,还是把自己看成侯府奴才。 丁婆子见男人不高兴,她也不高兴。晚上只做了一锅疙瘩汤,悄悄煮了四个白水蛋他们躲在屋里自己吃。 韩莞知道那两人会偷偷吃独食也没去管。孩子们不在家,她吃简单一点无所谓。 天色擦黑两只虎才跑回来。还在前西院就大叫着,“娘亲,娘亲,封大叔当官了,封大叔当官了……” 他们冲进内院,扑进韩莞的怀里,差点把韩莞冲个跟头。 “娘亲,封奶奶都高兴哭了……听送信的人说,封大叔识字,懂医理,他的长官特别赏识他……他是咱们孟县去边关的士卒里最早当官的,太厉害了,我要向他学习……” 平时抢话抢不过二虎的大虎最兴奋,喋喋不休地说着。二虎想插话都插不上,只得“嗯呢,嗯呢……”附合着。 终于等大虎念叨完了,二虎才把手里一直捧着的油纸交给韩莞,“娘亲,这是在县城馆子里买的香肠,好吃得紧。封奶奶让我们拿一截回来给娘亲尝尝,娘亲快吃。” 油纸包着一截香肠,香气扑鼻。韩莞有些好奇这个时代的香肠,拿着吃起来。哼,味道鲜香,还有蒜香味,有些像前世的哈市红肠。只是肠衣没处理好,太厚,影响了口感。 大虎又道,“封大叔的信里还说,咱们村去了二十几人,他知道的就死了十五个,小鼻涕的四叔也死了,李五奶奶哭得不行。” 韩莞叹道,“一将功成万古枯,一个将军的功迹是千千万万具尸骨堆积出来的。想当大将军,一定要有真本事。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他人负责。” “嗯,我要好好学本事,要能文能武,要有韬略,像关羽,还要像孙膑,像孔明,像张浩……” 大虎说了一堆偶像名,张浩等人是这个历史的名将。 二虎想到了什么,问道,“娘亲,我爹也在边关打仗,他会死吗?”嘴翘了起来,又说,“虽然我没见过他,也不喜欢他,但我还是不希望他死。” 大虎也道,“我也不希望他死。” 韩莞更不希望他死。他只有活着回来娶妻生子,这两个孩子才能一直属于自己。 说到这个沉重的话题,几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望天发呆。 今晚无月,星星暗淡无光。 大虎闷闷说道,“春姥爷说,这样的星星多半会下雨。咋办,春姥姥、春姥爷、春山舅舅还在外面呢。” 第十三章 再次用武力 二虎的表情也十分纠结,“我喜欢下春雨,喜欢咱家有个好收成,可又怕下雨把春姥姥阻在外面。” 韩莞安慰道,“放心,他们会住客栈,不会淋雨的。” 半夜,真的下起了雨。 韩莞起身把开了一条小缝的格子窗关上。雨滴打在瓦片上,滴嗒声敲得韩莞的心紧。怕雨下得太久影响春嬷嬷三人的归期,怕春山的病情在路上延误。 早上,雨依然未停。雨不大,密密的雨丝落在院子里,地上积了许多小水洼。 气温骤降,韩莞给大虎二虎多加了件护胸口的坎肩。 哪怕下雨,也没有耽搁两只虎练武,他们在房檐下“嗨嗨”练着,大虎的声音比往常更大。 早饭后,韩莞让丁婆子去石井村的肉摊买两斤肉回来,附近的三个村只有石井村有一个肉摊。 丁婆子道,“五姑奶奶不知日子艰难。一冬没有进项,钱都快花没了。只有等到下个月春收完,卖了粮食才有钱。” 韩莞冷笑道,“之前我没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家有一百亩地,而不是几亩地,收的租子够我们娘几个敞开肚皮吃多少年。若你记性不好,我们现在就算算帐?” 丁婆子砸巴砸巴嘴,显得嘴更瘪。挤出笑说道,“经姑奶奶一提醒,我又想起来了,的确还剩点子钱。姑奶奶,我去石井村买两斤肉,顺道再去一趟大法寺,求菩萨保佑姑奶奶和两个哥儿身体安康。” 大法寺座落在石井村后的山里。从山下到寺里都是青石板铺路,即使下雨也好走。前天降祥云,昨夜降春雨,这都是吉兆。丁婆子想趁着好时候去寺里烧香拜佛。 韩莞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没理她,转身走了。 丁婆子回屋拿钱,丁老头骂道,“你这个蠢娘们,老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把他们惹急,你偏不听。” 丁婆子有些害怕,“那位真的变了。若她跟咱们算帐咋办?哼,那些都是咱们辛辛苦苦落下的钱儿,我不还。进了我表妹的荷包,她更不可能还。” 丁老头冷哼道,“她若敢算,早就算了。稳着他们一些,改天我去一趟侯府,让你表妹再派人过来敲打敲打她。做了那不要脸的事,还不是随人拿捏。若闹出来,先让口水把她淹死。” 丁婆子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又高兴起来。她数了五十文大钱买肉,又拿了两个银角子的香油钱。 书房里,韩莞研好磨,开始教两个孩子写字。韩莞小时候学过写大字,教两个小朋友写字还不成问题。 原主教过他们一点,他们又经常跑去方家私塾听壁角,方先生也乐于指导他们。两个小子聪明,已经会背《百家姓》、《弟子规》、《九九歌》全篇,以及部分《千字文》,还会写十几个字。 二虎道,“娘亲,我们有沙盘,先在沙盘上写。”之前他们都是先在沙盘上写,学会了再在纸上写。 韩莞摇头道,“咱们不差那点钱,以后都在纸上写。” 书案有些大,他们各坐一方,互不干扰,认真极了。 韩莞非常欣慰,这两个孩子不仅早熟,自制力还特别强。无论学文学武,两个孩子都认真。只不过,学武方面大虎稍强,学文方面二虎稍强。 午时初,韩莞说可以歇息了,两个孩子才起身。 他们站在房檐下叹气,憋在屋里太无趣。 两个小子想到一种好玩的法子,从墙上取下小斗笠戴上,穿着小草鞋,跑到院子里最大的水洼踩水玩。 一脚下去,水花四溅,溅了他们一身一脸,也让两人更加兴奋。二虎没注意滑坐在地上,脚蹬在大虎的脚上,大虎被蹬了个屁股墩儿。 韩莞从屋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气得她血往上涌,冲进雨里把两个熊孩子拎回屋。看到他们一身泥水,一人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湿衣裳脱了,再把他们塞进被子里。 她去厨房烧水,看见丁婆子正好回来。 “丁嬷嬷回来了,烧锅热水,我要给大虎二虎洗澡。”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见韩莞的脸沉下来,丁婆子没敢再多话,忍着气答应。 韩莞回屋,看见两个赤条条的小子又抱在一起打架。一个掐脸一个揪头发,四条腿乱蹬,嘴里还咒骂着: “打死你个龟孙子……” “你才龟孙子,你全家都是龟孙子……” 韩莞大喝一声,“不许打了。” 两个小子选择没听到。 一直反对对孩子使用暴力的韩莞再次对他们用起了武力,拿起鸡毛弹子一人屁股上使劲抽打两下,他们才大哭着放手。 “呜~呜~呜~是弟弟把我踹在地上的。” “啊~啊~啊~是哥哥带我出去踩水的。” 韩莞没理他们的哭嚎,给他们洗完澡,让他们站去檐下面壁思过。 望着两个老实的小背影,韩莞才体会到前世同事说过的话,有时候跟熊孩子讲理是讲不通的,能讲通的就是打。 韩莞把脏衣裳拿去前院,坐在厨房看丁婆子做肉丝面条,又把两斤肉做了分派。 “晚上烧个红烧肉,两只虎馋这一口儿了。” 丁婆子不愿意,“红烧肉一顿就吃完了,我还想把肉切片炒熟,明后天都能吃。这个雨一两天停不了,我这老胳膊老腿不能经常去买肉。” 韩莞似笑非笑道,“嬷嬷的确年纪大了,是该回儿子家享清福了。我家穷,养不起闲人。” 丁婆子忙干笑道,“我就是那一说,我身子骨好着呢,至少还能服侍主子五年。” 韩莞想套点信息,又道,“我好久没去过大法寺了,有什么稀罕事没有?” 丁婆子乐起来,得意道,“大法寺可不是出了件稀罕事,前天晌午落了朵五彩祥云,后又幻化成丝巾披在一位夫人身上。这两天去大法寺的香客多了去了,特别是京城的贵人,许多人都住在寺后的院子里等着第二天烧早香。哎哟,我排了那么久,也只在前殿外面烧了三炷香,想进殿磕头都挤不进去……” 第十四章 出大事 这天晚上,大虎二虎终于吃上了盼望已久的红烧肉。红烧肉在乡下可是稀罕菜,饭前他们还给封家送了一小碗。 两张小嘴吃得油汪汪的,最后韩莞叫停,他们才没把油汤拌进饭里。 大虎还说,“油汤留着,明天晌午拌面吃。” 饭后,二虎抱着小圆肚皮说,“咋办,我腻着了。” 大虎起身道,“我去搬梯子,摘几个青杏解腻。” 韩莞忙制止道,“下雨地滑,不许爬梯子。” 大虎又去拿了一根长竹竿,站在树下打落几个青杏。 青杏只比大拇指腹大一点,酸得两个小儿眉毛都皱紧了,还是强吃了一个下去。 小雨下了三天才停,春家几人依然没回来。韩莞非常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想过请人去墉州找,又怕在路上错过。再等等,若过几天再不回来,只得请人去找了。 韩莞这几天做的事,就是跟丁婆子夫妇斗智斗勇,不让他们怀疑的同时,为孩子们争取一点肉。还有就是教孩子读书写字讲故事,把西红柿的种子凉干收好。再是看医书,回忆原主跟封大夫学的医药学知识,跟前世所学做对比。她对未来的路也有了更清晰的规划…… 看到韩莞把西红柿种子收好,而不是种下,大虎不解地问,“娘亲,咱们为什么不把西红柿种子种下地呢?” 对于“西红柿”的名称,韩莞既然说是在山里看见的,就不能叫番茄。她的说辞是,这东西长得像柿子,又比柿子红,还是在山坡的西边看到的,就叫“西红柿”了。 二虎也道,“是啊,早种下,也能早些卖钱。” 韩莞指了指外院方向,“等把他们撵走后再种。” 二虎深以为然,“娘亲越来越聪明了,若他们发现咱家有卖大钱的好东西,肯定会传去京城。” 大虎皱眉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撵走,我好着急啊。” 韩莞笑道,“等春嬷嬷他们回来就想法子撵。” 期间,大虎二虎的好朋友马旦和小鼻涕来过一次。 马旦比两只虎大一岁,祖父、父亲有手艺,属于村里的上等户。 小鼻涕比他们大半岁。家里很穷,是韩家的佃户。小鼻涕这个名字不是外号,而真的是小名。他小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差点死,鼻涕流了一年多。家人想着他的大名李举仁太高大上,就起了这个小名。 由于小鼻涕的四叔战死了,小家伙很悲伤,大虎二虎和马旦非常贴心地安慰他。韩莞忽略丁婆子的不高兴,留他们在家里吃了晌饭。 二十九晌饭后,韩莞刚带着孩子去炕上晌歇,就听到垂花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莞娘,快开门。” 一个陌生的男声。听口气,像是有什么急得不得了的事。 丁婆子的声音,“姑奶奶,二舅老爷来了。”又埋怨道,“二舅老爷,啥事这么着急?” 韩莞问,“二舅老爷是谁?” 二虎道,“是姥姥的弟弟,娘亲的舅舅,他跟我们的舅舅来过咱们家。” 二虎的绕口令让韩莞想起来,那位二舅老爷就是原主的二舅。 记忆中,原主的生母黄氏死后,她的弟弟黄琛一直跟韩宗录有来往,还同韩宗录一起来过这里两次。除了韩宗录,来这里看望原主和孩子的只有黄琛。小妹韩苒倒是想来,韩宗录说她太小从来没带来过。 三人急急穿上衣裳,出去把垂花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三十几岁,留着短须,长得很是俊俏,韩莞和韩宗录跟他很像。 他一脸慌张,对韩莞说道,“莞娘,平西侯府出大事了。侯府被查抄,侯爷父子几人被抓进大理寺,旁支十岁以上男丁被抓进刑部大牢,女人孩子统一禁在平西侯府里。” 韩莞头脑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韩宗寻,急道,“宗录也被抓了?” 黄琛点头道,“嗯,姐夫和宗录都被抓了。” 大虎二虎一听舅舅被抓进大牢,都难过起来,瘪着嘴说: “让丁老头把契书拿出来,卖几亩地救舅舅。” 他们对姥爷韩泊深没印象,只想着怎么救舅舅。在他们想来,银子能救春山,也就能救韩宗录。 韩莞叹道,“侯府被查抄肯定不是小事。咱们小老百姓,别说几亩地,一百亩、一千亩咱们也救不了他。”又问黄琛道,“侯爷到底犯了什么事?” 一旁的丁老头和丁婆子也急死了,他们的儿孙亲戚都是平西侯府下人。若平西侯府倒霉,那些人也不能幸免。急道,“二舅老爷,到底怎么回事?” 黄琛说道,“听说平西侯贪墨军晌,纵容子弟罔顾人命,具体原因还不清楚,要三司会审后才知道。” 韩莞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谋逆,就会不诛三族九族,甚至平西侯还有可能不丢命。族亲受的牵连就更小了,至少不会死。 她的脑袋又快速转着。照理,平西侯出事,嫁出去的姑娘也会跟着倒霉,覆巢之下无完卵。但她的情况特殊,她一直被平西侯夫妇嫌弃和控制,平西侯府倒台了,她会自由很多。不过,头顶没有平西侯府罩着,也会被人欺凌,会有很多变数。不同的是,之前是被平西侯府欺凌,之后会是不相干的人…… 相比较而言,利大于弊。 但想到还属于平西侯府族人的韩宗录和韩苒,韩莞又问,“我能去见宗录吗?还有,苒儿怎么样了?若是需要钱疏通关系,我可以卖地。” 丁平侯府倒了,自己的田地就会收回来,由她说了算。 黄琛摇头叹道,“我们不认识手眼通天的人,根本见不到他们,要等三司会审后才能探监。苒儿被圈在平西侯府,有人定期送吃食,倒不会有大碍。”又安慰道,“姐夫和宗录只是侯府族亲,仕途肯定到头了,还不至于丢命。” 丁老头又问,”二舅老爷,侯府的奴才呢?” 黄琛道,“跟主子一起禁在侯府。” 丁婆子一下大哭起来。 第十五章 不许拿钱走 韩莞道,“二舅辛苦了,快进屋歇歇,喝口茶,我再给你做点吃食。” 黄琛快马加鞭两个多时辰才赶到这里,又渴又饿,说道,“我只能呆半个时辰。晚了,就进不了京城了。” 他把马系在东前院的大榕树上,从马背上的搭链里拿出草料哺马。 丁老头说道,“五姑奶奶,我想去京城看看家里。现在去李里正家借辆骡车,关城门前能赶着进京。” 丁婆子抹着眼泪道,“我也去。” 侯府倒霉,他们更害怕,除了一个闺女,他们所有儿孙亲戚都在侯府做事。大闺女给韩二夫人的闺女当陪嫁嫁去了另一家,他们先住去女婿家,再打听消息。 韩莞点头同意,这两口子回去或许也能带些她想知道的消息回来。但是,绝对不许他们把贪墨的银子拿走。发落罪臣,家里的奴才都会被官府发卖,她可不想让他们把银子拿回去托良民买儿孙。 若他们早把银子放去他儿子家,那是没办法,肯定被官府查收了。 平西侯府倒了,收拾这两个老东西不需要再绕弯子了,只不知道还能收回多少被他们贪墨的钱财。 韩莞给两只虎使了个眼色。 两只虎多聪明啊,他们见娘亲同意这两人回京先还着急,见娘亲给他们使眼色,便明白了。 两人手拉手跟着丁老头和丁婆子去了前东院。 丁婆子见两只虎跟着他们,又不解又厌烦,问道,“哥儿,你们咋不去陪舅老爷,跟着我们作甚?” 大虎颇有气势地说,“谁跟着你们了?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二虎又道,“今天我们就要在前东院里玩,怎么了?” 丁家夫妇无法,只得进了屋,两只虎则门神一样站在门口,不眨眼地看着他们。 丁家夫妇便明白了,这是怕他们拿银子回京。 可恶的精豆子! 丁婆子气道,“哥儿在院子里玩吧,老奴要关门换衣裳。” 二虎道,“我们就是要在这里玩。小爷也不耐看你个老婆子,你换衣裳就去茅房里换。” 丁老头恨不得把他们掀出去,但想到倚仗没了,黄琛还在内院,也不敢放肆。再说,自家女婿是个贪的,银子拿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办事。 他皱眉对丁婆子吼道,“换什么换,拿几件衣裳就走。” 他们收拾了几件衣裳,丁老头又拿钥匙把炕柜里的一个柜子打开,拿出一两银子和几块碎银,说道,“唉,我们辛苦一辈子,就攒了这么点子钱,也不知够不够打探消息。” 两人哭了几句穷,出了屋门。两只虎让开,他们把房门锁上。想着,现在拿不到银子,以后再想办法拿出去,还好银子藏得隐密,这些人想找也找不到。 他们还是万幸大过沮丧。若是之前把银子都放去儿子家,怕是一文也不剩了。 而上房,黄琛又说了些京城的传言。表面看是贪墨案,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平西侯是太子一党,一个闺女是太子良娣。皇上现在对太子越来越不待见,觉得他被一些党羽教坏了,急不可待想干掉自己上位。正好有人拿出平西侯贪墨和弟弟害死人的证据,皇上就下旨彻查。不仅是办平西侯,也是隔山敲虎…… 黄琛家是武勤伯府的族亲,只捐了个六品官,一直帮着武勤伯府管些庶务,有些事也听了一耳朵。 韩莞更加忐忑。若真是因为背后的原因,韩家怕是麻烦会更大。 黄琛安慰韩莞道,“罪不及出嫁女,不管韩家如何,对你们的影响都不大。你还有那么多嫁妆在韩大夫人手上,银子摆件肯定是要不回来了。我记得还有一间铺子,京兆府会有记录,我去查查,看能不能够讨要回来。” 外人不知道韩大夫人把韩莞的嫁妆扣压下来,其中包括一千两压箱银子、一些首饰摆件,还有一个京城边上的小铺子。 那些东西不会有记录,但小铺子官府有存档。 韩莞道了谢。娘亲舅大,这个舅舅比亲爹还好。说道,“我是担心宗录和苒儿。” 黄琛叹道,“唉,那是两个好孩子,可我们都没有能力帮得到。特别是宗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了这话,再想到前世历史上那些罪臣家眷的下场,韩莞的心都抽紧了 她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脸庞,比平时清晰得多。五官跟原主长得很像,白皙清瘦,温润秀雅,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 她本人虽然还没见过那两个孩子,但一想到他们就不由自主心生暖意。他们还那么小,不知前路会如何。 两只虎回了上房。 二虎说道,“娘亲,我们一直盯着丁老头和丁婆子,他们只拿了一两银子和几块碎银走。” 韩莞让小哥俩陪黄琛,她去厨房做饭。 晌午还剩半碗肉片汤,是专门留到晚上给大虎二虎吃的。韩莞揉了面,下了一小锅面条,又卧了两个鸡蛋,和着肉片汤,用一个小瓷盆装了拿去上房。 黄琛吃完就匆匆走了。 娘三个坐在上房檐下望天。 两个孩子一边一个,紧紧靠着韩莞。他们非常忧伤,不停地叹着气。 大虎道,“舅舅要坐牢,就不能考举人了,他一定很难过。” 韩莞点头,“嗯。” 二虎又道,“舅舅说他考上进士,就能给娘亲和我们撑腰了,不许外人再欺负我们。舅舅特别努力,是族学里功课最好的,刚刚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是勋贵子弟中的头一份儿。” 韩莞又记起来了,韩宗录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要取得功名,要有出息,将来给姐姐妹妹撑腰,不许祖母再欺负她们…… 对了,原主还有个祖母,原主爹是个没用的妈宝男,事事被他娘拿捏。韩莞的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小老太太的面容,精明,刻薄,颧骨很高…… 或许觉得如此说长辈不好,韩宗录只当着原主的面说祖母欺负他们,而当着小哥俩则把“祖母”改成了“外人”,以至于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长辈。 第十六章 闯入者 大虎握了握小拳头,“舅舅不能撑腰了,我们长大给娘亲撑腰,也给舅舅撑腰。” 看看愁容满面的大虎二虎,韩莞很想说,不要怕,娘会给你们撑腰,会给你们遮风挡雨…… 但她忍住了。 他们没有父亲,必须要学会担当,有责任感,才能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或许正因为韩宗录母亲早死,父亲无用,姐姐弱妹妹小,他才那么懂事吧。 太阳落下山顶,晚霞的余辉给大地披上融融暖色。 韩莞才起身去厨房做晚饭。 她做了一锅面条。想想,又拿了盒午餐肉打开,切成片放进面里。因为盒子上有字,她偷偷埋去了后院墙根下。 吃着从来吃过的美味,两只虎的眼睛都鼓圆了。 “娘亲,这是什么肉,比香肠还好吃,好香。” “太好吃了,娘亲什么时候买的肉?” 韩莞道,“这是别人送来的香锅肉,不是买的。”见他们要问谁送的,又道,“娘已经学会怎么做了,改天做给你们吃。” 沈意穷讲究,喜欢吃三明治,又嫌买的午餐肉和火腿肠肉不好,韩莞便自己做午餐肉和火腿肠。 虽然这个世界有没有香精味精等调料,但食材绿色,做出来味道不会差。 两只虎听说娘亲学会做这道美食了,连连点头。 “好,多做些,给封爷爷和封奶奶送些去。” “舅舅出来了,也给他做。” 韩莞点头允诺,又把话题引去了别处。 几人吃了饭,就坐在炕上长嘘短叹,心疼韩宗录受苦却没有任何办法。就是想让人去京城多打听一些消息,都没有人可用。 想到还没有归家的春家人,韩莞想着,明天就花钱请人去墉州一趟。之前她想请小鼻涕的爹李三义去找,现在李家出了事,也不好请他了。 除了小鼻涕的家人韩莞有些熟悉和放心,还有就是孙金柱家。孙金柱是封大娘孙氏的娘家大弟,实在不行就请孙金柱的大儿子孙大根去。 封家跟孙氏的娘孙老太和小弟弟孙银柱已经断了亲,但跟孙金柱一家关系不错,一直有来往。 六年前,大梁国跟大月国打仗大量征兵,封家也落了个名额。 封和二十几年前受伤流落到三羊村。由于他会治病,又有户籍,说是被晋西老家的后娘整得没了活路,李里正便帮他在这里落了户,靠治病和采药为生。后来娶了本村姑娘孙氏。 封和长得白净,识字,会医术,虽然有些跛,依然得村里许多姑娘的爱慕。但长辈都不喜欢他,因为他穷,不仅出不起聘礼,自家还要倒贴。 孙氏的爹孙老汉看好封和,没管孙老太的哭闹,硬把闺女嫁给了他。封和也非常尊敬那位岳父大人。 封和虽然医术很好,但乡下穷人多,诊费便宜又经常有人欠钱。他二十年前借钱盖了个院子,攒了好几年才把钱还清,后来又供儿子读书,日子一直比较拮据。 封和舍不得让大儿子封景去前线送死,家里有五贯钱的存项,又借了十五贯,二十贯钱就能免兵役了。 而孙氏的娘家也摊上一个名额。那时孙家还没分家,家里只有四亩薄地,总不能不为一大家子着想把地卖了。 孙老汉想着大儿子孙金柱要养三个儿女,小儿子孙银柱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就让还没娶亲的孙银柱去当兵。 孙银柱是老两口的老来子,村里出了名的二混子。他不想去战场送死,听说姐姐家借了银子,跑去姐姐家偷到银子,又赶紧去县衙交钱免了他的兵役。 封家人气坏了,说不赔钱就要去县衙状告孙银柱。孙老汉既恨小儿子不争气偷银子,又怕小儿子被告发配充军,怒急攻心气死了。 孙氏的娘孙老太不想赔钱,先发治人跑来封家哭闹,说老头子是被封家人气死的,若他们再让小儿子去送死,她就来封家门口上吊。让所有人都知道封家妇逼死了亲爹,又逼死亲娘和弟弟。 孙银柱若被坐实偷钱免兵役,肯定会被发配充军,而发配充军和应征入伍完全是两回事。 应征入伍属于参战将士,得百姓爱戴,活下来能回老家,死了家属有抚恤金,立功了能升官。 发配充军不仅遭人唾弃,打仗了要冲在最前面当人肉垫子,不打仗就是军队里的苦役,还永远回不了家。这种大仗,十人征战一人还,充军的人肯定都是死,人死了家属一文钱也拿不到。 孙老太在女儿家撒泼打滚,封景不想让父母为难,特别是不想让母亲太难过,主动去打仗了。 后来孙金柱和孙银柱分了家,孙银柱卖了地跑去邻镇做小生意。孙金柱私下依然跟封家来往,一家人都很勤快,还租种着韩家的几亩地。 韩莞带着几个下人来到三羊村落户,她拜了封和为师父。知道封家借了许多钱,执意送上十两银子为拜师礼,还时常孝敬,封家的日子才好过些…… 韩莞想到夜深才睡着。 夜里,韩莞正睡得香,突然被后院的鸡叫声吵醒。叫声特别大,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韩莞吓得一下坐起来,赶紧把开了一条缝的小窗关了,再把柜子里的电棒拿出来,倚在墙边准备随时进攻突然闯进的人或是野物。 两个孩子睡得特别沉,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把他们吵醒。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后院的叫声终于停下来,闯入者应该走了。由于紧张,手心出了许多汗,她放下电棒把手在衣裳上擦擦,又重新握好。 等到天光微亮,村里传来公鸡打鸣,再听到院外有脚步声和说话声,韩莞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她瞥了眼窗纸,想起那是纸不是木板或玻璃,为什么不知道戳个洞看看外面的情况呢? 她拿着电棒出了屋。 院子里静极了,地上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树叶上的露珠在旭日的照耀下泛着红光。她环视前院一圈,没发现异常。 韩莞又去了后院,先来到鸡圈外,鸡还在打瞌睡。她用棒子捅了捅,数量没少,都活着。她又观察菜地、院墙,才发现墙根下疑似罐头盒被挖了出来,盒盖在晨风中瑟瑟抖动着。 第十七章 坏主意 韩莞跑过去一看,真的是罐头盒,墙根处还挖了一个坑。 她昨天明明把罐头盒埋在这个坑里的。而且,坑边有密密麻麻的爪子印,比猫爪印大些,不会是大野物。难道是黄鼠狼来偷鸡?既使是黄鼠狼,也翻不过那么高的院墙,而且这串爪印根本没往鸡圈边走。 韩莞跟着这个小脚印走,脚印从坑边去了内院。因为内院的地面大多为青板板路,脚印没了。她又仔细观察树竹下的土,只有他们卧房窗前的栀子花树下有爪印。 因为他们在上房吃了午餐肉,所以那野物只到上房前面徘徊,而没有肉味的东西厢房都没去。 韩莞吓得后脊梁发凉,除了鸡叫,自己居然没听到一点窗外的动静。她又想到山上的那次大风、臭味和消失不见的火腿肠,猜测或许跟闯进来的野物有关联。 不知道这个异世是否有前世不存在或是没发现的厉害动物,鼻子也太好使了,还能爬这么高的院墙。还好那物只是嘴馋,似乎并没有伤害人的意思。 她回到后院把那个小坑挖得更深,又把盒子埋了进去,才去厨房做早饭。没有心思,只做了一窝米粥,三个白煮蛋。 吃饭的时候,韩莞又嘱咐两只虎,“昨天夜里咱家进了什么野物,鸡闹得厉害,还有爪子印,你们不许去山里玩。” 两个孩子有时候会跟马旦和小鼻涕跑去山上玩。 听说家里进了不明野物,两只虎也吓得一个激灵,忙点头答应,又嘱咐娘亲不许单独进山采药。 韩莞又道,“以后家里要养条狗才行。” 两只虎一听养狗都频频点头。娘亲不喜欢狗,一直没养。 二虎又道,“家里没柴火了,我和哥哥上午去捡些柴火回家。不上山,只在山脚捡。” 韩莞本想说去村里买,但想到还是应该鼓励他们为家里分担责任,点头道好,又说,“娘负责喂鸡和浇菜地。” 大虎忙道,“娘亲是漂亮小娘子,不能干种地这种粗活。咱们不是还有点私房钱吗,花钱请李三婶帮咱们。” 李三婶是小鼻涕的娘。 韩莞说道,“儿子都能捡柴,娘为何不能种地?”又把想请孙大根去墉州找春家人的事说了。 两只虎说道,“娘亲说的是。等他们回来了,就赶紧让春姥爷去京城打听舅舅和小姨的情况。” 两只虎走了以后,韩莞抓了两把糙米喂鸡,等它们吃完后再放出院子找食吃。院子后面有一条小溪,她又戴着斗笠去挑水回来洗菜地。家里有井水,但浇地的水还是去外面挑。 不管晴天雨天,出门必戴斗笠是原主的风格。 她挑水的时候,遇到的村民都非常诧异,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韩娘子做这种粗活。 一个妇人低声对另一人说道,“看看,韩仙子从天上落入凡间了。” 另一人道,“已经成了乡下糙娘们,早该放下架子了。” 还有一个男人过去献殷勤,“韩娘子挑得动吗?我来帮你。” 韩莞摇摇头,绕过这个男人走了。后面传来哄笑声,嘲讽那个男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个男人满不在乎地说,“男未娶,女未嫁,想了又咋地?” 哄笑声更大。 韩莞暗骂一声,没有搭理那些人。她浇完地不多时,院门响了起来。 打开门,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有些黑,五官还算清秀,穿着退了色的水红粗布衣裙,肘处打了补丁。 小姑娘笑道,“韩姐姐。” 韩莞想起来了,她是封大娘的娘家侄女,孙金柱的小闺女孙红妮。自己正想去找她哥哥孙大根,她居然来了,正好跟她说一说。 韩莞笑道,“是红妮呀,快进来坐。” 韩莞请她在房檐下坐下,还要去倒糖水。 孙红妮拉住她说道,“韩姐姐不要忙,我说几句话就走。我爹让我来跟你说一声,我二叔昨天回村了,好像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听说把他媳妇都抵押出去了。他向我奶借三十贯钱,说不给他就死定了。我奶哪里有那么多钱?” 孙红妮气得小脸通红,啐了一口,又道,“那个不要脸的,他是想让我奶把我家的三亩地卖了。我奶再是心疼他,也不可能不管我爹和我大哥二哥。昨天闹了半宿……” 因为封家人的关系,韩莞也痛恨孙银柱。快意道,“活该,最好他明天就被追债人剁了。” 孙红妮也恨不得孙银柱赶紧死,说道,“我听到他偷偷向我奶打听大虎二虎的事,我就跟我爹说了。我爹让我来跟你说一声,现在你家只剩你们娘三个,让两只虎离他远着些,那人现在更坏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韩莞气得胸口痛,咬牙骂道,“臭不要脸的,把我师父一家害了,又来打我儿子的坏主意,他怎么敢!” 孙红妮道,“不管是不是,你们小心些总是好的。两只虎虽然聪明,到底人小,别遭了暗手。我娘还怕他和我奶打我的主意,让我去我姥家躲一阵子,过会子我大哥就会送我走。” 孙红妮气得要命,那个人一回村就硬住进了她家,她这个正主还要躲着他。 韩莞拉着孙红妮的手说,“谢谢你来告诉我,也谢谢你爹。” 孙红妮匆匆告辞,她还得赶着回外家。 送走孙红妮,韩莞回屋里把电棍拿在手里用袖子挡着,急急出去找孩子。 韩莞先去了自家院子后面的山脚,没看到人,又向北走去。她没向南走,向南是村后,那里人来人往,两只虎在那里要安全得多。向北就出了村,人少荒地多,若孩子去了那里就危险了。 现在已是春末夏初,植被茂密,日头火红,野草丛生。韩莞的心情就像乱七八槽的野草,杂乱而烦燥。 她远远看到了两只虎,他们正跟一个男人说着话,男人背对着她。 韩莞这么多年只见过孙银柱三次,又离得远,不确定那个男人是不是他。韩莞走树多的地方,悄悄靠近他们,想听听男人在跟两只虎说什么。 第十八章 电指功 “……盐水鸭、胭脂鹅、酥皮肘子、水晶皮冻,”孙银柱吸溜一声口水,装出一脸向往的样子,继续道,“好吃得紧。到了县城,我给你们多多的买,想吃什么买什么。” 孙银柱说着,从怀里摸出两块麦芽糖递过去。乌糟糟的手拿着乌糟糟的糖,看了都惹人厌烦。 二虎摇摇头,嫌弃道,“你那么有钱,咋鞋上还破了两个洞。我们不要你的糖,脏得紧,我娘也不会让我们跟你走。” 孙银柱笑道,“你们娘是听了封瘸子的话,对我有误会。先不告诉她,等你们买了好吃的拿回家,她就高兴了。” 大虎怒道,“不许骂封爷爷。你偷了封爷爷家的钱,我娘亲不许我们搭理你。你走吧,我们才不会像你那么嘴馋,一听有好吃的就跟着坏人走。” 孙银柱气得握了握拳头,真想把这两个死孩子敲晕塞进麻袋。这么漂亮的男娃,卖去戏班或楚馆,兴许能卖十五、六两银子。剩下的再让老娘想办法从老大家弄,欠债就能还清了。 但现在青天白日,怕有过往的行人看到,他不敢硬来。 孙银柱更加和颜悦色了,笑道,“有句老话,知错改了,就像大烟,我已经学好了,再没偷过钱。你们不喜欢吃肉,就买豌豆黄、松子糖、杏仁酥,再带你们去茶楼听说书、看大戏……都说春喜戏班唱的《关羽斩华雄》最好听。” 他知道大虎喜欢关羽,还把关羽说了出来。 二虎讥讽道,“笨,那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就像大烟’。” 大虎拉着弟弟道,“咱们回家,不理这个坏人。” 孙银柱伸长手臂拦住他们,“不要走……” 韩莞气得血往上涌,这是赤祼祼在诱拐儿童啊。 她大拇指按住电棍按钮,往孙银柱的后背戳去。 孙银柱一门心思在孩子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突觉背上一股刺心的痛,接着酸痛传遍全身,他大喊一声爬在地上,身体痉挛起来。 韩莞紧接着又戳了几下孙银柱后背,边戳边骂道,“我戳死你个缺德坏良心的畜生,还想把我儿子拐去卖了。老娘这招电指功已经六年没用,早就手痒了。我戳死你,戳死你……” 若是有把手枪就好了,远远毙了这个混蛋。 孙银柱被电得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口吐白沫,连叫都叫不出来。 韩莞还是怕把人电死,停下手把电棒揣进怀里,抓着他的头发把脸转过来使劲扇了几个嘴巴,喝道,“我警告你,再敢打我儿子的坏主意,直接戳死你。” 又踢了他几脚,才起身拉着已经化为石象的两个小家伙向家里走去。 走了一段路,两只虎才反应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韩莞。 “娘亲,你真的是武功高手,会电指功?我也要学。” “娘亲,是你的电指功厉害,还是你手里的暗器厉害?” 韩莞道,“回家再说。” 母子三人回家把大门插上,进垂花门再插上,韩莞郑重说道,“孙银柱欠了几十贯钱的赌债,把他媳妇都卖了,现在又来打你们的主意。你们不仅要远离他,也不许往僻静地方走。不,这些天连家门都不许出。” 两只虎忙不迭地点头。 韩莞又道,“孙银柱欠了那么多钱,已经丧心病狂,不会轻易罢手。” “那我们就不出去,让他下不了手。” “嗯,我们不出门,等春姥爷和春山舅舅回来我们就不怕他了。” 韩莞说道,“这样当然最好。不过,娘怕他会找帮手夜里来咱家干坏事。咱家离村里远,又只有母子三人……” 两只虎有些吓着了,大虎道,“那咋办?要不,咱们住去封爷爷家躲躲?” 韩莞摇头道,“躲不是办法。不把他收拾狠了,他一有事就会想到咱们。若春嬷嬷他们回来最好,没回来,就咱们三个收拾他。”丁老头夫妇从来没把他们母子打上眼,肯定会在京城多有耽搁。 她跟两只虎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两只虎极是感兴趣,表示一定好好完成任务收拾孙银柱。他们还想玩玩那个暗器,韩莞怕他们碰到开关伤着自己,只拿在手里让他们摸了几下。 对于暗器的出处,韩莞说在山里捡的,还让他们必须保密。 “春姥姥和春姥爷也保密吗?” “舅舅呢,舅舅也保密吗?” “你们谁都不能说,若实在要说也是娘跟他们说。切记,这比传家宝挂件还重要。” 传家宝挂件他们都做到了保密,比传家宝挂件还重要的东西他们更会保密。 两个孩子忙不迭地点头。 韩莞让孩子们在家把门插好,她戴上斗笠去小鼻涕家。 不知道孙银柱会搞什么事,韩莞不好再请孙大根去墉州,只得去请李三义。李家穷,看在钱的份上也会去。其他人她不熟悉,也不放心。 小鼻涕家是村里的困难户之一,茅草土坯房,篱笆墙,十几口人只有六间房。 远远看到李家篱笆墙内站着许多人,封家几人也在。听动静,好像今天要给李四义建衣冠冢。 韩莞只得又倒回家,再等等吧。 此时,孙银柱已经被人发现抬回孙金柱家。他现在身体不痛也不抽筋了,就是浑身无力,特别难受。 孙老太看到面色惨白的儿子吓坏了,哭问道,“那些挨千刀的揍你了?”又捏了捏儿子的四肢,再看看他的双手双脚,见没有残废,才拍拍胸口放了心。 “还好给你留了条命,也没把你弄残。” 孙银柱哀叹一声,说道,“娘诶,那些人杀人不眨眼,没收到钱,怎么可能放过我。我还有三天时间,若凑不够钱,你儿子不是死就是残。”他使劲挤了挤眼睛,流下几滴眼泪,又道,娘,我想法子弄二十贯钱,你再想法子帮我弄十贯,就够还债了。我保证,还了钱再也不赌了,好好做点小生意。娘,经过这件事,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第十九章 夜袭 孙银柱知道老太太也心疼大儿子和两个孙子,只要给他们留了活路,老太太就不会不顾他的死活。至于那二十贯钱,肯定是从韩莞母子那里找了…… 趁着丁家和春家人不在家,找两个哥们夜里去韩家把那三母子抢走,那三人都是好相貌,卖个三十贯钱没问题,说不定还能卖得更高。二十贯自己得,剩下的哥们分,他们又得钱又玩美人,肯定愿意。 那个臭娘们再是会什么鸟电指功,几口迷香就能把她搞定。看丁老头和丁婆子的作派,那小娘们丢人现眼,娘家人恨不得她去死,肯定不会管她,说不定还巴不得他们早些消失…… 孙老太搂着儿子哭,边哭还边掐儿子几下出气。哭够了,她擤了一把鼻涕问,“你有什么法子弄到二十贯钱?” 孙银柱见老太太相信了,心下暗喜。抹干眼泪说道,“前两年我做生意存了二十贯钱,被一个兄弟借去了,我明儿就去找他要回来。娘,只差十贯钱,大哥卖一亩地影响不了两个侄子的生计。” 老太太无奈道,“就是金柱卖了一亩地,也还差三贯啊。娘的一点子私房都给你了,手头只剩二十几文钱儿,给你也没用。” 孙银柱笑道,“赶紧给红妮说婆家,先收聘礼。红妮长得俊,六贯聘礼少不了,我不多要,只借三贯,还剩三贯给她当嫁妆,也算对得起她了……等把债还了,我一挣到钱就买一亩……不,买两亩地还给大哥,也给娘买根大金簪子,再把我媳妇赎回来好好过日子。” 天色渐黑,两只虎更加紧张,把韩莞裙子抓得紧紧的。小嘴抿着,满是严肃。 韩莞摸着他们的头问,“怕吗?” “不怕。”两只虎异口同声。 二虎又问,“孙银柱今天夜里会来吗?” 韩莞也拿不准,“会吧。不来最好,来了也不怕。” 她面上无波,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两个孩子太小了,准备的再充足,也怕临时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故。 当星星撒满天际,几人巡视了院子一圈,察看了几处机关,来到垂花门前。韩莞等大虎二虎出了垂花门,把门插上。走到后院院墙下,那里立着一个梯子,她爬上梯子,看看外面没有人,就坐上院墙,把梯子推倒,又跳至院外,绕到大门前。 大虎二虎已经等在这里,娘亲一进门就赶紧把门插上。 几人把前东院挨着院门的房间打开。这间屋虽然是丁家夫妇在用,但属于门房,也就是看门人住的房间。 倒座的六间屋子,只有这间屋的小窗朝着院外。住在这里,他们好观察外面情况,多少人,有没有接应。 为了安全,小窗开得很小,只有半尺见方。又高,韩莞要站在小凳子上才能看到窗外。 没点灯,几人坐着闲话。八点一过,两个孩子抵挡不住睡意,窝在大椅子里睡着了。 韩莞没有睡。怕夜里犯困,她白天睡了一个多时辰。 她把窗纸戳了一个小洞,隔个半刻钟就踩上小凳子望望外面。 繁星璀璨,星辉撒满大地,地上的泥土泛着银光,哪怕院外樟树下的影子,也看得清清楚楚。 手机显示十一点,韩莞开始警惕起来,不敢再走神,集中精力盯着外面看。还是没忍心叫醒孩子,有些困了就用清创膏抹太阳穴提神。她经过多日研究发现,封和用于治痔疮的清创膏,跟前世的万金油有很多相似之处。只不过颜色是黑的。 捱到半夜两点,几个小时漫长得像过了几个月。 古代人早睡早起,若是捱到四点,也就是寅时没人来,这一夜基本上就安全渡过了。 她觉得脑袋昏的厉害,擦了清创膏也不管用,便轻声呼道,“宝贝,醒醒。” 两只虎同时坐起来,鼓圆了眼睛问,“坏人来了?” 韩莞轻声道,“还没有。娘有些困了,你们陪娘说说话,提提神。” 两只虎跳下椅子,借着透进屋里的星光,在木盆里洗了洗脸,走过去紧挨娘亲坐着。 韩莞问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晚上就准备好了。” “我们练习了好多遍,不会出差错。” 韩莞表示满意,找着话跟他们说,又擦了点清创膏提神。 大虎见了,眼睛都鼓圆了,从韩莞手里夺过清创膏吼道,“这药是擦屁眼儿的,娘亲怎么能擦脑袋。” 吼完才觉声音大了,赶紧捂住嘴,还不时用小眼刀子甩着韩莞,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 韩莞想起了前世一句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看把他气的,就像那药擦在他头上一样。 二虎的眉毛也皱紧了,苦口婆心教育道,“娘亲,你这么美貌的小娘子用那药擦脑袋,传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记着,以后不仅不能用它擦脑袋,还不能让人看到你拿它。不然,人家会以为娘亲的那里有毛病,多羞人。” 韩莞哭笑不得,这两个熊孩子,想些什么呢,谁说美女就不能得痔疮了。而且,这么好的药只用来治痔疮,暴殄天物了。 现在不是时候,以后再跟他们科普一下。她好脾气地说,“好,好,听儿子的。” 几人说了一刻多钟的话,韩莞突然“嘘”了一声。 星光下,一辆驴车小跑着来到院子前停下,车上跳下三个用布蒙着眼睛以下的男人。即使捂着半张脸,看身形,也看得出其中一个是孙银柱。 韩莞轻声道,“孙银柱来了,三个人,好对付。” 话音刚落,二虎的双腿一夹,憋红着脸说,“娘亲,我突然想尿尿。” 大虎一听,也夹紧双腿说,“我也想尿了,咋办。” 关键时刻掉链子。 韩莞无法,只得把椅子上的靠垫甩在地上,“对着靠垫尿,没声儿。” 那几人把驴车拴在院门东边的樟树上,两个人往院后走去。前院都是瓦片顶,不好翻墙。 留下的一人观察四周,还专门来到他们的窗前看了看。还好韩莞戳的小洞靠着窗格的木条,而且是用刀片划穿半个小圆圈。她看到那个人往小窗边走,赶紧把纸按回去,几人贴墙站着。 第二十章 闹鬼 那人踮着脚尖看了两眼小窗没看出不同,又倒回大门前。韩莞感觉他走了,再次把那个小洞戳开往外看。 把孙银柱扛上院墙人的回来了,他们东张西望等着孙银柱来开门。而那头毛驴却不眨眼地望着那扇小窗,两只大眼睛在星光的照耀下像两个小灯炮,让韩莞不由的心紧,她怎么感觉驴子看到了她。 孙银柱从西厢旁的围墙跳下内院,他先看了看紧闭门窗的正房,跑去打开垂花门,又打开院门,三人向内院正房跑去。 两人在正房门口站定,手拿迷烟筒的人走向西侧屋小窗。韩莞母子住在正房西侧屋不是秘密,丁婆子把有关韩莞母子的几乎所有事都说了出去。 那人把窗纸戳了个洞,隐约看到炕上的被子里睡着三个人。他笑了笑,把烟筒塞进小洞,向里吹了几口迷烟。小半刻钟后,他又看了洞里几眼,又学了一声猫叫,那三人依然没动。 他向另两人比了个手势,走到门口。 一个人拿出刀片挑开门栓,另两人抽出绳子准备进屋绑人。 推开门,却看到一个长长的一身白的吊死鬼挂在屋中间,鲜红的舌头垂到胸口,身子还晃动着。 那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娘诶!” “鬼啊!” “天哪!” 他们转身跑到院子中央。怎么觉得后面没动静,又停下来回过头,却没看见吊死鬼跟出来。 一个人问,“那鬼会不会是假的?” 孙银柱道,“难不成,那小娘们怕晚上出事,挂个假鬼吓唬人?” 另一人骂道,“奶奶个熊,再回去瞧瞧。” 这三人都是打架生事无恶不做的亡命徒,不愿意把到嘴的肉吐了,又观察着向上房慢慢走去。 突然,空中飘出一个诡异惊悚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哦诶 啊鸡低啊鸡低,啊鸡打了个地洞 啊鸡低啊鸡打了个洞 …… 随着声音,天空又出现一道光线,光线不停地打着转。 孙银柱三人吓得屁滚尿流,抖着腿跑向垂花门。垂花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推了几下推不开。 声音继续响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姨压抑哟,阿姨压抑哟 啊擦几个蛋,这个蛋,这个蛋,这个蛋鸡个 蛋,这个蛋,找个洞 阿姨压抑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哦诶 啊鸡低啊鸡低洞,啊鸡打了个地洞 啊鸡低啊鸡打了个洞 …… 几人吓得魂都没了,又哭爹喊娘向后院跑去。在后院一阵乱转,这个踩了一堆屎滑倒,那个踩进坑里崴了脚,另一个被树上掉下来的大石砸破了头……他们都想第一个逃出院墙,不愿意把别人扛上去。 乱蹿了半天,终于看到墙根处倒着一个梯子,几人忍痛争抢着。踩着屎的受伤最轻,第一个爬上梯子跳出院外。接着是脚崴了那个,最后是脑袋被砸出血已经蒙了的孙银柱。跳到院子外,他们又向院前的骡车跑去。 跑到院前,那个声音更大更急切,也越来越惊悚: 蹬蹬个,蹬蹬个,蹬蹬个,蹬蹬个,蹬蹬个蛋个洞 蹬蹬个,蹬蹬个,蹬蹬个,蹬蹬个,蹬蹬个蛋个洞 带着个,带着个,带着个,刀割蛋,带着个蛋蛋割洞 带着个,带着个,带着个,刀割蛋,带着个蛋蛋割洞 …… 几人刚跑至驴车前,突然刮来一阵强风,把他们嘣了个狗啃屎,连驴子都被嘣了个趔趄,树也被吹得哗啦啦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恶臭,熏得他们差点晕厥。 他们捂住口鼻,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起身。 臭味已经减弱,他们摒住呼吸往后看去,天空的强光依然游离着,韩家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 那支曲子还在继续唱着: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哦诶 带着割,带着割,带着割,刀割蛋,大割蛋个洞。 …… 一人用刀把系在树上的绳子砍断,几人跳上车。似乎毛驴也被鬼怪迷住,鼻子冲天围着大树转,任凭鞭子抽在身上就是不往前跑。 村里的几只狗听到这边的动静,汪汪叫起来。吓得赶车的人使足力气狠抽毛驴,毛驴吃痛,片刻后才小跑着向东北方向奔去。 终于看不到那个大院子里了,赶车的人才松了一口气。骂道,“娘的,怎么借了头跑不动的老驴。”他又回头抽了孙银柱一鞭子,“你不是说她家只有一个女人两个小娃吗,怎么会闹鬼?” 头破血流的孙银柱哭道,“我也不知道啊。哎哟,哎哟,痛死了……” 另一个人说道,“那家太邪乎了,不仅有鬼,有鬼曲儿,还会呼电,呼风,呼臭气……啧啧,那鬼曲儿,忒地奇怪。不像鬼叫那么吓人,就是怕得紧。” 赶车人说道,“你说,鬼怪会不会把那家人吃了?” 那人说道,“有可能,也说不定那个韩娘子本身就是神婆,会招魂术或是什么邪术。那小娘们来历不明,还会什么鸟电指功,不简单。以后咱们得离她远着些,被她发现今天夜里的事是咱们干的,可得不了好。”说着,又踹了孙银柱两脚,骂道,“晦气,怎么把她招惹到了。” 赶车人又使劲抽了几下孙银柱,啐道,“妈的,被你个龟孙子害惨了。毛没抓到一根,还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天亮后让老娘们去趟大法寺,烧几炷香。” 想到今夜没捞到一文钱,还花钱借了驴车,更可怕的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两人都是后悔不迭,又把孙银柱一通咒骂和乱打。 孙银柱也害怕了,抱着脑袋任他们打骂。心道,这里是呆不了了,得跑去外地躲风头。 二虎站在椅子上从小洞里看到那辆驴车跑得没了踪影,才跳下椅子跑到门边说,“娘亲,大哥,他们跑没影了,咱们安全了。”又不解地说,“那头毛驴好奇怪哦,一直盯着小窗瞧,比那几个贼人还聪明。” 他的任务是在这里侦察敌情。 第二十一章 翠翠 前西院里,大虎手里拿着还在唱神曲的手机,手机上的电筒向天空转着圈。韩莞手拿着一把长长的烧火钳,保持着随时进攻敌人的姿势。电棍适合短兵相接,而对付突如其来的敌人,用铁钳子更管用。 为了以防万一,几个人都带着画了鬼脸的白头套。 听了二虎的话,韩莞把头套摘了,拿过大虎手里的手机把音乐和电筒关掉。放了这么久,手机快没电了。 韩莞在心里默默感谢前世那位歌唱家。这首歌的宗旨就是让人忐忑,在古代的夜里听这首歌,不仅忐忑,还惊悚。她因为喜欢那位歌唱家,才下载了这首歌。 默默向歌唱家致敬完,韩莞伸出双手笑道,“儿子,咱们胜利了。” 两个小子都把头套取下,扑进娘亲怀里。 为了收拾孙银柱,韩莞白天就把几样从前世带的东西拿了出来,跟两只虎说是在山上捡的。她还说了五彩祥云的事,说肯定是菩萨显灵,算到他们会遭此一劫,才送了这些东西来。 至于她为什么会用手机和电棒,她说她无事瞎鼓捣,就窥探出了一些“天机”。 五彩祥云降落大法寺,最后变成丝巾的奇事已经在这一带传开,两只虎也知道。他们本来就相信娘亲不会骗自己,再加上五彩祥云的事,后来又看到那些东西的神奇之处,越发认定只有菩萨神仙才会有这么好的宝贝。 当然,他们也发誓承诺绝对不会对外人说,不能让坏人知道把宝贝抢走。 韩莞还奖励他们吃了一根火腿肠…… 几人抱在一起笑够了,韩莞才注意到有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臭鸭蛋味,吓得把两个孩子抱得更紧了,在他们耳边低声说道,“宝贝儿,好像咱家又来野物了。” 两只虎听了,都立即戒备起来,眼睛鼓得老大。 “娘,野物不怕鬼的。” “也不怕神曲。” 又异口同声道,“咋办?” 韩莞安慰道,“野物肯定怕暗器……” 话没说完,就看到院门瓦顶跳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动物,尖耳朵尖嘴,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蓝盈盈的眼睛像夜空中闪闪发光的蓝宝石。 是只极漂亮的小狐狸,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韩莞惊得一下捂住了嘴,两只虎也把惊叫声压进嗓子眼。 小狐狸看看他们,跳下地径直走过来。 它停在韩莞三人的面前,嘴一张,吐出两样东西,一朵貌似灵芝,又不完全像灵芝,黄褐色,分成五瓣,有些像人的巴掌。 这东西韩莞前世不知道,原主也没亲眼见过。但是,药书里有记载,这东西叫佛手灵芝,比人参还珍贵。佛手灵芝能长到五根手指是最高境界,至少存活千年以上。 另一样像红纸又不是红纸,仔细一看居然是火腿肠的塑料外皮。 翠翠一爪按着佛手灵芝,一爪按着塑料皮,嗲嗲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满眼期待地看着韩莞。像一个向妈妈讨要零食的孩子,又无害又软萌。 它的毛也不是完全雪白,脊背上一绺毛似染了一抹绿,跟它的眼睛一种颜色。微风过,莹莹的绿如清水中飘荡的水草,漂亮极了。 这是想用佛手灵芝换火腿肠? 还真是只狐狸精。 可韩莞太知道它的厉害了。 之前那次一定是它放的屁,屁的能量极大,不仅臭,还能把人撂倒。可是,狐狸放的屁应该是狐臭味,怎么会是臭鸭蛋味? 瞧这外表,肯定不是赤狐紫狐,也不是完全的白狐,是前世不知道的新种狐狸。 韩莞这么想着,走过去把垂花门上的锁打开,牵着大虎二虎向正房走去。小狐狸又把那两样东西叼起来,跟在他们后面。 韩莞进了正房,还想把两个孩子拉进去。大虎二虎不愿意,挣脱了娘亲的手,站在檐下呆呆地看着小狐狸。 韩莞进屋把吊在屋顶上的“吊死鬼”扯下来,这是她用白色中衣裤缝在一起做成的。她去卧房拿了一根火腿肠出来,放在小狐狸的面前。 看到想了好多天的美食,小狐狸高兴地叫了一声,嗲嗲的声音让韩莞的腿发软。 韩莞在心里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翠翠。 翠翠把火腿肠的皮咬开,不大的功夫就把一根火腿肠吃完了。它似乎还没吃够,又期待地望着韩莞。 韩莞一点都不害怕它了,还非常喜欢这只馋嘴狐狸——它真的只是嘴馋。 韩莞又拿出一根火腿肠给翠翠。她一根一根往外拿,并不是舍不得,而是火腿所剩不多,若翠翠下次再来也有东西招待它,希望它能经常来家里做客,把关系搞好。 翠翠没有马上吃,叼起火腿肠起身,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跑去墙边跳上墙。站在墙头又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才跳下去。 若不是院子里还留着那个佛手灵芝,还有在夜风里翻动着的红塑料皮,韩莞都以为刚才一切是做梦。 她赶紧把佛手灵芝拿进屋,吩咐道,“儿子,把灯点上。” 韩莞贪婪地看着佛手灵芝,上面布着细细的皱褶,像极了老妪的手。韩莞知道,皱褶越多越深,说明它的年限越长。这东西值千金啊值千金,值再多钱她也舍不得卖。 她又一次感叹,也充满了感激,那真是只聪明又厉害的狐狸精,以后来了更要好好招待它。 两只虎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嫌弃地撇了撇嘴。 大虎说,“娘,那只小狐狸太聪明了,还知道拿东西换吃食。” 二虎又道,“这东西这么丑,换走那么好吃的火腿肠,我们亏了。” 韩莞笑道,“小傻瓜,这东西可是宝贝,咱们不仅没亏,还赚大发了。那几根火腿肠不动了,都留给它吃。” 二虎有些不舍,“我们吃一点点都不行吗?” 韩莞笑道,“娘会做,以后给你们做。” 窗纸已经染上白光,天亮了。 韩莞一人亲了他们一下,夸道,“沉着,冷静,胆大,心细,我的儿子真能干。” 两个小人儿一直在等娘亲的夸奖,再听娘把他们夸得这么好,高兴地跳了几跳。 第二十二章 春山病重 二虎又问,“娘亲,有我们这样能干的儿子,你会有压力吗?” 几天的相处,两个小屁孩跟韩莞学了几个现代词,包括压力。 大虎也睁着大眼睛看着韩莞,特别希望娘亲有压力。 韩莞被逗得笑出了声,说道,“当然有了。有了压力,才能有进步。” 两只虎头一落枕就睡着了,韩莞依然睡不着。看着佛手灵芝高兴,但看到不到百分之十电池的手机又心痛。手机没电了,就是块废铁。 她把佛手灵芝晾在炕柜上。一般灵芝不需要特殊炮制,刷净晾干即可,新鲜灵芝也能服用。但佛手灵芝必须要炮制,未经炮制是有毒的。原主也会炮制一般的中草药,但这么昂贵的药韩莞不敢自己炮制,改天请师父封和帮忙。 天大亮后,韩莞才睡着。 母子三人睡到午时初,一阵啪啪的拍门声把他们吵醒。 是封大娘孙氏。 韩莞迷迷糊糊去打开门,懵懂地说,“真是奇怪,昨天晚上我们睡得贼死。若你不来敲门,我们还要睡。” 说完,又不可思议地四周望望。 韩莞是故意这么说的,若她家闹鬼的事传出去,只说他们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封大娘神色焦急,拉着韩莞走进院子,说道,“莞娘,我今天才听金柱说那臭不要脸的还在打两只虎的主意,赶紧来看看。家里只有你们几人,我和你师父不放心,收拾收拾东西,住去我家吧。” 韩莞笑道,“谢谢师父,谢谢师娘,无妨。白天不让两只虎出去,晚上我们把门窗关好,出不了事……” 经过夜里那一吓,孙银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来她家,还会绕着他们母子三人走。拿不到钱,说不定已经跑去外地躲风头了。 封大娘见韩莞执意不去,只得说道,“晚上不仅要把门窗关好,最好换间屋歇息,再用桌子把门顶上,有事大叫出声,我家能听到。” 封家住在村北边,离韩家大院最近。 韩莞暗乐,昨天的动静你家还不是没听到。孙银柱几人害怕把人闹过来,哪怕惨叫也不敢放开嗓门,手机放的神曲也控制了音量。但若是他们耳朵好使或是觉浅,还是能够隐约听见。 封大娘又骂了一阵孙银柱,唠叨了老娘孙老太的拎不清。今天早上孙老太去给媒婆放话,谁能在三天内拿出六贯钱的聘礼,她就把孙红妮许给谁。付氏听说后闹着上吊,孙金银又放出话去,孙红妮的亲事只有他和付氏能做主,还把几个族亲请去家里劝孙老太,孙老太现在还大哭大闹…… 家里有个是非不明过分偏颇的老人,是这个家的劫难,现代也如此。 两人又说了对春嬷嬷一家的担心。韩莞道,“明天李家就忙完那件大事了,我想请李三哥去墉州找人。” 封大娘道,“这样最好。”又嘱咐韩莞一番才走。 两只虎也起床了,听到鸡饿得在圈里跳着脚叫,忙去厨房赶紧抓了两把糙米喂它们,吃完又把它们放出去。 韩莞做饭,早饭晌饭一起吃,擀的面条,卧了三个荷包蛋。 吃了饭洗了澡,一身轻松的母子三人在炕上玩闹。 他们拱她的肚子,她又拱他们的脖子,再是互相咯吱,满炕打滚。欢笑声飘出小窗,飘上小院的上空,连树上的小鸟都欢快起来。 两只虎兴奋极了,娘亲之前从来没有跟他们这样玩闹过。 为了以示鼓励,韩莞奖励他们每人十文钱。 两个小家伙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私房钱,极是激动。想了许久藏在哪里,最后大虎藏在炕柜里的一双旧袜子里,二虎藏在墙边的一双旧鞋子里。 还说,“封奶奶就是这么藏钱的。” “娘要看清楚,莫扔了。” 韩莞大乐,嘱咐道,“封奶奶喜欢把钱藏在这些地方,万莫说出去。” 二虎又道,“娘亲,你说丁老头和丁婆子贪墨咱们的钱财会藏在哪里?” 大虎建议道,“娘亲,趁他们不在,咱们去他屋里把银子搜出来。” 韩莞说道,“不着急,只要那些钱还在这个家,肯定能收回来。” 见两个小子兴奋过了头,韩莞又把他们搂进怀里讲故事,讲的是《东周列国小故事》,前世给小侄女讲过。孩子小不能行万里路,就多跟他们讲讲历史以及外面的世界。 两个孩子之前听过李先生讲的《左传》片段,觉得晦涩难懂。在他们想来,历史故事永远是高深的。可这次娘亲讲的却这么通俗易懂,还有趣得紧。他们感兴趣极了,一直听到夕阳西下。 韩莞去厨房做饭,两个孩子也坐去厨房学着烧火,继续听故事。 晚上吃疙瘩汤。 刚把面揉好,就听院门响起来,一个妇人沙哑的声音,“姑奶奶,我们回来了。” 大虎二虎一下跳起来,边往外跑边喊着,“春姥姥回来了,春姥爷回来了,山子舅舅回来了……” 韩莞也激动地跟着走出去。 大虎打开门,二虎问道,“春姥姥,山子舅舅呢?” 春嬷嬷进了院子,春大叔把牛车赶了进来。 韩莞看到春嬷嬷一脸的疲惫和哀伤,问道,“嬷嬷,山子哥怎么样了?” 春嬷嬷指着牛车说道,“大夫给山子用参吊着命,只等回家咽气了。”说完,就捂着嘴小声啜泣起来。 韩莞赶紧把摇摇欲倒的春嬷嬷扶住。 春大叔重重地“唉”了一声,从车厢里抱出一个男人。男人极瘦,卷缩着,闭着眼睛像死了一样,根本不是记忆中那个又高又壮的春山。 两只虎“哇”地哭了起来,“山子舅舅,你不要死啊……” 春大叔把春山抱进他屋里的床上,韩莞不避嫌地跟了进去。 春嬷嬷拦住她说道,“姑奶奶,山子病重,莫过了病气。” 韩莞固执地说,“我进去看看。” 她拦住后面的两只虎,“在外面等着。” 两只虎不愿意,看到娘亲的脸沉下来,只得眼泪巴巴站在院子里等。 春嬷嬷把灯点上,躺在床上的春山瘦得双颊凹陷,肤色灰暗,眼睛紧紧闭着,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臭味。 第二十三章 治病 春嬷嬷说道,“山子早些天患病,先是发热、喘气急促,后是腹痛、腹泻、便浓血、昏迷……大夫说是滞下,吃药不见好,又过了两个人……” 牢头便不敢再让春山跟别人接触了,把他单独扔在一间屋里。因为春山在上年进山打石的时候救过差点被飞石打到的牢头,牢头一直记着这个情。他觉得春山活不成了,又不愿意让他在牢里等死,便让人送信给春大叔。 “滞下”就是痢疾,韩莞也觉得是痢疾,还应该是中毒性菌痢。这个病多发于孩子,由食物引起,传染性强,死亡率高。 犯人肯定得不到好的治疗,春山居然能挺这么久,应该得益于他之前身体底子特别好。 韩莞看了一下药方,的确是治痢疾的,只不过对春山的病已经起不了作用。 跟韩莞一起穿越过来的药里倒是有头孢和诺氟沙星,这两种药都能治菌痢,只是没有其它药辅助效果不会太好。现在不能做检验,也不能一定确认春山得的就是中毒性菌痢,只得死马当做活马医,看他的运气吧。 春嬷嬷抹着眼泪说,“姑奶奶看到了,快出去,万莫过了病气。唉,这是山子的命啊。” 韩莞还是坚持给春山摸了脉。她前世不会摸脉诊病,但原主跟封和学过几年,医术不算很精进,常见病还是会诊。 的确是滞下。 她说道,“山子哥的病这么重还能坚持到现在,说明他福大命大,不会死。我先去给山子哥兑些盐糖水喝,我看过一本书,滞下病人喝盐糖水好。他之前的药也要继续吃。” 两只虎又在外面说,“封爷爷医术好,我们去把他请来。” 虽然墉州的大夫说春山活不过来,春嬷嬷夫妇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想让封和帮着看看。 韩莞去自己屋拿了两套他们的衣裳出来,让两只虎去把封和请来,他们哥俩就在封家住几天,不许回家,不许去外面玩。古代没有好药没有好的治疗手段,孩子得了这种病更危险。 两只虎跳脚不拿衣裳,韩莞一人打了几下小屁屁,又要伸手拿鸡毛弹子,他们才拿着衣裳走了。边走边哭,委屈得不行。 壶里还有温水,韩莞兑了些盐和糖进去,又从箱子里拿出头孢和诺氟沙星放进水里。 不敢直接喂药,只能这样。 韩莞端着碗去了西厢,屋里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应该是春山又拉了。 她对春嬷嬷说道,“快给山子哥喂下,一滴水也不要浪费。” 春嬷嬷一家对韩莞的话从来都是绝对服从,再说春山已经大半天滴水未进了。 春大叔把春山扶起来,春嬷嬷端着水说,“山子,这是姑奶奶兑的盐糖水,说是你喝了有好处。听话,乖乖喝了,莫要浪费。” 春山还是有一些意识,“嗯”了一声。他张开嘴,春嬷嬷用汤勺喂他。水极苦,让春山皱了皱眉。他没有怀疑水里放了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病久了味觉发生了变化,一口气把大半碗水都喝了。 韩莞松了口气,让春嬷嬷把窗户打开,保持屋内通风。 这时候,封和拎着药箱匆匆走来。 封和前些日子崴了右脚腕,那里有宿疾,在家歇息了一旬还没大好。之前走路有些跛,现在更跛了。 韩莞迎出门接过他手中的药箱,“师父,慢些。” 封和进屋给春山把了脉,叹了口气。看了药方后说道,“这个方子没错,是我也这么开。” 他知道春山活不成了,还是取出银针给他施了针。走出春山的小屋,又对跟出来的春嬷嬷和春大叔说,“你们给山子准备准备吧,他用过的东西都烧了。唉,多好的孩子,可惜了。” 春嬷嬷又捂着嘴哭起来。 封和送了一百文钱给春大叔,就拎着药箱走了。 他悄声对送出门的韩莞说,“两只虎住在我家,你放心。你也要离山子远些,莫过了病气,这不是寻常的滞下,得了不容易治好。” 送走封和,韩莞进厨房忙碌,大灶烧水,一个小灶煮疙瘩汤,一个小灶煮米粥。 春嬷嬷来到厨房,见韩莞在忙活,赶紧上前要抢她手里的活,“姑奶奶金贵,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快出去。”又骂道,“丁婆子浪到天黑还没回来,死老婆子,看她回来我不揍她。” 韩莞躲开她的手说道,“现在事急,嬷嬷不要讲究那么多。”又简单讲了一下平西侯府出事的事。 春嬷嬷惊得嘴张老大,“哦,老天,怎么会这样?哎哟,四爷和八姑娘可怜了。那平西侯贪墨,享福的是主支,倒霉了却要打上一竿子人……” 韩莞叹道,“可不是。等山子哥的病好些了,春大叔就去一趟京城,看看那里的情况。” 水烧好后,先让春嬷嬷和春大叔洗澡,韩莞又强调了一遍个人卫生。 吃完饭,春嬷嬷把剩下的十一两银子交给韩莞,“送了牢头和帮忙看护的衙役五两银子,看病买药花了三两多,一片上好参片四两。客栈不愿意山子住,我们只得在柴房过夜,每天还要二百文大钱……” 韩莞道,“你们在外面住了十几天,怎么可能剩这么多?” 春嬷嬷道,“我们还有五贯钱的家底,这次都花了。” 春家几人服侍原主这么久,没为自己置一点产业。之前共存了十几贯钱,在春山坐牢时花了大半,这次又把仅剩的都花了。 韩莞又把银子塞给春嬷嬷,“这些钱你留着给山子哥买药和好吃食。” 春嬷嬷不愿意收,“山子惹事,已经败了姑奶奶那么多钱财,老奴没有脸再多花姑奶奶的钱了。” 韩莞道,“山子哥出事也是因我而起。嬷嬷拿着,等山子哥病大好,我们的日子就好了。” 春嬷嬷又流了泪。山子能好吗?她不相信,听说被山子过了病气的一个犯人已经死了。但姑奶奶如此说,她还是高兴的。 她哭道,“谢谢姑奶奶,借你的吉言了。老奴知道姑奶奶已经没有什么钱了,老奴厚颜留下五两银子,这些还请姑奶奶收下。” 韩莞收下六两银子,她手头的确所剩不多。 几人忙到半夜才歇下。 第二十四章 失而复得 韩莞在手上的伤口擦了紫虎膏。烧火时,她不小心被柴伙棍把掌心戳出了血。 躺上炕,她累极了也睡不着。来到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自己睡。不太习惯,又担心春山的病。 古代一个风寒就能死人,春山已经没了大半条命。韩莞本人虽然没有跟春山相处过,但很喜欢这位鲁莽又忠心的下人。 又想到汽车后面放了一大箱子的药,心疼的要死。因为要去开药店,她先拿了一些难买又昂贵的国外进口药带去,也包括一些日常用药。若把那个箱子放在座上就好了,总有穿越过来的希望。 她拿起手机,想打开听两首舒缓一些的歌曲。前世就是这样,若失眠睡不着,听几首歌就能入睡。想到只剩不到百分之十的电池,又舍不得打开。 后备箱的箱子里还放着个太阳能充电器,若是把那个充电器放在挂包里就好了。当然,若是整个汽车都穿过来更好。 她拍拍脑门,悲惨地唤了一声,“可惜了,我的汽车。” 她突觉眼前一片漆黑,只前面仪表盘有几处灯是亮着的。她下意识抬手打开车灯,还真的打开了。眼前一亮,她居然坐在前世的汽车里。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没错,她就坐在驾驶座上,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跟之前的感觉一样。前面吊着一串佛珠挂件,左边的车门半开,副驾座下有一个蓝色的药品冷藏盒。 这个状态跟她在盘山路上下车的状态一个样,只不过车窗外和车门外一片漆黑。 难道她没有穿越,只是睡着了,睡到天黑,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想把门推开下车,推不开,她又想把手伸出车外,可车外就像挡了一堵墙,根本伸不出去。 她又踩着油门想开车,可开不动。 韩莞想到另一种可能,默念一声“出去”。 转眼间她坐在了炕上,桌上小油灯的火苗一跳一跳的,把古代小屋照得昏暗而柔和。 韩莞又喊了一声“进去”,景致未变。她想了想,又喊了一声“我的汽车”,瞬间她坐在了汽车里。 韩莞惊喜异常,原来她的汽车跟着她一起穿越过来了,只不过变成了她的空间。 汽车还在启动状态,车里的空调一直开着,冷热适宜。 她又瞥向那个蓝色盒子,盒子上的电线还插在车前的插座上。她拿起盒子打开,里面的温度计显示2℃。盒子里装着几支丙种球蛋白,这是她准备给妈妈和闺蜜孩子打的。她妈妈这段时间身体比较弱,反复感冒,韩莞想给她打一针提高免疫力。而闺蜜的孩子自出生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基本上隔两个月就会打一针。 她看了眼油表,依然是前世的油量。她记得前世看过的空间小说,空间里的东西会保持原样,车里的汽油是用不完的了。 她起身爬到后座,把后座放下,看看后备箱的东西,两个大拖箱一个小拖箱,两个装满东西的收纳箱,东西一样不少,只不过有些零乱。 韩莞重新把东西收拾好。一个大拖箱里装满了药和几支一次性针管,一个大拖箱里装着她一些衣裳和卫生用品、化妆品、几样她喜欢的首饰。 一个收纳箱里装着十几瓶矿泉水、一大包零食、四个土豆、送闺蜜老公的两瓶礼品盒装五粮液酒等。一个收纳装里装着几把折叠雨伞、一顶小帐篷、两个小台灯等东西。 另外还有几双鞋子、一个小灭火器,一个工具箱及清洁汽车用品。 韩莞兴奋之余还是有些后悔,她离婚时要那辆房车就好了,可以装更多东西,还应该多带些短裤胸罩卫生巾。 她把小箱子拎过来,坐在后排座上打开,里面有一台电脑笔记本,两个小收纳箱。 她拿出一个小收纳箱,里面有一个小电筒,一个太阳能充电器,一个一般充电器,两个摄像头。 闺蜜那里人生地不熟,她一个人住有些害怕,就买了两个摄像头,准备一个安在门口,一个安在卧室。 韩莞又笑起来,这里不能联网,但摄像头带内存卡,又有电脑,依然可以用。这些高科技产品古人就是把脑袋想穿了也想不到它们的作用。还有这个太阳能充电器,不不进空间也能充电…… 她又拿出另一个小收纳箱,里面装的是她送爸妈、弟弟一家的礼物。一个送小侄女的水晶旋转木马音乐盒、一块送爸爸的手表,一个送妈妈的镶碎钻彩金镯子,一对送弟妹的珍珠耳坠,后三样花了十几万,都是国外奢侈品牌。还有个送弟弟的军式望远镜,是专门托军队朋友搞到的。 韩莞摸了摸望远镜,这可是最新款的98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在这个时代比其它东西更具实用性。 虽然这个汽车空间比不上超市空间或是能种药种粮食的灵气空间,但有总比没有强。 韩莞又想起来,她还有一个挎包不见了。她起身车前车后找了一圈,没有。八成是滑出车门掉在了前世或是这个世界的哪里。 包里放的是她常用的几样东西,一个小化妆镜,一支口红,一个钱包,一小瓶香水,另一部工作用的手机,几包纸巾,一副墨镜。 她宁可掉在前世也不愿意掉在这里。 她别的都不怕,就是怕手机落在这个世界某个人的手中。虽然她设了密码,但万一碰巧打开咋办?自己都能碰巧掉进接连两个空间的隧道,那个密码比空间隧道的概率大了何止万倍。 手机里存了她的许多照片,她前世跟这一世还是有些挂像,她怕别人看出端倪。 突然,她感觉汽车猛地抖动一下。她再想感觉,就没动了。她看看抖落下的望远镜,刚才绝对是真的。难道汽车能开?她又是一阵兴奋,坐去驾驶座上,一系列操作也没能让汽车再动一下。 韩莞有些,又把笔记本拿过来打开,里面存了许多资料,有些甚至这一世也能用。还有许多照片,从她上高中到穿越之前的都有,居然还有一张她和沈意的合影没删。 第二十五章 眼光差 隔了不到十天,却是隔了两世,韩莞对沈意的恨和怨已经没有了。前世的一切,不管好的坏的,都成了埋在心底的回忆。 刚结婚时,沈意要求丁克,虽然她爸妈极力反对,她还是同意了。她三十八岁患子宫癌切除子宫,在她四十岁生日当天,小三却抱着私生子闯进她的家。 算时间,她刚动了手术没多久沈意就出轨了。 沈意的甜言蜜语和对她一贯的体贴,原来只是表象……还有公司的董事长,她之前一直尊敬的长者,她一离婚就要求她给他当情妇,也太恶心人了…… 韩莞觉得自己看男人的眼光实在太差,发誓诅咒这辈子再不让男人挨边。哪怕穿越女的光环强大,她本人魅力无比,有男人追得发狂,她也坚决不答应。 她伸出手指想删除照片,想了想,又缩回了手。 韩莞出了汽车,还把四个土豆拿了出来。 窗纸已经泛起白光。天亮了,她竟是一夜未睡。由于兴奋,脑子依然非常清醒。 韩莞走出屋,淡淡的晨曦笼罩着古色古香的小庭院,远处传来的公鸡打鸣声更多了几分乡下趣味。再想到汽车里的情景,能同时游走于现代和古代不同的环境,多不容易。 她应该感恩。 她去厨房做饭,春嬷嬷也走了进来。 春嬷嬷怕春山夜里会死,一直守在他身边未合眼。再加上一路辛苦,眼睛通红,看着极是憔悴。 韩莞心疼道,“嬷嬷去歇歇,不要山子哥病好了,你又倒下。” 春嬷嬷摇摇头,她不相信春山的病会好。 早饭后,孙金柱和大儿子孙大根来看望春山。接着是李二义和李三义、马旦的父亲马大棒,再是一些跟春家关系好的一些村人。看到春山快死了,再听说他的病过人,这些人都没敢进屋。 三羊村也传出春山的病过人,在等死的传言。村里人家不仅不敢再来看他,连韩家附近都不敢走,也不许孩子跟两只虎玩。 李里正还专门来韩家的门外,隔着门让他们不许出门,等春山死了埋深些,把他的东西都烧了,家里也要撒石灰粉消毒,等等。 春嬷嬷流着眼泪答应。并说好,每天给小鼻涕的娘李三嫂五文大钱,让她负责给韩家砍柴、买东西等事宜,她不进门,只在门外跟春嬷嬷做交接。挣这个钱危险,也只有穷得叮当响的小鼻涕家愿意接这个活。 韩莞知道这个病传染,但远不像疫病那样可怕,却也不好明说。 春嬷嬷和春大叔把春山的寿衣都准备好了,几乎一整天守在儿子身边。韩莞主动承担了做饭、熬药、烧水等活计,除了让春山喝大夫开的药,喂他点精米粥,还按时把头孢和诺氟沙星放在盐糖水里让春山喝下。 这一天春山没有死,春嬷嬷夫妇喜出望外。 第二天、第三天春山也没死,病情居然还有所好转,不便血了,热度也降了一些。韩莞给春山摸脉,也的确好些了。 韩莞她又开始给春山做适合痢疾病人吃的食物,比如苋菜粥,山药小米粥等。买山药和小米等物都是请李三嫂帮忙。 还有令韩莞高兴的,她做了一个试验,把一小块生肉拿进空间,两天后生肉一点变化没有。韩莞断定,这个汽车空间如前世她看到小说里的空间一样能保质保鲜,有保质期的药品和食品放在这里不会过期。 四月初三是两只虎的生辰,没让他们回来,韩莞拿钱请李三嫂去镇上买了两块细布和两斤肉、一条鱼送去封家,为他们庆祝五岁生辰。 这天封和又来给春山诊病,同时拿了几副治滞下的中药来。春山奇迹般地没病死,他既高兴又纳闷,觉得或许是春山身体底子太好的原故。 他把了脉后笑道,“恭喜你们了,山子的病有所好转,再养几天就无事了。” 春家几人更是欢喜。 这天下晌,春山喝完韩莞递过来的盐糖水,笑道,“姑奶奶,你给我兑的水里放了别的药吧,苦得紧。” 自从他身体好一些,就感觉到盐糖水里的苦不是他的口味问题,而是水里放了什么苦药。关键是,这种苦跟他之前喝的所有苦药汤的苦不一样,还是无色的。 韩莞点头笑道,“是,我的确加了一种特殊的药。这事等山子哥的病好后我再跟你们细说,万莫跟别人说,也暂时不要告诉我师父。” 春家人是韩莞最信得过及必须要用的人,她会有保留地跟他们说一些事。 春大叔和春嬷嬷一直不明白快死了的儿子怎么又活了过来,这才知道是姑奶奶给他吃了类似于神药的东西。 春嬷嬷感激地跪下说道,“谢谢姑奶奶,把那么好的药都给了山子。” 春大叔也跪下磕了个头,谢谢韩莞对儿子的救命之恩。 韩莞赶紧把他们扶起来,说道,“你们是我的家人,我当然要尽全力医治了。” 初五下晌,丁老头和丁婆子垂头丧气从京城回来了。他们听说春山得了重病,还过人,也没敢多说一句不中听的话。 平西侯倒霉了,府里的奴才也跟着倒霉,自己的倚仗没了。若是之前,肯定连这个门都不进,直接跑去别人家借宿了。 丁老头进上房跟韩莞说了一下京城的情况。他们是奴才,不可能打听到什么内幕消息,但街头巷尾都传说平西侯贪墨已经坐实,只等皇上如何发落。 他们远远观望了平西侯府几天,墙外有士兵把守,有人定时给府里送食材,还看到有大夫进出,好像韩太夫人病重,其它消息一点没有传出来。别说族亲,就是奴才们的家都被官府封了…… 他不好说的是没良心的女婿,因为他们先送了一两银子,头两天待他们还算热情,第三天就开始要钱。话说得好听,等官府发卖平西侯府奴才时,他托他的良民亲戚把两个小舅子及其家人买下。 他们便同意了,说是拿八十两银子过来。既够买人的钱,还能剩下二十两银子感谢女婿及他的亲戚。女婿当时没说话,之后女儿就阴一句阳一句,说买罪臣家的下人也承担风险,八十两银子不够等等。 第二十六章 藏银 看到女儿女婿如此贪婪,丁老头夫妇暗自生气,却也不愿意再多给。 昨天下晌,女儿女婿都出去了,七岁的外孙子骂他们道,“那些钱是你们贪墨主子的,主子若发现了,不仅要没收你们的钱,还要打死你们。不如都送给我家,我们还能记你们个情,赏你们口饭吃……” 丁老头和丁婆子气得要命,一个孩子懂什么,这肯定是女婿女儿经常说的话,或者是故意让孩子这么说。 但丁老头丁婆子现在能求的只有女儿女婿,两人又商量了一番,只得再多出一些钱。 等女儿女婿回来,丁老头强挤笑脸说道,“罗管事有多贪心你们应该知道,大半银子都被她要走了,我只剩下一百五十两银子。不管你们信不信,的确只有那么多。我先给你八十两银子,买到人后再给你们五十两。你们总得给我们剩下一点钱养老吧,还要安排那两大家子人……” 这么多钱,他女婿也就认了。并商量好,三天后女婿借口去三羊村看望他们,把银子拿走。 今天一早他们雇了辆驴车回来,丁婆子哭了一路,亲女儿女婿都这样,以后没钱了还能指望谁呢。 若是之前把姑奶奶哄得好,等到官府发卖奴才的时候,也能求奶姑姑帮着把儿孙买过来。姑奶奶老实,肯定不会狮子大开口…… 丁老头禀报完,韩莞又提醒道,“春山的病过人,你们进了这个家门,在他病好之前都不能出去。这是李里正规定的,咱们住在这里,就要听他的招呼。” 丁老头自是允诺。心中暗喜,还好女婿过三天就会来家把一部分银子取走。 他走进他们住的前东院,春大叔就跟进去拉着他说了一阵话。 丁老头不耐烦地应付完春大石,刚进屋,春嬷嬷便拎来一个竹编食盒和一壶热水,说道,“姑奶奶说你们打探消息辛苦,让我先拿几个馍来给你们充饥。” 她虽然纳闷,还是按照韩莞的交待,把食盒上有花纹的地方冲外面。 丁老头和丁婆子道了谢,关上门,丁老头说道,“看着点。” 丁婆子就来到小窗旁,向外张望着。 丁老头去把靠墙的高几挪开,再用一块铁片轻轻巴拉墙角的一块砖。怕别人看出来,这块砖的接缝跟别处一样密实。又怕在砖上划出印迹,铁片上还包了一层布。好不容易把那块砖巴拉出来一点,他就伸手把砖取下,又取下下面一块砖,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铁盒,数数荷包里面的几张银票和几锭银子。 他松了一口气说道,“二百四十两,数目没错。” 他把小铁盒放进去,再把砖塞好。又打开炕柜上的锁,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一百亩田地的契书和村民们的租佃契书,还有二十两银子、几块碎银、几串大钱。 丁婆子见数目不少,问道,“当家的,侯府倒霉了,姑奶奶会不会找咱们要钱啊?” 丁老头冷哼道,“她有本事就去找韩大夫人要,钱都被韩大夫人的管事娘子拿走了。地契肯定要上交,庄头我也当到头了,以后田里的产出咱们落不到一文。等女婿过来给他八十两,以后再给五十两,剩下一百一十两就是咱们将来的倚仗,拼着挨打也咬死不认。” 脸色更加阴郁,“哼,她做了那种丑事,生怕别人知道她就是平西侯府那个不要脸的五姑奶奶。被男人睡了,男人还嫌弃。别说去京城,连县城都不敢去。她若撕开脸皮报官,就把她和平西侯府的关系暴露了,她丢不起那个人。只要不报官,怎么都好办……” 丁婆子一想也是,那位姑奶奶自从来了三羊村,除了进山采药,连县城都不敢去,生怕别人认出她。也正因为她有这个短处,才那么好拿捏。 说道,“银子藏在这个家不保险,若是春家人进来搜查怎么办?那个春婆子坏得紧,恨不得挑唆主子打死我。” 丁老头道,“这个地方咱们拿都费劲,就他们,一个傻,三个憨,若能找到我手心都能煎豆腐……” 丁婆子又心虚道,“若她把咱们卖了,咱们回不来,银子藏得再深也没用。我觉着,等三天后女婿来拿钱,最好都让他拿走。” 丁老头叱道,“咱们这把年纪,谁会买?卖不出去,咱们一辈子都是她的奴才,顶多把咱们打一顿撵出去。等儿子给咱赎了身,以后再想法子回来拿就是了。女婿是个白眼狼,都给了他,那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想到女儿也帮着女婿,丁婆子又是一阵咒骂。 上房里,春嬷嬷问韩莞道,“姑奶奶,奴才去把田契和他们贪墨的银子抢回来?他们不给,我就揍人。他们没有了倚仗,我们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前几天一直担心儿子的病,现在儿子好些了,她才有心思想这些。 牛高马大的春家夫妇对阵身材瘦小的丁家夫妇,完全是碾压。有这么好的打手,却受了丁家夫妇那么多年的气,原主弱爆了。 韩莞说道,“契书不用抢,他们自会老老实实送上。至于他们贪墨的银子,还在他们手里的肯定能拿回来,孝敬别人的是要不回来了……他们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又害得我在三羊村名声狼藉,总不能便宜他们。早些把这两个恶人发落了,春叔也能去京城探听探听宗寻和苒儿的消息……” 那两个恶奴的契书在自己手上,又没有了靠山,收拾他们易如反掌。卖他们不可能,那么大岁数,白给都没人愿意要,总得让他们吃些苦头。至于吃多大的苦头,要看他们的表现。若老实些,就打十板子,罚去村里当佃农。若还不知悔改,只得公事公办让他们坐牢了。 偷盗五十贯钱就要坐牢,他们贪了几百贯。 若那两个恶奴坐牢或是流放,不一定能活着出来,韩莞还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定要自寻死路,也就怪不到她了。 第二十七章 作弊器 这个时代主子也不能随意把奴才打死,若被告发,主子要受笞刑。若是有权有势的人家,他们有的是办法掩盖真相或收买家属,可韩莞做不到。何况,做为现代人还是不想手里直接出人命,习惯性想用法律惩治不法分子。 不过,这里的奴才比不上一头畜牲,若敢擅自杀死牛马驴骡,是要坐牢的。 春嬷嬷望了眼韩莞,轻声道,“姑奶奶,若这事弄去县衙,你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咱们还是想辙把银子要回来,再把他们毒哑,撵出去。这样他们才不会坏你的名声。” 韩莞道,“我的名声早被他们败坏了。在乡下,丁家人败坏。其它地方,平西侯府败坏。平西侯府还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劲针对我,他们是拿我作伐,针对老谢家。哼,我是石头缝里长青藤,两头受夹。这个把柄被他们拿捏这么多年,我已经想通了,脸皮儿也练厚了。反正以后不想再嫁人,谁想看,谁想说,随便。” 春嬷嬷说道,“照说,谢家家世好,谢二爷是齐国公府的世子,他娘又是郡主。虽然年少时顽劣,但敢去边关杀敌,也算条汉子。若韩大夫人积点德,不把下药的事推到姑奶奶身上,姑奶奶又生了两个聪明讨喜的哥儿,谢家和谢二爷为了孩子也会认你……唉,算了,那些事不敢想了。姑奶奶还年轻,若是谢二爷回来跟姑奶奶合离,姑奶奶还是能再嫁……” 原来谢明承的出身那么好,平西侯府的伪嫡女的确高攀不起,何况还用了那种手段。 韩莞摇头说道,“我已经绝了再嫁的想法。有大虎二虎,还有你们,我不嫁人也会过得好。” 其实,她很想问问自己当初怎么被平西侯府算计,自己又怎样算计的谢某人,但怕春嬷嬷发现她变化大又忘了往事,只得再等等。 春嬷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姑娘,若你早长些心,也不至于被人算计得那样惨。那些人,嘴上一套,做的一套,真是太坏了,怪不得老天要收他们。也怪老奴蠢笨,耍心眼子耍不过别人,没有帮到姑奶奶。” 韩莞叹道,“一辈子还有那么长,再不长点心,我们母子就没活路了。” 春嬷嬷出了垂花门,正要去厨房做晚饭,就看到丁婆子拎着食盒出了月亮门,强挤出笑脸说道,“该做晚饭了,我来帮你。” 丁婆子享福享惯了,如此放下身段还有些不习惯。 春嬷嬷冷哼道,“你帮我?说得你不是奴才一样。哎哟,也是,你们享福享惯了,还真把自己当成老太爷太夫人了。别说压了我们一头,连主子都敢欺压。” 丁婆子气得冷哼一声,咬牙进厨房干活,春嬷嬷接过食盒拿进内院交给韩莞。韩莞说过,这个食盒一拿回来就交给她。 韩莞关上门,从食盒的夹层中取出手机。这个食盒里的机关是前几天她让春大叔弄出来的,家里还有几样摆设都弄了机关。 春大叔和春山这点非常好,就是主子让做什么做什么。主子不说,他们绝对不问,甚至不会多想。 韩莞猜到丁老头夫妇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查看银子丢没丢,所以让春嬷嬷把这个食盒拿过去。万一银子不在他们屋里,他们暂时不好查看,韩莞就会让春嬷嬷拿一把装了摄像头的破椅子放去前东院里监视。通过观察,韩莞看出丁老头谨慎,银子肯定会藏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手机虽然只拍到一个角,她还是看到丁老头把银子藏在哪里。通过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还剩多少钱,女婿过三天就要上门拿银子。 那两个老货,居然把原主骂得那样不堪。就这个表现,必须送他们进牢房,留在外面是祸害。把他们送去监狱,也正好把韩大夫人苛待欺压韩莞的事传出去。 韩莞直觉,这事不是韩大夫人做的,她再贪财,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到区区一百亩地的租子上,不仅不值当,更容易把她要回那么多嫁妆的丑事弄出来。但她引诱胁迫无知的小原主干坏事,最后还倒打一耙,把原主推进无尽的深渊,她的所做所为不能原谅。韩莞知道的越多,也就越恨那个韩大夫人。 韩莞笑起来,现代科技产品就是牛。任这些古代人想破头,也猜不到小小的食盒里能装进“眼睛”和“耳朵”。有了这个作弊器,会少走许多弯路。 她把手机放进空间,起身把春大叔叫进了内院,悄声道,“我刚才想起来,上年我在垂花门前看到丁老头蹲在他屋靠里的东墙角做什么。他起身看到我了,非常紧张,还专门出来跟我说他看到一只老鼠……现在想来,或许他在那里藏什么东西,又忘了关门。等他们两人都不在的时候,你去屋里看看,兴许能有什么发现。” 春大叔点头道,“好。老奴也觉着丁老头会把银子藏在他屋里,他胆小又多疑,不会藏去别处。” 暮色给庭院染上一层金色,韩莞的心情异常轻松。等把那两个恶奴打发走,又多了二百多两银子,日子更有盼头了。 次日早饭后,丁老头拿着地契及同佃户签的租佃协议、二十两银子来到上房门口。 虽然他觉得傻了那么多年的丫头不可能突然变聪明,但没有了倚仗,还是心虚。想着主动把这些东西交出去,再多说说好话。姑奶奶高兴了,兴许还能信他的话,最好继续让他当管事。 他站在门口躬道,“姑奶奶,老奴早想把契书交给您,可罗管事说韩大夫人不同意。说怕姑奶奶年纪小,被人骗了,就让老奴先管着。每年一收了租子卖了钱,韩大夫人都会派人来,除了留一点生活费,把钱收走。诺,老奴手上还剩下二十两银子,这是老太婆省吃俭用留下的,现在都交给姑奶奶。” 韩大夫人被禁,将来没有好下场,也不可能出来找自己算帐。她倒底是韩莞名义上的母亲,韩莞总不可能因为一点银子跟母亲翻脸死磕。 第二十八章 物归原主 韩莞腹腓,居然只上交二十两银子,死到临头还抓着银子不放。 一百亩地收六成租,前年遭虫灾只收了三成租,再除去各种税收,一家人的生活费,买农具和种子等,这五、六年来这两个恶奴贪墨了近五百两银子,自己剩下一半,另一半孝敬给了罗婆子。 韩莞明知故问道,“帐本呢?” 丁老头躬身道,“老奴不识字,韩大夫人让老奴来当庄头的时候,老奴就说了。韩大夫人说,不识字就不记帐,每年口头向姑奶奶和她老人家禀报即可。” 韩莞已经问了春家人,丁老头的确没有记帐。他不识字,可以请人帮着记,他和他背后的人故意搞成这个局面,就是想弄出一笔糊涂帐。 原主懦弱,把柄又被人捏着,不敢反对。但在封和的提点下,从来的第二年起,每年春大叔都会私下打听个大概,再请封和帮着记一个总数保存着。 韩莞说道,“把东西拿进来吧。” 丁老头肉痛地把东西放去厅屋的八仙桌上,躬身站在一边。 韩莞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茶,用帕子擦擦嘴,又道,“虽然没记帐,丁管事还是应该记得一些事。你把每年的收租情况,罗管事拿走了多少,说一说。” 丁老头张口就来,该怎么说他早就想好了。只不过,他说一句,韩莞就以自己不明白为由,让他解释一句,而且问得非常细。 丁婆子正在屋里吃花生,春嬷嬷走去她门前说道,“晌午吃芹菜饺子,你去菜地多割些芹来。” 丁婆子怼道,“惯会使嘴,你自己割呗,叫我作甚?” 春嬷嬷大着嗓门吼过去,“我有的事要做。哼,真的主子都倒台了,不是主子的人还在享清福。” 丁婆子想想现状只得起身。出了门,她还想把门锁上。 春嬷嬷撇嘴讥讽道,“搞得你屋里藏了什么宝贝一样,去个后院还要锁门。院门插着,谁会进你那个破屋偷东西。” 丁婆子不敢说她屋里真的有宝贝,把门关上不好再锁,拿着篮子去了内院。她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老头子的田庄管事还没交给春黑子,春婆子就已经骑到了她头上。 上房门开着,丁婆子看到丁老头在跟韩莞说着话,两人的表情都很轻松。她盼望着奇迹出现,那傻丫头能继续让老头子当管事。 丁婆子刚割了一篮子芹菜,春嬷嬷走过来说道,“姑奶奶想多种些胡瓜和辣椒,咱们把这两垅地清理出来。” 丁婆子说道,“我们哪能做这粗活,叫个佃农来做。” 春嬷嬷哼道,“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在做这个粗活。再说了,叫人干活是要花钱的,你不是天天吵吵没钱吗?” 丁婆子无法,只得跟着春嬷嬷一起干起来。 韩莞终于听到春大叔的三声咳嗽。她心下暗喜,端起茶碗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丁管事年纪大了,多歇歇,这些杂事就由春大叔做吧。” 丁老头瞥了一眼桌上的契书,只得走了。他心里的欢喜大过失落,虽然管事当不成了,姑奶奶却信了银子都被大夫人收刮走。 丁老头走后,春大叔走了进来。笑道,“姑奶奶,我真的在丁家墙缝里找到了这些银票和银子。那老小子倒是会弄,墙砖看不出一点异样,那个角落我每块砖都试了一遍,才找出来。”他把银票和银子交给韩莞,又道,“我把铁匣子原样放进去,还放了几块小石头在匣子里。” 韩莞数了数,正好二百四十两。 她抿嘴笑起来。虽然是物归原主,她还是有种得到意外之财的窃喜。她拿出十两银子给春大叔,笑道,“拿去用。以后家里日子好过了,再单独给你们修座小院,给春山娶媳妇。” 春大叔接过银子笑道,“谢姑奶奶。” 韩莞又把那撂跟佃户签的契书拿给春大叔,“从今天起,你就是韩家庄的管事了。等山子哥病好后,你去跟里正和佃户们说说,把家里的田地看好。” 春大叔大喜,跪下磕头道,“谢姑奶奶。”起身接过契书又道,“还有半个月就要收冬小麦,老奴会看紧些,再花钱请人做帐……” 晌午吃的芹菜肉馅饺子,韩莞心情舒畅,吃了个肚圆。想着丁氏夫妇即使发现银子没了也不敢闹出来,韩莞就更加酸爽。 来收碗筷的丁婆子没有任何异样,还嬉皮笑脸奉承了韩莞几句。她不同于狡猾的丁老头,任何情绪都会表现在脸上,看来他们还没有发现银子没了的事。 升了官的春大叔和春嬷嬷、春山更是欢天喜地,他们小屋里的大笑声一直没间断。 丁婆子气得关着门咒骂。丁老头说道,“闹个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等女婿把孩子们买下,再让他们给咱们赎身,好日子就来了……” 丁婆子瞥了眼藏银子的墙角,只有这个想头了。 初七这天早饭后,韩莞去春山屋里给他把脉,他的滞下已经痊愈。虽然依旧黑瘦,但养养就好了。 韩莞笑道,“春叔去把我师父请来。只要他说山子哥病好,咱们这里就解禁了。” 春大叔高兴地快步向封家走去。 很快把封和请来。 封和给春山诊了脉,欣喜道,“山子的病彻底好了。我现在就去跟里正说,你们一家可以解禁了。” 韩莞笑道,“我们再把家里拾掇拾掇,下晌让两只虎回来,明天晚上师父和师娘来家里吃饭,让春叔陪师父多喝几盅。” 封和去了村里。春大叔跟他一起走了,说是去地里瞧瞧,实际上是去找佃户孙金柱家和李三义家。把明天收拾丁家夫妇的事悄悄跟他们说说,到时请他们做证。 春嬷嬷抓着丁婆子打扫院子和春山的屋子,该洗的洗,该烧的烧,还熏了醋。 洗了澡后的春山也出来走动了。再次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他舒服地直眯眼睛。他闲不住,走了两圈,就坐在屋门前用柳条编筐。 第二十九章 送走恶奴 今天春光正好,阳光明媚,和风习习,空气里弥漫着花香。韩莞坐在檐下看药书,时而抬头望望掠过长空的鸟儿。 春嬷嬷和丁婆子洗了被单,晾在前院的晾衣绳上。 从垂花门望进去,丁婆子的心里直发凉,这位姑奶奶真的变了。不光是举止,还有眼神和气韵。 五姑奶奶是韩家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最糊涂的姑娘。她不止糊涂,还心高,犯蠢,把自己搭进去人家还不要,也不怪韩大夫人恨她恨得咬牙。没出事前喳喳呼呼不稳重,出了事后木木呆呆像个呆瓜。 可是现在,举止得体,眼神平和,气韵优雅,甚至连当初的侯府嫡出大姑娘,现在的太子良缓都比不上她…… 丁婆子用肘碰了碰春嬷嬷,轻声道,“春大石家的,这位还是咱们的五姑奶奶吗?变化忒大了。” 春嬷嬷看了一眼韩莞,眼里盛满宠溺和自豪。说道,“她不是五姑奶奶还是大姑奶奶?我早知道,我的姑娘是最好的。唉,之前是她太良善单纯,不知道世道险恶,才着了别人的道。现在总算活明白了,不会再被人骗,也不会被人拿捏了。” 丁婆子一噎,冷哼一声走开。 晌午,韩莞正在吃晌午,春嬷嬷急匆匆跑进来禀报道,“姑奶奶,丁家女婿来了。” 韩莞原本打算明天收拾丁家夫妇。因为丁婆子说她女婿三天后来拿银子,也就是明天以后来。但人家提前来拿了,这件事只得今天办。 她低声跟春嬷嬷交待几句,继续吃饭。 春嬷嬷点点头,又跑了出去。 不多时,丁婆子“嗷”的一声哭叫,划破了宁静的小院。 “天哪,我家遭贼了。天打雷劈的玩意儿,肯定是春家人干的。死婆子,把银子还给我……” 春嬷嬷的大嗓门,“死婆子,你那臭嘴骂谁呢?我们可不背这黑锅,走,咱们去县衙,找青天大老爷断案。你们丢了多少钱说清楚,凭什么怀疑我们……” 丁婆子的哭声小下来,她可不敢说。 丁老头骂道,“你个死老太婆,闹什么闹。我想起来了,当时去女婿家时,把那攒的一两银子拿走了。”又对春嬷嬷道,”春大石家的,莫气,是我家老太婆记错了。” 春嬷嬷堵在前东院门口撒泼道,“我抽你个嘴巴再说对不起,你能当我没打人?缺德烂肠子的玩意儿,贼喊捉贼,还倒打一耙,看我不打死那个死婆子……” 春山拿着一把砍柴刀从房里走出来,鼓着眼睛骂道,“敢污我们家偷钱,问问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虽然春山瘦得像竹竿,但手里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把丁老头夫妇和他女婿吓得不轻。 正闹着,春大叔带着李里正、封和、孙金柱、孙大根、李三义、李四义等几个三羊村有声望的人和佃户来了。 两只虎跟在后面,也闹着来了。他们先跑进内院抱着韩莞,用小脸在她身上蹭了蹭。 一个说,“娘亲莫怕。” 一个说,“今天就把那两个细作撵了。” 还没等韩莞说话,两个小子又一阵风似地跑出了垂花门。 韩莞没有跟出去,怎么收拾那两个恶人已经交待给春大叔了。 如意料中一样,春大叔把几年的帐一笔笔说出来,丁老头夫妇不敢说自己也昧了主子的钱,这样会罪加一等。若是钱还在,受罪也值当,可钱已经被他们拿走了。如今是鸡飞蛋打,只求能够从轻发落。 他们说一卖了钱就都被韩大夫人院子里的罗管事收走了,他们不敢不交。 罗婆子或她儿子在收了粮食后都会来一趟三羊村,李里正和许多村人看到过,春大叔三人也承认他们看到过丁老头交钱。但没有字据,具体交了多少外人不知道。丁老头夫妇拿着主子的钱不给主子却给外人,哪怕是被逼迫,也必须担责。 丁婆子偶尔要说一句实话,都被狡猾的丁老头化解并暗示她该怎么说。春大叔不仅装作没听出来,还一副相信丁老头的样子。他就是让丁家夫妇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韩大夫人和罗管事,这是姑奶奶的意思。 韩莞之所以让春大叔这样做,不仅因为他们提前把银子拿了,更是想让世人知道韩大夫人如何荷待韩莞,以后才更容易跟韩家划清界线,甚至把原主之前做错事是受到韩大夫人胁迫说出去…… 李里正等人才知道韩娘子原来是平西侯府过继的姑奶奶,而这位姑奶奶貌似跟侯夫人不合,侯夫人让丁家夫妇败坏她的名声,收刮她的钱财。那侯门夫人真是太毒了,怪不得男人被皇上治罪。 他们还聪明地认为,韩娘子之所以现在收拾丁家夫妇,是因为平西侯被关进了监狱…… 春大叔几人把已经摊软的丁家夫妇绑了,同李里正、李三义、孙金柱一起去了县衙。他们走之前,春嬷嬷趁乱使劲掐了几把丁婆子,痛得丁婆子“嗷嗷”直叫。 三羊村距县城一个多时辰的脚程,把人押去那里已经申时,今天肯定审不完,等明天有了结果再回来。韩莞已经给了春大叔两个银角子和几串大钱,请那几人住在县城,再私下打点衙役。 丁家女婿生怕牵连到自己,不敢为岳父岳母说一句话,忙不迭地赶着驴车跑了。 当院子归于平静,两只虎疯跑进了内院,嘴里嚷着,“娘亲,终于把细作撵跑了……” 春嬷嬷走进来笑道,“姑奶奶,我去石井村买肉回来庆贺。再去村里转一圈,说说之前是丁婆子故意败坏姑奶奶的名声……” 韩莞进屋拿了两串钱和一个银角子给她,“多买些,晚上烧红烧肉。明天你再去镇上一趟,多买些食材、酒和调料,晚上请客。不仅请我师父师娘、今天帮忙的人,再把村里几个有名望的人都请了……” 春嬷嬷接过钱走了。 大虎急道,“娘亲,丁老头把咱家的钱都给了韩家,你的私房银子该是留着慢慢用……” 韩莞笑着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 第三十章 还个小屎缸 大虎二虎一听笑弯了眼,跑去前院跟好久没见的山子舅舅打了招呼,又跑进来让娘亲讲故事。 娘三个坐在杏树下,从枝叶缝中撒下点点阳光,晒在人身上懒洋洋的。三人的心情无比惬意和安心,此时没有关垂花门、上房门、卧房门,他们一点不担心有人会偷拿他们的东西,或是偷听他们说话,跑来家里打他们的坏主意。 正讲着,就隐约听见村里传来嘈杂声,好像出什么大事了。 两只虎想去瞧热闹,被韩莞拉住了。春山身体不好,也没出去。 等到春嬷嬷买肉回来,才说了原由。 是赌坊的人去孙金柱家大闹,说他们把孙银柱藏了起来。许多村民都去作证,说两家早就分了家,孙金柱又恨孙银柱把老父气死,怎么可能藏匿他。孙银柱上个月底在村里出现过一次,后来再也没看到过他,一定是还不起钱跑了。又说他们已经是两家人,孙银柱欠钱不应该到孙金柱爱来闹…… “哎哟,那些歹人,把孙家的碗盘都砸了,被子衣裳甩了一地。孙银柱那个混蛋玩意儿,当初祸害了封家,现在又去祸害孙金柱家。我家山子生病,孙家送了二十文大钱。他家摊上这倒霉事,我送三十文给过去。” 韩莞非常感激孙金柱和孙红妮当初给她报信,何况孙金柱还为她家的事去了县衙作证。说道,“我再送两百文,你一起拿过去。” 晚上,给两只虎洗澡的时候,看见他们身上有不少淤青,不知又跟谁打了架。见他们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韩莞和春嬷嬷心疼也没舍得多问。 春嬷嬷咬牙低声骂着,“那些坏小子,一定以为我家山子要病死了,才敢这么欺负哥儿。等山子病好了,看不收拾他们。” 两只虎第一次离开娘亲这么久,迷迷糊糊还抢地盘打架——都想挨着娘亲睡。韩莞就睡在中间,由他们一人抱一边。等他们睡着了,才把他们的胳膊拿下去。 朦胧中,他们的嘴微张,张的弧度一样,连呼吸的频率都一样。 韩莞失笑。还好这是一对双胎,不仅跟娘亲近,兄弟俩也相亲相斥。若单一个,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他们的性子不容易养得这么大气和独立。 次日下晌,春大叔等人回来了。 春大叔说,丁家夫妇承认收了租子卖钱后,除了留下这一家生活所需的一点钱,所有钱都交给韩大夫人的心腹罗管事或是其儿子。李里正和春大叔几人都作证的确看到他们母子来收钱,但具体收了多少他们不知道…… 县太爷也知道平西侯府被查抄的事。心里更加瞧不上平西侯,连出嫁女的这点嫁妆都惦记,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他没有办法去问韩大夫人或是罗管事收没收钱,具体收了多少钱。也就选择相信丁家夫妇的话,所有的钱都被韩大夫人派人要走了。 但是,那些地是韩氏的嫁妆,收的的租子就是韩氏的。韩氏是出嫁女,娘家人无权把出嫁女的东西据为己有。作为奴才,不仅不保护主子的产业,还把主子的钱财双手奉给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主子的娘家母亲也不行,属于伙同他人盗取主子财物…… 念在他们年老,又未私昧钱财,笞主犯丁老头五十,坐牢两年。笞从犯丁婆子三十,坐牢一年。 笞就是用竹板或是荆条打,比杖刑轻。但丁家夫妇已经五十多岁,即使能活着出狱,身体也不乐观。 收拾了那两个恶奴,还把韩大夫人拉进来,韩莞乐不可支。 当初韩大夫人诱使原主做了那种事,最后还把屎缸全扣在原主身上。现在把这个小屎缸还给她,也算为原主报了个小仇。 在韩莞心里,平西侯夫妇对原主的伤害比谢家人还大,坏透了。 春大叔又道,“姑奶奶,虽然那两个人得到了严惩,可姑奶奶在三羊村的事就传出去了。” 韩莞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我在京城的名气响当当,韩家人又从来不替我保密。我在哪里,想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哪里捂得住。” 春大叔一想也是,若韩家真想为姑奶奶保密,丁家夫妇也不敢乱传那些话了。 韩莞让春大叔带着两只虎去把封和夫妇、孙金柱父子、李三义两兄弟、李里正父子、马旦的父亲和祖父、以及三位三羊村德高望重的老人请来家吃饭。当然,也少不了小鼻涕和马旦。 晚上办了三桌席,两桌男客在外院,韩莞和封大娘带着四个孩子在内院。 饭后把客人送走,韩莞对春家几人说道,“等嬷嬷收拾完后,你们到上房来,我有事要说。” 韩莞把双肩包拿出来放在桌上,有些事要跟春家人有保留地讲一讲。 春家几人进屋,韩莞让他们坐下,说道,“上个月二十三那天出了一件怪事,你们知道吗?” 春嬷嬷道,“姑奶奶是指五彩祥云降落大法寺,又变成丝巾的事吗?这倒是听说过,先还不相信,可有人说亲眼看到过,也就不得不信了。哎哟,身披祥云的夫人可是有大福了。” 春大叔又道,“老奴也听说了,还听说现在去大法寺上香的人老多了。” 韩莞笑道,“当时,我正在骡子坡采药,累了坐在树下歇脚。亲眼看到五彩祥云从天而降,跟它一起降下的,还有一个包裹。只不过祥云被风吹去了北边,而包裹太沉,直接掉了下来,正好挂在我头顶的树枝上。” 春家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嘴张得老大,极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两只虎则频频点头。 “是呐,是呐。” “我娘亲吓得摔了一跤,还把头磕了个包。” 韩莞从双肩包里取出三包种子,四个土豆,一包药,一个空矿泉水瓶,两瓶矿泉水,八根火腿肠,一盒午餐肉罐头,一个手机,一个电棒。除了土豆,这些东西两只虎都看到过。 那几个圆圆的东西陌生,二只虎想着是不是当初娘亲忘了拿出来,也就没有多问。 第三十一章 神药 春山激动地问,“姑奶奶给我的水里,就是加了包里的神药?” 韩莞点头笑道,“是,那些药上面有注解,讲了能治什么病。看到山子哥快死了,我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把两种药治滞下的药悄悄兑在盐糖水里。还真管用,你的病好了。” 这几人是她的心腹,某些事韩莞必须要选择地告之。 春山乐的嘴咧到了耳后根,大乐道,“我就说嘛,盐糖水不咸不甜,却苦得紧,比之前喝的苦药汤子都苦。” 春嬷嬷激动地一下磕下,冲着窗外磕了三个头,说道,“这一定是上天降福泽给姑奶奶,我家山子也跟着享福了。” 春大叔和春山也跪下冲上天磕了三个头。 他们坐好后,韩莞泛泛说了一下手机能放曲儿,“黑棒”能闪光,那几样像是种子和吃的喝的,及那天晚上把孙银柱等几个贼人吓跑的事。还说这是她无事瞎鼓捣,瞎猫碰上死耗子,发现了这些东西的这些妙用。还有没有其它用处,暂时不知道。 春家几人大骂孙银柱的同时,又庆幸自家姑奶奶得上天眷顾,福泽堪比身披祥云的贵夫人。若是孙银柱得逞,可是要吃苦头了。 韩莞窃喜,正好春山的病被判了死刑,她用带来的药治好了,再加上传说中的五彩祥云,让春家人绝对相信这些“宝贝”就是上天恩赐的。 韩莞又把佛手灵芝拿出来,还没等她说,两只虎就抢先说了小狐狸怎么把灵芝拿来家里,小狐狸如何聪明漂亮加嘴馋。 这更让春家人不可思议。 韩莞又强调,“这些事只限我们几人知道,不许告诉任何人。哪怕以后春山娶了媳妇,没有我的同意,也不许告诉她。” 春家人又作了一番保证。 韩莞摸了摸脑袋,又道,“不过,我当时高兴晕了头,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头在石头上磕了个包,一下磕蒙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许久才想起下山的路。” 先给春嬷嬷打个预防针,以后才好提问题。 二虎说道,“是呐是呐,那天天快黑了娘亲才下山,我和哥哥好怕。” 大虎又道,“封奶奶还说,若娘亲天黑还没下山,就要组织村人上山找了。” 春嬷嬷心疼的眼圈都红了,说道,“姑奶奶,你是金贵人儿,那陡峭的山路怎么走得了。老奴一直不愿意让你上山,拦都拦不住,以后不能再去了。” 春大叔皱眉道,“你个老娘们懂啥,若姑奶奶不上山,哪里能遇上那么好的事。姑奶奶有大福,定是受了菩萨的点化,才能在那天那个点上骡子坡。” 韩莞笑道,“春叔说得是。若平时,我午时初就开始往山下走了,而那天就是觉得累,一直坐在树下歇息。”又对春嬷嬷道“无事,后来许多事都想起来了。” 大虎见终于说完正事了,问道,“娘亲,我和弟弟已经满了五岁,又把那两个细作撵了,是不是就该上学了?” 二虎没说话,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韩莞。 他们一直盼着那一天。 若是没送丁家夫妇去坐牢,他们明天就能上学。但现在必须要把戏份做足,该给平西侯上的眼药要继续上。毕竟那两个恶奴是韩大夫人送的,古人讲究长辈赐不能辞,她却直接把他们送进了监狱,而且最终矛头还指向了韩大夫人。 在古代,不孝比任何缺点都让人唾弃。韩大夫人哪怕被判有罪,也是韩莞名义上的母亲,甚至“恩人”…… 韩莞说道,“下个月吧。咱们做些小生意,再卖了粮食,才有钱供你们读书不是。” 两只虎多聪明呀,闻音知雅,也就明白了娘亲的意思。 韩莞又拿了一根火腿肠剥开,切成五小截,春家三人和两只虎各一截,说道,“你们尝尝,很香呢。我吃过后想到了该怎么做,想做出来拿去大法寺外卖钱。唉,两个孩子要上学,一大家子要嚼用,老底都花没了,难呐。” 因为“祥云”事件,不仅大法寺香客云集,石井村也如披上霞光,成了黄金旅游圣地。许多人在村里村后摆摊,卖着各种野物山货和小饰品,也有卖凉茶卖吃食的。听说有两家大户人家在石井村外买了大片荒地建庄子,想离福泽之地更近一些。 韩莞觉得,这种盛况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近处的人来膜拜了,还有远地方的人。 可惜韩莞这段时间要装穷,否则就抢先在石井村买块地建民宿。三羊村离石井村不远,等石井村该卖的地卖完了,那些富贵人家很可能来三羊村买地。 韩莞想在自家周围买十亩荒地。不仅要圈起来种蔬菜,还要给春家修个小院。 卖完租子起码要等到下个月初,拿走丁家夫妇的钱肯定不敢花,只得先想办法挣些钱,同时也能把韩大夫人夫妇贪吃的嘴脸传得更远。 这个时代虽然也有香肠,但肠衣处理得不好,厚实,影响了口味。而且只是做为桌上的菜,不像前世的烤肠用棍拿着吃。 春嬷嬷的眼睛瞪老大,“这种香肠又香又嫩,姑奶奶会做这稀罕吃食?” 韩莞笑道,“虽然不可能完全一样,但不会差太多。” 两只虎高兴地跳了起来,娘亲要做好吃食,不仅能吃,还能卖钱,真是一举双得。 夜里,韩莞把火腿肠的包装皮拿进了空间。哪怕这样的塑料皮也是限量版,还有吃过的巧克力糖纸、硬糖纸、春山吃过的药的包装盒,韩莞都舍不得丢,放进一个收纳箱。 次日,春大叔把菜园拾掇出几垄地,准备种“仙种。” 春嬷嬷把丁家夫妇住的屋子收拾出来,以后春山住,前东院另外的那间屋当门房。丁家夫妇的东西堆在门房墙角,以后他们女儿来拿,或是他们出狱后来拿,包括剩下的几块碎银和几串大钱。 春大叔当着衙役的面已经把奴契还给他们,他们跟韩家再没有关系了。 第三十二章 炮制 初十辰时初,春山还在教两只虎练武,春大叔就进内院来赶牛车了,他要去京城打听韩家的事。 韩莞把春大叔叫进上房,交给他一根银簪,“要活当,这是我生母留下的簪子,以后有钱了还要赎回来。给我二舅买些礼,住在他家,赶在春收前回来即可……实在打听不出来宗录的事,就打听一下苒儿的情况,听说她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放心。还有,我二舅说有可能会把我嫁妆里的那间铺子要回来,若有官差刁难,该说就说,无需要隐瞒什么……” 有些事韩莞没明说,但春大叔也明白她的意思。说道,“老奴明白。” 早饭后,一家人高高兴兴把辣椒种、茄子种、西红柿种种下。没种胡萝卜,胡萝卜要在夏末种。土豆也没种,要等它的芽再发长点种。至于西红柿,依然说在山里发现的。 春山挖坑,韩莞撒种,春嬷嬷填坑,两只虎拿着瓢浇水。全家人动手,可见对这些种子的重视和期盼。 春山认识辣椒种和茄子种。说道,“姑奶奶,这辣椒种跟我们之前种的辣椒种有些许差异。” 经过春嬷嬷的提点,韩莞又想起了许多事。 记忆里,好像这个世界的辣椒都是朝天椒。问道,“辣椒除了朝天上长的,还有没有往地下长的?” 春山颇老道地说,“辣椒又叫朝天椒,当然都是朝天长的。往下长的,就不是辣椒了。” 韩莞暗乐,她带的种子是二荆条种,朝下长的。二荆条没有朝天椒辣,却要香一些。而且,朝天椒由于太辣只能当调料,而二荆条可以当蔬菜,直接吃。也算是个新菜种吧。 再加上这个时代没有的土豆、西红柿、胡萝卜,不仅自己能赚钱,还能改善百姓的生活。特别是土豆,灾荒年间能救命。 先帝时就引进了红薯和玉米,这两样农作物为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福利,在灾荒年少饿死许多人。 这个世界也有玻璃和老花镜,原主在平西侯府看到过玻璃镜和玻璃花瓶,雾蒙蒙的,还都无色,工艺十分落后。 朝廷实行海禁,许多番外之物都是走丝绸之路从西域过来。现在那里打仗,又要绕远走北元国,番外的东西就更贵了。 韩莞估摸,这时应该相当于前世历史上的明朝中后期。但愿这里的皇上和朝廷争气,别让辫子朝取代。 二虎还嘱咐几人道,“这是咱家卖钱的营生,除了封爷爷一家,不许别的外人来后院。” 春嬷嬷笑道,“哥儿提醒得对。等这些稀罕菜蔬种出来,不拿出去卖,再多收集种子多多的种,才能多卖钱。” 韩莞就是这个意思。虽然她已经有了几个长远规划,还是最重视这些种子,特别是土豆。在古代,农耕是解决百姓疾苦的大计。 下晌,春嬷嬷去镇上铁匠铺定制一个铁炉子,用于做小生意。春山领着两个孩子去溪边捡鹅卵石,他现在的活动范围是方圆一里以内,只要不出一里,干什么都是自由的。 韩莞把佛手灵芝放在篮子里去了封家。她的借口是,上山采药时无意在一棵枯树对着悬崖的那面看到了这朵灵芝。 封和同儿子正在制清创膏,今天封灿休沐在家。 制药房里有几样简陋的制药工具,药碾子、杵、切刀、钵、戥等,同前世医药公司的先进设备仪器比,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封和看到这朵佛手灵芝时,激动的手都颤抖起来,“我只在年少时看到过一次三指佛手灵芝。这朵是五根,至少千年了。老夫何其有幸,能亲手炮制它。” 说完,就把佛手灵芝放在高几上,跪下磕了三个头。 韩莞和封灿见了,赶紧跟着跪下磕头。 封和起身后又对韩莞说道,“记住,这种药不要轻易卖。即使要卖,也要留下一截食指或挴指,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救命……” 人休克或昏厥,甚至要死了的时候,吃一点佛手灵芝就能清醒甚至存活一段时间。它除了能治某种心疾,并不能治其它病。人清醒过来后,还是要靠吃治疗某种病的药才把病治好,否则还是死。哪怕活过来的时间再短,也是起死回生,这个时代的人把它当成包能治百病的神药。 药理有那么点像前世的强心针,还能续一段时间的命。 韩莞知道佛手灵芝稀缺,却没想到有如此妙用。 她问道,“食指和大拇手指最好吗?” 封和说道,“大药堂里也有少量佛手灵芝卖,最常见的是掌和小指,三指已经非常罕见了。佛手灵芝最先长手掌,依次小指、无名指、中指,千年后才开始长食指、拇指。越往后,续命的时间越长。你有这种药被人知道,要招祸……” 韩莞乐不可支,佛手灵芝再加上空间里的药,不出意外,她和两只虎能活成三只老妖精。 她又大方地表示,“炮制完了,给师父留一根手指。” 封和已经知道自家有这种好药,也感谢他对原主的悉心栽培,以及以后更好的合作。 封和想拒绝又舍不得,说道,“师父怎么好意思留下一根手指头,徒弟一定要表示,留一小截小指足已。” 韩莞看看比实际年龄老很多的封和,笑道,“还是给师父留一截食指,药效好些。” 封和红着老脸笑纳,又道,“师父占莞娘的大便宜了,让灿子给你当一辈子劳力。我再教你两样秘药的制法和解法,那是我祖父教我的,嫡系子弟都没教,说他们心术不好。师父传你,不光是你送了这么好的药,还因为你人品好。” 之前封和只教了韩莞怎么识别某些药以及解,并没教她如何制。 韩莞想学制秘药,倒不想要封灿这个小劳力。笑道,“不需要灿子给我当劳力。” 封灿跟韩莞的关系很好,一直拿她当亲姐姐。忙表态,“即使我爹不要韩姐姐的佛手灵芝,弟弟也愿意给韩姐姐当劳力。” 第三十三章 小生意 韩莞同封和父子一起炮制佛手灵芝,一直忙到傍晚还没完。 封大娘进屋笑道,“这么晚了,还在忙?” 几人才注意到窗纸已经被晚霞印红。 封大娘又笑道,“今天就在我家吃饺子,我已经把两只虎和山子娘俩请来了。” 乡下不讲究,都在一桌吃饭。也只有在封家,春家三人同韩莞三母子才会没有任何负担地一桌吃饭。 饭后几人继续忙碌。 戌时才炮制完,佛手灵芝已经变成黑褐色,又干又细又吓人,像木乃伊的手,还缺了一小截食指。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一家人走在乡间小路上,韩莞一手牵一个孩子,心里温馨又满足。来到这异世半个多月,家里清静了,有了空间和神药,还有两个贴心的小正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眼睛又滑向骡子坡方向,月光下的骡子坡更加神秘莫测。那里,不仅埋藏着一个异世来的躯体,空中的一角还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神秘通道。等她忙完了,就去看看“她”。 两个孩子上床后,韩莞悄悄把佛手灵芝放进空间。 之后的两天,韩莞都去封家跟封和学制药和解药。 十三下晌,春嬷嬷在镇上定了猪肉,从铁匠铺拿回做好的小铁炉子,又买了两大筐烟少的木炭和几副小肠。东西多,还雇了辆驴车拉回来。 晚上,韩莞开始教春嬷嬷把小肠做成薄薄的肠衣。 看春嬷嬷有些蒙,韩莞心虚地笑道,“香肠的肠子太厚,影响口感。我想着,若把肠衣弄薄,用酒去异味就只剩下肉香了。太薄容易破,再用醋泡泡……” 春嬷嬷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说道,“老天保佑,姑奶奶得了福泽,连人都清明多了。” 韩莞提起的心又放下来。春家几人忠心又可爱,他们对韩莞永远不会怀疑。 次日辰时末,镇上的屠夫送来六十斤猪肉和几副小肠。明天是十五,香客比平日更多,买的肉也比较多。若没有预料中好卖,现在天还不算很热,留着明天继续卖。 春嬷嬷可舍不得让韩莞做剁肉这种粗活,就去把孙金柱媳妇付氏和小鼻涕的娘李三嫂叫来剁肉,两个人剁半天,各五文钱。 付氏和李三嫂高兴极了,小跑过来。 春嬷嬷对她们的说辞是,做灌肠明天去大法寺卖。当然,没让她们看到灌香肠的肠衣,她自己在另一间屋做。这种肠衣做法简单,将来肯定会被人识破,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春嬷嬷又交待,“肉馅不要剁得太细,才香,有嚼劲。” 付氏又道,“我吃过馆子里卖的香肠,肉剁得极细,那才好吃。” 春嬷嬷笑道,“我家姑奶奶说,整根拿着吃的香肠,要有肉颗粒才好吃。” 李三嫂的眼睛瞪得老大,“啧啧,这么金贵的东西不切片装盘,要整根拿在手里吃。谁舍得?” 春嬷嬷没好多说。 晌午,付氏二人把肉馅剁好回家了。 下晌,韩莞把调料放进肉馅,春嬷嬷搅拌好,几个大人开始装香肠。两个孩子也没闲着,坐在一旁打下手,拿针扎肠子放气。 干到天色渐暗,才把香肠都装好,挂到晾衣绳上。香肠比较短,共灌了四百八十截。 怕鸟儿偷食,春山一直守到半夜,香肠的表皮干了,收起来才去歇息。 四月十五,天刚蒙蒙亮春嬷嬷和韩莞就起床了。他们把香肠在大锅里煮熟,煮了几次才煮完,再一截截剪断。 韩莞用油煎了十二截,用竹棍叉上,家里每人两截,再给来送他们的孙大根两截。昨天已经跟付氏说好,早上让孙大根过来把小炉子、大锅、石头、香肠挑上大法寺,下午未时末再去接他们,给他十文工钱。 春嬷嬷和春山还舍不得吃,“给哥儿吃。” 韩莞笑道,“还有那么多,等上山了他们还要吃烤的。” 春嬷嬷咬一口,喜道,“果真没有猪大肠的味儿,皮脆脆的,真香。” 两个孩子吃得小嘴油汪汪。 二虎说道,“娘亲,脆皮肠比火腿肠还香。” 大虎又道,“小狐狸的鼻子好使,它闻到了这个味,八成夜里会下山。” 二虎忙道,“给它留一根,我们好些天没看到它了。” 韩莞也想翠翠了,拿出两截香肠放进碗柜,希望这个香味能把它引下来。想到那只精送的大礼,韩莞恨不得把它捧在手心供着。想想又拿出六根,这是送封家的。 刚吃完早饭,孙大根就过来了。春嬷嬷已经把东西装进大筐,上面还搭着布。 孙大根高兴地接过两根脆皮肠,还舍不得吃,笑道,“留给我奶和爹娘吃。”没好意思说,还要留给怀孕的妻子吃。 他挑起两个大筐,同背着一个大筐的春嬷嬷走在前头,韩莞三母子跟在后面。 韩莞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衣裙,两个孩子穿着半新蓝布衣裤。这身打扮,即使在贫民百姓中也极不起眼。 几人沿着山脚往北走,两刻多钟就到了石井村后。 此时辰时末,朝阳似火,晨风徐徐,树叶青草上还滚着露球。石井村已经热闹起来,村里村后有不少人摆摊。这里集体排外,不许外村的人来挤他们的生意。这段时间,石井村乡民靠大法寺的香客赚欢了。 几人又上了两刻多钟石阶便来到大法寺外。 大法寺是大梁最著名的寺庙之一,跟香山的报国寺齐名。寺庙雄伟壮观,香火极望。在“祥云”事件后,已有了赶超报国寺的势头。现在刚刚巳时初,就已经人头攒动了。 寺外的的摊贩比山下的还多,吆喝声此起彼伏。三羊村也来了几家,其中包括卖凉茶的马旦娘和姑姑。 脑子活络的人不会放过任何赚钱机会。小鼻涕家那么穷,只知道干粗活,采着山货了才会来卖一卖,而没想过卖别的。 两只虎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马大娘,马小姨。” 马旦娘笑着招手道,“两只小老虎,快过来喝碗糖水,大娘给你们放多多的糖。” 第三十四章 八卦 两只虎摇头道,“不了,我们家要卖脆皮肠。” 韩莞几人找到一块空地,这一片都是卖吃食的。 此时不是晌饭时间,但依然有不少人在这里吃饭,还有住在寺后富贵人家的下人来买回去给主子吃。 那些人若想吃带荤腥的美食,不敢在寺后的小院吃,也不愿意来小摊前跟人挤着吃,便会在寺外围上帷幔,在帷幔里吃。 孙大根放下扁担,春嬷嬷取出炉子,再把装着鹅卵石的铁锅放在炉子上。 孙大根的眼睛满是诧异,只是笑了笑,没有多问,就快步跑下山了,他还要忙着去地里干活。 多做少问。韩莞对他的印象很好,以后有事再找他。 韩莞烧火,斗笠压得低低的,挡住了半边脸。春嬷嬷开始炒石头,石头热了又往里倒油。 别人的锅里煮吃食,而他们的锅里煮石头,不时传来讥笑声和诧异声。 “哟,总不会卖石头吧?” “怪怪,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看到炒石头的,还要放油。是我没见识,还是这个世道太奇怪?” 香肠还没拿出来,已经吸引了许多人过来看热闹。 春嬷嬷浑不在意,继续卖力地炒着石头。 大虎二虎没辩解,小模样却得意的不行。心道,终于明白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了,娘亲说的广告效应,就是这个吧? 等到石头的温度够了,韩莞从筐里拿出二十节香肠放在石头上烤。 看热闹的人更诧异了,“还能这样烙香肠?” 不一会儿香味就传了出来,等到香肠烤好,春嬷嬷用竹棍叉了两根香肠给两只虎。 大虎二虎拿着烤肠慢慢地、极是享受地吃起来,空气中的香味更加浓郁。 春嬷嬷也开始吆喝起来,“脆皮肠,石烤脆皮肠,皮儿脆肉香,三十文一截……” 正有人想买,一听三十文一截,不愿意了,“一斤香肠也才六十文,这么短一截你就卖三十文,抢人呢。” “是啊,明明是香肠,还叫什么脆皮肠,改个名儿就能讹银子?” 大虎忙解释道,“这就是脆皮肠,不是香肠。看看这皮儿,跟蝉翼一样薄,吃起来是脆的。” 二虎又道,“我们卖的不止是脆皮肠,还是创新。你们见过用石头烤肉的吗?没见过吧,当然贵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笑起来,说道,“这两个小娃说得不错,的确是这个理儿。给我来一根,若好吃我就多买些给主子吃。” 春嬷嬷拿了一根给他,笑道,“若是老爷家的小主子在山上,更稀罕这吃食。” 管事咬了一口,烫得他直吸气,笑道,“果真皮儿是脆的,香味比香肠醇厚浓郁。剩下的我都买了。” 旁边一个孩子一下哭起来,“他都买了我吃啥?” 这个管事专门拿了一个食盒来买吃食,春嬷嬷边往食盒里放边对那孩子说,“还多着呢,马上给你烤。” 管事拿了两个银角子给韩莞,说道,“不用找了。”拿着食盖就急步往寺后走去,他怕凉了影响口味。 乡下和摊贩卖东西多用铜钱,韩莞还是把称银子的戥子带来了。十七根脆皮肠五百一十文,也就是五钱多一点的银子。她秤了一下,六钱。 买脆皮肠的人一下围了过来。富余的人多买几根,穷一点的只买一根,给孩子或老人尝鲜,特别富裕的有买几十根的。 春嬷嬷又拿了二十根出来烤。 很快卖完,又拿了三十根出来。 韩莞让大虎二虎坐去一边玩,不许走远。 摊贩和吃饭的客官们大声说着八卦,主要是说天降五彩祥云的事。越说越玄,说那天天空先是出现万道金光,金光中还有一座金色坐佛,坐佛消失后,五彩祥云从金光中飘出…… 而那位披上祥云的夫人,是齐国公夫人,和昌郡主。那天她去寺里为重病的太夫人祈福,正好遇到那等天大的好事,听说她回去后,太夫人的病就大好了…… 春嬷嬷听说是和昌郡主,惊恐地望向韩莞,却见韩莞依旧低着头,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春嬷嬷又低头调整好表情,姑奶奶已经放下了,这是好事。 午时初,脆皮肠就卖了大半。 春嬷嬷低头忙碌着,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大妹子,真的是你?” 春嬷嬷抬头看了那个妇人一眼,惊喜道,“呀,是陆大嫂子,你也来拜菩萨?” 那妇人笑道,“我是服侍我家二奶奶来的,昨儿就来了,住在寺后。先我还怕认错,站了一会才敢认。你怎么做起这个营生了?” 春嬷嬷叹道,“我们也是走头无路了。来到乡下,虽然给了一百亩地……”巴拉巴拉,把几年的艰辛数落了一遍。 末了又道,“我家姑奶奶始终不信那事是大夫人指使的,说她不缺那点钱,应该是奴才们联手瞒着她做的。姑奶奶性子软,哪怕知道不是大夫人让人做的,还是不敢不给。” 那妇人撇嘴,“未必,贪心的人钱再多也嫌不够。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这事儿她也做得出来,难怪男人会贪墨。” 春嬷嬷叹气摇着头,不好再说的样子。 那妇人又道,“都说这脆皮肠好吃,我买十根。” 她走后,春嬷嬷小声道,“陆大嫂的主子是贾翰林的闺女,那位姑奶奶还是姑娘时跟姑奶奶玩过几次,我服侍姑奶奶时见也过她们……” 韩莞没言语。当初原主跟很多富贵人家的姑娘一起玩过,只不过那些人都瞧不起她,不爱搭理她。 韩莞起身买了两碗碎肉杂酱面,让两只虎坐去面摊吃了,又买了四个肉包子她和春嬷嬷吃。 两只虎已经闲得快长出绿毛了,若不是怕被拍花子拐了,早撒丫子跑去玩了。见有了吃的,才又来了精神。 吃完,韩莞又去在马家端了两碗甜水两碗茶水。他们给马家母女吃了脆皮肠,马家也没收他们水钱。 午时正,烤肠全部卖完。韩莞没想到卖的这样快,等到未时孙大根来接,还要一个时辰。他们几个又不好自己回去,虽然少了一大筐烤肠,却又多了小半筐铜钱和一些碎银。 第三十五章 戴墨镜的古人 韩莞和春嬷嬷把东西搬到马家人旁边,说道,“嬷嬷在这里守着,我领两只虎去寺里烧香。等我们出来,嬷嬷再去。” 春嬷嬷的膝盖抵了抵前面装钱的筐,她哪里都不敢走。笑道,“我改天再去拜。姑奶奶和哥儿多玩玩多逛逛,都说大法寺的樱花极好看。” 要去寺里,就不好载斗笠,韩莞取下交给春嬷嬷。 韩莞每个大殿的佛爷菩萨都拜了,还都捐了香油钱,她现在真的相信举头三尺有神灵。 拜完,几人又去了寺后的樱桃圆。 大法寺的樱桃圆久负盛名,有近十亩大。此时已是暮春,樱花已经开繁,随着山坡高低起伏,艳丽又有层次感,如采霞坠入凡间,美极了。 此刻正值晌饭时间,园子里的人不多,里面幽香又凉爽,母子三人信步穿梭在层层叠叠的花海中,两只虎的童言童语不时逗得韩莞咯咯笑出声。。 走到深处的时候,韩莞发觉远处有一个男人在看他们,她望过去,那个男人一晃就不见了。 他们走了一段,又看到那个男人,她望过去那人又不见了。 韩莞虽然没看到那个人的脸,就觉得那人似不怀好意,心里有些忐忑,便不想再逛。她拉拉两只虎说道,“儿子,该回了。” 二虎不愿意,“娘亲,再玩一会儿好吗?” 韩莞道,“你们不是想吃金丝饼吗,回去晚了怕是会卖完。” 两只虎听了,赶紧拉着娘亲往回走。 前面走来一群人,其中两个小女孩极其引人注意,她们三岁左右,长得五官精致,雪玉可爱,粉嫩嫩的如同她们头顶的樱桃花,最关键的是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两只虎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大虎二虎也被那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特别是两对一模一样的小人儿面对面相视而望,颇具喜感,把那些人都逗乐了。 而吸引韩莞的却是他们中的一个男人,因为这个男人居然戴着一副墨镜,还是她的墨镜。这副墨镜款式属于中性,男人戴着不突兀,可一个戴着束发金冠、穿着古代衣裳的男人戴着就怪异了。 韩莞瞬间有了出戏的感觉,好像自己去横店旅游,来往行人都是演员,这位被群众演员众星捧月的男主戏还未开拍…… 男主二十出头,长身玉立,长相俊秀,气质矜贵,穿得花枝招展。手拿折扇不停地扇着,玉带上一圈金玉佩饰彰显了他的富贵和对审美的不局一格。其中一样饰物特别吸晴,长方形,黑色和银灰色相间,上面镶嵌着奇怪的图案,极具个性又跟别的饰物突兀不搭。 那正是韩莞丢失的汽车摇控器。 她的东西都来了这个世界,其中两样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不知是他捡到的还是在哪里买的,挎包里的东西是否都在他手上。 韩莞错愕地看了男人几眼,赶紧垂目,只敢用余光看他。这人一看就是贵公子,自己怎么能跟他套套关系,把手机弄过来…… 或许这个男人也觉得自己戴的“玄镜”和不一样的个性饰品独一无二,样子十分拽。再加上能与樱花斗艳的红缎提金比甲,韩莞还想送他一个形容词——“骚包”。 赵畅的注意力一直在两对孩子身上,并不知道有女人在偷瞄他。 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站在大虎二虎面前,眼睛不眨地看着他们,两只虎也回望着她们。 赵畅呵呵笑起来,说道,“闺女,矜持些,干嘛这样盯着人家男娃看?” 一个小女孩糯糯说道,“爹爹,他们两个好好玩,极像我和妹妹呐。” 另一个小女孩又软软说道,“是呐,是呐,我们四个像极了。” 两个小女孩一样的穿着打扮,浅妃色绣花小衣裙,包包头上系着浅妃色丝带,插着一支小珠簪,连声音动和动作幅度都一样。 只不过,一个左边嘴角有个小梨涡,一个右边嘴角有个小梨涡。笑和说话的时候,小梨涡更深。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了,显得眼睛更大,小下巴尖尖的,脸色苍白的不健康,眼皮上的青筋都能看到,一看就有不足之症。 二虎没听懂她们的意思,摇头说道,“我们和你们一点都不像,我们是男娃,你们是女娃,我们壮实,你们窈窕。” 赵畅被逗得笑出了声,“哈哈,这小娃真逗,还知道‘窈窕’。” 几个有脸面的下人笑着附合了几句。 韩莞也哭笑不得,二虎一想表现自己,就爱用书面语言,也不管适不适合。 右边小梨涡嘟嘴说道,“我们和你们就是像嘛,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你们也长得一模一样。” 大虎才搞懂她们的意思,笑道,“原来是这个‘像’啊,那倒是像。我是哥哥,叫大虎,他是弟弟,叫二虎,我们家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三羊村。” 左边小梨涡说道,“我是姐姐,叫佳儿,她是妹妹,叫好儿,我们家在京城。这些天,我们和爹爹住在大法寺后的西苑。” 两个小人儿把老底都说了出来。 早上第一个买脆皮肠的管事也在随从里,他躬身笑道,“四爷,大姑娘,二姑娘,脆皮肠就是在他们家小摊上买的。” 两个小姑娘笑得更加灿烂了几分,还跳了一下,“呀,脆皮肠很好吃呐。” 二虎得意道,“我们家的脆皮肠不是水煮,不是油煎,是用石头烤出来的,与众不同,当然是最好吃的美味了。” 赵佳儿和赵好儿齐齐拉住赵畅的长袍撒着娇: “爹爹,佳儿想吃。” “爹爹,好儿也要吃。” 两个孩子的手抱着男人的腰,一只小手正好抓在汽车摇控器上,又正正好压到了按纽。韩莞突觉脑海里一阵颤动。 韩莞吃惊地盯着那个小摇控器,这东东现在还能摇控她的空间汽车?怎么会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韩莞忍得辛苦,才把“那是我的摇控器”压进嗓子眼。心里又默念着,必须要把东西拿回来。 第三十六章 出丑 赵畅看着两个跟他撒娇的小闺女,满眼宠溺,好脾气地笑道,“今天你们每人吃了半根,再多吃就不克化了。” 两个小姑娘已经习惯被限制饮食,听了爹爹的话也就不再闹腾,乖巧地说,“好,我们明天再吃。” 大虎道,“明天我们要在家做脆皮肠,后天才来卖。你们明天吃不到,后天吃吧。” 赵好儿说道,“你们后天一定要来哦,我和姐姐自己去买,不让戚叔买。” 赵佳儿又补充道,“还要我们自己拿银子。” 二虎道,“不用拿银子买,相逢不如偶遇,相见即是缘,我们请你们吃。” 大虎又道,“想吃多少吃多少。” 韩莞有些哭笑不得,看到小美人就白送,自家还做什么生意。 赵佳儿却遗憾道,“好可惜,我们只能吃半根。” 二虎狗腿道,“我们给你们特殊定制,做两根又短又俊的,就能吃一整根了。” 他还用手比了一下半根脆皮肠的长度。 大虎又道,“还让山子舅舅削两根俊俏的竹签,刻花纹。俊俊的脆皮肠配俊俊的竹签,看着都好吃。吃进嘴里,更好吃。” 两个小姑娘更高兴了,跳了一下,异口同声道,“一言为定。” 两只虎也异口同声,“说到做到。” 赵畅被逗得大笑,“这两小娃可真逗,不错,豪爽仗义。”看到女儿用小手捂着嘴打哈欠,说道,“好了,该回去晌歇了。” 他背着手率先走去前面,两个乳娘抱起小女孩跟着走了,小女孩还抱着乳娘的脖子冲两只虎笑着。 两只虎又向她们招着手。 望着那个背影,韩莞的目光舍不得收回来。她不仅要想办法把摇控器拿回来,也要把手机拿回来,其它东西就送他了。 只不过自己和那个男人身份如云泥,怎么才能拿回来呢? 韩莞对那个男人和两个小姑娘的印象很好。一看他们就是大富大贵之家,却对大虎二虎这样的平民孩子很友善。而且,那个男人对闺女的态度非常好,不像许多古代男人爱端长辈的款儿,是个脾气温和的。 那群人走得没影了,大虎才问道,“娘亲,我们敞开肚皮每天能吃十根,为什么他们只能吃半根?” 二虎也道,“是啊,穷人家想多吃买不起,可她们家很富的。” 韩莞道,“那两位小姑娘一看身体就不好,怕她们吃多了身体受不住。” 想到那两个孩子身体不好,自己或许真的有机会结交上他们呢。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笑颜比樱花还灿烂,碍了某人的眼。 母子几个出了寺庙大门,看见几个年轻后生迎面走来。韩莞刚要同他们错身,就觉右膝盖后窝处一痛,身子不受控地跪了下去。右膝盖正好跪在一颗小石头上,疼得韩莞瞬间大脑空白,眼泪都涌了上来。 那几个书生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忙拱手说道,“这位嫂子,小生当不起如此大礼。” 另一个书生一下把折扇甩开,嬉皮笑脸道,“这位小娘子,你这是何意?有话好好说,但凡小生能帮忙,必定相帮。” 周围的人哄地大笑起来。 大虎二虎也吃惊道,“娘亲,你怎么了?快起来。” 他们吃力地想把韩莞架起来,奈何人太矮,架不起来。 韩莞的灵魂才归位,赶紧逼退眼里的泪意,忍痛爬起来说道,“我刚才身体不适,现在好了。” 她低头牵着两只虎一瘸一拐匆匆离去,后面传来哄笑声和讥讽声。 “那妇人是脑子不适吧,身体不适应该倒下去,怎么可能跪下去。” “士风日下,那么俊俏的小媳妇,干的什么事儿……” 韩莞的好心情瞬间全无。她敢肯定,她的膝盖不是临时犯病,而是被人用东西儿打了。打人的人劲大准头好,不是要她的命,就是让她当众出丑。 他奶奶的!那人太坏了。 她来这里这么久,除了得罪丁老头夫妇和孙银柱,没得罪谁啊。她敢肯定,丁家女儿女婿和孙银柱及那两个帮手没有这么好的身手,也请不到这样的高手。 她眼前浮现出一闪而过的男人身影。离得远,又有花枝挡着,看不清长相,但看到他身材高大,穿着湖蓝色提花长袍。从衣裳判断,绝不是出自寻常人家。 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两只虎听有人骂娘亲不愿意了,回过头,异口同声回骂道,“个老子,你们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 韩莞加快步伐,低声道,“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来到马家摊前,春嬷嬷见韩莞脸色不好,走路也是瘸的,站起身问道,“姑奶奶怎么了?” 韩莞道,“无事,你带两只虎去买东西,过会子就下山。” 她坐在小凳子上,要了一碗凉茶喝。 春嬷嬷领着两只虎转了一圈,买了六个金丝饼和一斤麻撒子、一斤卤肘子回来。回到小摊前,孙大根也来接他们了。 马家姑嫂还要继续卖水,下晌的生意比上午好多了。韩莞几人下山,两只虎已经困极了,孙大根挑的筐里装一个,春嬷嬷背的筐里一个,他们一坐进去就睡着了。 回家放下东西,春嬷嬷赶着去镇上定猪肉。 两个孩子还睡得香,韩莞把他们抱上炕继续睡。她卷起中裤,看到两个膝盖都磕破了皮儿,特别是右膝盖,被小石头硌得流了血。 韩莞咒骂了两声,拿出紫虎膏擦了,就去厅屋数钱串钱。看到这么多钱,她的心情又好起来。 一共卖了二两五钱银子十二贯四百五十文钱,其中包括一些富人的赏钱。两天的时间,除去成本还赚了十一贯钱,这在小生意中算是暴利了。 自家也就这几天能多卖钱。明天肯定会有人卖石头烤肠,在他们参破肠衣的秘密之前,那些人的生意不会比自家好。不过,肠衣的处理法子简单,用不了多久人家就会搞懂,那就趁这几天多赚些。 韩莞刚把钱放进箱子里,就听见窗外有动静。 第三十七章 意外放气 春嬷嬷不在家,春山在外院。韩莞想起在寺里吃的暗亏,从炕柜里拿出电棒,拇指放在开关上,用袖子挡着走出去。 来到门外,刺眼的阳光让她闭了闭眼睛,院子里寂静无声。 她警觉地四处看着,阳光把院子照得一片黄金,栀子花初绽枝头,叶子在轻风中打着转儿……整个院子,除了她,连只小鸟儿都没看到。 她又走去后院,环视四周一圈,依然没有异常。 韩莞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一跪,自己草木皆兵了。她反身刚走了几步,就从房顶跳下一个人,从她身后勒紧她的脖子。 那个人身材高大,比韩莞高了将近一个头,抓她就像抓只小鸡。 他小声骂道,“不要脸的贱人,小爷今天要弄死你。” 他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韩莞的脖子被勒得难受,有些喘不上气来。 韩莞大致猜到是谁了,她用左手使劲拉着他的胳膊,让自己的脖子好受一些。说道,“一个男人,偷袭女人就要脸了?你比我更不要脸。” 男人的手松开,韩莞的身体一离开他,垂着的右手就往后戳去。 男人被韩莞偷袭个正着,闷哼一声,身体抽搐着弯腰蹲下去。 韩莞又用电棒戳了一下男人的后背,骂道,“让老娘在大法寺出丑,还跑我家来搞偷袭,我戳死你。” 谢明承又闷哼一声跪爬在地上,比在寺庙门口跪下的韩莞还狼狈。 韩莞快速把电棒换到左手用袖子挡着,后退两步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对准他,一副准备再戳两下的女侠姿势。 谢明承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着了这个女人的道。他虽然恨极了这个女人,但对她新奇的功夫更感兴趣。他强忍住不适抬头问,“你使用的是什么武功,没戳中麻筋为什么会发麻,还麻遍全身?” 韩莞冷哼道,“你傻啊,我跟你关系很好吗,凭什么要告诉你?” 谢明承咬牙站起身,由于难受,桩子不稳,前额渗满冷汗。他的个子很高,皮肤很白,薄唇抿成一条线,脸上棱角分明得如刀刻一般,怒视韩莞的眼里盛满寒意,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 韩莞再不待见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长得非常好,也颇有气势和压迫感,直觉他比冷森森的寒刀还可怕。 她后退两步说道,“是,我承认,那件事的确是韩家和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你的家人已经教训我了,我也知错了。你给我一纸合离书,咱们从此再不相干,一别两宽。” 他瞪了韩莞片刻,才冷冷说道,“你这个道德败坏不知廉耻的女人,还好意思提那件事。” 韩莞的眼神暗了暗,说道,“那年我只有十四岁,无权无势,在平西侯府都是举步维紧,有什么本事去别的府做坏事?是韩大夫人用我家人胁迫我做的,我不敢不服从。我身份卑微,被害也没有办法。可你堂堂男儿,不去找主谋算帐,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谢明承冷冷说道,“不要把你说得那么无辜。你先起了那不要脸的心思,才会被人利用。还不知悔改,今天又当着孩子的面盯着外男使劲看,也不怕教坏孩子们。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只配一纸休书。” 韩莞不想多做解释,也没想过给他留下好印象,不耐道,“我看不看别的男人,干你什么事。不管什么书,都赶紧地拿来。” 谢明承正要说话,就闻到一股臭味。他红了脸,嫌弃地看了一眼韩莞,骂道,“不要脸的蠢妇,丢人现眼,怎么能当着男人的面干这事!” 他扭头走向院墙边走去,觉得在这里多留一刻就是多丢一分人。由于身体还没完全缓过来,走得比较慢。 韩莞也闻到了臭味,肯定是翠翠来了。可是,它这次的屁为什么不像之前那么臭呢?这种正常范围的臭,感觉是人为。 韩莞表示不背这个黑锅,冲着谢明承的背影说道,“什么人哪,跑来别人家放气,放了就跑,还倒打一耙。” 谢明承气得回头瞪了韩莞一眼,想骂人,又觉得这个女人比之前想像的还不堪,跟她一般见识简直侮辱了自己。“哼”了一声,爬上墙头。 可是,爬上墙头还能闻到那个味。他觉得,这个妇人不止不要脸,身体也有病。 看到谢明承跳下院墙了,韩莞才松了一口气。小样,看把他臊的,在前世他得叫自己一声阿姨。论脸皮,自己完胜。 他不是在边关打仗吗,怎么回来了? 之前韩莞还有些同情这个男人,毕竟是原主被利用设计了他,让他丢尽了脸面跑去边关打仗,还不得不多了一个妻子两个儿子。可这个男人没品地打女人,嘴巴又坏,张口闭口“不要脸”,这就让韩莞反感了。 韩莞暗乐,或许因为一个屁,能让谢明承早些给她一纸休书,早点跟那人划清界线。 从另一边墙上跳下一只白狐狸,正是翠翠。 韩莞嗔道,“要放就放猛点,干嘛那么斯文,害得我被人家怀疑。” 翠翠冲韩莞张了张嘴,感觉它在笑,又嗲嗲叫了一声。它看见有坏人,又怕臭着韩莞,才放了个不算臭的屁。 韩莞过去亲昵地摸了摸翠翠的头顶,笑道,“以后我就叫你翠翠,好吗?谢谢你的那份大礼,我专门给你留了两截脆皮肠,走,拿给你吃。” 翠翠又高兴地叫了一声。那个味道太香了,它没忍到晚上就跑下了山。 来到内院,韩莞进屋把大虎二虎叫醒,“快起来,翠翠来家做客了。” 两只虎一下跳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蹲在厅屋里的翠翠。韩莞给他们穿上衣裳,三人一狐去了厨房。 韩莞把碗柜里的脆皮肠拿出来煎上。香气飘出来,馋得翠翠直流口水。 二虎笑道,“翠翠忍忍,脆皮肠要煎脆了才好吃。” 翠翠似乎能听懂一样,馋得不行,也还耐心地等着。 两只虎喜欢得不得了,蹲在小狐狸身边用手轻轻顺着它的毛。 第三十八章 暗亏 坐在门房的春山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到翠翠也是惊诧不已。笑问,“这就是翠翠?” 翠翠一看生人,就下意识地冲他撅起了屁股,尾巴也翘了起来。 两只虎看出翠翠要放屁,忙笑劝道: “哈哈,他是山子舅舅,是自家人。” “屁只对外人放,不对自家人。” 翠翠听了,又放下尾巴重新坐下。 春山乐坏了。他很想见识一下翠翠的屁功,又不好意思说。 脆皮肠煎好,韩莞放进盘子端去翠翠的面前。 翠翠嗲嗲叫了一声,香喷喷地吃起来。它只吃了一根,似乎想把另一根带去山上留着明天吃。 韩莞笑道,“都吃了,你上山的时候我再给你一根火腿肠带回去。” 见翠翠没听懂,又让大虎去内院拿一根火腿肠来。 大虎拿来火腿肠给它,翠翠才又高兴地低头吃起另一根脆皮肠。 吃完后,翠翠叼起火腿肠就想走。韩莞不愿意它现在走,怕它被人发现打死,这种狐狸的皮毛千金难求。 当然,她更想把狐狸留在家里。但这事可遇不可求,小东西喜欢在哪里就在哪里吧。 她让二虎去把竹响球拿出来。 两只虎也明白了娘亲的意思,把竹响球滚到翠翠的面前,又一腿踢去内院。 翠翠见了,放下嘴里的火腿肠,撒开四爪去追竹响球。长长的白毛在空中飞舞着,中间还有一条绿,漂亮极了。两个小子也追上去,二人一狐在内院玩着竹响球。 此时谢明承已经回到大法寺后的一个小院。 亲兵谢福上前说道,“二爷,你去哪儿了,让小的好找。” 谢明承摆手道,“少啰嗦。” 他进了上房,把要跟进来的谢福关在外面。迫不急待地解开裤带,看了眼下腹,只有一点淤青。这是第一次被韩莞击打的地方,离命根子仅有一指宽,差点害他当太监。 谢明承咬牙暗骂,不要脸的女人,居然往爷们的这里打,她一定是故意的。那种女人,没有她干不出来的,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想他堂堂男儿,在敌人手下从没吃过暗亏,唯一的两次暗亏,都是这个女人给的。再想到那股臭气,在男人面前有脸皮做那事,竟然还倒打一耙,谢明承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太不要脸了,羞杀人也,她怎么好意思。 但谢明承也不得不承认,那妇人居然有那个本事,她的武功厉害又陌生,他竟是从来没听说过。 这里和背上都不是麻筋,被击打后怎么会酸麻难忍,还从这两个地方释放到全身。从这点淤青看,用的力气不会很大,但怎么会那么难受,甚至比刀伤箭伤都让人难以承受。 谢明承想不明白。 祖母由于思孙心切,病重在床,和王爷和雷元帅体恤他,派他回京给皇上送战报,顺便在家小住一段时间,以尽孝心。 或许他回来的缘故,更或许母亲身披五彩祥云的缘故,濒临死亡的祖母居然有了好转,他特来大法寺烧香还愿。 他来大法寺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想见明弘大师一面。不是为了谢家和自己,而是为了在前线做监军的和王爷。 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女人,还有……两个儿子。 之前听长辈说,那个女人生了一对双生子。他听了极是厌烦,不愿意承认他们会是他的骨血。还跟长辈明言,哪怕他战死,家里也不能认回那两个孩子。而且,他也想趁回来的时候把那个女人休了,彻底撇清他和他们的关系。 长辈倒是允许他休妻,前提是他先纳两个通房丫头,为他留后。如今谢明承是京城的笑话,再加上还在边关打仗,谢家看上的媳妇人选,人家不愿意。人家愿意的,谢家又看不上。所以谢明承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媳妇,必须等到战争结束他全须全尾回家。不能另找媳妇留后,不愿意找通房留后,那母子三人就得“吊”着。 自从被韩莞算计后,谢明承一想到女人就厌烦,不愿意娶妻也不愿意要通房,休妻的事也就搁置下来。 而今天在樱桃园里却意外地遇到了韩莞,她旁边的两个孩子,他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都不得不承认。他们长得非常像他,他们的一颦一笑居然让他心生怜爱,忍不止泛起丝丝柔情,这种感受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可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当着孩子的面盯着男人看,看了人家的脸又看腰,看了腰又看脸,最后盯着人家的后背使劲看,眼睛都看直了。 之前祖父、父亲都说是她是被平西侯夫妇教唆的,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只把她赶出家门,而不是除掉她。他们还遣人偷偷去看过两个孩子,说极是聪明讨喜。若孩子不是带有韩家血脉,早就要回去了。 而樱桃园里的那一幕却深深刺痛了谢明承的眼。见着男人就如此肆无忌惮,可见当时那件事她是极愿意配合的。 谢承明用一颗小石子就让她当众出了丑。 可远远看到两个孩子难过地喊着娘亲,想扶起娘亲又扶不起来,谢明承的心又莫明痛起来,鬼使神差跟着他们去了家里。本想偷偷看看孩子的生活环境,再留下一些银钱就走,但一看见那个女人鬼鬼祟崇出来他就不舒坦,忍不住想出手教训她。 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自己吃了亏。那个女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屋外的谢福拍拍门,轻声说道,“二爷,小的打听到,明弘大师出关了。” 办正事要紧。 谢明承压下心底的不愤和不堪,打开门让谢福进来,服侍他净了面和手,两人向明弘大师的禅房走去。 曲曲折折来到一个深幽的禅院前,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拦住谢明承。 他双手合什道,“请问是京城的谢施主吗?” 谢明承也双手合什道,“小师父,鄙人谢明承。” 小沙弥又道,“阿弥陀佛,大师让贫僧给谢施主带句话,‘与人为善,予己为善’。阿弥陀佛。” 小沙弥说完,就关上了院门。 第三十九章 往事不堪 谢明承虽然没见到大师,似乎还是有收获。 与人为善,予己为善! 这是劝人向善的话,出家人说这话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是明弘大师告诫他的话,还专门让小沙弥转达,这就不一般了。 谢明承想着,大师是不是告诫自己,只要自己向善,自己就会有善果。而自己有了善果,对他私下站队的和王就有所帮助? 只不知该与谁有善,遇到何事为善。 他是在边关杀敌的军人,朝中局势复杂纷拢。身在局中,各为其主,他和他的家人总不可能与所有人、所有事为善。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韩莞和两个孩子的面目…… 回去的路上,谢明承问道,“谢吉回来了吗?” 谢福道,“还没有,八成封景家留饭了。” 谢明承又道,“走,去西苑看看四爷。” 谢福低声问,“大师能把小县主的病治好吗?” 谢明承道,“大师愿意出手,或许能够吧。” 三羊村韩家院子里热闹非凡,两只虎和翠翠还玩得热闹。 看到两只虎笑得一脸灿烂,韩莞心里酸酸涩涩。 刚才他们的父亲来了,没看孩子一眼又走了。仔细看,小哥俩像谢明承多些,像自己少些。 只不过,他们一出生,就注定得不到父爱及祝福。成长中没有父亲的陪伴,总归是一种缺憾。虽然他们表面混不在意那个远在天边的父亲,韩莞还是看得出来,他们其实是想他的。 若他们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哪怕后来因故分手,她也会大方地告诉他们,父亲是爱他们的。可是那种情况下有的他们,哪怕营造出父亲爱他们的假像,最后也会被拆穿…… 大虎正玩得高兴,抬头一看,娘亲好像不高兴了。 他忙跑过去问道,“娘亲,你怎么了?今天咱家挣了好些钱,翠翠也来做客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呀?” 二虎也跑过来说道,“娘亲是不是膝盖痛?我给你吹吹。” 大虎二虎都蹲下身要掀韩莞的裙子。 韩莞忙退后两步,笑道,“娘已经擦了药,不痛。娘就是累了,歇歇就好。” 两只虎听了,才又跑过去跟翠翠玩起来,高分贝的叫声震天响。 韩莞又笑起来。他们大气,开朗,快乐,良善,自己只要引导他们继续大气,开朗,快乐,良善,再给他们撑起一片天,就够了。 他们有了自己,也就有了一切。反之,自己有了他们,也拥有了一切。 去封家送脆皮肠的春山回来了。他说,“封大伯家来了客人,是封大哥长官谢将军的亲兵,吉爷。说谢将军过几天就要回边关,吉爷来拿给封大哥的家书。封大伯高兴,留吉爷在家喝酒,还请了李里正、马叔作陪。” 谢将军……封景的长官不会是谢明承吧?他还有几日就要走了,不知休书何时能送来。 夜幕降临,繁星捧出一轮明月。平顶山下的山村笼罩在茫茫夜色中,神秘而宁静。 翠翠在韩家吃了香喷喷的红烧肉,才叼着火腿肠进山。怕它遇到危险,韩莞还让春山把它送到山脚下。 等到两只虎睡熟,韩莞就把春嬷嬷叫进了西屋,有些事必须打探清楚。 关上门,她悄声说道,“嬷嬷,下晌谢明承来家了。” 春嬷嬷的眼睛瞪圆了,吃惊道,“他来做甚?不会是送休书的吧?” 韩莞道,“他倒是说了要休我。只不过,翠翠放了个臭屁,他以为是我干的,休书还没给,就先气跑了。” 春嬷嬷的嘴张得更大,“哟,怎么会这样巧。这事若传出去,姑奶奶的名声会更不好。那个翠翠,放……”她没好意思说放屁,顿了一下,又道,“干那事,也不选个时候。” 韩莞苦笑道,“嬷嬷放心,这话他不好意思拿出去说,说出去他也没脸。至于他对我的印象,我早不在乎了。印象越不好,越能早日掰扯开。” 她摸了摸头顶,又道,“自从上次在山上摔了跤,我几乎所有的事都想起来,就是记不清我是怎样被韩大夫人骗去做那件事的……有一种罕见的疾病,叫选择性失忆,很少有人知道有这种病。就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我觉得我就是得了这种病。那件事是我这辈子的劫难,让我羞于启耻,羞于见人,甚至不愿意想起……之前我庆幸忘了,可今天看到谢明承,他那样辱骂我,我觉得我不能忘。我也是受害者,比他还惨……” 春嬷嬷捂住嘴哭了起来,哽咽道,“都是韩大夫人作的孽,你是她堂侄女,她怎么能这样害你。还有三老太太,你是她嫡嫡的亲孙女呀,卖了姑奶奶,好处都谋给小儿子。还有老爷,他是你的亲爹老子,由着三老太太把你卖了,由着韩大夫人作践你,连个屁都不敢放。当初三老太太揉搓太太,他也是这样……” 韩莞的头脑似又有了些清明,脑海里出现韩家三老太太,也就是原主祖母小包氏,无事就骂原主亲娘黄氏,三天两头让黄氏去她住的小儿子韩泊寿家立规矩。黄氏之所以在生产时大出血死亡,就是小包氏先罚了怀孕八个月的黄氏跪,黄氏流血造成早产。黄氏死了,她还把罪名扣在韩苒头上,说她克母…… 当初韩大夫人要过继原主,三老太太反对的厉害。原主皮囊好,老太婆正想卖个好价。后来她的小儿子韩泊寿连升三级当上正五品的千总,她才松口放人。 春嬷嬷用帕子擦了眼泪,又道,“老奴记得,姑奶奶刚过了孝期,那天大夫人把姑奶奶叫去密谈。姑奶奶回屋后哭了许久,说大夫人说,只要听她的话,就想法子把二老爷调去外地为官,再把二太太和四爷、八姑娘都带去任上,就能让二老爷脱离三老太太的掌控。而且,若姑奶奶真的跟了那个人,哪怕当个侧妃,也是四少爷和八姑娘的倚仗……” 第四十章 往死路上推 韩泊深在韩家族中行二,被称为二老爷,江氏则是二太太。韩宗录在那一辈男人中行四,为四爷,韩苒在姑娘中行八,为八姑娘。三老太太的男人在老一辈男人中行三,被称三老太太,他们这一房也是韩家三房。三老太太的小儿子韩泊寿,是韩六老爷。 韩莞纳闷道,“侧妃,让我设计的不是谢明承吗,他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妃。” 春嬷嬷道,“当时姑奶奶说,谢大夫人让你设计的是二皇子。” “二皇子?” 这还扯上宫斗了。 春嬷嬷点点头,说道,“二皇子的生母谢贵妃是谢家女,死了好些年了。韩大夫人说谢家在齐国公府有内应,偷偷把湿了衣裳的姑奶奶领去那个小院换衣裳,正好能遇到二皇子,再安排人恰巧看见……姑奶奶也就能顺理成章成为二皇子的侧妃了。可最后怎么会变成谢二爷在那里,姑奶奶还和他睡在一起。被人发现了闹出来,你们才清醒,后来查是服了春药……” 韩大夫大怒,打了原主一个嘴巴,骂她恬不知耻,看到二皇子换成了谢明承,为了当正妻,故意给自己和谢明承下春药。不仅害了她自己,还把韩家姑娘的名声都害了进去……总之,骂原主骂的非常难听。 本来平西侯韩泊述和韩大夫人想毒死原主,对外说她畏罪自杀,还是韩太夫人过来训斥他们,原主才捡了一条命。 韩莞是平西侯府名义上的嫡女,可以给皇子当侧妃,却绝不可能给齐国公的儿子当妾。出了这种震惊京城的丑事,平西侯府为了自己的脸面,想尽办法让韩莞嫁给谢明承当正妻。 好像皇后和太子都出了面,齐国公府才捏着鼻子答应。 不过,成亲前一天谢明承还是跑了,齐国公府就让原主抱着公鸡拜堂,最后还说原主不贤不德,撵出公府析产别居。若不是原主怀孕,肯定会直接休了…… 齐国公府以这种方式羞辱原主和平西侯府,算是找回面子。 原主出府后,平西侯夫妇又想弄死原主,又是太夫人出面救下了她。还大骂他们,亲堂侄女都能下这个套子,韩家的气数快尽了…… 想到那个捉奸场面和原主的羞愧无助,韩莞黯然神伤,也更恨始作俑者平西侯夫妇。 她又问道,“韩大夫人让我当二皇子的侧妃,是想把二皇子拉进太子阵营?”问了又觉问的是废话,这么隐秘的事春嬷嬷怎么会知道。 春嬷嬷道,“老奴不知道这些朝堂大事,但曾经听二舅老爷说,二皇子后来被封和王,两年前被派去前线当了监军。” 甘愿冒死当监军的王爷,应该是有理想的王爷。 他们让原主给二皇子当侧妃,难道是让她去当细作?不管是不是当细作,太子跟二皇子不对付,原主真的如愿给他当了侧妃,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不管原主如何做,她都会是韩家的一颗弃子,这是把原主往死路上推。 只不过,二皇子怎么会变成谢明承? 韩莞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些话都是骗原主的吧,他们真正想算计的就是谢明承,目的是通过谢明承敲打二皇子…… 韩莞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大,因为原主的确成功设计了谢明承。 她叹道,“嬷嬷,我虽然记不起当时怎么会到了那种地步,但我绝对没有下药,那种羞耻感我还是有。现在想来,平西侯夫妇当初想设计的应该就是谢明承,还想让他当众出丑,怕我不合作,就用那种鬼话骗我,然后暗中让别人下药。” 春嬷嬷说道,“老奴知道姑娘是个好姑娘。可之前一问姑奶奶这事,姑奶奶除了哭,什么都不说。”啐了一口,又骂道,“老天有眼,善恶终有报,那些做恶的人终于得到了报应。只是,那天跟着姑奶奶的两个丫头都被处理了,姑奶奶名声尽毁,这个黑锅是背定了。我的姑娘可怜啊,在家时被亲祖母苛待,去了侯府被害得更惨。” 韩莞也心酸不已,说道,“嬷嬷无需难过,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又问道,“谢明承的风评如何?” 春嬷嬷道,“听说谢二爷的生母和昌郡主生他时坐了病根,不能再孕,对他极是宠溺。未去边关前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打架斗殴,惹事生非,还专爱逗弄小娘子,闹的笑话可多了。最出名的两次,一次是在花宴上捉了条小蛇扔进小娘子堆里,吓得小娘子们大哭,还有两个当时就昏厥过去,被国公爷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床。还有一次是,当了四皇子的伴读,却引着四皇子逃学,扮成小太监偷溜出宫斗蛐蛐儿,后被打了一顿撵出宫……至于跑去边关后如何,老奴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谢明承年少时那样顽劣和无脑,怪不得会被设计进去。 韩莞眼前又浮现出谢明承的面容,冷峻,严肃,气宇轩昂,跟纨绔、逃学、斗蛐蛐、逗小娘子一点都联系不上。韩莞不得不承认谢明承长了一副好皮囊,还有几分真功夫。或许是受了大刺激让他端正了人生态度,从此发奋图强洗心革面求上进…… 嗨,那人再是如何又怎样,即便挂着这具身子的名义丈夫,总有一天会合离。韩家出了事,谢家更会不待见大虎二虎。只要他活着回来,那两个孩子就是自己的。 韩莞又问,“三老太太不是我爹的亲娘吧?” 春嬷嬷道,“是亲生的没错,二老爷和三老太太长得还有几分挂像。唉,手心有厚薄,父母偏心正常,但像三老太太把心偏到咯吱窝的,满天下也就她一个。连大半时间礼佛的太夫人,都说三老太太过分偏颇,还让她对大儿一家好些……” 韩莞又想起来,太夫人是西平侯的嫡母,还跟三老太太是亲姐妹,只不过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人称太夫人为大包氏,三老太太为小包氏。 太夫人只有一个亲儿子,就是韩家三老爷韩泊厚。韩泊厚少时顽劣,跟人打架毁了容,左边脸留下一块狰狞的大疤。老平西侯本不喜韩泊厚不学无术,就给庶长子韩泊述请封了世子。太夫人气极,从此后大半时间在礼佛中渡过。那是个真正慈善的老太太,连韩莞想到她都会心暖几分。 第四十一章 汽车开动 春嬷嬷去歇息,韩莞躲在炕上睡不着,心里有火,气的。 不仅气平西侯夫妇恶毒,利用完原主又把一切罪过推到她身上。也气小包氏刻薄偏心,卖了孙女为小儿子谋利。气韩泊深愚孝没担当,由着他娘欺负老婆和儿女。听韩宗录说,韩泊深的继室江氏及另两个子女日子也不好过…… 韩家倒了,不知韩宗录和韩苒的结局会怎样。若是能帮到他们两个,她愿意尽一切努力。在这个世上,他们也是她的血脉至亲。 韩莞见两只虎睡得香,起身去了汽车空间。打开音响,听着舒缓的音乐,烦躁的心绪才轻松几分。 她又从大箱子里翻出一条紫色镂花吊带睡裙换上。裙子性感,灯光柔和,音乐轻缓,座椅柔软,她似又坐在前世的沙发上,惬意地伸了一下懒腰。 突然,她感觉汽车又颤动了一下。 韩莞嘀咕了一声,“我的摇控器又被人碰到了。” 韩莞习惯性地像前世一样踩下油门,手扶方向盘,她怎么觉得汽车真的开动了一样,还开得特别快,风驰电掣一般。 她吓得赶紧松开油门,汽车依然在开动。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汽车才停了下来,她闪身出了空间。 眼前的景象吓了韩莞一大跳,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卧房她的炕,也没有睡着的两只虎。 韩莞吓得想尖叫,又捂住嘴生生把叫喊声压进嗓子眼。 她坐一张雕花架子床的锦被上,一个身穿白绫中衣中裤、半干黑发披散至腰间的男人背对着她。两人一前一后离得非常近,她的鼻尖和胸部距那个人的后背不超过两寸。 屋里的红木家具精致豪华,高几上的小铜炉里冒着淡淡的青烟,空气里暗香浮动,桌上的高台蜡烛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印在墙上,男人手里摆弄的正是她丢了的手机。 韩莞慌乱中默念一声“进去”,没动。又赶紧默念一声“我的汽车”,才又进了汽车空间。 她摸摸狂跳的心脏,又擦了一把前额的冷汗。太险了,怎么到了这里,这里是哪里? 赵畅觉得身后似刮了一股轻风,飘来几丝幽香,床还动了一下。他回头望去,晃眼看见一个身穿紫衣亮胳膊亮腿的女人。他吓了一跳,再眨眨眼睛,没有了。 赵畅越想越害怕,提高声音喊道,“来人。” 太监郑英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 赵畅问,“你刚才看见一个女人进来了吗?” 郑英忙道,“没有,小的守在门外,一只苍蝇也没飞进来过。”又自觉摸透了王爷的心思,嘿嘿笑了两声,低声说道,“爷是想女人了吗?小的这就让一个丫头来服侍,或者,明儿请王侧妃或何侧妃来一个?” 赵畅气得伸出腿蹬了一脚郑英,骂道,“这里是佛门净地,爷是专程带着佳儿好儿来求佛爷保佑,请明弘大师看病的,你个阉货居然敢说这种话……” 气不过,又揣了他两脚。 郑英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奴才猪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又打了两下自己的脸,跪坐在地上双手合什念道,“求佛爷菩萨保佑两位小郡主贵体快快康复,永远健康。” 赵暢大骂一声,“滚。” 郑英爬起来跑到门口,又听赵畅说道,“滚回来。” 赵暢还是不放心,起身同郑英一起把屋内的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又想着这里是寺庙,还降了五彩祥云,又有明弘大师这样的高僧,即使有女鬼或狐狸精也不敢来这里撒野,刚才一定是幻像。 赵暢松了一口心,总算放了心。把郑英赶出去后,又开始拿着那个小扁盒子摆弄起来。 小盒子非常精致,一面白色的不知是铁还是钢,一面是玻璃。他按下旁边的一个“按钮”,玻璃镜里又出现一个美女画像,美女不止亮胳膊亮腿,还亮出那道小沟沟和两个小点……真是勾人。 只是画像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真的一样。 美女消失,玻璃镜又黑下来。 他又按了一下,玻璃镜里又出现一只极漂亮可爱的小猫。片刻后,小猫又消失了。 他小声嘀咕道,“仙界里的东西真真太玄妙,就是姑娘家穿得太少了……” 韩莞坐在汽车空间听了一出戏。那个男人正是那天戴墨镜的男人,还是什么王爷,他晃眼看到了自己。两个小女孩说他们住在大法寺的西苑,这里就应该是西苑了。 自己的手机也在那个男人手里,丢的那个挂包是被他捡到了。 听完戏后韩莞又着急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总不能从西苑大大方方走回家。 她踩着油门,嘴里喊着,“回家,回家……回三羊村……回韩家大院……回卧房……回来的地方……” 她喊了一串地名,车子也没动。 她又开始喊,“大虎,二虎,春嬷嬷,春大叔,春山……我的屋,我的炕,我的火腿肠……” 汽车终于开动,又是一阵风驰电掣,然后自动停下。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最后喊的话是“我的火腿肠”,为什么喊了这几个字汽车就能开动呢? 她卧房里有火腿肠,可卧房里也有炕啊,大虎二虎也在里面,为什么喊他们不行呢? 想了一下下自觉搞懂,火腿肠是从汽车里拿出去的,空间气车或许只认它这里出去的东西。好像汽车开去西苑前,她说过“我的摇控器”几个字。 这是不是说,按摇控器只能管汽车开动,而汽车能去的地方,只有从汽车里出去的东西所在的地方。 想到这种可能,韩莞又是一阵欣喜。她屋里有火腿肠,所以她回家了。 她又一闪身出了空间。 这又是什么地方? 满天繁星璀璨,中间烘托着一轮明月,四周是起伏的草地、树木、山峦……山风特别大,把她的头发和裙摆都吹了起来。 她直觉后面的风更大,还有呼吸声。她下意识一回头,看到一头满身斑纹的庞然大物正惊悚地瞪着她,离她不过一步远的距离。 第四十二章 特殊用处 韩莞吓得毛骨悚然,张开嘴大叫一声,“啊——” 随之响起的,是更大声的虎啸。 韩莞收了声,又大喊一声“我的汽车”,一下进了空间,外面她和老虎的音声还回响在山谷,立时四周热闹起来,各种怪叫声此起彼伏。 韩莞瘫坐在椅子上喘粗气。想到老虎的血盆大口,她又万幸地拍拍胸脯,还好她也把老虎吓着了,没有扑上来吃她,否则她半个脑袋就没了。 她怎么会被送去山谷里呢?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她给了翠翠一根火腿肠,翠翠一定还没舍得吃,或是把外皮留了下来。翠翠的家应该就在附近,因为太小装不下她,她只能站在外面。 她又万幸自己刚才是坐在男人后面,若是出现在他的面前,定会把那人吓死。若是坐在他的腿上,就更尴尬了。 之前她把手机、电棍等贵重东西都放进了空间,放在外面的东西只有三样,卧房里放着几根火腿肠和两瓶矿泉水,土豆在厨房。 她又喊了一声“我的矿泉水”,汽车又开动了,两分钟后停下来。她先不敢出去,怕又去了什么别的地方。 呆了一阵,听到二虎的叫声,“娘亲,尿尿。” 接着又是大虎的声音,“娘亲,我也要尿尿。” 是她家没错。 韩莞才放心地闪身出空间。她不是坐在炕上,而是跪爬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里面又黑又闷又挤。矿泉水放在大箱子里,八成她也来到了箱子里,还好如今家里安全,这个箱子没上锁。 韩莞直起身,把箱子盖顶了起来。 蒙胧中,两只虎看到箱盖自动打开,娘亲从里面钻出来,吓了一跳。 大虎道,“娘亲,你怎么钻进箱子里了?” 韩莞笑道,“娘是在跟你们躲猫猫。”说着,抬腿出了箱子。 二虎埋怨道,“娘亲,你这样是会把儿子吓死的。” 韩莞讪笑道,“好,下次再不这样躲猫猫了。” 屋里没点灯,屋外的月光把屋内照得蒙蒙胧胧。韩莞把墙角的尿壶拿过来,接了他们两泡尿。 两只虎有些清醒过来,才注意娘亲穿了件奇装异服。 二虎道,“娘亲,你穿的什么衣裳呀,露得太多了。” 大虎又道,“娘亲这件衣裳只能让我和弟弟看,不能让别人看。” 一着急,忘了换衣裳。 韩莞忙答应道,“好,听儿子的。” 她柔声哄他们躺下,又哼了一首前世的催眠曲,两个孩子幸福得不行,睡着了似乎还在笑。 韩莞又回到空间做试验。她拿着手机出空间,放去西屋,然后又回卧房进空间。嘴里喊了一声,“我的手机。” 踩下油门,汽车动了一下,她下车,真的是西屋。 她又把东西放在客厅、院子里试了一下,也是如此。在她试后院的时候,车却开不动了。她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从她上车到现在,大概两个小时零十五分钟,前十五分钟是她听音乐和换衣裳的时间。这是不是说明,按一下摇控器开关,汽车只能启动两个小时。 她只得出了汽车,自己走回卧房。 韩莞激动难耐,这个空间装的东西不多,可这个特殊的用处不是那些空间能比的,相当于隐形飞机,还是不需要飞机场的隐形直升机。 韩莞也更加坚定把摇控器早日拿回来的决心。有了那东东,她才能想开就开。 似乎这个机会也难等,先要等到那个人按摇控器,再要等他睡着或是跟摇控器分开,关键是看不到他睡没睡着或是分没分开……难哪。 韩莞出空间时已经丑时,她躺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两只虎已经去前院了。 镇上屠夫送来六十斤猪肉及几副小肠,付氏和李三嫂又来帮忙剁肉馅。请她们今天帮一天忙,下晌还要灌香肠。 韩莞吃了早饭要去一趟封家,她想打听一下封景的长官是不是谢明承,还有要事跟封和商量。虽然封和知道韩莞出身西平侯府,但并不知道她嫁的人是谢明承。 她还想带两只虎去,可他们就是不去,要守着人剁肉馅,给佳儿和好儿的肉馅要剁细些,还要看着人灌几截最小最漂亮的香肠。 韩莞非常乐意两只虎把那两个小姑娘巴结好。 到了封家,封灿居然也在。 韩莞笑问,“咦,你怎么没去学堂?” 封灿笑道,“我不想上学了。我不像大哥那样会读书,白费钱,也读不出个明堂。大哥已经当了官,我就不走这条路,跟着我爹学医。” 封和也知道小儿子不是读书的料,之前一直不甘心。后来见他实在不喜读书,又有大儿子的消息,便也默许了。 韩莞也觉得这条路更适合封灿。 韩莞坐下同封家父子一起制药。 还没等韩莞发问,封灿就眉飞色舞说起了昨天请客的事。帮他哥哥带信的人叫谢吉,昨天自家请他喝了酒,不仅给封景写了家书,封大娘还赶着做了一双鞋和一套中衣中裤请吉大爷带给封景,他们十八那天就要启程回边关。还说,他哥哥的长官名叫谢明承,是个四品将军,还是齐国公府的世子。又说了他如何英勇善战,如何文武双全,让敌人闻凡丧胆……谢将军听封景说用清创膏擦痔疮清清凉凉又缓解疼痛,让谢吉多要几盒,说有位大将军痔疮严重…… 封景的长官真的是谢明承!谢明承要清创膏,不知是不是他有这种病。 韩莞坏坏地想,但愿那个混蛋下面长痣,上面长痘。他后天就要离京,不知什么时候能把休书送过来。 韩莞又貌似无意地问封和,有没有背上有一缕绿色的狐狸。 封和笑道,“年少时,我还真听我祖父讲过这种狐狸。叫碧狐,极其稀少,只有昆仑山和极寒之地才有。碧狐通体雪白,只脊背上有一条碧色,十分漂亮。碧狐皮千金难求,能抓到碧狐的猎人少之又少。那个小东西厉害,放的屁又猛又臭,据说能喷倒一头熊瞎子,还能把人臭昏。又聪明得紧,比其它狐狸都狡猾……” 原来叫碧狐,不知何故出现在了平阳山。 第四十三章 千金油 韩莞又道,“师父,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清创膏只用于治疗痔疮可惜了,它能活血消肿、镇痛止痒,可用于轻度烧伤、蚊虫叮咬、皮肤瘙痒、腰腿疼痛。此外,擦在太阳穴上,也可缓解头痛、伤风、疲惫……总之,对许多病症都有作用。” 封和无奈道,“这种药我最开始用于痔疮,后来我也发现了还有其它作用。但人们已经认定清创膏就是治那种病,除了穷人,别说擦太阳穴,就是擦其它患处,许多人都不愿意。” 这就是古代人的假斯文,连自家那两个小屁孩都这样。 韩莞笑道,“换个名字换个包装,就成了另一种药。再把膏换成无色油脂,还另有妙处。” 封和眨了眨眼睛,还待这样的? 封灿笑道,“韩姐姐这个主意好。既让清创膏发扬光大,病患也不排斥。” 为了把清创膏发扬光大,向前世的万金油靠拢,韩莘不仅对配方提了改进意见,也对制作过程和改善外观提了意见,这又涉及到蒸馏、抽滤、凝固等更多的工艺。还着重讲了清创膏能防止蚊虫叮咬,不只适合病患,而是适用于所有人。若是大量生产出来,肯定好卖,但是配方一定要保密。 韩莞还把清创膏改成千金油,不是价值千金,而是药效值千金。 千金油必须要密封好,这个时代没有铝,铁贵,又属于国家管制,用什么当包装盒韩莞还要再想想。 封和极是感兴趣,看韩莞的目光带着满意和欣赏。外面都在传这个徒弟如何蠢笨,只有他知道这个徒弟是块不可多得的璞玉,说不定以后会有大造化。 春景又道,“爹,我觉得,若这种药真能像韩姐姐说的那么好,咱家就和韩姐姐一起建个制药堂,肯定比许多商号还卖钱。” 韩莞对小少年刮目相看。合作建药厂她还没来得及说,这孩子就想到了。 封和皱眉嗔了封灿一眼,说道,“咱们是悬壶济世的大夫,即使开药堂也不能比作商号。你若抱着这个目的,以后别跟我学医。” 韩莞笑道,“救人和挣钱并不矛盾。那些大医馆和大药堂,不仅救人,也盈利。医馆和药堂的名气越大,求诊的人越多,救的人也越多不是。” 封灿摸着头脑袋笑道,“我就是韩姐姐这个意思,没表达好。” 韩莞又道,“师父,我有一个设想,我们两家合开一个药堂,我出银子,师父出技术。这种好药别人做不出来,再做到薄利多销,穷人也买得起,加上师父的好医术,肯定能快速把药堂名气打出去。救死扶伤的同时,多赚银子,灿子也多了一条出路。何乐而不为?” 封灿抢先答道,“可行。”又求封和道,“爹,儿子觉得这个设想非常好,前景可期。” 几人吃了晌饭,继续这个话题。最后决定,封和看病的同时,带着封灿秘密试制“千金油”,韩莞先提供二十两银子的研发费。等到千金油开发出来,韩莞筹集到了更多的银子,就在孟县选址开药堂…… 斜阳西坠,彩霞布满天边天际,韩莞才回家。 院子里挂满了红色小香肠,壮观极了。 韩莞又对春嬷嬷说道,“明天请孙大婶同嬷嬷一起去大法寺卖,我就不去了。”她怕在大法寺遇到谢明承,发生什么变故。 两只虎怕害娘亲也不让自己去。 二虎说,“我和哥哥答应要请佳儿妹妹和好儿妹妹吃脆皮肠,我们不去,就食言了。” 大虎又道,“我们专门给她们做了漂亮的脆皮肠,要亲手烤给他们吃。” 韩莞当然不会拦他们,嘱咐道,“她们出身高贵,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惹了她们不高兴,招祸。” 两只虎异口同声,“嗯呢。” 春嬷嬷又提议道,“再让马家把马旦也带去,马旦大些,几个孩子一处玩。” 大虎二虎高兴道,“我们请马旦吃脆皮肠,他肯定愿意。”说完,就一起跑去了马家。 晚上,等到两只虎睡着,韩莞又进了汽车空间。她一边等着汽车启动,一边做着活计。她把挂在车前的佛珠挂饰取下两颗珠子,分别吊了两根丝带。丝带是从前世衣裳上拆下来的,为了区别,一根紫色一根蓝色。以后给大虎二虎戴在脖子上,珠子是楠木做的,很普通,不会被人惦记。 她还做了个实验,汽车真的能分清紫带佛珠和蓝带佛珠。 韩莞喜不自禁,这个汽车空间还是最最聪明的智能游走空间。 她又从工具箱里找出一颗钉子,明天订在卧房的桌子上。她不敢订在桌面上,怕出空间会站在桌子上。 等把摇控器拿回来,她无论在哪里,找大虎二虎,或是回家,都易如反掌。 一直等到半夜二点也没等到汽车动一下,韩莞只得失望地出了空间。 早饭后把春嬷嬷和两只虎送走,韩莞关上门又进空间研究。 午时末,韩莞吃完晌饭不久,春嬷嬷母子和两只虎就回来了。 韩莞吃惊道,“这么快就卖完了?” 春嬷嬷笑道,“是,好些人都是慕名来买。一家京城的富贵之家,把剩下的两百多截一起买走了,说家里的孩子喜欢吃。老奴觉得,还有些是京城和县城酒楼的人来买,专门看咱家脆皮肠的皮儿是什么做的。又多了几家卖石头烤肠的,但肠衣太厚,每截只卖五文钱,生意还是比咱家差远了。” 二虎抢着说道,“娘亲,佳儿妹妹和好儿妹妹来咱家摊子上吃脆皮肠了。我们请她们吃了最短最俊的脆皮肠,还送了几戴没烤的,告诉她们明天用油煎了一样好吃。” 大虎又道,“佳儿妹妹和好儿妹妹还让我们后天再去卖最俊最俊的脆皮肠,她们还要来买。” 春嬷嬷笑起来,拿出一锭银子说,“那位大爷说两个哥儿有心了,赏了十两银子。” 不算十两赏银,四天就挣了二十几贯钱,非常不错了。 第四十四章 寻生路 韩莞又奖励春嬷嬷五串钱。说道,“咱们村离大法寺近,咱挣了这么多钱的事,说不定整个村都传遍了。山子哥晚上去里正家一趟,让他明天来划地。”怎么划,韩莞已经跟春山说清楚了。 等以后多挣了钱,再多买地。 春嬷嬷纳闷道,“荒地买来有什么用,要买该是买良田呀。” 韩莞笑道,“我想把这个院子扩扩,多种那几样菜蔬。还要再在旁边给你们建个小院,山子哥也该娶媳妇了。” 春嬷嬷笑眯了眼,春山则闹了个大红脸。 大虎说道,“山子舅舅喜欢娟娘小姨,可惜她嫁人了。” 二虎说道,“再找个跟娟娘小姨一样好看的。” 春嬷嬷笑道,“我和山子爹又相中了一个好姑娘,就是宜安村的牛家姑娘,闺名牛三丫。老实本分,是干活的好手。” 春山还没说不同意,大虎抢先说道,“山子舅舅不会喜欢牛家小姨。” 二虎也道,“山子舅舅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小娘子,就像娟娘小姨那样的。” 春山的脸更红了,臊得想跑回自己的小屋。忙道,“哥儿,莫、莫、莫混说。” 韩莞也拍了二虎一下,皱眉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呀。” 大虎道,“弟弟没有胡说,是春姥姥这样说的。” 春嬷嬷私下跟男人说的话,不知怎么让他们听到了。只得讪笑道,“那是玩笑话,当不得真。乡下姑娘,有几个丰腴的。” 春山道,“娘,我不会娶牛家姑娘。又黑又瘦,还是个罗圈腿。” 春嬷嬷道,“罗圈腿怎么了,只要能干活,老实听话就好。咱们已经来了乡下,城里后生的那些想法收起来。什么白嫩,斯文,这些当不了饭吃。” 韩莞一听那姑娘的条件也不愿意。说道,“嬷嬷,山子哥这么优秀,当然要娶个他心仪的好媳妇回来。咱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以后把瓦房建起来,自然有好姑娘愿意嫁进来。” 她数出二十贯钱交给春山。 几人正说笑着,就听到院门被拍得“啪啪”作响,还有春大叔的声音,“开门,快开门。” 春山赶紧跑去把门打开,喜道,“爹回来了。” 春大叔脸色不好,把牛鞭甩给春山,冲进垂花门对韩莞说道,“姑奶奶,平西侯府的案子昨天下晌落定了。” 韩莞忙问,“怎么判的?” 春大叔道,“平西侯贪墨及纵子弟族人行凶杀人证据确凿,皇上看在平西侯祖上追随太祖的功劳上,饶过死罪,但活罪难免。抄没平西侯府,家产允公。平西侯及族中,十岁以上全部男丁共计三十八人,流放充军西关城。其中,四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二十四个男丁充军,今天早上已经被送走了。” 韩莞惊道,“他们已经走了,这么快?” 倒霉悲催的,韩宗录正好十五岁,在充军的范围内。 若没有战事,发配至西关城比发配至琼州好多了。但有战事,充军的男丁就是正规军的挡将牌,必死无疑。发配去那里的人,要给军队打杂和做防御工程,死累不说,也有性命危险。但比充军的人好多了,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春大叔道,“走了,老奴还赶去城门口看了一眼,二老爷和四爷都在里面。唉,四爷那么爱好干净的后生,被弄得篷头垢面。” 韩莞喃喃道,“宗录去打仗,现在战事正猛,哪里还活得出来?皇上看似饶过韩家人死罪,却要把韩家的中坚力量消灭光。” 春大叔叹道,“别说四爷文质彬彬不会打仗,就是之前在军中谋职的壮男,去了也活不成。唉,只有侯爷……哦,以后要叫韩大老爷,只有韩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二老太爷、五老太爷这几个上了四十岁的,还有九个岁数小的属于发配,其他所有爷们都要充军打仗。” 二老爷韩泊琛是韩莞的便宜爹,三老爷韩泊厚是韩太夫人大包氏的嫡亲儿子。二老太爷同原平西侯的爹、原主的祖父是三兄弟,五老太爷是堂兄弟。 韩莞的脑袋快速转了一圈,急急说道,“春叔赶紧吃点东西喝口水,咱们马上去京城。赶在关城门前进城最好,赶不上,就在城外客栈住一宿。” 又对春山道,“山子哥去一趟封家,找我师父要清创膏十盒、紫虎膏各十盒,金蛇藤粉五包。” 春嬷嬷惊道,“去京城作甚?” 大虎二虎说道,“我们要跟娘亲去。” 韩莞没理他们,进了卧房,还把门插上。 春大叔道,“臭娘们,问那么多做甚,主子说啥就是啥。快给我弄点吃食,我要陪着姑奶奶进京。” 大虎二虎想张嘴嚎,但知道家里摊上大事,瘪着嘴守在卧房门口当门神。 一刻钟后韩莞出来,换了一身老气的藏蓝色半旧褙子,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两只虎一家抱条腿,“娘亲,我要去。” 韩莞把佛珠项链分别给他们戴在脖子上,大虎紫色,二虎蓝色。 又缓声说道,“家里出大事了,娘要想办法给舅舅寻一条生路,好好在家等娘的消息。这颗佛珠能保佑你们平安顺遂,莫取下。” 两只虎听说娘亲是给舅舅找活路,也不闹着去了。 “娘亲快去快回。” “我们想你。” 韩莞出了垂花门,春山一阵风跑进院门,递上一个小包裹说道,“姑奶奶,药找齐了。” 韩莞把小包裹塞进她的大包裹里。 春大叔走出小屋,把手上的半张金丝饼塞进嘴里。他把正在吃草的牛拉出来,韩莞坐进车棚,春嬷嬷又把一个水囊递给韩莞,叮嘱她几句。 韩莞“嗯”了一声,又道,“买地的计划不变,让山子哥去找里正,把地买下来。脆皮肠的生意继续做,把孙大婶、孙红妮、李三嫂、李二嫂都叫上,多给她们一些工钱让她们保密。多做些,你带着李三婶去大法寺卖,孙大婶母女在家做。卖价降至十五文一根,等到别人知道那种肠衣怎么弄,这个生意就不做了……” 春嬷嬷一一答应。 第四十五章 夜邀 牛车走动起来,韩莞的心也提得老高。自从原主被撵到这里,再也没回过京城。这几年,原主不愿意回想在京城发生的任何事,以致于韩莞对那段记忆也有许多缺失。 今天,她不得不再次踏入那个原主的伤心地。 她能找的,能帮上忙的,只有那个人。他明天离京,必须赶在今天进城门。实在进不了,只得住在城外,明天一开城门去找他,找不找得到就是运气了。 如无例外,这份大礼肯定会打动他。只不知他会不会见自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没品的只收礼不办事。但现在韩莞无路可走,只能去碰运气…… 三羊村离京城不算远,六十多里路。现在是未时正,关城门是戌时二刻,还有大概五个半小时,若走近路能在关城门前赶到。但走近路有一段山路不好走,窄,又颠簸的厉害。若不巧遇到走那段路的人车多,就会拥堵一段时间。 乡间小路崎岖不平,半个时辰后才上了官道。说是官道,也是土路,依然崎岖不平,简陋的牛车也没有防颠簸装置,走惯前世平坦路的韩莞被颠的头昏脑胀。 还差二十几里到京城,道路才渐渐宽阔平坦起来。 路上,听春大叔说,昨天他走的急,也不知道韩家留在京城的女眷和未成年孩子去了哪里。韩家被抄没家产,不仅房子财产没了,奴才也都会被官府发卖。 一般这种情况下,许多罪臣家眷会回原籍,那里有族人收留。不愿意回原籍的,官府倒是会提供几个破院子让他们暂时栖身。若娘家或是出嫁女愿意拿钱帮助他们,他们会生活得好些。当然,也有会藏银子的,没被官府搜到,那就能生活得更好…… “六姑奶奶或许会帮六太太一家和三老太太,但他们不会好心去管苒姐儿和二太太娘几个。” 六太太章氏是韩泊寿的媳妇,两人有二女一子。儿子韩宗智十六岁,同他爹韩泊寿都在充军范围内。由于三老太太偏心小儿子一家,韩泊寿和章氏在原主一家面前趾高气昂,有好处都是他们的。六姑奶奶韩敏是韩泊寿的大闺女,已经嫁人。 若是能够,韩莞想把韩苒接去自己家生活,那孩子可怜,一直身体不好,不招待见,还经常被三老太太骂“克母”。亲爹在跟前活着都不易,亲爹不在更可怜了。 韩莞还想给二太太江氏几两银子渡难关,虽然韩莞特别鄙视和讨厌韩泊深那个渣爹,但韩宗录对江氏的评价还不错。至于那个刻薄的三老太太,韩莞从心底不想给一个子儿,但想把韩苒接走,肯定要流点血。 终于赶在戌时过来到城门口。斜阳已被吞没,巍峨高耸的城墙在血色晚霞中,更加壮观瑰丽。 过了城门,韩莞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春叔,到齐国公府还要多久?” 去齐国公府? 春大叔愣了愣,还是把疑问压了下去。说道,“这里是南胜门,齐国公府在东阳街,去那里大概要半个多时辰。” 韩莞道,“那就去东阳街附近找客栈住下。” 春大叔提议道,“要不,先去见二舅老爷?韩家的事他知道的清楚。” 韩莞说道,“明日再去见他。” 除了特殊情况,这个时代不宵禁。天色昏暗,街道上还是有许多行人,特别是大酒楼门前,车马很多,手拿笛萧怀抱琵琶的艳丽女子穿梭其中,更别提那些特殊场所了。 非常奇怪,一进了京城,许多原主在这里的记忆都如潮水一般涌进韩莞的脑海。在韩家三房的,在平西侯府的,在齐国公谢府的…… 半个时辰后牛车终于在一座客栈门前停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一轮明月高悬空中。 韩莞和春大叔进了云来客栈,开了两间房,春大叔又让小二把牛牵到后院喂饱安置好。 他们要了两碗面在大堂吃了,韩莞回屋递给春大叔两个银角子,说道,“谢明承明天可能会离京去边关,必须今天给他送个信。你不好找谢明承,先想办法见到谢吉,就说封家有急事,谢吉应该会见你。见到谢吉后,让他告诉谢明承,我手里有一样证据,能证明为何韩大夫人和我当初那么容易在他家得手。当初他们处置的那几个人,只不过是某人的替罪羊。若他今夜不来见我,我就把这样东西毁掉,让那颗钉子继续祸害他家。” 韩莞当然没有什么证据,她不能说她手里有神器,怕谢明承不相信,只得编了这个理由。后来得知真相的韩莞不得不佩服穿越女的光环,随口一编却是一语中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春大叔明白主子这是想求谢明承帮忙把他骗出来。可谢明承那么恨她,不仅不会帮忙,很可能事得其反,下狠手整治四爷,这样更可怕。 他提醒道,“姑奶奶,谢二爷可是恨毒了你和韩家……” 韩莞道,“我知道。我这里有样东西他会用得上,希望他能收钱办事。” 春大叔想到主子得到过不少上苍赐的好宝贝,或许有什么能在打仗用上也不一定,便躬身出去了。 韩莞插上房门,吹灭蜡烛,走去小窗边往外看去。 这里是三楼,看得很远。这个时代的灯光工程很不错,一些主要街道可称得上火树银花不夜天,过夜生活的人不少。 还能隐隐看到远处被长长粉墙围着的大宅子。月光下,里面亭台楼阁,墨绿色的树竹,还有波光粼粼的湖泊,湖泊里有座带房子的廊桥…… 那里面堆金叠翠,富贵无边。六年前原主被迫带着任务踏足那里,原主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收获了无尽屈辱,最后被韩家和谢家羞辱了又同时放逐。 她的记忆中出现一个场景,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了那个小院的寂静……那尴尬和屈辱的一幕,或许原主想永久忘却,韩莞记忆有些模糊。 但有一个情节韩莞还是想起来了,不知原主怎么拿到谢明承的扳指,一直捏在手心,攥回家中。这么说来,原主还是喜欢谢明承的吧…… 第四十六章 夜会 韩莞的记忆又转向另一个场景,一位女子坐在廊桥边,从日出到日落,有时连饭都不回去吃。女子容貌清丽稚嫩,就像湖里刚刚打开花苞的荷花。但眼里含着不相衬的幽怨和木讷,对来往下人的那些不屑目光和难听话语,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多少回,那个女子都想一头栽下去,一了百了,不在这个世上受苦。但想到母亲临死前的托付,终究没有勇气。 “弟弟妹妹还小,爹爹靠不住,莞莞要想法子护好他们……” 韩莞的心堵得难受。原主只是一个被圈养在内宅的没有多少见识的懦弱小姑娘,别说护好弟弟妹妹,连她自己都护不住,却还要咬着牙地活下去。 或许,在原主短暂的人生中,三羊村的日子是最好过的吧。丁家夫妇再可恶,也远没有亲祖母的凉薄、韩大夫人的狠毒、谢家人的仇视可怕…… 原主嫁进谢家受尽了白眼,长辈说不想看到她,不需要她去尽孝。可最后赶走她的理由却是,不贤不孝,不善待小叔小姑……明明原主连亲都没认,小叔小姑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 谢家恨韩莞,恨韩家,所有的气和羞辱都发泄在原主的身上。当然,这次韩家倒台,有很大的可能是谢家在后面推波助澜…… 谢家和韩家,不仅在儿女亲事上翻脸,政治上也是对立的。谢明承能愿意护住谢家子孙吗?希望那样东西不辱使命,打动谢明承的心,更希望今天能拿到那纸盼望已久的休书…… 一个时辰后春大叔回来。 “姑奶奶,老奴见到谢吉了,也把那些话和这里的住址说了。他没表态,急急走了。” 韩莞点头道,“春叔辛苦了,回去歇歇。” 春大叔又道,“姑奶奶把门插好,老奴说的是老奴的门号。等他们来了,老奴再带他们来见你。” 韩莞赞许地点点头。春大叔粗中有细,想的周到。做为现代人,大事她会注意,可一些细支末节经常想不到。 半夜,韩莞放下笔,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她给韩宗录写了一封信,说了几句让他努力活下来的话,以及那几种药的作用、她会想办法接韩苒去自家生活。这封信要经过谢明承的手,很多话不能写。 她觉得头脑有些混沌,又拿出清创膏擦太阳穴。 突然,客栈大门响起来,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突兀。 看门的小二小声嘀咕着,“大晚上的,谁啊?” 打开门,门口站着三个斗笠压得低低的男人。 其中一个甩给小二一锭银子,说道,“我们找三楼丁字号房的客人。” 小二有生以来第一次得这么大的赏,嘴都笑歪了,躬身道,“客官请,那间房的客人也跟小的说了,夜里兴许会有人找他。” 来的三人正是谢明承、谢明珍、谢吉。 春大叔找到谢吉的时候,谢明承正在外书房同祖父齐老国公、父亲齐国公、叔父谢二老爷、大哥谢明继密谈,谢吉不敢进屋,只得在外面等着。好不容易等到谢明承出来,才把春大叔的话转述给他。 谢明承冷哼一声,骂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半夜三更见男人,不知道又安了什么心。不见,看到她爷就想抽人。” 想到韩家男人被充军发配,谢明承猜到韩莞或许是想让自己帮忙看顾她的父亲和弟弟。暗哼,那个蠢女人,怎么敢有这个妄想,别说自己不会帮忙,不下暗手整他们就应该烧高香了。 但又怕韩莞真的手握自家的什么证据,便想让母亲身边的嬷嬷去见她。有两个老嬷嬷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整治女人的手段自是有一套。 那时二门已关,他爬墙翻进内院。走在寂静的甬道上,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小沙弥的话,与人为善,予己为善。 他的脚步停下,大师告诫他要“善”。连孩子的生母都不善待,谈何善良?虽然那两个孩子不是自己想要的。 还是去见见那个女人,看她有什么话说。若她敢拿个无关紧要的证据骗自己,也就别怪他加倍下狠手了。 大半夜的,他可不愿意单独去见韩莞。那个女人比他之前想的还泼皮没有下限,想着把堂妹谢明珍叫着一起去。 谢明珍是谢二老爷的闺女,性格开朗活泼,从小就喜欢跟着这位二堂兄转。二堂兄去边关了,又喜欢跟其他的哥哥弟弟们偷偷跑去外面玩,箱子里压了好几套男装。 此时谢明珍已经歇息了,听说二堂兄找她有急事,慌忙穿好衣裳出来见他。再听说让她女扮男装去见韩莞,觉得极好玩又不可思议。 她忙不迭地答应,“好啊,好啊。”又坏笑道,“二哥,韩莞想孤男寡女半夜相会,你带我去岂不让她失望?” 谢明承弹了她个脑瓜崩儿,斥道,“姑娘家家的想些什么,也不害臊。她说有重要东西给我,事关家宅安宁。”又嘱咐道,“万莫让长辈知道我这时候带你出府。” 谢明珍瞪了一眼还想拦她的贴身大丫头菱角,“这事若传出去,我就不敢留你了。” 菱角也不敢拦了,答应谁都不说。 谢明珍换上男装,跟着谢明承跑出去。 此时明月高悬,静极了,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响,更让谢明珍觉得新鲜又刺激。 谢明承把谢明珍扛过内院的围墙,刺激得谢明珍想高声尖叫,用手紧紧捂着嘴。谢吉在外墙边等他们,几人又悄悄翻过院墙。 客栈就在前一条街口,他们出府步行去客栈。 三个人上楼来到丁字号房门前,门开了,春大叔看到谢明承和谢吉,小声说道,“这边请。” 他敲了敲隔壁的门,门打开。 谢明承怕韩莞真的有什么谢家不可告人的秘密,示意谢吉和春大叔等在门口,他带着谢明珍走进屋。把门关上,只留了条缝。 韩莞已经看出谢明珍是女扮男装。她与谢明承长的有些相像,应该是他的哪个堂妹。 韩莞道,“谢世子,谢姑娘,请坐。” 第四十七章 条件交换 谢明承没有看韩莞,坐下说道,“说吧,你有我家什么证据。” 韩莞实话实说道,“我没有证据……” 话没说完,谢明承冰冷的目光就扫向她。 韩莞又道,“对谢世子来说,我手里的这样东西比任何证据都有用。谢世子凭着它,不仅可以建功立业,还能最大限度保护自身安全。” 谢明承有种又被韩莞耍了的感觉,冷笑道,“这种鬼话你也编得出来。大爷我忙得紧,不想跟一个无良妇人废口舌。”又对谢明珍道,“咱们走,让谢吉在这里看着她,再找两个婆子来跟她好好谈谈。” 韩莞缓声说道,“谢世子,过去了六年,你还是那么毛躁易冲动,边关的战火就没能让你学会冷静和内敛?这种性子,容易被人利用。” 谢明承压下怒气,回头冷冷看着韩莞。他的确又毛躁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能面对这个不堪又让自己丢尽颜面的女人。一个女人都不敢面对,自己也的确太没用了。 谢明承跟韩莞总共只见过四次,现在是第一次留意看她。 她穿着藏蓝色半旧细布褙子,只领子压边绣了一圈花。梳着简单的单骡髻,只插了一根长银簪。个子小巧,比谢明珍还矮了小半个头。没有上妆,显得脸色和嘴唇有些苍白。 她眼内无波,像看不穿的深潭。面无表情,身板挺得笔直。没有怯懦、害怕、慌张或是自卑、讨好,也没有故作的冷傲、嚣张亦或淡然…… 她不同于他之前看到的任何一个女子,干净得像刚伸出水面的清莲。又像一本没有名字的书,不知里面写的是什么。 之前谢明承没有细看过韩莞,但知道她的名声和愚蠢,可面前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愚蠢的。六年,不知怎样的际遇让她变化如此之大,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 谢明承的内心千转百回,但面上不显。 他的目光似寒冰,让韩莞的心肝不由颤了颤。韩莞压下心中不安,此时就像前世的谈判,绝不能输了气势。 韩莞平静地回望着他,说道,“那样东西是我在三月二十三午时捡到的。那天晌午我正在平顶山上采药,突然看到三样东西从云层中钻出。一朵美丽的彩云飘去远方,一样不知落去了哪里,而另一样东西直直坠下,就挂在我前面的树枝上。” 谢明承的眸子一缩。他知道,祥云变成丝巾披在他母亲肩上的时辰就是午时二刻,在平顶山游玩的赵畅也是这个时辰捡到玄镜等东西的。但他还是本能的不愿意相信韩莞的话…… 他愣神之际,谢明珍拉着他坐下,“二哥,假的真不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听她怎么编。” 她也不相信韩莞。 在家里,祖母、大伯娘和自己母亲可没少戳韩莞的脊梁骨,骂她不要脸,轻贱…… 韩莞也坐去他们对面,说道,“东西拿出来之前,我有条件。你也知道韩家壮男充军,我想要你保我胞弟韩宗录一条命。” 谢明承扯了一下嘴角,说道,“凭你,也配跟我谈条件?” 韩莞淡然道,“我不配,但那东西配。” 谢明珍对那东西十分好奇,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快拿出来瞧瞧。” 韩莞道,“那东西是千里眼,能看到几里外的情况,夜里也能看清远处环境。” 韩莞的话让谢明承和谢明珍都无法相信,这是把他们当傻子了? 谢明珍讥笑出声,说道,“还千里眼!你当这里是南天门,你是西圣母,我是七仙女,我哥哥是二郎神?韩姐姐,你说书呢?”又是几声脆笑,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突兀。 韩莞道,“祥云都能变丝巾,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谢明珍看戏不嫌台高,又说道,“若你真的有千里眼,我代我二哥答应你。” 韩莞没理她,盯着谢明承说道,“我要听你的保证。那东西是上苍赐给我的,就像上苍赐予你母亲祥云丝巾一样。我想用它保住我弟弟的命,你若只收东西不办事,它是有灵性的,上天不会放过你。” 古人迷信,把东西说得越玄,他们就越有敬畏之心,才不敢言而无信。韩莞不了解谢明承的禀性为人,最怕他收礼不办事。 虽然自己有汽车空间,若是谢明承敢只收东西不办事,她会想办法再把望远镜拿回来,但韩宗录的命就无法保柱了。 不一样的韩莞已经让谢明承刮目相看,这几句不客气的话更让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也将信将疑起来。沉声说道,“若那东西真的如你所说,我答应护住韩宗寻,绝不食言。” 韩莞起身拿起立在墙角的鸡毛弹子,蹲下从床底下划拉出一个小布包。 看到谢明承和谢明珍讥讽的眼神,韩莞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次上的当已经刻骨铭心,对谁都要防一手。” 她把小包裹打开,里面是两管连在一起的黑筒,黑筒两边是两个小玻璃圆镜。 不说这个东西造型怪异,就是那四个小圆玻璃镜也绝对价值不斐。谢明承兄妹的表情都严肃下来。 韩莞走去把小窗大打开,把望远镜交给谢明承,“从玻璃镜里看窗外。” 谢明承看了一眼,一下跳起来走去窗前继续看。看了半刻钟放下,又拿起来看。 韩莞提醒道,“屋里有灯,你就不怕被别人看了去?” 谢明承也怕被人看到觊觎,反身对准桌上的蜡烛一挥手,烛光熄灭。 谢明珍跑过去说道,“二哥,我也要看。” 谢明承没理她,走去门前对谢吉说道,“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府门前,再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来。” 谢吉不明白主子何意,但还是听话地说,“是,小的这就去。” 谢明承又站在窗前拿着远望镜往外看。 镜头里,不仅远处的景致一览无余,哪怕是没有被月光和灯光照射到的角落也看得清清楚楚。跑在街道上的谢吉,不注意踩在一块石头上身子歪了一下,正过身子继续跑…… 第四十八章 再讲条件 韩莞又提醒道,“这个千里眼我在家里时试验过,转动这里可以调整清晰度,或是拉近距离。它应该不止眼睛看到这么简单,那里面有个天文字,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觉得肯定有用意。” 她指的天文字是镜头里的“m”,专门计算距离的。这可是前世最先进的军事望远镜,还有许多奥秘。但她不能说,他若聪明就自己在实践中探索吧。 她也没有提醒谢明承不要把自己捡到上天之物的事说出去。有了这个宝贝,他比任何人还怕别人知道。 谢明承转了转手中的目镜,果真又清晰了一些,连谢吉腰带的颜色都能看清。他家的外书房,父亲的小厮还笔直地站在门外…… 谢明承又激动又震惊,喃喃说着,“上天佑我,上天佑我。有此神器,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谢明珍急得直跺脚,都快哭了,“二哥,我要看。” 谢明承拿着望远镜在她眼前让她瞧,哪怕谢明珍伸手想接过去也不放手。小半刻钟后,他又拿回来自己看。 谢明珍生生把尖叫声压进喉咙里。轻声道,“太神奇了,我居然看到了咱们府,粉墙,房顶,湖,廊桥,我的院子,还有菱角,她在门前走来走去,一定是着急我怎么还不回去……” 望远镜突然从眼前抽离,谢明珍嘟嘴跺脚也无法。在家里,别的哥哥们都让着她,唯独这位二哥不让,她还要紧贴他。 一刻多钟后谢吉气喘嘘嘘跑回来,在门外轻声说道,“世子爷,小的回来了。” 韩莞去桌前把蜡烛点燃,看着谢明承说道,“如何?” 谢明承来到桌边坐下,大手紧紧握着望远镜,生怕下一刻会被韩莞抢回去。 他太意外,太欣喜若狂了。传说中的千里眼居然出现了,还到了他手里,能提前预知敌人的情况和部署,大军胜利指日可待。 他又想到明弘大师对他的劝诫,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应该更有诚意释放更大善意方不辜负这样宝贝。 谢明承真诚地说道,“谢谢你,这宝贝的确比任何东西都有用。我答应你的条件,我活着,韩宗录就活着。” 韩莞又道,“这个宝贝至少可敌几个城池,我没夸张吧?” 谢明承目光微缩一下,说道,“的确价值连城。你是想再加筹码?” 韩莞的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说道,“在战场,人命如草芥。我用几个城池只换一条人命,是否太不对等了?” 谢明承嘴角扯出一丝莫明的笑,说道,“不错,韩宗录的命在我眼里就是草芥,但于你来说却是绝无仅有。”如愿在那个眸子里看到一丝紧张,他把望远镜又握紧了几分,说道,“这个千里眼于我来说也是绝无仅有,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我可以补偿你银子,但我绝对不会救某些人,比如韩泊述的四个儿子。” 韩家就是他们谢家搞垮的,他怎么可能再救他最憎恨的韩泊述和他的儿子。 韩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和我娘的悲惨人生是那几人造成的,我没有能力讨回公道已是意难平,怎么可能救他们?不止那几个人不能救,连韩泊寿父子都不能救。我想再请你救下韩宗瑞,至于其他人,看你的心情,看宗录想救谁。” 韩宗瑞是大老太太唯一的亲孙子,必须保下他,才好求老太太帮忙要韩苒。韩家的其他男丁韩莞不熟,若能多救一个当然更好,看韩宗录了。那孩子知聪明,谁值得相帮心里有数。 谢明承和谢家最恨的是韩泊述一家,只要不是他们就好办。虽说韩宗瑞也是嫡支,但没有大出息,那件事他也没参与。至于其他族人,在谢明承眼里就是草芥,不值一提。 谢明承又郑重承诺,“好,这些条件我答应。” 韩莞也郑重重申,“谢世子,我再说一遍,千里眼是灵物,你得了它,要说到做到,必须护住我弟弟和谢宗瑞。还有,让他们两个给我带封信回来。” 只有收到他们的亲笔信,才能确定谢明承是不是真的帮了忙。在拿回汽车钥匙之前,她还是不敢去那么远的边陲,怕时间不够回不来。 谢明承说道,“我这个人公私分明,虽然极其讨厌韩家和你的一些做派,但这份大礼我非常喜欢,承诺过的事,自会做到。到了边关,我会让人送信回来。” 韩莞忽略掉他的臭嘴,拿起桌上的包裹说道,“这是我给宗录带的,是一些药,还有封信,十两碎银,麻烦谢世子转交给他。” 包裹拿起来露出下面的清创膏,谢明承又气得沉了脸。这么私秘的药膏随处放,这个妇人豪放的作派一点没改……那两个孩子跟着她,可怜了。 他冷声说道,“韩莞,我警告你,当着孩子的面,不许做任何有违妇德和上不了台面的事。” 韩莞刚才擦完清创膏忘了收起来,见把他气成这样,知道他脑补了某个情节。讥讽道,“有些人自己狭隘,不明真相,还要指责别人的不是。清创膏是我师傅自制的药膏,不仅能治痔疮,还能提神、止痛、防蚊驱蚊、治烫伤,有许多用处。我也给宗录带了十盒,作用都写在信上了。” 谢明承一噎。听说清创膏有那么多用处也高兴,特别是边关一入夏蚊子又多又毒,令人苦不堪言,若清创膏真有这么多好处,下次再让人多买些。通过千里眼,他对韩莞已经有了全新的认知,不敢再小瞧她。 他提高声音喊道,“谢吉。” 谢吉进来。 谢明承道,“这包东西拿着,交给韩宗录。”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那个神器太好,我不愿意占人便宜,这是补偿。还有,孩子们应该坐在讲堂里,而不是去山上卖烤肠。” 韩莞没看一眼银票,问道,“谢世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给我的休书呢?” 第四十九章 大福之人 谢明承一愣,是啊,那天说了要给她休书的,怎么忘了。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忘了,只得说道,“长辈现在不允,等我得胜归朝再给你。”见韩莞冷了脸子,又生气道,“急什么,我比你还想把这层关系掰扯开。” 韩莞这次没压制情绪,提高声音道,“想掰扯开就尽早掰扯开啊,哪能既嫌弃孩子有韩家血脉,又要吊着他们以防不测。若你真的回不来而把他们要回去,在那个家里他们能有幸福可言吗?我是女人,还被你说成上不了台面,但我至少光明磊落,真心疼爱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我哪怕再讨厌孩子的父亲,但因为他们是我的孩子,我便会无私的不带任何目的和芥蒂去爱他们。而不是有替代品了,就弃之不理。没有替代品了,就捏着鼻子认下。谢世子,为了孩子好,你也应该把我们的关系早些掰扯开,阻止谢府把他们要回去。” 韩莞的话让谢明承无可辩驳,沉脸没说话,拉着谢明珍走出屋。 月光如银,清辉满天,照耀着他们回家的路。 谢明珍小跑着跟在谢明承旁边,低声笑道,“二哥,我怎么觉着韩莞没有之前想的那么讨厌和糊涂呢?有些说话说很在理,也很有意思。还有哦,你们的确两看两相厌,但不像仇人,像冤家。” 谢明承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之前的那个许诺不做数。” 之前谢明珍求谢明承,下次回来给她带西域大月国女人穿的丝光纱裙和面纱。 谢明珍赶紧道,“好嘛好嘛,当我什么也没说。” 谢明承又大踏步往前走,“你不仅什么也没说,也什么没看到。若这样宝贝传出去,我怕打它主意的人太多。除了告诉我父亲和二叔这个好消息,任何人不能说,也包括祖父和大哥……” 谢家高层是谢老国公、谢国公、谢二老爷、谢三老爷、谢大爷、谢明承,谢家大事都是这五人商议。谢三老爷上年去了外地为官,老齐国公有些口无遮拦,谢大爷是庶子,家里真正最机密的事只有谢国公、谢二老爷、谢明承几人商量,有时候还会叫上太夫人。 谢明珍忙保证道,“好,我向月亮保证。”又悄声道,“那个千里眼太好了,二哥肯定能立更大的军功。” 谢明承默认。他也更加感激明弘大师提醒得好,让他去见了韩莞,否则可是耽误大事了。当然,还要感谢韩莞有天大的运气,韩家此时遭逢大难,他正好在京。 那个女人能得到这种天赐神器,应该是有大福之人。还有她那陌生又厉害的武功,今天的谈吐举止及见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六年的苦难,让糊涂轻浮的她变得聪明沉稳了,就像自己在战场上得到历练一样。孩子跟着她,的确比要回谢家又不被谢家人善待好得多。回去跟父亲好好谈一谈…… 还得让留在京城的谢禄时常去看看那两个孩子,若他们遇到事,帮一帮,自己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情况。之前,他想让谢禄给韩莞送些银子,绝对不许孩子去卖烤肠或做别的生意,他们应该坐在讲堂里学习。今天正好有借口把钱给了韩莞,也把想说的话说了。 谢明珍又道,“听我娘说,大伯娘的祥云丝巾过几天要献给太后,祖母气得哭了好几场。勤王也得了几样好东西,只献给太后一小瓶香露,献给淑妃娘娘一个小镜子,其它几样东西还不是都自己留着了。” 谢国公一说让和昌郡主献祥云丝巾给太后,谢太夫人就难受得厉害,不仅心疼那样好东西,还怕把谢家好不容易得来的运数推出去,再者是怕无法帮助她的外孙和王赵磻。 老太太不是一定要让赵磻当储君,任何一位皇子当储君都可,就是不能让太子赵光成功上位。赵光继承大统,赵磻就死定了,他们谢家也得不到好。 谢明承道,“勤王的几样东西只是精巧好看,除了玄镜能遮挡烈日,其它东西没有什么大用。而咱家的祥云丝巾被说成护估天下,臣子家有护佑天下的东西,皇上能安心?你无事多开解开解祖母……” 他心里暗喜,自己又得了这样上天赐的更实用的宝贝,谢家照样得上苍眷顾。已经把韩家那座小山搬倒,还有两座大山,只有再把他们搬倒,和王爷才能有希望上位……等自己走后,让父亲告诉祖母,祖母睿智,不会说出去,心情也会好许多。 谢明承非常喜欢勤王的那副玄镜。边关太阳烈,又没有多少遮挡阳光的树木,他特别想借那副玄镜用一用。可赵畅抠门,就是不借。谢明承腹诽不已,当初白替他背了那么多锅挨了那么多打。 谢家几人走后,韩莞把银票拿起来数了数,五张,共一千两银子。 她说交换条件不对等,的确是除了救人还想要银子。她跟谢明承有仇,跟银子没仇,凭什么让仇人占尽便宜?望远镜对这个时代的军人意义非凡,绝对是万金难求的无价宝。把在前世都属于高科技的望远镜给他,韩莞的心都在流血。 但要银子的话她不愿意明说出来,还好谢明承识趣。 不过,那个人还算关心两个孩子,不知会不会说服他家,若他真的死了,别把孩子要回去受罪。 虽然没有如愿拿到休书,但那件重要事情总算办成了,还发了笔横财。不管以后韩宗录的路如何,韩莞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韩莞把银票放进空间一个小布艺收纳箱里,这是她专门放钱的地方。 办了该办的事,还得了笔意外之财,韩莞睡得很踏实。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吃完早饭,她和春大叔急急去了黄琛家住的城西。韩家目前的情况,韩莞只能向他打听。 从城东到城西,牛车几乎横穿半个上京城,韩莞也大概看清楚了这个朝代的天子脚下。 第五十章 舅家 上京城很繁华,街道整洁,铺子鳞次梓比,大多是二至三层楼,也有许多露天摊贩,热闹程度堪比清明上河图。住宅大多四合院,跟老北京城很像。 除了个别衣不遮体饿得皮包骨的的穷人和乞丐,绝大多数人吃得饱穿得暖,神情闲适。虽然很多人的衣裳有补丁,但百姓的生活也算安居乐业,至少比韩莞在前世看到的辫子朝老照片好得多。 半路上,韩莞下车把原主的两支金簪活当,当了七十八两银子。又给黄家买了两斤好茶,花了二十六两银子。她现在不缺银子,但表面的功夫必须做。 韩莞没去黄琛家,而是在黄家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春叔有些不解,问道,“姑奶奶不住去舅老爷家?舅老爷人很好,老奴去了都非常热情。” 韩莞叹道,“我有那样一个臭名声,舅舅看在我母亲的面上不得不管我,舅母就不一定了。我不好让舅舅为难。” 记忆里,黄琛有三个儿女,大闺女黄丽,十七岁,上年已嫁人。二闺女黄英,十三岁。独子黄贺,十一岁,在武勤伯府族学念书。 黄丽出嫁前,原主让春大叔专门去黄家送添妆,舅母柳氏没收,让原主很是伤心。韩莞觉得也能全不怪柳氏,古人重名节,就冲原主做的那件事和臭名声,没有血缘关系的舅母肯定怕原主的坏名声影响自家闺女。 韩莞现在最想搞好关系的,就是黄琛舅舅。他良善,重情义,一直惦记这个不省心的外甥女儿。以后自己的生意做好了,一定把他带上。 而柳氏,在她对自己还存有芥蒂的情况下,不宜靠得太近。看在黄琛的面子上,若柳氏稍微拎得清,韩莞还是想跟她缓和关系。 酉时,韩莞让春大叔去趟黄家,把茶叶带去,若黄琛在家就把他请来。若他不在,春大叔就等着他回来。 两刻多钟后,黄琛和春大叔一起来了。 黄琛大概说了一下韩家人的情况。 韩家家产全部被抄没,下人发卖,留下的人每人发了三两遣散银子。 韩家原籍在南越,远隔万里,留在京城的族人都是一些妇孺,不可能长途跋涉,那点遣散银子也不够路上花销,全部选择留在京城。 官府给他们的房子是原平西侯府后街的下人房,他们昨天上午就搬去了那里。若娘家或女婿家想让他们生活得更好,可另买宅子安置。若没有帮忙的,只有暂时住在那里…… 末了,黄述说,“韩泊述犯的事与政治无关,亲戚朋友应该会帮忙。只要平时会做人,生活不至于太困苦。” 韩莞说道,“舅舅,我想把苒儿接去我家生活。” 黄琛有些迟疑,“苒儿已经九岁,再过几年就该说亲了。你们住在乡下……” 他没有明说,但韩莞听懂了弦外之音,他是怕自己名声不好,韩苒住去她家会耽误说亲。 韩莞说道,“相比说亲,更重要的是活下来。江氏顾自己一双儿女还力不从心,哪里顾得上苒儿。三老太太刻薄,我都不知道她跟我爹娘有什么仇,怕苒儿在那种环境下长不大,或是老太太会卖了她。” 黄琛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说道,“江氏虽然是后母,但为人不坏,少了苒儿,他们的日子还能好过些,她应该会放人。就怕三老太太狮子大开口,趁机敲竹杠。那个老婆子,做的事哪里是亲祖母能做出来的。” 韩莞说道,“我没那么多钱让老太太敲,只有当金簪的三十两银子。我想先去求大老太太,现在成年男人不在家,韩家的事大老太太能做主。三老太太害得我娘早死,又卖了我给六老爷升官,难不成还想再把苒儿卖了?舅舅能代表我死去的娘,这些帐也该跟她清算清算。只要大老太太愿意帮我,再有舅舅出面,三老太太就不敢太过分。” 从内心来讲,韩莞不想给死老太婆子一文钱。但那个老太婆厉害又舍得下脸面,韩苒终归是韩家人,她不放人明面说得出理。黄琛花钱请人或许能把老太太震住,但能用小钱就能解决的事,韩莞不想太费周折,等以后自己有能力了再想法子收拾她。不过,韩莞也不会多给钱,只三十两银子,再把一张当票带去。 一想到长姐被那个老虔婆磨搓死,黄琛就恨。他说道,“好,明天咱们一起去要苒儿。” 他又说了昨天官府开始卖韩家奴才,有二十几个侯府得脸又有钱的奴才今天上午就被人买走了,有他们的亲戚,或许也有韩家背后的人。 韩莞的那间小铺子居然也要了回来,只可惜铺子里已经被搬空。 这已经是意外之财了,韩莞谢过黄琛,接过契书。 韩莞又道,“我还想再买几个韩家下人。听春叔说他们非常不错,之前尽心服侍我娘、宗录、苒儿。” 韩泊深家不甚富余,下人只有两房人。一房是韩三老太太的心腹,韩莞当然不会管他们。一房是黄氏当初的陪嫁,两代四口人。黄嬷嬷,三十六岁,男人前几年死了。大儿子黄强,十六岁,之前给韩宗录当小厮。大闺女黄娟,十四岁,帮着黄嬷嬷在厨房打杂。小闺女黄绫十一岁,在服侍韩苒。黄韩莞想把这家人买下来。 黄琛问道,“你有那么多钱吗?这几人加起来,得要近三十两银子呢。”又埋怨道,“还跟舅舅客气,作甚买那么贵的茶叶。” 韩莞笑道,“我家这几天在做脆皮肠生意,很不错呢。今天我又当了两只金簪,够了。” 黄琛说道,“你家做脆皮肠的生意我也听了一耳朵,都说韩泊述夫妇贪财不顾脸面,连送出去的嫁妆也好意思收回,害得养女当首饰卖香肠……” 韩莞笑道,“二舅家有酒楼生意吗?我把怎样制肠衣告诉你。” 黄琛摆手道,“这是你们挣钱的法子,告诉我做甚?伯府倒是有家酒楼,也对那种又薄又脆的肠衣感兴趣,让人试着用小肠做,太薄要破损,不薄又不甚透明,口感也不好……” 第五十一章 偏心 韩莞笑道,“这种法子简单,时间久了别人就知道怎么做了。再说京城这么大,我家那点小生意还做不到这里来。” 她把做肠衣的法子告诉了黄琛。不管他自己做,还是讨好伯府,随便他了。 次日上午,韩莞给了春大叔四十两银子,让他代表自己去官办牙行买黄嬷嬷一家。再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这个男孩当然不是韩家下人,以后专门服侍大虎小虎。买后直接去衙门把契书办了。 等到黄琛过来,韩莞跟他一起坐马车去了韩家暂住地,荷花街后街。 马车到了这排房的第二家,黄琛低声说这是韩家三房。他们没有下车,准备去前一个院子的大房,就听到三房院子里传来哭闹声。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敏儿,听话,你父亲身体不好,赶紧让你女婿快马加鞭去追他们,让你二伯父代你爹去充军,代替宗智也行。你二伯父自小爱护弟弟,又长得壮实,会答应的。” 韩莞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原主都死了,这个身体还条件反射地怕这个声音,可见原主当初有多怕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三老太太。 一个年轻妇人的哭泣声,“婆婆,你不能这样啊,我家老爷上了四十,连朝廷都觉得老迈,不适合上战场打仗。” 这个人应该是江氏。 三老太太骂道,“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恶妇,你儿子宗亮留在京城,哪怕泊深和宗录都死了,泊深还有后。可泊寿就可怜了,他和宗智都去充军,他们死了,我二儿这一房就绝后了……” 江氏又哭求道,“婆婆,我家老爷也是您的亲生子,您不能这样啊……” 一个小姑娘的哭声,“祖母,求您了。” 这声音陌生,但韩莞肯定是韩苒的声音。 两个更小孩子的哭喊声,“娘亲,爹爹,怕……” 一个青年妇人的声音,“祖母,这不行的。” 应该是韩敏。 三老太太哭骂道,“怎么不行?嫁了人,就不顾你爹你兄弟的死活了?” 院子里哭声一片。 别的院子里也有吵闹声,但都被这个院子里的哭闹声压住了。 韩莞气愤难平,咬牙小声道,“再偏心的爹娘,也是在银钱上偏心,而不是想把哪个儿子整死。我爹若敢去顶替他们充军,还没上战场,就会因忤逆大罪被斩。那个死老太婆是想让我爹给另一个儿子陪葬,她哪里是我爹的亲娘,是我爹的仇人还差不多。” 黄琛也叹道,“若不是姐夫长得有些像那个老虔婆,我也会认为姐夫是她捡来的。这样也好,闹了这一出,今天的事更好办了。” 这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从隔壁院子里走出来,去了三房。 韩莞从车窗里看出去,老太太就是当初的太夫人,原主的伯祖母,大老太太大包氏。她穿着姜黄色半旧褙子,头上只插了一根银簪。老太太瘦多了,走路都有些不稳。 中年妇人是原平西侯夫人,把原主推进深渊的韩大太太卢氏。她穿着藏蓝色绣花褙子,头上只戴了根玉簪,跟之前华服裹身、珠翠满头、极有气势的侯夫人大相径庭,似乎整个人都萎了,连背都有些驼。 看到这个女人,韩莞恨不得用电棍戳死她。 她们进了三房,大老太太指着三老太太小包氏说道,“三弟妹,皇上下旨让泊寿父子充军,你觉得你能违背圣意,还挑唆泊深违背圣意?你是觉得现在韩家败得不够彻底,还要我们这些妇孺一起送死你才满意?泊深也是你亲儿子,宗录和宗亮也是你亲孙子,苒儿和芝儿是你亲孙女,你也该心疼心疼他们才是啊。大厦已倒,男人们发配充军,我们这些妇人孩子就要齐心协力,相互扶持,才能共渡难过,尽最大能力多活一个是一个。等着皇上开恩,男人们回来,也有团聚的一天……” 三老太太气道,“那些年,你们过着富贵无边的好日子,我们只够混个温饱,没借着什么光。这倒霉了,我们却跟着一起完蛋。老嫂子,家里落败,还不是你教子无方。让庶长子承爵,做尽恶事把我们都害了进去。泊厚那么好,你却没有护好他,让他小小年纪破了相,失去承爵的资格。若他能承爵,我们也不致于落到这个地步……” 韩大太太气得不行,沉声说道,“三婶儿,你这是什么话?你自己心术不正要给家里招祸,却怪上了我家老爷。你家怎么没借光,韩伯寿那个草包……” “够了!”大老太太喝道。亲生子不争气,因破相没能承爵,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痛。 她强压怒气说道,“平西侯府是倒了,但韩家还没倒。这个家,老婆子依然说话算数。小包氏,你不想呆在韩家,我成全你。回娘家,出家,请便。但是,绝不许你抗旨祸害韩家。” 平时大老太太不爱管闲事,今天管了,还说出了让她回娘家、出家的话,三老太太气得发抖也不敢怤回去。被撵回娘家,她是庶女,没有亲兄弟亲侄子,包家怎么可能接纳她,肯定是直接把她打发到乡下哪个庄子去受苦。那还不如守在京城跟媳妇孙女一起过,再有亲戚的帮衬,日子总要好得多,还自由。 她也是气疯了,才出了那个主意。其实,她内心也知道韩敏的男人不可能去,即使去了,泊深同意,韩家其他男人也不会同意。但她就是气不过,觉得不做些事她会被气死。 大老太太又转向韩敏,缓下声音说道,“敏儿,你祖母糊涂,你不糊涂,万莫给你女婿和婆家招祸。你的娘家已经顾不上你,以后在婆家要靠你自己笼住夫君孝敬公婆。” 韩敏松了一口气。她心里也埋怨着三老太太,她还真敢想,让自己男人去传这个掉脑袋的话。别说她男人不会去,今天她回娘家还不许她多带银子。她也心疼父亲和弟弟,但这是圣意,谁敢忤逆。 第五十二章 大老太太 韩敏屈膝说道,“伯祖母放心,我知道轻重,这掉脑袋的事断不敢做。” 等到大老太太和韩大太太回了自己院子,三房传又来小包氏的大哭声,还有骂江氏和韩敏的声音。 韩莞一阵快意。原主的记忆里,小包氏一哭,就要絮叨她当初生韩泊深受了多少罪,如何不容易,韩泊深就会跪下磕头,感激老太太的同时,答应她一切不合理条件。 还有一个传言,说三老太爷不到三十就死了,就是因为跟韩泊深的八字犯冲,被儿子克死。 这个传言更让韩泊深抬不起头,觉得自己是家里的罪人,也更加没有底线孝敬守寡的娘、爱护几岁就失去父亲的弟弟,最后连弟弟一家一起孝敬。 韩莞充分相信,若韩敏的男人真的把那话带给韩泊深,他真有可能脑抽地去替韩泊寿充军送死。 韩莞下车去了大房住的小院。黄琛没下去,他觉得韩莞或许要跟大老太太说些体贴话,等韩莞去三房的时候他再出去。 这个院子是后街最整齐最大的一个院子,有五间上房,还有东西厢房各三间,四间倒座。 大老太太带着卢氏的两个孙女、两个孙子住上房。 卢氏及一个姨娘、三个儿媳妇住东厢。 三太太彭氏是大老太太的亲儿媳,她的儿子就是韩宗瑞,十八岁,已经充军,还没留下后人。彭氏及儿媳妇吕氏,还有韩泊厚的一个姨娘,共三口人,住西厢。 重新买回四个下人,住在倒座。 大老太太刚刚生了气,有些不好,回卧房歇息。 韩莞被一个媳妇领去了大老太太的房里。屋内摆件简陋,只有一张架子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韩莞屈膝万福,说道,“伯祖母,您老身体可好?” 大老太太先愣了半天,才伸手说道,“哎哟,是莞丫头呀,好些年不见了。唉,家门不幸,让你们这些出嫁女也跟着受苦了。” 韩莞一看到这位老太太就有一种亲近感,忙上前几步握着她的手,说道,“伯祖母,保重身体,这个家还要靠您镇着。” 她又拿出一包药说道,“这些药是我在乡下自己上山采的,喝了清火易睡眠,伯祖母莫嫌弃。”又把一锭十两的银锭子塞进她手里,不好意思地说,“孙女无能,现在只有这个能力。我家快春收了,这次租子是我的,等我卖了租子再孝敬伯祖母……” 从内心来讲,韩莞非常想给这位老太太买几副真正的补药,但今天不行,她还要跟卢氏和小包氏交锋。 大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难为你还想着老婆子。你是个可怜孩子,懵懵懂懂被人卖了。可再咋地你也是咱们韩家出去的姑娘,这娇嫡嫡的,怎么能自己上山采药呢,下次不可以了。”又把银锭子塞给韩莞,放低声音说,“我跟你说句实话,我闺女和外孙给我买了个宅子,侄子送了五百两银子,外甥送了二百两银子,还有送布料送补品的。你看他们现在还敬着我,不是敬我老婆子,是敬我荷包里的银子。我清楚得紧。” 韩莞失笑。大老太太有一儿一女,儿子韩泊厚虽然不争气,但闺女争气,嫁的夫君是礼部侍郎李大人。娘家包家是勤进侯府,亲侄子是勤进侯,外甥是她胞姐的儿子,也在朝中为官。 老太太可以说在锦绣堆里长大,富贵了一辈子,临老却被庶长子害得从云端跌入泥里。她不是某些大宅门里顶精明厉害的老太太,但慈善,看得清大是大非。 韩泊述是庶子,成亲的时候还没被立世子,娶的卢氏是庶女,两口子都眼皮子浅。韩泊厚虽然是唯一嫡子,但因为相貌丑陋,不能承爵,娶的彭氏是小官之女。其他子弟娶的媳妇门第都不高或是庶女,姑娘们嫁的门户也一般,只有卢氏的嫡长女韩元是太子良媛。太子避嫌,根本不许韩元明目张胆帮衬娘家。 其实,从韩泊述这一代往下,韩家就开始没落了。 屋外传来卢氏的声音,“莞丫头回来了?哎哟哟,六年了,她总算登韩家这个门了。” 现在韩家的五房人,所有人最盼望的就是娘家人或是女儿女婿来家里,不仅是来看望他们,还是来送钱送物的。 卢氏觉得韩莞第一时间来了这里,一定是恨亲祖母三老太太,又不亲继母江氏,来这里给大老太太送孝敬。大老太太平时不多言多语,惯会假慈悲笼络人心,从昨天起,来给她送礼的人最多。 卢氏现在是后悔的就是当初把韩莞的那些嫁妆收回来,都便宜了官府。若是那时没收现在收,那可能管大用。 卢氏走进来,对韩莞假意嗔道,“没良心的丫头,你总算回来看我们了。当初你不争气,做了那等不好的事,我和你大伯都气死了。为了你能嫁进谢府,想了多少法子……” 韩莞连身都没起,冷脸打断她的话,“大太太,你和韩大老你爷的情我一直记着,以后会还的。” 卢氏一噎,干笑两声,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旧布包裹,又说道,“现在家里倒了,穷了。唉,当时你出嫁的时候,三婶舍不得拿出一根针,都是我和我家老爷给你置嫁妆……”想到一大半嫁妆被自己收回来,又赶紧干笑道,“乡下东西便宜,一百亩地也能好好日子。” 韩莞冷脸道,“大太太,我现在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当初你们给我的嫁妆,除了乡下那一百亩地,都要回去了。即使那一百亩地,一收了租子卖了钱,你就遣罗管事去我家要,丁老头除了留几两银子我们过活,都给了你们。别说过好日子,我们有时连饭都吃不起,我只得拜一个乡下大夫为师,跟着他上山采药,给人治病挣些小钱。如今想让我儿子去上学,还得做小生意卖香肠。娘家出了事,想打听一下消息,帮衬一下弟妹,把我仅剩的两支簪子都卖了……” 第五十三章 变聪明了 大老太太愣道,“什么,老大媳妇把给莞丫头的嫁妆都收回来,只留了一百亩地,还连租子都不放过?” 大老太太真的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震惊不已。又摇头哽咽道,“怪不得别人都在说我们平西侯府贪得无厌,鼠无寸光,你们连这等下作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天要亡我韩家呀!” 说着,就流出了眼泪。 卢氏没想到五木头如今说话这么溜,倒豆子一样说得又多又快,她想挡都挡不住。忙解释道,“我收回那些嫁妆,也是被莞丫头气狠了。当初我们说好,你听我们的话,我们包你嫁妆。可你不仅不听话,还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想到什么,又赶紧说,“我从来没遣罗婆子去乡下要钱,我不缺那个钱。” 韩莞道,“这事大太太不承认也没用,卖租子的银子全部被罗婆子和她儿子收走,是孟县的县太爷审出来的,丁老头和丁婆子也承认了,还有许多村人做证。因为那两个恶奴吃里扒外,已经被县太爷判笞刑坐了牢。” 听说这事闹去了县衙,卢氏气得身子晃了晃,抖着声音说,“莞丫头,韩家可是你娘家,你怎么能把家里的丑事闹去官府?” 韩莞抿嘴笑了一下,说道,“不是我要闹去官府。我听那两个恶奴口口声声把矛头指向大太太,说是大太太让他们那么做,是大太太不让他们记帐,罗婆子母子来接拿银子是大太太指使的……我先也不信大太太眼皮子那么浅。想着把他们送去官府,让他们说实话。他们果真说实话了,没敢再攀咬大太太,而是说大太太的心腹罗婆子母子把银子收了去……” 卢氏气得胸口痛。说是她的心腹,最终指的还不是她。昨天她派人去买心腹下人,其中包括罗婆子,可罗婆子和她的几个直系亲属已经被人买走了。那个老货,若还是自己的奴才,非打死她不可。 大老太太气得脑门子疼,她揉揉脑袋说道,“老大媳妇,你先下去吧,我同莞丫头说说体贴话。” 卢氏听了,只得出去,出去之前还狠狠瞪了韩莞一眼。 这个傻丫头变了。不仅口齿伶俐了,连眼神都深沉了许多。 大老太太拉着韩莞的手说道,“好孩子,你受苦了。唉,家门不幸啊。” 韩莞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亏得受了那几年的苦,我想明白了,也活明白了。为了我和儿子,要坚强起来,也会想法子让我们的日子好过。” 大老太太说道,“活明白了就好。莫要说小小年纪的你,就是老婆子我,前几十年也是浑浑噩噩。若早些看透那两口子,就不会安心在小佛堂礼佛,而是把他们看紧,这个家也不会横生变故,那些发配充军的孩子可怜啊。还有你,你也是被那两个害了的。” 韩莞的表情严肃下来,说道,“伯祖母,那种药真的不是我下的,我也是受害人,我发毒誓。即使前些年我糊涂,有些事心里也明白,我用了那种不要脸的手段,自己的自尊和脸皮都没有了,谢家也会更恨我。那是损兵一千,自伤一万。我是被他们暗害了,他们还倒打一耙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大老太太之前也一直以为韩莞糊涂想攀高枝,才给自己和谢明承下春药。现在听了韩莞话,又看见韩泊述贪墨军响连累整个家族,以及卢氏要回嫁妆的事,倒是相信了韩莞。 她又看了几眼韩莞,眼神清明沉静,言行得体,跟六年前那个木呆呆傻乎乎的小姑娘判若两人。受了那些苦,对这孩子或许是好事,至少让她活明白了。 老太太拍着韩莞的手说道,“好孩子,老婆子信你。那两个坏了心肝的东西,太缺德了。唉!” 韩莞又搂紧了她的胳膊说道,“所以呀,伯祖母要爱惜身体,这个家和那些年幼的弟弟妹妹,只能靠你撑着和护着了。” 大老太太点头道,“老婆子知道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看好。唉,家里变成这样,我有何脸面去见韩家的列祖列宗啊……” 说着,又流出泪来,拉拉杂杂说了一堆的后悔。 韩莞安慰了老太太一阵,就说到了正题,“伯祖母,您也知道,三老太太不待见我爹,也不待见他的妻儿。我怕苒儿在那个家里长不大,更怕老太太会把她卖了。我想把苒儿接去我家养,以后再给她找门好亲事。放心,她的亲事一定会先经过伯祖母同意。” 大老太太想想小包氏的一惯做派,也知道韩莞所说不假。但是,哪怕韩莞给男人下春药是被冤枉的,但别人不知道,坏名声已经传出去。让韩家的未婚姑娘住去她家,并不合适。况且,倒底隔了房,不是原则上的大事,自己也不好插手人家家务事。 说道,“苒丫头是个可怜孩子,一出生便没有了亲娘,现在连亲爹都不在身边了……莞丫头放心,我会敲打小包氏,不许她为所欲为。” 韩莞道,“三老太太能听劝吗?她连皇上的圣旨都敢忤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她起身跪在老太太的腿前,把着她的膝盖说道,“伯祖母,老菩萨,我的命是您救下的,我妹妹的命也只有求您了。您刚刚说,这个家里能多活一个是一个。我怕三老太太阳奉阴为,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磨搓苒儿,她那个身体受不住。您说等着皇上开恩,爷们回来团聚。您还说虽然平西侯府倒了,但韩家没倒。若三老太太做了不妥当的事,风雨飘摇的韩家岂不是更会被人诟病……” 大老太太怔怔地看着韩莞,这些话直击她的心底深处。这孩子,不止清明了,更是聪慧了。 她沉吟之际,韩莞又悄声道,“我再跟伯祖母说件秘事,伯祖母一定要烂在心里,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半分。谢明承回京办事,他欠了我一个大人情,我求他一定要护住宗录和宗瑞。他答应我,他活着,就会护他们活着。” 第五十四章 讨人 韩莞前面说了一堆废话,这时候才说最关键的,主要是怕老太太不相信,怕她误以为韩莞为了救韩苒犯糊涂说谎骗人。前面的话是打底,为了证明韩莞不仅不再糊涂,还变得聪慧识大体。 老太太的眼睛一缩,“莞丫头,你说什么?” 韩莞声音放得更小,“我上山采药时偶然得到一样物件,对打仗极有帮助。至于什么物件,恕我不能说。前天我跟谢明承见了面,他收下东西答应护住他们。等他们到了边关,就会送信回来,证明我所言非虚。” 大老太太直直地看着韩莞,韩莞眼神平和地回望着她。 这种眼神不是糊涂孩子能有的,绝不敢撒这个弥天大谎。 以为唯一的孙子再也回不来,现在突然有了生还的希望,老太太喜极而泣。她猜测,在山里得到的物件,很可能是能救命的奇药,或是先人遗落的宝刀宝剑。 她用帕子擦干眼泪,拉起韩莞说道,“老婆子谢谢你。有了这个好消息,老婆子一定要再活长久些,等着他们回来……好,老婆子想办法让小包氏放苒丫头跟你走。” 韩莞道了谢,又道,“也请伯祖母再心疼心疼芝儿和亮儿,他们一个六岁,一个四岁,二太太又老实。” 大老太太点头道,“会的,会的。不知怎的,我虽跟你们隔了房,却极是稀罕你家的几个孩子。现在地方小,二房说话声大些我都能听到,我会让那两个孩子少受委屈。” 是少受委屈,而不是不受委屈。做为伯祖母,侄孙侄孙女被亲祖母揉搓,轻了她不好出面,只有看不过眼才能过去说道说道。 韩莞又从荷包里拿出三十两银子和一张当票。说道,“三老太太不会轻易放人,这些银子给她。” 大老太太接过银子和当票,说道,“小包氏爱财,心厚,拿三十两银子去要苒儿,她不会给。” 韩莞恨恨道,“三老太太害死我娘,又把我卖了个好价。给她三十两银子,已经是意难平了。” 大老太太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只要能把事办成,暂时忍忍气又何妨。忍子头上一把刀,再痛也要忍。”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说道,“你拿不出钱,我再添些银子,看在钱的份上小包氏放人能痛快些。” 韩莞摇头道,“谢谢伯祖母的好意。我怕这次给的越多,三老太太的胃口就会越大,要得更多。先拿三十两给她,她还会讲条件。” 大老太太想想也是,又把银票收了起来。说道,“唉,你祖母哪怕是庶女,也是出身勤进侯府,从小锦衣玉食,还喜欢做诗,是姐妹中比较出挑的。几十年过去,怎么变成了这样……” 韩莞扶着大老太太出了院子。老太太还悄声嘱咐她,“你是晚辈,言多必失,看我和你舅舅跟她谈。” 见卢氏还想跟着,老太太又道,“那是三房的私事,无关之人莫去。” 来到三房门口,黄琛从马车里下来,给大老太太作了揖。 三人进了三房,这个院子比大房小多了,只有三间上房,两间偏房,三间倒座。 小包氏领着韩泊寿的小闺女十岁的韩淑住上房,韩泊寿的媳妇章氏和一个姨娘住侧房,江氏领着韩苒、韩芝、韩亮住一间倒座。倒座的另两间房为厨房和恭房。 小包氏把韩敏撵跑了,正斜倚在上房厅屋里的大椅子上生气,蒋姨娘在给她捶腿,章氏和韩淑坐在一旁听她骂人。 小包氏不知大老太太为何去而复返,直起身来。再一看韩莞,吃惊道,“哎哟,这不是莞丫头吗?怎么,知道娘家落了难,送银子来了?好孩子,祖母没有白疼你。” 看到黄琛居然跟了来,又沉了脸。黄琛这时候来,肯定不会有好事。 韩莞忍住气叫了一声,“祖母。” 小包氏跟大老太太长得有些像,一看就是两姐妹。但是,大老太太端庄沉稳,观之可亲。哪怕没穿华服,也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而小包氏偏瘦,法令纹特别深,目光死死盯着韩莞,一看就厉害。 这就是相由心生。长得再像,给人的观感也不同。 韩莞觉得,小包氏比卢氏还可恶,卢氏祸害的是别人家的闺女,可她祸害的是自己的亲儿孙。 章氏忙起身让座道,“大伯娘请坐,舅老爷请坐,莞丫头坐。” 韩淑和蒋姨娘起身行了礼,站去一旁。她们和章氏都没有出去,想看韩莞能给老太太送多少钱。 大老太太坐下看了一圈,说道,“江氏娘几个在做晌饭?” 韩莞暗哼,连姨娘都不去做饭,正经儿媳妇和孙女却要做饭。这个老太婆不仅坏,还糊涂。 章氏讪笑道,“我去把弟妹和苒丫头叫来。” 大老太太摆手道,“无需,先说正事。”对小包氏说道,“莞丫头体谅这个家不容易,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又没个劳力去挣钱,她想把苒丫头接去她家生活……” 话没说完就被小包氏打断,“不行,我不允。苒丫头是我嫡嫡亲的亲孙女,虽然我们韩家败落了,也不可能把她送去乡下的姐姐家过活,那会招至别人笑话。何况,这个姐姐的名声坏透了,比落魄的韩家还不如。苒丫头去了她家,将来怕是难嫁。” 说得冠冕堂皇,一点不留口德。 韩莞忍得辛苦才把回怼忍回去,先把韩苒从这里带出去再说。 黄琛冷笑道,“莞丫头的名声不好,还不是老太太为了给小儿子谋好处,把她卖了个好价钱。老太太,人在做,天在看,事情做绝了,老天都不会放过。” 小包氏说道,“胡说,莞丫头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卖她。黄亲家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看了一眼韩莞,又道,“当初莞丫头出嫁可谓十里红妆。侯府给了五千两银子,泊深把黄氏留下的一点嫁妆也都给了她。我不多要,拿一千两银子过来,我就放人。” 第五十五章 好强 小包氏的娘家虽然富贵,但她是庶女,又无同胞兄弟,根本没人管她。昨天包侯爷夫妇去隔壁看望嫡亲姑姑大老太太,却只派一个下人过来送了她五十两银子和两匹料子。 她没有闺女,孙女韩敏倒是回来了,只给了她十两银子和两包点心,多的银子应该是给章氏了。可刚刚问了章氏,她说敏丫头也只给了她十两。小包氏不信,还是要了八两银子过来,说她统一管理。 这个家里官府发的遣散费共有二十四两银子,再加上娘家给的和韩敏给的,一共一百一十二两银子。 家里所有的钱财都被抄没,她留下的,只有当时头上戴的三根金簪、一对金耳环和手腕戴的一对玉镯,还有几件没被抄没的旧衣裳旧被褥等物。家里没有成年男人,要把日子过下去,只得让江氏、章氏、蒋氏接绣活,或是做点小生意。 老太太正愁没钱,正好韩莞送上门来。想要接走韩苒,就得把自己这辈子的养老钱都要来。 韩莞气乐了,这嘴张的,比狮子的血盆大口还大。说道,“我倒是想给你,老太太去向大太太要,要得越多我越高兴。” 大老太太拍了拍韩莞的手,对小包氏说道,“弟妹,莞丫头这么多年不容易。刚刚我才知道,卢氏那个眼皮子浅的,早就把莞丫头的嫁妆要回了大半,只给她留了一百亩地,卖租子的钱了也被卢氏和恶奴连手贪没了……” 三老太太惊悚地看着韩莞,这丫头比想象的还要傻。韩泊深、韩宗录也可恶,这件事他们肯定知道,却从来没对她说起过。 大老太太又说道,“莞丫头孝顺,卖了簪子帮补娘家……” 说着,她把三个大银锭子和一张当票拿出来。 小包氏一看只有三十两银子,马上撂了脸子。说道,“得,莞丫头这么穷,就把银子收回去吧。我年纪大了,不知能活多久,把苒丫头养在跟前才放心。” 黄琛冷笑道,“刚刚我可是听了一出大戏,三老太太居然想让人去告知韩泊深,让他顶替弟弟韩泊寿去充军。这是违背圣意,要抄家灭门的……” 小包氏否认道,“我没说过。” 黄琛冷哼道,“那么多人在场,你否认不了。我若此时去告官,一顿板子挨下来,看你认不认。” 三老太爷是老平西侯的庶子,颇得老平西侯喜爱,死时虽然不到三十岁,已是从四品武官,小包氏是四品恭人。现在家里的所有品级被夺,她就是一个白身,弄到衙门挨板子也有可能。 她有些害怕。但让她拿这点子钱就放苒丫头出去,她宁可挨板子也不愿意。 大老太太做着和事佬,劝道,“黄亲家莫急,有事慢慢说。”又对三老太太说道,“三弟妹,想当初咱们还是小娘子的时候,人人都说你温婉多才,是包家姐妹里性子最好的。怎么几十年一过,变得如此……”她没好意思说寡情贪婪,改口说道,“变得如此尖锐着急了?” 想到往事,小包氏的眼睛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还有了泪意。说道,“人再挣,也挣不过命啊。” 大老太太道,“从小到大你就好强。总说自己命苦,再苦还能有我命苦?你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如今还有一个孙子在跟前承欢,将来总有个后人孝敬你。可我呢,唯一的儿子毁容无法承爵,唯一的孙子又充军去了,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想到充军的孙子有可能活下来,老太太又窃喜不已,还好有这点子念想。 小包氏望着大老太太,抖了抖嘴唇,说不出话来。 大老太太对章氏几人说道,“你们出去吧,我们单独说说话。”又对韩莞说,“去看看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你们也有好些年没见面了。” 他们这是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起说服小包氏了。不管怎么做,只要把韩苒要过来就成。 韩莞随着章氏等人走出上房。来到厨房,一个二十多的妇人在做饭,一个六岁小姑娘在烧火,一个六、七的小姑娘在摘菜。 摘菜的小姑娘很瘦,小脸尖尖的,跟韩莞长得有些像。这是韩苒,今年都九岁了,看着比两只虎还矮。她不足月出生,生下后又没带好,三天两头生病。 江氏在原主过继平西侯府前半年就嫁了进来,她还没生韩芝,原主又被赶去三羊村。两人见面不多,也认识。一看到她,韩莞便想起来了,她比六年前苍老多了。 江氏放下手中的盆,笑道,“五姑奶奶回来了。”又对韩苒说道,“苒丫头,你不是一直想五姐姐吗,她来了。快,快叫五姐姐。芝儿也快叫。” 烧火的韩芝赶紧站起身叫道,“五姐姐。”手擦了一下脸,脸更花。 韩苒看着韩莞,吸了吸鼻翼,只在喉咙里喊了“姐姐”两个字,眼泪就流了下来。 章氏倒是会做面子情,走过去笑道,“二嫂,快把五姑奶奶请去屋里叙叙旧。” 江氏笑道,“是了,是了。五姑奶奶,去我屋里坐坐。” 她率先走出去,韩芝紧随其后,韩莞拉着韩苒走出去。 韩苒被陌生的姐姐拉着,又激动又幸福,小脸都涨红了。只是,她的手又小又薄又凉,让韩莞的心发紧。 他们屋在恭房隔壁,小窗很小,有股异味。小屋被塞得满满的,放了一个柜子,两张床,床上还躺着一个男孩。男孩四岁,生病了,小脸烧得通红,愣愣地看着韩莞。 江氏笑道,“这是五姐姐,喊人。” 韩宗亮糯糯喊道,“五姐姐。” 韩莞冲小男孩笑了笑。 古人不是重视子嗣吗,三老太太如今只剩这么一个孙子在京城,其他儿孙有可能永远回不来,她怎么会连这个孙子都不放在心上? 江氏忙着给韩莞倒水,韩莞拉住她说道,“太太坐,咱们说说话。”又问,“老太太和六太太不会帮你们,太太打算怎么办?” 第五十六章 万里挑一 江氏叹道,“天天忙的贼死,天不亮开始干活,夜深了才歇息,这个家收拾妥当主要都靠我,忙得连给宗亮看病的时间都没有……”说着,就流出了眼泪。 听说还没带韩宗录去看病,韩莞赶紧起身去院门前让黄家的车夫去街口医馆请大夫。 回来后,又听江氏讲着,“我们四个人的遣散银子都被婆婆收走了,我除了两根银簪一副金耳环,还有我们的几件旧衣什么也没剩下。不过,我的手还算巧,从小就给绣坊做绣活,总能挣口稀饭钱。我不怕累和苦,就怕老太太……唉,这三个孩子可怜,病的病,小的小。平时苒儿最容易生病,这些天居然扛过来了,真是万幸。” 韩莞暗呸,那个死老婆子咋不噎死,连人家的一点遣散银子都要走。其实,早些年在韩泊寿成亲后,韩泊深和韩泊寿就私下分了家,只有族人做了证,并没有上报衙门,要等到老太太死后才能去衙门立分家文书。 之所以那么早分家,老太太嘴上说不想经常看到克死丈夫的儿子,更加加重韩泊深罪孽感的同时,大半家业都归了她和韩泊寿。 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又把江氏几人划拉到她身边,把他们的一点钱财都要走。 韩莞说道,“太太把苒儿照顾得很好,之前我经常听宗录说太太心思正……我今天请舅舅和伯祖母来,就是想把苒儿接去我家生活。” 江氏先是一愣,后又笑道,“若老太太能放手,倒是好事,苒儿总算有条活路了。” 韩苒身体一直不好,江氏最怕哪天她病死或是被老太太折腾死,对不起韩泊深。而且,老太太还会倒打一耙,说是后娘不贤苛待继女,到时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这么痛快地答应,没有趁机捞好处。虽然性子绵软,倒是个不错的妇人,韩莞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韩莞望望窗外,从荷包里拿出五两碎银,又拿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小声说,“分开藏,藏好,莫被人搜去了。” 大银锭子是韩莞之前送大老太太的,现在临时起意给了江氏。 江氏没想到韩莞能给自己钱,红着眼圈接过,哽咽道,“谢谢姑奶奶,没想到,我还能收到银子。” 她娘家本不富余,又是继母当家,出事后娘家连个人都没出现过。 韩莞又问韩苒道,“愿意去姐姐家吗?” 韩苒激动地流出了眼泪,哽咽道,“姐姐,我愿意。” 爹爹发配了,哥哥充军了,家也没有了,太太的所有心思都在弟弟妹妹身上,祖母又凶得紧……还好,姐姐来接她了。 韩莞把韩苒拉过来,用帕子给她擦了眼泪。 韩芝极是羡慕地看了韩苒一眼,搓着衣角说道,“五姐姐,以后若是再有机会,也把弟弟接出去吧,弟弟身体也不好。不用管我,我留在家里陪我娘。” 她这么一说,江氏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起来。 韩莞也是一阵心酸。记忆里又浮现出原主小时候对黄琛说的话,“二舅,是韩宗智先打弟弟的,可祖母却骂弟弟掐弟弟。你把弟弟接去你家玩几天,我在家陪我娘。” 八爷韩宗智是韩泊寿的独子,只比韩宗录小一个月,小时候经常欺负韩宗录,有几次还打得韩宗录头破血流,大哭不已,原主极是心疼,就想让弟弟去舅舅家过几天轻松日子。 韩莞又抻手把韩芝拉过来,说道,“真是爱护弟弟的好姐姐。现在我还没有能力,”看到韩芝失望的眼神,又忙表态,“但我总会有能力的,不仅会帮弟弟,还会帮你。” 韩芝笑起来,似乎那一天就在不远的将来。说道,“谢谢姐姐,我们等着。” 韩宗亮也糯糯说道,“谢谢姐姐。” 韩莞心里很痛。小包氏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恶,有她本身的坏,更有韩泊深的纵容。韩泊深觉得对不起母亲弟弟,把他的命和血都给他们好了,为什么要娶妻生子,害得他们跟他一起受苦。 对于这两个万里挑一的奇葩,韩莞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做为母亲,哪怕再不待见儿子,也不应该这么对待儿子和儿子的妻儿。韩泊深一定是被小包氏成功洗脑了,才会变得这么愚孝和不可理喻。 韩莞记忆中的往事和她眼前所看到的,完全颠覆了她对母亲的认知。再如何,做为母亲也不应该这样对待儿子和儿子的后人,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等把摇控器拿回来,无事就来探探小包氏的消息,还要整治整治她和卢氏,想法子在她们之间挑点事,让这两个最讨厌的人掐起来……关键是得快点拿到摇控器。 韩莞压下心思,对江氏说道,“我已经拜托伯祖母了,让她老人家看顾芝儿和宗亮,她也答应了,有事你就去求她。以后我会经常让春叔来看你们,再有为难的事你就想办法找我舅舅,他会给我带信……” 之前,韩莞只想给江氏一点银子就完事。可真正见到这一大两小三个包子,她又不忍心一点不管。 这几人虽然包子,却比是非不清的韩泊深好多了。 正说着,大夫请来了。他给韩宗亮诊了病,韩莞又拿钱让车夫去医馆抓药,顺便买两包点心。她不敢多买,就这两包点心都怕他们保不住。 韩宗亮感动极了,对韩莞说道,“五姐姐,你真好,一点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江氏皱眉道,“不许胡说。” 韩宗亮嘟起了小嘴,他没有胡说。 韩莞捏捏他的小脸,笑道,“等你了解我了,就知道我比你想的还要好。好好养病,以后我想办法带你和芝儿出去玩。” 她没说去自己家玩,这两个孩子太小,现在她家的一些秘密还不想让韩家人知道。 韩宗亮的小眼神亮晶晶的,韩芝忙替弟弟应下,“好啊好啊,我们记下了,五姐姐莫忘了。”又对韩苒道,“若五姐姐忘了,八姐姐记得提醒她。” 韩苒点头允诺,一看三姐弟的关系就比较融洽。 第五十七章 带走韩苒 车夫把药和点心拿回来,江氏去厨房把药煎上,又回屋让韩芝过去看着。 韩芝非常有心眼地把嘴上的点心渣擦净,才去了厨房。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江氏已经完全相信韩莞。她看看韩莞,欲言又止。 韩莞笑道,“太太有什么事直说,只要我能办到都会尽力去办。” 江氏红了脸,把韩莞拉到离孩子们稍远的地方。孩子太小,她不敢跟他们露口风。 她悄声耳语,“我想求姑奶奶帮个忙。你也知道我家老爷怎样孝敬老太太,家里的钱都给了还嫌不够。我就私下攒了些私房,连老爷都不知道。加上我的一点压箱银子,这些年一共攒了六十八两银子,藏在原来家里,不知还在不在……姑奶奶若是能让人拿到,就存放在姑奶奶手上,我们有急事再去取。若拿不到,也就不为难你了。” 再老实的人在那个家里,也会留点心眼。 韩莞莞尔,说道,“我已经让春叔去买黄嬷嬷一家了,若买下,就让黄强去办这件事。” 黄强对韩家三房熟悉,应该能找到。 江氏笑得眉目舒展,“谢谢姑奶奶。” 有了那些钱,加上手上的银子,自己再勤快些,日子总能过下去。 屋里的三人谈判完。小包氏收下韩莞的三十两银子,又提出让韩莞每月给十两孝敬银子,直至她老死。经过黄琛连吓唬带挤兑,还有大老太太的劝说,最后退步要一两,同意韩苒跟韩莞去乡下生活。不干涉韩苒的婚事,每月再加一两银子,直至韩苒出嫁。之所以用这么少的钱换韩苒的婚事,是因为连小包氏都觉得那个丫头是短命鬼,活不了多久,没人愿意娶她。 双方都不相信对方,还写了字据,连证人大老太太和黄琛都签名画押,又把韩莞叫进去签字画押。 韩苒的婚事都放弃了,韩莞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自从她进一步看到小包氏的不对劲,韩莞并不想马上跟小包氏和这个家一刀两断。她要藕断丝连,想办法查一查往事。 江氏给韩苒收拾出她全部的家当——两套旧外衣、一套中衣裤衫交给韩莞。 三老太太还对韩莞说道,“莞丫头,你是韩家姑娘,韩家的荣辱跟你休戚与共。现在家里日子不好过,你要多想着娘家些,老婆子和这些小娃们可怜。” 说着,还流出了几滴老泪。 韩莞皮笑肉不笑地说,“韩家和老太太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会想着娘家的,银子也会按时送过来。不过,我还是想跟老太太讨个人情,太太身体不好,芝儿和宗亮年纪又小,求老太太多心疼心疼他们。若把大的累死,小的病死,韩家的名声就更不好了。韩家五房,还有六个男孩没找媳妇,十二个姑娘没嫁人。再出了人命,别说高门,就是蓬荜小户都没人敢做亲。” 她这么说,也是想让其他房头劝着些小包氏,不能让她闹得太过。 大老太太也说道,“不能乱了纲常。哪里有小妇不干活不做饭,主子服侍她给她做饭的理儿。你也出身侯府,不应该闹这个笑话。” 厨房里的蒋姨娘吓得缩了缩脖子。蒋氏之前是小包氏的丫头,一直把小包氏拍得好,后来小包氏把她给韩泊寿做了小妾。 小包氏一听这话就气愤,冷哼道,“要说乱了纲常,也是你们主支先乱。就因为你们嫡庶不分,那两口子才害了整个韩家。居然连出嫁姑娘的嫁妆都要收回,满京城也找不出这样不要脸的。” 想到韩莞那些嫁妆被卢氏要回,最终被官府没收,她的心都在流血。真是个傻丫头,连嫁妆都保不住。若她手里钱多,自己也能多弄些过来。 大老太太气道,“不是已经现世报了吗,你还不引以为鉴?你现在住的不是深宅大院,而是民居,院子里有一动静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韩莞和韩苒又给大老太太屈膝道了谢,才上了马车。 当马车的帘子放下,看不到小包氏的脸了,韩苒才觉得真正脱离那个老太太了。她又流出了眼泪,说道,“姐姐,舅舅,谢谢。” 黄琛笑道,“她是姐姐,我是舅舅,还谢什么。” 韩莞又用力搂了搂她,小姑娘既幸福又害羞,之前还从来没有人跟她这么亲热过。所有人都骂姐姐糊涂蠢笨自私,在她看来,姐姐一点都不糊涂蠢笨自私,还漂亮得紧。 此时已经午时末,几人在路上吃了馄饨。 把韩莞姐妹送到客栈,黄琛就去了伯府。 春大叔已经把黄嬷嬷几人买回来了,还买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买人一共花了二十八两银子,再加上办契的一两,退给韩一两。 黄嬷嬷领着黄强、黄娟、黄绫来给韩莞磕头,哭道,“没想到,老奴一家还能看见五姑奶奶和八姑娘,还能继续服侍你们……” 韩莞把黄嬷嬷扶起来,笑道,“以后就在一处了,日子会好起来的。” 来到异世这么多天,韩莞想得最多、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会好起来”。既是鼓励自己,也是鼓励他们。 韩苒看到他们更激动。韩莞说,韩绫依然给韩苒当丫头。 那个小男孩也给韩莞和韩苒磕了头,韩莞给他起名韩小帆。 给黄嬷嬷母女三人开了一间房,黄强跟春大叔、韩小帆一间房。等他们洗了澡,韩莞多要了几个菜,还要了一壶酒给春大叔和黄强喝。 韩苒胃弱,吃得很少。 晚饭后,黄强和春大叔去了之前韩家三房住的院子。 韩莞没等他们,同韩苒一起歇息了。她们睡一张床,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瘦骨嶙峋,再加上本是小骨骼人,说她六岁都有人相信。 记忆里,韩泊深体型高大,相貌堂堂,从外表看绝对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黄氏小巧玲珑,长相秀美,韩莞姐妹的长相和身材都随了她。 韩苒跟韩莞熟悉一些了,小身子才软下来,问道,“姐姐,哥哥会死吗?他们说,充军的人都活不了。” 第五十八章 循环再生 韩莞笑道,“不会,姐姐去大法寺算了命,高僧说宗录福大命大,会活着回来。” 为了安慰小姑娘,又不好说望远镜的事,韩莞就编了这个谎。 韩苒激动的眼圈都红了,小鼻头也红红的,学着老人念起了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从家里被查抄那天开始,到被撵进那个破院,韩莞的心一直都是提着的,也没有哪天好好睡过。害怕眼前的一切,不明的未来,更害怕哥哥会死。现在终于放松下来,不多时就沉入梦中。 次日,韩莞起床时,看到韩苒的小脸呈现不自然的潮红,居然发烧了。 昨天夜里小姑娘并没凉着,或许是前些日子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现在终于松弛下来,身体承受不住了。 空间倒是有治感冒的药,但韩莞不好冒然拿空间的药给她吃。她赶紧给小姑娘穿好衣裳,让黄嬷嬷背着她,坐牛车去了京城最好的医馆之一集仁堂。 这里的诊费比别处贵得多,坐堂大夫共有三个级别,最便宜的五两银子,最贵的上百两银子。 韩莞觉得,最便宜的相当于前世的主治医师,中等级别的相当于主任医师,最贵的相当于专家或是学科带头人。 她挂了中等级别的,诊费为三十两银子。 韩苒还是有些意识,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姐姐,我是讨债鬼,看个病就把一年的嚼用都用了,你家被我吃穷咋办。” 在家里,老太太经常骂她讨债鬼。 韩莞悄声跟她笑道,“放心,这个钱姐姐还是拿得出来。” 大夫看病很认真,诊了脉看了舌苔,又听黄嬷嬷详细讲了韩苒的情况,说道,“小娘子先天不足,后天又未养好,气虚卫表不固,容易导致外邪侵袭……” 说白了,就是小姑娘本身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身体弱,身体缺失自我调节、自我保护、自我修复功能,得了感冒。以后要多调养,多运动,吃好些。 但是,在古代身体弱也算大病,因为会经常感冒,感冒也容易致人死亡。 大夫开了六副药,三副治外邪入体,三副调理身体。看看衣着一般的几人,还是说道,“病好后吃点人参最好,要贵五两银子。” 真够贵的了。 韩莞还没说话,韩苒先拒绝道,“我家穷,吃不起。” 韩莞笑道,“加吧。” 看了病,黄嬷嬷背着韩苒雇车回客栈煎药,韩莞则带着春大叔和黄强、黄娟去看要回来的小铺子,还要买些回家的东西。 铺子前面三间门面,后面带个小院和三间倒座房,天井十分逼仄。位置不当街,看似偏僻,实则特别热闹和嘈杂,因为旁边就是露天集市。 铺子之前卖包子、馒头、稀饭,挣小贩的钱。除了成本和税钱,每个月净挣三、四十两银子。 这个小铺子的位置不怎么样。当然,卢氏也不可能把好口岸的铺子给韩莞当嫁妆。 进了铺子,黄强把黄娟引去一旁,春叔把在韩家三房原址找到的六十八两银子交给韩莞。笑道,“找到了,三太太还真会藏地方。” 韩莞接过说道,“以后找机会跟太太说一说。” 韩莞又带着几人在集市和附近转了一圈,集市很大,食材、调料、日用品等东西都有卖,不仅一般百姓在这里买东西,还有许多富贵人家及大酒楼的采买。 酒香不怕巷子深。以后卖什么,韩莞心里有了计较。 韩莞在集市买了一些调料和饴糖,又去铺子里买了许多衣料,以及笔墨纸砚,还有几本介绍这个历史的书。 回到客栈已是日暮时分。进客栈前,韩莞让春大叔去趟黄家告辞,给黄琛的儿子黄贺送去一套笔墨洗砚。 明天他们必须回去,春收在即,也不放心两只虎。 韩苒还在床上睡着,病情比早上更严重了一些。 黄嬷嬷道,“煎了药,八姑娘喝了两次。可病更重了,还喊嗓子痛,咳嗽得厉害……” 韩莞道,“病去如抽丝,总要多喝几日药才能见好。” 吃完饭,她把酒按一定比例稀释,给韩苒物理降温。空间里只有一瓶酒精,韩莞目前还不舍得用。 黄嬷嬷听说这个法子能降温,有些吃惊。她知道韩莞在乡下跟大夫学医,想着这或许是什么土法子。 韩苒的温度果真降了一点,睡得更熟。黄嬷嬷走后,韩莞插上门,闪身进了空间,她想给韩苒拿两颗药。 她先拿出一块巧合力吃了,把包装纸放进专门装垃圾的收纳箱。她惊讶的发现,里面居然多了两块巧克力一块水果硬糖,而糖纸只有四张。她记得明明放进了七张糖纸。 这是能够循环再生的空间,或者这个收纳箱是再生收纳箱?韩苒又是一阵激动。她算算时间,超过十天的糖纸变成了糖,再生周期应该是十天以上。 而放在收纳箱里的空矿泉水瓶和给春山吃的药品包装盒则依然是空的。 有几种可能,只有她吃过的东西能变出来,或她在空间里吃的东西能变出来,在外面吃的不能变出来。别人吃过的东西都不能变出来,或他们在空间里吃的也能变出来。 韩莞决定做个试验。她拿着一块硬糖闪出空间吃了,又把糖纸拿进来。又在药箱里找出一粒头孢和一粒泰诺,这两粒药本来想拿去外面给韩苒吃的,现在决定趁她迷迷糊糊抱进空间喂。把车灯关掉,四周立即漆黑一片。 韩莞出空间倒了半矿泉水瓶温水进来,再抱着韩苒进了空间后排座。她哄道,“乖啊,喝了药病就能好了。” 说着,韩莞把两颗胶囊塞进韩苒的嘴里,又赶紧把水喂给她喝。 韩苒迷迷糊糊,又渴,几口把水喝完,连着药一起吞下。 韩莞又抱着她出了空间。 韩苒连眼睛都没睁,头一歪继续睡。 不多时,韩苒出了一身汗,热度也随之降下来。韩莞正用干帕子给她擦汗,突然又感觉到脑海里一阵抖动,摇控器又被按动了。 韩莞快速把韩苒的汗擦干,看她还睡得熟,就闪进了空间。 第五十九章 出卖 韩莞喊道,“我的望远镜。” 昨天谢明承走的,他快马加鞭跑得快。而韩宗录等人是前天走的,靠双腿走,还有老有小,走得慢。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钱,谢明承肯定已经追上了他们。 他们现在离京城不算很远,韩莞想去看看谢明承帮没帮韩宗录。 汽车空间风驰电掣般行进起来。期间,还有上有下,有些像前世坐飞机的感觉。 空间汽车跑了十几分钟停下。 韩莞不敢出去,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有呼吸声,还有喝水及翻书的声音,望远镜应该离谢明承很近,他们没有赶路而是住在客栈里。 韩莞暗乐,这个空间不止能当储物间、运输机,还能当窃听器,再想到摄像头、手机,若是她穿越过来当细作,没有什么任务完不成的。 片刻后,听到谢吉的声音,“二爷,把韩七爷带回来了,谢福带他去我们房净面换衣。” 谢明承嗔怪道,“怎么去做那些事?爷还有话要问。” “二爷,不换衣不成啊。” “怎么回事?” 谢吉轻碎了一声,小声说道,“我们去的正是时候。二爷猜怎么着,那个领队的头头正在轻薄韩七爷。哎哟喂,若我们再晚去半刻钟,韩七爷就毁了。” 谢明承先是极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声,“什么?”又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骂道,“混帐东西,他怎么敢!韩家虽然倒了,韩家姑娘有个是太子良媛,还有个是我媳妇,谢宗录怎么说也算太子和我的小舅子。这事,韩泊述就没管,韩泊深和那么多谢家男人就由着韩家子弟被这样欺负?” 谢吉说道,“韩泊深和许多男人应该都不知情,而韩泊述绝对知道。他听说我们要带韩七爷来见您,神色极其不自然。这时,一位小公子跑进来说让我们去救他七哥,我们才赶到那间屋把韩七爷救下来。” 谢明承又咬牙骂道,“韩泊述那个坏坯子,怪不得韩家要毁在他手里。为了一点利益,就这么害侄子,算个什么男人。你和谢祥再去望家客栈一趟,把那个犯事的人手筋脚筋挑断,明明白白告诉他是我让你们做的。哼,韩宗录到现在为止还是我亲小舅子,由不得他这样欺侮。” 谢吉和谢祥答应着走出去。 空间里的韩莞也是气得血往上涌。欺负人的人坏,韩泊述更坏。 或许那个人觉得韩莞是谢家媳妇的身份帮不到韩家,谢家和谢明承恨不得韩家人去死,才敢如此欺负韩宗录。但韩泊述的女儿是太子良媛,若韩泊述稍稍帮帮韩宗录,那些人也不敢这样胡做非为。应该是韩泊述知道那个人好这一口,韩宗录是韩家后生中长得最俊俏的一个,为了什么利益有意把韩宗录献上,就像当初献上原主一样…… 不一会儿,又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二爷,韩七爷来了。” 韩宗录清冷的声音,“我不知道谢将军为何要把我带来这里。若想让我死,就给我个痛快。若我死不了,我发誓,今天的所有耻辱,他日必报。” 连他的咬牙声韩莞都能听到。记忆里,韩宗录的笑容永远那么明媚干净,声音永远那么温润平和,今天是气狠了。 谢明承说道,“有志气,唯耻莫忘,方可知进。无事了,我答应你姐姐保住你的命。” 韩宗录不解道,“你答应我姐姐?” 谢明承道,“对,我跟你姐姐做了笔交易……” 他大概说了一下两人做了怎样的交易,连望远镜都没瞒着。之前,他只想把韩宗录等人放在后方,做不上前线的事。但眼前的韩宗录让他刮目相看,觉得应该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 又问道,“你是想改名换姓躲去乡下,还是跟在我左右?先说明,跟在我左右就有死的可能。” 韩明录抱拳道,“小人愿意鞍前马后,追随谢将军。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活着,就能建功立业,一报今日之耻。韩泊述那个老匹夫,当初出卖我姐,今日又卖我求荣,我会让他不得好死。” 谢明承赞赏地点点头,说道,“好,是条汉子。以你充军的身份,不便跟在我左右。韩宗录死了,你就叫谢志,是我的亲兵……” 韩莞长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的打击,再加上今天的欺侮,彻底改变了小书生的心性。虽然打仗危险,时刻有送命的可能,但韩莞还是欣慰韩宗录选择了这条路。这样的孩子,她也愿意帮。 韩宗录先说了十五个希望谢明承保下的人。这些人里,不包括韩莞不愿意救的韩泊述的四个儿子和韩泊寿父子,他也恨极了这几个人。 谢明承说明,只有韩宗录、韩宗瑞、韩宗杰这三人他会力保,其他人想办法改名换姓编入他手下的正规军中,生死由命。 韩宗杰就是给谢吉报信的那个孩子,今年才十一岁,是二老太爷的小孙子。他不属于允军范围,跟着老小流放西关城,谢明承会托人特别照拂他。 韩宗录还想照顾流放的父亲韩泊深,谢明承没同意。冷哼道,“每次都是他的闺女儿子吃亏,他就是个窝囊废,没有一点担当。韩家那些人里,最坏的是韩泊述,最让人瞧不起的,就是他。” 这场戏韩莞听了一个多小时,感叹还好这些人算不上重刑犯,不需要在脸上刺字,否则根本改变不了身份。 她不愿意马上离开,想听听谢吉二人去收拾人的情况,主要是想听听韩家其他男人的态度。若所有人都如韩泊述那般见利忘义,真没有救他们的必要。 半个多时辰后,谢吉和谢祥回来了。 他们说,那个头头已经被他们打了一顿,又挑断了手筋脚筋。还说,他们刚到客栈的时候,里面正在打架,是韩二老太爷和韩泊深在打韩泊述,韩泊述被打得头破血流。韩泊述的几个儿子被人强拦着,韩家的绝大多数男人还算有血性。 韩家人物表 大房:老平西侯(嫡),已死。妻,大老太太,大包氏。 大老爷,韩泊述(庶),原平西侯,发配。妻,卢氏。妾,何姨娘。 四个儿子全部充军,三个儿媳,李氏、小卢氏、鲍氏。 六个孙子,四个发配,两个留京。四个孙女,两个已嫁(包括太子良媛韩元),两个未嫁。 三老爷,韩泊厚(嫡)。妻彭氏,妾平姨娘。 儿子,韩宗瑞,儿媳,吕氏。 二房:二老太爷(嫡),发配。 小孙子,韩宗杰 其他后人,略。 三房:三老太爷(庶),已死。三老太太,小包氏。 二老爷,韩泊深。原妻黄氏,已死。继妻,江氏。 儿女,韩莞,韩宗录,韩苒,韩芝,韩宗亮。 六老爷,韩泊寿。妻子,章氏。妾,蒋姨娘 儿女,韩宗智,韩敏(已嫁),韩淑。 四房:四老太爷已死,是前三房堂亲。 后人,略。 五房:五老太爷发配,是前三房堂亲 后人,略。 《弃妻似锦》韩家人物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下手晚了 之前韩家人虽然埋怨韩泊述害了整个家族,但没有打他,觉得这是他能力不够和得罪了人,再加上他背后还有太子良媛。可让外人如此欺负自己的子侄,就是缺德和坏良心了。今天把韩宗录推出去,明天又会推谁?整个家族被他害成这样还不够,不知道他以后还会做什么…… 韩二老太爷是韩泊述的嫡亲叔叔,只有他敢这样教训韩泊述。老实的韩泊深因为儿子受了奇耻大辱,都快气疯了,也跟着一起打。几个平辈兄弟也纷纷指责韩泊述,而话语权比较重的韩泊厚和做为韩宗录亲叔叔的韩泊寿没有任何表示。 韩泊厚性格阴郁,家族的所有事都游离在外,他不参与在意料之中。亲叔叔韩泊寿如此就非常凉薄了,怪不得韩宗录也没有把他们父子列入被保护人之中。 经过这件事,韩泊深在韩家龙头老大的的地位是彻底不保了。以后若能回京,有太子良媛的撑腰或许还能翻起来。在遥远的西关城,韩家男人是不会听他的了。 还差二十分钟到两个小时,韩莞不敢再听,赶紧回了客栈。 韩苒还在睡觉,身上又出了一层汗,韩莞用帕子给她擦干净。韩莞一夜没睡好,想着怎样收拾卢氏和小包氏。 早上黄嬷嬷过来,见韩苒退了热,十分高兴。 韩莞不好多说,过会子热度肯定会再次升上来。 早饭后,黄琛就来送行了,还带来了儿子黄贺。黄贺十一岁,很斯文羞涩的少年,一笑两颗小虎牙。 韩莞再次感谢了黄琛,带着韩苒上了牛车。她不愿意太拥挤,另外租了辆骡车,黄家几人和韩小帆坐。 路上,韩苒又开始发热,却比昨天好多了。或许是第一次吃西药,作用尤其明显。 一路顺畅,午时便到了石井村。石井村周围很热闹,不仅摆摊的多,许多荒地都被人买下来,正在清理荒草和灌木。韩莞还让春大叔在肉摊上买了两斤肉,一叶猪肝。 韩苒知道快到家了,兴奋地趴在车窗往外看 再往前行,远远看到韩家院子,两个小身影站在门前。 春大叔笑道,“姑奶奶,两个哥儿在门口等着呢。”又狐疑道,“怎地这么多人在咱家后边除草?” 韩莞也纳闷,她让春山买十亩地,这些人清理的范围要大得多,而且现在是农忙,她家可没钱这时候花高价请人干活。应该是有钱人家先把这一片买下了,不知春山买在了哪里。 两只虎也看到春大叔了,飞奔过来,喊着,“春姥爷,娘亲,小姨接来了吗?” 春大叔大着嗓门笑道,“哥儿慢些,表姑娘接来了。” 韩苒见两个小外甥如此惦记自己,激动的小脸更红了,喃喃喊道,“大虎,二虎。” 一个是嗓子痛叫不出来,一个是她从来没大着嗓门说过话。 两只虎冲到牛车前,就想往车上爬。 韩莞掀开车帘制止道,“莫上来,小姨生病了。” 孩子小,怕他们过了病气。 两只虎很是失望,只得跟着牛车一路小跑回了家,嘴里还大声汇报着家里的情况。 “娘亲看中的地被京城的有钱人先买了,山子舅舅只得在咱家西面和东面买了两块地……” “春姥姥和孙奶奶去卖脆皮肠了,我们知道娘亲快回来了,天天在家里等……” “脆皮肠又降价了,十二文一根……” “佳儿妹妹和好儿妹妹回京城了……” “那个东西发了好长的芽,等着娘亲回来种。” “那个东西”是指土豆。 …… 还没到家门口,韩莞就听完了这几天家里的大事记。她咯咯笑着应和他们,心里愉悦极了,恨不得马上抱着他们啃两口。 春山听到两只虎的大叫声,也来门口迎接。他说,“京里那家人把咱家北面的三十亩荒地都买了。我只有在咱家西面买了五亩,东面买了五亩。” 之前韩莞让他在院子后面,也就是北面买八亩,东面买两亩。西面靠山近,乔木多。东面灌木多,再往南边是三羊村,只有北面地大草多,最好打理。自家下手晚了,这也没办法。 韩莞跳下车,两只虎争先恐后往她身上爬。他们是第一次跟娘亲分开这么久,想的要命。 韩莞蹲下身一人亲了一口,把他们搂进怀中。 “娘亲,想你,好想好想。” “弟弟都哭了。” “哥哥也哭过。” 两个小子诉说着相思,声音都带了哭腔。 韩莞心里异常柔软,又亲了亲他们,说了几句甜言蜜语。 韩苒已经被黄娟扶下车,看着他们这样羞红了脸,原来娘亲和孩子可以这样 春山和两只虎给韩苒见了礼。两只虎看到瘦瘦小小的韩苒有些发蒙,这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小姨形像,更像妹子。 韩莞嗫嚅道,“我好矮哦。” 韩莞笑着安慰她道,“以后把身体调养好,再多吃多动,就能高长高胖了。” 春山跟黄家几人都认识,见把他们买回来了,十分高兴。 韩莞把他们的住处安排了一下,韩苒住西厢,已经让春嬷嬷收拾出来,服侍她的韩绫也住这里。黄强暂时跟春山住一个屋,黄嬷嬷住春嬷嬷隔壁,黄娟住上房东耳房,韩小帆暂时在东厢厅屋搭地铺。 又把职责分配了一下,春大叔管理田庄及赶车,春山看门和做家里的粗活,春嬷嬷负责厨房和生活上的一些事务,黄嬷嬷和黄强会去京城开铺子,黄娟和黄绫主要服侍几个主子的日常生活,及卫生、浆洗,韩小帆服侍大虎二虎及陪着他们上学。 吃完晌饭,已经疲倦极了的韩苒去歇息,两只虎缠着韩莞坐在炕上说悄悄话。 他们终于等到机会问那件大事了,“娘亲,给舅舅找到生路了吗?” 韩莞“嘘”了一声,笑道,“已经跟人说好了,那人也答应了。这是咱家的大事,一定要保密哦。” 两只虎把小嘴捂上,鸡啄米似地点头,连笑声都压抑着。 春嬷嬷和付氏是在下晌申时初回来的,现在有两家做石头烤脆皮肠,虽然味道不及他们的,但卖得便宜,还是抢了一些生意走。 第六十一章 上学 韩莞把给孙红妮的一块水红色印花细布给付氏,感谢他们当初的提醒。付氏看到这么好看的料子,眉开眼笑道了谢。 没人的时候,春嬷嬷把这些天卖脆皮肠的十几贯钱交给韩莞,遗憾道,“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韩莞笑道,“小本生意能赚这么多,已经非常不错了。嬷嬷再把如何做脆皮肠交给黄嬷嬷,以后让她去京城铺子里卖。” 黄嬷嬷过去一直管着厨房上的事。今天晚上由她主厨,韩莞专门去厨房看着她做。手脚麻利,同样的菜和调料,做出的口味比春嬷嬷做的好吃多了。 昏黄时刻,两只虎去请封家三口来吃饭,再把买的礼物带给他们。 一晃到了五月初,收完了一百亩地的租子,除了留种、自家还留了两百斤小麦磨面和五十斤油菜籽榨油,其余的都卖了。今年丰调雨顺,收成很好,交完各种税,留了几两银子修农具,春大叔把剩下的六十六两银子都交给了韩莞,一起交的还有帐本。 春大叔看着佃农侍弄田地,春山带着请的两个短工开始拾掇荒地。 韩苒的风寒已经好了。在这里心情舒畅,喝着补药汤,吃的也好,小姑娘居然长了点肉,脸色也红润些了。 黄嬷嬷带着黄强去了京城,在铺子里卖红肠的同时卖香包肉。红肠就是香肠,分了几种,有烤味红肠、蒜味红肠、本味红肠、甜味红肠。香包肉有些像前世的午餐肉,外皮是煎蛋皮。 之所以叫红肠,是肠衣用红甘草泡过。红甘草是这个时代的一种草药,有清热解毒的功效。肠衣泡过后又红又亮,更有卖相不说,也区别于其它香肠。 韩莞专门画了铺面的装修图,花了不少银子重新装修门面,门面别致又上档次。铺子取名为“聚满香”。 铺子小人少,不可能薄力多销,就做高大上,只针对去集市的大户人家和酒楼的采买。必须做到“三要”,东西要好,东西要少,东西要贵。 卖不完也不能低卖,自己吃或送黄舅舅家,再偶尔请黄舅舅的下人把韩芝和韩宗亮接出来吃。 争取把聚满香做成前世的“全聚得”或者“狗不理”。只要想吃香肠和香包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聚满香”。 充分给予黄嬷嬷权限的同时,也狠狠敲打了一番。 买的地还没完全清理出来,只有西北角的一块地清理好了。这里用来建房,过几天就可以建了。前后建两个小院,春家、黄家各一个。 第一茬杏子也熟了。摘了二十几斤,没卖,送了黄家、封家、孙金柱家等几家关系好的一些,剩下的自己吃。 这个月初六便没再卖石烤脆皮肠了。因为许多酒楼已经会做薄肠衣,石烤脆皮肠直接降到八文钱一根。家里员工紧缺,韩莞不愿意挣薄利多销的钱。 韩莞对空间功能也有了进一步了解。就是不管是谁,只要在空间里吃过的食物或是药物,十天后能循环再生。而拿去外面吃的就不能,包括她韩莞。油表的指数从来没有降下来过,汽车空间应该永远能开。 还有一件事让韩莞十分遗憾,这么长时间汽车空间没再动一下,让想尽快拿回摇控器的她心痒难耐。她还非常想念翠翠,家里几乎天天都有脆皮肠,不知怎么没把它把吸引来。 初八这天一大早,韩家院子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今天两只虎要去宜安村方家私塾上学。 他们穿着棕色过膝小长袍,腰系姜黄色带子,脚蹬黑色布鞋,背着柳条编小书箱,左右冲天炮梳得油光水滑、直冲云霄。 真是两个健壮又漂亮的小子。 小书箱是韩莞设计、春大叔编的,很时尚漂亮,跟前世电影里宁采臣背的不一样。里面有几层隔断,作业、白纸、笔墨、洗砚分开装,还带盖子。作业和纸立着不好放,专门做了木板夹。 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韩苒和黄绫、韩小帆。 在韩家,韩苒只跟平西侯府的姑娘们上了半年学,小包氏就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许她去了。 之前的原主上了两年学,是在亲娘黄氏的一再坚持下上的。 昨天,韩莞领着两只虎去拜见方先生,也领着韩苒去拜见了方娘子。韩苒不需要天天上学,一旬上三天,其它时间在家自学。 韩莞带着一家人郑重地把他们送到院门口,马旦和小鼻涕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们也去上学。 小鼻涕能够上学还要感谢韩家。春大叔当上庄头后,把纪家佃的十亩地都收回来交给小鼻涕家种,他娘和伯娘、姐姐又经常给韩家打短工。小鼻涕是他家最聪明的孩子,家里决定举全家之力送他去上学。不求考功名,只求他识字变聪明,带着全家发家致富。 春大叔把他们送去宜安村私塾。宜安村在三羊村的东南面,韩家的一百亩地就挨着那边。把主子送去私塾,春大叔正好可以看着自家的地。 几人在朝霞中越走越远,在要看不到他们时,两个小子转过身向韩莞招了招手。哪怕韩莞看不清楚,也知道他们在冲她说,“等我们回家”。 后边那家人已经把那一片荒地清理出来,还没开始修房子,显得这一带更加辽阔广袤。 之前韩家院子被称为韩家大院,这家买下那块地后,村人已经开始叫韩家大院为韩家院子了。 回家,韩莞看着春山给后院的菜地烧了水。土豆苗已经长出来两寸许,其它几样种子的苗长得更高。 不要说韩莞母子,就是春家几人看到这些秧子也是喜笑颜开,盼望着它们能给自家带来丰厚的收益。 春嬷嬷自言自语笑道,“姑奶奶真是得了上天眷顾,这才一个多月,恶人走了,表姑娘接来了,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哥儿也上学了。” 韩莞恍然,自己来到这里才一个半月,怎么感觉来了好久一样。 她的目光转向骡子坡方向,那个孤独的小坟头不知怎么样了。 第六十二章 新邻居 韩莞让春嬷嬷陪她去骡子坡一趟,理由是她想采一种药,封家药房里没有。春嬷嬷也知道韩莞无事会制一些药,哪怕心里不赞同,也只得陪她一起去。 两人戴上斗笠,春嬷嬷又背着大筐拿着砍柴刀,她正好可以砍些柴火。 现在已经非常热了,好在山里植被多凉快。再听到淙淙的泉水声,婉转的鸟鸣声,非常惬意,走在山中也不觉得累。 上了骡子坡,看到老松旁那个不是坟头的坟头已经绿草萋萋,期间还夹杂着漂亮的野花,长势竟是比其它地方还要茂盛,跟别处的土包没有任何区别。 也才隔了一个半月,感觉这里已经苍海桑田一般。 还好没有人在这里踩来踩去,没有打扰到“她”。 韩莞感慨颇多。她站在松树下对春嬷嬷道,“我歇歇,嬷嬷去忙吧。” 春嬷嬷去周围砍柴,韩莞用柳枝在坟头扫了扫,从空间拿出几颗杏子摆在坟头当供果,又拿出一撂纸烧了。 自己祭奠自己,古今中外加平行空间,大概只此一人吧? 但她就是固执地想这样做。她祭奠和怀念的不止里面那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还有那个永远不能忘怀的世界。 韩莞抬头望着天空,青山远黛,碧空如洗,不时有鸟儿掠过长空。她非常希望某只鸟儿能突然消失,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消失一只。 自己是从哪个角落掉下来的呢? 突然,不远处传来周嬷嬷的叫声,“姑奶奶,这里有条小狗崽。” 韩莞跑过去,在一堆过膝的野草中躺着一只大黄狗,大黄狗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已经死了,它的怀里趴着一只小奶狗。小奶狗不知道娘亲死了,还咬着它的**使劲吸。 小奶狗的毛软软的黄黄的,韩莞一下就被那奶萌奶萌的样子吸粉了,又是心疼又是喜欢。柔声说道,“乖乖,你的娘亲已经死了。” 小奶狗抬头汪汪叫了两声,又低头吃奶,吃又吃不出来,急得直呜咽。 这一幕也让春嬷嬷心疼,说道,“可怜的小东西,造孽哟。” 这小狗若是没有人收养,不是饿死,就会被别的什么野物吃了。 韩莞和春嬷嬷挖了一个坑,把大狗埋起来,韩莞就抱着小奶狗下山了。 小奶狗看样子不满两个月,又饿了多时,趴在韩莞怀里连动都不愿意动一下,叫声也是弱弱的。 韩莞不敢给它洗澡,拿了块半干帕子把狗毛擦干净,喂了小半碗米汤。 小狗饿坏了,一口气把米汤都喝完。韩莞把它放在一个铺了干草的篮子里,小狗舒服地扭扭身子睡着了。 把小篮子拎到房檐下,韩莞坐去炕上歇息。 敲门声又传了进来。 韩莞已经习惯了,每到吃晌饭前,就有后面别院的人来韩家买饼买面,他们都是京城主家来的小管事。 韩家人虽然不知道新邻居是谁,但知道他们势大,不敢得罪。有管事来买吃食,他们热情招呼,几乎有求必应同。 在别院干活的人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人,自己带吃食,或家人送。 春山开的门。 那人说,“我想买碗鸡蛋面条。” 这个声音有些熟。 又听见春嬷嬷惊喜的声音,“哟,是戚爷呀。北边的地是你家主子买的?” 男人也非常惊讶,“这是你们家,真是太巧了。两个哥儿还好吧?我家姐儿现在还时不时提起他们。” 春嬷嬷笑道,“哥儿上学去了。戚管事请进,喝口凉茶降降暑气,我这就给你做面条。” 韩莞知道是谁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她一直想找机会再见那家人,他们居然要当自家邻居了。哪怕是不长住的别院,偶尔也能来住一回。 韩莞还是有些纳闷,赵畅是王爷,皇上的四儿子,怎么会这么自由,由着他随便在乡下置别院。她猜测,最有可能的是他的两个闺女身体不好,那位明弘高僧会治病,两个小姑娘娇气,不好一直住寺院,就在大法寺附近建个别院以利于就近治病…… 韩莞走出垂花门,笑道,“是戚管事呀,真巧。嬷嬷多整治几个菜,让春大叔和山子哥陪戚管事喝两盅。” 戚管事忙笑着给韩莞躬了躬身,喊道,“谢二奶奶。” 他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别院马上要盖房子,他带着人拉来了许多青砖和木头。 他没想到主子的新邻居居然是谢世子析产别居又名声扫地的媳妇韩莞。之前他们买这家的脆皮烤肠,并不知道他们是韩莞母子,还是后来听说的。 王爷听说那两个小男娃是谢明承的亲生子,感慨了许久,说他们是人中龙凤,比少时的谢明承规矩多了,将来准有大出息。 按常理,主子置别院是要先打听周围情况的。之所以这里没打听就直接买下来,是因为这里是风水旺地,是按照明弘大师算的方位找的,连请来看地的风水先生都说是极旺之地。 戚管事又正眼看了韩莞几眼,暗忖,瞧这位谢二奶奶的作派,长相秀丽,举止得体,不像糊涂人呀。 韩莞听他叫自己“谢二奶奶”,极是不适和抗拒,强笑道,“这里的人都叫我韩娘子。” 戚管事又躬了躬身,改口道,“韩娘子。” 春大叔父子把他请去了门房,春嬷嬷忙去厨房做菜,韩莞又让黄娟去帮忙。 今天那几个孩子第一天上学,韩莞让黄娟先去买了几斤肉和排骨回来,准备晚上请封和一家来庆贺。戚管事来了,正好先拿出一部分招待他。还杀了一只鸡,整治出一桌好菜,又让人去把封和父子请来作陪。 把戚管事和封家父子高高兴兴送走,春大叔和春嬷嬷来了内院。 春嬷嬷先笑道,“之前我还担心,邻居是富贵之家,再是个厉害不讲理的,我们以后的日子可不会舒坦。现在好了,那位公子和两个姐儿一看就脾气和善……” 春大叔沉脸说道,“你这个娘们怎么说话呢,小心祸从口出,给姑奶奶惹祸。” 虽然他不知道戚管事的主子是谁,但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PS:书城PK,求推荐、收藏。 第六十三章 豹子 春大叔又说道,“听戚爷说,这座别院建的规格很高,主子非常重视。不仅要建亭台楼阁,还会种几亩樱花树,正好圈进去了一条溪流,再多挖几支分流……看样子,那位爷和两位姐儿会经常来住。” 韩莞虽然想早些拿回遥控器,也想跟那两个小姑娘搞好关系,但并不想跟他们当常来常往的邻居。她怕她家的稀罕蔬菜还没多赚钱,就被谋夺过去或是宣传出去。 那个赵畅看着和善,但皇家人又有几个是真正和善的呢? 不管韩莞喜不喜欢,自家都要敬着人家,把关系搞好。不过,那位王爷的真实身份却不好告诉他们。 她说道,“春叔以后要跟那家的管事搞好关系,特别是戚管事,他好像很得那位公子看重。多给他们提供便利条件……” 申时末,韩莞站去门口等孩子们下学,看到北面那块地上已经堆了许多砖瓦和木头。 不多时,就看见几个身影出现在远处,春大叔把几个孩子接回来了。 两只虎也看到娘亲了,撒开腿向她跑来,马旦和小鼻涕也跟着跑起来。韩苒没跑,加快了脚步。 两只虎拉着韩莞汇报,等韩苒过来了,都没有跟小姨争,由着韩苒谍谍不休地说着。 “先生很好呢,我和黄绫单一间屋,晌饭后还让我歇了两刻钟。先生说我聪慧,不像只上了半年学……” 韩莞耐心地听着,时而还表扬鼓励小姑娘几句。 两只虎相互之间要争娘亲吃醋,但绝对都让着小姨。他们觉得自己是男子汉,吃姑娘家的醋,就不爷们了。 两只虎极是喜欢小奶狗,放下书箱就围着它转,不时伸手捏一捏或是戳一戳。韩苒更是喜欢,充满怜惜地看着它。 韩莞把他们的小胖手拉回来,阻止道,“狗狗还小,不能随便乱摸。” 二虎问,“娘亲,咱给它取个什么名子?” 韩莞道,“它长了一身黄毛,就叫黄黄,怎么样?” 她之所以取黄黄,是因为她之前给小狐狸起了翠翠,都是用颜色命名。 大虎摇头道,“一点都不威风,这是一条小公狗。” 二虎道,“叫豹子好不好?” 大虎连连点头,“好啊好啊,虎豹一家亲,一听就是咱家的。” 这个名字的确比黄黄威风霸气。 韩莞笑道,“好,就叫它豹子,跟两只虎一样厉害。” 大虎又道,“若是翠翠来咱家就好了,它肯定喜欢豹子。” 二虎道,“翠翠好久没来咱家串门子了,我想它。” 她更想。 韩莞不止想,还有些担心。她已经给翠翠做了一件小白衣裳,等它来了就给它穿上,为的是遮住它背上的那抹绿。 封和说碧狐的皮毛价值上千两银子,还有价无市。若是被这里的猎人发现,那还不得发了疯地寻找。虽然小东西屁功了得,但防不住别人放冷箭,或是挖陷阱。 晚饭后,大虎二虎纵使千般不舍,还是含着眼泪把书箱拎去了东厢房。这是他们上学的前提,上学就意味着长大,长大就不能跟娘亲一处睡觉。这是昨天说好了的。 韩莞早想跟两个孩子分床睡,正好借着上学的由头提了。他们都睡东厢北屋,南屋当书房,中间厅屋当起居室。韩小帆依然在厅屋搭铺,夜里照顾他们。两个小子夜里老实,但会起夜撒一次尿。同时,装豹子的小篮子也放在了这间屋。 韩莞看着他们红着的眼圈,笑道,“你们这个样子,若是让佳儿小姑娘和好儿小姑娘看到,会笑话你们的。” 二虎嘟嘴道,“她们在京城,看不到我们,怎么笑话。” 韩莞笑道,“她们就要当咱家的邻居了。后面院子就是她们家的别院,今天戚管事说的。”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两只虎翘着的嘴立即缩了回去,连眼睛都笑弯了。 大虎豪爽道,“我们是男子汉,怎么能让小女娃笑话。二虎,对不?” 二虎忙道,“是呢,是呢,怎么能让小女娃瞧贬。” 说着,两个小人儿挺着小胸脯,迈着大步向东厢走去。 虽然之后极是后悔死要面子活受罪,但此时此刻他们的豪迈之情让韩莞有些吃味。小东西,小小年纪就“见色轻母”。 油灯下,大虎二虎在书房里认真写课业,韩莞在一旁静静地陪他们。戌时,好说歹说把他们哄上床,每人亲了两口,又唱了几首“催眠曲”,看到他们睡着她才离开。 西厢一片黑暗,韩苒已经睡了。她身体不好,散步消食后就会上床歇息,每天如此。 韩莞洗完澡,还洗了个头。她把门插上,灯吹灭,就进空间找了顶干发帽戴上。 她乐不可支,以后她终于可以夜夜睡在空调房里了。天气渐热,她又被两个小烫身子缠着,夜里睡不好,抽空进间空也呆得不安心, 她坐在后排座上,打开音乐,穿着舒适的睡衣,敷上面膜,在电脑上编辑她偷偷给大虎小虎照的照片。有他们睡觉时照的,也有在院子里玩闹时照的。 把他们头顶的小揪揪P成小平头,再把古代衣裳P成现代童装,韩莞笑弯了眼。这样漂亮的孩子,现代的童星也比不上。也给韩苒照了几张,P成妹妹头,穿着连衣裙,跟她小时候的照片有些像。 她还自拍了几张“仙女照”“性感照”“嘟嘴照”,粉嫩嫩的小脸,精致的五官,苗条的身材,哪里看得出孩子满五岁了。 韩莞兴味盎然地摆弄着照片,不时被画面逗笑。 突然,她又感觉汽车颤动了一下。 她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 韩莞赶紧把电脑放下,把面膜取下坐到驾驶座上,用脚踩下油门,喊了一声“我的摇控器”。汽车一下开动起来,向前疾驰而去。 大概五、六分钟,汽车便停了下来。 韩莞不敢冒然出去,坐在车里听动静。觉得外面十分嘈杂,有男人的说笑声和碗碟声,还有女人的歌声和弹奏琵琶声。 第六十四章 男八婆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王爷,能不能把你的玄镜借我用一用?只两天,我要陪蔡大人出去巡察,天热日头大……” 韩莞又笑起来,墨镜被他们叫成玄镜。倒是贴切,玄色即黑色,来历又玄幻。 赵畅得意道,“玄镜还真是‘玄’,戴上它,不止日头暗下来,还倍感凉爽。不过,嘿嘿,如今玄镜如本王的衣裳,不能一天不戴,不戴就浑身不自在。别说你,就是谢明承,求了本王那么久,本王也没借他。” “不够意思。” “哼,‘你的意思’值几个意思?本王总不能为了你去巡察,就感觉自己没穿衣裳吧?” 那人好声好气道,“好,好,是我强求王爷了,再不敢了。” 赵畅又显摆道,“本王得到的那些东西,最稀罕的就是玄镜和这个‘挂牌’。看看,这挂件看似简单,但图案新颖奇异,又有一种特有的阳刚之美。这两样东西,我那几个哥哥弟弟拿千两银子来换,本王都没舍得。” 韩莞感觉到汽车又颤动了一下,应该是赵畅显摆时按到开关了。按了第二下,不知汽车空间会不会再增加两个小时的运行时间。 赵畅呵呵笑了几声,又道,“还有那瓶香露,太后她老人家极是稀罕,不止喜欢奇特好味的香味,更喜欢那个精巧的小瓶子。啧啧,香露不是倒出来的,是喷出来的,多奇怪。只可惜那小瓶子怎么打都打不开,不知为何一按瓶盖香露就能喷出来……” 另几人自是一番吹捧。 香水瓶子打不开?韩莞想想也就明白了,这个时代还没有骡纹,不知道有骡纹的瓶子要拧,轻轻一拧就开了。他们硬拽,可不是打不开嘛。 原来那瓶香水到了太后手里。若是有机会,可以去看看皇宫啰? 只听一个人说道,“王爷和和昌郡主都是得上天眷顾之人,得了那些好东西。今天朝上,皇上赐给齐国公府丹书铁券,还封老齐国公为太傅,以表彰和昌郡主把祥云丝巾献给太后娘娘。啧啧,老齐国公都六十几岁的人了,一辈子吃喝玩乐,没想到临老得了天老的便宜。” “唉,谁让他家捡了能护佑我大梁朝的祥云丝巾呢?”那人的声音放得更低,“在有些人想来,给不务正业的老齐国公,总比给厉害的齐国公好得多……” 赵畅忙阻止道,“黄汤灌多了,莫谈国事。” 韩莞胸口一阵痛,那是她的丝巾,被谢明承他妈捡到了,又被人赋予了最美好和吉祥的意喻,就为谢家挣下那两样好东西……凭什么! 众人哈哈一笑,把话题扯去了别处。 一个人说道,“听说王爷在三羊村置了个别院,王爷还不知道吧,谢明承那个析产别居的媳妇韩氏就住在三羊村。” 赵畅冷哼道,“爷又不跟她当邻居,管她在不在三羊村。” 那个男人又说,“谢明承那么好面子,这次回京却没休了那个丢人眼现的女人,奇怪。”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啧啧,那个女人得憋成什么样,才敢给男人下那种药……” 一阵放肆的笑声。 韩莞气红了脸,这些男人太可恶不要脸了。之前她想着从此做个清白努力的女人,不管别人如何说,做好自己就成。可现在听了这些人的话,觉得必须得把事实真相找出来给自己平反,否则别想把事业经营到京城。即使经营到京城了,自己也不可能大大方方做人。以后,还得去卢氏那里多听听,想办法为自己正名。 赵畅说了句公道话,“我在大法寺倒是见过那个女人一面,看着本本分分,两个儿子也教导得极好。听说韩泊述夫妇收走了给她的嫁妆,连庄子里的租子钱都不放过。她想让儿子上学,还得抛头露面卖脆皮肠,也不容易了。” 一个人嘻笑道,“都说勤王爷铁骨柔肠,最是怜惜美人……” 赵畅拿起盘中的一颗花生米向任子俊的脑袋砸去,嘴里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王就是黑灯瞎火戴玄镜,也不可能怜惜那个女人。再胡说,就滚出去。” 韩莞又是一阵气紧。虽然她知道自己跟赵畅身份如云泥,不会有任何私人情感交集,但这样被采脸,还是非常不痛快,对赵畅的好印象也大打了折扣。还有另几个爱议论女人的碎嘴男人,这些男八婆嘴太坏了。 几人又说笑一阵,酒阑人散。 赵畅去了外书房,韩莞驾着无形的汽车空间一路尾随。 赵畅进屋坐下,太监郑英奉上一杯茶,躬身笑道,“王爷,戚运来了多时,他说有要事向王爷禀报。” “哦,让他进来。” 戚运从厢房来到上房,躬身说道,“禀王爷,今天白天奴才才知道,三羊村别院的邻居,正是谢世子析产别居的谢二奶奶。” 赵畅惊得茶水都溢出几滴,放下茶碗说道,“那个院子是韩莞的家?” 戚运的腰躬得更低了,说道,“是的,今天晌午奴才还去她家吃了晌饭。谢二奶奶好像特别抗拒别人这样叫她,还让奴才叫她‘韩娘子’,村里的乡民都是这样称呼她。两个哥儿今天也上学了,在宜安村方家私塾。听村人说,那两个哥儿极是聪明,又会打架,连十几岁的半大小子都怕他们。” 想到那两个小子,健壮、聪明、漂亮、开朗,处理练达,不卑不亢,一点不像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赵畅心里有点点痛。 他摸了摸胸口,冷哼道,“谢明承那小子,从小顽劣,被和昌皇姑惯得不学无术,傻了巴叽地被一个女人下了药,怎么就好命地多了那么两个好儿子。我的两个好闺女,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她们健康、快乐,却如此之难……” 声音越来越弱。 哪怕是羡慕嫉妒恨,后一句话也让赵畅的形像伟岸起来。他再怎样,也是个心疼闺女的好父亲。在亲情薄弱的皇家,好父亲不多,如此心疼闺女的父亲就更少了。从这点看,赵畅的本性应该是温和的。 死一般的沉寂后,戚运又问,“王爷,别院还继续建吗?” 第六十五章 怪物 赵畅道,“当然要建,本王还能被一个妇人吓跑?笑话!那里是明弘大师算出来的,说西临苍松岭,东临三河交汇处,距大法寺十里内,是福气聚集所在,姐儿常住那里可以去病消灾。”口气又沮丧起来,“只是,跟那个妇人当邻居,传来京城肯定会被人笑话。” 郑英建议道,“要不,奴才遣人把那个妇人撵走,顺手再把那块福地买过来?反正她跟谢世子析产别居了,谢家不会管她。” 赵畅骂道,“狗奴才,你出的这是什么坏主意。那韩莞是谁?虽说他们析产别居了,但名义上还是是谢明承的媳妇,是我二皇兄的表弟妹,是我远房表弟妹。你这不是撺掇我欺朋友妻,对不起兄长和朋友吗?再者,本王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光明磊落,高大伟岸,怎么能去欺负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传出去,更要被笑话。” 郑英吓得一下跪下去,不停地磕头求饶,“奴才知错,奴才知错,王爷饶命……” 韩莞也吓了一跳,还真怕赵畅听那个死太监的话,把自己赶走霸占她家的地。既然高僧算出那里是福地,她也不想离开。 韩莞觉得明弘大帅就是老神棍,的确算准了,那里真的算得上福地。原主虽然死了,但这具身子改了命,两只虎和韩宗录等人的命运肯定也会随之改变。 他再把赵畅父女三人支去那里,会不会与汽车空间里的药有关? 听赵畅的这些话,这人虽然好面子,爱显摆,随性,爱嫉妒,又有许多大家公子通有的缺点,但为人委实不错,不欺压百姓弱小,也没有皇亲贵戚那些蛮横不讲理的毛病。 若以后真有机会,她也就帮帮那两个可爱的小姑娘。 赵畅又对戚运说道,“以后,你就主管别院修建的一切事宜。莫多嘴,把咱们的人管紧。那三母子不易,无需跟他们过不去。早些建好别院,本王带着姐儿早日搬进去。”又啧啧两声,说道,“怪不得那两个孩子那么聪明健壮,那个妇人也没再干傻事,都是住在那里的缘故啊。” 戚运一阵欣喜,修建别院的所有事归他管,那可是大油水。他答应着,躬身退下。 赵畅又对郑英说道,“服侍爷沐浴。” 郑英的脑袋都快躬到地上,说道,“晚上何侧妃给王爷送来一盅十补汤,您看是不是……” 赵畅皱眉道,“你个阄货,那个何氏给了你多少好处,天天在爷面前提她?” 郑英吓得又跪了下去,“奴才不敢。” 一阵悉悉索索,赵畅脱了衣裳坐进浴桶。 哗啦啦的声音及赵畅舒服的“哼哼”声特别清晰,他应该把摇控器带去了净房。 韩莞腹诽,洗个澡,把那东西带进去作甚。 她自动脑补了一副“美男出浴图”,还是不想进净房。 她已经把衣裳换了,是一套她做好的黑色紧身夜行服,头上还戴了个黑布做的套子。怕把人吓死,套子上只把眼睛处挖了两个洞,没画鬼脸。 不好拿摇控器,就先找手机吧,韩莞她默念了一声“我的手机”。 她怕外面有人,把身体尽可能缩得最小,蜷成了一团。 出了空间,一片黑暗,四周非常狭小,感觉坐在一堆软软的东西上,外面还有人的低语声。她用手摸摸,应该是衣物,她在柜子里。 她拿出手电筒打开,果真在衣柜里,鼻尖前有一个小抽屉,还上了锁。手机放在这个抽屉里了,她拿不出来,只得失望地进了空间。 她又喊了一声“我的墨镜”。她觉得墨镜应该放在赵畅的卧房里,她倒不想拿回墨镜,这东西赵畅那么喜欢,就送他了。她想在卧房找个藏身之地,等候时机拿摇控器。 出了空间,她又吓了一跳,因为她蜷身坐在一个高几上,几上放着墨镜和冒着几缕青烟的青玉香炉。屋里还有一个拿拂尘的太监和一个丫头,好在他们都背对着她。 韩莞吓得又闪进了空间。 她不敢再造次,耐心地等着。终于等到赵畅上床歇息,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又等了十几分钟,外面没了任何动静,还有赵畅的轻鼾声,才又蜷成一团闪出空间。 出了空间的韩莞正蹲在赵畅的床边,被淡青色纱帐罩在里面。 屋里只墙角留下一盏纱灯,光线昏暗,又在帐子里,韩莞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清大概。 赵畅头朝外睡得正熟,脸色酡红,嘴唇微翘,眼线很长,一头墨发披散在枕间。这个形像,让韩莞想起前世看过的某些电视剧镜头。 或许他睡觉前正在摆弄摇控器,摆弄着摆弄着就睡着了,他的食指正好塞在摇控器上的钥匙环里,手垂在架子床旁边。 韩莞又是腹诽,这人怎么跟孩子一样,睡前还要玩玩具。 韩莞拿起摇控器,轻轻往下撸着。钥匙环小赵畅的手指头粗,卡得比较紧,她撸了半天撸不下来。她急切起来,稍稍用了一点力,看到那根手指猛地一缩,她下意识抬眼望去,那两根眼线变圆了瞪着她。 赵畅吓得魂飞魄散,“啊”地大叫一声,一咕噜坐起来,眼前的黑物突然不见了。 赵畅更害怕了,吓得张大嘴巴说不出来话来。 门外的郑英跑进来,“爷,您做恶梦了?” 终于看到一个人,赵畅软下身子问道,“你看见有人……不,有鬼进来,又有鬼出去了吗?” 郑英茫然地四周望望,说道,“王爷,奴才什么也没看见呀。” 一个守夜的丫头也走了进来,说道,“王爷,奴婢也什么都没看见。” 赵畅指着刚才黑物所在的地方说,“我刚才看到一个怪物蹲、蹲、蹲在这里。穿着黑衣裳,大黑脸又长又大,还没有鼻子嘴巴……哦,他拉着我的手,我一醒来他就不见了。那、那、那会不会是个女鬼,在吸我的精血?” 想到这种可能,赵畅的身子抖得更厉害,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第六十六章 大户人家 郑英走去床边四周看看,指着前方靠墙的青瓷大花瓶说道,“刚才光线暗,爷是不是眼花,把那个花瓶看成怪物了?这么瞧着,那个东西确实没有鼻子嘴巴。” 赵畅晃晃脑袋,又眨眨眼睛望过去,那个大花瓶的确像一团黑物。想着是不是自己酒喝多了出现幻觉,真的把花瓶看成怪物。可是,那个鬼那么真实地蹲在床头,离他那么近,似乎他又没看错…… 赵畅抖着腿下床,让人把屋里所有的灯都点亮,在屋里找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只得说道,“以后本王歇息的时候,你们在屋里守夜,还要把屋里所有的灯都点上。明天本王要去大昭寺烧香,再请和尚来作法……”他还是怕有恶鬼来缠他,去寺里求佛祖保佑。若不带两个小闺女治病,他烧香都是去京里的大昭寺或是离城不远的香山报国寺。 想了想,又道,“告诉戚运,加快修建别院进度,多出钱,晚上也让人上工,本王想早些搬过去住。唉,我这是招了什么……” 空间里的韩莞沮丧不已,没把摇控器拿回来,还打草惊蛇了。早知道要打草惊蛇,就该一把撸下来。 真是气死人! 下次再有机会,先把人吓个半死,再短平快把东西抢过来。 其实,韩莞车里有她做的迷香,但宫里的许多人都受过特殊训练,怕他们发现端倪。这种迷香当然是封和教她制的,她制了几种药放在车里,以防万一。 韩莞又踩了一下油门,喊了一声,我的钉子,汽车开动起来回了家。 现在,韩莞又搞懂一个空间汽车规律,只需要踩一下油门,汽车就会向既定的目标开去。不需要一直踩油门,更不需要控制方向盘。但有个坏处,中间喊停停不了,只有到达目的地才停。 她想着赵畅按了两次摇控器,不知道会不会多增加两个小时的行程,又进了空间。喊了一声我的“罐头盒”,汽车又开动了一下来到后院。 看来,多按一次便能增加开动的时间。 韩莞想着再能去哪里一趟。 汽车里的东西,除了这个家,只有赵畅和谢明承那里有了。已经过去了二十天,谢明承快马加鞭肯定已经到边关了。 韩莞很想去偷偷看看韩宗录,又怕两个小时不够来回的路程,或者第二次能不能开到两个小时。把她卡在半路,坐在空间里等,不知赵畅什么时候能再按开关。出空间雇马车回去,无法圆谎,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土匪抢了又找回了家。 这个空间汽车不好计算距离。比如说从三羊村去京城有六十多里路,但人走的路有山路有弯路,而汽车空间应该像飞机一样走直路。从这里到京城的勤王府用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这条笔直的路到底多长,她也无法计算。 只有把摇控器拿到手里才方便,可惜浪费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韩莞遗憾得不行,坐在车里听音乐,偶尔做次试验。最后搞懂,第二次按下开关汽车空间能开一个半小时间。这样时间递减,哪怕摇控器在手也不可能想开多久开多久,到底一次能开几个小时还得通过试验才知道。 翌日,天空飘起了小雨。 韩苒今天不上学,春大叔赶着牛车送两只虎、韩小帆、马旦、小鼻涕去上学。 韩莞还是打着雨伞送他们到门口,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她又打着伞在院子前后转了一圈。 西边苍青岭正好把她家院子和后面别院都罩了进去,东边的三河交汇处有一个弯,遥遥的正好把她家院子后半截和别院的前半截罩进去。两个院子前后的距离虽然有十几丈,但她家院子后面半丈后的地都被赵畅买下,只是大门不愿意离她家后门太近,才退后三十米建院子。听说,这块空地已经规划好种花草了。 韩莞觉得赵畅的确不算坏人,甚至算得上少有的有良知之人。之前不知道这个院子是韩莞的,也没有为了多占福泽强行买下。 她怕有人把她家东面的荒地买下,那样她家可就没有东临三河交汇处了,她家的福泽会被生生斩断。 韩莞从后门回家,让春山把李里正请来划地,把自家院子东面齐平别院东面的荒地都买下来。再往东没多远就是一片田地,田地再往东就是三河交汇处,而她家的一百亩地正好就在那一带。这个朝代严令不许把田地用作宅基地,这一片田地肯定不会建房子。那她家就是西临苍松岭、东临三河交汇处、距大法寺十里内的福地,没有任何人能改变,除非把她撵走。 这样买的话,这片地又太过窄长。又在她家院子前面再划十五丈进来,这样正好是一个长方形,以后建房种地都好弄。 只不过,她家离村里更近了一些。 春山愣了愣,说道,“姑奶奶,这么算下来至少有十亩地。买这么多荒地,清理起来费劲,地也不肥,还不如买田地划得来。” 韩莞笑道,“我有计较。” 春嬷嬷也道,“姑奶奶,咱家有点存项,可要养两个哥儿,还要给表姑娘置嫁妆……” 韩莞又道,“谢明承走之前给了两只虎一些银子,咱家的钱够用。” 之前,她一直想高价卖些从前世带过来的东西,比如最不值钱的矿泉水瓶什么的。但自从知道汽车空间里的东西能够循环再生,就舍不得卖了。除非卖给特别讨厌的人,卖了后再想办法拿回来。 春山去找李里正买地。 划下来一共十二亩地,再加上这个院子和之前买的,总共二十三亩。 两只虎下学,看到春山正带人在立篱笆墙,再听说这一大块地自家都买了,高兴不已。以后,过了自家的田地就是自家的院子,自家也成大户人家了。 韩莞听说了他们对“大户人家”的定义,乐坏了。两个小东西,还是得多出去见识见识才成,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第六十七章 托梦 两只虎又汇报了今天看到的一个怪人。 “宜安村也有块地也被有钱人家买去了,离咱家田不远。” “看着还没咱家买的荒地大,听师娘说那家京城的商户。” “那家的一个管事冲我们笑,还给我和弟弟糖吃,我们没要。” “那个人看我们的眼睛冒光,看着就不怀好意。” 看看眼前这两个漂亮小子,就是在京城亮相都出类拔翠,更别提在乡下了。还有韩苒,虽然瘦小了些,但眉眼精致,明眸皓齿,十足的美人胚子。 再想到孙银柱的坏心思,韩莞有了紧张感,说道,“谁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说不定比孙银柱还坏,离他们远着些,绕着他家走。”又特别嘱咐韩苒道,“乡下也有坏人,不要单独出去。” 韩苒的胆子本来就小,忙说,“好,我不随便出门。” 韩莞又敲打了韩小帆和黄绫,“把哥儿和姑娘看好,不许不认识的人靠近他们。” 韩莞买这么多荒地着实让三羊村的村民不可思议,觉得到底是城里不会过日子的小妇人,买这么多荒地有屁用,白瞎那么多钱了。 封大娘还想来劝韩莞,被封和拦住了,“莞娘聪明,她做事肯定有她的考量。” 京城的赵畅听戚运说韩莞买地的事后,也有些吃惊,不知韩莞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若无意为之,那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无意保住一块福地。若有意为之,倒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 从见过的印象和戚运口里的叙述,赵畅直觉应该是后一种。 赵畅也更加窃喜,能让傻女人变聪明,那里真是块福地啊。只是再聪明又如何,臭名声已经出去,她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出现在人前。 韩莞一家高兴之余,就是挂念翠翠。它一直没来过家里,不仅想它,还非常担心。 有一天两只虎提前回家,拎着装了香肠的篮子和春大叔一起去山腰转过几次。他们知道翠翠的家不会在山腰,但希望香味能离它近一些。 有一次春大叔还邀约着李三义,带着香肠和砍柴刀去了后山,没敢进太深,依然没能把小东西引出来。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夜里韩莞被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吓醒。她睁开眼睛,才觉得刚才是做梦。只不过那个哭声太清晰,她都醒过来一阵,脑海里的哭声还没散去。 翠翠! 尽管韩莞没有亲耳听过翠翠哭,但还是肯定那嗲嗲的哭声是翠翠的。 韩莞抚着猛跳的胸口四处望望,又赶紧出了空间。打开小窗往外望,漫天繁星闪烁,把庭院照得透亮。院子里静极了,没有任何动静。 刚刚是翠翠给她托梦,它遇到危险了,让自己去救它?韩莞睡不着,也没有再进空间,看着窗户渐渐亮起来,也没再听到翠翠的哭声。 韩莞十分后悔,在汽车空间开动那天,该去找翠翠的。火腿肠翠翠肯定是吃了,但还有皮呀。找到皮,不知能不能找到它。 如今,除了被翠翠拿去的那根火腿肠,所有的火腿肠和火腿皮都在空间里。 只不过,摇控器不归她摇控,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五月二十,韩家大院西边的地开始建房子,前后共修两个小院。买的荒地也已经开垦好,但那几样蔬菜还没有成熟,只得先种周期比较短的豇豆和小白菜、芥菜。韩家的人手不够,小鼻涕的娘和伯娘来帮着侍弄。 建房事宜由春山忙碌,韩莞一大早带着春大叔、两只虎、韩苒、黄娟去县城买骡子。现在家里事多,一头牛不够用。 两只虎是第二次逛县城,韩苒是第一次逛街,都是激动不已。 韩莞现在已经开始给他们发月钱,每人每月一百文钱。他们都没花,韩苒攒了两百文,两只虎加上原来的十文,每人共有两百一十文。他们都带在身上,准备去县城买自己心仪的东西。 下人的月钱是,春大叔两百文,春嬷嬷、黄嬷嬷、春山和黄强各一百五十文,黄娟一百文,韩绫和韩小帆各五十文。 家里的牛被佃户借去梨地,韩莞花二十文借了唐家的骡车,由春大叔赶车。 豹子长大了不少,甩着尾巴跟后面撵路,都快急哭了。 二虎抱着它说道,“好好跟小帆在家玩,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到了县城,他们最先去了书斋。 两只虎的钱加起来也买不起一本书,韩莞给他们买了两本,又给自己买了上中下三册散文集《齐术衣冠》,多写的这个朝代及前韩的民生,韩莞想更清晰地了解这个历史和朝代的百姓日常生活。 又去了墨斋,两只虎给自己买了两支毛笔一条墨。之后又去了韩苒最想去的绣坊。 韩苒兴味盎然地看着,不时问着价,又捏捏胸前的荷包。 韩莞笑道,“苒儿喜欢什么就说,姐姐给你买。” 韩苒腼腆地笑笑,又摇摇头。 小姑娘胆小又内向,韩莞一直鼓励她多说话,大虎二虎也都事事让着她,虽然比刚来韩家时好了一些,还是放不开。 在铺子里逛了一圈,又经过反复问价比较,小姑娘买了三小块白色素绫,四股绣线,一共二百零五文。韩莞给她把五文钱补齐。 韩莞又买了几把团扇、一些绣线和素绫、绣花针等,还给韩苒和孙红妮各买了两朵头花。 路过布庄的时候,又买了几块料子,已时至晌午。 几人去了临近的一个酒楼。 坐下后,韩莞非常民主地问,“你们想吃什么。” 大虎二虎异口同声道,“四喜丸子。” 他们老早就听马旦说县城的四喜丸子好吃,一直想着这一口。 “苒儿呢?”韩莞又问。 韩苒小声道,“我想吃拌胡瓜。” 胡瓜就是黄瓜,因为是胡人带过来的,叫了这个名字。 大虎笑道,“小姨比我还节省,点个荤的。” 二虎也道,“小姨,咱家吃肉的钱还是有。” 韩苒不好意思地笑笑,想了想又道,“我还想吃油渣冬瓜汤。” 第六十八章 驴叔 韩莞苦笑了一下,想让小姑娘把她家当成自己家,不那么客气,还要再等等。她对小二说道,“四喜丸子,油渣冬瓜汤,笋子烧鸡,烩三鲜,拌胡瓜。” 饭吃了一半,突然听到后院一片哄闹声和驴子的惨叫声,听了让人非常不适。 一个去后院看热闹的小二过来跟另一个小二笑道,“老天,那头老驴成精了,它看出屠夫要杀它,都流泪了,居然还给人下跪。劲也特别大,好几个人都降不住。” 这个时代不许擅自杀马牛驴骡,但也不是不能杀。只要牲畜的主人上报衙门,说牲畜老了,或是伤了病了,不能再干活,衙门批准就能杀。许多酒楼花都会花高价买,花的银子比买健壮牲畜便宜不了多少,为的就是吃它们的肉。 小二的话音一落,好几个食客就大笑着跑去后院看热闹,大虎二虎居然也跟着跑去了。 韩莞没喝住,春大叔追出去。她不放心,让黄娟陪着韩苒坐在这里等,她也追了出去。 酒楼后院围满了人,驴子的惨叫声和这些人的哄笑声混成一片。 韩莞没有挤进去,站在外面着急干等。一个是她不敢看那个血腥场面,一个她是年轻妇人不好跟这些男人挤在一起。 没一会儿,二虎挤出人群,拉着韩莞急道,“娘亲,那头驴子是那天晚上在咱家门外等着的驴子。” 韩莞的眼前又出现那头驴子的样子,头顶一撮白毛,大眼睛亮晶晶的像两个小灯泡,一直看着小窗,眼里似有内容一般。 问道,“你没看错?” 二虎道,“没错,它的头顶有一撮白毛,哭得好伤心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娘亲,咱们多添些银子把它买下来吧,我不忍心看着它被宰。” 说着,还抹了一把泪。 驴子的哀嚎声更惨,有人喊着,“终于绑起来了,快,一刀捅进去。” 韩莞也舍不得那头驴子被杀,不顾一切冲进人群,大喝一声,“慢着,不许杀。” 随着女人的一声尖叫声,院子里立即静谧下来。所有人都吃惊看向这个漂亮干净的年轻小媳妇,不知她要干什么。她是疯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大喊大叫。 不知不觉中,人群也给韩莞让开一条道。 那头驴子看向韩莞,大眼睛里的眼泪更汹涌了,它想跪下跪不下,只得弯曲着前腿的膝盖。 真的是那天来过她家的毛驴。 春大叔走过来急道,“姑奶奶,快走,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一个手提尖刀留着大胡子的壮汉不善地问,“你想干什么?一个妇人跑来这里,你家男人也不管管。” 韩莞说道,“我不忍心它被杀了,愿意把它买下来。”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道,“这头老驴我花了六两银子……” 他实际只花了五两。 韩莞不想跟他讲价,说道,“我再加二两银子买下它,这个价买头壮驴也有多。” 掌柜想想没费任何力气就净赚三两银子,马上笑着答应。 劫后余生的驴子被松绑,仰头嘶鸣一声,又给韩莞跪下。 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 “老天,这头老驴活成精了。” “啧啧,今天可是看着稀罕事了。” …… 还有人替韩莞亏,“这头老驴十二岁,买回去,干不了重活,活个三、四年也是个死。且越老肉越硬,反倒卖不起价。小妇人不懂生计,亏大了。” 春大叔听说韩莞要花八两银子买头老毛驴回家,心疼得脸都有些发青。小驴犊子只需三两,壮驴七两,八两都能买头骡子了。 他又不好意思埋怨主子,五官都皱成了一堆,极是纠结。 韩莞笑道,“春叔莫急,这头驴子跟我家有缘,大虎二虎又喜欢。我只当做善事,为孩子们积福了。” 为小主子积福,家里又有这个闲钱,春大叔也就想通了。 韩莞同两只虎、春大叔一起把驴子身上的绳子和棍子取下来。把银子付给掌柜后,又请酒楼的人把缰绳套上,给驴子喝水吃草。 掌柜一迭声答应,做了一笔好买卖,他的嘴都笑歪了。 老驴的身子还有些发颤,大虎拍着它的脖子说道,“莫怕,他们不会杀你了。” 二虎又道,“跟我们回家去,我们给你养老。” 老驴似听懂了他们的话,用头轻轻拱了拱他们,叫了几声。 一个老厨子很是遗憾地说道,“倒是心善的孩子。这头老驴的运气也好,碰到你们这一家善人。唉,我今天要做的烧驴肉、酱驴头、拌驴心、炖炉鞭……” 话没说话,老驴“欧啊”一声长鸣,抬起前蹄就向那个厨子撂去,厨子吓得往前跑,老驴跟在后面追,厨子惨叫着东躲西藏,最后跑进厨房把门插上,老驴才倒回来。 众人笑弯了腰,都道“这头老驴成精了,还听得懂人话”。 韩莞几人回了前面,快速吃完饭,坐着骡车回家,这头老驴在旁边跟着,腿还有些发抖。 天热,骡车只有个顶,不带棚,韩莞看它这样,笑道,“驴叔莫怕,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家人,没人再能伤害你。” 听娘亲叫驴叔,二虎问道,“娘亲叫它驴叔,我们岂不是要叫它驴爷爷了?” 韩莞笑道,“它的名字叫驴叔,你们都这样叫。” 这个名字又把众人逗得大乐,都跟驴叔打招呼。 驴叔好像听懂了,别人叫它一声“驴叔”,它就“欧啊”一声,似乎在答应,脚也不打抖了。 到了家,春大叔先给驴叔洗了澡,两只虎就带着驴叔去外面吃嫩草,顺便把豹子带出去玩。 韩莞坐在檐下看韩苒在向春嬷嬷请教绣帕子。原来,小姑娘是想给韩莞和大虎二虎各绣一条帕子,韩莞的图案是荷花,大虎二虎的是锦鲤。这几样图案简单,她能掌握。 韩莞笑道,“我们有帕子,你绣着给自己用。” 韩苒细声细气说道,“你们是你们的,这是我的心意。我长这么大,只有在姐姐家才过上舒心日子。” 第六十九章 大恩养仇人 韩莞便没再管了。一条帕子不值什么钱,但感恩的心是无价宝,人品最重要。 她前世外公外婆死得早,妈妈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大些,她妈妈只提供生活费和学费。妹妹小,只比韩莞大六岁,她就一直住在韩莞家。 只是她妈妈的善心种出的不是善果。 舅舅尚可,但小姨并不记情。她觉得姐姐供养了她,姐姐家就必须负担她一切,包括房子。韩莞妈妈生气,还是背着家人给小姨买了套小户型。 以至于后来,小姨还想要她家公司的股份,公司股份连韩莞都没有。最后彻底惹怒了韩莞爸爸,不仅没给股份,也再没给她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姨还委屈得不行,觉得是姐姐的就该是她的,到处骂姐夫抠门,对她不好。 在韩莞妈妈的心里,第一是儿子,第二是小妹,第三是舅舅,第四才是韩莞。 给小姨买房而没给舅舅买,舅妈也不高兴,觉得大姐偏心。也让韩莞非常伤心,因为后来韩莞结婚妈妈也没给她买房,说该她的婆家买。 在她妈妈那里,韩莞得到的东西比小姨少多了,包括物质和爱。 不过,弟弟、小姨、舅舅、韩莞这几个人里,最后最有出息的却是她韩莞。一切都是她自己和沈意奋斗,十几年间就积累资产几千万,抵得上她爸妈开的那个小玻璃公司。 而最没出息的是小姨。工资低,都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觉得该啃姐姐,甚至还该啃姐姐的儿女,每个星期和节假日都会带着一大家子去姐姐家蹭吃蹭喝。 让她帮着干点家务活,她说她是老辈子,不应该干。过年老辈子该拿红包的时候,她又说她是姐姐带大的,她一毛不拔,等着姐姐给她的儿女拿。 小姨嫁的男人没出息,大儿子是智障。女儿在上大学,还指责过韩莞弟弟对她不热情,韩莞的小侄女不给她吃“哈根达斯”等等。 小姨到老不懂得感恩,也把女儿教得不懂感恩。不仅有她本人的原因,也有前世妈妈的原因。她妈妈过于溺爱小姨,觉得她可怜,小小年纪当了孤儿,没教她怎样做人。没想到大恩养仇人,反倒害了她…… 韩莞不想把韩苒养成那样。除了让她读书识字,做力所能及的事,还经常跟她讲道理。 夕阳西下,两只虎回来了,他们和豹子骑在驴叔的背上,很是兴奋的样子。 大虎说道,“娘亲,我和弟弟现在骑驴叔,长大骑大马。” 二虎说道,“驴叔驮我们跑了好些圈,它不老,很有力气。” 驴叔似乎怕别人认为它没用,非常卖力地驮着主人转了一圈又一圈。 春叔笑道,“驴叔身体不错。耕地可能吃力,驮个人拉个车应该没问题。又懂事,驮着人还知道慢慢走。” 驴叔走到韩莞的面前,慢慢蹲下把两虎一豹放下来,又用头蹭了蹭韩莞的腿,眼里的温柔任谁都能看出来。 春嬷嬷和黄娟都啧啧称奇。 韩莞顺了顺它头上的毛,意味深长地笑道,“驴叔,咱们多有缘哪。” 驴叔似听懂了一般,又“欧啊欧啊”叫了几声。它斜爬在院子里半眯起眼睛,神色极是安祥悠闲,真的像一位享受生活的老年人。 韩莞又笑道,“以后,除了牵它去后院棚里歇息,平时都不要拘着它。” 韩苒悄声跟韩莞说道,“姐姐,驴叔的眼神好温暖哦,大祖母的眼神也这么温暖,我觉得老年人的眼神就应该是这样。” 她不敢说三老太太的眼神凶,借驴叔表达了出来。 这段时间,韩莞问了韩苒许多三老太太的事,韩苒虽然才九岁,心眼还是有,把记得的都说了。 韩莞知道得越多越气愤,对那个死老太婆也越不理解。 从取的名字来看,老太太对韩泊深女儿和韩泊寿女儿的好恶可见一般。 韩家重视男孩,男孩的名字由男性长辈取了,还要经过族长,也就是韩泊述的同意。而女孩的名字就直接由长辈取,三老太太几个孙女的名字都是由她起的。 韩泊深的三个女儿,韩莞、韩苒、韩芝,表面看不出异常。细想想,都是带了草字头,命运如草芥。而韩泊寿的两个女儿,名字分别叫韩敏、韩淑,不是聪明就是贤淑。 当然,不是带草子头的名字就不好,相反许多带草子头的名字都富有最美好的含义。但韩莞就是觉得三老太太是故意的,她如此区别对待,绝对赋予了韩莞三姐妹最恶毒的心思。 同时,韩莞也更想帮一把江氏母子。做为继母,江氏算是有良心的。虽然对韩苒没有自己的了女上心,但在吃穿上从来没短过她,还教她做针线。因为护着韩苒,江氏还被老太太罚过跪,比韩泊深有担当多了。 韩莞想起了前世的一句经典语录,轻声对韩苒道,“世上只有两种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一是人心。有些人的恶,你是想象不出来的。记住,不管你以后在哪里,都要学会看人心。对你善的,你要释放善意。对你恶的,绝对不能逆来顺受。逆来顺受就是纵容,会招致更大的恶。像父亲那样,不止害了他,还害了他所有的亲人。” 韩苒点点头。爹爹那么孝顺祖母,可祖母一点看不到,还天天骂爹爹及爹爹的妻儿不孝顺。 她问道,“怎么看人心呢?” 韩莞笑起来,说道,“用心去体会,慢慢会看懂的。” 晚上,家里请建房的孙家父子、李家兄弟等六人在前院吃饭,还请了封家父子和马家兄弟来作陪。今天戚管事没回京城,也被请来喝酒。 戚管事有时候忙的没时间回京城,就会来韩家借宿,春山的屋让他住,自己住门房。 自从韩莞上次在勤王府听了那场戏,对戚管事的的印象更好了,经常让春大叔请他来家里吃饭。 大虎二虎做为家里的男主子,去前院陪客人吃饭。 内院只有韩莞姐妹两个吃。没关上房门,还能看到豹子骑在驴叔身上玩。 第七十章 仙人的法术 戚管事对两只虎非常恭敬。觉得他们不止出身权势滔天的齐国公府,还有天家血脉,跟自家主子是拐弯亲戚。虽然现在齐家不认他们,但这两个孩子一看就非池中之物。看在这两娃份上,母子凭子,齐家再重新认下他们母子也未可知。 韩莞是不知道戚管事这个“母凭子贵”的想法,知道肯定会少请他吃两顿饭。 三天后,春大叔又去县城买了一头骡子。还在小院的旁边修了一个棚子,黄牛和骡子住那里,而后院的棚里只住了驴叔。为了驴叔住得舒服,春叔专门修整了一番。 因为驴叔聪明,不仅没有给它拴缰绳,连驴棚的门都不用关。该歇息或是吃草、拉粪了,它自己知道去后院。天亮了,它自己知道来前面。 对于这位驴叔的智商,别说大虎二虎,连韩莞都刷新了认知,觉得它不止是精,还有可能是张果老的毛驴转世。 不仅大虎二虎经常骑驴叔溜达,韩莞和韩苒有时也会骑着它在大院子里转一转。这个时代有乡下女子骑毛驴的,都是侧着身子骑。 驴叔还有一项任务,就是驮大虎二虎上学和下学。一般都是春大叔带着它去,春大叔偶尔有事就它自己去,后来直接就自己去了。有人在没人的时候打它的主意,它一见陌生人靠近就四蹄翻飞,跑得老远。或是尥蹶子,拼命嚎叫,试图把坏人吓跑。这里庄户人多,打它主意的人便不敢打了。久而久之,这头老驴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晃到了六月初,不知何故,摇控器的开关没动一下,让韩莞又着急又郁闷,也更加惦记翠翠。 不过,虽然汽车空间不能开动,但能够当空调房,夜里韩莞都是进空间睡觉。 初六下晌,天气闷热,树上的蝉子叫得欢。 韩莞和韩苒坐在厅屋里,竹门帘挡住烈日,又有些许微风吹进来。住在山下就这点好,再热也会有山风,比城里要凉快些。 透过竹帘缝隙,能看到驴叔懒洋洋地趴在树下半梦半醒,豹子趴在它的身上打盹。还有满庭院的似锦繁花,随着微风吹进来的阵阵花香。 韩莞不仅致力于挣钱和改扩建,还把居住环境改造了一番。她前世喜欢花,这一世有这么大的庭院当然不能浪费,种了许多她喜欢的花草。屋里的家具也换了几样,是她设计的,结合了现代与古代特色。算不上考究和奢华,但绝对别致和舒适。 韩苒送韩莞和两只虎的帕子已经做好送给他们了,现在她又在绣软帘。这孩子,做针线的兴趣比读书写字的兴趣大多了。 根据她的爱好,韩莞就教她画画。虽然韩莞的画画水平一般,但画简单的画,教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她手机里有许多漂亮画面,会照着画出来给小姑娘看。小姑娘非常喜欢,她学会画了,就想绣出来。不仅提高了她的画技,也提高了她的绣艺和审美水平。 韩莞在纸上画着图。她画了一个圆形瓶子,形状如前世装面霜的瓶子,瓶口略小,还画了一个圆形盖子。 韩苒看了一眼,嘟嘴说道,“姐姐,光光滑滑的不好吗,为何要在瓶口外面和盖子里面画两道弯线?这样不好看。” 她知道姐姐是在设计装千金油的盒子。 韩莞笑笑没言语,古代小姑娘当然不知道现代缧纹的妙用了。 这个时代的瓶子、盒子、坛子等物的盖子,都不能密封。若想密封,只能用木塞,为了密封性更好,还会在木塞上裹一层布,或是直接封蜡。而大些的坛子或缸,就用厚油纸或厚油布盖上,用绳子系好,上面再压个木盖。哪怕番外过来的玻璃瓶子,也是木塞当盖子。 木塞适合大肚细长口的瓶子,用这种瓶子装千金油不好取药。盒子能够封蜡,而封蜡只能用一次。那么,装千金油的盒子要想密封性好,前世的缧纹就派上用场了。 铁由官府管控,肯定没有那么多拿来做药盒,除非是特持。只能用木头或是瓷器。而木头刻缧纹费事,最好的选择是用陶瓷,还是有缧纹的陶瓷。 有了缧纹,不仅让药盒的密封性更好,也算为这个时代创造出了一项新工艺。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工匠说不定能利用这个工艺创造更好的东西。 还有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知道螺纹的原理后,就能把香水瓶子打开了吧? 只不过,大批量生产不能提太高的要求,做出来的缧纹契合度不会太好,达不到百分之百的密封。韩莞又不愿意花费太高精细制做,装水不一定行,但装药膏绝对没问题。 韩莞让黄绫去外院把春大叔请来,跟他讲了这种瓶子的玄妙之处。她的说辞是,她是通过上天赐于的那种瓶子得到了灵感。 春大叔也知道那种瓶子里的水倒不出来,之前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才知道玄妙在这里。笑道,“仙人就是不一样,脑子太好使了。” 韩苒来这个家后,也听说了一些事情。说道,“仙人不是该一吹仙风,瓶子就自动密封起来吗?” 春大叔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兴许仙人的法术有高有低,法术高的吹口仙风就管用,法术低的就要动一动脑子了。” 韩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韩莞暗自好笑,春大叔一家永远能为韩莞的做法找出各种合理解释。 她又跟春大叔讲了一下缧纹之间怎样契合,让他明天去一趟窑场。先讲一下他有密封的法子,若可行,这种工艺将会为那个窑场带来丰厚的回报,尽可能的让他们优惠一些。先烧制几个,密封达到要求,就烧制一千个…… 春大叔拿着纸刚走出去,一头汗的春嬷嬷又掀开帘子走进来。 她笑道,“辣椒和茄子又长长些了,小西红柿已经有鸽子蛋那么大了。哎哟哟,没想到辣椒不是朝天而是朝下长的,茄子不是圆的而是细长的。”放低了音量又道,“真的是上天赐的‘仙种’,跟咱们这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第七十一章 远方来客 韩莞每天早上都会去后院看看茄子和辣椒、西红柿,笑道,“辣椒和茄子这个月底就能吃了,西红柿还要等到下个月。” 正说着,封灿来了。 他走得很急,满头大汗,进来笑道,“韩姐姐,药膏弄出来了,我爹让你去看看。我娘还买了两斤肉一壶酒,让苒妹妹和两只虎、春大叔他们晚上去我家吃饺子,喝酒庆祝。” 春嬷嬷点头答应,韩莞一个人先跟着封灿去了封家。 药房里,封和正拿着一个木盒乐。 他笑道,“莞娘快来看,这药颜色好看,味道好味,擦在肉上没有一点颜色。我试了几天,的确比清创膏好多了……” 韩莞接过木盒,里面的药膏呈淡黄色,发亮。虽然比清创膏的药味小了些,但味道还是很大,趋近于前世清凉油的味道,仔细闻还是有细微差别。 她用指腹蘸了一点擦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手背清清凉凉,除了有些发亮,没有其它颜色。喜道,“呀,真的弄出来了,真好。” 封和又道,“这种药还是有缺点,容易风干,干了就不好用了。” 韩莞笑道,“我也正好想出了一种密封的盒子,已经让春叔去窑场做了。” 封和听说了一下密封的原理,又是欣喜地看了韩莞几眼。自己的这个徒弟,太聪明了,连这样的点子都能想到。 晚上,两只虎听说娘亲“发明”了缧纹,知道缧纹的原理后,也更加崇拜娘亲了。 六月底,豹子已经能到处跑,长辣椒、长茄子也已经成熟。大部分留种,韩家人只吃了几次,每次都把封家三人请来尝鲜。 在这些人看来,这种茄子虽然跟之前的茄子形状不一样,但味道一样。而这种长辣椒跟之前的朝天椒就大不一样了,不仅长得大不一样,还没有那么辣,能当菜蔬吃。 北方人吃辣不行,天朝椒在北方卖不起价,庄户人家不会多种。而这种长辣椒更适合这里人的口味,以后肯定好卖。 同时,大院子里也建了几间简易房子出来,韩莞又拿钱买了设备。招了几个人在这里做千金油,是小鼻涕的娘和伯娘,还有孙金柱媳妇付氏、儿媳兰氏,孙金柱也来当了个小管事,由封灿总负责。韩莞还让春叔去县城买了三个下人一起做。 暂时这么多人,以后再扩大规模。 这几个人还签了保密协议,给他们发保密费,最关键的工序交由一个下人做。除了封家父子,只有卖身契捏在自己手上的人,韩莞才真正放心。做出来的药暂时不卖,存在库房里。 千金油还有个商标,叫虎达千金油。 韩莞又悄悄花三百二十两银子在孟县县城经买下一个铺子,铺子是二层小楼,带了个小院。开了个小药堂,请了一个掌柜,一个坐堂大夫,一个抓药的小二。现在先卖一般的药,等千金油做多了后再统一投放市场。东西少,东西好,价格肯定会高一些,自家药堂会主打这种药。 药堂不是那么容易开的,封灿和春大叔通过戚管事认识了县太爷的师爷,送了大礼才办成这件事。 制药场封灿为掌柜。 韩莞和封和签了协议,并去县衙办了契书。制药场为虎达制药场,药堂为一达药堂,韩莞和封和各占五成股。 村人都知道韩莞和封家开了个小制药作坊,但并不知道一达药堂也是他们开的。 聚满香的名声也打了出去,里面卖的各式红肠和香包肉在京城已经很有名气了,不仅大户人家会去买,连一些酒楼都会去买。 春家和黄家的院子已经建好,就在韩家院子的西边。春家前两天就搬了进去,每天晚上春嬷嬷会回家歇息,春山父子要轮流在前东院值班守门。 韩莞开了制药场,还买了这么多地,韩家的田地又都由春大叔父子在管,春山成了香饽饽。附近几个村有好几家托人来给春山说合,想把闺女嫁给他。虽然春山是奴籍,但日子过得好,比乡下许多贫困佃户的行情好多了。 春嬷嬷看上了黄娟,觉得知根知底,黄娟又水灵能干,黄嬷嬷和黄娟也有意。若这两人能凑成对,韩莞乐见其成。 但纤细的黄娟似乎不是春山的菜,春山不太愿意。 春嬷嬷气得想打人,韩莞劝道,“强扭的瓜不甜,山子哥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不过,为了让春山看到黄娟的心里美,也暂时没给他说亲。再等等,若他实在不愿意,再说别人。 后面的别院也已经建好,开始装修了。 听进去参观过的春大叔说,里面非常漂亮,除了亭台楼阁,还种了几亩樱花,引进溪流,溪水弯弯曲曲,贯穿大半个别院。别院也有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双宜山庄。 虽然喜事多多,却也有心烦之事,就是这么长时间汽车空间没动。不知为何赵畅这么老实,没按开关一下。 韩莞几人担心翠翠,两只虎和春叔多次拎着香肠去山腰转,都没能让小东西出现。 六月二十八那天,几个孩子都上学去了,韩莞一个人在耳房制药。 午时初,春山急匆匆进来禀报,“姑奶奶,祥爷来了。” 韩莞一愣,反问道,“祥爷?” 春山挠挠头,赶紧解释道,“就是谢二爷的亲兵,谢祥,他从边关回来了。” 韩莞知道谢明承有几个亲兵,叫谢吉、谢祥、谢福、谢禄,后来又多了一个谢宗录化名的谢志。 韩莞一直在盼韩宗录的书信,起身笑道,“请他来上房,让春嬷嬷准备客饭。” 她在盆里净了手,去了上房厅屋。 春大叔领着一个二十左右长相俊朗的青年后生走进来。 谢祥抱拳躬身道,“小人见过二奶奶。” 这个称呼让韩莞的笑容一僵,正色道,“别人都喊我韩娘子。” 谢祥赶紧改口道,“小的见过韩娘子。” 韩莞的脸上又重新堆满笑,说道,“请坐。” 黄娟过来上了茶,便退了下去,只有春大叔站在韩莞后面。 第七十二章 远方的信 谢祥把背上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先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说道,“这是我家二爷给二……哦,给韩娘子的信。” 韩莞知道谢明承给她写信是为了欲盖弥彰,虽然觉得膈应,还是接了过来。 谢祥又拿出两个镶了铜嘴铜花纹的号角奉上,笑道,“这是我家二爷亲手缴获敌人的,送给两位小少爷。” 这个礼物是送给孩子的,似乎韩莞不好拒绝。她接过后说道,“我替他们谢谢谢将军。” 谢祥笑笑,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封信,两个黄铜镂花扳指,说道,“这是谢志兄弟的信,扳指是他的斩获,送给两位小少爷。”又吹捧了韩宗录两句,“谢志兄弟多智勇猛,我家爷非常欣赏,说他能文能武,比我们强多了。” 终于等到想要的,韩莞笑弯了眼。 谢祥又拿出第三封信道,“这是韩宗瑞给韩大老太太的信,他目前隐姓埋名在军队后方,不会有任何危险。” 韩莞接过信,想着这封信得她亲自送去京城。 把所有的信物拿出来后,谢祥又起身,郑重地给韩莞长躬及地,笑道,“谢谢韩娘子,那个东西太神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我家二爷就凭着它发现了一次敌人的突袭,还截取了一次敌军的后勤供给。和王爷和雷元帅夸赞二爷是奇才,福将,二爷有望再次升官。二爷还说,凭着它能立更大的奇功。若运用好了,让战争提前结束也不一定。” 听了这话韩莞也高兴。说道,“希望你家爷心想事成,早日凯旋而归。” 谢祥又提出多买些清创膏,说他们爷非常喜欢。他回营会赶一辆马车,他们若有信有物准备好,他走之前来取。 清创膏好做易存,韩莞代封和答应送给他们五坛子,他们也的确有信有物要带过去,说好谢祥下个月初九来拿。 韩莞让春大叔带谢祥去前院喝酒吃饭。还有封景的信,再请封家父子来作陪。 屋里瞬间寂静下来,韩莞急不可待地拿起韩宗录的信打开。 一看到这熟悉漂亮的字迹,韩莞的视线就模糊起来,水雾中似有一个明媚干净的少年冲她笑。韩莞记得韩宗录,但此时此刻他的形像尤其清晰。 他说自己现在很好,谢将军对他很是照顾。又说了自己的规划,表了一番决心,誓把鞑子打得再不敢来犯。让姐姐和两个外甥照顾好自己,等着他立功当将军。哪怕他将来不能用真正的身份回来,也能在另一片土地上重振家业和家风,给他们一份好生活。还说,姐姐若有能力就把苒儿接去她家生活,否则那个妹妹长不大。若有可能再帮帮江氏,他们在三老太太手下不会好过……最后说,到前线的第一仗韩家充军的人就死了三个,其中一个是韩宗智。 看完信,韩莞对韩宗录的认识又进了一步。这个弟弟懂事,重情,小小年纪就思虑缜密。虽然韩莞前世跟弟弟关系很好,甚至好过有些重男轻女的父母,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她还没见过面的便宜弟弟肯定比前世弟弟更有担当,更有出息。 想立功就有危险。韩莞惜命,一直想让韩宗录活着回来。可看了他的信,再想到韩家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前世今生第一次觉得的确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就是信念。 她希望韩宗录按照他自己的规划走,不仅能把他锻炼成真正的男子汉,那个家也有救了。哪怕他不幸死在战场上,也比苟活在世上有价值得多…… 韩宗智是原主的亲堂弟,从小就喜欢欺负韩宗录,原主对他充满了怨怤。他死了,韩莞没有一点难过之情。还坏坏地想,若三老太太知道这个她一直宠爱的孙子死了,而她一直讨厌的韩宗录还活着,会气个半死吧?可惜这个消息自己不能告诉她。 韩莞拿起两个铜扳指把玩起来。想象着韩宗录杀死敌人,血溅在他脸上,他豪迈地抹了一把脸,低身把敌人手指上的扳指取下,仰头对着比血还鲜红的残阳大笑,狰狞的笑出现在他清秀的脸上很是违和…… 韩莞长长叹了一口气放下扳指,目光又瞥向谢明承的信和礼物。 或许谢明承也觉得膈应,又不得不为之,一篇纸上只写了四个大字:一切安好。 韩莞撇撇嘴,把信放下,又拿起弯弯的号角。应该是犀牛角做的,镶着铜嘴铜链,古朴漂亮。 给不给两只虎,她想了许久,觉得还是给。正好讲清楚他们母子三人跟谢明承和谢家的关系,以及她的想法。那两个孩子早慧,有些事也该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春大叔父子及封和父子陪谢祥在前西院喝酒吃晌饭,封家人也才知道韩莞居然是谢将军析产别居的妻子,两只虎是谢将军的儿子。 谢祥有些喝多了,怕他骑马有危险。 春家父子不好相留,封和说道,“到我家去歇歇,明天再回京。” 谢祥摆手笑道,“我就在这里歇歇,歇好了还是要赶回京城。” 若是别的客人,春大叔父子就留了,这是待客之道。但这个人特殊,他们不敢擅自作主,只得去内院禀报韩莞。 韩莞猜到谢祥是想看两只虎,心里十分不愿意。可韩宗录还在他们手里,哪怕是个小鬼,若想整治韩宗录,也会让他苦不堪言。 韩莞只得同意,又嘱咐春大叔,“咱们家特殊,若天晚了他不能回京,晚饭和住宿就让他去封家解决。” 春大叔安排谢祥在前东院春山的屋子歇息,谢祥选择了门房,这里的小窗是朝外开的,以利于他看外面的情况。 他也的确是想看看大虎和二虎。他已经听谢禄说过这两个小主子跟二爷长得很像,健壮又漂亮,还是私塾里最聪明的学生,得先生喜爱。不止谢禄偷偷看过他们几次,连国公爷都坐在车里远远看过他们一次。 但他还是想近距离看看,不止是好奇,若二爷问起自己也能讲清楚。 第七十三章 还是想爹爹 二爷跟谢禄说让他注意两个小主子后,谢禄就偷偷在宜安村附近买了块地建别院。为了隐秘,别院不大,也很低调,对外说是京城一位商户的…… 有一次谢禄为了套关系主动去跟小主子说话,小主子警惕性非常高,不仅没有搭理他,后来只要看到他就远远躲开了。之后,谢禄再也不敢冒然行事。 今天谢禄也来了,就住在别院里。在那里也能远远看到上学或是下学的小主子,但谢祥还是想在这里看,能看得清楚些。 谢祥睡醒后,边跟春山聊着天,边望着小窗外。大院子围着一圈篱笆墙,前面和东面的灌木已经清理干净,地下铺着荒草和星星点点的野花,远处只有几间制药房,显得辽阔无垠。 他不知道韩莞为什么要买这么大一块荒地,而不是买肥沃的田地。谢禄也想不明白,跟他念叨过这事。但他们知道韩莞同封家合作开制药场和药堂,还在京城开了聚满香,好像日子过得很不错。 斜阳西沉,那片空地乏着金光,一头毛驴和一只黄色小狗跑出了小院院门,又跑出大院子的篱笆门,再沿着篱笆墙往东而去。它们的脚步欢快,似乎极其愉悦。 春山笑道,“驴叔去接哥儿和八姑娘下学了。” 谢祥问道,“你家毛驴不需要人牵?” 春山更得意了,“这头老驴识途,不需要人牵。又厉害,没人敢打它的坏主意,还能保护主人。” 谢祥不可思议地笑了笑,战马聪明吧,也要有人骑着牵着示意它往哪里走。这驴子比战马还聪明? 谢禄也讲过这头驴子的奇怪,谢祥亲眼看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春山又讲了一下当初救驴叔的经过,以及驴叔踢厨子的事,让谢祥大笑不已。 两刻多钟后,东边的小影子越来越清晰。 驴叔背上骑着四个小男孩,后一个紧紧抱着前一个,挤成一堆,两边还吊着小书箱,旁边走着两个小姑娘和一条狗。哪怕离得远,也能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以及驴叫狗吠声。 来到篱笆门门口,驴叔慢慢趴下,后面的两个孩子从驴背上下来。驴子起来,又向小院跑来。到了院门口,驴子还没完全趴下,两个小子就麻利地跳下来。 不用人说,谢祥也知道他们就是小主子谢大虎、谢二虎,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穿着棕色过膝小长袍,头顶梳着小揪揪,又高又壮,真的像两只小老虎。还长得俊,唇红齿白,清秀俊朗,跟世子爷非常像。 一个男孩说,“咦,今天娘亲怎么没在门口接咱们呢?” 另一个男孩鼓着眼睛说,“不会是娘亲生病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他们一下焦急起来,撒腿跑进院门,又跑去垂花门,小狗和两个小姑娘紧随其后,驴叔不紧不慢走在最后。 谢祥喃喃说道,“高高壮壮,相貌堂堂,俊朗无双,举止有度,京城那些小公子也难找这种气度的。好,真好……” 听他这样夸小主子,春山高兴地直搓手,他也这么认为。 如愿看了两只虎,谢祥告辞。他没有回京,而是走过韩家院子和田地,过了小桥向南拐进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个小院,正是谢禄悄悄为谢明承置办的别院…… 两只虎和韩苒来到上房,看到韩莞笑意盈盈,才放下心来。 韩莞把门关上,给两只虎和韩苒看了韩宗录的信和礼物。又跟韩苒解释道,“宗录不知道你来了我家,没准备你的礼物,下次给你。” 两只虎听娘亲念了信,又拿过来自己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遇到不认识的字,就会问韩莞。 韩苒听着外甥一遍遍地念着信,都激动哭了,哥哥真的还活着,还惦记着自己。至于韩宗智的死,她也没往心里去。 她起身说道,“我买了几块好绫缎,是准备给哥哥绣手帕和做袜子的,我得赶紧做去。” 韩莞之前就让春嬷嬷给韩宗录做了两双鞋子和两套中衣中裤。 家里有喜事,韩家的晚饭吃得欢声笑语。 韩莞又说了后天要去京城给小包氏送银子,可能要在京城住两天。问道,“你们想去京城吗?想去就跟先生请三天假。” 她一直觉得社会知识和书本知识同样重要,何况他们还小,耽误几天学习不要紧。 韩苒忙表示不去,她要赶着做针线。再说,三老太太就住在京城,她怕。 两只虎开怀不已,都表示要去。 等到两只虎写完课业,韩莞才把谢明承送的两个号角拿出来。斟酌着词语说道,“娘亲知道你们早慧。有件事本来想晚些时候跟你们说,但他送了你们一样礼物,我今天就说一说吧。” 两个孩子的表情都严肃下来。前钱的舅舅和封大叔都给亲人带了信回来,他们的父亲也在前线…… 韩莞继续说道,“这两个号角是你们爹爹送的,他还是想着你们的。” 两只虎的眼睛睁大了两分,嘴唇抿成一条线,并没有伸手拿号角。稚气的脸上满是忧伤和委屈,跟之前说爹爹不要他们时的毫不在意完全不一样。看来,他们并不是满不在乎,他们心里还有怨。有怨,也就意味着有期盼…… 韩莞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 片刻后,大虎才吸了吸鼻子说,“爹爹不是不要娘亲和我们了吗?小鼻涕的爹爹那么穷,还要养儿子,养媳妇。李三宝爹爹那么矮,还知道帮儿子打架,不许别人欺负他。” 二虎的眼圈都红了,瘪着嘴说,“他不要我们,不愿意养我们,还拿个号角来作甚,能当饭吃吗?坏人来家里抢我们和娘亲的时候,他在哪里呢?” 话里满是对爹爹的怨怼,可心底深处却是希望在他们最无助无依的时候爹爹能出现。 韩莞的鼻子一下酸涩起来,对谢明承和谢家更多了几分怨怼。他们可以恨原主,甚至当初可以逼迫原主不把孩子生下来。但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让孩子来到这个世上,却又由着别人作践…… 自己没来这里之前,丁家夫妇的嘴有多恶毒,还不避两个孩子,让他们小小心灵承受那么多的难堪和痛苦…… 即使这样,他们的心底深处还是有所期盼,惦记着那个人。 第七十四章 破镜难圆 韩莞把他们搂进怀中,低头亲了他们前额一下。 两个孩子的眼里都有了水雾,似在“拒绝”那份迟来的善意: “我们不要他的东西……” “他跟我们说话我们也不理他……” “等我们长大了,要当比他还大的官,给娘亲请封诰命……” “我们要对我们的儿子好,不许人家欺负他们……” 等他们把内心的怨都说出来了,韩莞问道,“这两个号角你们真的不要吗?” “要。” 两个小子不加思索说了那个字后,又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难得地忸怩起来。动作和弧度一模一样,让韩莞哭笑不得。 韩莞给他们把眼泪擦了,说道,“好,喜欢就拿着,无需不好意思。”又摸了摸他们的小揪揪,说道,“其实,你们爹爹还是想着你们的,他给了养活你们的银子。只是人在边关,不好见你们。” 两只虎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似把昏暗的小屋都照亮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真的吗?” 为了这一刹那的璀璨,韩莞也不后悔塑造谢明承的好父亲形像。希望这缕光能伴随这两个孩子渡过无忧的童年,快快乐乐长大。 韩莞笑道,“当然,否则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开铺子,买地……他喜欢你们、关心你们是真的。只不过,你们也听说了一些传言,娘亲和他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娘亲在此发誓,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不堪的坏事,是坏人把我和他害了,还诬陷是我做的,他的家人对我的成见非常大……所以,谢明承虽然是你们爹爹,一直关心你们,你们也姓谢,但我们三个人和他及他的家人不可能在一起生活,是完完全全的两家人。” 若是能把他们的姓改成“韩”就好了,但这是在县衙上过档的,比前世改名字还麻烦。前世是去派出所,而这里要去衙门。没有谢家的同意,衙门肯定不敢让孩子随母姓。 听了这话,两只虎的目光又暗淡下来,小嘴也翘了起来。 “他不喜欢娘亲,我们也不喜欢他。” “娘亲这么好,他怎么能信坏人的话,不信娘亲的话呢?不喜欢他了。” 韩莞说道,“哪怕他不信坏人的话,但出了那件不好的事,我和他之间的隔阂就无法消除,也不愿意彼此面对……不过,虽然娘亲和他不能在一起,可他和你们的血缘关系是永远断不了的。娘亲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舅舅就是他救下来的。” 两只虎的眼里又闪过一丝光亮。觉得爹爹愿意救舅舅,就是好人,就还想着娘亲和他们,心里又燃起新希望。 二虎问道,“娘亲,若是爹爹回来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呢?” 大虎又道,“是爹爹愿意,请我们,求我们跟他一起生活。” 韩莞摇摇头,苦笑道,“不可能。他不会愿意,娘亲也不愿意。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坏印象已经造成,有些事永远挽回不了,彼此勉强在一起也是痛苦。虽然不住在一起,但并不妨碍他对你们好,或是你们惦记他。我们像现在这样,各有各家,各自安好,不是也很好吗?” 让他们知道即使父亲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仍然关心着他们,他们也要放下心底的怨,快乐生活,这就够了。有些事,以后再说,或是让他们慢慢想通。 见他们的嘴翘起来,韩莞又故意说道,“除非你们只想跟他在一起,不想跟娘在一起,不喜欢娘和现在这个家。你们实在要……” 两只虎连忙否认,“没有,我们喜欢娘亲……” “我们喜欢这个家……” 韩莞截住他们还想说的话,笑道,“我就知道儿子最好,娘亲没有白疼你们。好了,该歇息了。” 黄娟和韩小帆一直在外面候着,听见韩莞叫他们,赶紧领两只虎去净房洗漱。 今天两只虎很兴奋,韩莞讲了两个故事,唱了三首“催眠曲”才把他们催睡着。 韩莞洗漱完进空间,已经半夜十二点。 古人睡得早,她很少这么晚睡觉,又有心事,脑子嗡嗡叫,许久才入眠。 翌日,两只虎休沐。 他们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哪怕头天睡得晚也按时起床。练完武后,就拿着号角吹,声音大得连他们都吓了一大跳。正在睡觉的韩苒也被吓醒,尖叫一声。 春大叔赶紧进来叫停,“哥儿不能吹,这东西声音大,能传到几里外。” 韩莞也出来制止,“这是军队打仗用的,容易引起误会。玩玩可以,不能吹。” 两只虎为自己的恶作剧大笑不已,也更喜欢手里的大家伙了。 他们把号角和扳指珍之重之地放在书案最下面的抽屉里,还上了锁。爹爹关心他们,给他们送礼,给他们银子花,还救了他们的舅舅…… 两兄弟对视一眼,又想起昨天娘亲说爹爹给钱的事,他们忘了问多少。娘亲说过,钱不能代表感情,但钱有时候能看懂人心,他们想知道爹爹对他们的心意有多少。 二虎跑到门口喊道,“娘亲。” 大虎给韩小帆使了个眼角,意思是出去,我们有秘密要谈。 韩莞见二虎贼眉贼眼的样子,似有秘密要说。 她进了东厢,大虎把门关上,两兄弟又把她拉到远离门窗的地方,轻声问道,“娘亲,爹爹给了我们多少钱。” 韩莞没瞒他们,“一千两银子。” 两只虎的嘴张成了“◎”。 大虎惊道,“那么老多啊!” 韩莞问道,“这些钱很多吗?” 二虎道,“那当然。娘亲知道什么数最大?是‘千’和‘万’,‘成千上万’就是这么来的。” 也不怪他们没见过世面,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个成语代表了最大最多。 韩莞笑道,“这个成语只是个比喻。百的十倍是千,千的十倍是万,万的十倍是十万,十万的十倍是百万,以至于无穷尽。你们说说,千和万是最大的吗?” 大虎还有些蒙,二虎在某些方面要反应快些。他说道,“钱不是数,不可能挣到无穷尽。” 第七十五章 拿回摇控器 韩莞道,“钱的确不是数,想挣多少就挣多少。但谢家百万两银子的家底应该有,是一千两的一千倍,他拿一千两给你们也不算多。” 虽然韩莞想给谢明承树立好父亲的形象,但要有个度,那人只是想着孩子,给了点私房。而且应该让他们知道谢家对他们属于无视,有再多钱也跟他们无关。 两个小东西果真又泄了气。大虎说道,“以后我们要挣两个一百万两,也不给他们花。” 韩莞笑道,“好,有志气,娘亲等着。” 早饭后,几人又去菜地里转了一圈。西红柿已经长大,还挂了些许红色,再等几天就能吃了。 春山进来说道,“刚刚遇到戚叔,他说他的两个小主子又不好了,昨天下晌他家爷就带着小主子住去大法寺的西苑。要住到双宜山庄装修好,直接搬进去。看样子,双宜山庄更要忙了。” 两只虎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盼望着赵佳儿赵好儿的病能好,早些过来当邻居。 想到那两张苍白可爱的小脸,韩莞也是暗叹不已。身体那么弱,若是没有好命的生在皇家,有御医好药保着,还到处寻医问药,兴许她们早就没了。 突然,韩莞感到头脑里又振动了一下,等了那么久汽车空间终于能开动了。她心下欢喜,假意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昨天夜里没睡好,头痛。我去歇息一会儿,你们不要来打扰,晌饭自己吃。” 二虎忙道,“娘亲好好歇息,我们把驴叔和小豹子带去前院,不许它们乱叫吵着你。” 菜地旁边的驴叔鼓了鼓大眼睛,似对二虎的话不认同。该叫还是不该叫,它比他们还清楚好不好。 韩莞没注意到驴叔,匆匆回了正房,把门插上,小窗只留了一条小缝。还怕万一,把纱帐也放了下来。 她闪身进了闪间,喊道,“我的摇控器。” 汽车空间开动起来,行进途中空间又抖了一下。 等到空间停下,韩莞已经把专用衣裳换好,头套也戴好了,坐在车里听外面的动静。 有赵畅和两个小姑娘的说话声。 “爹爹,好儿不想吃饭饭。” “是呐,喝了苦药汤肚肚胀。” 赵畅的声音,“只有喝了苦药汤,病才会好。乖乖把粥喝了,爹爹领你们去外面看溪里的小虾米,透明,腿又细又长……” 他的声音极温和,与跟朋友及下人说话完全不一样,听得韩莞的心都柔软了几分。 “爹爹,佳儿想吃虎哥哥家里的石头烤肠。” “是呐,好儿也想吃他们家的烤肠,府里厨子做的不好吃。” 赵畅笑道,“等咱们住去双宜山庄,就是他们家的邻居了。到时候,你们想吃,就去他们家买。” 小姑娘欢快的声音,还带着几声软糯的轻笑。 “哦。” “好。” “爹爹真好。” 赵畅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出来都让孩子叫他爹爹。 韩莞看不到那一幕,但这几个声音就够让她觉得温暖的了。 每次都是赵畅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来,那次在王府也没听到他说王妃,或许孩子的生母已经死了吧。赵畅对孩子的态度,真是古今难找的好爸爸。古代男人能这样,还是皇家男人,绝对数于异类。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婆子说道,“四爷,玄普小师父来了,说大师请四爷和两位姐儿去诊病。” 玄普是明弘大师的小弟子。 赵畅惊喜道,“好。”又嘱咐道,“闺女乖乖的,喝了药,扎了针,病就能好了。” 赵好儿哭兮兮的声音,“针针,痛。” 赵佳儿也哭了,“疼,怕怕。” “莫怕。你们一扎针,娘亲就会在天上看你们。看见你们哭,她会心痛的。” “我们哭声小些,不让娘亲听到。” “嗯,我们要哭也把嘴捂着,娘亲听不到。”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几个人走了出去。 听了这几句对话,韩莞的心都痛起来。她们的母亲真的死了,那两个孩子可怜又可爱……这么小的孩子,施针不可能不哭,但为了不让娘亲心痛,还知道要把嘴捂上。 韩莞前世看了不少正史野史,以及网络小说。皇家人大多蛮横不讲理,连孩子都有些小变态。而这三个人完全颠覆了韩莞对皇家人的认知,不知是本性使然,还是哪位长辈教得好。 韩莞也想跟去听听明弘大师给她们治病的情况,又踩了一下油门,喊道,“我的摇控器。” 汽车空间纹丝未动。 空间没动,也就意味摇控器没挪地方了,还在屋里。刚才连动两下,或许是那两个孩子拿着玩,大师一请就把摇控器随手丢下搞忘了。而赵畅紧张孩子的病,也没注意摇控器还放在原处。 韩莞紧张地一下挺直了脊背。 她又仔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声音后,就蜷着身体出了空间。 来到外面,她蹲在一把椅子上,椅子上放着阔别三个月之久的摇控器。 韩莞没多想,一把抓起摇控器回了空间。 外面传来一声惊叫,“紫衣,我怎么看到一个人影,一闪就没了。” 另一个姑娘的声音,“你不会眼花了吧,我怎么没看到。” 青衣急道,“真的,我没骗你。”又轻声道,“紫衣,我听说王爷说过两次屋里闹鬼,会不会是真的?” 紫衣啐道,“要死了,再敢混说,仔细你的皮。” 韩莞把摇控器拿在眼前看了看,上面系了两根金色络子,络子上串了四颗滚圆的南珠,还有一股好闻的沉香味。 韩莞笑出了声,日思夜想,这个宝贝终于拿回来了,还附带利息。南珠比东珠值钱,这几颗珠子每颗少说在百两银子以上。 韩莞在心里对下人说着抱歉,赵畅丢了心爱的“挂饰”,下人肯定会受罚。但摇控器是在大法寺丢的,赵畅的确疑似两次看到过“鬼影”,为了给小姑娘积福,他应该不会过分下狠手。 她又按了一下开关,空间抖动了一下。 她不想在这里多耽搁,得赶紧把翠翠找到。 第七十六章 救治翠翠 韩莞喊了一声,“我的火腿肠。” 汽车空间开动起来,一分多钟停下。 韩莞没敢马上下车,她把之前准备好的一把砍柴刀握在手上。她侧着耳朵仔细听,隐约听到了呜咽声。悲悲切切,很是凄惨,还有些嗲嗲的。 真的非常玄妙,这个声音跟她之前梦到的哭声一样。 是翠翠没错。 上次的老虎太吓人,韩莞不敢冒然出去。她又听了一会儿,除了那个呜咽声,没有呼吸和咀嚼等其它声音。她断定附近没有大型野物,才闪身出了空间。 韩莞又置身于青翠的山林之中,感觉这个地方特别熟悉,像骡子坡。 韩莞四周环视了一圈,看到了老松、不是坟头的坟头……奇怪,这里真的是骡子坡。 她后面的草丛中又传来呜咽声,韩莞回头一看,翠翠正趴在野草丛中。它的白毛很脏,左前肢血肉模糊,还带着一个铁夹子,嘴里咬着火腿肠皮。 它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去韩莞家求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坚持着从深山中走出来,这得多疼啊。而且,小东西还咬着火腿肠皮,韩莞实在猜不透它的意思,觉得是不是它认为火腿肠皮就代表着给它她韩莞…… 韩莞心疼坏了,蹲下把翠翠连着铁夹子一起抱起来,说道,“翠翠,你是想去我家找我吗?走,我带你去。” 她整颗心都在翠翠身上,没注意到一条花蛇正往她的左裤腿上爬。 她抱着翠翠进了空间。 进了空间才发现,她的小腿上居然爬着半条蛇,蛇的后半段还在车门外。 韩莞最拍这东西,吓得尖叫起来。 花蛇似乎特别难受,掉落在车上,身子不停地扭动着。 韩莞纳闷,车外不是一堵墙吗,蛇的后半截没进来会在哪里呢? 她又叫了一声,“我的钉子。” 汽车空间开动起来,那条蛇似被两股力量拉断,蛇不动了,前半截在空间里,而后半截不知道在哪里。 韩莞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抖着手拿塑料袋把半截蛇装进去系紧。 她不知道的是,孙长根正在山上砍柴,抬头突然看到一条花绳子飘在空中,越飘越高又突然落下来。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眨眨眼睛跑过去一看,却不是花绳子,而是蛇的后半截,似被人生生拉断一样,血还在流着。 他看看湛蓝如洗的天空,吓得赶紧跑下山去。 汽车空间里,翠翠张嘴呜咽着,眼里的眼泪更加汹涌,一眨不眨地看着韩莞。 韩莞安慰地顺了顺它的毛,轻声道,“无事了,我会帮你。” 她拿出一块大塑料布铺在后座及地上,这块塑料布是野外宿营时铺在小帐篷里的,又宽又大,现在有了用场。 再把翠翠平放在座上。说道,“乖啊,有些痛,忍一忍。” 韩莞不敢太用力,费了点时间才取下铁夹子。即使再轻,翠翠也痛得浑身发抖,呜咽声更加凄惨,却听话地一动不动。 它的腿上有血有脓,骨头也断了,散发着腥臭味,一看就受伤许久了。不知它在哪里受的伤,又拖着铁夹子走了多远,以至伤得这样重。 即使在前世医院,也不一定能保住这条腿,截肢都有可能。若是这条腿废了,漂亮的小狐狸成了瘸子,就可惜了。 韩莞叹着气,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神奇空间,希望有再生功能的灵气能化“腐肉”为神奇,再生骨头。 她算算做梦的时间,八成翠翠是那时候受伤的吧。梦境和现实这么贴切地重合在一起,让韩莞唏嘘不已。 她拿刀片把伤口周围的毛递了,给伤口消毒擦药包扎,用一根小棍把伤腿固定好,还给它喂了一颗青霉素和一颗止痛药。 处理完,已经十二点四十。 韩莞抱着翠翠出了空间,正是她的卧房。 她悄声说道,“嘘,莫出声。” 现在正是晌饭时间,饭摆在西厢,两只虎和韩苒在那里吃饭,还能传出几人的说话声。 上房厅屋里一直备有半盆清水,韩莞拿出几块细布,打湿把翠翠的毛擦干净。给它喝了一碗水后,又带它进了空间。 她拿出两根火腿肠喂它吃了,说道,“好好睡一觉,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对你的伤势有利。记住,不许淘气,不许随便大小便,坚决不许放屁。” 看它茫然的眼神,还听不懂人话。 韩莞说“放屁”的时候用手拍了拍它的小屁屁。 或许翠翠怕再次失去韩莞,它的杏眼一直温柔地看着韩莞,不愿意闭上。 韩莞就把车里的音响打开,放的正好是《白狐》。 我是一只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 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 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 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 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 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 离开你时 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能不能看我跳一次舞 我是你看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 翠翠一下就被歌曲吸引,认真听起来,极是陶醉的样子,杏核眼也变成了弯弯的月牙眼。 韩莞笑起来,可惜自己是女人不是书生。 韩莞出了空间。 她虽然非常疲惫,但心里高兴,半天的时间办了两件大事。 她出门来到院子里,两只虎和韩苒已经吃完饭晌歇了,驴叔和豹子趴在树下打盹。 韩莞直接去了厨房。 春嬷嬷还在厨房等着,见韩莞来了,笑道,“晌饭给你留着呢,我这就拿去屋里。” 她把饭菜放在托盘上,同韩莞一起去了上房。 韩莞饿极了,快速吃了晌饭,又道,“我还困,想再睡睡。” 春嬷嬷端走碗盘后,韩莞又进了空间,刚才的血腥味已经没了,翠翠在“白狐”的歌声中安然睡去。 听封和说,碧孤虽然放的屁极臭,但不放屁时没有狐臭味。还特别爱干净,随时都会在水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冬天没水,就会在在雪里滚,直至把皮毛滚干净为止。 第七十七章 有机缘 韩莞把空间收拾干净,就把那半截蛇偷偷摸摸拎去后院墙角挖坑埋了。又用一个小木盒子装了半盒子土,准备拿进空间给翠翠当茅厕。碧狐有些像猫,大小便习惯在土里解决,解决了还会用土埋上。 突然她听到后面有动静,吓得回头看去。 是驴叔,正鼓着灯泡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她。 驴叔再聪明也不会说话,韩又放下心来。小声嗔道,“吓死人了,来了也不叫一声。” 驴叔表示自己很冤枉,因为你偷偷摸摸的,所以我才偷偷摸摸啊。 它张嘴想嚎,韩莞赶紧制止道,“好了,莫叫了,快去歇息,明天还要赶远路呢。” 韩莞回了空间,把之前给翠翠做的小衣裳拿出来,在夹层里缝了一小块火腿肠皮。以后想找翠翠了,可以随时找到它。当然,若以后翠翠能留在家里最好。 又把之前给韩宗录做的荷包拿出来,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前世的衣裳,把上面的一颗白色小扣子取下,缝在荷包的夹层里。衣裳鞋子会换,可姐姐送的荷包会随时带着。以后想找他了,也能找到。 大法寺后的西苑,下人们一片忙碌,个个都战战兢兢。主子最喜欢的佩饰不见了,若找不到,自己就该倒霉了。 除了郑英和两个乳娘被赵畅带走没有嫌疑,其他留下的人都没有出过西苑,他们把屋里全翻了一遍,还互相搜了身,依然没找到。 真的凭空消失了。 几个留下的人都跪了下来,“四爷,奴才(奴婢)有罪。” 赵畅没理他们,一遍一遍回忆着。上午闺女不想吃饭,他就把佩饰取下来给闺女玩。两个闺女边吃饭边轮流拿着玩,后来明弘大师的弟子来叫他们,他们就去了大师那里。 他清楚地记得,他没有把佩饰收回来,两个抱闺女的乳娘说,路上没看到姐儿手上拿东西。那么,佩饰应该还留在屋里,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这时,叫绿衣的丫头抬头说道,“四爷,在你们走后不久,奴婢晃乎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她先不敢说,这时候也不能不说了。 站在赵畅背后的郑英说道,“放肆,居然敢拿这话蒙骗四爷。” 青衣吓得磕了一个头,哭道,“真的,奴婢不敢说谎。那个黑影恍忽出现在那把椅子上,又一晃眼不见了。” 紫衣也说道,“是,奴婢可以作证。当时青衣吓得尖叫起来,指着那里说有影子一闪而过。” 赵畅瞥了眼那把官椅,走之前好像好儿拿着佩饰坐在那里玩…… 赵畅又想到两次疑似自己也看到“鬼影”的事。哦,第二次的“鬼”好像就是拿着他手上的佩饰玩……他害怕起来,脚步趔趄地跑去了明弘大师的禅院。 玄普小沙弥很痛快地带他进去,似乎明弘大师知道他会去而复反一样。 明弘大师眉毛胡子全白,瘦削的脸上布满皱纹,老得不知多少岁。但脸色极好,白里透红。 赵畅双手合什躬了躬身,说道,“大师也知道我无意得了几样从天而降的宝贝,其中一样佩饰今日在西苑突然不见了,丫头说曾看到鬼影一闪而过。还有,我也疑似遇到过两次鬼,或者妖,突然而来,又一阵风消失……我,我是不是被厉鬼缠上了?” 明弘大师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这世上即使有励鬼,也不敢来大法寺兴妖作怪。赵施主那几样物什本就来的玄妙,玄妙地来,玄妙地去,玄妙的魅影,皆是因果。” 赵畅有些肉痛,问道,“照大师的说法,我得到的另几样物什也会玄妙地离去?” 明弘大师说道,“老纳可没这么说。与你有缘的,自然会留下。与你无缘的,自然会离去。” 留与不留都有理! 赵畅又问道“那东西的消失,与魅影有关?” 明弘大师答非所问道,“人若有缘,一切皆缘。上天有好生之德,赵施主不要执迷于此,好自为之。” 赵畅把大师的话串在一起,自觉真相了。那个佩饰与自己无缘,所以“玄妙”地走了,它的走应该跟“魅影”有关,“魅影”或许与上天有关。他来求大师是为闺女看病,大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也就是两个闺女会得上天眷顾,但前提是自己要“好自为之”,不要总想着占跟自己没缘的东西…… 想通的赵畅笑起来,闺女能活下来他可以付出一切。 他躬身说道,“谢谢大师解惑,我知道了。” 赵畅出了禅院,抬头望向悠远澄澈的蓝天。会是阿雅显灵,用那个东西换取闺女的余生吗?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阿雅死前看闺女的不舍,“你们这么小,这么弱,娘亲怎么舍得啊。我的乖乖闺女,娘亲会在天上看着你们长大……” 两个孩子早产体弱,最好的御医给她们看病,还到处寻医问诊,可依然没有大的好转,更有御医断言她们或许活不过五岁。终于等到今年三月明弘大师从番外讲禅回寺,他带着闺女来碰运气。 明弘大师即使回到寺里,也是大半时间闭关修行,很少有人能见到,更别说求他治病了。 可赵畅带着闺女一来就见到了大师,大师还非常痛快地答应给她们看病,说他与孩子的一位女性长辈有些机缘…… 赵畅问过所有的女性长辈,包括太后娘娘,她们都没见过明弘大师。他觉得,一定是阿雅生前与大师有机缘。 赵畅眼眶发热,他眨眨眼睛逼退泪意,去大殿拜了佛,又捐了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 回到西苑,他对跪了一屋子的下人们说道,“那东西来的玄妙,上天收回去也未可知。都起来吧。” 劫后余生,让下人们惊喜不已,磕头谢恩后退了出去。 那东西没了,魅影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吧? 赵畅扶了扶脸上的玄镜,不知这东西能不能保住。再想到那个玄妙的小铁框,上个月起里面就不再出现画面了,不知为什么…… 第七十八章 诚意 晌歇起来的小姐妹被乳娘抱过来。 佳儿问道,“爹爹,佩饰找到了吗?” 赵畅摇摇头。 好儿的眼里涌上水雾,“爹爹,我们不该玩的。不玩,它就不会丢了。” 赵畅把她们拉进怀里笑道,“那本就不是爹爹的东西,是上天把它收回去了。” 佳儿又问,“爹爹,今天娘亲在天上看我们了吗?” 好儿又说,“我们乖,怕娘亲难过,都没有哭出声。” 赵畅笃定地说,“你们娘亲看到你们了。” “爹爹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扎针的时候,太阳比平时更红更亮……” 申时,翠翠还睡得香,韩莞出了空间,韩苒正在檐下赶着做针钱。 陡然从凉爽的空间来到外面,下晌灼人的热浪让她有些不适。 韩苒抬头笑道,“姐姐歇息好了,两只虎骑着驴叔带着豹子去方先生家请假了。”又晃一晃手中的绷子,悄声说,“我绣一棵劲松,再绣‘平安’二字。” 韩莞笑道,“嗯,寓意很好。” 心里却暗自发苦,怎么搞忘让两只虎不要去请假了。 她如愿拿到摇控器,要去韩家做一些事,又要照顾空间里的翠翠,带着孩子不方便。 这时,前院春山跟春大叔讲话的声音传进来,“爹以后不要去骡子坡砍柴了。听长根说,今天晌午骡子坡出了件怪事,他看到半条蛇越飞越高,最后掉了下来,似被什么扯断一样。” 春大叔叱道,“整条蛇都飞不起来,别说半条了。长根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春山道,“长根说的真真的……” 春大叔想到主子在骡子坡捡到宝贝的事,喃喃道,“骡子坡有仙气。” 他跪下冲着骡子坡方向磕了三个头,春山见了也跪下磕头。 韩莞暗道,那半条蛇应该是她空间里那半条蛇的后半部分。之所以汽车空间一跑就把蛇拉断,她分析是空间里的磁场和这个世界的磁场不一样,快速开动的空间不能快速带走这个世界的物体,所以拉断了…… 太危险了,还好孙长根没有看到她。还要注意,她带进空间的东西一定要全部进来再“开车”。 两只虎兴冲冲回家,韩莞说了明天不能带他们去京城,“后来娘才想起来,还有许多事要做。下次吧,下次一定带你们去。” 两只虎的嘴都瘪了起来。 “娘亲,你怎么能朝令夕改,我们说好了的。” “娘亲,我和哥哥都请好了假,还说要给晓辰小姨扯块花布做衣裳。” 方晓辰是方先生的小闺女,今年十三岁,跟韩苒和两只虎玩得非常好。 屋里没有外人,韩莞小声道,“有件事,是关于你们舅舅的,我必须要办。” 然后,一副你们懂得的眼神。 两只虎自动脑补一番后,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得同意。又嘱咐韩莞,扯两块漂亮的花布,一块给小姨,一块给小辰小姨。 夜里,韩莞靠在车座上睡得正香,被人巴拉醒。睁开眼睛一看,是翠翠,还在冲她笑。 韩莞笑道,“醒了。” 她给翠翠处理了伤口,喂它吃了一根火腿肠,半个香瓜,又喂了一颗青霉素。说道,“好了,睡吧。” 翠翠不想睡,用前爪指指汽车前面的音响,意思是它还想听。 韩莞就把“白狐”循环放给它听,声音调得很小,自己继续睡。 次日早上韩莞醒来,“白狐”还在响着,翠翠躺在椅子上睡得正香。怕它醒来淘气,韩莞没有关音响,还在一个碗里放了一根火腿肠和一个煮熟的红薯。 早饭后,把瘪着嘴的两只虎送走,春大叔就赶着驴车,拉着韩莞和黄娟去了京城。 驴叔虽然老了,但拉三个人还是拉得动。韩莞之所以把它带着,是要它帮着办件事。 一路顺畅,午时二刻便进了京城南胜门,直接去了聚满香。 聚满香门口排着长队。 聚满香现在非常牛,只每天午时初开始卖红肠和香包肉,卖完为止。由于东西有限,一般两个时辰不到就会卖完。完全做到了东西要好,东西要少,东西要贵。 黄嬷嬷看见韩莞等人,冲她笑笑,让黄强和另一个下人继续卖,她领着他们去了后院。 韩莞笑道,“我们还没吃饭,嬷嬷给我们下锅面,另外再留八截红肠两斤香锅肉,晚上我要送去我舅舅家。” 黄嬷嬷答应着,先去拿了红肠和香锅肉交给韩莞,就同黄娟一起去厨房做面。 春大叔在院子里喂驴叔,韩莞拿了两截红肠和一块香包肉进空间,这是翠翠这两天的食物。 两刻多钟后,几碗香喷喃的香锅肉汤面就端了出来。 香锅肉下面和煮汤最好吃,面条上切几片粉红色的肉,再撒几颗葱花,又香又好看。 韩莞边吃边听黄嬷嬷做了汇报。黄强之前一直跟着韩宗录上学,识字,还兼着这里的帐房。 韩莞看完帐本,收了银子,才起身去了黄家。 来到黄家门外时,已经暮色四合。韩莞不止带了红肠和香锅肉,还带了两筐自家种的新鲜菜蔬和瓜果,包括一斤长辣椒和长茄子。若是可行,她准备带着黄琛开酒楼。 为了报答这位舅舅,今天韩莞拿出最大的诚意,也希望同一直不待见原主的舅母柳氏握手言和。 黄琛刚刚回家,听说韩莞来了,忙笑道,“快请进。”又对柳氏说道,“我姐死得早,临死前让我看顾她的后人。莞娘虽然早年做了糊涂事,但那是韩泊述夫妇挑唆的,她已经知错了。这么多年的苦难,也让她活明白了。她难得来舅家一趟,你要好好待她。” 柳氏说道,“我知道老爷心疼外甥外甥女儿,我也挂心他们呢。”又用团扇捂着嘴笑了两声,说道,“我今天去伯府陪太夫人和二夫人聊天,太夫人还在说,平西侯府落败是迟早的事,连那些事都做得出来,那点子嫁妆也瞧得上,哪个兴旺之家做的出?” 女人喜欢听八卦,柳氏就把韩家的事当乐子说给伯府的人听。讨好她们的同时,也变相开脱了韩莞。 第七十九章 聚满楼 听说韩莞如何被卢氏设计,卢氏如何回收韩莞的嫁妆,如何让奴才去收租子钱等事情后,黄太夫人已经没把这些事当乐子听了,而是当成了反面教材。反复教育家里的儿孙,千万别学韩泊述和卢氏眼皮子浅,贪财,为了利益连至亲都害。那种手段阴损缺德,不止害了侄女,也折了自己闺女的名声,最后连整个家族害进去。 韩家的事让他们唏嘘,对韩莞又多了几分同情。 黄琛家跟伯府已经出了三服,黄琛的父亲不懂生计还一味吃喝玩乐,不算丰厚的家底所剩不多。黄琛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为人精明活络,柳氏也八面玲珑,他们把伯府的太夫人和伯爷黄春奉承的好,靠着伯府日子过得很不错,前几年还给黄琛捐了个小官。家里是官身,闺女好找婆家,儿子也更有底气。 近段时间因为说了韩家的事让伯府当家人高兴,柳氏得了太夫人赏的一对玉手镯,黄琛也得了一件赚钱的差事。 再加上黄强偶尔会送些红肠和香锅肉来家,说是姑奶奶让他送的。黄琛和柳氏都高兴,觉得韩莞记情,也越来越会做人了。 两人正说着,韩莞和黄娟被人领了进来。 韩莞给他们行了礼,笑道,“二舅,舅母。” 黄琛笑道,“莞娘来了,我跟你舅母说了,你在京城的日子就住在我家。” 柳氏的脸上也堆满了笑,说道,“莞娘坐,我让人再多整治几个好菜。”柳氏如此的转变让韩莞有些不解,心里还是高兴的。 韩莞接过黄娟手里的篮子,笑道,“我带来了两样新菜蔬,去厨房做出来让舅舅舅母尝尝鲜,再说下一步的事。” 黄琛和柳氏看着篮子里的东西惊讶极了,说道,“紫色的这个是茄子吧,怎么会长这么长?这个东西是什么?” 韩莞笑道,“这的确是茄子,这东西是长辣椒,微辣,青香,能当调料,也能当菜蔬。这两样种子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卖种子的人说是番外来的。” 韩莞同柳氏一起去了厨房,做了个虎皮青椒,青椒小炒肉,蟠龙茄子,红烧茄子。 炒好端进餐厅,黄英和黄贺也来了。黄英是黄琛的二闺女,今年十三岁,小姑娘白皙秀气,笑声清脆,爽利劲很像柳氏。 长茄子和这个时代的圆茄子味道大同小异,只是蟠龙茄子的造型奇特,是圆茄子做不出来的。而两个用辣椒炒的菜让黄家人十分喜欢,微辣青香,口味独特,特别下饭。 黄琛笑道,“莞娘能干,居然得了这两样稀罕种子,还种出来了。” 韩莞笑道,“还有两种稀罕菜种,现在没成熟。我想在京城开个酒楼,主打这几样菜品。不过,这几样菜种出来的很少,主要留种,要等到第二批种出来后再上市,也要劳烦你们替我保密。若是舅舅舅母愿意,我们合股,舅舅也算有了自己的酒楼生意不是。” 黄琛和柳氏大喜。帮着伯府管庶务,他们也会兼搭着做些自己的生意赚钱。但这不是长久之地,不小心得罪了当家人,或是当家人换了,这条财路也就断了。他们自己还开了个布庄,卖的江南丝绸和高丽布料都是跟着伯府进的,生意不错,但要送不少钱财孝敬伯府当家人和大管家、采买。 而这个酒楼凭着这几样新鲜菜蔬应该很快打开局面。再想着聚满香开张不过两个多月,卖的红肠和香包肉不止得京城人的喜欢,很多外地人来了都要去买来尝尝。这个外甥女儿,变化超过出了他们的想象。 饭后,两个孩子走了,韩莞和黄琛夫妇继续讨论酒楼事宜。 商量至深夜。韩莞先说了酒楼的经营策略及发展规划,最后说了股权分配。现在他们都没多少钱,酒楼铺子暂时租,她出七百两银子,黄家出三百两银子,股份七三分。先把酒楼开起来,韩莞会提供新菜种和新菜品,酒楼里的事黄琛要多操心。 韩莞前世和沈意都喜欢美食,清闲下来夫妻两个会自己做菜,电脑上还存了许多菜谱。他们不仅喜欢吃美食,还喜欢看饭店的装修及摆盘,觉得这也算艺术,照了许多照片存在电脑和手机上。特别是韩莞,她前世的职务是销售总监,几乎大半时间陪客户吃饭,看的吃的也就更多。 听了韩莞的规划后,黄琛提出,他家有一个价值二千多两银子的两层铺子,口岸尚可,租给别人做点心生意,他愿意把那个铺子拿出来,不出三百两银子,他要占四成股份。 他这样,从短期效益上来说属于吃大亏了。 柳氏吃惊地看着他,韩莞也有些吃惊。 黄琛笑道,“我这么做基于两个理由。一个,那几样菜品横空出世,有了先机的酒楼生意肯定好。再看看莞娘开的聚满香,我信她,愿意多投入多占有。短期看我吃亏,但长期我不会吃亏。二个,莞娘完全可以自己做酒楼生意,带着我,一定是想帮舅舅。我是长辈,不想占晚辈的便宜。另外,我想我们再送伯府一成干股,他们可做我们的倚仗。” 这个时代也有干股,就是分红的时候白送他们钱。 黄琛有这个远见和魄力让韩莞更加看好他。 韩莞看看柳氏,她虽然有一丝不赞同,但选择服从丈夫。 韩莞笑道,“好,就这么办,之前我也想送干股给伯府的。”又对脸色不太好看的柳氏说,“舅母信我,舅舅一直对我们姐弟疼爱有加,我记着他的情,不会让他吃亏。” 这话又把柳氏说笑了。 韩莞把七百两银子的银票交给黄琛,并说好,酒楼名字叫“聚满楼”,以后黄强跟着他跑腿,筹建酒楼事宜。又让黄琛先找个帐房,当酒楼帐房的同时,兼任聚满香的帐房。 聚满香地方小,即使再赚钱也不可能两个多月就赚七百两银子。这个外甥女儿已经远远超出黄琛的认知,黄琛没问她钱是怎么来的,痛快接过银票。 第八十章 诱饵 跟柳氏接触的时间不长,韩莞看出她是个能说会道又比较精明的女人,有自己的小算盘,但为人不错,没有一味地想占便宜,又非常听黄琛的话。可以长期合作,以后韩莞也会多拉扯他们。 晚上韩莞住在后院厢房,黄娟在外屋搭地铺。 韩莞把门关上,又进了空间。 翠翠还在听“白狐”,它除了听歌就是吃和拉,拉了还知道巴拉土把屎尿埋上,也没有淘气。韩莞高兴地表扬了它,又检查了伤势。比昨天夜里好多了,看来,空间对外伤修复的确有非常大的帮助。 韩莞笑出了声,不知这个汽车空间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秘密。 次日早饭后,韩莞带着黄娟坐驴车去韩家。没让黄琛陪,说好争取把韩芝、韩宗亮小姐弟接出来在黄家住一宿。 驴车来到荷花后街,韩家的五房人依然住在这里。 大老太太的闺女送了她一个三进宅子,但她没去住。现在她和两个儿子还没分家,她住过去就必定要把庶子媳妇及其儿孙一大家子都带去。她亲儿媳妇彭氏、亲孙媳妇吕氏、儿子的小妾丁氏,加起来也只有三个人,可庶子媳妇一大家子就有九口人。 卢氏永远那么贪财不要脸,韩元是太子良媛,肯定私下给了她不少银子,但卢氏就等着老太太出宅子拿银子。 老太太伤心了,也不想再拿自己的私房让他们享清福。想等自己死后留给亲儿媳妇亲孙媳妇,若儿子孙子活着回来也能有个家。 大老太太跟他们耗着,就一直住在那里。 二老太太一家的经济条件比其他三房好,但比不上大房,看到他们都不搬,自己也不好搬。 三老太太和四房、五房就更没有钱。有钱人都能住这里,他们当然也不愿意搬了。 驴车来到三房门口停下,韩莞下了车,对春叔和黄娟说道,“你们把这篮子菜蔬拿进去,我先去看看大祖母。” 春大叔答应着,把驴车系在门前的柳树上,同拿着菜蔬的黄娟去了三房。 韩莞拍了拍驴叔的头,“乖乖在这里等着。” 她垂下的手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一个珍珠耳环丢在它前蹄边,轻声说道,“用蹄子挡着,不能踩坏。过会子春叔带着孩子出来时,就把蹄子拿开。” 这个御本木珍珠耳环是前世韩莞准备送弟妹的,花了两万多块钱。珍珠跟这个时代的东珠很像,白色,滚圆饱满。特别是镶嵌珍珠的铂金,璀璨夺目,做工精致。目前,大梁朝还没有铂金。虽然只是一个耳环,但高品质的珍珠和精美别致的设计,不一样的“白银”,也能卖两、三百两银子。 驴叔非常听话地用蹄子把耳环挡在里边。 韩莞抿嘴笑了笑。诱饵撒下,就等着贪心鱼上钩了。 她拎了一篮子菜去了隔壁大房。 大房的几个妇人和姑娘坐在大树下做针线。 亲耳听到韩泊述纵容他人欺负韩宗录,韩莞更恨卢氏这一家。她只跟其中的彭氏笑道,“三婶,我去看看大祖母。” 那几人过去就瞧不上韩莞,见她只拎了一篮子菜蔬,都没搭理她。彭氏老实木讷,不敢得罪她们,只笑了笑。 一个年轻小媳妇站起身笑道,“五姑,我祖母一直念叨着你呢。” 她过来挽着韩莞的胳膊向上房走去,笑道,“我是吕氏。” 原来是韩宗瑞的媳妇。韩莞被撵到乡下时吕氏还没嫁进韩家,所以不认识她。 韩莞暗叹,老太太的儿媳妇不止老实,还分不清好赖,好在这个孙媳妇是个机灵人。 卢氏不在家,吕氏拉着韩莞直接进了上房。 院子里的一个小媳妇悄声说道,“那傻丫头变了,不止变漂亮了,连气韵都跟原来不一样,一点不像在乡下住了那么久。” 另一个小媳妇撇了撇嘴,说道,“再漂亮又怎样,还不是个棒槌。哪里有串门子送菜蔬的,真当自己是乡下泥腿子了。” 又一个姑娘笑道,“看四嫂说的,她可不就是泥腿子嘛。” 几声轻笑。在这个破院子里呆得难受,终于来了个乐子。 大老太太一直盼着韩莞,见她来了,激动地站起身说道,“莞丫头可来了,老婆子一直盼着你呢。” 吕氏虽然不知道老太太怎么突然跟韩莞热络起来,还是亲自给韩莞倒上茶,拿出点心糖果摆在桌上。 老太太道,“我跟莞丫头有话要说,莫让人来打扰我们。” 吕氏听出老太太是让她看着门窗不让人偷听,答应着退下,还把门关上。 韩莞把韩宗瑞的短信拿出来交给老太太,悄声道,“谢明承派亲兵谢祥送回来的,初九那天会再去我家一趟,有没有东西要带过去。还有,这件事绝对隐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怕老太太告诉儿媳妇彭氏,那个人一看就有些拎不清,怕她坏事。 看到孙子熟悉的笔迹,老太太喜极而泣。韩宗瑞说他现在很好,让祖母等着他回归,还说第一仗韩宗智、韩宗峰、韩宗映就战死了。 韩宗峰是卢氏的儿子,韩宗映是四房孙子。 老太太心软,这些后生小子她都心疼,又流出了伤心的眼泪。说道,“那些小媳妇里,又多了两个寡妇。” 两世为人,又经过这么多事,韩莞早把生死看淡了。说道,“知道男人去充军那天,她们就做好了当寡妇的准备。” 老太太更加感谢韩莞,若没有她,自己的独孙孙肯定也没命了。 她用帕子擦干眼泪说道,“这件大事我谁都不会说。彭氏耳根子软,吕氏太年轻,我不会告诉她们。我有信带给宗瑞,还想带点银钱和东西过去……” 韩莞道,“我让春叔初七来三房送菜蔬,你有信和东西交给他即可。东西不要多了,顶多两件衣物。” 老太太点点头,说道,“大恩不言谢,你的大人情老婆子记着。”说着,就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件塞进韩莞的手里,又道,“这是我出嫁时我娘给我的,是我嫁妆里最值钱的一样首饰。当时有一模一样的三件,我和胞兄、胞姐各一件。几十年来一直挂在胸口未取下来过,现在送给你。” 第八十一章 抢珍珠 挂件是血玉锦鲤,有小半个巴掌那么大,很薄。卧在韩莞白皙的手心上,更加显得鲜艳夺目。 这个挂件价值不菲,还有纪念意义,韩莞可不愿意要。 韩莞还给她说道,“我不能要,大祖母留着给宗瑞。” 老太太笑道,“若宗瑞能回来,我所有的家当没了都值得,有人才有一切。我还有一些私房,够他们几个过日子。老婆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之前藏了些钱财在老宅,没被查抄到,我娘家侄子已经让人取出来了。我藏那些东西,原本是防泊述和卢氏,却没想到防了抄家的人。老婆子不穷,就是不愿意再拿钱出来养活那些白眼狼……我老哥哥老姐姐还活着的时候就说我耳子根软,心善,那些钱财是他们让我藏下的。唉,原来那个侯府从上一代起就家风不正……” 她似又想到了以前的什么事,眼神变得没有聚焦。韩莞没有打扰她,想再听她吐露一些家里的旧事。 大概半刻多钟后,老太太才缓过神来,把挂件又塞进韩莞的手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说道,“得,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给你你就拿着,听话。老婆子即使到了今天,也要感谢上天的厚待。年少时,我是家里的老小,得父母兄长宠爱,生活无忧无虑。嫁进侯府受了些夹磨,但我娘家势大,他们也不敢过分。直到泊厚毁容失去爵位,我才真的气狠了。如今家败了,儿孙发配充军,莞丫头又帮我保下了独孙……” 这老太太不仅耳根软,心善,还心大。 韩莞只得暂时收下。怕弄丢,挂在了脖子上。暗道,还好自己有空间,否则也要弄个不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藏钱或是宝贝,以防万一。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韩莞就起身告辞。 老太太说道,“在这里吃晌饭吧。” 韩莞笑道,“不了,我去三房还有事。等以后家里收拾好了,接您老去乡下住几天,我多多孝敬您。” 老太太笑道,“好,老婆子还真想去乡下散散心,也想看看那两只小老虎,我想他们。” 来到门外,吕氏坐在上房檐下做绣活。不在老太太的窗下,既能守着不让人靠近,又听不到屋里的说话声。 倒是个聪明人。两人之前没有过节,现在又心生好感,相互笑了笑。 路过一盆月季花时,韩莞垂下的手弹下一颗小绿扣子。 晚上就能到此一游了。 韩莞刚走到门口,碰到回来的卢氏。 卢氏的面色不善,问道,“莞丫头,你把铺子从官府手上要过去,怎么不还给我?” 韩莞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说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被你谋夺过去,官府都看不过去又判给了我。” 卢氏道,“那铺子是我送给你的。你不是我亲闺女,又不听话,我凭什么送那么值钱的铺子给你。” 韩莞道,“送我就是我的了。若你不服,就去官府告吧。” 韩莞不想跟她费口舌,说完就错过身走了。 卢氏还想追上去说理,被出来的大老太太喝住,“丢人现眼。韩家陪送闺女的嫁妆多的是,有本事你都去要回来。莞丫头已经被你们害得够惨了,怎么忍心再作孽……” 韩莞向驴步眨了眨眼睛,推开三房院门。 春大叔站在树下望天发呆,黄娟和韩芝坐在厨房门外摘菜。小包氏和小儿媳妇章氏沉脸坐在正房檐下,十岁的韩淑坐在她们旁边。 章氏见韩莞进门,讥讽道,“莞丫头,你弄错谁是你正经祖母了吧?” 小包氏看看两手空空的韩莞,气得要命,一篮子破菜蔬也好意思来送礼,不知道给大房送了什么好物什。 冷哼道,“养不熟的死丫头,一来就先往那边钻。” 韩芝笑着招呼道,“五姐姐来了。” 韩宗亮从小屋里跑出来,不敢上前,冲韩莞抿着嘴笑。 韩莞没搭理那两个中老年妇人,对孩子们笑笑,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角子对春叔说道,“带孩子们去街边买一斤卤肉,再给芝儿买两朵漂亮的头花。” 春叔答应着,牵着韩芝和韩宗亮往外走。 韩淑站起身道,“我也去,也给我买两朵漂亮头花。” 他们走出院门,韩莞木着脸过去把七月份的孝敬银子交给小包氏。 小包氏接过二两银银子,撇撇嘴说道,“听说铺子被你要回来了,做的生意也极好,怎么还只给娘家这点子钱?” 韩莞耐着性子解释道,“铺子刚开张没多久,装修钱和买方子的钱还没还清呢……” 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外韩芝的哭声,“是我先捡到的,你怎么能硬抢。” 韩淑的大嗓门,“这珠子是我娘丢的,你捡到也要还给我娘。” 韩宗亮的声音,“我从来没看见六婶娘戴过。” 韩淑抢白道,“小病秧子,我娘有什么首饰还要让你看到?” 春叔的声音,“这是在我家驴车下发现的,会不会是我家姑奶奶丢的。” 小包氏麻利地走出院门,韩莞、章氏等人都跟了出去。 驴车旁,韩淑手里拿着一颗白色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小包氏抢过珍珠看了看,喜道,“这耳环是我丢的,今天找了一早上没找到,原来掉在了这里。” 几个小豆丁一脸不服气,却敢怒不敢言。 章氏鼓足勇气说道,“婆婆,你今天还没出过门呢。” 小包氏道,“是我昨天晚上丢的。” 韩莞也凑趣道,“掉在我家驴车下面,应该是我的。” 小包氏谁也没理,紧紧攥着耳环反身回了院子,又往正房走去。 韩莞跟在后面说,“今天我想接芝儿和宗亮去我舅舅家住一天……” 小包氏把韩莞关在门外,说道,“吃完晌饭就带他们走。”生怕韩莞跟进去跟她抢珍珠。 看她猴急的样子,韩莞暗道,再是庶女,也是侯府出来的。再是族亲,男人死前也是个四品武官,怎么如此粗俗和贪财,还贪得毫无顾忌。大老太太曾经说她性情大变,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以为捡到了宝贝?以后这个家可就热闹了。 第八十二章 下药 春叔领着几个孩子去买东西,韩莞坐在树下望天,掩饰着眼里的兴奋。 现在,家里的事主要是江氏和蒋氏做,她们在厨房做面条。若春叔不去买肉,这个家不会因为韩莞回娘家就添点肉。 晌饭吃的是卤肉面条。小包氏一个人在上房吃,章氏几人在厢房吃,韩莞和江氏母子在他们屋吃,春大叔和黄娟在厨房吃。 韩芝和韩宗亮吃得喷香,感觉之前没吃过肉一样。 江氏喜得眉开眼笑,说道,“谢谢姑奶奶,他们可算能出去放放风了。”又叹道,“唉,老太太刻薄,章氏厉害,有点子肉都紧着那几人,芝儿和宗亮眼巴巴看着也吃不上。有几次黄嬷嬷请黄老爷家的下人来家带他们出去玩,才在馆子里让他们解解馋。” 江氏更瘦了,脸色腊黄。 韩莞道,“太太也要保重身体。若你倒下了,他们岂不是更可怜?再忍忍,总能想到办法。” 江氏点头道,“我知道。我偶尔出去接绣活送绣活,也会在路上吃个饱饭。只是不敢多带吃食回来,怕他们看出端倪。姑奶奶给我的那个大银锭子,我求黄嬷嬷给我换小了,一大半存在她那里……” 这事韩莞也听黄嬷嬷说过。 饭后,韩莞见上房门还关着,小包氏肯定还躲在屋里偷乐。 她对章氏说道,“我就不跟祖母告别了。她已经答应芝儿和宗亮跟我出去玩一天,我们就先走了。” 章氏不高兴,也没有理由阻止。 驴车小跑起来,韩芝和韩宗亮才觉得终于到了另一片天地。他们笑弯了眼,又长长呼了口气。 韩宗亮说道,“若我们永远不回那个家,该多好。” 韩芝对韩莞说道,“谢谢姐姐,你真好。” 韩莞笑道,“以后带你们去我家玩。” 小姐弟一脸向往,“好。” 几人回了黄家。 柳氏看到面黄饥瘦的小姐弟,也生出怜悯之心,找出几件黄英和黄贺小时候穿的衣裳,让下人赶紧改改,晚上就能穿。 黄英是个心善伶俐的小姑娘,带着小姐弟去胡同口的街边玩。 韩莞利用上净房的时间进了空间一趟,给翠翠喂了水和药,并再次嘱咐它不能放屁不能淘气。 晚饭前几个孩子回来,韩芝头上换了条新头绳,韩宗亮手上拿着糖人,小姐弟一脸喜色。 柳氏又想起韩莞和韩宗录小时候来她家的情景,摇头叹道,“亏小包氏出身侯门,哪能这样苛待亲孙子。” 晚饭后,把缠人的小姐弟打发走,韩莞插上门放下纱帐,迫不急待进了空间。 翠翠睡得正香,她把音响关了,开着汽车空间去了三房。 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小包氏脱衣裳上床。接着是蒋姨娘的声音,“老太太好好歇息,婢妾下去了。” 小包氏道,“今天章氏说了什么?” 蒋姨娘道,“六太太说,不该那么痛快放十姑娘和十二爷跟五姑奶奶走。”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六太太还悄悄骂了七姑娘,说她捡着珍珠不应该嚷嚷出来,那珠子少有的好,镶在珠子上的花色更是精巧,少说也要卖上百两银子。” 蒋姨娘过去是小包氏的丫头,完全听命于小包氏。 小包氏骂道,“那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臭娘们,亏我全部心思为他们一家打算。泊寿一走就跟我藏私,死咬着敏儿给的银子不放。唉,你的肚皮也不争气,跟了泊寿八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若能生个儿子,哪怕宗智回不来,我们也有靠了。” 蒋姨娘哽咽道,“老太太……” “好了,你下去吧。” 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韩莞暗道,全部心思只为小儿子一家打算,不给大儿子家留一点余地。宁可靠没影的小妇的儿子,也不想靠韩宗亮这个实实在在的嫡亲孙子。这么看来,这个死老太婆真有可能不是韩泊深的亲娘…… 不多时,听到老太太的呼噜声。 韩莞闪身出了空间,依然穿着夜行衣戴着头套。 她出现在老太太的床头,耳环应该就藏在这附近。 韩莞今天不会取走耳环,留在这里有大用。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轻轻走到架子床的侧面,床和两个撂着的箱子有空隙,能装下一个人又隐秘。她从空间里拿出指甲那么大的一小块红料子,这是她在一件衣裳上剪下来的。料子上还沾了胶水,贴在箱子后面。 她下次来小包氏卧房,能直接躲在这里,哪怕屋里的人没睡着,也不容易被发现。 进了空间,韩莞等到十二点又喊了一声,“我的绿扣子。” 汽车空间动了一下就停下。她侧耳听着,外面静极了,只隐隐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韩莞闪身出了空间,已经置身于大房院子里的那株月季花前。 漫天繁星璀璨,夜风带着凉意,吹得树叶沙沙响着。 韩莞望望四周,觉得自己特别像前世影视剧里的武功高手,突然出现在民居里,很是有些刺激。她在月季花盆里找出小绿扣子,轻轻走去卢氏的窗外。 小窗半开,韩莞把扣子放在里面的窗棂上,进空间后再出来,已经站在卢氏的屋里。 她把小扣子放进空间,再把从空间里拿出的一小支迷香点上,放在卢氏的纱帐外。 韩莞在空间里就喝了解迷香的药,不会被迷晕。 她把一块小白布条沾在架子床后,来到床前把纱帐掀开。 卢氏睡得正香,这张脸哪怕年过四十也有几分姿色,皮囊里装的却是可憎的灵魂。想到原主和韩宗录被害的惨状,韩莞前世今生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自己可以砍死她,勒死她,捂死她,吓死她…… 韩莞握了握拳头,只在卢氏嘴角抹了点药粉,先让她拉几天稀。 卢氏还算年富力强,能够折腾折腾。却不敢这样折腾小包氏,怕把她折腾死,有些事还等着那个老太婆解惑呢。 韩莞回到黄家,困极了的她倒头就睡。 次日天气阴沉,有可能要下雨。看到两个孩子的满眼希冀,韩莞还是带着他们同柳氏和黄英一起上街玩。 第八十三章 录音 人有些多,韩莞可舍不得让驴叔受累,坐的是雇的骡车。黄家有马车,但马已经被黄琛骑走了。 韩莞给小姐弟各买了一块细布,怕被小包氏抢去,花钱在裁缝铺里请裁缝帮着裁了,拿回去江氏自己缝。又去绣坊给黄英、柳氏各买了两柄湘绣团扇,给韩苒、方小辰各扯了一块印花细布。 晌午去武勤伯府开的酒楼吃饭,天空开始飘小雨。雨不大,没有阻挡他们的行程计划,去医馆给韩苒买了几包补药,点心铺子买了几大包点心和糖,也把之前当的簪子赎了回来。 骡车到荷花后街时,天色已擦黑。 一下车,小姐弟的眼里就包上泪花。 韩莞笑道,“有一次就会有二次,下次再来接你们出去玩。” 柳氏也可怜这两个孩子,又想着丈夫让自己跟韩莞把关系搞好,也笑道,“你们姐姐不常回京,我以后无事就来接你们去我家玩。我亲自来接,看那个老货敢不放人。” 韩莞也希望柳氏能帮这个忙,道了谢。 为了下次好办事,韩莞还是给小包氏送了一包点心。 她们没有进院子,把孩子交到江氏手里,再把点心递给章氏,就走了。 晚上,韩莞又去了卢氏那里。坐在空间里,也能听到卢氏的哼哼声,以及几个儿媳妇和何姨娘服侍她的声音。 “哎哟,又有要拉了……” 随着一阵稀里哗啦,传来卢氏更大的哼哼声。 韩莞暗爽不已,这只是收的一点小利息。这个卢氏,还有西关城的韩泊述,以后有大把机会收拾。 她又去了隔壁小包氏的屋子。 空间外传来几个女人的说笑声。 章氏的笑声,“啧啧,那卢氏平时比谁都会端,今天可是跌了面子。我刚去她屋里说了几句话,就又传来一股臭味,肯定是拉在裤子里了,恶心得我赶紧走……哈哈哈。” 蒋姨娘的声音,“可不是,那边的几个小媳妇和何姨娘忙得团团转,院子里挂了好几条亵裤,她们还架着火在烘。” 小包氏的笑声,“坏了心肝的臭娘们,她怎么不夹尿片子。” 几个女人的笑声。 韩莞把这些话都录了下来,以后剪辑剪辑,放出来也能挑拔挑拔她们的关系。 七月初三早饭后,韩莞和黄娟坐上驴车跟黄家人告别。黄家给韩莞带了不少东西,包括一些布料和吃食。黄强也赶来了,给他们带了几斤红肠和香包肉。 黄英和黄贺很不舍,“以后我们去表姐家玩。” 韩莞笑道,“好啊。乡下有乡下的好,舅舅舅母也一起来。” 天空还飘着小雨,驴车走得很慢。出了京城道路更加泥泞,驴叔也就走得更慢。 未时末才到石井村。往南看去,一片黛瓦翘角的大宅子笼罩在烟雨中,比石井村周围的几个新别院都大都气派。 这就是勤王赵畅的别院——双宜山庄。 走过山庄长长的粉墙,就是长长的篱笆墙,这是韩家院子。 篱笆墙里有几亩菜地,菜地用篱笆墙圈着。靠东是几间简易房子,是制药的地方。往西是一个两进小院,他们的家。再往西是三个更小的院子,分别是春家、黄家、三个新买下人的家。 篱笆墙的北边有扇后门,正对双宜山庄的东角门,没开。 驴车又沿着篱笆墙往前走再往右,中间有一扇篱笆门和一棵大树,一只黄色小狗正孤零零蹲在树下翘首以盼。 豹子看见驴叔和春大叔了,大叫着奔跑过来。 春大叔哈哈大笑,驴子也“欧啊欧啊”叫了几声。豹子蹿进车厢里,就想往韩莞腿上爬,黄娟赶紧抱过去把它四爪擦干净。 驴车进了篱笆门,走过一条小路就到了小院门口。 春嬷嬷和韩苒、春山听到动静都迎了出来。 寒暄过后,韩莞先去净房洗漱,又进空间给翠翠喂了水和药,才去了上房。 桌上已经摆上一盘胡瓜丝凉面,一碗丸子丝瓜汤。韩莞食欲大增,拿起筷子吃起来。 春嬷嬷笑道,“知道姑奶奶今天晌午回来,饭都是准备好了的。” 韩莞笑道,“嬷嬷回家看看春叔吧,他这几天辛苦了。” 春嬷嬷又禀报了几句家事才走了。 韩苒悄声问道,“姐姐,你要办的事办好了吗?”她也认为韩莞进京是帮韩宗录办什么事。 韩莞笑道,“办好了。” 姐妹俩正说着话,就听到院子里驴叔“欧啊欧啊”的叫声,豹子听了也欢快地叫起来。 这是两只虎快下学了,它们要去接人了。 韩莞来到门口说道,“驴叔,你今天辛苦了大半天,就别去了,让春嬷嬷去接。” 驴叔不愿意,回头冲韩莞“欧啊”一声,一驴一狗出了垂花门。 春大叔和春嬷嬷已经过来了。春大叔把车挂在驴叔身上,今天下雨,哥儿要坐车。 韩莞拿出一个篮子,放进几截红肠、一块香包肉、一斤糖果、一块印花布,把篮子放进车棚。还交待驴叔道,“这是送方先生家的礼。” 豹子跳上车后,驴叔就自己拉着车走了。春大叔则拿着韩莞送封家的礼物去了封家。 觉得两只虎快到家了,韩莞起身打着伞去了院门。 雨依然下着,雨雾中的青山更加苍翠,大院子更加辽阔。 不一会儿,就远远看到驴叔拉着一辆车沿着篱笆墙向这里小跑而来。 走到篱笆门前,驴车停下放下马旦和小鼻涕,又往这里跑来。 车还没到,两只虎的头就伸出车窗,大叫着: “娘亲,想你。” “娘亲,弟弟哭过。” “你也哭过,干嘛只说我。” 兄弟两个鼓着眼睛互相推搡了几下。下了驴车,都高兴地扑进韩莞怀里。韩莞一人亲了一口,一大两小挤成一团。 韩莞注意到二虎左前额有个小包,大虎嘴巴下有一条红痕。问道,“又打架了?是内讧,还是对外?” 二虎呵呵笑道,“内讧,已经握手言合了。” 大虎又道,“男人,两天不切磋手就痒。” 韩莞一人给了他们胖屁股一巴掌。 两只虎和韩苒又拉着韩莞坐去炕上,听她讲述着京城之行。 第八十四章 回信 下雨天暗得早,晚饭摆上桌天就全黑了。 昏黄的烛光下,孩子们满足地吃着从京城带回来的美食,还不忘述说对娘亲(姐姐)的相思之情。 大虎喜欢吃红肠多一些,二虎喜欢吃香包肉多一些,还有林氏酱肉大包,小嘴吃得油汪汪的。豹子也开了荤,吃了两个肉包子。 韩苒胃弱,一样只吃了三片,包子也只吃了小半个。 回到家,看着这三个孩子,韩莞异常满足。 家,就是应该这样。 想想韩家大房和三房,即使没没落,也不会有好的气氛。 夜里,睡得正香的韩莞被手机闹铃吵醒,她睁开眼睛一看,已经四点。 今天必须早起。 韩莞起来给翠翠喂了一颗青霉素,把它带出空间。又给它重新换了药,药是封和制的紫虎膏。再把小衣裳给它穿上,挡住背上那一抹绿。白天让它呆在外面,夜里带进空间疗伤。 忙完,天也亮了。 春嬷嬷过来做饭,春山扫外院,黄娟扫内院,春大叔过来教两只虎练武。院子里又喧嚣起来,连树上的鸟儿都叫得欢。 韩莞说了昨天夜里翠翠受伤来求助的事,春大叔等人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黄娟红了脸,说道,“奴婢睡得死,没听到。姑奶奶该叫我起来服侍的。” 韩莞道,“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就没叫你。” 两只虎看到翠翠来了家里,高兴坏了,跑过来就想把它巴拉进自己怀里。 “翠翠,你可来了,我们找了你好久……” “我们天天都给你留好吃的,就盼着你呢……” 韩莞吓得赶紧拉住他们,“翠翠的腿断了,不能抱它,只能摸摸。” 两只虎很想跟翠翠玩,但晨练是必须的,说了几句话就跑去院子里专心练武。 韩莞感慨他们的自制力,有些品性真的是天生的。 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的薄雾还没完全散去,树上房檐偶尔会滴下一滴水珠,地还未干,带着花香的空气清新而湿润。 韩莞喜欢山村的清晨,特别是雨后的清晨。 她把翠翠抱在房檐下,给驴叔和豹子作了介绍。 豹子喜得汪汪叫两声,就想过去跟翠翠“顶牛牛”,这是它最喜欢跟小主人玩的游戏,又被韩莞拉开。 驴叔温柔地看着翠翠,“欧啊”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韩莞对驴叔笑道,“你是长辈,以后要看顾好这两个小东西。翠翠的腿断了,伤好之前不要让豹子跟它疯。” 驴叔又“欧啊”一声,这是答应了。而翠翠和豹子则是一脸茫然。 这两个小东西还听不太懂人话,韩莞一直在训练它们。它们不像驴叔,驴叔活得久,在人堆里长大,还是头精,完全听得懂人话。 第二天以后,韩莞夜里连着几天去了京城韩家的三房和大房。 韩莞第一次下药,没把握好剂量,药下得有些猛,卢氏拉肚子严重,几乎丢了半条命。 大夫看不出她为何腹泻,不像中毒,也不像误服巴豆,开的药她吃了都不管用。 韩莞把那个珍珠耳环也收回来了。小包氏藏得很深,缝在枕头的一个角里,韩莞还是通过摄像头看到的。把耳环取出来后,又缝进去一颗同样大小的木头珠子,外面还缠了铁丝。若只隔着布摸,摸不出来东西换了。 等小包氏发现东西没了后这个家就热闹了。江氏三母子连进上房的资格都没有,别说进她的卧房。能进上房的只有章氏、韩淑、蒋姨娘,及偶尔去串门子的人,看小包怀疑谁吧。她有了更恨的人,江氏几人就好夹缝中求生存了。 翠翠的腿也好多了,可以拖着病腿在院子里走动。因为小衣裳挡住了那抹绿,哪怕被外人看到,也只把它当白狐。虽然白狐也值钱,但那些钱还不足以让人类不顾一切猎杀它。 初七,春大叔赶着骡车去了京城,晚上天黑才回来。 大老太太明面上给韩莞和韩苒、两只虎带了几块绸子,两包点心,说她记着韩莞对她的孝心。私下给韩宗瑞带了一封信,三张各三十两的银票,一套中衣中裤。 西红柿也能吃了。初八那天专门请了封家三人来家里,韩莞亲自下厨做了西红柿炒蛋、糖拌西红柿、西红柿丸子汤。 众人都说好吃,特别是两只虎和翠翠,爱极了西红柿炒蛋。 韩莞没舍得多吃,绝大部分要留种。 初九上午,封和一家就来了韩家。他们给封景带了两套衣裳两双鞋子,以及一些药。韩莞给韩宗录带了两套衣裳两双鞋子,一个荷包,韩苒送的帕子和袜子,三张二十两银的银票,一些药,三封短信。 韩莞和封和一起给他们带了五大坛清创膏,又分别给韩宗录、谢明承、封景各带了十盒虎标千金油,各五盒紫虎膏,各一小瓶酒精。酒精是这几天韩莞带着封灿专门蒸馏的,用长嘴瓷瓶装着,木塞,还封了蜡。酒精不仅能消毒,稀释紫虎膏后,更能加速对伤口的杀菌和愈合作用。 谢祥回营要赶一辆马车,他们带这么多东西也能装下。之所以每样都给谢明承准备了一份,这些东西都要经过谢祥的手,不给他知道会不高兴。 韩莞给韩宗录写了一封信,两只虎各写了一封。为了把信写好,两只虎挖空心思想名言警句,学了不少新字,还把之前舍不得用的好墨好笔都拿出来用了,写了好几遍才满意。 本来,他们还想给谢明承写封信,韩莞没同意,说既然要各自安好,互不打扰,祝福放在心里就行了。两只虎只得又把给韩宗录的信改了一下,祝福的话把“你”改成了“你们”。 韩莞也就同意了。这两孩子不忤逆母亲,还聪明,懂变通,不易了。 韩莞不知道的是,谢祥把信带回去后,谢明承听说五岁的儿子居然会写信,大喜,要求韩宗录给他看看。他也读懂了“你们”二字的真正含义,霸道地把信硬要了过去。韩宗录气得要命,也敢怒不敢言。当然,这是后话了。 午时初谢祥就赶着马车来了韩家。 第八十五章 韩伯深与韩伯厚 今天有准备,酒菜非常丰盛。封家父子和春家父子陪着谢祥喝酒吃饭,每家又送了谢祥五两银子,两盒千金油。 后天要赶着回营,谢祥没敢多耽搁,吃了饭就急急走了。 送走谢祥,韩莞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想着什么时候去边关悄悄看眼韩宗录,看他的同时,也能看看古代的战场,以及塞外风光。 她已经做了试验,汽车空间一口气能开六个小时,要歇两个小时后再开。 从这里去西关城,道路长三千多里,不知直线距离远,汽车空间开过去要多久。韩莞觉得,来回用的时间肯定不短,还要再呆一呆,看一看,要找个一、两天不现身的借口才行。 她又让封灿招了几个人专门做紫虎膏和蒸馏酒精。在战场上,这两样东西远比千金油实用得多,谢明承肯定会再派人来买。 这次紫虎膏和酒精没送多少,就没要钱。下次要多了,就必须收钱了。希望在减轻前方将士痛苦的同时,给虎达制药场带来名与利。 这天晚上她又去了京城韩家。 先去的大房,卢氏还在拉。 又去了三房,传来一阵说笑声,小包氏依然没发现东西丢了。 章氏的声音,“我在卢氏屋里只多呆了一会儿,哎哟,一阵动静,臭味就又传了出来。呵呵,我故意装傻不走,卢氏憋得脸通红,还是宗正媳妇把我扶了出去……” 又是几人的轻笑声。 蒋姨娘幸灾乐祸的声音,“大太太平时最能端,这回可端不起来了。” 小包氏的声音,“哼,那卢氏只是一个庶女,眼皮子浅又贪财。自从韩泊深当了侯爷,人家一朝变凤凰,拽得四五不着六,连我们这些长辈都不放在眼里。那两口子齐心协力,终于把咱们整个韩家都祸祸进去了……唉,泊厚多好,聪明,漂亮,斯文,课业好,啥啥都好。可怜见儿的,刚刚十二岁就破了相,当时我都快哭死过去了……哦,泊厚不止是我这边的侄子,也是我娘家外甥,我也心疼他。若是他承了爵,咱们韩家也不会遭此大劫……” 后半段话小包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还带着浓重的哭音。若韩莞没记错,小包氏这是第三次为韩泊厚抱屈。 好奇怪,心肠这么硬的人,对亲生子都那么残忍,怎么会对男人的侄子、嫡姐的儿子那么柔软? 韩莞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她把录音键关了,陷入沉思。 记忆中,韩泊深的生辰是六月初八,每年这一天韩泊深都会脑抽地去小包氏的门前跪一个时辰,述说母亲生他的不易。小包氏不仅会哭述自己的不易,更会哭述死了男人的不易,韩泊深也就更加自责。 韩泊厚跟韩泊深同年同月生,生辰是六月十五,相差整整七天。 先不说小包氏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那么高难度的作业可不可能完成,单说相差七天的奶娃娃任谁都不会看错。哪怕大老太太生孩子难产昏迷几天几夜,可还有那么多长辈和下人,甚至娘家人。再者,大老太太本来就是侯府的嫡长媳,宗妇,而三老太太是庶媳…… 韩泊厚那张恐怖的丑脸浮现在韩莞的脑海。一条长疤从眼睛下横惯整张脸,鼻梁断了,还伤到了左眼下眼睑,以致左眼外凸。由于受伤严重,那次韩泊厚差点死了。 或许年少毁容,朝泊厚几乎不出门,脾气十分怪异,连母亲都不愿意亲近。原主只见过他一次,还吓得够呛。 大老太太也因为儿子意外毁容,又失去爵位,差点气死。既气丈夫偏心庶长子,又自责没看顾好儿子。在儿子伤好后,就开始常年礼佛,不管家事。特别是男人死了,庶长子承爵,她几乎不出佛堂,最后整个家族被韩泊述夫妇害了进去…… 不管其中有什么内情,韩莞都觉得韩泊深不像小包氏的亲生子,小包氏跟韩泊厚的缘分也不止侄子、外甥那么简单。 若那个假设成立,小包氏,或者是死去的三老太爷有天大的本事瞒天过海,偷龙转凤,那真是宿命,不是“真太子”的韩泊厚不仅没能承爵,还意外受伤毁容,毁了一生。他们肯定会气死,小包氏性情大变也说得通了。 若那个假设成立,之前的平西侯府肯定是嫡庶不分,一团乱。嫡庶娃娃都能换,韩泊厚毁容也就不是意外了。更是宿命,韩泊深虽然愚孝又蠢,但他没有毁容,有命活着,两个儿子也都活着…… 想到大老太太温暖的眼神,那个老好人,救过原主两次。若那个假设成立,儿孙都好好地活着,这也是宿命吧? 还好自己有一套“侦察设备”,以后慢慢搞清楚吧。 次日是七月初十,两只虎休沐。 辰时初,火红的朝阳斜挂在东边,春大叔和春山就开始忙碌了。他们播种第二波的长辣椒、长茄子,这次种了三亩。 韩莞四个主子没有亲自动手,一直在菜地边守着。烈日炎炎,韩苒守了一会儿就回屋了,而韩莞母子一直坚持到午时把种子都播下地。两只虎的笑容比韩莞还盛,觉得家里就快挣大钱了。 晌午吃“冷面”,春嬷嬷照韩莞说的法子做。煮熟的面条用井水过一遍,放进凉开水里,里面再加上红肠、胡瓜丝、西红柿、花生米、半个糖心蛋,调味料中多放几滴醋和姜蒜水,改版冷面爽口又好吃。 当然,这种冷面肠胃弱的韩苒小姑娘是不能吃的,专门给她做了一碗西红柿炒蛋加红肠的热汤面。 黄娟刚把三大碗冷面和一碗热汤面放上托盘,邻居戚管事就来了。他是这个家的常客,还曾经帮过大忙,前东院和前西院随他走。 他急得满头大汗,对春大叔说道,“我家四爷和两个小主子来山庄了,来的突然,庄子里没有准备好吃食。小主子一直念叨着想吃你家的饭,有没有现成的吃食,越快越好,他们饿了。” 急促的态度,好像韩家是酒楼,他们一来就要有现成的饭菜。 第八十六章 试人心 春大叔心里不高兴,又不敢表露出来。 他刚要说话,就看到黄娟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准备进垂花门。托盘上放着四个大碗,大细瓷碗精致漂亮,里面的吃食好看香浓。 戚管事忙拦住她笑道,“这几碗面看着就俊,给我家主子吧。” 说着,就伸手接托盘。 哪有这样强抢人家饭的理儿。 黄娟不敢说不给,也不敢说给,因为里面有稀罕菜蔬西红柿,姑奶奶一直说不能让外人知道。 正好韩莞和两只虎正在树下逗驴叔和翠翠、豹子,看到了那一幕。 韩莞走出去笑道,“只要赵爷不嫌弃,拿去就是了。不过,这三碗冷面不宜你家姐儿吃,她们只能吃这碗热面。” 两只虎听说赵佳儿和赵好儿来了山庄,都跑出去说道,“戚管事告诉佳儿妹妹和好儿妹妹,无事来我家做客。” 戚管事答应着,喜滋滋地端着托盘走了。 他走的是韩家大院子的篱笆墙后门。现在双宜山庄没有外人,两家关系不错,韩家后门白天只是虚掩,晚上才上锁。 后门正对双宜山庄东角门。戚管事进门直接去了玉园,两位小郡主就住在这里,此时王爷也在这里。 玉园紧靠前院,正好被三河交汇的“福窝窝”圈住。 快走用了半刻钟。 赵畅纳闷道,“这么快?” 戚管事笑道,“他们刚做好,就被奴才端来了。” 赵畅有些脸红。但看到白瓷大碗里红红绿绿白白,煞是好看。再闻到一股好闻的清香味,让有些热晕头的他一下有了食欲,拿起银筷吃起来。 他越吃越快,小半刻钟就把一碗面吃完,连汤都喝完了。 赵佳儿和赵好儿不爱吃东西,一般不会主动要食吃。见爹爹吃得这样香,都拉着他的衣襟说,“爹爹,佳儿(好儿)也要吃。” 赵畅放下碗笑道,“面条是凉的,你们吃了不好。” 戚管事笑道,“禀四爷,这碗面是热面。韩娘子专门说了,姐儿能吃这种面” 他指了指那碗不一样的面。 两个乳娘拿来两个粉瓷小碗,把热面分成两小碗,碗里各两片红肠和一点西红柿炒蛋。 赵好儿抢着让嬷嬷先喂了一口,笑道,“酸酸,好吃。” 赵佳儿吃了一口,也笑道,“嗯,酸酸,甜甜。” 赵畅又拿起第二碗冷面吃,这次吃得比较慢,吃了一片西红柿,酸酸甜甜,味道极是奇特,鲜红的颜色煞是好看。他又夹起第二片问道,“这是什么果子?” 戚管事摇头说不知,屋里的下人也都不知道。 赵畅又把另两碗冷面吃完,吃了,也不热了。他舒坦地拍了拍肚子,对戚管事说道,“问问韩家,那种果子是什么,多买些过来。” 再看到两个闺女把两小碗面和红肠都吃完,还连汤都喝完,更是开怀。 两个嬷嬷也喜笑颜开,“哎哟,姐儿今天真乖,吃得又多又快。” 赵畅说道,“拿十两银子赏他们。”又想到韩莞现在还是谢明承名义上的媳妇,赏人家银子不好,又改口道,“送那两个孩子一人两条徽州油烟墨。” 戚管理又道,“韩娘子的小妹子也去她家住了。” 都是孩子,落了一个不好。 赵畅又道,“再送韩小姑娘四朵宫花。” 给小姐妹带了许多适合孩子戴的小首饰过来,包括宫花。 韩家,春嬷嬷又重新做了三碗冷面一碗热面。 她端进上房摆在桌上,问韩莞道,“姑奶奶,若戚管事提出买西红柿咋办?” 韩莞道,“若他提出这个要求,让他来见我。有了他家的合作,有些事更好办。” 韩莞自从知道赵畅要搬到这里,又知道他比较随和的个性,便想搭着勤王府一起做笔大生意。 这几样菜品能挣钱却不能挣大钱,这点钱韩莞看得上,而做为王爷的赵畅肯定看不上。但是,土豆种好了与朝廷和百姓有益,赵畅可以挣政治资本,讨皇上的欢心。 这几样种子算是一块试金石。若赵畅是个贪婪的主,大半利益给他就是了。若可以合作,就一起做那个大生意。 那个生意利太大,别说她韩莞,就是拉上某个勋贵世家也吃不下来。若是找不到背景极强硬又不算太贪婪的合作伙伴,韩莞宁可不做,免遭横祸。 只要把那桩生意顺利做出来,不说韩莞从此躺着花都花不完,也成功搭上了勤王府,以后许多事情都好办。 所以,韩莞要拿这些样菜蔬试试人心。 饭刚吃完,戚管事求见。 韩莞让三个孩子去午歇,请戚管事来上房厅屋。 春大叔陪着他一起来了。 请坐,奉茶。 戚管事把墨条和宫花奉上,又说了他家姐儿请大虎二虎无事去家里做客。末了,笑道,“我家四爷极是喜欢吃面条里放的那种红果子,想多买几斤。” 韩莞笑道,“不瞒戚管事。那种果子叫西红柿,是我无意中在山中发现,又培育出来的。西红柿好吃,易消化,但你家姐儿不宜多吃。”又指了指桌上放的长辣椒和长茄子,“我的人还买了几样番外种子,两种已经种出来,一种还未成熟。若是你家四爷喜欢,我可以送一些给你们。那种没成熟的菜蔬,我们叫它土豆,听说跟红薯一样高产,还比红薯味美,可当主食也可当菜品……但是,呵呵,我们小老百姓穷,我还想凭着这几样菜蔬挣点钱。你们自己吃,莫说出去才好。” 戚管事的表情越来越慎重,他也知道粮食对朝廷和百姓的重要。若是他家王爷发现一种跟红薯一样高产的新粮种,那王爷可是立了大功了。他直觉王爷会非常感兴趣,双手接过装那几种新菜蔬的篮子,告辞回别院。 戚管事走后,韩莞交待了春嬷嬷几句,就把门关好,洗了脸,放下纱帐。 她刚想进空间歇息,听到外面有拱门的声音,是翠翠。那个小东西,一到晌歇或是晚上睡觉,就非常自觉地跑来上房,两只虎和韩苒想带它去自己屋里都不去。它要跟韩莞去空间,那里凉快。 第八十七章 铁胃 韩莞打开门把翠翠放进来,再抱着它进入空间。翠翠在副驾座上睡,韩莞坐在后座,拿出一张面膜敷在脸上,斜倚着睡觉。 晒了半天太阳,哪怕戴了斗笠也怕把脸晒黑。之前原主经常上山采药,皮肤不算很好。韩莞自从知道汽车空间能够循环再生,就天天用里面的面膜和护肤品。或许空间本身对皮肤也有好处,如今韩莞的皮肤越来越白皙细腻,连春嬷嬷都说她越来越水灵了,看着像十七、八岁的姑娘。 斜阳西坠,大片火烧云布满西边天际。天气依然热得人难受,只树下有微风和丝丝凉意。 韩家小院门口那棵百年香樟最是枝繁叶茂,还四通八达,大虎二虎带着驴叔、豹子和穿着衣裳的翠翠坐在树下乘凉。 这时,戚管事带着赵佳儿、赵好儿及几个丫头婆子来了。 翠翠不喜欢陌生人靠近,还是这么多人。它立即警觉起来,掉过头屁股冲着那群人,尾巴也翘了起来。 大虎赶紧把它的大尾巴压下去,低声说道,“他们是我们的朋友,屁要崩敌人,而不是朋友。” 大虎二虎上前笑道,“佳儿妹妹,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好儿妹妹,我们一直想着你们呢。” 两个小姑娘见到久未见面的两个小哥哥,笑得极是开怀,从乳娘怀里滑下来。 赵佳儿笑道,“我们来你家吃饭。” 赵好儿又笑道,“我爹爹不好意思来,想请你家送几个菜过去。” 这么直白,让慷慨大方的两只虎都有些发愣,戚管事等几个下人也有些脸红。 “哦,欢迎来我们家吃饭。” “好,你爹爹喜欢吃什么?” 赵好儿道,“只要是你家的,姐儿和爹爹都喜欢。” 两个小姑娘第一眼注意到了翠翠,喜道,“呀,好漂漂的小狗狗,毛毛这么白。” “是呢,是呢,比好儿和姐姐还好看。” 二虎大乐,“它是小狐狸,不是小狗狗。他是天下最漂亮的狐狸,还乖得紧,就是腿受伤了,不能跑。” 他再爱显摆,也不敢说翠翠是碧狐,还会放臭屁的事,这是家里的大秘密。 两个小姑娘高兴地摸着翠翠。 翠翠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见她们对自己没有恶意,就爬在地上随她们摸,还舒服得直哼哼,嗲得不行。 逗得几个下人大乐,都道这狐狸真成精了。 大虎又介绍道,“这是驴叔,是天下最聪明的驴子。这是豹子,是天下跑得最快的狗狗。” 两个小小子跟两个小姑娘开心地聊着天,戚管事带着手捧礼物的青衣和紫衣进了韩家小院。 韩小帆已经进屋跟韩莞做了禀报,春大叔夫妇陪着戚管事来了上房。 丫头在桌上放了两匹锦缎、四个凤梨后。 戚运笑道,“我家四爷对韩娘子说的几样稀罕菜蔬非常感兴趣,四爷想尝尝。还想亲自来看看那样没成熟的菜蔬,若是不错,愿意跟你们合作……” 韩莞忙笑道,“戚管事请坐,我这就去做几样小菜。” 戚管事指着两个丫头说,“让紫衣、青衣去帮忙。” 韩莞记得当初她去拿摇控器时屋里的丫头就叫青衣和紫衣,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两个人,怕因为摇控器丢失她们被重罚。见她们无事,韩莞也就放了心。 她做了青辣椒炒子鸡,虎皮辣椒,盘丝茄子,西红柿炒蛋,松鼠鱼,西红柿玉米排骨汤,一小碗酱汁青椒。 韩莞猜到赵畅会提出吃那几种菜蔬做的菜,鸡、鱼、排骨这几样菜和汤是早准备好了的。 戚管事和两个丫头拿着托盘回双宜山庄。 赵佳儿和赵好儿已经跟驴叔、翠翠、豹子混得很熟了。她们骑在驴背上,激动得笑声都大了许多。 两个嬷嬷害怕地扶着她们,生怕驴子尥蹶子把她们摔下来。 一群人三个动物进了院门,二虎对厨房里忙碌的韩莞说道,“娘亲,佳儿妹妹和好儿妹妹要在咱们家吃晚饭。” 韩莞已经知道了,她出门把两个小姑娘从驴背上抱下来。 两个小姑娘得了爹爹的吩咐,非常有礼貌地喊道,“婶子。” 韩莞不喜欢这个称呼,笑道,“我更喜欢听你们叫我‘姨姨’。” “哦,姨姨。”两个小姑娘又异口同声改了口。 软软糯糯的声音跟娇滴滴的翠翠有一拚,把韩莞的心都叫化了。 她又想起了前世的小侄女。 韩莞一手一个把她们牵进内院上房,给她们介绍了韩苒。 小姑娘又非常有礼貌地叫道,“小姨。” 韩苒红着小脸跟她们打了招呼。 黄娟和黄绫已经把饭菜摆上桌,给赵畅的菜一式两份,桌上都有。又请服侍小姑娘的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去前院吃,她们都不肯去。 两个小姑娘看到红红黄黄的西红柿炒鸡蛋和颜色鲜艳的松鼠鱼极喜欢,只给她们吃了几口这两种菜,吃了几口米饭,喝了几勺汤,就饱了。 她们已经习惯吃饭有节制,哪怕再馋,也不会多吃。 “姨姨家的菜好吃,汤好喝。” “嗯,明天还来。” 韩莞笑着答应,赵家下人都红了脸。 再看看大口吃肉大口吃菜的两只虎,吃了一碗又要一碗,胃就像前世的搅拌机,根本不怕他们消化不了。 看着他们的吃相,馋得两个小姑娘的嘴角流下一丝银线。 “你们吃那么多,就不怕肚肚痛吗?”赵好儿忍不住问道。 大虎这才抬起头,吞下嘴里的肉说道,“娘亲说我们的肚子是铁肚,石头进去都能搅碎。” 说得众人大乐。 翠翠和豹子在一个小几上吃饭。只要能饱肚子,豹子什么都喜欢。而翠翠不行,它不止特别喜欢美味,还特别喜欢漂亮的美味,最最喜欢的是红色美味。比如说红红的火腿肠,红红的红肠,红红的西红柿,今天吃的红红的西红柿炒肉丁拌饭。 它吃撑着了,过来蹭韩莞的腿,让她给自己揉肚子。 赵佳儿和赵好儿听说翠翠的想法,高兴地表示自己要帮它揉。 第八十八章 表明态度 韩莞位着姐俩个的小手在翠翠的肚子揉了揉,笑道,“要这么轻,否则它会痛。” 小手又小又薄又凉,比当初韩苒的小手还让人心紧。 两个小姑娘听了,就真的轻轻揉着翠翠的小肚子。怕拿捏不好劲道,瞪着眼,抿着嘴,专心得不得了。 韩莞又一次感叹,许多品性就是天生的。皇家孩子能这么有爱心,太难得了。 揉完,赵好儿又跟韩莞商量道,“姨姨,我好喜欢翠翠呢,我想带它觉觉。不怕,我不抢它,明天就还回来。” 赵佳儿又道,“我想带豹子觉觉,明天还你们。” 两只虎不忍心拒绝她们,一起看着韩莞。 韩莞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知这两孩子怜香惜玉的特质像了谁。肯定不像自己,也不像谢明承。谢明承敢把蛇丢进小娘子堆中,也就不懂啥叫怜香惜玉。 她不好马上拒绝,看向两个乳娘,她们肯定不会让狐狸和狗子跟自家郡主一起睡。 果真她们拒绝了: “姐儿乖啊,翠翠的断腿还没好,若不注意碰着了,多痛啊。” “豹子晚上要尿床,臭得紧。” 小姐俩还是不愿意,眼里包上泪花。 二虎也想到不能让翠翠去别处睡觉,把话题扯去了一边,“我娘会讲故事,还会唱催眠曲儿。” 大虎也说道,“可好听了,我们都听不够。” 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也不惦记翠翠和豹子了。异口同声道,“姐儿想听。” 一撒娇,她们就自称“姐儿”。 韩莞不可能唱歌,笑道,“好,姨姨给你们讲故事,咱们去外面讲。” 此时太阳已经大半没入山顶,融融的橘光笼罩着小院。树下,佳儿和好儿一边一个斜依在韩莞的怀里,大虎二虎坐在他们对面,韩莞轻声讲着什么,几个孩子似听迷了一样。驴子和狗子趴在一旁,居然还有一只小狐狸。 赵畅突然出现在垂花门外,眼前这和谐幸福的一幕也温暖了他的心。佳儿和好儿一生下来就体弱,多少次命悬一线,病重时的无力,喝药时的愁苦,针灸时的眼泪……原来,她们还有这么认真快乐的时刻。 还有那位“韩娘子”,眼波柔和,浅笑盈盈,举止优雅,气韵别样……她,居然这么貌美。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那个闹出天大笑话的韩莞! 赵畅脸颊发热,低头咳嗽一声。 他身后的春大叔叫了一声,“姑奶奶。” 斜对着垂花门的韩莞才注意到赵畅来了,赶紧起身过去见礼,大虎二虎也赶紧起身作揖。 赵畅如上次一样,戴着玄镜,扇着扇子,腰间没有了那个最具个性的“牌子”。 韩莞暗自好笑,这时候还戴墨镜,是把墨镜当近视镜戴了吧。 赵佳儿和赵好儿起身小跑过去,一人抱住一条腿。 “爹爹,姨姨讲故事。” “好听,小兔子乖乖,兔娘亲,大灰狼……”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翠翠的小菊花已经对准了不认识的赵畅,后来看到主人对他这么热情,才又把尾巴放下来。 一旁的春大叔悄声对韩莞道,“赵爷想看看菜地里的那几样菜蔬。” 两个小姑娘没听到别人的话,又介绍着动物们。 “爹爹,它是驴叔,我们会骑,好好玩。” “它是翠翠,声音好娇哦,比姐儿还娇。它是豹子,跟名字一样威风。” 赵畅先摸了摸闺女的包包头,才对韩莞笑道,“韩娘子聪慧,那几样菜极是美味。我能亲眼看看菜蔬吗?” 两只虎知道大人要谈正事,便过来对缠着赵畅的两个小姑娘说道,“你们还没看过我们练武写字,大哥打拳打得好,我写字写得好……” 小姑娘一听,也不再缠着韩莞了,一人牵一个,老实地跟他们去了东厢。 还说着,“大虎哥哥真能干。” “二虎哥哥也能干。” 看到两对小人影,赵畅笑出了声,若自己闺女是男娃,几个人相处可没这么和睦。他又想到了自己和谢明承小时候,和昌郡主偶尔会把小谢明承带进皇宫看望太后,年纪相仿的两个小子经常抱在一起打架…… 韩莞和春家父子陪赵畅和戚管事参观了后院菜地以及大院子里刚刚种下的三亩地,又听春山讲了这几样菜的种法。 还专门挖出一颗还未成熟的土豆,虽然只有婴儿拳头大,但一颗秧子居然长了九个小土豆,若是成熟,能长到五、六斤。 春山还说,若种子充裕,种植得当,一亩下来能有上千斤的收成,甚至一年能种两季…… 赵畅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他让春嬷嬷把土豆煮熟,吃着口味不错,的确顶饱。 赵畅是皇子,是王爷,也心系朝廷和百姓。知道老百姓填饱肚子才能国泰民安,皇上才能高枕无忧。 皇上有七位成年皇子,太子是元后所生,三岁就被立为太子。但太子越大皇上越失望,觉得他刚愎自用,暴虐无情,甚至动过废储的念头,太子本人和他的外家、岳家都是既急切又害怕。 许多朝臣都知道皇上的这个心思,成年皇子及背后的势力便不淡定了。 现皇后没有儿子,赵畅生母何淑妃的份位仅次于皇后。偏偏赵畅没有争储之心,喜欢随性的生活。他没有野心。但他生母和外家都好强,有心让他争一争。 赵畅清楚,论资格排位,他比不上太子大哥。论聪明能干,他比不上和王二哥。论父皇喜爱程度,他比不上六皇弟。与其提着脑袋争,还不如当个富贵王爷,天天玩乐,多好。 为了表明态度,也为了躲避母妃及外家,他经常托口死了王妃难抑悲伤和要给闺女治病,大半时间不去他历练的户部应卯,不经常去皇宫见皇上和淑妃,还经常不住在王府里。 如今能做些“正事”,为民造福,让皇上高兴,又无关争储,何乐而不为。 参观完,已是星光满天。赵畅是孤男,韩莞是寡女,哪怕有孩子下人在旁边,也不好再继续谈。 赵畅笑道,“明天上午请韩娘子和春管事来别院一趟,我们再商谈下一步合作事宜。” 第八十九章 麻烦还是宝贝 韩莞点头道好。 可赵佳儿和赵好儿不愿意回庄子,嘟嘴说道,“大虎哥哥和二虎哥哥说,姨姨会唱催眠曲儿,一唱就睡着。” “嗯,我和姐姐要住姨姨家,要听催眠曲睡觉觉。” 赵畅皱眉道,“这哪儿行。” 韩莞老脸有些红,说道,“姨姨唱的曲儿不好听。姐儿乖乖回去歇息,明天过来姨姨给你们讲更好听的故事,还给你们做好吃的糕糕。” 小姑娘听说明天有好听的故事和好吃的糕糕,也就由着乳娘抱着跟赵畅一起回了庄子。 两只虎带着驴叔和豹子把他们送至自家的后门。 次日,韩莞带着春嬷嬷做点心。她前世基本不做点心,费事。但电脑里存有一些点心的做法,她调出来看了,又带着春嬷嬷做。慢慢试验,总能做好 今天准备做一个易消化的蛋糕,及对肠胃好的南瓜饼,还专门让人去村里买了一斤牛奶。 巳时初,戚管事来请韩莞。 韩莞让春嬷嬷继续,她带着春大叔父子、黄娟一起去了双宜山庄。 韩莞第一次来双宜山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名品花卉,四通八达的游廊……感觉陡然从贫民之所一下进入富贵之乡,门外门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们被直接带去前院厅堂。 赵畅笑道,“韩娘子请坐。我与谢兄非常熟悉,年少时我们是同窗……” 他不好说谢明承是他的伴读,就说了“同窗”。谢明承明面还是韩莞的丈夫,赵畅想知道韩莞到底是怎么想的,才好说下一步的合作。 韩莞知道他的心思,看着大大咧咧吊儿郎当,还挺有心眼。忙截了他的话,正色说道,“赵爷,我同谢二爷只不过有一纸牵绊,我们彼此都知道那是误会,也承诺彼此放手,一别两宽。那件事他回来就办。我的生意,我的一切,我做主。” 赵畅干笑两声,两人开始商谈具体合作事宜。 长辣椒、长茄子、西红柿这几样菜蔬由韩家主种,赵畅的管事主卖。第二次种出批量不会很大,留大部分明年种,少部分用于韩家开的酒楼,赵畅再拿一些送于皇宫和少部分亲朋好友,算是为下一年作宣传。 那点钱赵畅根本看不上。他之所以提出主卖,就是充当韩家菜园子的保护伞,不许别人打主意。做为交换条件,土豆如何种植要听他的。 韩莞种出土豆不许私卖,也不许拿去酒楼卖。由赵畅向朝廷推荐,进而以最快速度向全国推广。 “放心,你弄出来的,不会让你吃亏。我会向朝廷给你请功,不仅高价收购种子,还会有所奖励。” 韩莞暗喜,她可以说达成所愿,赵畅也基本过了第一关的人品测试。没有强占别人那点小钱,还利益互换愿意充当保护伞。没有把能造福百姓的土豆拿出去祸害,想尽可能早地用之于民…… 第二关要过的,就是看他有没有本事,不是每位皇子皇孙都有本事护住他想护住的东西。 为了更好地合作,赵畅说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并让他们保密。 春大叔吃一惊,没想到自家无意中攀上一棵大树。 韩莞早就知道,也不惊讶。 她的泰然自若更让赵畅刮目相看,觉得这妇人不仅变聪明变漂亮了,连性格都变沉稳了,不知那谢明承是甩了麻烦还是丢了宝贝。也更加觉得这里是福地啊福地,或许闺女的病真能在这里渐渐好转。 谈完了,韩莞起身告辞。 赵畅笑道,“现在天儿热,我非常喜欢昨天的那道冷面,爽口,降热。” 韩莞笑道,“晌午我让春嬷嬷做好送来。” 赵畅点头笑纳。 韩莞刚走到外面,赵佳儿和赵好儿就由乳娘抱过来。 她们看到韩莞笑弯了眼,一个说,“姨姨,我们要去你家。” 一个说,“我们要骑驴叔,要跟翠翠和豹子玩,还要听故事和吃糕糕。” 赵畅看到闺女高兴,还变得更开朗爱说话了,笑出了声。说道,“麻烦韩娘子了。” 韩莞笑着招手让她们下来,一手一个牵着,慢慢走回家。 之前韩莞就是纯同情和喜欢小姑娘,现在更是不同,她们爹爹是她的合作伙伴,还有可能成为最大合作伙伴。 赵畅让戚管事带人送了一包干海参、四只鸡、一斤鲜虾、一口袋松蘑和猴头菇给韩家,总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东西。 回到家,韩莞也给这个韩家院子重新起了个名字,叫星月山庄。以后说做生意,就是跟星月山庄做,而不是跟韩家或是韩家娘子做。 两个小姑娘骑着驴叔同翠翠和豹子在树下玩,怕她们中暑,丫头婆子在一旁扇扇子,春嬷嬷熬了糖豆沙给她们喝。家里有西瓜、香瓜、西红柿等水果,不敢给她们多吃。 韩莞给小姑娘的手上擦了千金油,拿了两盒给乳娘,说蚊子咬了可以止痒。睡前在露出的胳膊腿上擦些,可以防止蚊虫叮咬。 乳娘已经闻到韩家人身上都有这股味,才知道这是防蚊虫的。这比熏防蚊草方便好闻,高兴地接下。 韩莞又送了相熟的几个下人各一盒。 当然,她更希望赵畅早些发现遣人来要。 晌午,蛋糕和南瓜饼做出来了,做的不错。 给小姑娘各吃了一小块蛋糕、一小块南瓜饼、几口精米粥。菜是山药鸡肉丸,西红柿炒蛋,冬瓜焖虾尾,各吃了一两口。 看着精细喂养还瘦得一阵风就吹倒的小姑娘,韩莞万幸小哥俩好养活,吃汤咽菜就能长高长壮,让她少操好多心。 小姑娘吃了晌饭才回去歇息,睁开眼睛又吵着来韩家。 下晌日头足,韩莞就带着他们在厅屋里讲故事。门开着,竹帘挡住灼热的阳光,还算凉快。 给这两个小姑娘讲故事,不能讲公主与王子之类的童话故事,有带歪小姑娘之嫌。也不能讲历史故事,她们还听不懂。只能讲些有关动物的简单小事故,她们最喜欢听《小兔子乖乖》,韩莞讲了不下二十遍,她们不烦,她都烦了。 第九十章 糊涂人 无法,韩莞教小姐俩唱儿歌《数鸭子》,寓教于乐的同时还能让她们运动一下。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嘎嘎嘎嘎真呀真多呀 数不清到底多少鸭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赶鸭老爷爷胡子白花花 唱呀唱着家乡戏还会说笑话 小孩,小孩快快上学堂 别考个鸭蛋抱回家别考个鸭蛋抱回家 …… 这个时代鸭蛋不代表零分,但考个鸭蛋总是不好。 不说两个小姑娘极喜欢,学得非常认真,连韩苒和黄绫都跟着一起唱和跳。 到时间了,驴叔和豹子去接两只虎下学,三个小姑娘就和韩莞、翠翠一起在院门口的大树下等。看到那几个身影渐渐靠近,两个小姐妹高兴地跳了几下。 赵好儿激动地说,“姐儿盼爹爹就是这样盼。” 赵佳儿点头道,“恩,看到虎哥哥和看到爹爹一样高兴。” 因为兴奋,让她们泛青的脸色有了些许红晕,盛满喜悦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韩莞想着汽车空间里的针剂和药,遗憾自己没有机会把她们弄进空间。 若是定时把她们弄进去,迷晕打一针,身体会好很多。这个小身体,一个小感冒就有可能送命。 相处时间不久,韩莞已经非常非常喜欢她们了。又想到老神僧把她们支来这里,或者以后真的有机会救治她们。 两只虎看到这么多人来接自己,高兴不已,离老远就喊起来: “娘亲~~小姨~~~佳儿妹妹~~” “娘亲~~小姨~~好儿妹妹~~” 两个小子好像说好了,大虎喊“佳儿妹妹”多些,二虎喊“好儿妹妹”多些。 他们下了驴,先给韩莞和韩苒行了礼,就一人拉一个小姑娘傻笑,“你来接我了,呵呵呵呵呵……” “是呐,咯咯咯咯咯咯……” 一群人进了小院。 戚管事来了,见小主子还要赖在韩家吃饭,正中下怀。又对韩莞笑道,“我家爷也喜欢吃你家做的菜。” 韩莞无语,小的霸吃,大的也霸吃。只得让春嬷嬷多做些,给双宜山庄送些过去。 晚上,天边出现小星星了,两个小姑娘才由乳娘抱回双宜山庄。 她们直接去了赵畅的院子。 赵畅故问,“闺女玩了一天,不想爹爹了?” “想。”小姐俩异口同声,一人抱了爹爹一条腿。 赵好儿说道,“爹爹,买鸭鸭。” “买鸭鸭?”赵畅有些蒙。 赵佳儿又说道,“嗯,买鸭鸭,唱歌,数数,下蛋。” 小姐俩连唱带比划地唱起了“数鸭子”。虽然唱得不全,赵畅还是大概听懂了。 他大笑出声,夸奖道,“我闺女真能干,会唱曲儿,还会数数了。”又问,“买多少只鸭子?” 两个小姑娘把两只手摊开。在她们想来,这就是最多的。 赵畅豪爽道,“好,就买二十只。庄子里水多,放在溪水里,你们天天能看到,也让那两只小老虎和姨姨来看。” 说完“姨姨”,连赵畅都有些脸红。 次日巳时,两个小姑娘来韩家,戚管事也跟着来了。他又来要了两盒千金油,说他家四爷非常喜欢,还说四爷已经让人去镇上买二十只鸭子了。 韩莞就等着赵畅遣人来要千金油呢。若这位大神喜欢,以后千金油更好推广。 下晌,小姑娘没来,青衣来了。她笑道,“今天庄子买了二十只半大鸭子,我家姐儿请韩娘子、韩姑娘、驴叔、翠翠、豹子去看鸭子呢。” 这一带水资源丰沛,许多人家都养了鸭子,一出大院子随处可见。但小姑娘看不到,觉得稀罕得不得了,专门遣人来请他们去她家看鸭子。 赵畅在庄子里,韩莞不好去串门子,就让韩苒领着驴叔和豹子、黄绫去玩。借口翠翠的腿还没好,没带它去。翠翠还有些怕人,陌生的环境也不喜欢去。 双宜山庄里的溪流弯弯曲曲,流过大半个庄子,光是搭建在溪流上的小拱桥就有六座。离东角门不远的翠亭旁就有溪流,赵佳儿和赵好儿正在里面看水里的鸭子。 没看到韩莞,她们极是失望。 好儿问,“姨姨呢,她不喜欢看鸭子吗?” 韩苒笑道,“我姐在给你们做糕糕呢。” 听说晚上有好吃的糕糕,小姐妹又高兴起来。 佳儿道,“小姨,看鸭鸭,二四六七八……” 水里游着二十只半大鸭子。专门找了一个白胡子老下人,他拿着一根长竹竿驱赶着鸭子,鸭子“嘎嘎”叫着过了桥洞,两个小姑娘又像看到新鲜事一样快乐地咯咯笑起来。 她们跟着鸭子走,累了就由乳娘抱着,来到院子东面的一个池塘边。池塘有一亩地的样子,再往东流就流出院子注入溪里。鸭子在里面游得欢,旁边是樱桃林。 樱桃林里有一个亭子,赵畅正和任子俊、易方坐在里面喝茶聊天。今天任子俊和易方请假来双宜山庄找赵畅玩,晌午才到。 任子俊是现任皇后的娘家侄子,少时跟皇子们一起读过书,现在在宫中任从四品带刀护卫,跟赵畅玩得好。易方也是出身世家,恩荫在户部为官,跟在户部历练的赵畅非常熟悉。 他们年少时就跟谢明承是胡朋狗友,经常在一起惹是生非。 看到那一群人,任子俊笑道,“怪不得王爷乐不思蜀,两位小郡主也如此快乐,乡下野趣多多……” 易方八卦地笑道,“来的时候我看见庄子前面有个大院子,那就是谢明承媳妇家吧?” 赵畅扇着扇子说道,“嗯,好像是,我也不太清楚。” 易方又问,“王爷见过韩莞吗?长得如何?” 谢明承摇头道,“没见过,不知。” 任子俊说道,“那韩莞在乡下呆了几年,还真呆成乡下妇人了。那么大块地也不好好拾掇拾掇,墙用篱笆圈,里面东一块西一块……” 易方不屑道,“那本就是个糊涂人……” 赵畅不爱听了,皱眉嗔道,“你们是不是男人,怎么比妇人还嘴碎?再在我家议论别的妇人,就家去。” 易方还是有些怕赵畅,见他发火了,忙道,“好,好,咱不说别人。四爷,明儿带我们去瞧瞧你捡到宝贝的地方,如何?” 第九十一章 珍珠丢了 任子俊也来了兴趣,笑道,“那里能掉天外之物,一定是人间仙境,不凡之地,我们去沾沾仙气……” 一说到玩赵畅也眉开眼笑起来。现在闺女的身体好些了,又喜欢去韩家玩,他就去逛逛风景。 晃眼到了八月初,两个小姑娘跟韩家人已经非常熟悉和随意了。除了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黏着韩莞,有时候在韩家玩,有时候在庄子里看鸭子。若韩莞没有时间,就让在家的韩苒陪她们。 或许这里真是福地,小姑娘快乐的同时,小脸还长了点肉,脸色也好看些了。 赵畅极是是开心,闺女从来没有让他这么省心过。之前在皇宫或是王府,她们总是喜欢黏他。以至于母妃都有些埋怨他宠闺女宠过了,不像男人。还让他多去宠幸两个侧妃,她们若生了儿子,他的心就都不会都放在闺女身上…… 不用时时操心闺女了,他无事就去庄子旁边的平顶山以及更远一点的青阳山游玩。 韩莞白天管理庄子和照顾小姑娘,晚上开始训练腿伤大好的翠翠,希望它能听人的指挥放屁。 她见识过翠翠的几次屁功,每次的威力都不一样,这说明放多大的屁翠翠能灵活掌握。几乎每天晚上,她都会抽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带着两只虎和韩苒、黄娟、春大叔、春山在后院观看并调教翠翠的屁功实战。 最小的功力就是喷谢明承那次,臭味在正常范围内,风不大,不注意看不出来。最大的功力把后院的一棵大树吹弯了,还断了几根粗树支。韩莞等人用帕子把口鼻捂上,还差点被熏昏。声音也有些响,能看到小菊花里喷出一股雾气。 它每放一次屁,都会把几人逗得大乐,还不能笑畅快,要用帕子捂着嘴笑。只有威力最大那次几人笑不出来,不仅被熏得想吐,还被巨大的威力吓着了。 韩莞把小东西的屁分成六个等级。人比一根手指头,屁的威力最小,依次二根、三根、四根、五根,威力最大火力全开的,是拳头。 韩莞连说带比划,翠翠还是能大概搞懂意思。只有在场的几个人,才能指挥翠翠放屁。 每次训练完,翠翠都很辛苦。韩莞就把它带进空间,给它吃火腿肠,听“白狐”的歌曲,还把她前世的漂亮衣裳给它当被子。翠翠喜欢这些福利,下次训练得更起劲。 八月初四这天,小包氏终于发现珍珠耳环不见了。这天她想把耳环拿去卖个好价钱,再偷偷去买个体面些的二进院子。她已经听说,虽然韩家几房目前还都住在这里,其实另几房都偷偷购置了一处好宅子。小包氏等到现在也没等到哪个亲戚送她宅子或是大笔银子,恨得咬牙的同时,只得自力更生,自己买。 她拆开枕头一看,怎么珍珠变成了木头珠子,顿时气得手脚冰凉眼冒金星。 她最先怀疑韩淑,因为只有韩淑住在上房西屋,离自己最近,随时可以进这间屋子。她觉得是章氏挑唆不懂事的小姑娘这么做。 其次怀疑章姨娘,因为章姨娘进她卧房进的最勤。 她想怀疑江氏母子,但这三人自从搬进这个小破院就从来没进过上房,更别说她的卧房了。 小包氏先声色俱厉质问韩淑,韩淑哭着否认。她又问章氏和蒋姨娘,她们也都不承认,还发誓诅咒。 小包氏无法,开始搜屋子,还真在章氏屋里翻出一百三十两银子。 她气得打了章氏一巴掌,咬牙骂道,“败家娘们,那东西至少能卖四、五百两银子,不光是珠子值钱,而是挂在珠子上的银饰值钱。我活这么大年纪,就没看到过那么亮的银子,那么好看的花纹,却被你一百两祸祸了。哎哟,气死我了……” 她是真的认为韩淑把珍珠耳环偷走交给章氏,章氏只卖了这么点银子。 气不过,还掐了章氏几把。 章氏大哭,“婆婆,淑儿没拿你的什么耳环,我也没卖过。这些钱是敏儿和我娘家弟弟给我的,你不能抢了我的私房,还这么污我们娘俩。” 小包氏冷哼道,“你不是说敏儿只给了你十两银子吗?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怎么可能给你这些钱。至于你娘家,破落小户,想给你也没有。” 小包氏只给章氏剩下十两银子,其余的都拿走。章氏哭得肝肠寸断,却也不敢闹出来。不光是她不敢忤逆婆婆,还因为小包氏直接说韩淑是小偷,怕闹出来影响韩淑的名声,将来不好找婆家。 章氏连气带心疼钱,病倒了。在她看来,是老太太故意找借口搜她屋子,目的就是为了抢自己的私房钱。她伤心极了,不知男人儿子现在还活没活着,老太太就开始这么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了。 韩莞没听到她们白天的吵架,晚上去韩家三房在汽车空间里听到小包氏在跟蒋姨娘骂章氏和韩淑,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韩莞暗爽,当初章氏帮着小包氏挤压韩泊深的钱和原主生母黄氏的嫁妆,活该她有这个下场。她们婆媳生了隙,江氏母子的日子就好过了。 那两人正在说话,突然听到敲门声,接着是江氏的声音,“来了,来了。大嫂啊,快请进。” 卢氏带着大儿媳妇进门,笑道,“听说六弟妹病了,我们来看看。” 三房的哭闹声挺大,隔壁都听到了,却不知道她们为什么闹。白天有几个小姑娘借由头来三房玩,听红着眼睛的韩淑说她娘生病了,也没说具体原因。 大老太太就让卢氏先去看看章氏,劝劝她。自己明天再去劝劝小包氏,家逢大难,每个人都不容易,不要闹得太过。 蒋姨娘压低声音说,“老太太,大太太去太太屋里了。” 小包氏冷哼道,“卢氏惯会装好人,哪家有事她都跑得勤。你去听听她们说什么。” 她还是怕章氏把她抢银子的事说出去。她虽然气韩淑偷了耳环,却也不想闹出去影响孙女的名声。不说韩淑偷耳环,而说她没收章氏银子,就坐实了她抢儿媳妇嫁妆。她可不愿意。 蒋姨娘答应着走了。 第九十二章 梦话 韩莞闪身出空间,人正好在衣柜和架子床的中间,屋里灯光昏暗,斜倚在床上的小包氏根本没有发现她屋里多了一个人。 韩莞晃了晃手上的迷烟,不一会儿小包氏就睡着了。 章氏屋里,她也不敢跟卢氏说家里为什么吵架,只是哭。 卢氏婆媳安慰了她一阵,见蒋氏在这里服侍又不好多说,坐了一阵起身告辞。 刚走出屋门,就听到上房小窗里传来小包氏的骂人声,“哼,眼皮子浅又贪财,把整个韩家都祸祸进去。这会子不拉稀了,到处现眼。” 卢氏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应该是在骂她,又羞又气,脸一下涨成猪肝色,高声喝道,“三婶儿,你嘴里不干不净骂谁呢?” 小包氏的声音,“拉稀,臭娘们。拉稀,臭娘们……” 卢氏气得想冲进去吵架,但多年端着的习惯又不能让她跟长辈或是泼妇去吵架,气得浑身直哆嗦。拿帕子的手指着小包氏的窗户,骂道,“好,好,你居然敢这样羞辱我。你才贪财眼皮子浅,先苛待大儿子一家,现在又苛待小儿子一家,不慈不善,迟早遭报应。” 说完,就气匆匆向门口走去。 小包氏还在骂,“臭娘们,拉稀,臭娘们,拉稀……” 卢氏羞得不行,跑得更快。 章氏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觉得老太太定是得了失心疯。章氏虽然恨老太太强抢她的私房,但把卢氏得罪狠了,倒霉的还是他们整个三房。也不敢委屈了,跟在卢氏后面赔礼道歉。 “大嫂,你莫往心里去,我婆婆她不是说你……” 江氏也听得瞠目结舌,老太太刻薄贪财,还从来没有这么粗鄙过,这些话怎么说得出口。她赶紧把两个孩子拉进自己屋,再把门插上。之前小包氏只要跟人斗气,最后总会殃及他们母子。 蒋姨娘小跑去了小包氏卧房,看到小包氏斜倚在床头睡得香。难不成是老太太在做梦,梦中在跟卢氏吵架,还骂出了口? 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否则老太太怎么可能那样骂卢氏。 她轻轻推了推小包氏,“老太太,老太太,快醒醒。” 小包氏被迷的不深,被推醒了。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事,卢氏走了?” 蒋姨娘问道,“您刚刚睡着了?” 小包氏皱眉说道,“嗯,不知怎么一下睡了过去。她们说了什么,章氏没有编排我的不是吧?” 蒋姨娘道,“六太太说她想八爷想得厉害,几次做梦都哭醒,没歇息好,大太太劝她想开些,只说了这些事……不过,刚刚老太太是怎么了?那些话私下说说就好,怎么好大声说出来,让大太太难堪。那人心凶,把她得罪狠了,跟咱们过不去咋办……” 小包氏不高兴了,提高声音嗔怪道,“刚才我睡着了,还是你叫醒的,我能说什么?” 蒋姨娘便把刚才小包氏和卢氏的对话学了出来。 小包氏吓得一下挺直脊背,说道,“我睡着了,怎么可能说那些话,我没说。” 蒋姨娘说道,“老太太真的说了,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大太太气跑了,六太太跟过去赔礼道歉了。” 小包氏看看一脸严肃的蒋氏,她不是说笑话,而是真的。难道自己刚才在做梦?她怎么不记得了。应该是做了,猛地被蒋氏叫醒,一下都忘了。梦到跟卢氏吵架,怎么就把梦话说出了口,恰巧让卢氏听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刚才自己的失态,否则就是遇到鬼了。 不管什么情况,小包氏都不愿意明面得罪卢氏。起身说道,“我去跟卢氏解释解释,我刚刚没骂她。就是想儿子想孙子想魔怔了,怎么把她的声音听成了江氏的,我是在骂江氏那个不省心的……” 还好没有指名道姓。 蒋姨娘暗道,江氏又没拉稀,傻子都知道你是在骂卢氏。但这话她不好说出来,服侍小包氏穿好衣裳,再扶着她去了大房,正看到章氏走出大房院门。 章氏恨极老太太,也只得说道,“大太太把门关上,我说干了嘴皮也不见我。” 三老太太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大房。 韩莞在空间里笑得肚子痛,见翠翠懵懂地看着她,她伸过头去亲了它一下。说道,“我导演了一出大喜剧,笑死人了。” 翠翠讨好地弯了弯眼睛,表示它也替主人高兴。 卢氏住的东厢门关得紧紧的。小包氏敲了敲门说道,“泊述媳妇,莫生气,刚才我不是骂你。唉,人老了,耳朵也背了,以为是江氏,我是在说她。真的。” 屋里没有声音,大老太太走出上房门说道,“这是怎么了?” 小包氏叹了一口气,只得去上房跟大老太太解释。说江氏惹她生气,她就骂了江氏几句,谁知卢氏误会了。她没好意思说“拉稀”之类的话。 大老太太心里极不赞同卢氏的做法。家都败了,她也不是侯夫人了,长辈耳背骂错了人,又亲自来赔礼道歉,干嘛这么不依不饶。又想到小包氏最喜欢的孙子韩宗智已经死了,充军的韩泊寿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心里对她有了更多的同情。 说道,“等卢氏想通就无事了,我也会劝劝她。老妹妹,还是那句话,江氏是个可怜人,心也善,你对她好些,将来她和宗亮才能全心全意孝敬你。发配充军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回来,最后你能靠的,或许只有宗亮……” 小包氏说道,“老姐姐,我心里苦啊。你的泊厚还有活着的可能,可我的泊寿和宗智,怕是回不来了。” 说到这件事,她是真伤心,声音也哽咽起来。 大老太太拍着她的手劝道,“你的泊深也没去送死啊。你比我还好些,宗亮还在你跟前。可我我唯一的孙子宗瑞也去充军了,谁知回不回得来。” 为了让小包氏好过些,老太太说了个小谎。面上愁苦,心里暗乐,又暗自感谢了一遍韩莞。 小包氏却是哭出了声。 韩莞听出来,大老太太说不知韩宗瑞回不回来得后,三老太太哭得更伤心。 第九十三章 大赦传言 大老太太又劝道,“听老姐姐一声劝,对泊深一家好些,那是个老实孩子,虽说生辰和三老太爷犯冲,也怪不到他。三老太爷已经去了那么多年,不要再揪着那件旧事了。” 小包氏心有苦说不出,只是哭,大老太太耐心地劝解着。 韩莞禁不住暗诽,大老太太活了这把年纪,还受过那么多挫折,依然是个傻白甜。小包氏不仅对韩泊深及其妻儿恶,还对你“儿子孙子”出奇的好,是吧? 以后,得找会机暗示一下。若老太太够聪明,自然会多想一些。有了老太太的帮助,也更好找到真相。 韩莞听够了热闹,才满意地回了自己家。 夜里,她隔三岔五去这两家听一听壁角。如她所愿,卢氏跟小包氏的关系彻底崩了,时不时卢氏就要使下坏,挑拔另几房不搭理小包氏。小包氏气不过,也会骂卢氏。但卢氏在韩家的权威是积年形成的,也有一定的手腕,小包氏完败。 小包氏跟章氏也起了嫌隙,受了卢氏和其他人的气就找章氏和江氏骂一顿出气。而不像原来,好事都是章氏一家,坏事都是江氏几人…… 八月中,秋风送爽。星月山庄内院的菊花尽数开放,后院移栽了一棵桂花树,满树金黄,香得醉人。 翠翠的腿彻底好了,它没有上山,而是在星月山庄住了下来。在韩莞等人的调教下,它已经能看着主人的手势放屁了。 赵佳儿和赵好儿也把星月山庄当成第二个家,除了睡觉,偶尔在自家看看鸭子,几乎都赖在这边。 韩莞忙碌的同时调理着三个小姑娘的身体。赵家小姑娘依然孱弱,可韩苒的身体好多了,长高长胖,脸上有了红晕,性格也开朗了,随时都能听到她的咯咯笑声。 两只虎不需要特别对待就茁壮成长着,比韩莞刚来时长高了一截。 只不过,这么长的时间韩莞都没找到单独带小姑娘去空间的机会。她们随时被一群下人跟着,睡觉都回庄子。 明天是中秋节,赵畅要带闺女回宫过节,韩莞赶着今天收土豆。 辰时末,赵畅就领着两个小闺女和戚管事等人来了。 几个主子坐在后院的一棵大树下,看着春山父子收土豆。 一共种了二十四株土豆,之前挖了一株还剩二十三株。这些秧子春大叔父子像宝贝一样特别对待,肥也施得多。每株结的土豆六至十二个不等,一共收获一百六十三斤。 赵畅大喜。 韩莞又做了几个土豆菜,赵畅父女都喜欢吃。 赵畅说道,“我觉着,此种作物可以当水稻、小麦、玉米外的第四主粮,地位在红薯之上。若顺利推广开,是大梁百姓之福。”他要了六个土豆,说拿回宫见皇上,还特别嘱咐,“必须留一百五十斤明年当种子,剩下的你们吃。“ 韩莞心里翻了一下白眼,一共收获一百六十三斤,晌午用了三斤,他拿走三斤,只剩下七斤,说得好像剩了多少一样。 赵畅让戚运拿了二百两银子给韩莞,笑道,“说好我们合作的,我也不能让你吃亏。这些银子先拿着用。” 韩莞非常坦然地接过银子,守着这么的好东东不能吃不能用做生意,的确是自家亏了。 赵畅本来想明天回京,但他太激动了,决定马上带着已经睡着了的小姑娘回京。 中秋学里放一天假,韩莞已经让两只虎和韩苒跟先生再请两天假,明天一起去京城舅舅家过节。 韩苒在星月山庄住了这么久,胆子慢慢变得大些了,只要不去老韩家,也愿意同去。 下晌,春大叔去附近几个村收购了一些野物和山货,做为送黄家的礼物,另外又拿了一些西红柿等物。土豆还处在保密阶段,不能拿去。 次日辰时,韩莞带着两只虎和韩苒坐上驴车,由春大叔赶着离开星月山庄。除了赶车的春大叔,连个下人都没带。 豹子撵路撵到哭,被韩小帆抱住才没有追上来。翠翠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静静看着驴车远去,拱了拱豹子,两个小东西跑出门消失在山林里。 晌午到了黄家。 今天过节,黄琛和黄贺都在家。看到韩莞姐妹和两只虎都来了,黄家人十分高兴。 众人见礼落坐,黄琛通报了一件传闻,“都说明年二月初八太后娘娘过七十寿辰,皇上以孝治天下,会大赦。宗录若能坚持到那时候,就会转成真正的士卒。哪怕继续在前线打仗,只要不是充军的身份,就有活着回来的希望。” 黄琛不知道韩琓跟谢明承做交易的事。自从听说这个传闻后,心里就百般滋味,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受。原来以为必定死的人,现在有了活下去的可能,却又不知道那个人目前还活没活着,能不能等到这个活命的机会。 韩莞喜道,“大赦也包括发配充军的犯人?” 若真这样,战事结束后韩宗录也不用为身份发愁了。之前还想着,若战争结束韩宗录还活着,就会隐姓埋名在别的地方生活。 黄琛说道,“那当然。大赦,连死刑犯都郝免,别说流放充军的人了。除了谋逆和重大贪墨,所有犯人都在大赦范围内。韩泊述贪墨数目不算巨额,特别是无辜的族人,肯定在赦免范围内。过去的惯例是,充军的人撤消充军身份,变成真正的士卒。流放的人按年份递减,变成五年、三年、一年流放,甚至是马上还乡。韩家人是永久流放,有可能减至五年或是三年……只不知那个说法准不准。上一次大赦,还是四十几年前,舅舅我还没出生。” 这个时代的皇上都挺长寿。不说先帝,当今皇上今年也有年四十七岁了。韩莞记得前世历史上,除了清朝几个皇帝,能活过四十岁的皇帝不多,皇家女人的命也不长。这位太后活到六十九奔七十,好像是本朝和前朝最长寿的一位太后。皇上为了表示自己欣喜若狂,就大赦天下了。 第九十四章 大猪蹄子(求订阅) 一般有喜事皇上都喜欢恩科,这等好事皇上高兴,有学子的人家更高兴。大赦很少,毕竟谁也不想把那些好不容易抓进去的罪犯再放出来影响安定团结…… 但愿这个传言是真的。 两只虎和韩苒也是高兴不已,盼着舅舅(哥哥)快点回来。 见几个孩子傻傻地高兴成这样,黄琛和柳氏更心疼他们了。 黄家夫妇这样,韩莞还是比较感动,悄声说了韩宗录到六月底还活着的事。 她没说谢明承特殊照顾韩家几人,只说谢明承派人来乡下要清创膏,顺便告诉他们韩宗录还活着。并说谢明承特别喜欢清创膏,以后还会多多地买。若韩宗录有事,他肯定会遣人回来送信。 听到这个好消息,黄琛大喜,又埋怨这等好事为何韩莞不早些告诉他,让他早点高兴高兴。 晌饭后,韩莞要跟黄琛去看刚收回来不久的铺子,她想把酒楼装修得与众不同。聚满香酒楼不可能跟别人争豪气,那就拚别致,不仅菜品别致,装修和经营略策也要与众不同。 两只虎闹着要去,黄英黄贺姐弟也要去,就把他们都带着。韩苒坐车已经很疲倦了,她要在家歇息。 众人坐马车去了鸿鹄大街。这里不是繁华地段,但因为紧挨国子监,这条大街就非常出名。 一路过来,虽然是坐车,韩莞掀开车帘也看了许多铺子。大酒楼装修的都很花哨,朱色雕花门窗,彩灯、彩旗挂满楼……被人戏称为“彩楼欢门”。一般的小馆子,就是外面挂个嶓,上面写个“酒”或是“面”等字。 今天是中秋节,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扎绸挂彩,一片喜庆,有些地方还搭起了临时赏月台或是戏台。特别是要举办夜市的地方,连树上都挂了许多灯笼,有湖的地方还会放花灯。 大虎道,“娘亲,晚上带我们去看夜市玩吧。” 韩莞还没说话,黄英先说道,“不行,今天逛夜市的人肯定多,你们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人抢了咋办。” 韩莞点头道,“是极,晚上咱们在舅舅家吃月饼赏月。” 马车还路过了令两只虎和黄贺无限向往的国子监。走到国子监大门口,两只虎坚持下车,一脸虔诚地看了一阵,才又上马车。 鸿鹄大街的街道不算很宽,两边铺子多为书斋和墨斋、茶坊、干杂,有两家馆子。一家比较大的酒楼兰雅轩,平时生意一般,但今天生意极好,因为许多学子都会在像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来这里斗诗。另一家是面馆,多为附近经商的人在这里吃。 黄家铺子两层楼,后院有个天井和两排厢房,之前是茶坊。这是黄琛家最值钱的产业,他母亲拚死抓着才没被他父亲败掉。 把铺子里外参观完,韩莞也有了装修的初步方案。这里还会僻个单独的门面,专门卖聚满香红肠和香包肉。 做完想做的,一行人就闲逛着往家里走去。有玩的就下车,没玩的就上车。 他们最先去了街口的兰雅轩。不是想吃饭,就是想进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一个小二躬身说道,“不好意思,桌席已被订满,客官请别处去吧。” 黄贺说道,“许多晚上学子要在这里斗诗,来的人就多了。” 几人刚转身要走,从马车上下来几个华服青年和少年。其中一个仔细看了韩莞一眼,上前抱拳笑道,“韩姐姐,别来无恙。” 这个后生有些面熟,再一听她故意粗着嗓子说话,韩莞知道她是谁了。 大虎二虎在跟前,韩莞不想多跟谢明珍废话。说道,“哦,巧啊。” 说着,就拉着大虎二虎要绕开她走。 谢明珍今天同四哥谢明添、五哥谢明楚、六弟谢明来一起来酒楼吃饭看热闹。 她现在特别感激韩莞。不光是她,就是谢老太君、谢国公、谢二老爷这几个知道真相的人,也对韩莞有了改观,觉得她是有福之人。 上天赐与的千里眼真是神了,不仅助谢明承立了大功,还能尽可能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这个家在失去上天赐与的祥云丝巾后,又重新拥有了一个上天赐与的神器…… 谢明珍见韩莞要走,伸手拦住她笑道,“韩姐姐,相逢不如偶遇,我请你们吃饭……” 见娘亲被人“轻薄”,两只虎不高兴了。 大虎直接打掉谢明珍拦韩莞的手,怒斥道,“拿开你的大猪蹄子。” 他曾经听娘亲把不好的男人称为“大猪蹄子”,就记住了,觉得那只调戏娘亲的手就是大猪蹄子。 二虎则拉着韩莞往前走,说道,“娘亲,咱们走,不理他。” 谢明珍知道韩莞生了一对双生子,再看这两个孩子长得非常像谢明承,而且长得一模一样,更喜欢了。笑道,“好孩子不能骂人哦,姑姑我这么好看的手,怎么会是猪蹄子?走,姑姑请你们吃饭。” 两个孩子才知道这个人是女人,都好奇地看了一眼她。 韩莞拉着他们匆匆上了自家马上。 谢六爷谢明来纳闷道,“二姐,那小娃骂你大猪蹄子,你就不生气?” 谢四爷谢明添和谢五爷谢明楚都看着谢明珍,他们也纳闷。 谢明珍反问道,“你们没看出那两个小娃像谁吗?” “像谁?” 他们都没注意看那两个孩子。 谢明添见妹妹这样问,一下想到韩莞给谢明承生了两个双生子。瞪圆眼睛说道,“妹妹是说,那个女人是韩莞,那两小娃是二哥的儿子?哎哟,你怎么不早说,我也该好好瞧瞧他们。” 谢明楚又问,“二妹妹在深宅大院,怎么认识他们?” 谢明珍不敢说千里眼的事,嘟嘴说道,“我聪明,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谢明来只有十一岁,是谢家最小的孙子辈,也是三老爷的小儿子。他说道,“不行,我得去堵住马车多瞧瞧。” 谢明添一把拉住了他,嗔道,“不可莽撞。再淘气,就去吴城守着父亲。” 平时喜欢多事的谢明珍也不想把事闹大,催促道,“快进去坐好,猜猜今天谁能夺魁。” 谢明来笑道,“反正四哥、五哥夺不上。” 第九十五章 活着回来(求月票) 马车里,二虎问韩莞道,“娘亲,那个装男人的小娘子是谁?” 韩莞道,“谢家人,跟咱们没关系。以后再看到他们离远些,装不认识。” 两只虎虽然对谢明承有了改观,依然不待见谢家其他人,听娘亲这样说,表情都严肃下来。 大虎说道,“我不仅要装不认识,还要瞪他们。” 二虎道,“不仅要瞪他们,还要藐视他们。” 大虎又道,“不仅要藐视他们,还要盖过他们。” 黄家几人虽然不认识谢明珍,但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刚才才没出面。 这个朝代开明,姑娘穿男装出来逛街或是吃饭,也算潮流。黄英也偷偷做了一套男装,因为父亲在,她不敢穿出来。 那个插曲没有影响韩莞几人的兴致,一行人玩得非常尽兴,也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黄家已是华灯初上,天还没黑透,圆月就出现在天边。 今天黄家的酒菜摆在后罩房前,因为这里的花草树木要多一些。 简单吃了一点饭菜,饭菜撤下后,摆上月饼、水果、桂花酒和甜水、干果,包括珍贵的糖拌西红柿。 柳氏领着韩莞、韩苒、黄英及几个丫头婆子磕头拜月,而男人们都没动。 男不圆月,女不祭灶,这是传统。 之后,众人开始赏月赏花吟诗。黄琛带头吟了一首别人的诗,黄贺吟了一诗自己做的,两只虎各自作了一诗“顺口溜”。这是他们想了几天想好的,就等着今天派上用场。 黄琛哈哈笑道,“小老虎不错,这么小就会作诗,比舅爷爷强多了。” 众人玩到戌时才散去。 回到屋里,韩莞进了空间。没有翠翠添乱,真清静。 她拿出电脑,浏览了一遍前世饭店照片,再想想今天所见,对之前画的装修图作了修改。要别致,但整体审美也不能脱离大环境,否则绝大多数人欣赏不了,生意也不可能好。 最后定稿要给黄琛看,原主没上过几年学,写字不行,韩莞前世毛笔字也写得不好,是直接拿墨条画的。想着,回家得弄支鹅毛笔来用。 她忙到半夜一点半,才放下纸笔睡觉。 次日早饭后,黄琛领着两只虎和韩苒、黄英去街上玩,约好晌午在哪个酒楼吃饭。韩莞则去了韩家,不仅要看望大老太太,还想把韩芝和韩宗亮接出来住一天。 为了能够成功把那小姐弟接出来,她给小包氏准备了“大礼”,两块缎子,两斤点心。 来到三房门口,春大叔把驴车系在树上,拎着礼物先去了三房,韩莞则拿着送大老太太的礼物去了大房。 自从韩莞怀疑大老太太有可能是这具身子的亲祖母后,对那个老好人更心疼了几分。专门让黄娟给老太太做了一件贴身的小棉坎肩,还带了一支野山参。 下人直接把韩莞带进上房,老太太和卢氏、彭氏、吕氏等人在厅屋说笑,个个都喜笑颜开。自从韩家被赶到这里后,就从来没有这么喜乐祥和过。 看来,他们也应该知道“大赦天下”的传言了。 大老太太招手笑道,“莞丫头快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韩莞被老太太拉在罗汉床上坐下,听她说了明年或许会“大赦”的事。 说完,她又双手合什道,“菩萨保佑,但愿咱们家的儿郎都能好好活着,等到那一天。” 卢氏和彭氏也都双手合什念了几句佛。 韩莞笑道,“我也听我舅舅说了,但愿他们都能活着……” 心里默念,除了韩泊述那个老坏蛋。 众人又说笑一阵,卢氏瞥了韩莞的包裹几眼,笑道,“莞丫头就在我们这边吃晌饭吧,我让人去准备。哎哟,从来没见过三婶儿那样的,就没把你爹看成过亲儿子,也没把你看成亲孙女。” 卢氏现在是找一切能找的机会黑小包氏。 韩莞摇头道,“不了,我来看看大祖母,还有事想早些回去。” 大老太太特别不喜欢卢氏这样对待长辈,皱眉道,“我想跟莞丫头说说话,你们出去吧。” 卢氏无法,只得带着众人退下。 没有其他人了,大老太太的眉眼笑得更开。拉着韩莞的手悄声道,“等到大赦,泊厚就能早些回来了。听我女婿说,泊厚只是被连累的,很可能減至流放三年,一年都有可能。哎哟,宗瑞无事了,我就惦记泊厚。他身体不好,在那边怎么受得了了……”声音放得更低,“我女婿派人去了西关城,前天走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泊厚他们,让他们再苦再累也要咬牙坚持,有回来的希望了。这事没瞒着大家伙,这几房也给那边的亲人带了信和银子过去。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出嫁闺女都没通知,也不好告诉你。我想着中秋节你肯定会来京城,再跟你说说。” 之前怕皇上不高兴,他们都没敢让亲戚给西关城送信。现在看皇上的气消了些,连大赦的风都放出来了,张侍郎才敢派人去看望妹丈韩泊厚。 韩莞表示理解,心里还高兴没有告诉她。她不敢让那个人去给韩宗录送信,又特别不待见韩泊深那个奇葩,才不想给他写信送银子。六年了,韩泊深为了怕小包氏生气,没去乡下看过一次原主。在他眼里,小包氏不仅比他重,比他的妻子儿子加起来都重。 韩莞也严重鄙视太子,韩家出事不管是皇上真心想办他们,还是谢家出了大力,都跟太子脱不了干系。可韩家倒大霉了,太子不好帮忙,也应该让他的党羽派人去看看,他们却袖手旁观。可看传说太子刚腹自用、暴虐无情的传言不假,真真是个无情冷血的人。这也说明,韩泊述就是个蠢人,人家完全把他看成可有可无的弃子。 韩莞看看一说起泊厚能活着回来就激动难耐的老太太,若那人真的不是她的亲儿子,老太太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样。 韩莞笑道,“大伯祖母要好好爱惜身体,不要凉着,多补一补,等到儿孙回来相聚。” 她故意没说等到四叔和宗瑞堂弟回来相聚,若韩泊深和韩泊厚调了包,老太太跟那父子离了一帽子远。 第九十六章 同一个地方生产 老太太笑眯了眼,拿起老山参说道,“这根参一看就品相好,又香浓。哎哟,你若是我的亲孙女该多好。” 两人说了一阵家事,主要是老太太念叨小包氏和卢氏之间的矛盾,以及劝小包氏要对韩泊深和韩宗亮好些的话。 “这次给那边带信,不好带东西,每家就带了信和银票过去。你祖母也真做得出来,给泊寿和宗智带了信,还带了五十两银票。却只给泊深带了一封信,一钱银子都没带。江氏偷偷交给我三十两银子的银票给泊深,还说让泊深找机会拿十两给宗录,感谢你一直对他们母子的关照。我又给泊深添了五十两,让他好好生活,不要太节省。” 那个小包氏的确做得出来,连个面子情都没有。 韩莞冷哼道,“我从来就没见过有母亲样这对亲儿子的,不说她对我爹远比不上亲儿子六叔,就连只是侄子的四叔都不比不上。我经常在想,我爹是不是她亲生的。大祖母,你说她真的是我爹的亲娘吗?” 说完,还非常认真地看着大老太太,等着她答复。她把韩泊寿也说了出来,看老太太会不会多想想。 大老太太忙道,“是亲的没错。我和你祖母同时怀孕,预产期也相近。当时你们太祖父病重,怕血光之灾,我和她都被打发去府里最偏远的北湖院生产……”话没说完她就住了嘴,似乎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连脸都憋红了。 韩莞看出来了,老太太生那个儿子似乎也有难言之隐,还跟原主的太祖父,两个老太太的公爹生病有关系。不管是什么,她们两个同时在一个地方生产,两个孩子更有可能调包。 这个关键点的出现让韩莞暗自兴奋。 大老太太顿了顿,又道,“总之,不会错的。你祖母对泊寿好,是因为我的关系,泊寿是她亲外甥。就像我对你们姐弟几人比对其他韩家子侄要好些,也因为你们是我的亲外甥。” 韩莞暗诽,你对亲外甥再好,能好得过“亲儿子”?但看到老太太明显不想再说这件事,她也不好再追问,以后徐徐图之。 她笑道,“我也是气狠了才那样想的。既然大祖母都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了。”又把话题扯去了别处,“我开了一个酒楼,可我的名声在京城实在是不好,无法立足。那件事虽然我有错,但更大的错是在大伯父和大伯娘,我是被陷害的。我想求大祖母帮帮忙,能不能让姑母和你娘家的女眷帮我多解释解释……” 大老太太拍着韩莞的手说道,“自从知道你是被那两人陷害的以后,我不止一次跟她们说过这件事。好,我再跟她们说说,让她们把有些话往外传一传。那本就是那两人的错,怎么能继续冤枉你。” 其实,把那些话往外传就意谓着把屎缸栽了大半在卢氏身上,卢氏是韩家宗妇,也就更加坏了韩家的名声。 韩莞非常感激老太太,眼圈都有些红了。说道,“谢谢大祖母。从小到大,我虽然没有得到过亲祖母的关爱,但大祖母对我的好我一直记着。在我心里,您就是我嫡嫡亲的亲祖母。” 大老太太也感动了,把韩莞搂进怀里,说道,“在大祖母的心里,你也是我嫡嫡亲的亲孙女。小包氏没看到你的好,老婆子看到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悄悄话。 当大老太太知道大虎二虎也来了京城时,遗憾得不行,“哎哟,老婆子想他们呢。” 但也知道若他们来了,势必要去拜见小包氏。小包氏越来越刻薄,不知会说什么伤孩子的话,她也不愿意让那两个孩子来受气。 韩莞笑道,“总有机会见面的,到时候让他们来给您老人家磕头。” 韩莞起身告辞,老太太又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两个吊着玉佩的赤金璎珞圈,“这是我让你姑母专门去吉庆银楼打的,送给两只小老虎。” 韩莞道了谢,用帕子包着装金项圈的锦盒去了三房。 春大叔站在院子里,韩芝和韩宗亮兴奋地站在他身边。见韩莞去了,眼里的光芒更甚,齐齐给她行了礼。 韩莞把手里的包裹交给春大叔,无声跟两个孩子说了两个字,“等着。” 就直接进了上房。 小包氏还在屋里生气。虽然今天韩莞送的礼物不错,那两块缎子特别适合给她做衣裳,但她还是不高兴。 韩莞进屋,她冷哼道,“到底谁是你亲祖母,一来就往那边跑?” 韩莞冷笑道,“我是去感谢大祖母,谢谢她有心。连亲娘都没给一文钱,她还给我爹带了五十两银子过去。” 小包氏也知道大老太太给韩泊深带了银子过去,气她多事的同时,也不好多说。 她自知理亏,辩解道,“我给泊寿带了银子过去,也没说不让他给泊深用。” 韩莞冷哼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六叔给我爹花过一文钱。连大伯娘都说,你从来没把我爹当成亲儿子。” 小包氏气道,“卢氏那个臭娘们,故意挑拔我们的关系……” 韩莞又道,“连大祖母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小包氏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她不怕卢氏胡说八道,却怕大老太太多心。 她的心虚没逃过韩莞的眼睛,韩莞又道,“老太太,我一直想问,我爹是你亲儿子吗?若是,为什么要那么对他,那么对我们姐弟?” 小包氏又故伎重施,说道,“你爹克死亲生父亲,我把他带大,给他娶妻生子已经对得起他了……” 韩莞不想跟她废话,直接拦了她的话,“我不知道我爹克父的传言是谁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你为何对亲儿子还比不上隔了房的亲侄子,但我知道反常即为妖。老太太,做事不要太绝。” 然后,非常玩味地看着老太太。 她就是要刺激刺激老太太,让她紧张害怕。害怕了,才好找破绽,或许还会有动作。同时,也不敢再下死手整江氏母子。 第九十七章 姐妹病重(求月票) 小包氏的脸色瞬间变白,强撑着说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对侄子哪有对你爹好,我给侄子钱了吗,我给侄子娶媳妇了吗?” 她声音都有些发抖,边说边从腕上取下念珠,在手里转着。 韩莞的记忆里又出现老太太转念珠的片段,这个动作是老太太经常做的。看来,她知道自己作了孽,也心虚…… 今天够了。 韩莞笑了笑,说道,“我希望老太太能对宗亮和芝儿好些,他们才是你嫡嫡亲的亲孙。侄子外甥再好,孝敬的也是他们自己的亲娘亲祖母。” 小包氏听了,才松了一口气。想着是自己多心了,那么久远的事情,这个死丫头怎么可能知道。 她反问道,“我对宗亮和芝和哪点不好了?是冷着他们还是饿着他们了?” 韩莞不想跟她废话,说道,“我还会在京城住两天,想把他们接去我舅舅家住一晚。” 小包氏的脸上挤出一丝笑,说道,“宗亮和芝儿是我的亲孙子亲孙女,我也疼他们。好,你就带他们出去玩一天,明天送回来。” 目的达到,韩莞起身告辞。 走出上房门,她对小姐弟笑道,“去跟你娘说,祖母同意你们跟我出去玩了。” 小姐弟欢快地笑了几声,在厨房做饭的江氏也出来道谢。 章氏、韩敏、韩淑都从厢房里走出来。 韩敏上前笑道,“五姐姐回来了,咱们姐妹好些年没见面了。留在家里吃饭吧,咱们说说话。” 章氏也笑道,“是啊,难得你们两姐妹今天都回娘家,我让人去多买些菜回来。” 韩淑还上来搂住韩莞的胳膊。 这一家人还真是齐心协力。这是跟老太太起了嫌隙,又来拉拢她了。 韩莞把胳膊从韩淑的手里抽出来,笑道,“不了,我跟我舅舅约好了在外面吃饭。” 韩莞牵着一脸兴奋的小姐弟出了三房。 她看到只有江氏送出门,把江氏拉去一旁悄声说道,“你要留意老太太,她见了哪个不常见的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记着告诉我。” 江氏愣了愣,点头道,“我知道了。” 上了驴车,韩莞仔细看了看小姐弟,还长了点肉。暗道,那颗珠子不辱使命。 来到两条街外的一个酒楼,黄琛、黄英和两只虎、韩莞都在这里等着。 两只虎见这两个比自己矮了好多的小豆子居然是长辈,非常不服气。 不服气在心里,还是非常有礼貌地给他们作了揖,叫了“十小姨”、“十二舅舅”。 韩芝和韩宗亮被他们叫红了脸,抿着嘴直笑。特别是看到好久没见的韩苒,几人激动地拉了拉小手。 黄琛也笑道,“这两孩子长胖了,真不容易。” 韩芝笑道,“现在祖母盯六婶和八姐姐比盯我们还盯得紧,无事又爱出去说大伯娘的不是,我们很少饿肚子。娘亲会偷偷给我们藏点好吃食,黄嬷嬷有时候会来接我们去街口吃红肠。还有舅母,接我们去家里玩过两次……” 韩宗亮接口笑道,“嘿嘿,在舅舅家,吃肉都吃撑着了,做梦还在打饱嗝。” 他们的话逗乐了众人。 义薄云天的两只虎觉得他们好可怜哦,也不计较他们小小年纪就当长辈了,非常豪爽地邀请他们去自家玩。 韩芝和韩宗亮更想去,但出来一天祖母会放人,时间久了她肯定不会同意。要想让她同意,就得给多多多多的钱。别说五姐姐不愿意,他们也不愿意。 饭后,众人又逛了街买了东西,还去牙行买了两个下人。一个十岁的男孩,韩莞起名韩小复,以后同韩小帆一起服侍两只虎。一个是白婶子,三十岁,以后跟着春嬷嬷做事。 众人回了黄家。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韩莞把她画好的图纸交给黄琛,并做了说明。 黄琛听后大喜。酒楼外装比较标新立意,内装完全标新立意,连大厨和小二、掌柜的衣裳帽子以及举止言谈都有严格规定。还有不一样的经营方式……用的银子不是顶多,但酒楼绝对顶级,与众不同。 为了保密,服装帽子由韩莞家下人和黄家下人做,不能让别人知道。 次日,黄琛和黄强去忙铺子装修,韩莞跟柳氏讲解做怎样的衣裳,几个孩子就在黄英和下人的带领下,去离黄家不远的街上玩。 到了下晌申时,黄家下人把依依不舍的韩芝和韩宗亮送回家。 八月十八早饭后,韩莞等人坐驴车回乡。 半路突然下起了雨。秋雨不大,天气又凉了几分。看着在雨中艰难前行的驴叔,韩莞几人都有些心疼。 快到石井村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一阵喧嚣,驴叔也了有几分害怕,仰头叫了两声。 春大叔吓得赶紧把驴车赶去路边,为了避免擦挂,他跳下车把驴车拉进草里。许多骑马的护卫越过他们快速前行,接着是几辆马车,赶马车的人春大叔认识。 他对韩莞说道,“姑奶奶,那人是双宜山庄的车夫,似乎出了什么急事。” 韩莞心一沉。她直觉或许小姑娘出了事。因为其它事不需要这么急着来山庄,这个山庄是为小姑娘而建,这么急着来应该是小姑娘病重送来这个福地求护佑。这里离大法寺近,找明弘大师看病也方便…… 等到一行车马跑去前面,春大叔才又赶着驴叔向星月山庄跑去。 回了家,春大叔让在门口迎接的春山赶紧去院子后面转转,看能不能打探出双宜山庄出了什么事。 两只虎各抱了一下围着他们打转的豹子,纳闷道,“咦,翠翠怎么没来接我们?” 春嬷嬷叹道,“你们一走,翠翠就领着豹子进了山,老奴以为它们找得到家,晚上就能回来。可晚上只等回来了豹子,翠翠却不见了踪影。” 韩莞笃定翠翠会再找回来,它不仅喜欢这个家和家里的食物,更喜欢听空间里的歌和吃空间里的食物。说道,“翠翠是大山的精灵,它不可能一直呆在咱们家。等它玩够了,又会回来。” 春山来报,的确是两位姐儿生病了,好像病情很严重,赵爷亲自去大法寺请明弘大师去了。 第九十八章 探病 为软妹方糖+ 疲倦至极的韩苒去歇息,两只虎担心赵家姐妹,坐在上房不走。 韩莞说道,“你们又不会治病,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娘亲是大夫,看能不能找机会去那边看看。” 原主主要跟封和学采药制药,还学过诊脉,她以大夫自居也没算。 小哥俩觉得是这个理儿,就去东厢歇息了。 韩莞无心做别的,坐在炕上看窗外。丝丝细雨还在飘着,地下落英缤纷,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水雾和阴霾里。 春山又出现在小院,急急跑进来禀报道,“姑奶奶,赵爷刚刚回了山庄,好像明弘大师不在寺里。奴才远远看到他似乎哭过,眼睛都是红的。” 春山走后,韩莞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她想去看看,但那是皇家人,她跟小姑娘很熟,却跟赵畅不熟,不敢太冒然。她想了想,把门关上,一个人进了汽车空间。 她拿出佛掌灵芝,用刀切了两片中指下来。为小姑娘增加一些生存时间,等着那位明弘大师的同时,自己也有借口去见她们,或许还能找机会救治。 敢把瘦弱的小姑娘折腾到这里来,肯定先吃了佛手灵芝或是老参,吊着命来寻求明私大师的救助。 皇家人能吃上佛手灵芝,但就小姑娘的身体和受宠程度而言,能吃上两指的就不错了。封和说,中指已经极其罕见,即使皇宫有中指、食指、拇指,也是留给皇上或是太后、心爱的皇子享用。这两个小姑娘嘛,肯定没有资格用。 韩莞还是不敢拿食指或是拇指上的,怕招祸。即使相信赵畅,他家还有那么多下人,还会有御医跟来。何况,韩莞对赵畅还没有百分之百的的信任。他或许不是特别爱钱,可以合作生意。但面对能够最大限度延续生命的五指佛手灵芝,他会不会那么君子? 最难测试的是人心。就像她前世的董事长,她全心全意信任的长者,愉快合作十几年,最后败在“色”字上。 韩莞刚从空间出来,春嬷嬷领着眼睛哭得红肿的青衣来了。 青衣说,“韩娘子,我家姐儿想吃糖拌西红柿,庄子里没有了,四爷让我来要几个。” 韩莞问道,“姐儿的身体好些了吗?我正想去看她们。” 青衣的眼泪又涌上来,哽咽道,“我家姐儿非常不好,得了严重的风寒,高热。这个西红柿或许是,或许是……”最后的要求。 她不敢说后面的几个字。 韩莞说道,“走,我有话要跟赵爷说。” 她用一张纸把那两片佛手灵芝包上,去厨房拿了四个西柿,又吩咐春嬷嬷做肉糜粥和蛋糕。家里已经搭了一个小土窑,专门用来烤点心。 雨依然在飘,荒地里依旧泥泞不堪。韩莞穿着木屐,一手打着油纸伞,一手拎着一个装西红柿的小篮子,和青衣一起去了双宜山庄。 木屐踩进泥里,又拔出来,裤边也沾上了污渍。她想着,等以后有钱了,赶紧把这个大院子规整规整,常走的路要铺青石板或是碎石。 来到小姑娘住的玉园,青衣接过篮子进屋,韩莞在院子里等着。 稍后,赵畅走出来。 他没有戴墨镜,一脸憔悴,眼睛通红,衣裳也是皱巴巴的。 之前赵畅一直是拽拽的,一身光鲜。看到他如此,韩莞更加担心小姑娘。 赵畅直直走去韩莞面前,喃喃说道,“她们,她们,生下来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喝苦药汤,扎针,灸疗,哭,似乎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做这些。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该放她们去见她们的母亲,才算让她们解脱,不再受苦……”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眼里有了泪光。他赶紧用拳头抵住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韩莞的眼泪也涌了上来。轻声说道,“吉人自有天相。赵爷莫灰心,她们会好起来的。”又白纸包拿出来说道,“我无意中得了一点佛手灵芝的中指,切了两片来,看她们能不能用上。” 说着,她把纸包打开。 赵畅看到那两片深褐色药片,眼睛一下放出光来。 他看到过一次佛手灵芝的中指,是几年前他在为太后侍疾的时候。别说自己的两个闺女,连他病重都不一定能吃上。 之前闺女吃过几次小指,小指已经对她们起不了作用。昨天在皇上的特批下,给她们吃了一片无名指。据说宫里还有一小截拇指,不知是不是真的。 佛手灵芝五根指头长短粗细不一,纹路也不一样。横切成片,能清晰地看到纹路和颜色。 这两片佛手灵芝,的确是中指上的。 赵畅欣喜地接过篮子,喃喃说道,“这里果真是福地,居然有这宝贝。”想了想,又道,“对外不能说这药是你送的,怕你以后日子不清静,就说是明弘大师送我的。吃了这个,她们应该能多撑一点时间,看能不能等到明弘大师回来。谢谢韩娘子,我记着这个情。” 韩莞没想到,一贯以花花公子形象视人的韩畅,不仅是难得的好父亲,还是难得的君子,能为别人想到这一步。 韩莞说道,“西红柿给她们吃两口就行了。她们爱吃我和春嬷嬷做的肉糜粥和蛋糕,做好送来。我有一个降热的土法子,非常管用。” 现在喂孩子吃佛手灵芝,过会子她过来给她们物理降热。看能不能晚上继续呆在这里,找机会给她们喂空间里的药。 赵畅说道,“好,谢谢。” 正说着,屋里传来惊呼声,“哎哟,姐儿惊厥了。” 惊厥就是抽风,赵畅吓得赶紧跑进屋里,韩莞也跟了进去。 乳娘哭着,两个御医在给小姑娘施针。 之前,赵佳儿住上房东屋,赵好儿住上房西屋,为了方便照顾病中的小姐妹,把好儿移到了东屋跟佳儿住一起。 御医施完针后,小姑娘也没抽了。 韩莞再顾不得其它,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前额。特别烫,光凭感觉韩莞就能断定她们的热度肯定超过四十度。一直持续这么热,不死也得傻。 第九十九章 请求 韩莞说道,“我有一种土法子,用酒和温开水能降热……” 赵畅跟韩莞接触不多,就是觉得她聪慧,她的话也听得进去,忙让下人去拿酒和温开水、干净棉花来。 韩莞把酒和开水按比例兑好,给热度稍高一些的赵好儿擦耳后、腋下、手心、脚心。黄娟擦赵佳儿,黄娟之前学过。 这两个孩子比之前更瘦,小手像鸡爪一样没有一点肉,显得指头更长,手掌更小更薄,上面青筋一清二楚。小细脖子,小细胳膊,小细腿,感觉轻轻一掰就会断。 韩莞的手更轻更柔,黄娟也是如此。 张御医很不以为然,但勤王爷要听这个妇人的,他也没办法。 两个孩子的呼吸声渐渐平缓,热度也降下去了一些,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韩莞已经出了一层汗。 她四周望望,门窗关着,四周挂着帏幔,不透一点风,墙角还点着灯。 古代的误区,人生病,特别是风寒,就不能敞一点风,受一点寒。 她不敢提“冷敷”的法子,只得说道,“闷热,不透气,对病人反倒不好。”怕他们听不进去,又道,“有些乡下的土法子和见识,是上千年积累下来的,很管用。” 赵畅就让下人去把一扇窗户打开,雨已经停了,窗外霞光满天,隐隐还有一道彩虹。 韩莞看看两个小姑娘,一人睡一头,脸和嘴唇烧得通红,由于小脸太小,显得眉毛和眼线出奇的长。 她们穿着白色绫衣,盖着红色罗被,躺在雕花嵌玉的架子床上,华丽的帷幔一层又一层……生活再是富贵无边,也是可怜孩子。 开始两个御医对韩莞的法子不屑一顾,没想到还真的管用。又学了一手,让他们对韩莞的态度好了两分,轻声问了几句。 韩莞大概讲了一下“带走热量能促使体温下降”的原理,又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体温还会再次升起来,要反复擦拭。” 见闺女的小脸没有那么红了,鼻吸也没有那么热了,赵畅对韩莞抱了抱拳,轻声说道,“谢谢韩娘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韩莞是谢明承的媳妇,自己这个要求不合礼仪,可为了闺女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他顿了顿,硬着头皮说道,“韩娘子能否在这里陪小女一宿,若她们热度再起来,你能帮着擦擦酒。” 说完,脸都有些红了。 韩莞就等着他这句话。不谦虚地说道,“在我们三羊村,我是大夫,时常会给人看病,有些事的确由我自己做放心些。” 赵畅抱拳谢过,又道,“菜饭已备下,韩娘子请。” 韩莞摇头道,“她们还会睡一阵。我回家去安排一下,吃了饭再来。姐儿喜欢春嬷嬷做的肉糜粥和蛋糕,我给她们带些来。” 双宜山庄厨娘的手艺非常好,但小姑娘隔锅香,就是觉得韩莞和春嬷嬷做的饭好吃。 赵畅把韩莞送至门口,望着那抹身影消失在门外。 韩莞回到家中,几个孩子已经坐在桌边等她回来吃饭了。 韩莞净完手,忽略他们眼里的探寻,拿起筷子说道,“吃饭,吃完饭再说。” 饭后,韩莞大概讲了一下小姑娘病重的事,“这两天娘亲要在那边忙,你们不要过去,特别是苒儿,风寒要过病气。我把那种好药给她们吃了,她们会好起来。” 韩苒的眼圈都红了,两只虎也是一脸哀伤。 二虎问,“娘亲,她们真的不会死吗?” 韩莞肯定地答道,“不会。” 看看两只虎胖墩墩的身材,再想到那两个瘦弱的像一根藤的小身体,差距也太大了。 韩莞把两只虎拉到身边,先捧了捧他们又白又胖的大脸,又捏了捏他们又厚又软还有几个小窝窝的胖手,再拍拍他们又鼓又紧实的小屁股、凸起的小胖腩,才感觉心里好过些。 大虎不解地问,“娘亲,你怎么了?” 韩莞答非所问,“好好锻炼身体,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比什么都重要。”眼光又看向韩苒,“特别是苒儿,以后每天早上也要锻炼身体。” 把几个孩子打发走,她去净房洗了澡,换了一身半旧藏蓝色褙子。又进了空间一趟,把要喂小姑娘的退烧药和治感冒药准备好。她们太小,药只能喂半颗,就不能喂胶囊。 这里的药都是国外进口的好药,若能顺利喂进小姑娘的嘴,治她们的感冒没有大问题。虽然有些心疼这些药拿出去不能循环再生,也必须要拿出去。 以后有机会,再把小姑娘弄进来打几针,只有增强免疫力了,她们才不容易生病,身体慢慢变好。 收拾好,韩莞嘱咐了几句春嬷嬷,让她今天夜里不要回家,在正房厅屋搭铺值班,就带着拎着食盒的黄娟去双宜山庄。 明月出现在天边,秋天的晚风已经有了凉意。 在春山的陪同下,她们匆匆走过自家院子,出了后院小门,春山又把门关上。 春山留了一条门缝,看到那两个蔓妙身姿走进宜山庄的东角门。 黄娟那个小丫头长胖了一点,还是挺顺眼嘛。春山红了脸,赶紧把篱笆门锁上。 韩莞二人来到玉园上房,厅屋里坐着赵畅和一个没见过的青年男人。 这人穿着六品文官服,二十多岁,个子很高,长得相貌堂堂,不像斯文的文官,更像年轻将军。 还穿着官服,应该是从任上直接来这里的。 他们看到韩莞进来,都站起身。 赵畅介绍道,“这位是佳儿她们的大舅,简成相,现在是孟县县令。” 原来是小姑娘的舅舅,还是这里的父母官。韩莞前些日子听春大叔说过,小姑娘的什么亲戚来孟县当县令了。 韩莞曲膝道,”简大人。“ 赵畅又道,“这位就是韩娘子。” 简成相抱拳道,“谢谢韩娘子对佳儿、好儿的善意。” 赵畅又道,“韩娘子走后,我们给孩子喂了明弘大师送的佛手灵芝中指,她们看似好了许多。” 第一百章 成功喂药 服了佛手灵芝的小姑娘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让已快崩溃的赵畅又重新燃起希望,盼望她们能撑到明弘大师回来。 小姑娘已经醒了,看见韩莞进来,茫然的眼里有了几丝喜色,叫道,“姨姨。”嘴又瘪起来,“头痛,喉咙痛,鼻鼻痛。” 声音沙哑,很小,在嗓子里打转。 韩莞走过去,一人握了一下她们伸出的小手,又摸摸前额。笑道,“知道你们喜欢吃姨姨家的饭饭和糕糕,专门做了来。” 她们虽然精神好了些,可温度又上来了,韩莞还要给她们做物理降温。 佳儿的热度相比要低一些,好儿要高一些。平时,佳儿的身体就要比好儿稍稍好一点。 韩莞坐在赵好儿的身边,把她身上的被子拿开,把床内侧的一床小薄被拿来给她盖上,就开始给她做物理降温,黄娟给赵佳儿做。 两个小姑娘都醒着,为了不厚此薄彼,韩莞给这个做了一会儿,又会换成另一个。 赵好儿笑起来,“凉凉的,比扎针针好。” 赵佳儿也道,“以后姨姨给我们治病,不扎针针。” “讲故事。”赵佳儿又提议道。 “嗯,小兔子乖乖,猴子捞月。”赵好又道。 韩莞笑道,“好,姨姨给你们讲。姨姨还画了一本图册,等你们病好了,还能自己看……” 就开始给她们讲故事,小姑娘被故事所吸引,也没觉得那么难受了,还乖巧地吃着乳娘喂的糜粥,又喂了一点掰碎的蛋糕。 吃得不多,也让赵畅和简成相松了一口气。可没高兴多久,小姑娘又吐了,看得人心焦。 之后又喂了她们各一碗汤药。她们苦得直皱眉,也痛快地喝了,比吃饭还乖。 小半个时辰后,她们的热度降了一些,人也在故事声中渐渐睡着了。 因为韩莞在这里,赵畅和简成相不好多呆,两人谢过韩莞后,去了外书房。 亥时末,两位御医被请去厢房歇息,请韩莞睡在小姑娘床边的榻上,黄娟搭地铺。一个乳娘和一个丫头在屋里服侍,不能睡觉,随时观察小姑娘的变化。另一对在侧屋歇息,等着下半夜来接替她们。 韩莞暗暗吐槽,他们这是在救人还是害人,不好下手啊。 刻漏显示丑时,韩莞偷偷睁开眼睛看了看,魏嬷嬷和青衣困得直打哈欠,眼睛都不敢离开小姑娘一下。 若是喂小姑娘吃药,这是最好的时候。再等半个时辰,歇息好的李嬷嬷和紫衣就该来了,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更不好做手腿。 不多时,只听魏嬷嬷轻声对青衣说,“我去上个净房,好好看着姐儿。” 终于等到机会了,韩莞轻轻起身,把黄娟也叫起来。 韩莞过去摸了摸小姑娘的前额,轻声道,“她们的热度又上来了,青衣快去倒两碗温水来,黄娟去兑一碗酒来。“ 黄娟去了厅屋,青衣去桌边倒水。 韩莞快速把怀中的一份两个半颗药取出来捏在手里,青衣端着一碗温水走过来放在床头的高几上。 韩莞一只手把好儿抱进怀里,一只手用小勺舀喂小姑娘水,让青衣再去倒一碗。 青衣答应着又去桌边倒水。 韩莞快速把药塞进好儿的嘴里,轻声说道,“乖,喝水。”她又快速舀了一勺子水喂进小姑娘嘴里。 “苦……” 小姑娘闭着眼睛说一个字,第二勺第三勺水又喂进她嘴里,小姑娘迷迷糊糊把药喝了进去。 青衣已经把第二碗温水倒来了。 韩莞说道,“病久了,嘴里有苦味,你多喂姐儿喝几口。” 青衣喂好儿的同时,韩莞又去把佳儿抱起来,余光瞥见青衣在专心喂好儿,她又快速把药塞进佳儿的嘴里,赶紧喂水给她喝。 好在这两个孩子喝药喝惯了,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在喝苦药汤。 魏嬷嬷回来,黄娟也把酒兑好端进来。 一刻多钟后,两个小姑娘开始出汗。 几人用热帕子把她们身上抹干,重新换上干衣裳。 魏嬷嬷再摸摸主子的身子,不敢相信,又摸她们的前额,手心,喜道,“老天,姐儿的热全退了,呜呜呜呜……” 之前她以为,主子这次怕是活不了了,没想到居然好了,还好的这样快。哪怕因为孩子身体本身不好死去,她们这些服侍的下人也会受罚,将来还不知去哪里。现在不会受罚,还能继续服侍她们,她喜极而泣。 青衣也上下摸了摸主子,激动道,“好了,真的好了,太好了,嘤嘤嘤……” 韩莞假意摸了摸小姑娘的脉,说道,“不要高兴得太早,病好些了,但没有全好,还会有反复。” 李嬷嬷和紫衣来换班了,看到好多了的小主子也是激动不已。 终于做完要做的,韩莞又倚在榻上睡去。 天光微亮,赵畅和简成相来到玉园,听说两个小姑娘的热退下,还有些不信,急步走进卧房。 小姑娘的脸色已经恢复往日的苍白,睡得非常安宁。再摸摸她们的前额、小手,体温正常。 简成相放了心,匆匆走了,他还得赶去上衙。 赵畅开心地在厅屋里暴走。他觉得来这里住就对了,这里真是福地。还有韩娘子,原来她是有大福气和大本事之人。她送来了佛手灵芝,她奇怪的“物理降温”,闺女的病居然好了。 两个御医也非常不解,难道用酒擦身体真的这么管用? 不能让他们有这种看法,容易害人性命。 韩莞又讲解了一番“物理降温”的原理,“我都不知道姐儿的热为什么突然降下来,应该不完全是擦酒的关系,我觉得还会有反复……” 果然如韩莞所说,辰时末,两个小姑娘在吃完早饭后,又开始发热,只是热度没有之前那么高。 赵畅更加信服韩莞了。他问道,“韩娘子,她们今天还喝御医开的汤药吗?” 韩莞说道,“要喝,巳时和申时各一次。” 汤药正好跟她喂的西药间隔那么长,不会有副作用。白天人太多,她不能喂药,下一次还得等到半夜喂。连喂几天把症状压下来,再用中药调理,中西医结合,病好得更快。 第一百零一章 擦红红 韩莞趁小姑娘睡着回了趟家,洗漱完换了衣裳,又把夜里要喂的药准备好。 下晌,两个小姑娘的热度又高了一些,厌厌的没有一点精神。物理降温不能一直做,韩莞只得多给她们喂水,讲故事让她们不要太难受。 赵畅从外书房过来,背着手笑道,“闺女,猜猜爹爹让人去京城拿什么好玩的了?” 赵好儿嘟嘴道,“小牌子好玩,可惜被上天收走了。” 韩莞的手一顿,她猜测小姑娘嘴里的小牌子是摇控器。呃,被上天收走了? 赵佳儿又道,“我喜欢小红棍。” 赵畅伸出右手,手掌里卧着一支金色口红。 韩莞太熟悉了,正是她丢了的挎包里的那支口红。 赵佳儿高兴地拿过去,把盖子打开,又扭了几扭,里面的红色唇棒扭了出来,唇棒只剩下小半截。 小姑娘眼睛都笑弯了,把口红拿在鼻子下闻起来。 韩莞觉得,口红好转,哪怕不知道缧纹的原理摆弄几下就转出来。而香水瓶拧得比较紧,在不知道缧纹的情况下,皇宫里那么多聪明人也没能把香水瓶打开。 赵畅又伸出左手,居然是韩莞想了许久的另一部手机。 赵好儿免为其难地接过去,按了按旁边的开关,嘟嘴说道,“不亮了,没有漂亮的神仙姐姐和哥哥,也没有漂亮花花和房子了。” 赵畅遗憾道,“或许是坏了吧。早知道,多给你们玩玩。” 赵佳儿又问,“这些东西没被上天收走,是跟我们有缘吗?” 赵畅摇摇头,说道,“,爹爹也不知,兴许有缘,兴许还没到收回去的时候。”见两个闺女玩得高兴,又对韩莞说道,“不瞒韩娘子,今年三月我在平顶山游玩时,捡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包裹,包裹极是精致漂亮。里面装了几样我从来没见过的稀罕东西,不像凡物……” 他讲了有什么东西,又讲了明弘大师说的话,没好意思说“鬼影”,只说牌子神秘消失。 韩莞听得瞠目结舌,老神棍意有所指,赵畅如此曲解……当然,这样再好不过。 她笑道,“这么说来,赵爷和两个姐儿都是有福之人,得上天眷顾。” 赵畅也是这么认为,笑得挑了挑眉。见两位御医不在,屋里只有几个心腹,又悄声提点韩莞道,“不瞒韩娘子,双宜山庄和星月山庄这块地界是福泽之地,若有人想出高价购买星月山庄,千万别同意。” 韩莞心里暗乐,脸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笑道,“谢赵爷提点。之前买这么多荒地,是想偷着种稀罕种子,却没想到歪打正着。” 韩莞看到赵佳儿拿着口红往自己的手指甲上抹,还觉得漂亮得紧。她心疼得心都在抽,这么好的东东,就这么祸祸了。 她笑着接过口红,假意仔细看了看,把青衣招过来,拿着口红在她的唇上画起来。涂过后的嘴唇鲜艳饱满,光泽水润,感觉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更美了。 一旁的紫衣忍不住叫,“呀,好好看。” 两个小姑娘着急了,嚷道,“姐儿也要擦红红,姐儿也要擦红红。” 韩莞笑道,“你们还小,不能擦嘴唇,只能擦这里。”就在她们的眉心点了一点,说道,“呀,姐儿真好看。” 丫头把玻璃镜拿来,她们看着镜子,也觉得自己美极了,抿着嘴乐。 韩莞把口红盖盖上,递给赵佳儿笑道,“这么好的东西,莫浪费了。” 魏嬷嬷笑道,“韩娘子就是聪慧。姐儿经常玩这个东西,我们都不知道它做什么用。” 韩莞笑道,“我也是凭直觉,觉得它像唇脂。” 李嬷嬷笑道,“到底是仙物,跟我们用的唇脂不一样,又好看又方便涂抹。” 突然,好儿指着北窗笑道,“驴叔。” 众人望去,一个驴头伸进窗户,温柔地望着赵佳儿和赵好儿。 赵佳儿也欣喜道,“驴叔。” 窗外又传来两只虎的声音: “佳儿妹妹,好儿妹妹,还有我们,我们也来看你们了。我们在窗外看,不会过病气。” “佳儿妹妹,好儿妹妹,你们要好好养病,早些出门,咱们一起玩。” 他们把驴叔拉去后面,踮着脚尖往屋里看。由于他们太矮,只露出两个脑瓜顶,跟本看不到里面。 韩苒也道,“苒小姨也来了,想你们。” 豹子着急了,跳着脚一声赶一声大叫着。 两个小姑娘笑得极是开怀,激动得眼里涌上水雾,嚷着要下床。 韩莞让乳娘抱着她们去窗前,跟窗外的三人一驴一狗招了招手,又把她们抱回去。 韩莞冲窗外笑道,“好了,看了妹妹,可以回家了。” 二虎道,“我们还给妹妹送了礼物。” 几双小手把礼物从窗户外递进来。大虎二虎送的是在篾匠家买的两个草编小鱼、两个草编鸭子,韩苒送的是她自己编的两根吉祥络子。 礼轻人意重,两个小姑娘拿着礼物舍不得撒手。 赵畅也高兴,走出去跟几位小客人表示感谢。 两个小姑娘刚才过于兴奋,没多久就承受不住困倦睡着了。 晚上,赵畅走的时候没把手机和口红带走。 望着枕边的手机,已经睡着的小姑娘,韩莞虽然十分想把手机拿走,还是没拿。 手机没电了,于他们没用,以后还是要找机会收回来。里面有许多韩莞前世的照片,还存了一些资料,是她的回忆。 韩莞衣不解带地照顾两个小姑娘,偷偷喂了几次从空间拿出的西药,小姑娘跟韩莞的感情更好的同时,病情好多了。 这天夜里喂了第五次西药,以后用御医开的中药调理即可。不需要再喂那种药,韩莞也不想再住在这边陪她们了。 早上,两个小姑娘还没醒,韩莞来到厅屋。 赵畅已经吃完早饭过来了。 他笑着跟韩莞抱拳道,“韩娘子辛苦了。” 这些天明弘大师都没回寺,闺女居然奇迹般地挺了过来。赵畅庆幸买了这块福地,更庆幸跟韩莞当了邻居。 第一百零二章 诊费 韩莞笑道,“佳儿好儿病情已经稳定,按时吃御医开的汤药即可。我就不在这里看护她们了,有事让人过去找我。” 听说韩莞不再天天守在这里,赵畅心里莫明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抱拳说道,“大恩不言谢,我记着韩娘子的情。他日若韩娘子有所差遣,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莞笑道,“赵爷客气了。两位姐儿是大福之人,她们病好我还不敢居功。” 赵畅笑道,“韩娘子过谦了。” 他手一伸,郑英从高几抽屉取出一个锦盒奉上。 赵畅把锦盒递经韩莞,说道,“这是诊费,韩娘子莫要推辞。” 韩莞痛快接过,笑道,“赵爷客气了。” 她连点子客气都没有。不光是她明面的佛手灵芝价值不斐,暗中的“神药”在这个世界绝无仅有,更主要的是要把她的身份定性为治病拿钱的大夫。 韩莞特别不喜欢郑英太监,不止因为她听了壁角,还直觉这个人不像好人。原主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她更要谨言慎行,不能跟任何男人传出一点不好的风声。 赵畅不仅送了锦盒里的钱,还送了两箱子的礼物。 韩莞也没客气,一并笑纳。 赵畅又指着旁边的椅子笑道,“韩娘子请坐,我有两件事早要跟你说。因为孩子生病,耽搁到今天。” 韩莞坐下,紫衣上茶。 赵畅说道,“我让人把那几个土豆煮熟给父皇吃了,又说了土豆的高产及易种植。父皇非常感兴趣,也非常重视,让本王护星月山庄多出土豆种,推广至全国。你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这可是本王的大功绩。” “土豆工程”直达天庭,还有勤王保架护航,任谁也打不了主意。这件事短期看给韩莞带不来太大的经济效益,但绝对会给赵畅捞些政治资本。赵畅记情了,自然有所回报,星月山庄和双宜山庄的业务往来也更密切了。 韩莞乐得眉眼弯弯,声音都清亮了几分,保证道,“赵爷放心,我们会把土豆种保存好,争取明年多种多产。” 几天来赵畅一直心清灰暗,突然看到这抹明媚的笑容,心里极是愉悦,笑容也不由得灿烂几分。 他说道,“第二件事,我对千金油的喜好,不止是它能防蚊止痛,还有提神,让人的头脑清明。我皇父为国事日夜操劳,有时困倦极了就用浓茶提神,这对身体不好,本王很是心疼。我想再多试一试这种药,若是可行,我会向内务府和太医院举荐,可作为提神之物。” 韩莞大喜,自己这是有机会当皇商了?她对千金油有充分信心,就是在科技发达的前世,也有人用清凉油提神。 本来准备下个月千金油在一达药堂大量上市。如此,就少量上市,先让赵无在高层打打广告,到时当皇商。 她的笑容更加明媚,十六颗糯米牙尽现。说道,“谢谢赵爷,我马上让人送十盒过来,再送赵爷我们虎达制药场两层股份。” 赵畅又被闪了神,觉得这间屋里似开满了鲜花,吹遍了春风。 他吓得又赶紧垂目,干笑几声,才把内心的异样压下。 他先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笑道,“我在双宜山庄住了一段时日,也看到百姓之不易,韩娘子又帮我闺女颇多,本王怎么好与你们争利。股份就不要了,若是千金油的确好用,给我一层干股足已。我并不是想白要你们的钱,而是有本爷挡在前面,那些想讨便宜的人讨不到。” 这话令韩莞这个小老百姓动容,高高在上的龙子龙孙能这么为老百姓着想,多难得啊。大多皇商的一半利益都会用在孝敬和打点上,有了这位大神在前面挡着,会挡掉很多伸手的。 之前她有些担心赵畅的能力,不是每位皇子都能讨皇上欢心,也不是每位王爷能够手眼通天插手某些事。但看赵畅今天的表态和作派,真正的他不应该是平时表现出来的吊儿郎当和不谙世事,应该有点手段……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具体事宜,韩莞才起身告辞。 看到那个曼妙身姿消失在院门后,赵畅的目光才收回来,心里怎么有些空捞捞的。 他回头对郑英说道,“若敢回京嚼舌根,就拔了你的舌头。” 郑英吓得赶紧躬身道,“奴才不敢。” 赵畅似才反应过来,自己堂堂正正,为什么怕郑英回京嚼舌头? 韩娘子是谢明承的媳妇,谢明承是自己的表弟加朋友…… 他又自说自话道,“都是亲戚,韩娘子又救过我闺女,帮帮他们应当。” 郑英眨巴眨巴眼睛,又躬身道,“是,四爷义薄云天。” 韩莞雀跃地走过游廊,走过碎石小路。 秋日的晨风有了些许凉意,润润的吹在脸上倍感舒适。两边的花草树木已经开始泛黄,只有秋海棠和菊花开的正艳。 想着那两个弱弱的小生命真的在自己手中重新绽放,那种美妙和神奇的滋味让韩莞心生感动,到现在还没有平复。她们活过来了,赵畅更加感激自己,以后的路也更好走了。 她还没出双宜山庄的东角门,就能听到两只虎的声音和狗吠声。来到自家篱笆墙外,看到两个矫健的小身影正在跑步,后面跟着两个小小斯、豹子和驴叔,春大叔在一旁小跑着。 春叔在训练两只虎的耐力,一次必须绕着大院子跑两圈。 大院辽阔荒芜,在朝阳的照耀下似镀上了一层金辉。 两只虎也看到娘亲了,没敢停下,招了招手继续跑,跑得更快了。 韩莞回了小院,韩苒在院子里转圈快走,她也在锻炼身体。 “姐姐,佳儿和好儿好些了吗?”韩苒跑过来搂住韩莞的胳膊。 韩莞笑道,“好多了。” 韩苒高兴地把姐姐搂得更紧了,“姐姐真行,还会治病救人。”又汇报道,“方先生有事回岳家了,今天学里放一天假。” 双宜山庄的几个下人把箱子抬进上房。 韩莞道了谢,黄娟又给了他们一人两个银锞子。 第一百零三章 大生意 黄娟拿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笑道,“这是紫衣给的,说是赵爷赏我的。” 韩莞道,“赏你你就拿着。”又赏了黄娟两个银锞子,放她两天假。 韩莞让守在一旁的春山拿十盒千金油给双宜山庄送去。说道,“勤王爷对黄娟赞许有加,说她能干,救治两个小郡主她也有功。魏嬷嬷还给她说了一个后生,后生的老子是王府里的一个管事。黄娟没同意,否则这么好的姑娘我就留不住了。” 春山的脸一红,嘿嘿傻笑两声退下。 韩莞打开锦盒,里面折着两张银票,共计一千两。 再看看两个大箱子,韩莞笑得更开心。救了小姑娘的同时,也让自己发了一笔横财,还有成为皇商的可能。 她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了五匹锦缎。锦缎华光溢彩,极是漂亮。 她对韩苒说道,“给你多做几套漂亮衣裳。” 韩苒摇头道,“这么好的料子,咱们自己穿可惜了。姐还是卖了吧,得了银子把大院修整一下。” 韩莞豪爽道,“大院要修整,也要多给咱们做新衣。” 韩莞打开第二个箱子,里面装了一盏落地玻璃宫灯,鸡翅木雕花架子,四扇玻璃,每扇大概长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上面的铜盖鎏金镂花。 这可是这个世界的奢侈品。 玻璃很厚,有些雾蒙蒙的。在韩莞看来,雕花鸟木架,鎏金镂花铜盖,比这破玻璃贵多了,价值不可同日而语。 可就是这种劣质玻璃,在这个朝代一扇至少能卖三、四百两银子,够一家老百姓宽宽松公生活几十年。 想想也的确不容易,这个时代禁海运,玻璃都是海上走私和走西边的丝雕之路运来。几万里一路颠簸还没碎,可不是要多卖银子……赵畅的这个手笔有些大。 韩莞在心里发着宏愿,将来她要做到把大梁朝的高质量玻璃和玻璃制品卖去番外和大洋彼岸,赚更更多的银子。 虽然受设备和原材料的限制,不可能生产出前世那么好的玻璃制品,但她绝对有信心生产出比这些玻璃质量高得多的玻璃和玻璃制品。 这个大生意的利大破天,还要再看看赵畅的能力才敢提出合作事宜。 前世,韩莞爸妈是农民,靠打工积攒了一些钱开了个小玻璃厂,再一步步做大。说大只是相对而言,规模在他们那个小城排不进前二十,总资产五千多万元。 她爸妈没有多少文化,生怕做亏或是被人把厂子算计过去,不敢大投入开发新产品,不愿意招收有本事的亲人,包括亲生女儿韩莞。这个规模,又不可能招收到有本事的外人。 韩莞上大学时想报考经济管理专业或会计专业,她妈妈死活不同意,怕韩莞存了抢他们公司的想法,韩莞只得报了药学专业。 几年前,韩莞看到那个小公司被挤兑得越来越没有生存空间,产生了救助家族企业于危难的豪情。工作之余,她开始钻研玻璃制造与玻璃推销这一块,也存了大量资料在电脑里。 当她开了两天的汽车回到家里,迫不急待跟爸妈讲如何发展家族企业时,不说她妈妈不高兴,连她爸爸都觉得她是想抢他们留给儿子的家产了。 他们还没听完韩莞的话,就大骂韩莞心厚,自家那么有钱还要回来划拉娘家的东西。他们强迫在学校当老师的儿子辞职回去接管生意,还是把那个公司全部赠送给他,只象征性地给了韩莞二十万元。 韩莞非常伤心,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父母的偏心。比她还伤心的是小姨,在她家哭闹打滚,想分五百万。还是弟媳妇报警,才把小姨弄走。 弟弟看不过去,做了很长时间的工作,父母才又给了韩莞两百万现金。韩莞不缺这个钱,还是接了,跟父母的关系更加生疏。可在她离婚后,第一个想见的还是他们…… 往事不堪回首,之前她对爸妈的一切埋怨都随风飘散了。 韩莞把遥远的思绪拉回来,看到玻璃宫灯底座有“内务府制造”四个字。 这东西不能卖。 但她又不愿意留天价的劣质玻璃等着将来降价,她正缺钱呢。想着过些日子偷偷把玻璃拆下来,让春大叔拿去邻县卖。 韩莞违心地对韩苒笑道,“这宫灯金贵,不是咱们家能用得起的,留着以后送礼。”又对锦段做了分配,“咱们几人一人做几套衣裳。” 韩苒摇头说道,“实在要做,一人做一套冬衣,过年穿。剩下的拿去卖了。” 看看嘟着嘴的小妮,这孩子苦日子过多了,特别节省。 韩莞笑道,“不卖锦缎姐姐也有钱,赵爷给了一千两银子的诊费。咱们每人做四套衣裳,秋冬各两身,把咱家苒儿打扮的美美的。你和两只虎的衣裳都由你设计,去跟春嬷嬷想想做什么样式,绣什么花好看。” 一千两银子令韩苒喜出望外,针线活更让她感兴趣,接到这么重要的任务,急急跑去厨房找春嬷嬷商量了。 大汗淋漓的两只虎疯跑回来。好久没跟娘亲亲热了,都想抱娘亲的前面。 二虎耍了小心计,进门时把大虎碰了个趔趄,他抢先抱住娘亲,把头贴在娘亲的胸口上。大虎无法,只得抱住娘亲后面,把头贴在娘亲的背心上。 韩莞顿时觉得前面后面两片湿。 他们边跟娘亲亲热边打听小姑娘的病情。听说小姑娘大好,娘亲不用再天天去守她们,高兴地跳了跳。 二虎又道,“娘亲,我们跟朱地主家的两个儿子打架了,他们比我们大了两岁,还被我们揍趴在地上哭,丢人。” 一说打架大虎就兴奋,“先生把我们拉开了,否则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他娘的,没打过瘾。” “哎呀,打了架还骂人。”韩莞一人拍了一下胖屁股,又问,“打架先生没罚你们?” “罚了,小姨和春嬷嬷都哭了。” 两兄弟异口同声,都排排站去韩莞的前面伸出四只小手。小手还有些红,一看就是被戒尺打的。 韩莞虽然有些心疼,却没有一点对方先生体罚学生的不满。方先生觉得他们该打,那他们就是肯定该打。 第一百零四章 多子多福 早饭后,几天没歇息好的韩莞去炕上歇息。现在天气凉爽,她不再像天热时一睡觉就进“空调房”。 都知道韩莞辛苦,不敢吵她。两只虎出去玩了,韩苒和春嬷嬷在前院树下低声讨论衣裳样式和绣什么花漂亮。 下晌,韩莞让人把封和一家请来吃晚饭,又跟他们说了赵畅是王爷,他想把千金油引进皇宫和太医院的事。 封家父子大喜,几人商量药场改扩建事宜。若能成功成为皇商,就想办法特制一批铁皮盒,刷上防锈漆装千金油,专门卖给内务府。还是觉得送赵畅一层干股太少,送两层干股更好些。 韩莞拿了八百两银子给封灿,让他在孟县城边买一块大些的荒地建制药场。建好后再多买设备,多招收工人,要多生产千金油,以及紫虎膏和金蛇丸,多蒸馏酒精。以后还要大力开发和生产丸药及外科药水…… 封和红了脸,说道,“为师穷,怎么好意思让莞娘一个人出银子,我愿意让出一份制药场股份。” 真是老实的老好人。韩莞觉得自己挺幸运,有封和这样的师父,有春家这样的忠奴。 她笑道,“师父是技术入股,以后再多收几个徒弟,多研究对某种疾病共通的丸药和药水。除了传统好药,还要多开发新药品,最好把紫虎膏变成药水……” 封和连连点头称是。 次日上午,韩莞和春嬷嬷一起在后院地里摘辣椒、茄子、番茄。新秧子还没成熟,这些旧秧子结的蔬菜逐渐减少。大多留种,只有少部分自家吃,还会送双宜山庄和封家一点。特别是长辣椒,不仅要留种,还要多做干辣椒或辣椒面,他们几乎舍不得自己吃。 春嬷嬷悄声跟韩莞说,“姑奶奶,山子终于想通了,觉得黄娟人好,温柔,又知根知底……呵呵,老奴想请姑奶奶帮着说合,给他们一个体面。” 韩莞也是一喜。春家三人一心一意服侍韩莞母子,两家关系比亲人还亲。春山比这个身子还大半岁,韩莞一直着急这件大事。 她大包大揽道,“好啊,这是大喜事。过几天请黄嬷嬷回来一趟,我给你们两家说合。搞快些,年底就能把事办了,明年嬷嬷就能抱孙子。” 春嬷嬷喜得赶紧跪下,“谢姑奶奶成全。” 韩莞把她扶起来,说道,“嬷嬷你还跟我客气。我知道,若没有你们忠心服侍,我和两只虎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两人正说着,戚管事突然跑来,他满脸通红,一脸喜色。 “韩娘子,明弘大师来双宜山庄了。他给姐儿诊了脉,说她们恢复的非常好,即使他治,也不会好得这样快。他对‘物理降温’的说法很感兴趣,想见见韩娘子。我家爷说,明弘大师喜美食,想多要一些稀罕菜蔬,再请春嬷嬷去我们庄子给大师做几个素斋。” 对于那位大师,韩莞心里很是矛盾,既想见又怕见。 他把这里称为“地福”,又用那一番言辞“曲解”小牌子的突然消失,肯定是算到了韩莞“来历”不简单,又冒似对韩莞没有恶意。 这里的人都把明弘称为高僧,说他佛法精深,德行崇高。韩莞非常愿意跟他把关系套好,希望他能给自己指点指点迷津,给点暗示,誓如自己本该是侯府正宗嫡女,只因长辈被换流落至此……让自己少走弯路。 但人性是复杂的,没见过高僧的面,她不敢确定明弘对自己一定心存善意。 总要去面对,沉思片刻后韩莞还是决定去见他。 韩莞跟春嬷嬷商量做什么素斋,决定做辣椒炒土豆丝,辣椒炒腐竹,虎皮辣椒,酱辣椒,地三鲜,糖拌西红柿,盘龙茄子,西红柿豆腐汤。 春嬷嬷和黄娟准备菜蔬拿过去,韩莞先去了双宜山庄。 进了正堂,赵畅正陪着一个老和尚在喝茶。老和尚眉毛胡子全白,满脸皱纹,肤色粉嫩。令韩莞诧异的是,他竟然有几分熟悉之感,却又想不起熟悉从何而来……或许是原主不清楚的记忆。 韩莞收敛起心中的疑惑,给明弘大师作揖笑道,“见过明弘大师。” 明弘仔细看了韩莞两眼,才双手合什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命格清奇,可惜山根左侧一颗小痣生生斩断了好运数。若过不了那个劫,是早逝的命。若渡过去了,则否极泰来,余生顺遂,富贵长寿,多子多福。” 韩莞不由自主摸摸鼻梁右侧一颗注意看才能看到的小红痣,又赶紧把手放下。 老神僧的确厉害,算到原主命中有一劫。原主也的确早逝了,她穿越过来,这个身体的命格有了转变。都说这位大师不喜与人算命,一见面就给她算,自己妥妥的女主光环。 前几句韩莞还听得高兴,但“多子多福”让她觉得异常刺耳。自己两辈子弃妇,前世就打定主意单过,这辈子在男人是天的封建社会更不会脑抽地再嫁。 她笑道,“何其有幸,能得大师算命。借大师吉言,顺遂、富贵、多福已然足矣,两个儿子已经够够的了,不需要再多。” 明弘大师捋捋白胡子笑容更盛,“女施主倒不是贪心之人,多少人生于锦绣之中还期望有更大的富贵,哪里有够的。女施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是命,你强求不来,也推拒不掉……只因老纳跟女施主有几分机缘,才多说了几句。阿弥陀佛。” 自己居然跟高僧有机缘,那分熟悉之感或许有缘由。 韩莞又道,“有些事不能推拒,但可以化解。既然我与大师有机缘,能否求大师指点迷津?” 明弘说道,“老纳又不是神仙,能化解命定之事。不过,心诚则灵,有了诚意,许多事都好说。” 说着,他还眨了眨眼。别人看是眨眼,但韩莞看懂了,是“你懂得”的意思。 韩莞冲他点点头,表示她懂,她很有诚意。 明弘大师露出几分玩味的笑,说道,“听说,有一种可口的水,极具特色。” 第一百零五章 可口又可乐 韩莞心里惊涛骇浪,这老神僧说的是不是可口可乐?她的空间里正好有这种饮料。 韩莞顺着老和尚的话试探道,“可口的水?大师的话很可乐呢。” 明弘大师哈哈大笑几声,看出侧面缺了好几颗大牙。他笑道,“阿弥陀佛,可口了,才可乐。” 他说的真的是可口可乐!他真的这么牛! 他或许算出另一个世界有可口可乐,也有可能跟自己一样,来自那个世界。 韩莞不想给也得给,粲然一笑,两人算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她起身笑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亲自下厨做斋,再回去摘些稀罕菜蔬送与大师。” 明弘大师了然笑道,“如此甚好,女施主上道。” 韩莞走了,云里雾里的赵畅才清明过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怎么大师和韩娘子的后半段话他有些听不明白。大师比他聪明他认,怎么韩娘子也这么高深?他们反复说的可口又可乐是什么意思? 不过,前半段话他还是听懂了,大师居然跟韩娘子有机缘,韩娘子命中有一次大劫,过不去就早死,过去了就否极泰来。 韩娘子求大师指点迷津,大师让她有诚意…… 赵畅不忍韩娘子早死,问道,“大师,韩娘子的劫过去没有,若没过去,如何化解?” 明弘大师已经恢复了高僧范,答非所问说了一句极高深的话,“阿弥陀佛,蓦然回首已是沧海桑田。” 他取下腕上的念珠开始闭着眼睛念经。闭着眼睛的眼皮动了几动,表示他此时心情不平静。 这位大师有脾气,做为皇子皇孙的赵畅也要忍着。 直到下人来报,斋饭已好,请四爷和明弘大师去右厅吃斋。 土豆不多,只炒了一个土豆丝。 明弘对土豆和茄子无感,辣椒尚可,最喜欢西红柿,连碟子里停下的一点红汤都被他划拉进碗里吃了。赵畅又遣人去跟韩莞说一声,多给大师送些西红柿。 见明弘吃得高兴,赵畅又问道,“刚才大师说韩娘子命有一劫,那一劫过去了吗?如何化解?大师发发慈悲,给韩娘子指条明路。她这些年过得实属不易,她还那么年轻,两个孩子又小……” 明弘像看傻小子一样看了赵畅一眼,目的都搞错了,还帮着求情。说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老纳又与韩施主有几分机缘,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对哦,大师说了他与韩娘子有机缘,一紧张搞忘了。 赵畅笑得舒展,吃斋也有胃口了。 韩莞回家摘了半篮子长辣椒,半篮子长茄子,一篮子西红柿。利用上净房的机会进了空间一趟,拿了一瓶可口可乐。韩莞前世不太喜欢碳酸钦料,带了五瓶都没喝。 韩莞把可口可乐用布包起来,放进装辣椒篮子的最下面。她拎着一个篮子,黄娟拎着一个,一起去了双宜山庄。 他们已经吃过饭了,韩莞把装西红柿的篮子递给明弘,笑道,“菜地里的这些菜都快被我摘完了,我还算有诚意吧?” 明弘大师在西红柿底下摸了摸,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一丝狐疑。这瓶子不是玻璃瓶啊,软的,难道装水的瓶子换了,或是女施主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相问,老和尚面带微笑说道,“女施上道,老纳无事时,会派徒儿下山请韩娘子去寺里论禅。” 就猴急地带着徒弟走了。 赵畅和韩莞把老和尚送至院门口。 望着马车缓缓离开,赵畅又在心底发出一声直击灵魂的呐喊,韩娘子能跟明弘大师论禅??? 他也再一次认定,这里是福地,让曾经傻傻的韩娘子变得聪明如斯。 赵畅艳羡地看了韩莞一眼,笑道,“能跟明弘大师论禅,韩娘子颇有修为。” 韩莞笑道,“赵爷过讲了,我见识浅薄,哪里有什么修为。一定是大师喜欢这几样菜蔬,馋了就让我送些过去,偏说得好听。” 心里却狂吐槽。这个狡猾的老半仙,收了那么多东西后没说一句有用的话,自己不能主动见他,还要等着他招唤。招唤就招唤吧,只要他对自己存着善意就好。那个老鬼,韩莞自知自己肯定斗不过他。 赵畅笑道,“韩娘子过谦了。” 他是真的觉得韩莞有修为,大师和她话里的机锋自己就没听懂,更别提论禅了。 接着,韩家收了水稻和花生。这点钱韩莞已经不在意,可春家父子高兴,比其它生意赚了钱都高兴。 进入九月,天气更加凉了几分,两个小姑娘的病终于大好。 春山和黄娟也定亲了,定于今年腊月初八成亲。韩莞赏了春家一百两银子,让他们把院子收拾好,给春山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偶尔韩莞会带着两只虎和韩苒去双宜山庄看望那两个小姐妹。她不好去得太勤,大多时候只让三个孩子去,还送去了她画的两本连环画和两只小白兔玩偶。玩偶是韩莞画出来,春嬷嬷和韩苒做出来的。 不操心小姑娘了,韩莞又开始挂心翠翠,那个小东西已经进山半个多月了。 夜里她无事还会去京城韩家听听壁角,小包氏和卢氏斗得欢,又要找章氏的碴,非常忙碌。江氏母子三人依然受气,却能夹缝中求生存,比之前好过多了。 或许韩莞的话让小包氏了有几分害怕,不敢再在大老太太和外人面前夸韩泊厚,也没明面踩过韩泊深,这个变化也更加坐实小包氏的心虚。不过,暂时还没看到她有什么动作,或许有动作也是白天,韩莞看不到听不到。 但另一件事又引起了韩莞的注意。从卢氏几次同其他人的对谈中听出,卢氏就是认定韩莞自己下了春药。依然恨韩莞恨得咬牙,觉得若韩莞按原计划行事,不去招惹谢明承,韩家就不会被整得这样惨。韩家闺女成功给和王当女人,太子对韩家也能更看重。太子不管不问,也没让韩元回过娘家探望过,韩元只偷偷派人送了些银子出来,让卢氏非常伤心…… 韩莞不知是卢氏撒谎久了自己都认为是真的,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这件事待查。 第一百零六章 猎碧狐 九月初五这天夜里,韩莞正睡得香,听到有人挠上房门,这个声音很像翠翠挠门的声音。 韩莞高兴地起身开门,翠翠正坐在门口伸出舌头冲她笑。小家伙的衣裳已经没有了,脊背上那条绿在星光下更加幽深碧绿。 韩莞喜不自禁,轻声把黄娟叫起来,两人给翠翠洗了个澡。把黄娟打发走,就把翠翠带进空间,喂了它两根火腿肠,用电吹风把它的毛毛吹干,重新给它穿了件干净衣裳。 翠翠指指汽车前面的音响,在《白狐》的歌声中,一人一狐进入梦乡。 次日早上,几个孩子看到翠翠回家,开心极了。 翠翠见自己如此受欢迎也高兴。早上驴叔和豹子送三个小主人上学,它也跟着去了,在大院子的篱笆门前停下,目送他们消失不见才回家。 下晌,春大叔赶着骡车从邻县回来。 他直接来到上房,黄娟知道他有话跟主子单独说,就把韩苒和黄绫领了出去。 看到春大叔风尘仆仆的样子,韩莞很心疼。 春山“监外执行”明年五月份才到期,现在不能去一里以外的地方,所有跑外面的差事都要劳累春大叔。改天再买个男下人回来跑腿。 春大叔从衣裳夹缝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交给韩莞,笑道,“那四块玻璃都卖了,一共卖了一千七百两银子。” 韩莞吓了一跳,“这么多?” 之前她以为能卖一千三、四百两就不错了。 春大叔笑道,“那么大的玻璃,当然值钱了。奴才为了卖得快,卖给了一个人,被压了价,否则还能多卖。” 韩莞赏了他二十两银子,笑道,“已经很好了。春叔辛苦了,回去歇一天。后天去一趟京城,给我二舅送八百两银子过去。” 有钱了,就要把聚满楼装修得更好,东西也要用好的。聚满香酒楼定于九月二十开业,酒楼该找的员工大都找好,韩莞又写了十几这个时代没有的菜品让人送过去,让厨师练习。 等到制药场搬走,院子里的那几亩地收获完,就重新修整大院子。来到这里不到半年,家里家外都得到了大改善。韩莞还是颇有成就感。 这天晌午,双宜山庄又迎来一个客人,是任子俊带着几个护卫。他们明天要去平顶山深处打猎,今天在这里歇一晚。 任子俊说,“有人说平顶后山有碧狐出没,我去碰碰运气。啧啧,只昆仑山深处才有的碧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去打碧狐,赵畅也动心了。他的眼前出现韩莞颈上围着一圈碧绿的狐狸毛,盈盈的绿把她的小脸衬得更加洁白莹润,美目流盼…… 他不觉红了老脸。说道,“这些天孩子生病让我心力交瘁,想出去放松放松,明天一起去。” 任子俊的脸皱成了包子,劝道,“四爷,我们不是去围场和浅处,要进深山。您身份尊贵,不能去那里。” 皇上皇子也喜欢打猎,都是去专门的围场。围场里会投放攻击性不强的野物,让他们打个够。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皇子不能随意进山打猎却是惯例。 任子俊后悔自己嘴快,忘了眼前这位王爷是不省心又随意的主,从来不按规矩办事。 他不仅怕赵畅出事自己脱不了干系,也怕有这位大神跟着去,哪怕好运气地猎下碧狐,皮毛也会被他抢走,自己能捞个狐狸尾巴就不错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郑英也怕赵畅出事,跪下求道,“爷,您不能进深山,万一……” 赵畅截住他的话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爷就是要去,多带些护卫。不许回京嚼舌根,否则让你回府倒夜香。” 郑英吓得不敢再言语。 赵畅放心不下大病初愈的闺女,悄悄跟戚管事说,他们明天早上进深山,大概要三天回来。这几日白天让姐儿在韩家玩,包括晌歇,晚上回家歇息即可。 现在戚管事是双宜山庄的管事,主管这里的一切,包括生活和生意。 戚管事清楚主子心里有病,生怕京城来的人知道他跟韩娘子走得近。躬身答应后,偷偷去了星月山庄。 星月山庄的下人不多,如今又跟双宜山庄的关系好,没有人专门守大院子的后门。白天都是虚掩,晚上才上锁。 戚管事进了后门,看到春山正在菜地里忙活。打了招呼,又去了韩家小院。 韩莞听了戚管事的话,非常痛快地答应。她正在想怎么把小姑娘弄进空间打针,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又笑道,“赵爷看着文质彬彬,还喜欢打猎。” 戚管事笑道,“我家四爷文武双全,学问做得好,骑射也好。因为姐儿身体不好,这几年的春狩秋猎都没去。这次听任将军说平顶后山有碧狐出没,姐儿的病又大好了,才动了心思去打猎。” 韩莞吓了一跳,平顶山有碧狐的事已经传了出去。怪不得春大叔说近段时间来平顶山打猎的人多了不少,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看了一眼门外的翠翠,它穿着绣了小花的衣裳趴在驴叔的身上,跟豹子玩得正欢。 还好它回家了。 别人不知道这只小狐狸就是碧狐,否则它即使住在她家,凭自己这个弃妇身份也护不住它周全。还好自家如今跟赵畅的关系不错,若真被发现只得求他帮忙。 戚管事走后,韩莞又让春嬷嬷几人把嘴闭紧,万不能把翠翠是碧狐的事情说出去。还不许外人靠近翠翠,特别是不能脱它的衣裳。 她抱起翠翠,指了指山上说道,“现在有许多人都在找你,想把你背上的毛扒下来做围脖做帽子。不要进山,不要乱跑,无事就在小院老实呆着。” 翠翠已经能听懂很多人话,韩莞连说带比划,它弄懂了大概,吓得一下用两只前爪把韩莞的脖子抱住,嗲嗲地叫了几声。 两只虎回来,听说赵叔叔要去平顶山猎碧狐很是担心。问道,“娘亲,我们告诉赵叔叔翠翠就是碧狐吧,赵叔叔人好,不会让人杀碧狐。” 韩莞道,“现在不好说,以后有事了再说。” 第一百零七章 不是爷爷是太爷爷 次日,天不亮双宜山庄就热闹起来。赵畅和任子俊带着大批护卫步行去了山庄旁边的平顶山,路经骡子坡进入深山。为了安全和好找路,戚管事去三羊村找了两个猎人跟他们一起进山,猎人还带了两条大猎狗。 郑英都流泪了,下跪磕头也没能劝住主子。送走主子,他就坐马车进京,赵畅让他给淑妃娘娘送些在附近收的野味和山货,还不许他透露自己进山打猎的事。 看到郑英走了,戚管事松了一口气。 王爷八岁起就由郑英服侍,一直至今。郑英颇得王爷信任,还是瑾王府的大太监兼总管,权力跟长史官不相上下。但戚管事有种预感,这次是王爷故意把他指使回京的。 戚管事喜不自禁,王爷对自己的信任貌似已经超过了郑英。 星月山庄,韩莞和苒把两只虎送到院门口,目送驴叔和豹子送他们去上学。翠翠蹲在韩莞的脚边,不敢再乱跑。 驴叔来到篱笆门前,马旦和小鼻涕已经等在这里了。驴叔蹲下,等他们把书箱挂好,再骑在两只虎后面,才起身小跑起来。驴叔一加速,它背上的几个孩子就高声叫起来。 韩小帆、韩小复和豹子跟在后面小跑。今天韩苒不上学,驴叔跑得要快一些。 二虎道,“驴叔再跑快些就好了。” 韩小帆赶紧道,“不可。大奶奶专门嘱咐过奴才,不能让驴叔跑得太快。” 大虎嘟囔道,“小爷以后骑骏马,使劲跑,谁都追不上。” 他们过了桥,路过那片翠绿的小竹林时,看到竹林旁站着一位老者。老者六十多岁,穿着蓝色直裰,甚是威严。 驴叔跟老者错身之际,老者冲他们笑了笑,笑容非常和善。 只要不是离得太近,驴叔便不会感觉有危险。它驮着孩子们昴首挺胸小跑而过,几个孩子也礼貌地冲老者笑了笑。 大虎二虎还异口同声喊了句,“爷爷。” 老者激动得胡子都抖了起来,想纠正“不是爷爷是太爷爷”,但怕吓到他们,还是强忍住没说出口,冲他们招了招手。 等到那几个孩子走远了,老者又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拎着装了笔墨纸砚的篮子走过来。 老者递给那个孩子几块糖,笑问道,“你认识谢大虎、谢二虎吗?” 那个孩子接过糖笑道,“认识,我们是同窗。” 老者又问,“他们功课好吗?” 那个孩子说道,“好得紧。先生天天都要表扬他们,说他们有天赋,将来有大出息,还让我们向他们学习。只一点……” 那孩子住了口。 老者赶紧又给了他几块糖,问道,“只一点什么?” 那孩子接过糖继续说道,“谢大虎和谢二虎爱打架,下手猛,劲又大,几次把朱家兄弟打哭,那些岁数大的同窗都不敢惹他们。 老者更高兴了,畅快地笑了几声,把荷包里的糖都给了那孩子,那孩子眉开眼笑地跑了。 这个老者就是谢老国公谢迅,刚刚上任不久的谢太傅,他昨天晌午才来到这里。 他也是听说平顶山里有碧狐出没,想进山碰碰运气。本来想住去勤王爷的双宜山庄,后来听说二孙子也在平顶山下置了一个别院,就不顾家人劝阻来了这里。 来到别院才知道,跟二孙子析产别居的韩氏带着孩子就住在附近,她家跟谢家庄子的距离不过几里地,跟双宜山庄只有几丈远。 听说了韩莞,谢老国公突然想起韩莞在五年前生了一对双生子。之前因为生气韩莞用那么不要脸的招术设计二孙子,也没多去想她生的孩子。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那两个从没见过面的重孙子已经五岁了,现在他跟他们离得这样近。 他突然对那两个孩子感兴趣起来,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儿?” 谢禄笑道,“大少爷叫谢大虎,二少爷叫谢二虎。” 谢禄把排序叫出来,老爷子也才想到那是谢家的嫡长孙、嫡次孙。不算那两个孩子,如今谢家第四代有四人,三个姑娘一个男孩,男孩还是庶孙庶子。 不过,这两个名儿他不喜欢。 老爷子砸巴砸巴嘴,嫌弃道,“怎么起了这个名儿,土,又没有内涵。” 他摇摇头,老脸皱成了包子。可惜了了,嫡长房的嫡子嫡孙,居然是韩氏所生,又长在乡野,被韩氏那样的妇人教养长大。 谢禄猜到老爷子的想法,笑道,“不瞒老国公,两个小主子真真人如其名,虎虎生威,虎头虎脑,又高又壮,相貌堂堂,非常漂亮,武艺也好,听说村里比他们大的小子都打不过他们。” 谢老国公的眼里又有了笑意,“这么好?去把那两个孩子带来这里,我见见。” 谢禄忙拦了,又把韩莞及两个小主子之前如何被恶奴和刁民欺凌的事说了。 “他们受了这么多气,似乎对世子爷和国公府有些成见。冒然见他们,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几个月前国公爷见了他们一次,都是躲在车里悄悄看的。” 谢老国公先还不相信,“怎么可能,恶奴敢这么欺负我谢家子孙?” 谢禄擦了擦前额的汗,说道,“奴才不敢撒谎。听说,那两个恶奴不仅扣下地里的租子,还时常在村里败坏二奶奶和小主子的名声,有些村人就恶言恶语骂他们。说,说他们的娘不好,他们是父亲不要的野小子……他们气不过,三、四岁起就爱跟人打架。有他们把别人打了的时候,也有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前年,有刁民想欺负少奶奶,奴才春山坎断了那个刁民一只手被判了刑。春山不在家,小主子就更受气了,被打的时候也更多……” 谢老国公气得眼睛都瞪圆了,觉得老脸被打得啪啪作响。韩氏哪怕析产别居被赶来了乡下,也是谢家媳妇,那两个孩子也还是谢家子孙。那些恶奴和刁民欺辱他们,就是欺辱谢家…… 他拍了一下桌子,咬牙说道,“不是说,专门安排了人手看顾那两个孩子吗?” 第一百零八章 欺上瞒下 谢禄说道,“是,当初二奶奶生下小少爷后,国公爷专门安排丁开管事暗中看顾小主子,若有难处帮一帮,帮不了就回府禀报。还让丁管事每年去帐房支二百两银子,做为小主子的生活费。可这些年,丁管事领了银子却没送过去,都自己贪墨了,也从来没管过小主子。还是今年二爷回京后让小的来乡下打听,才知道二奶奶和两位小少爷这些年的境遇。事情闹出来,丁管事害怕,服砒霜自杀了。” 谢老国公气得大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没看顾好。若他们稍稍过问一下,那个恶奴也不敢这样欺上瞒下。”想想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又难过地说,“唉,我也没用,当初没看顾好闺女,让她进了那个吃人的地方,年纪轻轻就死了。现在又让两个重孙被恶人如此欺凌,还不自知……老子没本事,老大、老二不是自谕有本事得紧吗,怎么也由着人家作践谢家孩子。还有那个傻小子,被妇人设计,被恶奴刁民欺辱幼子,比老子还怂……” 谢禄和谢斯吓得把头垂到胸口,这话可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听的。 老爷子骂完,还是想看看那两个孩子,就躲在竹林等他们下学。 终于等到有孩子们的笑闹声了,谢禄指着驮着四个孩子的毛驴说,“老国公请看,驴背上,前面两个男娃就是小少爷。” 离得远,谢老国公看不甚清楚,还是看到他们又白又胖,五官俊朗,完全不像乡下小娃,比他们身后的两个孩子强得太多太多。 老爷子高兴起来,一直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里。他就说嘛,再是长在乡下,也是他谢家的种,自然与众不同。 他想了一宿,今天早上又跑来竹林外等着看。 这次谢老国公看清楚了,两个小子不仅健壮漂亮,跟二孙子小时候很像,还特别有礼貌,一看就是文武双全聪明睿智的好孩子。他甚至觉得,这两个孩子比他的所有儿孙小时候都强,三个儿子小时太斯文,六个孙子不是太斯文就是太顽劣,那个只有两岁的小重孙又是个小病秧子……这样的好孩子一直放任在乡下,着实可惜了。 老爷子笑眯了眼,却也聪明地只打了个招呼,没有冒然认亲。想着争取猎到碧狐,做两顶漂亮帽子,算是他给重孙子的见面礼。 老爷子回了竹林里的别院,带着十几个护卫进山打猎。 走之前,谢禄和谢斯跪下劝他,就在山腰处转转,晚上回庄子歇息。 谢斯是老爷子的长随兼护卫。 老头吹着胡子骂了他们几句,率先骑马跑了,护卫只得紧跟其后。 因为心爱的长女谢晏过早离世,谢老国公伤透了心。从此变得率性而为,口不择言,得罪了不少人,还跟皇上起了嫌隙。皇上虽然一直不重用他,又烦他得要死,但看在谢贵妃的情份上,从来没有降罪过他。 谢迅不到四十岁就把爵位传给了大儿子谢卫,称身体不好致仕,致仕前只是个三品武官,齐国公府也渐渐败落。 现任谢国公谢卫参加了两次大仗,表现不俗,第二次还是元帅。又娶了宗室女,前几年武官转文官,现官至兵部侍郎,是本朝行武出身的最高文官,也是勋贵中的最高文官。谢二老爷谢同高中进士,仕途顺畅,现为京兆尹。兄弟两个齐心协力奋斗二十几年,才又把齐国公府重新经营成京城顶级豪门。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个老爷子都六十几岁快入土了,却因为儿媳妇和昌郡主主动把上天赐的祥云丝巾献给太后,而被皇上封为一品太傅,重新起复。 再是虚衔也是一品大员,许多朝臣上折子力劝皇上,说谢迅能力不行嘴又臭,德不配位,要封也应该封年富力强的谢国公谢侍郎为太傅。 皇上还是力排众议给了他。 有自诩聪明的人猜测,皇上之所以给谢迅这个官,就是因为谢迅无能又快入土了。他当不了几年,那个官又会重新回到皇上手里。至于不愿意给谢国公,就是怕谢国公权力过大,让和王起不该起的心思…… 谢老国公天生两大爱好,第一是说嘴,第二是打猎。恨他的人则说他有两大缺点,第一是嘴贱,第二是手贱。因为他不仅爱骂人、吹牛、撒谎、造谣,还爱打猎、打人。他说的话经常让人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那么大岁数比愣头青还易动怒,经常跟人打架…… 老头走的是星月山庄的前面,路过篱笆墙时,他侧头往里看了看。院子里东一块西一块,一点都不整洁。 远远看到一个穿绿色秋衫的小妇人正带着一只白狐狸走在大院子里,白狐狸还穿了件衣裳。 他心里冷哼,这个妇人不仅品性差,还没成算不爱好。买下这么大的院子,不建房子,连花草都不种…… 巳时初,赵佳儿和赵好儿被乳娘抱来韩家,还跟来了一群下人护卫,拿了许多礼物和吃食。 小姐妹穿着夹衣坎肩,丝巾把整个小脑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再次受风。 戚管事和四个护卫被春大叔请在前院喝茶,两个婆子两个丫头帮着春嬷嬷做饭,只有魏嬷嬷、李嬷嬷、紫衣、青衣跟着小姑娘进了上房。 韩莞依次把她们从乳娘的怀里抱下来,取下她们头上的丝巾。 两个小姑娘一人抱住她的一条腿,嘻嘻笑道,“姨姨,爹爹让我们白天都在你家玩。。” “晚上觉觉再回去,要玩好几天。” 韩莞笑道,“欢迎,欢迎,姨姨正盼着呢。” 翠翠和豹子也立起身子拍拍前爪,表示它们也欢迎。 韩莞把做好的易消化的小点拿出来招待她们,给她们讲故事,又教了一首儿歌。边唱边跳,小姑娘活动了两刻多钟。 吃完晌饭晌歇,乳娘还想服侍两个小姑娘在侧屋睡。她们不愿意,一定要跟韩莞一起睡。 韩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对两位乳娘笑道,“两只虎是我一手带大的,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 第一百零九章 打针 魏嬷嬷和李嬷嬷不好再说,她们被春嬷嬷请去春嬷嬷的家里玩,紫衣、青衣和黄娟留在厅屋服侍。 韩莞没客气地把卧房门关上,插好。 看不到小主子,紫衣和青衣有些不踏实。这是不是失职?又想着韩娘子把小主子的病治好,不可能做对小主子不利的事。现在王爷对韩娘子非常看重,说过好多次韩娘子会带孩子的话。 黄娟笑着解释道,“我家主子歇息时习惯关门,说不关就睡不着。我们在这里听命,有事姑奶奶会叫我们进去。” 紫衣和青衣才彻底放下心来。 借口怕凉,韩莞又把小窗关紧。 躺在姨姨身边,两个小姑娘兴奋又新鲜,扭着小身子咯咯直笑,根本睡不着。 两个小身子太瘦了,又咯人,一点没有前世侄女小时候软软的感觉。 韩莞想着,还好不带她们晚上睡觉,怕自己睡着了一翻身把她们压出个好歹。再想想两只虎,肉肉的小身子实成得紧,哪怕不注意把他们压着了,也不担心会压坏。 赵好儿把小脑袋埋在韩莞怀里闻了闻,笑道,“姨姨,香香。” 赵佳儿也闻了闻,“嗯,姨姨香香,被被香香。” 韩莞低头一人亲了一口,她早就想亲亲两个小可爱了。 两个小姑娘激动人不行,又凑上嘴亲了韩莞。 赵好儿笑道,“姨姨的嘴比爹爹的嘴香。” 赵佳儿点头小脑袋,“姨姨的嘴还比爹爹的软。”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韩莞不敢再逗她们,起身把准备好的安神香点上。安神香里加了一点点料,小姑娘很快就睡着了。 韩莞捏了捏她们的小脸,轻声道,“乖乖,醒醒,醒醒,姨姨给你们讲故事。” 两个小姑娘没有丝毫反应。 为了以防万一,韩莞还是用帕子把孩子的眼睛蒙上,迅速把赵佳儿抱进汽车空间。空间里的针剂都准备好了,快速打了一针。小姑娘没醒,只在梦中哼哼了两声。 带着赵佳儿出了空间,又把赵好儿带进去打了一针。 看到依然睡得贼死的两个小姑娘,韩莞邪恶地笑了笑,把安神香熄灭。 不出意外,近段时间小姑娘的身体能够抵御很多疾病。给她们进补的同时,还要适当锻炼身体,以增强自身抵抗力。 小姑娘睡到申时初醒来,外面秋阳正好。 驴叔领着豹子去接两只虎和韩苒下学了,翠翠趴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家伙爱干净,不是趴在地上,而是蜷缩在蒲团上。若驴叔在家,它肯定是趴在驴叔的背上。 看到小姑娘出现在门口,翠翠一下跳起来,冲她们嗲嗲叫着。意思是,快来呀,快来跟我一起晒太阳啊。 小姑娘嘻笑着,就要往院子里跑。 李嬷嬷把她们拦下,哄道,“姐儿,不能喝风。” 韩莞笑道,“现在的风不大,日头足,让姐儿在外面活动活动,有利于身体康复。” 两个乳娘已经得了赵畅的吩咐,待孩子方面,多听韩娘子的。便收回了手。 韩莞牵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慢慢走着,给她们讲着故事。翠翠在她们脚边穿梭着,一会儿咬咬这个的裤腿,一会儿咬咬那个的裙边。 两刻钟后,小姑娘就出了一层薄汗。又把她们牵回屋里,小姑娘知道要给她们汗擦,都用手拒绝着乳娘,把小脑袋伸到韩莞的面前。 没有巴掌大的小脸喜笑颜开,让韩莞的心软得不行,动作更轻。再想到自家的两只虎,因为太打得粗,又是男孩,韩莞在他们身上似乎从来没有“轻手轻脚”过,想都没想过。这么想着,又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两个糙小子。 又到了孩子们放学回来的时候,韩莞牵着小姑娘去门房等。院门口的风太大,不敢让她们站在那里。 她们站在椅子上往外看,当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时,高兴地叫着,“大虎哥哥,二虎哥哥,苒小姨,驴叔,豹子……翠翠接着他们了,跳上驴叔的背了……” 三个孩子回来,家里更热闹了。 吃完晚饭,天上出现一勾新月,两个小姑娘还拉着两只虎的手,幽怨地跟韩莞撒着娇,“姨姨,再玩会子嘛……” 小身子不停地扭着。 韩莞摇头道,“说话算数,明天才能再来玩。” 二虎提议道,“我们把妹妹送到家门口,好不?” 大虎又补充道,“送到玉园。” 两个小姑娘只得同意。 乳娘给小姑娘披上披风,再用丝巾把头和鼻子以下捂着,众人往双宜山庄走去。 如此过了三天。小姑娘快乐,星月山庄也更加热闹。 初九晚上,太阳隐去最后一丝光亮,韩莞等人和一驴一狐一狗把小姑娘送到玉园,刚回到自家不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和马蹄声及狗吠声。 赵畅、任子俊带人回来了。还多了一个老者,就是谢老国公。 他们在山里遇到,结伴而行。虽然没有如愿打到碧狐,却猎了不少其它猎物。 下山后,谢老国公厚着脸皮跟来双宜山庄。他想住在这里,离重孙子近些。 赵畅心里都烦死这个老头子了,嘴臭,又不把门,却也不好明晃晃地赶人。 他暗示道,“听说明承也有个庄子在附近。” 谢老国公摆手说道,“那个小庄子太小,哪里有你这儿舒坦。怎么,不欢迎?我还没说勤王爷你呢,知道明承媳妇住在这里,还硬要住来这里跟她当邻居。什么意思?” 赵畅气得脸通红,说道,“老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我在这里建别院,是得了明弘大师的指点,为了我闺女养病。这个庄子建了一半,才听说北面的院子是韩娘子的。难不成为了避开她,让本王另建别院?哼,你们齐国公府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谢老国公冷哼道,“谁知道是明弘大师的指点,还是因为别的……” 任子俊赶紧打圆场,“老大人快莫如此说,我也知道是王爷得了明弘大师指点。你这样说,不止把勤王爷说了进去,也把谢二奶奶说了进去。不好。” 暗道,这老爷子越老越糊涂,臭嘴更不把门了。 第一百一十章 又见面了 谢老国公还想说,那你为什么要跟韩氏做生意……但看看还有外人任子俊,有心眼地没再多嘴,皮厚地跟着他们进了庄子大门。 看到厚着脸皮跟进来的谢老头,赵畅强忍住赶人的冲动。 这老头是和王的外祖父,谢明承的祖父,最重要的是赵畅觉得和王的变数非常大,再烦也不得不给这糟老头几分薄面。 任子俊暗自好笑,能让任性的勤王吃瘪,也只有这个谢老头了。 吃完晚饭,任子俊和谢老头被请去客房。庄子不大,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一个住东厢一个住西厢。 劳累几天,任子俊直接回屋歇下。谢老国公睡不着,洗漱完就去了外面。 谢斯劝道,“老公爷,更深露重,莫着了凉,也不好在别人家到处走。” 谢老国公道,“我又不在他家走,出去走。” 谢斯又劝道,“外面更不好,有危险。” 谢老国公鼓着眼睛说道,“怕这怕那,我还带着你们做甚。” 谢斯不敢再言语,只得跟着。 正门和角门都关了,谢斯让守角门的门房开门,两人走了出去。 月光如银,星辉满地。 站在双宜山庄和星月山庄之间,更加觉得两边反差巨大。皇子皇孙的确应该富贵无边,但老谢家的子孙就该生活在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 那两个可是老谢家的长房嫡长孙和嫡次孙。 谢老国公已经听谢禄说过二孙子给了韩氏一千两银子,她买下这么大块荒地,却不好好拾掇,凭白被人看笑话。 再想到进了最富贵的地方却没活过五年的长女,出身皇家现在还在边关监军的外孙,被韩氏设计远走边关打仗的嫡孙,自家的笑话还少吗? 他走到篱笆墙外,沿着墙信步走着,来到那个小院的后面。小院后墙离篱笆墙只有半丈距离,两个重孙孙就住在那里面。 一想到重孙子,他心里就激动,双手抓着篱笆墙,像是要往里面翻一样。 谢斯知道老爷子任性,怕他真的干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赶紧拉着老爷子劝道,“老国公不可,这里不仅住着小主子,还住着二奶奶。” 皮厚的谢老国公也气红了老脸,甩了几个大巴掌在谢斯的脑袋上,骂道,“狗娘养的,居然敢说老子要爬孙媳妇的墙头,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突然,小院里传来一阵狗吠声。 谢老国公住了嘴,也觉得站在人家后院偷窥不好,悻悻回了双宜山庄。 他不知道的是,不仅豹子察觉到危机,小院子里还有一只小狐狸也听到了。它不仅听到那个声音,还闻到了不同的气味。翠翠正准备跳窗去打击目标时,又闻到那个气味远离,声音也没有了,才又躺回小榻继续睡。 韩莞专门让春大叔做了一张小榻放在卧房炕边,翠翠平时就睡在这里。 韩莞什么也不知道,睡得正香。 次日卯时正,朝阳似火,晨风习习,地面上还起着薄雾,树叶上挂着露珠。 乡间的清晨,美丽而清新。 谢老公爷和任子俊都没睡懒觉。他们早饭后就要回京,想在乡下多转转。特别是谢老国公,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去跟儿子商量,马上把重孙孙接回谢府。 他们刚转到双宜山庄的后面,就听到前面传来驴叫狗吠声,其中还夹杂着人的说话声及貌似狐狸的叫声。 他们又快步走到双宜山庄的前面。 朝阳下,那个荒芜的大院子里,两个男孩在一个男下人的带领下跑步,一驴一狗一狐在后面跟着,颇有喜感。 他们绕着篱笆墙从东边、南边、西边跑向这里。 老国公看着那两个健壮的小身影,跑起来虎虎生风,跑了这么久步子还没乱,身体倍儿棒,比在谢家长大的男孩子强多了。就是长子谢卫和孙子谢明承,也是去打仗后才把身体底子锻炼好的。 之前老国公还嫌弃大虎二虎的名子没取好,没有内涵,现在才知道有多么符合他们。 他们可不就是两只健壮的小老虎嘛。 这两个孩子教养得非常不错。那个韩氏行事糊涂,怎么会把孩子教得这样好……突然,他的脑袋灵光一现,都说双宜山庄是福泽之地,那是不是这个大院子也是福泽之地? 似乎,韩氏没有那么糊涂,但她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 任子俊看看笑眯了眼的谢老国公,笑道,“老大人是想把那两个孩子认回谢家?” 老爷子哼了一声没理任子俊,他的确存了这个心思。不管明承是否回来,这两孩子都应该回归谢家。 半路上,翠翠突然被春大叔硬抱回了小院。 就在两只虎离谢老国公和任子俊等人一定距离时,翠翠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昨天半夜,就是这个气味在自家后面,若不是豹子把他们吓跑,他们一定会冲进来伤主人和自己。 想到之前那个大铁夹子的痛,翠翠内心充满了恐惧和仇恨,碧色杏眼瞪得溜圆,明显是发怒了。它正想跑过去用屁嘣他们,春大叔发现了端倪,赶紧跑过去把它抱回走。 两只虎路过谢老国公面前时,谢老国公笑着招呼道,“小子,又见面了。” 两只虎也认出了他,笑道,“爷爷好。”脚下没停,跑去了前面。 听到两只虎叫老爷子“爷爷”,任子俊笑起来。摇头低声道,“辈份叫错了,老大人吃亏了。” 老国公又在后面吼了一嗓子,“好小子,能说说话不?” 大虎回头道,“爷爷等等。” 二虎补充道,“跑完再说。” 老国公不仅没生气,还哈哈笑道,“好,做事有始有终,将来定成大器。” 等到他们跑完第二圈,才来到老国公面前,规规矩矩作了个揖。 两个小子跑得满头大汗,白皙的脸上像打了一层浓浓的胭脂。气息有些乱,但脚步稳,看样子还能再跑一圈。 老爷子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二虎问道,“爷爷要说什么?” 老国公慈善地笑问,“你们谁是谢大虎,谁是谢二虎?”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们不是谢家人 大虎摸摸头上的揪揪,小胸脯挺得更直了,说道,“我是大虎,头发梳在左边,将来要当左大将军。” 二虎摸摸头上的揪揪,说道,“我是二虎,头发梳在右边,将来要当右侍郎。” “哈哈哈哈哈哈……” 谢老国公的笑声打得震天响,看着两只虎眼冒精光。说道,“好,好,好小子,有志向,不愧是谢家好儿郎……” 他还没表扬完,大虎就截住他的话说道,“我们不是谢家儿郎,我们是我娘的儿子。” 二虎上下看看老爷子,拉着大虎说道,“哥哥,这位爷爷像是谢家人,跟咱们没关系。走!” 两个孩子的眼里充满了警觉,手拉手转身跑了。 只几句话,就把他们同老谢家的关系掰扯开。 老爷子急了,在后面扯大着嗓门吼道,“臭小子,我是你们太祖父,见着长辈不知道磕头还跑什么?”见他们还是跑,老爷子的嗓门更大,“谢大虎,谢二虎,不管你们承不承认,你们都是我谢家儿郎。” 两兄弟的脚步顿住,对视一眼,又倒了回来。 两个漂亮的重孙子排排站在面前,让谢老爷子眉开眼笑。他摘下腰间的两个玉佩递过去,笑道,“好孩子,这是太祖父给你们的见面礼。等回到京城,再补更好的。” 两个小子没有接,表情异常严肃,平时爱抢话的二虎也没有先说话。 大虎说道,“谢家儿郎?这些年来,我和弟弟听别人说的最多的是,爹爹和谢家恨我娘,爹爹和谢家恨我们,爹爹和谢家嫌我们丢了谢家的脸……我们问娘亲,爹爹和谢家那么恨我们,把我们打发到这里,为什么我们还要姓谢。可娘亲什么也不说,只是哭……” 二虎接着说,“我们还问过娘亲,他们说谢家家大业大,有钱得紧,为什么由着我们被人欺负被人打,由着我们的钱被奴才抢,连顿肉都吃不上,娘亲也只是哭。” 大虎又道,“现在,我娘亲跟我们一起长大了,娘亲不再遇事就哭,还能挣钱养活我们。我们也长高长壮了,被打了不再找爹爹,而是自己打回去。我们知道我们靠到不任何人,只能靠自己,就特别勤奋用功,立志我要当左大将军,弟弟要当右侍郎,我们要有出息,给我娘亲挣凤冠霞披,还要挣两个一百万两银子。我们还知道,我们姓谢,但我们不是谢家人。” 二虎又接口道,“在我们吃不上肉受人欺负的时候,你们不管我们,现在又来说我们是谢家儿郎,这算什么。我们加上娘亲再加上小姨、春姥姥、春姥爷、山子舅舅,还有我们以后的媳妇、儿子、闺女,我们才是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说完,两个小子转身走了。他们没有牵手,而是抬头挺胸,迈着稳健的步子,一步一步沉着地往前走,像两个小大人,消失在那堵灰色院墙后。 他们的话不仅让谢老公爷无言以对,也让嘻皮笑脸的任子俊严肃下来。 老爷子少有地严肃,沉思片刻后大步走去星月山庄后门,要推门进去,里面上了锁。他举起手想拍门,手在空中顿住,捏成拳头放下来,背着手进了双宜山庄东角门。 赵畅在庄子里就听到老公爷的大嗓门,怕他去韩家大闹,急急走了出来。 看到老爷子不仅没闹,还进了他家门。 纳闷道,“老大人,我还想着去韩家把你拉回来呢。” 谢老国公看傻子一样上下看看他,说道,“你真当我傻呀,我要闹也在你家闹,凭什么去我重孙子家闹?我要吃早饭,吃了去拜访星月山庄。” 老爷子回屋写了一个贴子,让谢斯送去星月山庄。嘱咐道,“记着,走大门,和气些。”又自言自语道,“那两个小子对谢家怨念颇深,我不能再招怨了。” 任子俊看戏不嫌台高,一直跟在老爷子后面。看到老爷子如此理智和正经,觉得这个样子才有一点点太傅的气质。 他说道,“老大人,我那两个侄子一看就非池中之物。才五岁,懂得多,嘴皮子溜,理想远大,我第一次看见这么聪明的孩子。” 老爷子得意道,“那是,也不瞧瞧他们是谁的重孙子。我记得你五岁的时候,只会流着口水嘬手指头。你儿子有三岁了吧,好像连手指头都不会嘬。” 任子俊气着了,怒道,“老大人,你要抬高你重孙子也不能踩别人呀。我五岁时跟明承玩得最好,他才只会嘬手指头。我儿子是不会嘬手指头,但我儿子会背诗……” 此时,韩莞带着两只虎、韩苒、黄娟坐着骡车正向县城方向驶去。 两只虎的嘴还翘着,眼圈也有些红。 韩莞劝道,“无欲则刚,不管他们说什么,咱都不要动气,不搭理他们就是了。”又坏坏地说,“只为利认你们,认下也不会对你们好。” 二虎道,“我知道,对我们最好的是娘亲,其次是春姥姥、春姥爷、山子舅舅、舅舅、舅老爷、封爷爷一家。” 韩苒着急了,问道,“我呢,小姨就没对你们好?” 二虎解释道,“小姨跟我们一样都是孩子。” 言外之意是,你都要人照顾,怎么对我们好。他说的“好”也有照顾的意思。 大虎又道,“爹爹也不会对我们最好,他会对他以后的媳妇、他那个媳妇生的儿子闺女最好。” 韩莞默认,伸出手把两个儿子搂进怀里。她知道这样教育孩子不是正面教育,有些残忍,但必须让他们远离谢家,也要让他们懂得人心、人性。善的一面要感恩,不友好的一面要提防、还击,恶的一面要远离,坚决打回去。 大虎又道,“娘亲,你不是说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吗,咱为什么要躲着他们啊?” 韩莞道,“咱们也不算躲,这是给他们一个态度。若他们识趣,还像以前一样互不打扰,那就各自安好。若他们看到了你们的优秀,想不择手段来抢你们,咱们就不答应了。记着,若他们以礼相待,你们就敬而远之。若他们态度蛮横,你们就绕行,赶紧回家,咱们一起面对。”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表妹 韩莞知道凭自己斗不过谢家,但谢明承手里拿着她送的神器,谢明承也有所承诺,谢家人对她总会有所顾忌。而且,她有汽车空间,使些小坏从中捣乱,谢家也不会得逞。 两只虎表情严肃,下着决心。 “以后我们会更努力不懈怠。” “早上早起半个时辰,晚上晚睡半个时辰。” 韩莞忙道,“你们已经够努力的了,不需要再早起晚睡。歇息不好就长不高,小个子别说当不上大将军,还会被人欺负。” “那就只早起一刻钟,多跑一圈。” 谢斯一刻钟后回到双宜山庄,老爷子和赵畅、任子俊正在前院右厅吃早饭。 他在老爷子身后悄声说道,“禀老公爷,听星月山庄下人说,两位哥儿已经跟二奶奶去县城了。” 老爷子放下筷子,沉脸说道,“他们这是躲着老夫了?” 谢斯没敢吱声。 老爷子想了想,又说,“算了,回京吧,从长计议。” 赵畅已经听下人说了谢老国公和大虎二虎之间的对话,对老爷子还想继续缠着韩莞和两只虎很不舒坦。更怕老爷子回去跟谢家人商量硬抢孩子,把韩莞气着。 他说道,“老大人,明承上次回京时专门说了,他再次回来就写休书,跟韩娘子母子彻底了断。你如此,会不会让明承难做人,传出去也不好听。” 谢老国公本来就对赵畅跟韩氏当这么近的邻居不高兴,听他这么说,更不高兴了,鼓着眼睛说道,“这是我们的家事,王爷也来掺和,的、手伸得未免长了些。你还要讨媳妇,嘴碎的毛病传出去可不好听。” 赵畅气了个倒仰,反问道,“我嘴碎?怪不得别人都说老大人嘴贱,天天胡言乱语,造谣生事。本王今天算是见识了,吃着别人家的饭,还要骂别人家的人。” 说完,就起身气匆匆走了。 任子俊见赵畅真动气了,赶紧追出去相劝。 谢老国公在没当上太傅之前经常被别人这么说或是骂,也无所谓,自顾自吃饱喝足,让人准备东西回京。 他取下两块玉佩,又让人拿出一只狍子、两只野兔、两只野鸡,把自己身上和谢斯身上所有银票和银子都拿出来,一共一千两银票一百多两银子,让谢禄交给两只虎。 “让他们把院子拾掇拾掇,围个青砖高墙。再找个好西席和拳脚师傅,他们资质颇好……哦,不用找,回府后我们找。” 谢禄很为难,当初二爷是让他在这里默默看护,不要打扰他们的生活。看来,得赶紧派人给二爷送信过去了。 可老爷子的命令他也不敢不听,说道,“若两位少爷不收,咋办?” 谢老国公大喝一声,“凉拌。”就带人走了。 谢禄只得暂时回自家别院,等到韩娘子和小主子回来后再去星月山庄。 谢老头和任子俊带人走了,双宜山庄也安静下来。 巳时初,赵佳儿和赵好儿起床听说爹爹过来了,就在厅屋里,催促着乳娘赶紧穿好衣裳,高兴地跑出来。 赵畅专门让人捉了两只活锦鸡、两只活野兔,一样一只留给闺女,一样一只送给两只虎。 穿花衣裳的锦鸡和毛茸茸的小白兔让两个小姑娘欢喜极了。 吃完饭,她们就一人拖着一个笼子要去星月山庄送礼。 “给大虎哥哥穿花衣裳的小鸡。”赵佳儿更喜欢锦鸡一些,所以想送大虎这个礼物。 “给二虎哥哥白白的兔兔。”赵好儿更喜欢小兔乖乖,所以想送二虎这个礼物。 赵畅阻止道,“他们去县城了,下晌回来再送过去。” 两张小嘴翘起来。 “姨姨和虎哥哥自己去了。” “都没想到我们。” 赵畅哄道,“姨姨派人过来看了,你们还在睡觉,他们就走了。” 赵好儿咯咯笑起来,“爹爹也管姨姨叫姨姨。” 赵佳儿也咯咯笑起来,下人们都想笑不敢笑,憋得难受。 赵畅也有些不好意思,讪笑几声。 赵好儿又糯糯说道,“爹爹,姨姨还亲了我们呢,她的嘴好香啊,比爹爹的嘴香多了。” 赵佳儿又道,“是呐,姨姨的嘴很软很软,比爹爹的嘴还软。” 这说的是什么话。赵畅的心狂跳几下,眼前浮现出韩莞小巧莹润的小嘴。 他的脸更红了。 赵佳儿像是看到了稀罕事,笑道,“爹爹害羞了。” 赵好儿笑起来,“咯咯咯咯咯……” 赵畅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嗔道,“傻丫头。”又把话扯去一边,“闺女长了点肉,难得……” 正说着,郑英从京城回来了。他给赵畅和赵佳儿、赵好儿各送上两套衣裳,及一些补品。 又躬身说道,“补品是淑妃娘娘赐的,衣裳是何侧妃送的,说是她亲手缝制的。淑妃娘娘听说小主子的病大好了,非常高兴,说这里的确是福地。淑妃娘娘还说,过几天就是何侧妃的二十岁芳辰,到底是表兄妹,就算看在外家的情份上,也请四爷回京一趟。” 赵畅脸上的喜色瞬间全无,沉脸让郑英下去。 何丽仪是何淑妃的娘家侄女,也就是赵畅的亲表妹。 何家之前家世不显,在何淑妃得宠后,何家家主也就是何淑妃的大哥何自连步步高升,升到现在的刑部侍郎。即使这样,何家在京城也算不上世家豪门,顶多算个新贵。他们就想凭着一个淑妃、一个皇子谋那件大事,谁给他们的胆子…… 赵畅极其不喜欢这位心大的外家,一个是他们的大野心,一个是他们同何淑妃一起想让何侧妃升正妃,或许还梦想着何侧妃将来能当皇后。 赵畅不喜何侧妃,绝对不可能给她升位,却没有明面拒绝。他是想利用何侧妃牵制生母淑妃,再由淑妃进言皇上,暂时不要给他指正妃。 何淑妃和何家这么着急让他回京,是不是知道了土豆的事,想让他凭此多捞政绩?他是想捞政绩,给皇上留下好印象,但更想让皇上和其他皇子看到他恪守本份不对那个位子有幻想。 想争那个位子,就要有绝对把握,否则将会把自己和亲人推进深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拒绝 两个孩子午歇后,赵畅回书房写了一封信,让人把信和打的几样野物送回京城。碰到谢老头,他私自进山打猎肯定会传回去,回京免不了一顿教训。 他信步走出山庄,看到星月山庄荒芜辽阔,驴叔和豹子、翠翠在大院子里随意跑跳玩闹着。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三个动物,驴叔是绝对的领导和长辈,翠翠和豹子听话地跟着它跑。 赵畅笑起来,他喜欢随意的生活,喜欢庄子里的这份随意宁静……似乎,韩娘子也很随意洒脱。 赵畅向驴叔几个招了招手。 因为两个小姑娘的关系,驴叔现在也喜欢和相信赵畅。见他冲它们招手,驴叔就领着翠翠和豹子向他跑来。 隔着篱笆墙,赵畅顺着驴叔头上的毛,让下人去厨房拿它们喜欢的吃食。 不大的功夫,下人就拎着装满食物的篮子跑回来,其中有翠翠爱吃的在京城聚满香里买的红肠。 赵畅把篮子里的食物倒进篱笆墙内,一驴一狐一狗高兴地吃起来。翠翠边吃还边发出哼哼声,声音比他两个闺女还娇糯。 赵畅笑容更盛。 翠翠穿着绣百合花的白衣裳,花也是白色的,布是高丽布,特别厚实。脊背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肚皮那里露出一条缝,系着木扣。露在外面的皮毛洁白似雪,油光水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金光。 赵畅暗忖,韩娘子就是与众不同,驴子和狐狸能当宠物养,还要给狐狸穿绣花衣裳。 翠翠吃得高兴,抬起头冲他“卖萌”。 卖萌,是两个闺女跟两只虎学的语言。 赵畅暗抽一口冷气。白狐的眼睛大多为黑色,也有少数是绿色。但如此的绿,如一潭春水,绿到人的心里……这种碧,少之又少,不是白狐能有的。 它,会不会是众人找疯了的碧狐? 赵畅再看看聪明的驴叔,还没长大却健硕勇猛的豹子,韩家的动物都不一般。那么,这个翠翠很可能是碧狐了。韩娘子之所以给它穿衣裳,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要挡住它脊背上的那条碧色。 一定是这样。 碧狐能在这里落户,对韩家人,包括自家人极其亲厚,还有这个大院子里的那几样稀罕菜种……这里,真是福泽之地。 赵畅又咧开嘴乐起来。 他抬起眼睛看向天空,灿烂的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又转向另一边的蓝天白云。白云里居然出现了韩莞的倩影,正拿着那个他丢失的小牌子冲他微笑。 赵畅又是一个激灵,眨了眨眼睛,那个倩影随之消散。 他有些唾弃自己,怎么最近经常想韩娘子? 他对跟在后面的戚管事说道,“我不在这里,你不仅要看好双宜山庄,还要看顾好星月山庄。包括人,种子,还有这个翠翠。” 戚管事躬身道,“是。” 胸中的郁闷消散,赵畅又脚步轻松回了庄子。 申时,一辆骡车驶进星月山庄,韩莞几人回来了。韩莞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当了回购物狂,买了大半车东西。 半个月前她画了铜制老北京涮肉火锅的图和烤炉烤架让春叔拿去做,前一样做了二十个,运去京城酒楼十八个,自家留两个。后一样只自家用,做了两个,今天也取了回来。 这个时代也有炭火铜锅,但远没有前世铜火锅的精致好看,还能小锅中心烧炭,小锅外面煮汤。也有羊肉锅子,就是“乱炖”,锅里除了放肉,还放各种菜,调料多以各种酱汁和韭花为主。虽然有些像前世的火锅,却没有前世火锅的精髓。 韩莞想在聚满楼弄个涮肉汤锅,漂亮的炭火小铜锅往桌上一放,立马上了一个档次。不仅涮羊肉片和五花肉片,还要强推香包肉这道菜。马上要过冬了,烧着炭锅汤一直是沸的,又好吃又暖和,客人肯定喜欢。可以单做涮肉火锅,也可以只做汤锅。 春山禀报了谢老国公派人送贴子的事。 韩莞也听过那个老头的行事作派。如此作为,不符合他嚣张和没脑子的个性呀? 春山又道,“奴才听说,谢老国公和任将军上午就回京城了。” 回去就好。 几人松了一口气。刚洗漱完,春山又来报,“姑奶奶,有个自称谢禄的人携着一堆野物来到门口,说求见姑奶奶和两位少爷。姑奶奶,奴才觉得那个人有些面熟,肯定见过他。” 韩莞知道谢明承的四个小厮里有个叫谢禄的,其他三人已经随谢明承去了前线,她也都见过。只有叫谢禄的没见过,好像留在了京城。 既然专门求见两只虎,韩莞觉得还是应该让他们见见。说道,“让他进来吧。”又把两只虎招呼到上房厅屋。 谢禄来到厅屋,跪下磕了个头,说道,“小的是世子爷的奴才谢禄,见过二奶奶,见过大少爷,见过二少爷。” 态度极是谦卑。 韩莞不喜欢这个大礼,更何况还叫她为“二奶奶”。说道,“起来吧,以后叫我韩娘子。来我家有什么事?” 两只虎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是谢家的人啊。他在宜安村有个小庄子,偷偷看过自己,还给过他们糖。他们以为他是拍花子,见着他就离得老远。 两只虎更加警铃大作。 谢禄爬起来,把银票银子、玉佩呈上,说道,“这是我家老公爷给两位少爷的见面礼、银子、进山打的野物,他让你们把院子拾掇拾掇,看着好看。”没敢说老国公想接小主子回府的话。 那老爷子还真讨嫌,跑这里来指手划脚。这个院子拾不拾掇,关他什么事。 韩莞看向两只虎。明说给他们,就看他们的态度了。 韩莞相信他们不会接。哪怕接了,也会让他们退回去。他们,绝对不能跟谢家有交集。 谢家现在突然示好,是亲眼看见孩子优秀,又想要了?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如韩莞所料,两只虎异口同声道,“不要。” 大虎道,“你拿回去吧。也告诉他们,不要再来我家。他们就是给金山银山,我们都不要。” 二虎又道,“还像原来一样,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请客 谢禄的汗水流下来,又看向韩莞道,“韩娘子,这是老太爷的心意,他是真心喜欢两位少爷,想让你们过好日子。” 韩莞道,“这是我儿子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还有,我儿子过好日子不需要别人给钱,我这个当娘的自然会给他们挣。” 谢禄无法,只得收回东西,端着大筐走了。 两只虎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等那个身影不见了才跳下椅子,依偎进了韩莞的怀里。 韩莞把他们搂得紧紧的,侧头一人亲了一下。轻声道,“好孩子,娘亲永远爱你们。” 他们虽然拒绝了,心里还是不好受。 门未关,刺眼的阳光射进来,形成一圈一圈的光晕,晃得人眼花。 三个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的。 突然,两个糯糯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姨姨,” “大虎哥哥,二虎哥哥,” “我们看你们来了。” “爹爹也来了,还有穿花衣的小鸡,白白的小兔乖乖。” 赵畅的声音,“闺女,怎么把爹爹跟鸡和兔子相提并论。”说完才觉得,闺女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不少。 “咯咯咯……” “嘻嘻嘻……” 随着一连串的软糯笑声,几个人出现在垂花门口。 赵佳儿和赵好儿一人托着一个大竹笼子,赵畅跟在后面。 一路走来,闺女不许乳娘抱,是自己走过来的。笼子先由下人拿着,进了大门,她们就要过去自己拿。 赵畅极是开怀,三天不在家,闺女不仅更活泼了,还更勤快了。 那两个小天使的声音一下让韩莞三人欢愉起来,感觉赵畅的声音都比往日好听了许多。 两只虎跑了出去。 “佳儿妹妹,我们给你们买了好些礼物。” “好儿妹妹,有两朵头花是我专门为你挑的,你戴着一定好看。” 他们接过两个小姑娘手里的笼子,一手拿笼子,一手牵小姑娘,去了他们的屋子。 进门之前,赵佳儿还回头说道,“我们要在姨姨家吃饭饭。” 赵好儿又接口道,“也请我爹爹。” 赵畅讪笑几声。自己的闺女怎么总是傻傻的,比那两个小子傻多了。想想自己小时候,可比谢明承聪明得多。 他已经听说谢祥没把谢老头的东西送出去,心里对韩莞母子更高看了一眼。努力挣钱,日子艰辛,却有所坚持,对唾手可得的财帛毫不动心。 再看看浅笑盈盈的韩莞,个子小巧,身姿纤细曼妙,五官精致如画,比他看到过的许多贵女都美。却又跟那些贵女不一样,不矫揉造作,举手投足之间另有一番风情…… 赵畅赶紧把目光转别处。 跟进来的四个婆子抬进来两个大筐,一个筐里装着一头大野山羊,一个筐里装了六只野兔、四只野鸡。兔子和鸡都处理好了,野山羊只扒了皮,没破肚。 赵畅解释道,“我听说你们喜欢吃下水,羊子就没让人处理。” 他戴着玄镜,韩莞没看出他的异处。 韩莞已经把这位小弟看成重要合作伙伴,人家又开了这个口,当然要服侍好他的胃了。 韩莞抬头看了看西边斜阳,笑道,“今天请赵爷吃烤羊肉,两个姐儿吃鸡汁馄饨。可能要晚点。” 她更馋涮羊肉,但今天来不极了。 先摘下的二荆条已经晒干,韩莞做成红亮亮的辣椒面和辣椒油。这种辣椒没有朝天椒辣,又香,身为北方人的赵畅肯定喜欢。 赵畅笑道,“晚点不怕,只要好吃。” 韩莞请赵畅去东厢喝茶,两只虎作陪,她则带着春嬷嬷和双宜山庄的两个婆子去厨房忙碌,让春大叔、春山把山羊处理了。 今天烤羊肉、羊排、羊腰,还弄了些兔肉烤。野鸡肉硬,烤着不好吃。 先把要烤的肉用料码上,又准备了一些蔬菜。野物有些多,让韩小帆和韩小复分别给封家和方先生家各送了一只兔子和一些羊肉。 正忙碌着,双宜山庄的下人来跟赵畅禀报,舅爷简成相来了。 赵畅可不想回去,让青衣去厨房暗示韩莞,是不是请简成相也过来吃饭。 简成相是孟县县太爷,韩莞早就想把这根大粗腿抱牢。不仅立即同意,还让大虎亲自去请。 两个小姑娘听说舅舅要来,也高兴地跳了两跳,拉着二虎去院门口等。 现在天已擦黑,风又大,可不敢让小姑娘站去门口,就让她们站在门房里等。 简成相一进院门,两个小姑娘就跑出去抱住他的腿。 简成相呵呵笑着,一手一个抱起来。笑道,“外甥女儿长了点肉,重了,真是难得。” 长胖是两个小姑娘一直以来的终极目标。听舅舅如此夸奖,咯咯脆笑着,把他的脖子搂得更紧。 二虎见两个妹妹这么高兴,也附合道,“我也发现了,妹妹的手比原来厚些了。” 韩莞出来跟简成相打了招呼,先把白天在县城买的卤肉、卤鸡、卤豆干端上桌,又煎了花生米,炒了两个菜。两只虎作陪,请客人喝酒。 开始烤肉了,在外院院子里烤,香味传进了内院,香得赵畅和简成相、两只虎直吸鼻子。 小姑娘不能饿着,乳娘已经给她们喂了五个小馄饨,喝了小半碗鸡汤。 黄娟把先烤好的一盘羊肉端进去。 看到肉串上红红的辣椒面,简成相感觉胃痛。痛心地说,“暴殄天物,闻着那么香,为何要放这么多辣椒面?唉,可惜了。” 赵畅呵呵笑起来,拿起一串吃了,又吃了两串,才说道,“这个辣椒跟之前的朝天椒不一样,是番外进来的长辣椒,又叫二荆条,没有朝天椒辣,又要香得多。韩娘子得到这种种子种了出来,你试试。” 两只虎知道要招待好客人,馋得要命,也不好意思多吃。见赵畅吃了三串,他们压制住欲望各吃了一串。 简成相见两个小娃都不觉得辣,也拿起一串吃起来。嚼了几下,眼睛都瞪圆了,又嚼几下吞下肚,说道,“果真不算很辣,又有辣香味,真真色香味俱全,好吃。” 这种新品种在他的治下种出来让他开心不已,想问仔细些,看到赵畅只知吃烤串,想着吃完后再问,也就大口吃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藏私 韩莞加紧烤,还是供不应求。春嬷嬷学会了,两人一起烤。 等烤串的空隙,简成相问了新品辣椒的事,赵畅不止讲了二荆条、西红柿、长茄子,还讲了土豆,并让他一定要保密。没有人来分羹,才能多留种。这些东西在他的治下多多种出来,以后他也有政绩。 简成相对土豆更感兴趣,刚想再问,新烤好的肉串又上来了,还端了一盘解腻的西红柿拌糖。 除了种子,家里还剩两个土豆,韩莞都烤了出来。还专门烤了两小块不带辣椒的,中间的柔软部分可以给两个小姑娘吃。 物以稀为贵,何况烤土豆本就味美,几人觉得烤土豆比烤羊肉还好吃。 赵畅出去对韩莞笑道,“韩娘子,再多拿几个土豆种烤吧,香。” 韩莞还没说话,跟出来的简成相阻止道,“赵爷不可。一个土豆能种四株秧苗,就能收获二十斤以上的土豆。那么两个土豆就能收获四十斤以上的土豆……以此类推,我们已经吃了这么多土豆,不能再祸祸了。” 简成相后来听说土豆的产量,有种罪恶感,恨不得把吃进去的烤土豆吐出来。 这又来了个好官。韩莞暗乐。 赵畅说道,“照你这个算法,我们吃一个鸡蛋还不知道吃了多少只鸡。”倒也没再让烤土豆了。 吃完晚饭,已经明月高悬,群星璀璨。 简成相亲自来外院邀请韩莞去东厢,问新菜种事宜。韩莞和春大叔又带着简成相、赵畅参观了后院菜地及大院子里的菜地,春大叔作了更具体的说明。 简成相喜极,作了重要指示,若有人敢来捣乱或是强买,赵爷不在,直接找他。 简成相走的时候,韩莞摘了几个西红柿、几个长茄子、一小把二荆条送他。简竹相高兴地笑纳。 两个小姑娘已经睡着了。此时山风大,双宜山庄来了两顶轿子,把抱着小姑娘的乳娘抬回庄子。 赵畅对韩莞抱拳笑道,“让韩娘子受累了,今天的烤串比御宴还美味。” 韩莞笑道,“若赵爷想吃,说就是了。” 韩莞本来想请赵畅明天来家里吃涮羊肉,余光看到埋着头的郑英,改口说,“我新做了两个铜锅,做涮羊肉好吃。明天做好让人送一锅去双宜山庄,请四爷品尝。不过,我家的炭不太好,有烟。若四爷有好炭,我想讨要一点。” 赵畅望望韩莞,很想说,请我来这里吃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得说道,“庄子里有银骨炭,我让人拿些过来。” 望着他们的背影,韩莞心里直打鼓。合作人是找到了,可他身边的人似乎不太可靠。 二虎拉了拉韩莞的裙子,“娘亲,简大伯十八岁就中了进士,还考上了庶吉士,今年二十三岁,就当县太爷了。他志向高远,名字起也得好,简成相,将来要当丞相,也就是首辅。我要跟他一样,不仅要当右待郎,还要当次辅。等到简大伯致仕,我再当首辅。” 小家伙有了偶像,奋斗目标更明确了。这就是偶像效应,他居然把简成相的情况摸得门清。 大虎又道,“我要像雷元帅一样,当大元帅,打鞑子。” 韩莞笑道,“好儿子,有志向。不过,简大人当首辅的话就不要说了,那是皇上的事,你决定不了。” 二虎嘴上答应着,心里固执地想,简大伯将来肯定能当首辅。 次日下晌,两个小姑娘由韩苒带着玩,韩莞和春嬷嬷等人忙着做了两锅羊肉火锅,除了羊肉片,还有五花肉、鱼丸、鸡肉丸等荤菜,以及豆腐、豆干、藕等一些素菜。 做的是白味锅,蘸料里放了辣椒。 忙碌的韩莞不知道,两个小姑娘把赵畅的“小盒子”拿过来玩了。 韩苒和黄绫都没见过这个东西,不知道其中奥妙。两只虎回来看到,惊奇得不得了。 佳儿和好儿还争先恐后讲着“小盒子”的妙处: “之前里面要亮,有神仙姐姐和神仙哥哥,还有他们住的漂亮房子。” “还有,还有,还有漂亮的小猫咪,漂亮的花花草草……可不知为什么它们不亮了,姐姐哥哥和漂亮的小房子也不出来了。” “诺,就是按这里。” 两只虎互望一眼,这个“小盒子”就是娘亲说的手机,娘亲也有一个,只不过颜色不一样。他们还知道,有一个充电器,插上就能让手机重新亮起来。 他们敷衍了几句,非常纠结地跑去一旁抱着脖子咬耳朵。 二虎问,“哥哥,她们拿的是手机。咱们说不说实话,给不给他们用充电器?” 大虎很为难,弟弟平时什么都要跟他争,可一到他不想拿主意的时候就要讨自己的主意,自己该怎么办?说不同意,对不起佳儿妹妹和好儿妹妹。说同意,娘亲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这是家里的大秘密,不许跟任何人说。 大虎想了想说道,“晚上先问问娘亲,娘亲说同意,咱们就跟她们说。若娘亲不同意,”他顿了顿,又道,“唉,再跟娘亲说说好话,希望她能同意。” 二虎又问,“娘亲还是不同意呢?” 大虎道,“娘亲实在不同意,咱们还敢不听娘亲的话?” 哦,也是。二虎沮丧地低下头。 两兄弟商量完回到小姑娘旁边,非常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跟她们藏私了。 二虎对赵好儿说道,“好儿妹妹要好生爱护这个东西,莫摔坏了。” 赵好儿最听二虎的话,赶紧把小盒子交给李嬷嬷收好。 火锅已经做好,韩莞让春山和春嬷嬷、韩小帆把一个铜锅十几个菜端去双宜山庄。 两个小姑娘不想回去,继续赖在韩家吃晚饭。她们吃了两片羊肉、一个鱼肉丸、一个鸡肉丸,再两片菜叶,两口饭。这是她们吃的最多的一次,拉着韩莞揉肚子,说“肚肚胀”。 韩莞看看两只虎,香得头都快埋进碗里了,筷子用的比平时更灵活,横着在锅里捞,一捞一个准,比大人还吃得多。 第一百一十六章 装病 韩莞怕两只虎吃个胃下垂,劝道,“儿子,不能再吃了,小心把肚子吃坏。” 劝了几次,他们才不情愿地放下筷子。 送走小姑娘,两只虎就把小姐妹有手机的事情告诉了韩莞。 “娘亲,没有跟佳儿妹妹和好儿妹妹说实话,我和哥哥纠结得紧,跟她们藏私了,有种负罪感。” 说完,二虎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堆,像个小老头。 大虎又道,“是啊,娘亲,给不给她们用充电器呢?她们那么好,娘亲也喜欢她们,肯定会给她们用。对吗?” 韩莞哭笑不得,一人敲了一下头,嗔道,“我之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那件事大过天,不管是谁都不能说。” 见两个小子嘟起了嘴,她很想说,“实在要说,就等她们当了你们的媳妇再说。”这两个小东西,丁点大就有“英雄救美”的侠义心肠,连老底都要兜出去。 但她知道这种话不利于教育,又说道,“她们太小了,万一说出去咋办?她们的爹爹是王爷,有好东西不怕。咱们不行,有好东西会被别人惦记。想想你们,还是两个大活人,已经有人惦记了。记着,娘亲得了那些东西的事,谁都不能说,任何人。” 两个小子一个激灵,对呀,佳儿好儿是好人,不会抢他们的好东西。万一被坏人知道了,就该来抢了。都赶紧发誓诅咒,家里的秘事谁都不说。 赵畅一个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刚用帕子把嘴擦净,想着明天再吃烤肉,后天再吃涮肉,大后天再吃烤肉……就有宫中太监送来何淑妃的信。何淑妃说,她病了,想儿子和两个孙女,让他们速速回京。 赵畅的好心情瞬间全无。他猜到母妃多半是装病,让他回去参加何侧妃的生辰宴。他万分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决定明天带着闺女回京。 他有几个何家表妹,从小就最不喜欢这个何丽仪。但因为何丽仪是嫡女,又得何淑妃的喜爱,就想把她指给赵畅当正妃。赵畅使了点小手段只让她当了侧妃,阿雅死了后,他们又开始想办法让她升正妃,或许还打着她最后当皇后的打算。 何侧妃进王府头一年,赵畅总共去她那里不超过五次。何淑妃和何家非常不满意,觉得是阿雅把他的魂“勾”走了。阿雅死后,他没去过一次…… 赵畅起身向门外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西边天际只剩最后一抹余辉,融融橘色笼罩着大地,也让前面那个荒芜的大院子多了几分暖意。 赵畅站在正门外的石狮旁,看到韩莞正带着一帮孩子和驴叔、翠翠、豹子走出星月山庄的后门。 他们也看到赵畅了,小兄弟牵着小姐妹向他这边跑来,后面跟着屁颠颠的豹子和翠翠。 赵畅看看几个小人儿,目光又望向那个没朝这边走来的身影,笑起来。不知为何,只要一看到她的身影,一看到那抹笑,哪怕是浅笑,赵畅都不由地开心起来。 晚霞中,韩莞看到远处的赵畅笑得灿烂,也冲他笑笑,一旁的韩苒还招了招小手。 小姐妹边跑边嚷着,“爹爹,我们吃饱饱,丸丸好好吃。” “肚肚胀,姨姨揉肚肚,还让姐儿多走路。” 赵畅牵着扑过来的小姐妹,非常想去跟韩莞说说话,还是理智地站住没动。 两只虎把小姑娘交给她们的爹爹,就跑去娘亲的身边,几人进了后门,再把门插上。 越过篱笆墙,赵畅看着那几个身影消失在小院的围墙后,才牵着闺女回了双宜山庄。怕小姐妹睡不好觉,没敢说明天回京的事。 次日上午,吃完早饭的赵佳儿赵好儿听说要回京,都噙着泪水不愿意,“姐儿不想离开姨姨和虎哥哥、苒小姨。” “王府不好玩,宫里不好玩,没有翠翠、驴叔、豹子、鸭子。” 赵畅说道,“你们皇祖母身体抱恙,爹爹要回去尽孝。舍不得韩姨,就去跟她道个别。”就一手一个,去了韩家。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是他想去道别。 孩子们上学去了,韩莞一个人坐在屋里在写聚满楼的菜谱,听说赵畅父女来了,忙起身迎出去。 看到瘪着嘴的小姐妹,吃惊道,“哟,佳儿好儿怎么不高兴了?” “祖母生病了。” “我们要回京,爹爹要侍疾。” 她们更难过了,扯着韩莞的裙子,把小脑袋贴在她的肚皮上。 韩莞摸着她们的包包头笑道,“过几天姨姨也要去京城。姨姨的酒楼要开业了,界时欢迎你们来品尝,姨姨不收钱。” 她本来就有求于赵畅,听说他们要回京,正中下怀。 赵佳儿急道,“要收钱,要收钱。姨姨没钱,爹爹有钱。” 赵好儿也说道,“是呢,是呢,姨姨多收钱,姐儿才能来你家多吃饭,虎哥哥才有钱读书,考进士,当将军。” 她们的话把众人逗笑了。 赵畅搭拉着眉毛看看她们,都说女生外相…… 赵畅笑道,“那就恭贺韩娘子了,酒楼什么时候开业,我带人去吃饭。我闺女说得对,我的钱多,该收多少收多少。” 韩莞笑道,“这个月二十开业。呃,我也想求赵爷一件事。” 赵畅特别想让韩莞求自己。笑问,“什么事?”又保证道,“不管什么事,我都能办到。” 韩莞笑道,“这个酒楼的经营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我怕不好实施,想请赵爷派个人去帮着撑撑场面……” 赵畅听了韩莞对酒楼的理念,没想到还有这种经营方式。笑道,“好说。若有人敢不长眼,我收拾他。”又画蛇添足地补充道,“我们山庄负责卖那几样菜蔬,酒楼生意好我也能多挣钱不是。” 双宜山庄卖菜蔬只是对外而言,实际上没他们一文钱的事。 知道姨姨也要去京城,她们又能去姨姨的酒楼吃饭,两个小姑娘也不难过了,高高兴兴答应回京。 赵畅上马车前,望了望左边的双宜山庄,又望了望右边的星月山庄。寻寻觅觅几年,终于有一处他想住下去的地方。他必须保护好这里,不能让人把火烧过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五年一瓶 之后,连下了几天绵绵秋雨。雨不大,星月山庄的西红柿、二荆条、长茄子、干辣椒、辣椒面依然每天一车送至京城聚满楼。现在天气凉爽,这些菜蔬能保存好些天。 春大叔又在县城买了两个下人,是一对父子。父亲叫郝叔三十六岁,儿子郝雷十六岁。这些天往京城送菜蔬,都是他们父子。 居然有人冒雨来了星月山庄,来人说他是镇西侯府的管事。 春大叔接待了他。 那人开门见山说想买星月山庄,“我家主子愿意出五百两银子,这可是天价。你们这块地,连买带建房子,不到一百两吧?拿着五百两银子,可以在县城买处三进的好宅子,甚至还能在京城买宅子,多划算。” 春大叔先还以为他是专门来买那几样稀罕菜蔬的,想到他打发去找戚管事,却没成想他是打了这块福地的主意。 春大叔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我家主子不会卖这块地,再高的价钱也不卖。” 那人沉脸说道,“我们可是镇西侯府。” 春大叔说道,“任何人都不卖。” 那人气哼哼地走了,还撂了句,“不识好歹,走着瞧。” 他举着伞走出小院门,又往大门走去,他家马车停在大门外。 刚走了十几步,就感觉后面刮来一阵强风,一下把他刮倒,摔了个狗啃屎,脸正好陷在泥坑里。 他吐出嘴里的泥水,站起身看看四周,没有一点刮过强风的迹像。 他骂道,“真是遇到鬼了。”才捡起掉在地上的伞,向外走去。 已经跑进院子的翠翠呼了几口气,真舒服。好些天没放屁了,憋得难受。不过,它还是牢记主人的话,在人群中放屁,不能太臭,否则容易露馅。 春大叔正跟韩莞禀报着,“……他们一定听说这块地是福地,才想高价买下。强抢还不敢,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 韩莞早就想到会有人打这块土地的主意。说道,“不管如何,咱不卖就是了。你去把这件事跟戚管事透透,若有什么为难之处,他会帮忙。” 她现在还是谢明承的妻子,镇西侯府肯定不敢明面强买。若弄些人来附近恶心自家人,就请戚管事帮忙。至于其他小动作,见招拆招了。 九月十八,雨终于停了。 韩莞把星月山庄和制药场的事宜安排好,又让三个孩子跟方先生请几天假,明日启程。这次不仅要带上驴叔,还会带翠翠和豹子。 驴叔和豹子都喜欢去京城玩,只翠翠有些害怕。 韩莞指着一个竹笼笑道,“莫怕,你不想见人就钻进去。”竹笼编得比较密实,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既然翠翠以后要长期跟自家生活,就要习惯在人类社会,学会怎样躲避不好的人。当然,韩莞她会尽量不让它在人多的地方出现,不让别人看出它的异样。 还给韩苒安排了一个重要任务,必须把翠翠看好,不许人脱它的衣裳。之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韩苒,是因为她最闲。 晌饭过后,星月山庄来了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自称玄谱,是明弘大师的小弟子,只有六、七岁的年纪,长得白白胖胖,五官圆润,可爱极了。 他双手合什道,“贫僧师父请女施主去寺里论禅。” 韩莞喜欢漂亮小正太,更是怜惜这个小小年纪就出家了的玄谱小和尚。 她点头答应,请小和尚吃家里的糖果和素点,又让春嬷嬷去摘了两个西红柿过来,用糖拌了给他吃。 玄谱是明私大师的小弟子,许多人家都要讨好他,好吃的糖果和素点没少吃。可这西红柿拌糖,他还是第二次吃。 第一次是师父吃的时候,他馋得直吞口水,师父给他吃了两口,美妙的滋味他现在还记得。 玄谱把碗里的最后一点水喝完,小粉舌头伸出来添了一圈嘴,笑容更盛。 韩莞摘了一小篮子西红柿和辣椒、茄子送老和尚,又送了小和尚两个西红柿,一口袋糖果,同他一起坐骡车去了大法寺。 路上,韩莞问道,“小师父知道大师找我何事?” 小玄谱道,“论禅。” 韩莞摆手笑道,“我就俗人一个,何为‘禅’都有些搞不懂,还论禅。除了论禅,还有什么事?” 小玄谱的脸有些红了,说道,“女施主见谅,贫僧不好说的。” 韩莞也不好再为难他。心里想着若老和尚再要东西自己该提什么条件,而且,有些东西是万万不能拿出来的。 骡车停在山下,韩莞随玄谱上山去大法寺。 如今的平顶山浓墨重彩,除了少量长青树,所有树木都变红变黄,另有一番风采。 明弘的禅房在寺后的一处偏僻之地,院外溪水环绕,院里栽满了名贵花草,尤以菊花为多。 门外站着一位青年和尚。 他把门打开,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进,贫僧师父正等着你呢。“ 韩莞被请去侧屋,看到明弘大师正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摆了一个小炕几,几上摆着一个拉罐,正是韩莞送的可口可乐,拉环已经打开。 青年和尚端上茶退出去,还把门关好。 明弘的脸更加粉红了,犹如门外那株怒放的名品菊花。 明弘拿起易拉罐摆弄着说道,“不怕女施主笑话,虽然这水有股胡味又冲鼻子,但老纳喜欢这个味儿。小瓶也精致,开口居然在这里,害贫僧找了好久,比……”他赶紧打住话题,又道,“女施主还有没有?若有,就都送给老纳。” 这馋的。若他只要可口可乐,还剩四瓶,给他就是了。 韩莞笑道,“不瞒大师,还剩四瓶。” 明私大师的眼睛冒了一下精光,笑道,“好,好。女施主替老纳保管着,老纳慢慢喝……记着,五年给老纳一瓶,其余时候老纳管你要你也不要给。” 韩莞道,“若大师强要怎么办?我总不好得罪大师吧。” 她不知道老和尚为什么一定要五年喝一瓶,但万幸他没有讨要别的东西,没有提出去有循环再生功能的空间里喝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半生坎坷 明弘笑得白胡子都抖了起来,说道,“老纳怕拿在自己手里忍不住,但放在女施主手里,便不会强求了。” 韩莞坏笑一下,说道,“好说,我一定谨遵大师的示下,下一次给你的时候是我家虎宝满十岁那年。呵呵,不瞒大师,这种水最好在在最热的时候喝,把它放入山泉中冰凉,喝起来才带劲……” 一滴口水从明弘大师的嘴角流下,他赶紧制止道,“女施主谨言,做人要厚道。”连佛都忘了念。 见他的馋样,韩莞非常不解。 那东东有那么好喝吗? 她清了清嗓子,笑道,“大师,我想问你一件事,我父亲……” 明弘打断她的话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的父亲无缘得老纳批命。老纳只说一句,女施主本应一世荣华,奈何因故半生坎坷……” 虽然说得含糊其辞,但韩莞明白了,韩泊深和韩泊寿的确是互换。若是这两人没有互换,哪怕韩泊深没逃脱毁容和无法承爵的命运,做为侯府嫡长女的原主有大老太太及包家、李家护着,卢氏哪里敢算计她。在家族遭难,她会嫁去一户好人家,一生荣华富贵。 可惜命运被篡改,从侯门千金到族亲闺女,受了二十一年的苦,最后被一个空矿泉水瓶结束生命,换作她来逆天改命…… 韩莞还想再问,明弘大师抢先说道,“老纳承女施主的情,再附赠一句提醒,好好善待那两个小姑娘,务必让她们活下来。” 韩莞纳闷道,“我请大师批命,不是应该说我家的事吗?” 虽然她非常喜欢那两个小姑娘,也会继续找机会给她们打增强免疫力的针,可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外人。她们的命运应该跟赵畅说,让赵畅想尽一切办法让她们活下来。跟她,应该说两只虎的事才对。 明弘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只是被胡子挡住韩莞没看到。 他说道,“那两个小施主的一位女性长辈跟老纳有几分机缘,女施主听老纳的没错。阿弥陀佛。” 说完,他闭上眼睛,从腕上取下念珠念起来。 这是送客了。 韩莞只得起身告辞。 她刚走到禅房门前,又传来明弘大师的声音,“老纳要去趟蜀中,那水万莫随意喝。再生的东西,总不是原汗原味。” 韩莞惊恐地回头看去,老和尚除了手中的念珠在动,如石化一般。 连这个他都算出来了,真是个老半仙。还好是个有品行的老半仙,没有提过份条件,否则自己该怎么办? 韩莞答应一声,才出了禅院。 来到外面,她还是有几分雀跃,原主的身份清楚了。明弘大师的批命,在这个时代也能算个证据。 又想着,老和尚让自己五年给他一瓶水,还剩四瓶,四五二十,至少有二十年的时间能要挟要挟他。 至于那两个小姑娘,基于各种原因,她都会对她们好……说“善待”有些言重了,她们的身份比她这个弃妇高多了。 十九这天,韩家所有成员都起了个大早。 吃完早饭,天还未大亮。韩莞一家就带着两只虎、韩苒、豹子、翠翠上了驴车,由春大叔赶。春嬷嬷、黄娟、黄绫、两个小小厮上了骡车,由郝雷赶。 春嬷嬷去京城主要是给儿子办聘礼。 春大叔望望天上的朝阳,笑道,“看情形,这几天都是好天气,酒楼定然大旺。” 车里的韩莞笑道,“承春叔吉言。” 进了京城东胜门,直接去聚满楼,午时末就到了鸿鹄大街。 他们在街口下车,把翠翠装进笼子黄娟拎着,离老远就看到不一样的聚香楼。 聚香楼大体跟这个时代的建筑风格一样,黛瓦青墙,雕花门窗,只不过雕花花纹揉入了些许现代元素。 而最突然的是牌匾,跟这个时代的小牌匾完全不同。牌匾的长度占了整栋铺面长度的大半,宽一尺,两边是用黑色木条和橘色木板拼的花纹,正中间黑色木块上写了几个刷了金粉的金色大字——聚香楼。 这种装修风格既符合当代审美,又别具一格。按韩莞的想法,金字换成白字更好看,但这个时代的人肯定不喜欢,觉得不吉利。 由于铺面不大,后又把铺面的后墙拆了,往后面院子里延伸了一部分,大了不少。 大门里挂了两个牌子,上面写着,“勿大声喧哗”和“稍安勿躁”。 一楼大堂的桌子清一色长方形六人桌,铺着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上面还摆了一瓶小插花。有客人来吃饭了,就把桌布插花取下。椅子不是传统的官椅或是圈椅,椅座和椅背是椭圆形棕色木板,几根原色木条做支撑,简洁另类,又不占地方。 四周墙上挂的不是字画,而是木条做的拚花,隔一小段距离挂着假花或绿色植物。最里面是总台,总台旁边放了一架古筝,开业后有专人弹筝或吹萧。 楼上共有十四个包间,其中八个大包间以花命名,比如芙蓉厅、牡丹厅、水仙厅等。大包间里是大圆桌,装修风格大气,供多人聚厅。 另六个小一些的包间以颜色命名,赤亭、蓝亭、橘亭、绿亭等。小包间里是小方桌,最多供四人聚餐或下棋品茗,可以全天在里面消费。装修简洁清爽,与当下风格有差异。包间价格最高的,就是小包间。 掌柜、厨师、杂工、小二,每人的衣裳帽子都有统一的衣帽。因为工钱给的高一些,招收的人长得都不错。 不仅装修风格和员工衣裳大不同,碗盘也是专门去窑场定制的。这个时代有许多精美碗碟,比如青花瓷、粉瓷、彩瓷,但碗盆碟形状都是一样的,不是圆的就是椭圆。而韩莞让聚满楼定制的碟盘却大不一样,高低错落,圆的方的敞口的形状各异。 韩莞非常满意,就是觉得光线不算太好。若是玻璃窗,玻璃柜,玻璃花瓶,就完美了。 黄琛和黄强这些天一直在铺子里忙。特别是黄琛,嘴边都起了燎泡。黄强已经通过黄琛的考验,当上了这里的副掌柜,正掌柜姓郑。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引人注目 韩莞笑道,“舅舅做的非常好,比我想象中还好。” 黄琛又说了发了多少广告单,明天休沐,第一日又打七折,或许因为菜品价格太高,国子监生员只提前预定了一楼大堂的三桌。 大包间倒是预定出了四间,就餐时间是晚上,分别是勤王府、承恩侯任府、张侍郎府、武勤伯黄府。小包间只预定出了一间,也是勤王府定的,就餐时间是晌午。 黄府是黄琛的主家,还有酒楼的一层干股,张侍郎府是大老太太的女婿家。他们两家预定在黄琛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勤王府和皇后娘娘的娘家承恩侯任府居然也预定了。 韩莞笑道,“任将军应该是勤王爷拉来的。” 黄琛对酒楼几乎样样都满意,只有两点他有些忐忑,一个是菜品价格太高,怕人少影响生意。二个是人均不得超过半斤的酒限量,怕客人有意见甚至闹事。 他说了自己的顾虑。 韩莞说道,“我们的酒楼不大,定位高精,又有那么多新菜品,价格自然要高。若是不设门槛,人太多,环境太嘈杂太热闹,与我们的定位不符。至于限酒,若是别的地方,自然不敢这么做。但这里是鸿鹄大街,紧挨国子监,是人们心中的风雅之地,连外面小贩的吆喝声都要比别处小一些。我们限量不许人醉酒闹事,也说得过去。星月山庄和双宜山庄有生意往来,我已经跟勤王爷说好,开业后的前几天他会派人来守着,有人闹事,勤王府会管。” 黄琛道,“可若是生员斗诗,岂不是越热闹越好?” 韩莞道,“我们这里,作诗欢迎,斗诗请去别处。” 晌饭是在酒楼的后院吃的,上了四菜一汤,汤锅用的是炭火铜锅。 黄琛笑道,“莞儿之前写的方子,贺大厨起命为一品香锅,而这种汤为一品鲜锅,没放羊内,猪肉只有一样香包肉,主料是几种上等海鲜。” 锅盖一揭开,一股鲜味扑面而来,都快把韩莞香哭了。来到异世,除了双宜山庄送的干海参,她就没吃过海鲜。 韩莞舀了半汤喝了,再吃了一个鲍鱼,比前世吃的海鲜香多了。前世吃的海产品几乎都是圈养的,还有些是冷冻过的,而这些海货是资格的野生。当然,这位厨师的手艺也是一绝。 韩莞问道,“鲜海货好运来吗?” 黄琛笑道,“海津镇离京城不远,骡车快走两天就能到。天冷送货完全没问题,天热就要多花些钱买冰。” 只要保鲜,多花钱也值当。 几个加了辣椒的菜也非常不错,微辣提味,还能让这里的大多数人接受,比韩莞和春嬷嬷做的好多了。 韩莞很满意,提出见一见贺大厨。 贺大厨被领上来,三十几岁,留着短胡子,非常矮,胖乎乎的。 他躬了躬身,笑道,“见过少奶奶。” 韩莞笑道,“贺大厨的手艺非常好,菜名儿也取得好。不管做什么,就是要有创新精神。” 赏了他二十两银子,又把他的月银从八两提高到十五两,并说若做得好会再加福利。 贺大厨大喜,躬身谢过。 黄琛还要忙,韩莞就领着孩子们先去了黄家。 到了黄家,意外发现韩芝和韩宗亮居然也来了。 柳氏笑道,“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我就亲自去韩家接他们了。三老太太还不放人,大太太的一个儿媳妇过来请我去那边坐坐,三老太太不愿意,就痛快地放了人。” 韩宗亮接口道,“祖母和大伯娘经常互相使拌子,大伯娘让下人来跟祖母吵架,祖母就让蒋姨娘去吵。大房下人多,我们家吵不过。她又让我娘和六婶娘去吵,我娘和六婶娘不会吵架,还被祖母掐过……” 柳氏皱眉啧啧道,“还是侯府出身,哪儿有一点侯府小姐的作派。” 黄英领着一帮孩子和豹子去街口玩,韩莞带着翠翠回客房,她想着明天开业的事,怕哪里有疏漏。 次日,天还未亮,韩莞和柳氏、黄贺郑重地把黄琛送上马车。他们也会去,却是去吃晚饭。 天边那颗启明星还眨着眼睛。 柳氏忐忑地问,“酒楼的生意能好吗?” 她家最值钱的家当投了进去,若生意不好可亏大发了。 韩莞笑着指了指天边那颗星星,说道,“我们的酒楼不会成为月亮,但绝对会是最亮的星辰。” 柳氏一脸懵圈地看看韩莞,笑道,“我说酒楼,你跟我说月亮星星。舅母大字不识两个,搞不懂什么意思。” 黄贺笑道,“表姐的意思是,我们的酒楼不会是最大最好的,却会是最引人注目的。” 韩莞笑道,“嗯,就是这个意思。” 柳氏笑道,“这就是酒楼的生意肯定会好啰?哎哟,直接说多好。” 几人在庑廊下小声说笑着。 不多时,就看到两只虎出来了。 柳氏道,“天还未大亮,他们起来作甚?” 韩莞笑道,“他们天天都是这个时辰起床练武,风雨无阻。” 两只虎给柳氏和韩莞作揖见了礼。二虎还说,“这里院子小,昨天春大叔说去外面绕着这条街跑一圈。” 柳氏啧啧称赞,“怪不得我家老爷一直说两只虎将来会有大出息……” 黄贺很是惭愧,他们才五岁,比自己还自觉,跟着他们一起去前院找春大叔练武了。 下晌申时,韩莞和柳氏带着黄家姐弟和一群孩子去聚满香酒楼。豹子作揖想跟去,就带上了它。 大虎对它提着要求,“不许吓人,不许伸舌头,见人就作揖。” 半岁的豹子已经长得很大了,怕它把人吓着。听了主人的话,豹子赶紧把长舌头缩回去,立起身作了两个揖。 带上豹子也得带翠翠,翠翠被装在笼子里,由黄娟拎着。 二虎又对翠翠提着要求,“没外人的时候才能出来玩,有外人就赶紧钻进笼子里。没有我们的命令,不许放屁。” 翠翠嗲嗲叫了几声,表示答应。 酉时初到了酒楼。 酒楼如其他酒楼一样,门外已经挂起了几串灯笼。 第一百二十章 简雅 酒楼如其他酒楼一样,门外已经挂起了几串灯笼。 不一样的是,别的酒楼门前站着一个小二,穿着短打,围着小围裙,肩上搭着一条白帕子。他大声吆喝着,招呼着路过的行人去酒楼吃饭。 而聚满楼外面外站着两个五官清秀的小二,他们穿着褐色短襟,棕色长围裙直到脚面,箭袖,褐色圆帽把头发笼了进去,还戴着棕色袖套。看着简洁干净,让人爽心悦目。他们不吆喝,有出来的客人会提醒有台阶注意安全,有来吃饭的客人会上前提供帮助,说话小声且斯文有礼。 还没进门,大堂里舒缓悠扬的琴声就传了出来。 来了两个拿琵琶和洞箫的乐女。一个小二上前拦住她们,轻声说道,“姑娘,我们酒楼有专人弹琴,不需要外来乐女。” 一个乐女问道,“交钱也不成?” 小二摇头道,“不成。” 乐女只得讪讪走了,还说着,“哪里有这样的酒楼,有钱都不赚……” 另一个小二上前招呼韩莞等人道,“请问客官,在大堂用饭还是去包间?” 柳氏笑道,“去大包间。” 大堂里已经坐了两桌人在吃饭,看穿着是国子监的生员。这个时间就有人吃饭,算是不错的了。 郑掌柜过来给他们见了礼,黄强把他们请去二楼的芍药厅。 豹子牢记主人的话,走几步立起身向左右作个揖,逗得众人大乐。 黄琛听说他们来了,也从后院来了芍药厅。 他低声跟韩莞说道,“生意比想象中还好,晌午大堂接待了十六桌客人,三个大包间里接待了客人。一品鲜锅和一品香锅、二荆条和西红柿菜品非常受欢迎,许多客人说会再来品尝,甚至有人提出买二荆条和西红柿。我们说,我们是通过勤王府的双宜山庄买的菜,要买找他们。怕有人闹事,勤王府的一个管事和武勤伯府的一位管事今天一整天都呆在这里……若不出意外,晚上的客人会更多。”又补充道,“勤王爷及两位小郡主,还有一位姓简的大人在蓝亭。吃了晌饭王爷和简大人品茗下棋,现在还没走。或许是等晚上其他客人,晚上他们包了牡丹厅……” 还真有几个纨绔闹事,他们大摇大摆带着几个拿乐器的乐女进来,被小二拦在外面,勤王府和武勤伯府的管事上前说明酒楼规定。那几人要硬闯,还是勤王爷听见,出来训斥了那几人一顿,他们才没敢让乐女进来。 酒楼不可能拦着客人带女人,但带乐器绝对不行。 韩莞暗自摇头,这里是封建社会,像高衙内那样好色又爱闹事的人真不少。之前她最怕客人要酒闹事,没想到还因为这个。 她心里很感激赵畅,一个王爷居然担负起了临时保安的角色,真不容易。 两只虎和韩苒一听赵佳儿、赵好儿也在这里,就起身带着豹子去蓝亭找他们。 韩莞和柳氏点了几个菜,没点用二荆条和西红柿等紧俏菜蔬做的菜,另点了一个一品香锅。 不一会儿,几个孩子又带着赵佳儿、赵好儿来了芍药厅。 两个小姑娘扑进韩莞的怀里,争先恐后地诉说着相思: “姨姨,姐儿好想你和虎哥哥、苒小姨、驴叔、翠翠、豹子。” “姨姨,王府和……不好玩,没有庄子好玩。” 小姑娘非常聪明地把“宫里”省掉。 韩莞捧着小姑娘的脸看看,没有瘦,这段时间没生病。 赵好儿看出姨姨在看什么,糯糯说道,“姐儿没生病,皇太祖祖说姐儿长胖了,不容易。” 佳儿又道,“皇太祖祖还说姐儿有福,吃佛手手。” 韩莞笑笑,知道她们嘴里的皇太祖祖指的是太后娘娘。一抬头,看见赵畅和简成相站在门口,冲她微笑着。 今天的赵畅穿着蓝色四爪蟒袍,头戴七珠金龙冠,还罕见的没有戴玄镜。更显得威风俊秀,风姿不凡。 简成相倒是一身便装,给人稳重踏实的感觉。 这是韩莞第一次看到赵畅穿朝服。 她屈了屈膝,笑道,“勤王爷,简大人,谢谢捧场。” 赵畅和简成相不好进来,笑着跟她点点头后回了自己包间。 黄琛和柳氏才知道韩莞一家跟勤王府的关系原来这么好。他们对视一眼,心中更加欢喜。 赵畅和简成相回到蓝亭继续品茗,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简成相给赵畅斟上茶,笑道,“佳儿和好儿一看见韩娘子和那两个孩子,就笑得开怀。孩子不藏事,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清楚得紧。” 他看看脸上明显有了笑意的赵畅。一下午沉着脸,下了几盘棋输了几盘棋,言语中对何家颇有微词。他知道,赵畅不好对外人明说那两个女人,只得骂何家……可看到韩娘子后,马上就换了心情。 简成相意有所有指地说道,“我见过韩娘子三次,见过那两个孩子两次。但我敢肯定,外面对韩娘子的传言有误,她是聪慧善良的,那件丑事应该有内情……她还没有和离,名声也不好,好不容易从阴霾中走出来,你不要再害她,更不能把那些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 赵畅正在喝茶,简成相的话让他把还没吐下肚的茶水呛了出来。咳嗽几声后,皱眉说道,“你说什么呢,韩娘子救了佳儿好儿,两家的孩子也玩得好,两个庄子又在做生意,我才帮他们。” 简成相扯着嘴角说道,“看你急的。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再‘无意’害了另一个女人。” 赵畅看了他一眼,脸色黯淡下来,叹道,“怪我之前少不更事,让阿雅成了靶子。” 若当初不立阿雅为正妃,她也不会早死……这是赵畅不可言说的痛苦和挫败,今天却艰难地说了出来。 想到那个如花朵般美好,却年纪轻轻就死了的妹妹,简成相满腹心酸。当大妇也有错,这种事只有那个地方才会有。谁家都希望自家闺女当名正言顺的妻,当初简家也为简雅当上皇子正妃欣喜若狂,可谁知东西太好自家没护住……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要去招惹她 想到那些不开心的往事,赵畅和简成相都沉默下来。 许久,简成相才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家家世不显,阿雅天真烂漫,你让她压下何丽仪当正妃,她能好得了吗?” 赵畅的眼前浮现出阿雅的容貌,美丽单纯,笑容明媚…… 五年前,皇上给同为十六岁的三皇子赵宪和四皇子赵畅指了婚,两人各三个女人,一正两侧。 皇上给哪个儿子指婚,都会征求哪个儿子生母的意见。 何淑妃就点了娘家侄女何丽仪当正妃。 赵畅本就不喜何家和何丽仪,又知道何淑妃和何家的野心,当然不愿意让用来捆绑自己的何丽仪当正妃。 在皇上圈正妃侧妃之前,他跑去皇上那里,说了他不喜何家及何丽仪的事。 这也是他的一个试探。若父皇答应他的要求,就说明父皇根本没有要他当储君的意思。简雅的父亲是寒门进士,为官十几年,现在只是一个正四品的右佥督御史,势单力薄,还刚正不阿。另一个女人秦兰父亲的官更小,在军中谋职。拥有这样的岳家,在个个的岳家都是名门大户的皇子中,先就落了下乘。 若父皇支持淑妃和淑妃背后的何家,选择何丽仪当正妃,自己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皇上在听了他的话后,非常痛快地圈了简雅为正妃,赵畅也从心里彻底断了那个念头。 何淑妃和何家被蒙在鼓里,等到圣旨下达,已无回天之力。 一年后他们成亲,阿雅美丽良善,还特别爱笑,颇得赵畅喜欢。她怀了孕,可不到八个月却早产死了,留下两个孱弱的小闺女。阿雅的死表面看着是意外,但简家一直怀疑是有人蓄意而为,赵畅也有这种怀疑,可苦于没抓到证据。 赵畅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不再信任何淑妃,也气极了何家人,更不愿意被他们绑架着往那条路上走。 他主动求皇上为他封王,带着两个小闺女搬出宫开衙建府。在宫外,何淑妃鞭长莫及,何家不敢太放肆。自己的地盘上,自己当家作主。但何淑妃依然时时让他进宫训话,说外家才是真心为他打算的人……他终于知道,想让他们彻底消停下来,就得再出现一个比太子更强悍的储君,或者自己的能力被父皇认可,凭实力把何家压下去…… 简成相的话又把他拉回来。 “自从阿雅过世后,父亲气不过,请旨去了外地为官。我也迫切希望自己能够早日强大起来,读完庶吉士,我不愿意像那些人一样愿选择留在翰林院和六部,而去了孟县。都说非翰林不得入阁,可我觉得获悉百姓疾苦和所求更能推动国家强盛,愿意从底层做起……” 赵畅一直知道这个大舅子胸怀远大,又爱妹如命。阿雅死了,对他的打击非常打。 赵畅拿起茶壶亲自给简成相把茶斟满,算是赔罪。 简成相坐着躬了躬身,又道,“韩娘子比阿雅运气好,虽然被害得名声狼藉,但人活下来了,又去了乡下。她在那片土地上成长起来,过着平静的日子,把孩子教得非常好,还学了一手本事,救了佳儿和好儿。看到她的境遇后,我一直在想,若当初阿雅只是被赶去庄子,在那里成长起来,快乐生活,该多好……王爷,听我一句劝,不要去招惹韩娘子。她哪怕跟谢世子合离,身份也是弃妇,又出身卑微,是罪臣族亲。她的身份比之我妹妹还远远不及,若被你招惹上,结局可能更悲惨。” 赵畅的眼前又浮现出韩莞的曼妙身姿,如花笑靥,从容自信的气韵……韩莞跟阿雅都美好,但性格正好相反。 阿雅像美丽的蔷薇,要有他的保护,依附在他身上,才能生机勃勃,开出最美丽的花。可恨当初自己能力不足,没能保护好她。 而如今的韩莞,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就能在那片乐土上尽情绽放,快乐生活,但前提是别人不要把火燃去她身上。 这么好的女人,他当然不忍心给她带去灾难。除非自己强大到能够无视一切…… “我的劝你听进去了吗?”简成相见赵畅拿着茶盅望天沉思,问道。 赵畅放下茶盅,不高兴地说,“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想去招惹……她了?她目前还是我表弟的媳妇,我皇姑的儿媳妇,你把本王看成什么人了?”又嘴硬道,“本王再说一遍,我对她没有其它意思,就是因为她救过我闺女,纯粹感激而已。我过几天把佳儿和好儿送去双宜山庄常,那里适合她们养病。我就不去常住了,母妃身体不好,我也不能再虚度光阴,听父皇的话,好好在户部历练。” 他说了这些话后,心就如飘到空中的风筝,轻飘飘的,不知该飘往何处。他垂下眼皮,不愿意让简成相看到他眼里的情绪。 见赵畅矢口否认,目光躲闪,简成相也不好拆穿他,只要他清楚那件事不能做就好。不知为什么,见到韩娘子后,他就会想起妹妹阿雅,不愿意她的命运像阿雅一样悲苦。 简成相说道,“王爷放心,我会时时派人去看望佳儿和好儿。韩娘子家的菜蔬和生意,我也会看顾。” 赵畅略为尴尬,皱眉说道,“做为青天老爷,你看顾子民家的菜蔬和生意是职责所在,跟我说做什么?走,走,去牡丹厅,我三皇兄和任子俊他们快到了。” 简成相家世低,鲜少有与上层人物结交的机会。赵畅知道这个前大舅子目标高远,尽量找机会带他与人交往。 随着天色渐黑,来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多。或许是气氛感染,客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 黄琛又出去转了一圈。他是这里的东家,贵客来了,他是要去问候的。 他回来说,大堂上座率为九成,客人点了六个大包间,三个小包间,大多数人是晌午吃过后再带家眷或是朋友来。其中一个小包间绿亭的客人是谢国公谢卫和谢二老爷谢同,还有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谢家人也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希望回归 韩莞猜测,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应该是谢明珍。 这个酒楼今天真是藏龙卧虎,头一天开张就来了这么多响当当的人物。不知道是酒楼广告做得好,还是有其它什么原因。 韩莞想嘱咐两只虎不要到处乱跑,别被谢家人叫去绿亭,却看见两只虎和两个小姐妹、豹子都不见了。 韩芝说道,“两只虎和小郡主带着豹子去牡丹厅玩了。” 韩芝和韩宗亮有些怕生,没敢跟着到处跑。 绿亭里,谢国公三人正享受地品尝着美食。 他们要的菜不多,一品鲜锅,红油鸡,青椒兔,松鼠鱼,虎斑椒,紫皮盘蛇(茄子),彩云点金(西红柿炒蛋)等几个只聚满楼才有的特色菜。 行武出身的谢国公最喜欢有辣椒的菜。 他又开始忆苦思甜,“年轻时在南边平判,那里的人嗜辣,几乎每样菜都有辣椒,能把胃辣痛。可这种辣椒,看着放了许多,颜色都变红了,却也不觉得特别辣,香。” 谢明珍最喜欢吃带西红柿的菜,酸酸甜甜,味道特殊,还好看。 她说道,“祖父说他在双宜山庄吃过糖拌西红柿,特别爽口,可这里都没有卖的。” 谢二老爷笑道,“红西柿稀少,酒楼可舍不得这么浪费。” 他喜欢这里所有的菜,还特别喜欢这里的碟碗盆锅,精美,多变,错落有致。也喜欢这里的环境,幽静,雅致,舒适,算不上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滋味。 他笑道,“以后请朋友小聚,都来这里。可以吃饭喝酒,也可下棋品茗。”又笑问,“这么不一样的酒楼,大哥说黄琛有这个本事吗?” 谢国公放下筷子说道,“几十年来,黄琛都是依附武勤伯府过活,碌碌无为,怎么可能突然有了这些奇思妙想。几年间,那个躲在乡下的韩氏变了,变得与之前判若两人,让人琢磨不透。开制药场和药堂,制出千金油和紫虎膏、酒精,种出不一样的菜蔬,开了这个不一样的酒楼,教得非常好的大虎二虎,能跟双宜山庄保持良好关系,还有赠明承的千里眼……仅凭我们知道的这几点,就能看出韩氏不仅聪慧,还能着眼于大局。得上天所赐之物,目前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夫人,一个是勤王,另一个就是她了。天赐的千里眼是何等珍贵和有大用,她却舍得拿出来。她的目的不止是保住弟弟和韩家男丁,还有保下明承的命,得以保住那两个孩子拥有权的意图在里面。她赠千里眼,跟我们献祥云丝巾是一样的初衷,不舍也得舍,有舍才有得。” 谢二老爷点头,赞许地说道,“逆境出英才。韩氏在韩家时被教坏了,做了那件丑事。她被赶去乡下,被恶奴欺辱,被韩家刻薄,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委屈……已然被逼进死胡同,不想被逼死,就得迅速长大,逆境中求生存。可贵的是,她做到了。特别是她赠送的千里眼和紫虎膏、酒精,对明承有大用。看父亲的态度,是想马上把那两个孩子接回府。” 谢国公叹了一口气,说道,“怪我们当时找了个贪财的恶奴,又没有多关心他们,让他们对谢家颇多怨念。我也喜欢那两个孩子,希望他们回归谢家。但欲速则不达,暂时不能招惹他们,等到明承回来从长计议。看明承的意思,不仅想认下那两个孩子,对韩氏氏好像也有了改观……要把老父劝住,万莫乱认亲坏了满盘计划。我们不止要接回那两个孩子和韩氏,还得让他们回归得心甘情愿。” 谢二老爷赞同地点点头,给谢国公的酒盅斟满,说道,“把韩氏留在谢家,也就是把孩子、把福气留了下来。以后,我也找时间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志向高远,那些慷慨陈词从五岁小儿口中说出,真真令人意外。呵呵,我们谢府第四代也有希望了。” 谢国公的眼里盛满笑意,不住地点头。他在听了老父的说词后,也是激动了好几天。小小稚子,居然有那么高远的理想。 谢明珍用帕子擦擦嘴,抬起头说道,“我大伯娘不会愿意把二嫂接回府,她还在给二哥相看媳妇。” 她不好说的是,大伯娘肯定也不会愿意把大虎二虎接回府。她说过多次,有了那两个小娃,儿子怎么可能找到好媳妇…… 谢国公表情严肃下来,说道,“事关家族兴衰和子嗣,我会说服她。” 谢二老爷嗔了谢明珍一眼,谢明珍嘟起了小嘴。 这时,一个护卫走进来,低声说道,“禀国公爷、二老爷,小的看见大少爷和二少爷也来这里吃饭了,跟勤王府的两位小郡主一起去了牡丹厅玩耍。” 他曾经跟谢国公一起去乡下看大虎二虎,认识他们。 谢国公和谢二老爷对视一眼,示意护卫继续在门外看着,若他们出来就进来禀报。谢二老爷还没见过他们,早就想见见了。 谢明珍说道,“大虎二虎来了,二嫂肯定也来了。” 谢国公点点头。 不多时,护卫又进来禀报,“两位小少爷出来了。” 谢国公和谢二老爷赶紧起身走出去。 两只虎领着赵佳儿和赵好儿、豹子在二楼走廊里来回走着玩,豹子看到人就讨好地立起身作揖,张着嘴还不敢伸舌头,逗乐了过路的人,也逗得小姐妹咯咯直笑。 两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豹子故伎重施,讨好地向他们作揖,尾巴不停地甩着。 那两个男人都笑起来,眼睛却是看着两只虎的。 两只虎是有礼貌的好孩子,见长辈看着自己,态度和蔼,给他们作揖道,“爷爷好。” 二虎又指着豹子介绍道,“它叫豹子,不会咬人。” 谢二老爷笑声畅快,又慈善地问道,“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他们已经看到两个小娃的左右揪揪,知道哪个是想当左大将军的哥哥,哪个是想当右侍郎的弟弟。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没话找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礼 两只虎同时摸摸头顶的揪揪。 一个说道,“我是哥哥。” 另一个说道,“我是弟弟。” 两个孩子眼神清明,站姿如松,落落大方,给人的感观非常好。 谢国公之前远远看过他们一次,感觉近距离接触比远看还要好。 谢二老爷是第一次看到,觉得他们比老父说的还好。 同两只虎一起玩的一个小姑娘糯糯说道,“爷爷还没问我们呢,我是姐姐。” 又一个小姑娘跑过来,“我是妹妹,我们跟虎哥哥玩得好。” 谢国公和谢二老爷的心都被这几个孩子暖化了,捋着胡子哈哈笑起来,目光一直舍不得离开两只虎。 黄娟走过来说道,“哥儿,姑奶奶让你们回了。” 两只虎给两位爷爷又作了个揖,拍拍豹子,一人牵个女娃转身走了。 走廊里瞬间清静下来,两位老爷眼巴巴看到那几个小身影进了一扇小门,门再关上。 他们对视一眼,失落地回了绿亭。 韩莞听黄娟说了两只虎跟两个中年男人说话的事。她猜到那两个男人肯定是谢国公和谢二老爷,没跟两只虎明说,免得坏心情。 暗道,怪不得谢老头回去后没有再来星月山庄纠缠,应该是两只虎的表现太好让谢家人极喜,加上能让谢明承立大功的千里眼,他们变换了策略,想打感情牌让两只虎心甘情愿回谢家。 韩莞心里气愤,也没表现出来。 这边吃完饭,勤王那边的客人还在吃,两个小姑娘跟几个孩子玩得欢不想过去,韩莞等人就在包间里闲话。 中途,韩莞带着黄娟出去上净房。这里的净房分男女,各三个,还熏了香。用完,杂工就马上换新马桶。 韩莞上楼的时候,遇到一家吃完饭的人家下楼。 她低头错身而过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咦,韩五妹妹。” 韩莞抬头望去,一个年轻少妇在叫她。长相面熟,韩莞不记得她是谁。 她只得冲那人笑了笑,含糊说道,“好巧,你也来用餐?” 那人刚想说话,一个中年妇人开口了,“老三媳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是每个人都能亲近。”看了韩莞一眼,又冷哼道,“丢了那么大的脸,还好意思出来招摇。” 那个年轻少妇被训斥红了脸,赶紧低头不敢言语。 那群人都鄙视地看了韩莞一眼,目不斜视地下楼。 韩莞愣了一下,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待见她可以无视,但这样做就是恶心人了。 原主的名声在京城极其不好,大老太太的女婿李家和娘家包家、武勤侯府在许多场合帮韩莞解释过,但许多人不信。 除了极少数人知道韩莞是这个酒楼的大股东,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韩莞怕影响酒楼生意,强忍住怒气没有还击。看来,她想在京城把生意做大做强,有尊严地立于人前,还有许多要事做。 正好有一个小二路过,韩莞问他那家人是谁。这个仇现在不报,以后找机会报。 小二说道,“那是左大营孙统领的家眷,那位夫人是孙夫人。” 韩莞不记得原主认识那家人,应该是那个年轻小媳妇当姑娘时跟原主相识。 韩莞回头向包厢走去,看到两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迎面走来。他们的门正对楼梯口,看到一个小娘子好像跟孙家女眷发生了不愉快。 跟在后面的谢明珍低声说,“大伯,爹,她就是二嫂。” 尽管韩莞不认识他们,也看出他们是谢家男人。不仅她看出来女扮男装的是谢明珍,那两个男人长得跟谢明承有些相像,也就跟两只虎有些像。 不知他们看没看到孙家人无礼的那一幕。 真是好巧不巧。 韩莞要来京城发展生意,就做好了会跟谢家人碰面的准备,只是这个碰面的时机不太好。她先愣了一下,马上收敛面部表情,低头侧身而过。 谢明珍喊了句,“二嫂。” 韩莞继续走着。谁是你二嫂? 谢明珍又叫道,“韩姐姐,酒楼的菜很好吃,装修和碟碗也别致。” 她这么说,做为酒楼大股东的韩莞只得停下,回头礼貌地说道,“谢谢二姑娘的夸奖,希望你用餐愉快。” 谢明珍笑道,“我们很愉快。” 韩莞没再言语,推门进屋,再把门关上。 谢国公和谢二老爷这是第一次看到韩莞,印象不错。小媳妇不仅长得好,关键是有气度,举止得当。 面对孙家人时的波澜不惊,看出他们身份的从容不迫,跟谢明珍保持明面的彬彬有礼…… 韩氏的城府和从容,令他们刮目相看。这个年纪,就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乡下的那几年,韩莞究竟遭遇了什么,如何从一个无羞耻感的蠢丫头蜕变成这样的? 他们下了楼,一个府中下人上前禀报,“禀国公爷,二老爷,世子爷遣谢祥回府送信了。” “明承派人回来了!” 谢国公几人一喜,快步出了酒楼。 韩莞进屋后就沉了脸。 二虎问道,“娘亲,刚刚你跟谁说话呢?” 韩莞含混道,“一个熟人。” 韩莞回到黄家后,跟两只虎说了与他们说话的那两个“爷爷”是谁,让他们离谢家人远着些,以后看到不认识的人,不要多说。 有了与那位谢老国见面垫底,两只虎已经没有那么激动和悲愤了,再说那两个谢家男人也没有要强认他们的意思,嘟着小嘴允诺。 今天本是令人高兴的日子,但谢家人的心思昭然若揭,又有孙家的无礼,让韩莞没有了一丝喜悦之情。她抱着翠翠进入空间,听着舒缓的音乐,才渐渐进入梦乡。 次日晌饭后,韩莞送韩芝和韩宗亮回家,这时候去正好未时末能到韩家。听小姐弟说,小包氏和章氏最喜这个时候出去串门子。 小姐弟非常不想回去,也不得不回去。 韩莞笑道,“过些日子,找机会接你们去乡下多玩几天。” 她昨天晚上让人在聚满楼的小橱窗买了四斤红肠、四斤香包肉,就是今天送大房和三房的礼物。 这次她没有先去大房,而是直接去了三房。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鲁老姨太太 江氏来开的门。低声笑道,“老太太带着蒋姨娘去四房串门子了,六太太带着淑丫头去女婿家了。” 家里只有江氏一人,正好。 韩莞拉着江氏去了他们屋。 韩芝去厨房兑了一碗糖水端给韩莞,又倒了一碗茶给坐在树下的春大叔。做为家里的男人,韩宗亮陪着春大叔说话。 江氏一直记着韩莞交待她的事情,悄声说道,“这些日子,家里没来不常来的人。老太太倒是托人给凤城的亲戚带了二十两银子和一封信过去。” 韩莞道,“什么亲戚?” 江氏道,“也不算正经亲戚,是老鲁老姨太太的娘家亲戚。”见韩莞有些蒙,又解释道,“老鲁老姨太太是三老太爷的生母。如今鲁家的老人只剩三老太爷的一个表嫂,好像就是给她带。” 这么算下来,那位老鲁老姨太太就是这具身子的亲太祖母了。 韩莞想了想了,还是没什么记忆。 江氏又道,“老爷过去跟我念叨过两次,说他的命格不好,克死了亲爹。亲爹死了没多久,亲爹的生母老鲁老姨太太伤心过渡,也得病死了。听大太太说,老鲁老姨太太是老老侯爷的良妾,长得异常美貌,又特别有手段,深得老老侯爷的欢心。早年,由于老老夫人早逝,老鲁老姨太太把持着侯府好些年,大老太太、先二老太太年轻时没少受她的气。大太太还说,老老夫人早死,就是被老鲁老姨太太气的。” 韩莞似抓住了一丝脉络,问道,“我祖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江氏低头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在老爷十二岁那年去世的。老爷小时候课业好,在族学里总是排第一,十二岁就中了童生,宗录课业好就是随了他。可惜了,公爹突然暴病而亡,老太太伤心过渡,天天打骂老爷,说都是老爷命格不好,把亲爹克死了。自此后,老爷再无心课业,整日浑浑噩噩。还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老侯爷让他去从军,才算有了前程……” 又笑道,“现在大太太和老太太不对付,把过去府里那些老掉牙的事儿都拿出来说,基本上都是说老鲁老姨太太怎么小妇翻天,怎么整嫡系。前些天,老太太还因为大太太到处说老鲁老姨太太的是非,跑去大房跟大太太吵架。” 韩莞自觉真相了。 早年,老老夫人死了,老鲁老姨太太把持侯府,又得老老侯爷的宠爱,把当家媳妇大老太太架空。为了让自己亲孙子承爵,不知用什么法子把两个孩子互包。可亲孙子十二岁时却意外毁容,不仅不能承爵,这辈子也毁了。知道真相的三老太爷气死,她也气死了……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韩莞长长舒了一口气,笑起来,问道,“太太知道凤城鲁家的具体情况吗?” 江氏不知韩莞为何突然高兴起来,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章氏说老太太是花银子请龙门镖局的人送的,花了二两银子呢。凤城离咱们这里脚程只有三、四天的路程,老太太请哪房的下人或是没钱的邻居跑一趟,连一两银子都花不到,人家还要承她的情。章氏气得什么似的,说老太太把她的私房银子抢去,却这么舍得给不相干的人花钱……” 自从小包氏跟章氏有了嫌隙,章氏经常会在江氏面前念叨几句小包氏的不是。江氏不傻,只听不说。章氏说了无事,若她说了,再被章氏传过去,她就倒霉了。 韩莞笑道,“非常好。太太多注意老太太,她有什么异样都告诉我,事无巨细。若事情重要,你可让我舅舅给我带信。” 江氏笑着点点头。她没问为什么,只要是韩莞让她做的,她都无条件去做。 韩莞还是第一次跟江氏如此轻松地说笑,觉得江氏应该是个爽快之人,也比较有成算,比韩泊深清醒多了。只是在韩家压抑久了,才表现得少语木讷。 韩莞悄声提点道,“太太听我一句劝,多让两个孩子亲近大祖母,提防着老太太。不要让宗亮单独跟她相处,这事我也嘱咐过宗亮。等到姑丈派去边关送信的人回来,最好让宗亮去大祖母那里住,再请大祖母遣人把他送去我家……不管老太太怎么作,都不要生气,等着我爹回来团聚,将来咱们家会有好日子过。” 她怕小包氏知道亲孙子韩宗智死了,更不待见韩宗亮。 江氏郑重地点点头,“我听姑奶奶的。” 韩莞又要去大房。 江氏道,“大老太太被大姑太太接去李府了。” 韩莞便不想去了,把红肠和香包肉交给江氏,请她在大老太太回来后送过去。 她坐上驴车,想着让谁去凤城打探鲁家情况更适合。春山去不了,春大叔家里离不开,郝叔父子刚来家不久,这么隐密的事不好让他们去办。而且,即使派他们去了,人生地不熟,又没有认识的人,拿着钱也不一定能打探出有用的消息…… 回到黄家,上街玩的两只虎和韩苒也回来了,他们买了许多回去送人的东西。几人打包东西,准备明天回乡。 柳氏不舍道,“每次都这么匆匆忙忙,想多留你们几天都不成。” 二虎笑道,“舅姥姥,等以后我家在京城买了大宅子,时常请舅姥爷、舅姥姥、英小姨、贺舅舅去我家里玩,咱们就能时常见面了。” 他听娘亲说过,以后有钱了就会在京城买宅子。 大虎又道,“大酒楼特别赚钱,我家能买大宅子,舅姥姥家也能买大宅子,还要给英小姨攒多多的嫁妆。” 二虎补充道,“还要给咱们小姨攒多多的嫁妆。” 黄英红着脸跺了跺脚,嗔道,“讨厌,说什么呢。” 韩苒已经被打趣惯了,脸皮早厚了,笑道,“只说给我们攒嫁妆,好像不给你们攒聘礼似的。” 逗得众人大乐。 柳氏喜得捧了捧两只虎的胖脸,笑道,“小嘴儿蜜甜,舅姥姥承你们的吉言。“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气疯了 晚饭后,黄琛才从酒楼回来。 他一脸喜色,“今天的客人比昨天还多,绝大多数是回头客,晚上没有预先定座的人还要排队。西红柿和二荆条辣椒供不应求,今天晚上开始,这两种菜每桌限量……” 这个好消息让在座的人都高兴。 黄琛又道,“勤王爷和任将军又去了,晌午和晚上都在蓝亭吃的饭,说是最喜一品鲜锅。谢老国公也去了,他包下绿亭吃了两顿饭,还问我怎么两只虎没去酒楼。又有两波闹场的,都被勤王爷喝止了,谢老国公还要打人,被人劝住……” 一听谢家人韩莞就头痛,说道,“舅舅只把谢家人看成一般的食客,吃饭收钱,别的什么事都不知道。” 至于赵畅今天又去吃一品鲜锅,韩莞知道他是去帮忙当保安,记了他的情。 次日早上,黄琛没有去酒楼,他要先把韩莞一家送走。 吃完早饭天刚刚大亮,韩莞等人走到门外准备上车,就看到一辆马车急急驶来,车夫韩莞见过,是大房的下人。 马车停下,韩宗瑞的媳妇吕氏从车上下来。 她眼睛微红,头发零乱,神态极其疲备。 韩莞一惊,问道,“怎么,家里出事了?” 吕氏快步跑来抓住韩莞,把韩莞冲得往后仰了一下,哭道,“五姑,家里出大事了。昨天姑丈府里的下人把信送过来,咱们韩家已经死了九个男人,八个充军的,流放的十爷也得病死了。五个房头都死了人,家里哭闹声一片。六叔父和八爷宗智都死了,三祖母和六婶哭得厉害,三祖母哭晕过去几次……哦,五姑放心,二伯父和宗录无事。祖母带着婆婆和我每房去安慰,后半夜每房才哭累了消停下来,我们回屋歇息……” 今天天还未大亮,突然从三房传来尖叫声和哭闹声,是江氏和韩芝的,声音特别恐怖,还夹杂着“救命啊,杀人了”的声音。 众人吓坏了,都穿上衣裳跑去三房。 原来是小包氏拿着棍子闯进江氏的屋子,朝韩宗亮劈头盖脸的乱打。韩宗亮和韩芝正睡得香,韩宗亮连哭都没哭出来就被打晕过去。韩芝醒来赶紧爬在弟弟的身上保护弟弟,被打得尖声哭叫。 江氏和蒋氏正在厨房做早饭,听到哭闹声赶紧跑过去。 江氏抓住小包氏的棍子不许她再打,小包氏像疯了一样,抓江氏的头发打她的脸,还骂着,“我的泊寿、宗智都死了,孽种怎么还能活着,他也去死,下去陪他们……” 大老太太等人跑过去,看到韩宗亮被打得头破血流,满脸是血,已经晕了过去。韩芝的后背青青紫紫,大哭不已。 大老太太赶紧让人抱韩宗亮去医馆…… “祖母让我来接你过去,看这事怎么处理。三祖母一定是疯了,宗智死了,她能靠的只有宗亮,怎么还能这样打他,还说出让他去死的话……” 尽管吕氏暗自庆幸自己男人和公公都还活着,但小包氏的疯劲把她吓得不轻,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韩莞大怒。小包氏真是强盗逻辑,他们贪心换了孩子,是他们把孩子送上不归路,凭什么把气发在韩泊深和韩宗亮身上。 她问道,“宗亮伤势如何?有危险吗?” 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她很自责,早知道昨天不该让韩宗亮回家的。 吕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祖母急急让我来找你。” 韩莞对两只虎和韩苒说道,“今天不回乡了,我去一趟韩家。那个死老太婆,真是疯了。” 听说韩宗亮遭此横祸,两只虎难过极了,韩苒已经捂着嘴哭起来。 黄琛不知道韩宗录被“特别关照”,听说韩家死了那么多男人吓白了脸。在确定韩宗录没死后,才放下心来。 他说道,“我跟莞丫头一起去。有些话你们做晚辈的不好说,我才能把那个死老婆子压制住。” 柳氏又道,“若宗亮无事,就先接来我家养伤。” 韩莞也是这个意思。 黄琛坐上春大叔赶的驴车,韩莞坐上吕氏的马车,急急向荷花后街驶去。 到了韩家三房门前,韩莞几人下车。 这时,站在大房门前的一个孩子跑过来说道,“十二叔叔在我家,太祖母让你们去我家。” 韩莞几人听了,又匆匆去了大房。 还没进门,就能听到韩芝的大哭声。 他们进了上房,厅屋里只有大老太太、江氏、彭氏、韩芝,还有一个穿着光鲜的年轻后生,另两个下人。江氏用帕子捂着嘴哭,韩芝倚在她怀里大哭。 其他几房都有人死,呆在自己屋里伤心。卢孙的四个儿子,已经死了三个,也气病了。 大老太太见他们进来,说道,“莞丫头莫急,医馆大夫包扎完,又请来了御医,御医正在侧屋给宗亮诊治。” 韩芝跑来抱住韩莞哭道,“姐姐,太吓人了,弟弟满头满脸都是血……” 江氏也起身拉着韩莞哭道,“宗亮的脑袋被打了两个大洞,不知道会不会傻。脸也伤着了,不知会不会破相。唔唔唔,怪我没听姑奶奶的话,该早些把宗亮送来大伯娘这边的。我看见老太太哭晕过去,只顾着服侍她了。想着今天再把宗亮送过来,没成想她下了那个狠手,若不是芝儿反应快趴在宗亮身上,宗亮已经被打死了……天哪,宗亮也是她亲孙子,她怎么能骂宗亮是孽种,还要把他打死,好狠的心啊……唔唔唔……” 韩莞劝道,“不怪太太,谁也想不到小包氏会这么丧心病狂,心狠手辣。” 她直接开骂祖母,惊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大老太太赶紧拦住韩莞的话,说道,“莞丫头,来这里坐着等。唉,你祖母乍然失去儿子孙子,气疯了,或许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 韩莞走过去拉住老太太伸过来的手,坐下说道,“她气疯了,还知道六叔是她的亲儿子,宗智是她的亲孙子,怎么就不记得宗亮也是她的亲孙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还有希望 大老太太砸巴砸巴嘴,这话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也很纳闷,小包氏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指着那个陌生后生说道,“这是你表弟令杰,就是他把苏御医带来的。苏御医精外科,你莫要担心。” 是老太太的嫡亲外孙李令杰。 韩莞起身曲膝道了谢。 李令杰起身还礼,笑道,“五表姐客气。” 很是客气有礼貌。 韩莞又把韩芝牵去另一间侧屋,掀开她的衣裳,她的背上又红又肿,已经擦了药酒。 韩芝疼得直吸气,哭道,“我无事,没有流血,弟弟流了好多血。祖母不停地打,不停地打,若不是我趴在弟弟身上,弟弟已经死了。” 韩莞用帕子给她抹着眼泪说道,“乖,你真是个好姐姐,知道护住弟弟。” 韩芝哭道,“姐姐,我怕,我不敢见祖母。” 韩莞道,“莫怕,今天姐姐就把你们接走,再也不回来。” 韩芝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抱着韩莞哭得伤心。 不多时苏御医出来,“孩子没有性命之忧。只要伤口不再恶化溃烂,就没有大问题……” 苏御医写了药方,彭氏付了诊费和谢礼,把李令杰和苏御医送出门。下人拿着药方去医馆买药。 韩莞等人进了侧屋。 韩宗亮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小脸肿得像个小猪头,左半边脸用纱布遮了,右嘴角还豁了条小口子。头上几块地方的头发被剃光,绑了纱布。 江氏又坐在炕边哭起来。 “宗亮。” “弟弟。” “亮小子。” 韩宗亮睁开小眯缝眼,看了一圈屋里,眼睛在江氏和韩莞身上游离。 “娘亲,姐姐,痛,我怕,怕祖母打,怕死……唔唔唔……” 话含糊不清,唔唔哭了起来。 韩莞过去用帕子把他的眼泪擦了,哄道,“莫哭,打湿了纱布,伤口会感染的。” 她一着急,把现代词说了出来。 韩宗亮不懂什么是“感染”,但姐姐让他不哭,他就不哭。一下把小嘴抿上,可眼泪还是不由自由往下落。 韩莞又道,“今天带你去舅舅家住,等你能坐车走远路了,就去姐姐家住,她打不到你。” 这真是一个大好消息,韩宗亮也不哭了,小眯缝眼里露出喜悦。 医馆开的药已经熬好,江氏给他喂了,他又闭着眼睛睡去。 韩莞几人出了侧屋。 韩莞说道,“大祖母,你也看到了,我不能让太太和宗亮、芝儿继续在那个家呆下去。若小包氏再发疯,杀了人怎么办?” 大老太太也不愿意江氏几人继续住在三房,不止怕他们被虐待,还怕小包氏真的错手打死人。那样韩家女眷就出了个杀人犯,名声更坏,还会连累包家。 她说道,“也只有如此了。” 江氏不好意思去黄家,那毕竟不是自己的真娘家。她说道,“谢谢姑奶奶,谢谢黄大人。宗亮和芝儿就麻烦你们了,我还是在家里住好些。” 大老太太知道她的意思,说道,“你就来我家住。我一下失去三个孙子,身体不好,彭氏身子弱,你来服侍老婆子。” 几人商量好,江氏、韩莞、黄琛去三房收拾东西。怕小包氏犯混,大老太太也跟去了。 三房寂静无声。 小包氏和章氏各自躺在自己的屋里难过,韩敏和韩淑在劝章氏,蒋氏在劝小包氏。 早上小包氏去打韩宗亮,是真的存了打死那个野种,她自己上吊去找亲儿子亲孙子的想法。等到大老太太过来,让人把韩宗亮抱走,小包氏冷静下来,才想起她还有一个活着的亲儿子和亲孙子。 有李家和包家出面,不出意外,应该能够保下他们的命。等到大赦天下,他们就能安然回来了。 想到这些她又不想死了,她还有后人,她还有希望…… 蒋氏去大房打探消息,回来说韩宗亮保住了性命,她才放下心来。想着,若是打傻了最好。 这时,听到院子里进来了好些人。蒋姨娘把小包氏扶去外面,看见江氏和吕氏进了江氏的屋子,大老太太、韩莞和黄琛也来了。 大老太太对小包氏说道,“你现在脑子不清醒,就让宗亮和芝儿去舅家住一段时日。我也伤心过渡,让江氏来我跟前服侍。” 小包氏阴阴说道,“我梦见我家老太爷了,他跟我哭,说泊深不仅把他克死,又克死了泊寿和宗智。我就气糊涂了,鬼迷心窍去打宗亮。我现在清醒过来了,不会再打他。他是我嫡嫡亲的孙子,哪里都不去。” 黄琛沉脸骂道,“放屁,你个坏了良心的死老婆子,居然想乱棍把我的外甥打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京兆府告你。” 小包氏看了一眼沉着脸的韩莞,一下坐在地上,拍着腿大哭起来,“没天理了,孙女带着外人来打亲祖母了。我要去衙门告她忤逆,看衙门会判谁的罪。” 古代有些律法变态,长辈打死直系晚辈不会判死刑,顶多判杖刑或是流放。若黄琛去告,因为韩宗亮没死,小包氏什么事也不会有。可若是小包氏去衙门告韩莞忤逆,韩莞就倒霉了,她可能会被抓起来,在官府查到她的确没有忤逆后才会放人。 正因为小包氏拿捏着韩莞姐妹,黄琛才明着拿她没办法。 黄琛气红了脸,骂道,“你这个泼皮老妇,我看在莞儿和苒儿的情份上,一再忍让于你。你,你不慈,不善,不知所谓……” 韩莞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跟这个死老太婆浪费时间,直接戳了痛脚,“老太太,闹去衙门,人家肯定会想,没有哪个亲祖母会为了死去的孙子而打死活着的幼孙,这不合常理。反常即为妖,需不需要我再说说你还有哪些不合常理的地方?” 小包氏被韩莞戳中软肋,一噎,顺着扶她的蒋氏站了起来,态度也明显软了下来。 她哭道,“我是你亲祖母,我死了儿子孙子,你没说来安慰安慰我,还想把我的幼孙带走。你大不孝。”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提前说 黄琛喝道,“不带走,还等着你把人打死?今天就是闹上衙门,我也要把小外甥带走。” 大老太太气得脑门子疼。说道,“三弟妹,你这是看到韩家还不够倒霉,还要让我们更倒霉?若宗亮真的被你打死了,你就犯了杀人罪,会被判刑。害了你的小家,还要把我们整个韩家都害进去。他们管不了你,我能。我们韩家不要杀人犯,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回娘家去。” 这边吵得厉害,二房、四房、五房都有人过来。 他们也怕小包氏犯混打死韩宗亮,把整个韩家都搭进去,纷纷指责小包氏。 小包氏看看除了蒋氏挡在她前面,所有人都在怒视她,章氏那个臭娘们连出都不出来帮她。若不是为了还在边关的泊厚和宗瑞,她真想点上一把火,把这几大家子一起烧死,为她和她的儿孙陪葬。特别是韩泊深的几个孽种,凭什么他们都好好地活着,而自己的泊寿和宗智却死了。凭什么韩泊深的罪,让她的泊厚去承受。还有这个大包氏,凭什么她从小到大都是享福,以为把她的儿子换过来受苦,可自己的儿子更受苦…… 她又阴侧侧看了大老太太和周围的人一眼,转身回了屋。没说同意放人,却是不多管的态度。她的脚步踉跄,像是要随时倒下。 这次要出去常住一段时间,江氏收拾了两大包东西,还把好拿出来的银子带在身上。 韩莞扶着大老太太回大房,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大祖母,我有要事跟你说,下晌申时咱们在聚满楼的赤亭见。这事现在不宜让人知道,你万莫带韩家的人去。” 之前她想等有了更确且的证据再说,小包氏这一不合常理的大闹,她就能提前说了。哪怕大老太太不全相信,也能给她埋下怀疑的种子,让李侍郎府或是包府去查那件事,比自己去查容易多了。 大老太太看看严肃的韩莞,点头说道,“好,我先去我闺女家,再从我闺女家去聚满楼。”又道,“好孩子,你的好大祖母心里记着。” 她以为韩莞是要商量有关韩宗亮将来的事情。虽然她挺纳闷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商议,还不能让韩家人知道,她还是同意了。 她现在更加感激韩莞。若没有韩莞,自己的孙子弄不好已经没命了。听去边关的下人说,韩家共有二十四个男丁充军,目前只有八人死在战场上,已经算好的了。等到明年二月还有五个月的时间,边关的战争正如火如荼,谁知道这段时间还要死多少人…… 韩莞想到老太太单纯厚道,但韩云精明,悄声道,“大祖母最好把姑母带上。” 照理说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做为姑太太的韩云应该回来劝劝娘家人。但她一直跟卢氏关系不亲近,同胞弟弟和亲侄子都无事,她也就没回来。 老太太点头允诺。 众人去了大房。黄琛劲大,他横抱着韩宗亮上了驴车,韩莞和韩芝随后坐上去。 韩莞嘱咐春大叔道,“春叔慢些。” 韩宗亮伤到了头,不能摇晃。 黄琛还没气过,说道,“那个坏婆子,太恶了。莞丫头,我想叫几个混混暗中收拾她。” 怕小包氏找韩莞的茬,他不能明着收拾小包氏,来暗的总可以。 韩莞摇头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找别的机会收拾她。” 小包氏的命目前可珍贵得紧,要死也要把易子的事说清楚后再死。丧子丧孙已经让老太太大受打击,再被暴打一顿,身体会遭重创。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韩莞的好药可不会给她用。 驴车走得慢,午时末才到黄家。 柳氏已经让人把房间收拾好,黄琛把韩宗亮抱进去。 两只虎和韩苒看到可怜的韩宗亮,都哭了。 柳氏给韩宗亮喂了点鸡汤和饭,韩莞也吃完了饭。 韩莞把围着韩宗亮的几个孩子赶走,屋里就只剩下她和韩宗亮。。 韩莞暗乐,搞定这个小家伙比搞定那两个小姐妹容易多了。 尽管韩宗亮已经昏昏欲睡,韩莞还是点燃了安神香,待韩宗亮睡熟后,就把他抱进汽车空间。空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她说道,“来,把药喝了。” 她把准备好的一颗头孢胶囊塞进韩宗亮嘴里,又迅速喂了几口水。 韩宗亮下意识喝完水,又被韩莞抱回屋里。 没擦外用药,御医用的药膏不错,等明天换药的时候用她带来的酒精和紫虎膏。她觉得,酒精和紫虎膏比御医用的药膏还好…… 做完这些,韩莞让黄娟进来守在这里。 韩莞回自己屋换了衣裳,带着春大叔去了聚满楼。 车里,韩莞悄声跟春大叔说了韩泊深和韩泊厚很大可能被换的事,或许以后还有事让他去做。 春大叔足足愣了半刻钟才反应过来,好在驴叔识路,不需要他发号施令,该怎么走怎么走。 春大叔嘘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娘诶,怪道小包氏会那么做,原来是这样。唉,可怜二老爷和先二太太了,可怜两位姑娘和两位小爷了……” 到了聚满楼,早一步过来的黄琛说道,“大老太太和李夫人在赤亭等你。其它几个小包间都有人定,赤亭隔壁的蓝亭,依然是勤王爷定了,他还没来。” 黄琛面露喜色。想不到酒楼的生意会这么好,现在天还未黑,小包间全满,大包间定出去六个,大堂还有两桌人在吃饭。 韩莞也四周望了一眼,大堂角落有一桌人,是四个姑娘,旁边还有两个丫环在服侍。那里靠后,是比较私密的地方,用挂了绿色植物的隔架挡着。 酒楼里非常安静,除了悠扬的洞箫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动静……哦,上楼和下楼的声音有些大,等以后有钱了铺上波斯绒毯。 韩莞上楼进了赤亭。选择在赤亭,是因为最靠里,隐密。 屋里坐着大老太太,还有一位中年贵妇,正是李侍郎府的当家夫人李大夫人韩云。 韩云绫罗裹身,珠翠满头,美貌端庄,看着不像四十出头,而是三十几岁。她跟韩莞还是有点相像。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引子 韩莞曲膝笑道,“大姑母,好久不见。” 原主跟她真的好久没见,大概有六、七年吧。 韩云拉着韩莞的手笑道,“哎哟哟,越加水灵俊俏了,哪里像两个孩子的娘,倒像是还没出嫁的漂亮姑娘。”又冲大老太太笑道,“娘,我怎么觉得莞丫头越长越像我了。” 声音清脆爽利,让韩莞心生好感。 大老太太呵呵笑出了声,嗔道,“你是在夸莞丫头,还是在夸你自己。都是有孙子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老太太这个时候的笑最畅快,眼里盛满宠溺。 老太太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从小体弱,跟她不算亲近,后又毁容,让她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只有面对这个乖巧懂事的亲闺女,她才能开怀。 韩莞坐下,欲言又止。 李大夫人挥了一下手,屋里服侍的四个下人退了出去,还把门关上。 韩莞又起身把小窗关紧,走去老太太和韩云面前屈了屈膝,郑重说道,“请大祖母和姑母一定要听完我的话。” 大老太太母女点头允诺。 韩莞坐下,轻声说道,“十几年前,我听到一件怪事。我觉得可能听错了,便抛在了脑后,谁也没说。可自从我去了乡下,慢慢懂得人情冷暖,体会到何为人心,又想起那几句话来……” 韩莞要说那件事,总不能只凭自己想象,必须要有“引子”。 听她这么说,大老太太和韩云的脸色也都严肃起来,怔怔地看着她。 韩莞又说道,“但那件事大过天,又匪夷所思,尽管小包氏的许多做法都不合常理,我依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直到我前几天去大相寺给明弘大师送他喜欢吃的西红柿和二荆条,听了他给我的那句批语,我才断定那件事或许是真的。可我依然不敢说出来,因为没有证据。” 韩云的脸色更加凝重,她觉得应该是韩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问道,“莞丫头,到底是什么事,你说清楚。是不是我哥毁容不是意外,而是韩泊述害的,难不成小包氏也参与了?若真是这样,我会让他们不得好死。” 她长大后一直怀疑胞兄韩泊厚的毁容是庶兄韩泊述所致,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大老太太的表情也急切起来,她也有那种怀疑。刚出事时韩家和包家都查过,后来女婿逐渐得势,也调查过,可都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韩莞摇摇头,说道,“不是那件事,这件事比那件事还要残忍和匪夷所思。” 李大夫人急道,“哎哟,莞丫头,你都急死我了,快说。不管那件事是不是真的,我们都不怪你。” 韩莞才低声说道,“我记得那年我娘刚生下宗录不久,我只有六岁,我们家还没有分家。那时是夏天,天气非常热。厨娘做好了凉糕,我拿了一小碟去上房孝敬祖母。祖母在罗汉床上睡了,我把凉糕放下就想走。突然听见祖母闭着眼睛哭起来,还说,‘老爷,老姨太太把我们害惨了,若我们不换儿子,毁容的应该是韩泊深那个王八糕子,却让咱们的泊厚遭了大罪……’我害怕祖母醒了打我,赶紧跑了。” 小包氏“爱说梦话”,韩莞就编了这个“引子”。 这几句话震得大老太太和韩云足足蒙了好几秒钟。 反应过来后,眼睛都瞪圆了。 大老太太一脸的不可思议,嘴里念叨着,“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身子还晃了晃。 韩云抱住大老太太,帮她抹着胸口,说道,“娘莫慌,咱们再继续听莞丫头说。”也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韩莞继续说道,“当时我不知道那话的意思,只跟我娘说祖母睡着了还哭还要说话。我娘吓得让我不要乱说,也不能跟别人提起,否则会被祖母打。随着年纪慢慢长大,我偶尔会想起那几句话,也有些明白话里的意思了,觉得怎么可能呢,或许是我听错了…… “前几年我又想起了那件事,也想起了三老太太无事就打骂我爹,话说得极是恶毒。无端折腾苛待我娘,我娘大着肚子还罚她下跪。用冰冷可怕的眼神看我和弟弟,把我卖给卢氏为韩泊寿换好处,韩宗智把宗录的鼻子打出血她像没看到一样…… “她的所做所为,不仅不是亲娘和亲祖母能做得出的,完全是仇恨。而且,她最爱说三叔好,长得好,漂亮,聪明,课业好,是大祖母没有护好他,才没能承爵……每当她说三叔受伤的时候,都会伤心流泪,那种爱,也绝对不是姨母对外甥才有的感情。” 韩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的确,三祖母对二堂兄根本不像亲娘对儿子,而她对三哥,的确是非常好。对了,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还看到她偷偷望着远处的三哥流泪。那时我还觉得三祖母真好,真心心疼三哥。哦,她的确有说梦话的毛病,娘不是说她在梦里跟卢氏吵架吗……如果二哥三哥真的调了包,也就能解释三祖母为什么那么恨二哥了,她觉得她亲生儿子没承爵,还为换过来的儿子挡了灾。” 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满脸狐疑,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她的目光转向大老太太,大老太太似还没反应过来,木呆呆的,如石化一般。 韩莞又说道,“虽然我有所怀疑,但我不敢说出来,又引着大祖母说了一些过去的事。大祖母说你们在同一个院子里生孩子,我就更加怀疑,让太太盯紧三老太太的行踪。前几天我去给明弘大师送菜,请他给我爹批命。他没给我爹批命,却说了我两句,说‘女施主本应一世荣华,却因故半生坎坷’。明弘大师的话,我信了。但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又年代久远,我不敢冒然说出来,想私下找到证据后,再跟你们说。直至今天小包氏要打死宗亮,说泊寿、宗智都死了,孽种怎么能活着……我就不得不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套子 韩莞又站起身,给大老太太和韩云屈了出膝,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的话,都请私下调查一下。还有,请帮帮宗亮,不能让小包氏把他要回去,害死他。” 韩云把韩莞拉着坐下,说道,“我们当然要调查,若这事是真的,那个小包氏可是太恶毒了。”想了想又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那么多人守着,他们想换也换不了啊。而且,我三哥比二哥小了七天,两个奶娃娃差距明显,娘怎么可能认错……娘,娘,你怎么了……” 只见大老太太如傻了一般,眼里含着泪,脸色和嘴唇苍白,嘴大张着说不出话,喘气也困难。 韩莞和韩云吓坏了,一个抹后背一个抹前胸,轻声安慰着她。 足足半刻钟后,大老太太才哭出声来,说道,“真的,一定是真的,他们设了那个套子把我套进去,一环扣一环,我还以为他们是对我和儿子好……唔唔唔……” 老太太捶着胸口哭,哭得不能自已。 韩莞和韩云被她的话惊了一大跳,还没开始调查,老太太怎么就先认定了呢?但看到老太太非常激动,不敢多问,只得轻声劝慰着。 韩云说着,“娘小声些,莫让外面的人听到。” 老太太似没听到她的话,哭得停不下来,又伤心过渡,开始身体发抖,手冰凉。 韩云吓得要去请御医。 韩莞在老太太的耳边说道,“大祖母要坚强,若你有个好歹,那些往事就永远尘封了,坏人得不到严惩,不该受罪的人还要继续受罪。来,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 韩云也道,“是啊,娘一定要冷静,保重身体。有了你,那件事才好查下去,我真正的哥哥才不至于继续受苦。” 老太太一听是这么个理儿,她深呼吸几口气,用帕子抹干眼泪,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不得不说,老太太的身体底子很好。 平静下来后,她说道,“是,是,老婆子不能死,我要要回我的亲儿,让做恶的人不得好死。” 韩云问道,“娘刚才说的套子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确定那件事一定是真的?” 老太太的目光变得虚无起来,似在想久远了的往事。半刻钟后眼里才又有了神彩,说道,“我的亲婆婆死得早,在我嫁进韩家前就不在了。那时,家里由三老太爷的生母老鲁老姨太太掌管……” 这事韩云过去也听母亲说过。说道,“宠妾灭妻,小妇当道,也怪不得韩家越来越败落,最后成了这样。” 大老太太叹了口气,又道,“我嫁进韩家后,老鲁老姨太太看似把中馈交给了我,但实际上最关键的地方都是她的人,我根本插不上手。我跟你爹说了这事,你爹让我暂且忍忍,说老鲁老姨太太厉害,老老太爷极其宠爱和信任她,就是我亲婆婆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多去招惹她。我娘也让我忍,说老老太爷的身体活不过两年,等他不在了,老鲁老姨太太也就没了倚仗,那时再好好收拾她。没必要现在忤逆公爹……” 说起那些陈年往事,大老太太的老眼里又涌上泪意,她把眼泪擦了继续讲述。 半年后,同为姐妹和妯娌的大小包氏先后怀孕,突遇南方平乱,老老太爷就让大老太爷去打仗挣军功。 等到她们快临产的时候,老老太爷突然病危,大口大口地吐血。老鲁老姨太太说怕有血光之灾,让大小包氏去府里最偏僻的北湖院生产,那里离老老太爷住的地方最远。 大小包氏也怕因为自己生孩子克死公爹,没有任何犹豫去了那里。那一天是六月初五,比大包氏的预产期提前了一旬,比小包氏的预产期提前两旬半。 北湖院很小,还要住两个接生婆和两个府中懂接生的婆子、两个孩子的乳娘、两个厨娘,大小包氏就只各带了一个自己的下人过去服侍。恰巧大包氏最信任的乳娘包嬷嬷得了病,她就带着另一个婆子何嬷嬷去了。 六月初七一早,大包氏突然发作,折腾了一天,晚上戌时生下孩子。她刚看了一眼,就沉入梦中。 她昏睡到第二天下晌醒来,才听说自己生了一个儿子,重五斤一两。又听说小包氏也于这天上午生下一个儿子,重六斤二两。 是儿子她就高兴。 她刚欣喜地把儿子抱过来看,何嬷嬷就悄声告诉她,老老太爷死了,死的时辰正是她生孩子的时辰。 大包氏又吓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就以泪洗面。她知道,这件事若传出去,儿子就是不详之人,这辈子都会背上克死祖父的罪名。 一身缟素的老鲁老姨太太过来看望她,把下人遣退后说道,“我倒有个好主意……” 然后,就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包氏,似在等大包氏许以重利。 大包氏正一筹莫展。说道,“请姨太太指点迷津。若是有用,我赠你两千两白银,这个府继续由你管,我听你的。” 老鲁老姨太太摇摇头,自嘲地说道,“我不傻,侯爷仙逝了,我一个老姨娘就是想继续管,那些人能听我的吗?我知道,前些年我管这个府招了许多怨,那些吃过亏的人恨不得整死我和三爷。我倒无所谓,实在不行去找侯爷,一了百了。可我舍不得三爷受罪,还有那个刚刚见天日的奶娃娃。” 她的眼里涌上泪来,用帕子捂着嘴哭了几声。看向大包氏,似下定了决心,说道,“两千两百银我收下,还有两个条件。” 她没有说什么好主意,却先提起了条件。 之前大包氏还有些警觉,毕竟老鲁氏不是善茬。听了老鲁氏的话后,就打消了心里的疑虑。侯爷死了,老鲁氏母子的确腹背受敌,许多人都憋着劲要整他们,其中包括自己男人和自己。 大包氏忙道,“还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都答应。” 老鲁老姨太太说道,“一个是你要护住我和三爷不被欺负,不能算旧帐。二个是你将来必须管三爷的前程,不能因为我过去得罪你们迁怒他。” 第一百三十章 不合常理 这两个条件同儿子一辈子幸福比起来,太不值一提了。大包氏郑重答应,还感激涕零。 老鲁老姨太太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狠的心,不忍心哥儿一出生就背上克死祖父的罪名。哥儿出生的时辰我已经封锁了,把时辰押后几天即可……这些天,你不要见娘家人,也不能跟他们说这件事。为了哥儿好,最好也不要告诉世子爷。你再出些钱,先把知情人的嘴堵上,之后再悄悄打发走……” 韩莞和韩云对视一眼,不用说,老鲁氏做了一个天大的套子,把大老太太套了进去,把两个出生时辰相隔大半天的孩子调了包,把韩泊深出生的时辰推后了七天,掐掉了所有怀疑的种子。让大老太太不敢对人说真话,还自认为自己儿子的把柄被人拿捏着。 那个老毒妇,太有心计了,太毒了。 韩云又问,“我哥出生的真实时辰真的没有跟我爹说吗?”若说了,后来小包氏虐子的行为或许会让老侯爷多想一想。 大老太太摇摇头,哭道,“我怕你爹不待见泊厚克死亲祖父,根本不敢跟他说实情。他平乱回来承了爵,因为恨老鲁氏过去给他母亲气受,本想狠狠整治她。可我觉得我承了老鲁氏的大人情,厚儿的这个把柄又被他们拿捏着,一直不遗余力地帮着老鲁氏和三老太爷一家。因为这事,老侯爷跟我争执过几次,感情也淡了下来……我就是个傻子,被人玩弄于掌心。老鲁氏是什么人,我怎么就相信她会帮我……” 她哭得泣不成声,悔不当初。 韩莞也是心酸不已。老太太说得好听是善良敦厚,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傻白甜。几十年来被恶人玩得团团转,还不自知,关键是还帮着做恶的人。 但这话她不能明说,劝道,“不是祖母蠢,而是祖母太善良了。不说你,老老太爷不是也被她骗了。他死的时辰那么‘恰巧’,应该也是老鲁氏下的毒手。” 韩莞的话又让大老太太和韩云惊掉了下巴。 尽管已经知道了老鲁氏的恶,但想到她居然敢对宠爱她一生的老老侯爷下毒手,她们还震惊不已。 韩云摇头道,“老天,太可怕了,老毒妇太坏了,胆子忒大。我祖父那么宠爱她,却是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 大老太太喃喃说道,“为了让她的种承爵,她已经丧心病狂了。现在想想,好多事都不合常理。我的肚子比小包氏大,怀的时间又要久一些,生的孩子怎么会比她生的轻那么多。我当时也看了孩子一眼,长得很胖,头发浓密,可醒来后孩子却变小了,头发也稀疏了不少。我以为是我不清醒看错了,后来还跟何嬷嬷说起过。何嬷嬷说,孩子刚生出来都要白胖些,是因为在孩子在羊水中泡的。孩子生出来后要缩水,看着就要瘦些。那个死婆子定是被老鲁氏收买了…… “有这么多疑点和破绽,我却没有仔细想一想,还感念老鲁氏帮了我们母子,依诺看顾三房一家,不让别人欺负她。因为他们,几次跟老侯爷生隙。可怜我的泊深,从小被小包氏苛刻,故意把他教成那样,多可怜啊……” 说着,又用帕子捂住嘴哭起来。 韩莞劝道,“大祖母莫伤心。举头三尺有神灵,作恶的人终究得到了报应。他们想让自己的儿孙承爵,可他不仅没有承爵,还因为意外或是被更恶的人毁了整个人生。这就是老天有眼,在惩罚他们,不让他们如愿。也是大祖母慈善,老天替你保下儿孙。” 韩云之前有九成九相信韩泊深和韩泊寿是互换,剩下的一点点疑虑是因为没有证据。但听到大老太太后面的话,也就百分百相信了。原来老太太之前看到的孩子跟后面看到的孩子存在差别,却以为自己不清醒看错了,又因为恶奴的话没有多想。 她流泪道,“是啊,天道轮回,大奸大恶,老天有眼没放过他们。再看看我亲哥哥的儿女,都还活着,莞丫头又这样有聪慧,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又看向韩莞说道,“莞丫头,你怎么还叫我娘大祖母,你该磕头叫祖母的。” 韩莞有些不知所措。 大老太太也擦干眼泪,殷殷看着她,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 韩莞起身跪在老太太的跟前磕了一个头,叫道,“祖母。” 大老太太伸手把韩莞抱进怀里大哭起来,韩云则抱住她们两个啜泣着。 韩莞也落泪了,为原主而落泪。可怜的孩子,有那么好一个出身,十几年却活得那样屈辱。 几人哭了一阵,大老太太又咬牙说道,“我现在才明白,三老太爷为什么会跟小包氏意外相遇,又一见衷情,做了丑事还偏偏被人遇见,不得以定了亲。在我嫁进韩府一个月后,就急急迎娶小包氏,这都是老鲁氏母子的计谋。他们就是让我同小包氏前后怀孕,好偷偷易子。这么多巧合,还有小包氏对泊深、泊厚的反常,我居然没有多想想。我太蠢了,我的儿子太可怜了……” 原来还有这一说,怪不得嫡兄娶了嫡姐之后,庶弟又娶了庶妹,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韩莞说道,“他们的网撒得真大,那么早就开始谋划了。两兄弟、两姐妹结成夫妻,他们生下的孩子,无论像谁都不会让人生疑。” 韩云更是后怕,“娘还好生的是儿子,若是闺女,命就没了。你没看清长相,总看出了男女吧。他们想把小子送来大房,闺女抱去三房,就得先把娘杀了。还有小包氏,她第一胎就如愿生了儿子,若生的是姑娘,不知以后还会搞出什么事。” 老太太叹道,“是啊,我没早死,还要感谢自己生了个男娃。真是笑话!” 她一点一点回忆,把事件的大概脉络都捋清了。她生自己的气,用拳头狠砸自己的腿,被韩莞拉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全盘接受 韩莞劝老太太道,“不能全怪祖母,因为你根本想不到坏人的心会那么恶,恶得你无法想象。” 韩云也道,“我自认为见多识广,阴损事没少看没少听。可像老鲁氏这样的恶妇,还是第一次听说。哦,还要加上小包氏和三老太爷。 “听了娘的话,也想通了我爹为什么一直跟娘有隔阂,对三哥也不喜欢,那么痛快就把爵位传给了韩泊述。是因为娘一直帮着老鲁氏,让爹觉得娘跟他不是一条心。凡事有好有坏,好在爹把爵位传给了韩泊述,否则老鲁氏一家可是得偿所愿了。” 老太太更是把肠子悔青了,咬牙说道,“几十年来,我做了多少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要掘了老鲁氏母子的墓,严惩小包氏。”口气又软下来,“我还要把我的儿孙认回来,特别是泊深,他被小包氏虐待了几十年,多可怜啊。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四十一年,小包氏咬死不认怎么办,知情人都不在了,找个证人都难。” 韩云说道,“子嗣是大事,若找不出确且证据或是相关证人,小包氏又不认,哪怕我们都知道易子是真的,把我哥认回来也明不证言不顺,有人要挑理儿总能挑出来。可小包氏年纪大了,这次又受了大打击,暂时不要动她。不能让她吓死或是畏罪自杀,要死也要吐出真话后再死。先从别处下手。” 大老太太道,“在我生完孩子后的几个月时间里,那些一起去北湖院的下人,都因各种原因走的走死的死。那时我还以为是老鲁氏在帮我,没有一点疑心。只有泊厚的乳娘呆得最久,还是在泊厚受伤毁容后,老侯爷和我气她没照顾好主子,打了她五十板子,谁知就打死了。现在想来,也不一定是打死的,还有可能是老鲁氏气不过,弄死了她。” 韩云说道,“凡事做了总会有破绽,老鲁氏总不能把那些人全部杀了。哪怕都灭口了,说不定也会跟儿孙透露一二。先打听一下三哥乳娘的情况,还有那两个接生婆。那个何嬷嬷是娘从包家带来韩家的吧,她虽然死了,还是要查查她的后人及在包家的亲戚。” 韩莞也是这种看法。古代没有dna,抽点血就能证明是不是直系亲戚。必须多多收集证据寻找证人,否则空说无凭,即使老太太认了,别人也不一定会认,甚至会说她们抱着某种目的混淆嫡庶血脉。 她非常佩服这位姑母的聪慧。父亲女人多儿女多,母亲单纯,“哥哥”毁容阴郁,凡事只能靠她自己谋划。韩家倒霉后,所有韩家女在婆家都或多或少受到波及,唯独她一切未变,婆婆丈夫对她依然如初。 韩莞还觉得,韩泊深性格有些大老太太,单纯,遇事容易相信别人。再被小包氏故意教残,蠢得就更是没边儿了。当然,这话她就不能说出来了。 韩莞说道,“我怀疑这件事后,就开始刺激小包氏,希望她能露出马脚,又让太太监视她的行动。昨天听太太说,小包氏前几天给老鲁氏的老家凤城带了银子和信去。似乎信件很重要,专门让龙门镖局的人带去。” 韩云笑了一下,说道,“莞丫头聪明,已经有所行动了。嗯,像我。” 大老太太默认,这个闺女聪明,这个孙女也聪明。若自己也这么聪明,早就发现瞄头了。 韩云也觉得自己无心之语伤了母亲,拉着母亲的袖子晃了晃,算是撒娇。又说道,“或许小包氏害怕了,让老鲁氏的娘家人帮着做什么事,得赶紧让人去趟凤城。这事最好再跟我大舅通下气,包府经营上百年,人脉比我们府还多,特别是军中的势力。” 大老太太道,“今天我去你家住,让人去把你大表兄请来。” 她又提出想见见两只虎,“他们是我嫡嫡亲的重外孙,我还没看过他们。” 韩云劝道,“娘再等等,咱们先办正事。还有啊,娘太实诚,我怕你见到小包氏会抓花她的脸,露馅。娘就托病在我家多住一段时日,等到心情平复,能够平静面对小包氏了,再回去。” 韩莞也是这个意思。不光是大老太太实诚稳不住,就是再沉稳的母亲也做不到平静面对害自己儿子的人。小包氏一直以来如何苛待折磨韩泊深及其妻子儿孙,大老太太可都知道。就在今天早上,小包氏差点打死韩宗亮。 韩莞笑道,“姑母说的对。好事不在忙,等下次我们进京,再让他们给祖母磕头。” 大老太太也同意,她现在何止是会抓花小包氏的脸,杀了小包氏的心都有,肯定不能面对她。又让韩莞把韩宗亮和韩芝照顾好。再想到江氏,大老太太都不回韩家大房了,她也没有住在大房的理由。就让人给她带个话,让她回自己的娘家。她娘家喜欢银子,就多带些银子好了。 外面天色已黑,韩云让下人进来,再让人把饭菜端来。 她又假意劝着大老太太道,“娘也莫太难过,明年二月皇上大赦天下,三哥兴许就能回京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回韩家。大嫂厉害,三嫂懦弱没成算,吕氏又太年轻,你还是先住去我家,等那边的人平复一些再回去。” 红肿着眼睛的大老太太点点头,她难过得身体透支,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一看就生病了。 今天再好的菜几人都吃不下去,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她们的动静闹得有些大,至少隔壁肯定听到她们的哭声了。不好同时走,韩云扶着脚步踉跄的老太太先走了,韩莞留在屋里发呆。 她还有些蒙。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样顺利,没想到老鲁氏他们留下那么多破绽,哪怕没有足够的证据和证人,也让“易子”事件被大老太太和韩云全盘接受。 张侍郎府和勤进侯包府算不上京城顶级豪门,但联合起来可谓权势滔天,联手查那件事应该查得到。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记着你的大人情 韩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肯定比她更想早日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她不需要再操心,就静候佳音吧。 等到这件事查明,韩家男人再被赦回京,大老太太和韩泊深一家就能好好过日子了。虽然不是大富大贵,韩泊深又拎不清,但大老太太宽厚又有积蓄,韩家如今只是一个普通之家,过一般的富裕日子还是成。等到宗录有出息了,家族再一步步走高。 自己这辈子不想再嫁人。有了靠谱的娘家,总好过没有。在累得不想动时,可以靠上一靠。没有家族的帮衬,两只虎也有个助力…… 又想着,也不一定所有事都会留下破绽,就像韩泊厚受伤被毁容,包府和李府不是也没查到韩泊述下手的线索吗。或许,韩泊厚受伤真的是意外,是天意,是老天做的,就是不让做尽坏事的老鲁氏母子和小包氏得偿所愿…… 突然,传来轻轻的扣门声,把韩莞从往事中剥离出来。 韩莞本能地等着黄娟去开门。四周望望,才想起她只带了赶车的春叔来。 她起身打开门,门前站着青衣。 韩莞笑问,“青衣姑娘有事?” 青衣进了屋,小声笑道,“我家王爷在隔壁,只有他一个人,有事想请韩娘子过去一叙。” 韩莞才想起来,黄琛舅舅说过隔壁的蓝亭被赵畅定下来。 或许赵畅真找她有事,也或许他听到了她们的哭声。 韩莞迟疑的时候,青衣又笑道,“韩娘子放心,我在外面守着,无人的时候再过去。” 韩莞此时也想找个人说说话,点头同意。 青衣出去,半刻钟后扣了扣门。韩莞出去,走廊空无一人,她直接拐进了右边的蓝亭。 赵畅正盘腿坐在几前的绣墩上。见眼睛微红的韩莞进来,指了指对面的绣墩,低声道,“韩娘子请坐。” 韩莞走过去坐下。 望着眼前的女人,赵畅的心里莫明有些痛。之前,每次看到韩娘子都是自信满满,哪怕笑意不深,也能甜到人心里。可现在,她的眼里似有茫然,微红的眼睛一看就哭过。 赵畅开门见山问道,“韩娘子有难处吗?不要客气,若有我或许可以帮忙。” 韩莞笑道,“赵爷听到隔壁的声音了?” 赵畅点点头。屋里的哭声那么凄厉,她们一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虽然几乎听不到韩莞的哭声,但她在场,应该也身陷其中。 韩莞可以说是因为韩家死了那么多男人,难受,才哭的……但面对赵畅,她不愿意说谎。她跟赵畅相处的时间不多,却信他的人品。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赵爷永远想不到,世上能有那种事……唉,这是韩家的家丑,发生在几十年前,我爹有可能是我大祖母的儿子,我大祖母的儿子有可能是我现在祖母的儿子……多不可思议,一个姨娘做了一个天大的连环套,把一个侯府搅得翻天覆地……” 她讲得不仔细,但赵畅还是弄明白了。 因为韩莞的原因,赵畅把韩家的事打探得比较清楚。 若这样,韩莞可是正经的侯府嫡女,哪里会被人利用走那样一步臭棋。 赵畅拿起荣壶亲自给韩莞斟了一杯茶,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韩莞欠欠身,摇头道,“谢赵爷,暂时不需要,我姑丈家和表舅家应该办得了。” 赵畅说道,“那些腌臜事,不止大宅门,宫里更多,更血腥。你们还好,这件事一旦真相大白,就能惩治有罪的,为无辜者伸冤。可那个地方,有些事哪怕知道真相也无能为力,不能惩治做恶的,也不能给受屈者一个说法……”觉得自己说跑题了,又笑道,“若是你的身份换过来,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韩莞自动忽略他的前半段话,点头道,“嗯,娘家靠谱,我遇事有个商量的地方,两只虎也不会太孤单。” 赵畅道,“若韩娘子有难办的事,也可以找我,千万不要客气。自从我开府建衙以来,交了一些朋友,也私下置了一些‘产业’。” 韩莞笑起来,他不止是外男,还是王爷,怎么好事事找他。他说的“产业”,应该是类似于据点什么吧? 嘴里还是说着,“好,到时赵爷不要嫌我烦。” 赵畅笑道,“不会,我一直记着你的大人情。”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又道,“皇子、王爷听着好听,就是富贵闲人。吃喝不愁,可想护着想护的人,就要凭各自本事了。以后我要在京城忙事务,回庄子的时间会比较少。佳儿和好儿会去庄子长住,就要麻烦韩娘子帮我多照顾她们了。” 听赵畅的意思,小姐妹母亲的死或许有些原由。 韩莞也希望他能当个有出息的皇子和王爷,不仅能护他想护的人,也能给将来的大生意保驾护航。何况老和尚一再提点让她善待两个小姑娘,她当然会好好照顾她们了。 她笑道,“赵爷忙公务便是,佳儿和好儿非常招人喜欢,她们也喜欢同两只虎、苒儿、翠翠他们玩。” 赵畅又道,“你若有事,私事,就让戚叔给我带信,他信得过。若是生意或庄子有事,找简大人,他会帮忙。” 韩莞点头允诺,又道了谢。 两人东拉西扯几句,韩莞起身告辞。 赵畅忙道,“韩娘子不急。”又提高声音喊道,“青衣。” 青衣开门进来,绕过屏风,她看了赵畅的示意,点头出去。 小半刻钟后,她轻扣了两下门,韩莞便快速出了蓝亭,回到隔壁的赤亭。 虽然搞得像谍战剧,韩莞的心绪反倒平复下来。她听到赵畅走了,又过了大半刻钟,才下楼去后院找春大叔。 黄琛已经忙完,同韩莞一起坐驴车回家。 车里,韩莞把这件事悄悄跟黄琛说了。 黄琛的眼睛瞪得牛眼大,说话都结巴了。 “什、什么,韩、韩泊深居然是大老太太的儿子?怎么会这样。” 韩莞低声解释了几句,又道,“大老太太已经认下我了。只不过,还要继续寻找证人和证据,否则不足以服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怎么处理 黄琛连连叹气,“韩泊深那个怂蛋,居然是侯府嫡子。我姐姐嫁的是侯府嫡子,却被那个恶老太婆揉搓死了。可惜啊,若姐姐活着就好了,也能享享福。她嫁进韩家多少年,就受了多少年的苦。唉!” 韩莞对那个可怜的女人印象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晚上用帕子捂着嘴哭。不愿意让别人听见,使劲压抑声音,以致于声音异常恐怖,让小原主十分害怕。 韩莞觉得,严惩老鲁氏和三老太爷,是为“易子”报仇,但严惩小包氏,就是为黄氏和韩泊深报仇了。 回到黄家,孩子们都歇息了,只有柳氏等着他们。 柳氏看着眼睛发红的韩莞,诧异道,“怎么了?” 韩莞笑道,“大祖母难过,哭得不能自已,我劝她自己也忍不住陪着她哭。” 那件事能跟黄琛透,却不敢告诉柳氏。柳氏为人不错,但爱八卦,怕她无意中说给黄家人听。 黄琛也知道自己媳妇的个性,自是不敢跟她说。 柳氏劝了韩莞几句,又道,“你走后没多久,一个自称谢祥的人就来了,说他是谢世子的亲兵,昨天晚上才从边关赶回来。他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你回来,就回谢府了,说明天再来找你。还,还把带来的东西带走了。” 一说到这事柳氏就气不打一处来。东西和信件已经背来了,就让自己转交韩莞不完了,搞得好像自己会贪墨那些东西一样。 韩莞明白,那里东西和信件里肯定有韩宗禄带给自己和韩宗瑞带给大老太太的,谢祥不好假手于人。 她也不好多说,笑笑,就去看韩宗亮了。 韩宗亮还在睡,黄娟坐在床边,韩芝在小榻上睡着了。小姑娘跟韩苒睡一个房间,不放心弟弟,睡在了这里。 黄娟小声道,“十二爷发热了,一个时辰前喂了一次汤药。” 韩莞摸了摸他的前额,的确发烧了,感觉不是很高。 韩莞让黄娟把韩芝抱去韩苒的房里睡觉,再去歇息一个时辰后来接替自己。 黄娟走后,韩莞如下晌一样,把韩宗亮抱去空间喂了药再抱出来。 等到黄娟来了这里,韩莞才出屋。 她没有回屋睡觉,而是来到外面,站在假山石前。 今夜无月,星光也极是暗淡。一阵夜风袭来,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凉得韩莞抱紧了双臂。 她在想,不知大老太太还愿不愿意看韩宗瑞的信,愿不愿意再继续帮小包氏后人的忙。 一般情况来讲,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养子和孙子,怎么说都有些感情。更何况大老太太本性善良敦厚,之前把那两父子放在心尖尖上疼。 但他们的情况太特殊,大老太太是被设计进去养仇人的儿孙,那个养子还脾气怪异,并不亲近心疼他的母亲。更可气的是小包氏虐待大老太太的亲儿子和亲孙子,大老太太还都看在眼里。就在今天,小包氏差点打死韩宗亮…… 韩莞又联想到自己身上,若是自己遇到这件事,会怎么样处理。 若是像前世一样没当过母亲,不用说,肯定不管。 若是她把两只虎捧在手心里养大,某一天说两只虎是别人的孩子,她该怎么办。不用说,她肯定会义无反故继续对两只虎好,因为他们孝顺,懂事,她在养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给了她无穷快乐。 若是这两只虎不省心,不孝顺,不感恩,他们的生母还虐待她的亲生儿子……她就不会当圣母了,她还没有那么伟大…… 几滴雨点打在韩莞身上,下雨了。 韩莞才回屋歇息。 次日卯时,雨依然在下,外面黑黢黢一片。 两只虎如往常一样起床去前院找春大叔习武,黄贺也自觉地跟去了。 雨有些大,他们会在游廊下转圈跑三刻钟,再练拳脚功夫。 柳氏心疼黄贺,拉住他说道,“下雨了,就莫出去练武了。” 黄贺摇头道,“两个小侄子刚刚五岁,他们都能坚持,我为何不能坚持?” 黄琛非常满意儿子的表现,说道,“贺儿做得对,这个困难都不能克服,还说什么其他。两只虎为什么现在连侯府都想要回去?就是够努力,够优秀。哼,当初把怀孕的莞丫头撵去乡下,不管他们母子死活,多狠的心。现在看到孩子好了,又是跑去聚满楼看,又是跑来咱家附近看……” 谢老国公连着两天在黄家附近转悠,被黄琛和黄家的下人看到。还看到护卫跪在地上劝他,八成是他想闯来黄家被护卫拦下。 柳氏问道,“老爷,你说莞丫头会把孩子还回去吗?” 她跟韩莞的关系还没好到无话不谈,有些敏感的话她不好意思问。 黄琛道,“莞丫头说过不会还回去。但若是谢家有诚意,继续让莞丫头当正妻,把他们三个都接回去,我会劝莞丫头为孩子着想,回归谢家。若他们只要两只虎不要莞丫头,两只虎肯定不愿意回去,但两个孩子怎么抗争得过谢府。那时还有的扯,可恨我地位卑微,帮不上忙。” 心里却想着,韩家虽然倒了,但莞丫头的亲姑丈亲表舅厉害,他们肯定帮得上忙。 柳氏笑起来,“母凭子贵。他们那么稀罕孩子,八成会连着莞丫头一起接回去。谢世子是世子,将来要承爵。若是大虎回去了,会当世子,就是将来的齐国公。天哪,多大的前程。” 黄琛笑着捋捋胡子,“那样,莞丫头也是苦尽甘来,熬出头了。妇人再能干,还是有要夫家疼爱,将来的日子才好过……” 他望望屋外的雨,脸上的笑容又淡下来。酒楼刚刚开业,下雨肯定要影响生意了。 韩莞起床后就去了韩宗亮屋里。给他重新处理了伤口,用的是她随时都会带一些在身边的酒精和紫虎膏。韩宗亮的伤势目前不适合长时间坐车,何况还是下雨天。韩莞决定,再住几天。 还处理了韩芝的后背和小屁屁上的伤。 韩莞心里又忍不住挂念起那两个小姐妹,还好给她们打了那种针。季节变换,气温骤降,体质弱的人最容易生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崇拜 巳时初,黄家胡同口驶来一辆马车。车前面坐着一个车夫一个护卫,车里面坐着谢老国公和背着包裹的谢祥。 谢祥看到老国公递过来的银票很为难,婉拒道,“老公爷,世子爷就是知道二奶奶和两位少爷心中有疙瘩,才不敢送钱,连信都不敢给少爷写,给二奶奶的信也只谈公事。你以他的名义送这些银子,二奶奶和少爷肯定不会收,或许还会惹他们不高兴。国公爷不也说,有些事急不来吗?” 谢老国公鼓着眼睛骂道,“放屁,老子这叫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老子送的他们肯定不要,你就说明承送的。我老谢家的儿郎,怎么能靠妇人做生意过日子,怎么能让下人教拳脚,乡下先生教学问,说出去别人要笑话。” 他非常不痛快。本来回京跟儿子商量如何把重孙子接回府,却被儿子拦了,说明承的意思是等到他回来再议。现在哪怕把孩子抢回谢家,他们也会人在曹营心在汉,怨念更深。 两个儿子磨叽,那个孙子更磨叽。谢老国公无法,就想以自己的方式拉近他跟重孙子的距离。他觉得,多见面和多送银子能拉近感情,他们一次不见不要,就见二次送二次,时间久了就能打动他们。 谢祥无奈接过银票下车。 谢老国公不敢冒然去黄府,只得坐在车里等。 客房里,韩莞和两只虎都在。 让两只虎来接待谢祥,是韩莞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现在谢家已经释放出强烈信号想让他们回归,就必须让谢明承和谢家人明白他们的态度。 能近距离接触小主子,还能说上话,让谢祥喜不自禁。小主子板着小脸,十分严肃的样子,又让他有些害怕。 他非常郑重地跪下给韩莞和两只虎磕了一个头,说道,“小的见过韩娘子,大少爷,二少爷。” 完全是奴才拜见主子的礼节。 两个小男子汉在,韩莞就没有说话。 大虎知道这个时候是做为长子的他该说话了。他极其郑重地说道,“起来吧,谢谢你给我们送信。坐吧。” 他指指他们兄弟对面的椅子。 谢祥起身又躬身抱拳道,“谢大少爷。” 他走过去坐下,把背上的包裹取下放在旁边的几上。 二虎又道,“我舅舅还好吧?” 不问爹爹只问舅舅,是他们商量好的。 韩祥笑道,“谢志兄弟很好。他非常聪明,又作战勇猛,我家爷非常赏识他。我家爷还说,等到大赦天下,谢志兄弟恢复了身份,他再立一功,就会给他升官。” 提前说谢志要“升官”,是二爷让他做的。 韩莞和两只虎听了,都眉开眼笑起来。 谢祥打开包裹,拿出四封信,起身走到韩莞面前呈上,说道,“这是我家爷、谢志、小封将军,还有他的信。” 韩莞拿起信封上写着“长姐亲启”的信,把另三封放在几上。另三封信分别是谢明承、封景、韩宗瑞的。 谢祥见韩莞先拿韩宗录的信看,而对自家爷的信瞄都不瞄一眼,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谢宗录的信抬头为长姐、小妹、大虎、二虎,是给他们四个人写的。 这次的信有两页纸,依然只报喜不报忧。说他非常好,经过几个月战场上的洗礼,长高长壮了,也更像斗士了。等到大赦天下他恢复身份,他会以韩家男人的身份多立军功,保家卫国,像韩家老祖宗一样成为大将军,为韩家再创辉煌。同时勉励两只虎好好学习,孝敬娘亲,等着他回来团聚。又鼓励了韩苒两句话…… 韩莞非常欣慰,那孩子真的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这封信极具正能量。她把信交给大虎二虎,说道,“向你们舅舅学习,他是英雄,是好男儿。” 大虎非常郑重地接过去。 谢祥忙笑道,“我家世子爷更是顶天地立的男子汉。他这次又立了大功,仅凭一千人打退敌军三千人,还活捉了敌军的一个高级将领。和王爷和雷元帅非常高兴,已经向朝廷请功,请求升他为三品参领。” 军中的中低级官员和王爷和雷元帅可以自己决定,但高级将领必须通过朝廷。 两只虎崇拜英雄,听说爹爹如此威猛,眼里冒着崇拜的光芒。 谢祥见小主子爱听,又讲了一些谢明承如何英勇无畏、让鞑子胆战心惊的事。 韩莞开始看谢明承的信。这次谢明承多写了几句话,感谢她赠与的千里眼,他已经发现千里眼的更多奥秘,并觉得“望远镜”这个名字更加契合。望远镜助他立了大功,他记韩莞的大人情。还说,加了酒精的紫虎膏对外伤非常好用,胜过了他们用过的所有药膏。他想多多的买,有多少买多少…… 韩莞暗诽,没想到谢明承挺聪明,还很前卫,居然取了这么现代的名字。 谢祥又递上买药的两千两银子银票。 韩莞正有意先从前方将士那里把紫虎膏和酒精的名气打开,制做的这两种药都没有卖,库房里存了许多。 她说道,“我知道你们会喜欢那些药,已经让人提前制了一些,但数量不是很大,值不了这么多银子。若你们只想买这一次,我就让人算好银子,该退多少退多少。若你们还想继续买,剩下的银子就做定金,下次扣除。” 谢祥笑道,“世子爷已经交待,若药不多,剩下的银子留着买下一次的药。他已经给皇上写了折子,会让人定期送药去前线。” 韩莞听了,就把银票收起来。 谢祥又拿出一张银票,硬着头皮说道,“这两千两银子是世子爷给韩娘子的家用。他说两位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些好的,再给他们聘两个好些的西席和拳脚师父,韩娘子也无需这么辛苦挣家用。” 韩莞没接银票,沉脸看向大虎和二虎。 两只虎都摇头拒绝。他们已经跟娘亲商量好,不会再要谢家的任何钱财。崇拜是一回事,崇拜,他们可以向他学习。要钱就变味了,显得自家没有志气,没志气的事两只虎可不干。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挨揍 大虎说道,“现在我家日子过得不错,不缺钱。我娘虽然辛苦,但她辛苦的高兴。等以后我和弟弟长大了,就让娘亲什么都不做,享清福。” 谢祥笑道,“这是世子爷的心意……” 二虎又道,“不管谁的心意我们都不要。不是自己的钱,花着不安心,也显得我们没志气。” 谢祥的前额渗出汗珠,又看向韩莞。 韩莞沉脸说道,“回去跟你家世子爷说清楚,当初我和他可是说好的,我们再无关系,只等他回京掰扯开。若是公事,我们公办。有些事不要做,否则大家都为难。” 谢祥涨红了脸。 看看,人家真的不要。 他只得收回银票,拿起两把银套镶着宝石的小弯刀说道,“这两把小弯刀是世子爷缴获敌军将领阿力达的,送给两位少爷防身。” 两只虎的脸上一下盛满笑意,他们喜欢小弯刀。爹爹够爷们,送的礼物这么合心意。但还是没敢伸手接,侧头看向韩莞。 大虎求着韩莞,“娘亲,你不是常常说要正面教育吗,这个刀很正面的。” 二虎也道,“是啊,这个礼物多有意义。” 谢祥一看他们喜欢,又欢喜起来。 韩莞并不想斩断他们父子间的一切联系,在保证是两家人的情况下,有一定的联系对两只虎成长有益。 她说道,“这么正面又有意义的礼物,可以收下。但你们还小,看一看后就交给黄娟帮你们保管。” 两只虎露出大大的笑脸。 谢祥走过去躬身奉上弯刀,两只虎跳下椅子,非常郑重地双手接过。拨刀出鞘,寒光一闪,闪得两只虎笑的有些狰狞。 谢祥又拿出韩宗录的礼物,送韩莞、韩苒的两把牛角梳子和两块纱巾,送两只虎的牛骨挂饰,东西都很漂亮精致。韩宗瑞送了大老太太一把牛角梳子,封景给孙氏送了一块纱巾。 谢祥下个月初一启程,说好九月底去三羊村拉药。 谢祥出了黄家,上了胡同口的那辆豪华大马车。 谢老国公见这次又没把银票送出去,鼓着眼睛甩了谢祥脑袋几巴掌。 骂道,“没用的蠢东西,一定是你话说得不好听,我那两个重孙孙才不收。” 谢祥表示冤枉,“我说的好听,但两位小少爷说花别人的钱,显得他们没志气……” 谢老国公又打了一巴掌,吼道,“我们不是别人,是长辈!” 他还要再打,就听到两只虎的大嗓门传来。他打开车帘,看到两只虎跑出来,后面跟着那个一直教他们练武的男下人。 三个人在雨中争执着。 春大叔拉住他们劝道,“哥儿,下雨天,路不好走,要跑步在家跑。” 大虎粗着嗓门说道,“战场更残酷,我爹爹和……英勇杀敌,以少敌多,是真正的大英雄。老子英雄儿好汉,青出于蓝胜于蓝,这点小雨不能阻挡我们急行军,不能!” 他再激动也没敢把“舅舅”说出口。 二虎又动情地说道,“大漠,狼烟,刀光,剑影,危机重重……是问,我们不把体魄锻炼好,怎么能像爹爹一样,英勇杀敌,为国立功!” 原来,两只虎看了舅舅的信,再听谢祥说了爹爹的勇猛无畏后,胸中益满豪情无处释放,就想通过雨中“行军”释放出来。 春大叔无法,又商量道,“那这样行不行,咱们先进屋穿戴好蓑衣斗笠,不能淋着雨。” 大虎吼道,“若敌军搞偷袭,哪有时间穿那玩意儿。” 正闹着,一个年轻妇人风一般冲了出来,拉住两只虎喝道,“傻了吧,这么大的雨,生病咋办。回家!” 两只虎试图挣脱掉韩莞的手。 二虎说道,“娘亲放开,不要阻挡我们强健体魄,保家卫国。” 大虎的眼睛都鼓圆了,吼道,“娘啊,一个妇人,不该管的莫要管,爷们的天地你不懂。” 韩莞气得一人打了几下屁股,骂道,“还敢嫌弃老娘是妇人,老娘什么不懂。走,回家。再闹,看我不用鸡毛弹子抽你们……” 两只虎跳着脚闹,踩得地上的积水四溅,就是不走。 韩莞见他们的头发衣裳都淋湿了,气得脑门子痛,狠狠掐了他们屁股几下,一只手一个强行拖着他们的脖领子往回走,两串震天响的大哭声传来。 “娘亲,你不能这样对儿子……” “我们要当英雄,我们是英雄的儿子,你不能这样扫我们的面子……” 谢老国公先还看得高兴,觉得这两个重孙子太可心了,有志气、有毅力,将来准有大出息。正高兴,却看见韩莞跑出来揍了他们,还把他们揍哭了。特别是他们最后的几句“呐喊”,心疼得老爷子胡子都抖了起来,不知那个妇人是怎样对待他重孙子的。 老爷子感觉眼眶发热,语无伦次地吼道,“她敢打我的重孙子,还要用鸡毛弹子打他们!太不像话了,气死我了,她哪里像妇人,就是泼妇……我要去教训她……” 说着就要冲下车去找韩莞算帐,再把挨了揍的重孙子领回家。 谢祥和谢斯吓得赶紧拦住他: “老公爷不可……” “老公爷这样善闯民宅,是会被弹劾的……” “二奶奶是孙媳妇,要教训她,应该请太夫人或是郡主出面为宜……” “小少爷再被打也跟二奶奶一条心,你教训了二奶奶,小少爷会不高兴,你们的关系岂不是更生份?”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老爷子皮厚,不怕被人看。但他们的最后一句话说到了他心里,万一两只虎宁可挨打也要向着自己娘咋办,他还落个里外不是人。他只得缩回马车,马车嘚嘚嘚跑远了。 韩莞不知道外面那一幕,把精力旺盛的两只虎拎回屋里,他们还在又吼又闹。直到韩莞拿起鸡毛弹子,他们才收声,挂着眼泪瘪着嘴。 韩莞罚他们在庑廊下面壁蹲马步。看他们半蹲着还一耸一耸的肩膀,韩莞头皮痛,想着谢祥说的重新给他们找师父和先生的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留一手 韩莞本就没打算两只虎一直跟方先生学习。他们现在年纪还小,等过两年再托人找学问更好的先生。不止教学问,还要教丹青,教棋艺。 画些简单的硬笔画她还行,可以领两只虎入门,但这个时代盛行的国画她却一点不在行。下棋什么的就更不行了,她前世只会打麻将。因为经常陪客户,麻将打的超好。 至于学武,这里是封建社会,等级观念非常强。下人哪怕武艺再好也是下人,让他们当师父就有人说嘴。以后请赵畅指个王府护卫指导两只虎练武,春大叔父子平时教些基本功就是…… 正想着,韩苒眼泪巴巴跑来求情了。 之前姐姐和侄子见外男,她去了韩宗亮的屋里。 韩莞拉着韩苒进屋,把韩宗录的信和礼物交给她。 至于韩宗瑞给大老太太的信和礼物,韩莞不会马上送去。老太太现在住在李府,哪怕李夫人是这具身子的亲姑姑,这件密事也不能让她知道。而且,老太太刚刚知道易子这件事,不知她对韩宗瑞是什么态度,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韩苒拿着礼物和信笑得眉眼弯弯。又说江氏来了,正在韩宗亮那里,柳氏在陪她。 昨天晚上,李府下人去了韩家大房,说老太太由于伤心过渡已经病倒,李夫人就留她在李府养病。又私下跟江氏说了老太太的意思,让她回自己的娘家住几天,还给了江氏二十两银子。 大老太太不在家,江氏更怕小包氏发疯打人。她身边有五两多的银碎,那二十两银子没舍得拿出来,回娘家给了继母五两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继母也就留她住几天。 江氏花十两银子给黄家买了重礼。看到韩宗亮的伤势好一些了,还能跟她说话,知道孩子不会变傻,提了一天一夜的心才放下。 她先感谢了柳氏,韩莞来了,又感谢韩莞。 柳氏留她吃了晌饭。 走之前,江氏把剩下的十两银子悄悄给了韩芝。说到了乡下,若姐姐家日子不宽裕,就把这个银子给姐姐。 江氏刚走,蒋姨娘又冒雨来了。她奉小包氏的命,想把韩宗亮和韩芝接回家。 柳氏不可能接待一个破落户的妾,让一个婆子在外院下人房接待的,连茶都没奉。 那个婆子说,“表姑奶奶带着表少爷和表姑娘早上就回乡了。” 蒋姨娘也不想来。她知道,人家即使没走也不会跟她回韩家。说道,“这么大的雨还走了,十二爷的伤不重嘛。” 小包氏让她打听一下韩宗亮的伤重不重。 那个婆子冷哼道,“我还没看到过有哪个亲祖母打孙子打得这样狠的,听都没听过。表少爷的脑袋肿得像个猪头,听说还会破相,连我这个外人看了都落泪。他们是怕你们找过来,不得不赶紧躲了。” 打听到韩宗亮的伤,蒋姨娘才觉得回去能够交差了。韩宗亮伤得这么重,老太太肯定高兴。 蒋姨娘服侍了老太太十五年,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怎样想的。充军打仗的爷们或许会永远回不来,这是早就想到的。可老太太如此伤心不仅是因为六老爷和八爷死了,还因为七爷没死。 而且,老太太现在能靠的只有这位十二爷,她却恨不得他死。 蒋姨娘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 她心里无限悲伤,六老爷不在了,自己只是一个妾,无儿无女,娘家人已不知被卖去了哪里,她将来该如何生活?她的奴契在老太太手里,只希望老太太死前能够看在自己尽心服侍她一场的份上放自己自由,哪怕嫁给一个老鳏夫,也有容身之地…… 蒋姨娘出了黄府,考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荷花后街,而是雇驴车去了江氏娘家。昨天老太太搜江氏屋里,差点把地皮儿刮掉一层,还真收出了十二两银子。 自己虽然一直服侍老太太,却没像章氏那样跟着老太太一起欺负江氏一家,有时暗中还会帮帮忙。特别是家败了以后,都是她和江氏一起做家务,两人的接触更多。有时候知道老太太要找茬,她还会提前告诉江氏…… 她现在才知道人还是应该多做好事好,不去欺负人家,再帮一帮,说不定哪天就会求上门。自己必须留一手,要跟江氏把关系搞得更好,章氏恨自己,又小气刻薄,能帮自己的,或许只有江氏。 蒋姨娘听江氏说过娘家住在哪里,正好在黄家和韩家的中间,拐个弯去了那里用不了多少时间。 韩莞给封和写了一封信让人冒雨送回庄子,把封景的信和礼物也带了回去。让封和父子赶紧组织人加班加点,多制紫虎膏和酒精。 雨下了两天两夜,二十五上午终于放晴。韩宗亮的伤势也好些了,韩莞决定明天回乡。 两只虎还想晚上去聚满楼吃顿饭,韩莞同意了。又让人去李府给大老太太送了口信,说谢明承派人回来买药,问她想不想给在西关城流放或在军队充军的韩家男人送信。若有,今天晚上在香满楼见面。她是想把韩宗瑞的信交给老太太。 未时,韩莞带着两只虎、韩苒、韩芝、黄娟、翠翠、豹子一起去,春叔赶车。这么多人,韩莞可舍不得辛苦驴叔,赶的是家里的骡车。 春嬷嬷在家陪韩宗亮,不去。柳氏母女要等黄贺下学一起去, 几人未时就出发,先绕道去锦丝阁绣坊。前几天下雨春嬷嬷和春大叔也没闲着,买了许多东西,包括聘礼,摆设用具等。 韩莞知道春嬷嬷一直想给儿子买架价廉物美的炕屏,可总嫌贵,下不去手。她就想着今天去买架炕屏送春山。在原主和两只虎心里,春山就是亲哥哥和亲舅舅,春家人才是他们的家人。 骡车来到锦丝阁门前,韩莞几人下了车。怕把人吓着,豹子和趴在笼子里的翠翠没下车,黄娟在车上陪它们。 锦丝阁是京城中高档绣坊。韩莞没上二楼、三楼,楼上的东西太贵,她目前还用不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崩人 韩莞给自己和韩苒、韩芝、柳氏母女买了几样小西,给黄娟买了几朵娟花成亲时用。买了一架最便宜的水楠木架绣五子登科炕屏,花了三十五两银子。 不是韩莞舍不得买更好一点的炕屏,而是韩莞用的炕屏也是几十两银子买的。若是跟主子用的一样贵,春嬷嬷铁定不敢要,要了也不会允许春山用。 炕屏花钱让店家直接送去黄家。 韩莞几人刚走到门前,就遇到几个女眷进来。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上次极其藐视韩莞的孙二夫人及其儿媳妇。 她们也看到韩莞了,孙二夫人眼白瞄了韩莞一眼。生怕怕儿媳妇又跟韩莞打招呼,还皱眉教训道,“说话要看对方是谁,对于那些不知羞的人,上竿子找你你都不要理她。” 那个小媳妇吓得连连点头,看都没敢看韩莞一眼。 话不多,侮辱性极强。这死婆子太可气了。 这里不是聚满楼,韩莞可不会忍下这口恶气。她面无表情,几个孩子也不知道那位夫人说的是谁。 他们上了骡车,韩莞跟黄娟耳语了几句。 黄娟捂着嘴笑了几声,让翠翠进了笼子,又拎着笼子下了驴骡。她把笼子放在驴车旁边,四处望着,好似看风景一般。 二虎问道,“娘亲,娟姨要把翠翠带去哪里?” 韩莞沉脸道,“崩人。” 两只虎和韩苒兴奋得不得了,挤到车窗前掀开帘子看好戏。 稍后,看到那几个妇人出来了,韩莞轻咳了一声。 黄娟蹲下把笼子摆正,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把笼子的一侧打开,轻声喊道,“四星,放!” 孙二夫人一只脚踩着小凳子,一只脚已经踩上马车,突然刮来一阵强风。 孙二夫人等几人尖叫着,被崩趴在地上。马匹也被嘣了个趔趄,嘶鸣着就要往前跑,被车夫死死拉住马僵绳。 孙二夫人摔得最惨,是头朝下栽下去的。她被人扶起来,前额和鼻子摔出了血,胳膊和腿似乎也摔伤了。她眼睛闭着,不知真晕还是假晕,被人扶进车里…… 街道上的行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那群人为何尖叫着突然摔在地上。 一个人说道,“那些人是撞到鬼了么,一家子倒在地上说刮大风把他们刮倒的,哪里有风?” 另一个人说,“我刚刚正好往那里瞧,好像是有风,把他们的衣裳都吹得飘起来了,旁边的树也弯了。奇了怪了,别处也没有风啊,难不成他们遇到鬼了,吹的是鬼风?” 韩莞心里暗喜,翠翠真不错,给它指示四星,风猛无臭气,它完全按照以前的训练实施做战。 当然,“无臭”不是一点都不臭,它只要放屁,总会有臭味,这个臭是最轻的,对于它来说相当于无。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黄娟已经把笼子上的小门关上,拎着笼子上了驴车。 翠翠的这个屁,离得远的人只能闻到淡淡的一点臭味,有些人甚至感觉不出来。但黄娟离它屁屁太近,被熏得难受。上车后拿着香囊在鼻子底下使劲吸,逗得几个孩子大乐。 春大叔忍住笑,赶着骡车走了。 来到聚满楼已是华灯初上,楼外的几串红灯笼把聚满楼外照得透亮。 酒楼里飘荡着悠扬的洞箫声,人们说话声很小。几天来,来此处吃饭的客人已经习惯了这个格调。想斗酒玩乐的人,也不会来这里。 大堂里已经有几桌客人在吃饭,半数以上的桌上摆着“已预定”的牌子。 黄琛过来笑道,“大包间和小包间只各剩一间。” 韩莞笑道,“包间就留给其他客人吧,我们在大堂吃饭。” 他们去了隐密性比较好的靠里的位置,虽然桌子不大,但他们多为孩子,黄琛不来,还是挤得下。 韩苒嘱咐着豹子和翠翠,“你蹲在桌边不要乱动,你就在笼子里不要出来……” 稍后,柳氏娘仨来了。 众人挤着坐下,点了几个菜,还是没有点用二荆条和西红柿做的菜。点了一个一品鲜锅,回到三羊村又要好久吃不上海鲜。 现在聚满楼的二荆条和西红柿供不应求,主要是内务府通过双宜山庄买了一些供应皇宫,戚管事和春山不敢不卖,地里的西红柿都快摘完了,二荆条还有一些。还好有赵畅在前面挡着,分配给皇上、太后、皇后、淑妃多一些,其他妃子和皇子只尝了尝鲜。若想多吃,就只得来聚满楼吃或是买。 韩莞非常佩服赵畅,能给酒楼留下这么多货实属不易,不知道他是如何协调下来的。 虽然这两样菜蔬很少,又贵得出奇,但酒楼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许多人喜欢这里的氛围,吃别的菜也愿意来这里。特别是一品鲜锅和一品香锅,得很多人喜欢。许多酒楼也照着做了这样的铜炭锅。 吃饭之时,大老太太心腹婆子包嬷嬷来到韩莞身旁,屈膝说道,“姑奶奶也来了,我家老太太在橘亭,她老人家请你过去一聚。” 听说大老太太在这里,几个孩子都想跟过去。韩莞没同意,这几个孩子都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和亲重外孙,怕她太激动露馅。 韩莞去了橘亭,只有大老太太和两个下人在里面,韩云没来。 有些事大老太太还是蛮聪明的。其实她并不傻,只是没把人心想得那么恶,才被老鲁氏母子害得那样惨。 大老太太脸色灰败,神情憔悴,瘦了不少,一看就生病了。 韩莞心疼道,“大祖母生病了?” 大老太太把韩莞拉在身边坐下,说道,“嗯,想着那些死了的后生难过,夜里睡不踏实,胸口闷……”说着,眼里又涌上泪来。 她心疼儿子、孙子、孙女受过的苦,恨偷换、虐待她儿孙的人,却只能这样说。 一旁的包嬷嬷说道,“姑太太请了御医给老太太看病,说是郁结于心,肝郁气滞,这几天一直在吃药,没有回韩家。” 韩莞搂着她的胳膊,意有所指地劝道,“大祖母,为了还活着的儿孙,您要珍重身体,朝前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能容忍 大老太太抹去眼角的泪,说道,“若不是想着我还活着的儿孙,我真想去死。”又对几个下人说道,“你们退下吧,我跟莞丫头说说贴己话。” 下人退下,大老太太把韩莞的手拉得更紧了,说道,“那天晚上我们一回去就把你大表舅请去李府,次日就派了几波人去调查。你三表哥亲自带人去了凤城,还带着你大表舅和姑丈给参将和知府的书信……” 一口一个“你表舅”“你表哥”,完全把包府和李府的人当成了韩莞的正经亲戚。不说李府,从小包氏这边算,包府也是韩莞的亲戚。只不过包府一直不搭理小包氏一家,小包氏的后人也不敢去攀附那门贵亲。 说完这些事,韩莞就把韩宗瑞的信和梳子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拿着信和梳子看了许久,才打开信看了。 看了信,想起前尘往事,大老太太又流出泪来,“我上辈子欠了泊厚的,他这辈子来找我讨债。他从小性子就冷清,无论我怎样做,都跟我不热络。特别是在他毁容以后,更是喜怒无常。一直不愿意见我,见到我就指责我这个当娘的无能,让唯一的嫡子被害,连加害者都找不到,还让庶子承了爵。那时,我眼睛都快哭瞎了,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对不起他,只能在菩萨面前赎罪……现在想来,我不欠他的。至于宗瑞,那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在那个大宅子里,唯有他带给我了些许快乐。之前怎样对宗瑞,以后还怎样对他吧。我会给他写信,再带点银子过去……” 没有了母子、祖孙关系,就要看平时相处。相处的好,那份感情还在。相处一般,那份感情也就淡了。几十年来,韩泊厚让大老太太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知道他不是亲生儿子后,大老太太居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不再欠他的了,也不需要再为他纠心了。 但韩宗瑞从小就很孝顺,时时去大老太太跟前承欢膝下,祖孙感情非常好,老太太还是顾念那份情,愿意把他当亲孙子一样看。 没有把鲁氏和小包氏几人做的恶算在那父子身上,老太太的确良善敦厚。 两人商议完,韩莞又开解了老太太一番,并说有了消息赶紧派人去星月山庄通知她。 老太太听说韩苒、韩芝、两只虎都在大堂吃饭,极想看看还未见过面的两只虎。就商量好,两刻钟后韩莞他们吃完饭回家,老太太就在楼梯口看看他们。 出酒楼的时候,韩莞故意走得很慢。来到楼梯旁,还停下交待了黄强几句。 老太太站在二楼上,看到楼下三个孙女两个重外孙,强忍住老泪没流出来。老天还是长了眼的,泊深被小包氏整得那样惨,却生了几个好儿女。特别是那对重外孙,长得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健壮漂亮,举止有度,一看将来就有出息…… 看到他们走出大门后,大老太太才回了包间。 安和宫内,何淑妃满脸喜色。 今天又从太极殿出传,皇上狠狠教训了太子,还把一盅茶水泼到太子身上。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总归是好事。 再听说儿子明天把两个孙女送去庄子就回京,更是喜不自禁。万事不上心的儿子,终于知道要上进了。 前两日连降秋雨,气温骤降。若是以前,两个小姐妹肯定会生病,可这次却熬过去了,没有一点不好。不说何淑妃,就是皇上和太后都欢喜,觉得双宜山庄的确是养身之所,也就没怪罪身份高贵的小郡主长住乡下。 今天赵畅专门领着闺女进宫辞行,又要把孩子送去庄子,他们都非常爽快地同意了。 特别是何淑妃,觉得之前是简雅把儿子缠得紧,之后是那一对姐妹把儿子缠得紧。等她们都不在跟前了,丽仪再小意温存些,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更进一步,也能快些给自己生个大胖孙子…… 何淑妃看了一眼着急出宫的儿子,也没有生气,说道,“再陪母妃坐坐,离宫门落锁还有半个多时辰呢。” 赵畅听了,只得又坐下。 何淑妃又老生常谈道,“你是个大人了,万事要长心。那个人已经讨了你父皇的厌,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皇后无子,你的身份就是几位皇子中最高的……” “母妃,说这些为时尚早。” 赵畅制止了何淑妃的话。 这些话他从懂事起就开始听,先还听得进去,可后来听多了就越听越厌烦。 何淑妃不仅没生气,还高兴了几分。原来儿子不让她说这些话,都是说“我没有那个想法”,而今天是“为时尚早”。 这说明,自己对他的教诲起作用了,儿子也有想法了。凡事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 何淑妃又道,“听说那些稀罕菜蔬是谢明承媳妇的庄子种出来的?那个妇人的名声不好,皇儿离她远着些,一切事宜让下人去办。也莫让姐儿跟她和她的儿子多来往,不要跟着他们学坏了。唉,若不是因为土豆高产,你父皇又对土豆感兴趣,母妃可不愿意你跟她的庄子有一点点牵扯。” 赵畅怔了一下,他身后的郑英吓得身子躬得更低了。 赵畅说道,“母妃,韩娘子不仅种出了土豆,她在乡下一直跟一位大夫学医,佳儿和好儿的病就是她治好的,连明弘大师都说她医术精湛。父皇和皇祖母喜欢的千金油,也是她的制药场制出来的,皇儿还有药场的一成股。皇儿从来不跟她有来往,两个庄子的事都是管事在做。只不过,她那两个孩子着实优秀,现在连齐国公府都想认回去。两家是亲戚,孩子们互相来往也正常……” 他暗恼,自己想让何淑妃知道的她不知道,而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偏偏知道了。这么说来,她知道的事情应该是何丽仪告诉她的,或者说是何丽仪让郑英挑捡着告诉她的。 赵畅能够容忍郑英给何淑妃透露一点外面的事,毕竟母亲关心儿子,问他他不好不说。可为了利益倒向何丽仪或是何家,那就不能留他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办差 何淑妃听了儿子的话比较满意。她也知道千金油如今颇得皇上和太后的喜欢,说是能提神止痒。太后年纪大了皮肤不太好,有时痒得觉都睡不好。之前有两种药膏疗效不错,但用久了已经起不了作用,现在又觉得千金油好用,味道也好闻。 她说道,“都说那韩家丫头泼皮不要脸,怎地如此能干了?她这样,谢明承舍得休吗?” 赵畅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她的私事我不知道,也不关心。只希望她能把土豆好好种出来,多弄些新品药,多挣些钱。我可不愿意像晋郡王那样,只靠内务府拨的银子过活,又奢侈无度,不思进取,以致于郡王府越来越没落,连父皇都恨铁不成钢。” 何淑妃频频点头称是。老晋郡王是皇上的堂弟,儿孙一大堆,都没出息,既不懂政事,又不会庶务,一大家子坐吃山空,皇上特别看不上那一家。 这时,太极殿的一个太监来了,说皇上宣勤王殿下觐见。 赵畅赶紧起身去了。 赵好儿从侧殿跑出来喊道,“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赵畅已经走远了,没有回答她的话。 赵好儿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这里是皇祖母的家,她怕皇祖母。 赵佳儿过来拉着妹妹的手,一起坐去小锦杌上等。 何淑妃看看两个孙女,她们见了她就像耗子见了猫,躲得老远。哪怕她想跟她们亲近亲近,她们也会露出胆怯的表情,让她失去兴致。 她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可这两个孙女一点不讨喜,身体弱,胆子小,一点没有皇家郡主该有的尊贵和气场。 而且,叫她们的父亲应该叫“父王”,可她们就是要叫“爹爹”,无论怎样教都教不会。 这就是小官家的闺女生出来的孩子。 何淑妃皱眉道,“天儿晚了,服侍小郡主去侧殿歇息。” 魏嬷嬷和李嬷嬷赶紧过来抱着小主子去了侧殿。 半个时辰后赵畅回到安和宫,说皇上派他去冀中一带督办筹集前线粮草的事宜,三日后出发。 何淑妃大喜过望。笑道,“皇儿要好生办差,让你父皇满意。让何二郎陪你去,有事了也有个人商议。” 赵畅忙道,“无需。我去办差还要带个舅家亲戚,若是让皇父知道,会认为我做事没有主见,反倒不美。” 何淑妃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劝。 此时宫门已经落琐,赵畅父女只有歇在安和宫。 他嘱咐下人道,“把东西准备好,明日宫门一开,我送姐儿去庄子。” 何淑妃最看不上儿子这样,说道,“畅儿,你是男子汉,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如此婆婆妈妈。送孩子这种小事,让下人去即可。” 赵畅没言语。他既想送孩子,又想看佳人。 次日一早,韩莞一家带着韩宗亮、韩芝告别黄琛一家,坐车回三羊村。 想到将来自由自在的好日子,韩宗亮极是开心,豁着的小嘴一直在笑。嘴咧大了,扯着嘴角痛,又赶紧把嘴闭上。怕把他惦着,他坐骡车,由春嬷嬷和黄娟换着抱在怀里。 韩莞则领着两只虎、韩苒和豹子、翠翠坐驴车。 走到半路,后面的一队车马赶上韩家的驴车和骡车,是勤王府的人。如今两家的下人和车夫都熟悉,打了招呼。 马车里的小姐妹听说碰到姨姨和虎哥哥了,揭开棉车帘把小脑袋伸出马车,叫嚷着,“姨姨,大虎哥哥,二虎哥哥,想你们……” 她们激动的小脸通红,声音也大了,一改在京中的懦弱模样。 两位乳娘吓得赶紧把她们抱进车里,“哎哟,可莫喝了冷风。” 韩莞坐的驴车停下,她们被抱上驴车。 小姐妹红着眼圈抱着姨姨撒了娇,又抱着虎哥哥撒娇。 两只虎跟小姑娘玩了一阵,就把头伸出车窗看护卫骑的高头大马,羡慕极了。 坐在马车里的赵畅看到,就让护卫带着两只虎骑马。 骑在大马上的两只虎兴奋极了,不时催促护卫跑快点再跑快点。 赵畅摇摇头,暗道,不知谢明承看到自己的儿子骑个马都高兴成这样会有何想法。再听到驴车里自己闺女明显大得多的声音,暗生惭愧,韩莞帮自己闺女良多,可自己貌似没怎么帮过她儿子…… 一行车马到了在双宜山庄和星月山庄之间停下。 众人下了车,小姐妹抱着韩莞的双腿耍赖,闹着去姨姨家吃住。 韩莞宠溺又无可奈何地笑着,闺女软糯糯撒着娇,两只虎在一旁呵呵笑,让赵畅心头溢满温情。他觉得,这才像一家人的相处模式。 之前小时候,他最喜欢跟着谢明承去齐国公府玩。说是喜欢齐国公府的吃食,其实,他是想看谢明承跟他爹娘在一起相处的幸福时光…… 闺女在王府和皇宫都不自在和拘束,只有见到韩莞母子,才会放开嗓子说话,才能笑出声来…… 见他们说够了,赵畅才对韩莞笑道,“如今前方战事吃紧,我们户部同兵部一起,要集结大批粮草送至前线。我明日要去冀中一趟,现在必须马上回京。她们两个,就拜托韩娘子多多帮忙照顾了。” 韩莞笑道,“赵爷客气了。有了她们,苒儿和两只虎可要高兴了。” 听说爹爹马上要走,小姐妹又齐齐跑向爹爹,把爹爹的腿紧紧抱住。 赵畅摸着她们的小包包头,很想说“要听韩姨的话”,但到底没说出口。而是说道,“按时吃饭歇息,听嬷嬷的话,爹爹很快回来看你们。” 又指了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护卫说道,“你以后长留在庄子里,负责姐儿和庄子的安全。” 楚城抱拳躬身道,“末将听令。” 楚城是王府二等护卫,属于正四品武官,一直跟在赵畅左右。之前保护双宜山庄的十个护卫,都是一般士卒。 赵畅又对两只虎说道,“楚城是武进士,有一身武艺。若他空闲了,让他教你们功夫和骑射。” 想着,以后再弄两匹温柔的小马驹送他们。 第一百四十章 厚脸皮 两只虎大喜过望,都给楚城深深一躬。 楚城赶紧抱拳还礼。他知道,这两位小爷虽然长在乡野,却有着天家血脉。 韩莞暗喜。她本想求赵畅帮心指一个护卫教两只虎武功,他却主动指了一个二等护卫,还是武进士。 武进士不仅会武,还懂得策略,属于文武双全那种。 两个小姑娘抱着赵畅的腿不撒手,两个乳娘过去把小主子抱起来,赵畅在小闺女的大哭声中离去。 爹爹的马车看不到了,赵佳儿和赵好儿止了哭,又挂着眼泪去抱姨姨。与其跟爹爹一起在京城,她们更愿意跟姨姨一起在庄子。 戚管事指着两个车笑道,“韩娘子,这是我家爷让拿去你家的,都是些姐儿平时要用的东西。” 韩莞想着既然是给小姐妹用的,八成是吃食,也有可能是料子或被褥这些平时小姑娘能用的上的。 她一手一个牵着哽噎着的小姐妹回星月山庄。两只虎邀请楚城去家里吃饭,还让春大叔陪酒。 白嫂子知道主子这两天会回家,一直备着吃食。 韩莞又把屋子重新安排了一番。 两只虎暂时住东厢北屋,韩宗亮住南屋,黄娟照顾他。韩芝住在西厢南屋。小姐妹晚上回双宜山庄歇息,白天午歇就跟韩莞一起。这么安排,当然是为了方便下个月给她们打针,这段时间再给她们吃一些维生素c片剂。 饭后,小姐妹和韩苒三姐弟午,两只虎兴奋得睡不着,拉着楚怀在大院子里练武。 韩莞同封和父子一起去库房查货,商量卖军队紫虎膏和酒精的事宜。一直忙到晚上,留封家三人在家吃了饭。 封和又看了韩宗亮的伤势,重新开了药。在外科方面,韩莞认为封和比某些御医还强。 送走封家人,韩莞才有时间看了双宜山庄拉来的东西。吃食只有十斤胭脂米,其它是十匹精美锦缎,两个成人高的粉瓷大花瓶,四套粉瓷茶具和碗碟,一架五扇双面苏绣屏风,两套上等文房四宝。 这哪里是给小姑娘的,除了米,都是给她家用的。 韩莞笑纳。照顾那么娇气的小姑娘,赵畅也知道有多么不容易。他还有不知道的,给他闺女打的针,真的是“天赐之物”。 九月二十九,谢祥骑马来了,同来的还有谢老国公。谢老国公没敢来星月山庄,而是住去了宜安村的谢家庄子。 晌午,封家父子和春家父子陪谢祥吃了晌饭。药用大缸装着,每辆牛车装四个大缸,装了满满十五牛车的药。韩莞还给韩宗录带去了两套棉衣裤,两件狼皮坎肩,四双皮棉鞋、四副皮手套,六张韩苒亲手绣的帕子,两小罐酱辣椒,十斤肉干,及她和两只虎、韩苒的几封信。反正这次车多,韩莞带的东西也多,衣裳鞋子早就准备好了。韩宗录还在长身体,衣裳靴子做的都偏大。 以两只虎的名义给谢明承带了两小罐酱辣椒和十斤肉干做为回礼。不是韩莞想给他带,而是怕他抢韩宗录的。两只虎还想给谢明承写信,韩莞没同意。 封家也给封景带了不少东西过去,如今封家靠制药场和药堂挣了不少钱。 送走谢祥,星月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韩宗亮的伤势渐渐好转,几天后就能到处走了。韩芝跟着韩苒一起上学,小姑娘又活泼了不少。赵佳儿和赵好儿被韩莞悄悄弄进空间打了针,小身体棒棒哒,一直没生病,完全不像个小病秧子。两只虎就不用说了,得智体美全面发展。韩莞非常忙,既当着保健医生,又要安排一家人吃喝,还要管着制药厂的事,再摇控一下京城的聚满楼…… 总之,一家人过得喜乐祥和,忙并快乐着。 只一样,厚脸皮的谢老国公一直住在谢家庄子,前几日他天天站在桥头,既能跳望三羊村的星月山庄,又能跟两只虎来个偶遇。听说韩莞开的药场制出用着方便治疗效果又好的外伤用药,他对韩莞打两只虎的怨气已经没有了。 后来又无事在韩家田地外视察一圈,要不就去双宜山庄坐坐,或是同宜安村、三羊村的里正和大族族老们谈谈天气收成,还给过小孩子们糖吃……舔着脸的一番骚操作,让韩莞烦不胜烦。 不能否认他是两只虎的长辈,他不进自家门也不可能不让他出现在附近…… 韩莞只能嘱咐两只虎敬而远之。 这天,穿着体面的谢老国公带着拎了鸡笼、两条肉、两包糖果的谢斯,去方先生家拜访。 他听说乡下人家拜访先生要送鸡送肉送糖,特地准备了这几样礼物。 谢斯扣开门,来开门的是一位小娘子。 谢斯笑道,“这是我家老太爷,特地来拜访方先生。” 谢老爷子又补充道,“我是谢大虎谢二虎的太爷祖父,来关心关心他们的学习情况。” 方晓辰虽然只远远看过这位老爷子一次,但他的大名已经在附近一带传开了。知道他是两只虎的太爷爷,好像是个大官,跟两只虎和韩娘子关系不睦…… 方晓辰赶紧堆满笑意把门打开,说道,“谢老太爷请进,我去叫我爹出来。” 谢老爷子摆手道,“不必,等他们下课再说,” 他走进院子,东厢和西厢都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东厢的人比较多,是男孩的声音,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西厢只有两个小姑娘的声音,哼哼叽叽的。 虽然这里的布置和家居摆设很简陋,还比不上谢家庄子,但谢老国公就是看着舒坦,有书香味。 他被请去上房厅屋,方晓辰给他倒了茶,还是去东厢把方先生请出来。 方先生长躬及地道,“学生见过谢老大人。” 谢老国公笑道,“免礼,坐,坐。” 方先生看到地下摆着装了四只鸡的鸡笼,鸡笼上放着足有五斤重的肉,及两包糖果,心里很是无奈。 之前丁家夫妇把韩娘子的丑事传得人尽皆知,后来知道许多事是假的,是丁家夫妇恶意造谣。但春家人承认,韩娘子和两只虎的父亲析产别居是真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没水平 方先生觉得,春家人透出那个风,肯定是韩娘子的意思了。他们还说,等到两只虎的父亲打完仗回来就会合离 之前谢家是妇人孩子都不要,一直由着恶奴欺压。现在突然这么热情,八成是看上两只虎,想要回去了。 从两只虎的态度看,韩娘子和两只虎都不愿意回归谢家…… 方先生内心当然是向着韩莞和两只虎了。不仅因为两只虎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还因为韩莞是封亲家最得意的弟子。 可这位谢老大人,听封亲家说,他不止是老国公,还是朝中一品大员,是自己见过的最大的官,无论如何自己都得罪不起。 方先生又紧张又害怕,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老国公笑得更加和蔼了,说道,“方先生莫紧张,本官就是来问问谢大虎谢二虎的课业如何。” 方先生笑道,“极好,他们是学生这些年遇到的最有悟性的孩子,知道用功、克己。特别是谢二虎,读书方面比谢大虎强了一分……” 一通褒奖。 谢老国公几声畅快的大笑。说道,“我们谢家的种,自然聪慧懂事爱读书。”又问,“他们还有什么不足之处?方先生但说无妨,我们也能时时教诲。” 方先生老实地说道,“要说不足之处么,就是爱打架。不仅要互相打,还要联合起来打外人。今天早上就打了一架,把一个学生的鼻子打出血了。有时候还要骂人……” 话还没说完,谢老国公又发出一阵更畅快的大笑声。 方先生被谢老国公笑愣了,爱打架爱骂人也值得他高兴成这样? 谢老国公笑完,捋着胡子说道,“我们谢家的孩子,就是要会打架。好,像我,该一致对外时一致对外,该相互切磋时也不手软。” 这样评价孩子打架的,方先生还是第一次听到。之前他只要跟家长说孩子在私塾打价,家长不是气得当场教训孩子,就是承诺回去教训孩子…… 方先生又执拗地说道,“他们今天还骂了粗话……” 谢老国公更喜欢了,敞着嗓门说道,“骂得好,他们骂人,说明被骂的人该骂。好,好,像我。他娘的,对待有些人,不仅要骂,还要打。我就是这样,放眼金銮殿上,我跟一大半的人吵过架,跟一小半的人打过架。奶奶个熊,有些人就是贱,不打不骂不痛快。” 方先生看看面前的老头,这是一品大员吗?神圣的金銮殿,自己梦寐以求却无法企及的朝臣,被他说成这样。这位一品大员彻底颠覆了方先生对朝中重臣的想象,好像理想受到了亵渎,心中涌上莫明的悲伤。 方先生欲哭无泪,不知该如何跟他交谈下去。 这时,下课的时间到了,孩子们都走出讲堂。 两只虎也走了出来。 在谢老头的眼里,这满院子孩子就属他两个重孙子出彩,健壮漂亮,白皙俊秀,风度翩翩,卓尔不凡。那些孩子跟他的重孙子比起来,就是当跟班小弟都配不上…… 谢老国公高兴地起身走去门边,吼道,“重孙孙,我来看你们了,哈哈。” 笑得眼里冒着精光。 两只虎一看谢老国公,非常为难。娘亲让他们对他敬而远之,可当着先生和同窗的面又不可能远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走上前给谢老国公作了个揖,说道,“见过老太爷。” “老太爷”是之前韩莞让他们这样称呼的。当众叫得太生疏,容易显得他们不孝,古代不孝是德行有亏,甚至是大罪。叫得太亲热,又怕谢老头会滋生其他的想法。 “老太爷”“老太太”之类的称呼,外人可以这样叫,家人也可以这样叫。 谢老国公没有计较称呼,扇乎着大手道,“过来,过来。” 两只虎又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谢老国公就坐去椅子上,把他们拉在自己腿边靠着,问着他们在学里的情况。 又道,“听先生说,你们今天跟人打架了?” 两只虎点点头,还以为老头会教训他们。 谢老国公却说道,“好,打得好。打得过的你们打,打不过的告诉太爷爷。太爷爷帮你们打,不仅打他们,还要打他们爹、他们爷爷。他奶奶的,你们这么乖,能把你们惹怒打架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两只虎对视一眼,有些惊恐,有这么教导孩子的吗?用娘亲的话来说,太没水平了。却又有些感动,他的这个态度,用娘亲的话来说,就是无原则的爱吧…… 方先生的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不能让他把大有可为的优秀稚童教歪了。忙说道,“要吃晌饭了,你们去拿碗吃饭吧。正在长身体,不要饿着。” 两只虎又给谢老国公和方先生作了个揖,逃似地走了出去。 谢老国公吸吸鼻子,闻到一阵从后院传来的饭菜香。 说道,“还有些香,若是能再喝上一盅,就更美了。” 这话把他身后的谢斯都说得闭了闭眼睛。 方先生愣了愣,起身说道,“老大人请稍候,我让厨娘再炒几个下酒小菜。” 谢老国公一挥大手,“去吧。” 炒菜好,方先生又把宜安村的里正和一个族老请来作陪。 谢老国公吃饱喝足,才回了谢家庄子。 等到两只虎下学的时候,谢老国公又等在桥头跟他们打了招呼。 两只虎回家把谢老国公去私塾的事告诉了韩莞,韩莞气得一阵内伤。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太傅,皇上也太不负责了。 自己都没去开过家长会,他却以家长的名义找老师去了,还赖皮地在老师家蹭了一顿饭。 得想办法把老头弄走。 晚饭后,韩莞和孩子们送两个小姐妹回双宜山庄。 现在的天更短了,刚刚酉时末就全黑下来。漫天闪着寒星,山风也大,呼呼地吹弯了树枝。乳娘用斗篷把小姐妹包严实,众人一起往双宜山庄走去。 每当这个时刻,戚管事都在东角门候着小主子。 韩莞落在后面,跟戚管事低语几句。 戚管事笑着点点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线索 第二天,戚管事偶遇站在桥边的老爷子,无意中说了镇西侯府想以五百两银子“强”买星月山庄的事。 谢老国公听说后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呆在这里了,次日气冲冲回了京城。 走之前,还是等在桥头见了两只虎一面,“好孩子,太爷爷要回京城一趟,找那个敢欺负你们的人算帐。下次太爷爷来,就送你们两匹小马驹,这头驴子虽好,你们长大了也不能骑。” 两只虎知道是娘亲使计让谢老太爷走的。听他这么说,有了些于心不忍。 他们让驴叔停下,下来给谢老国公作了个揖。 大虎说道,“谢谢老太爷,不用你送小马驹。我娘亲说了,等我们再长大一点,会给我们买良驹。” 二虎又说,“老太爷保重身体。” 谢老国公十分高兴,觉得这两孩子跟自己越走越近了。 两只虎下学后跟韩莞说了自己的想法。 “若老太爷只住在谢家庄子,我们和他们和平共处就好了。” “是啊,他不非得认我们,我们做两家人,还能说说话。” 韩莞暗哼,那个老头的攻心战术起作用了。 她把两个孩子拉进怀里,说道,“他那么做,就是要攻克你们的心里,让你们对他产生好感,继而心甘情愿跟着他们回谢家。” 两个小子一下严肃下来,“我们要娘亲,不要谢家。” “所以啊,他们有这个心思,我们和他们就不可能做和平共处的两家人。多想想过去的岁月,他们示好是他们有所图,你们绝对不能心软。” 挑拨完他们的关系,又把两个小子打发走,韩莞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这里呆的越久,越怕保不住这两孩子。哪怕拚尽全力保下,也怕自己的日子不好过。 就是前世,能通过法律程序打官司要孩子的抚养权,一个平头百姓都不可能斗过权势滔天的高官。何况这个阶级等级森严以及夫权为天的古代,他们直接抱走孩子她都没有办法。 若不是望眼镜是“天赐之物”,又为谢明承立下奇功,谢家要孩子的态度肯定不会这么温和。 看来,得多存些金子,若谢明承那厮敢不讲武德来硬的,她就把两只虎和望眼镜一起带上消失,到边远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让老谢家连毛都抓不到一根。当然,最好不要走到这一步,两只虎的理想高远…… 几天后听去京城办事的戚管事回来说,谢老国公同老镇西侯大打出手,把老镇西侯的脑袋打了个洞,气得老镇西侯跑去皇上那里告御状。皇上禁了谢老国公三个月足,还训斥了谢国公兄弟没把老父拘束好,由着他到处惹事生非。 打发走那个烦人老妖精,能过几个月安稳日子,韩莞等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宁静。 十月下旬,韩宗亮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天天活蹦乱跳,性子比在韩家时开朗多了。韩芝依然像个小大人,一直跟着韩苒去方先生家学习。 这天,小包氏专门让蒋姨娘来了星月山庄,想接韩宗亮和韩芝回家。韩莞没放人,说韩宗亮被打出了后遗症,天天喊头痛,还有些傻了,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不知道。韩莞带他到处看病吃药,还想向小包氏讨要汤药钱。 也没让蒋姨娘见他们,说他们今天正好被春嬷嬷带去县城看病了。实际上,春嬷嬷今天去县城置聘礼,把想去县城玩的韩苒、韩芝、韩宗亮都带去了。 蒋姨娘忙道,“我回去后,会把五姑奶奶的意思告诉老太太。唉,听说六老爷和八爷战死,老太太的身体就跨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吃汤药,腿脚也没有原来麻利了。” 韩莞默念那个死老太婆可不要早死,留着老命看大老太太把亲儿孙认回去,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蒋姨娘又从包裹里把江氏偷偷托她给韩宗亮和韩芝带的一套棉袄棉裤,给两只虎做的棉鞋拿出来,说道,“二太太现在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不再操心孩子,反倒长胖了。” 韩莞看看蒋姨娘真诚的眼神,这还真是个聪明人。已经看出老太太和章氏靠不上,转靠江氏了。蒋姨娘从来没做过大奸大恶之事,也没有为难过江氏母子,虽然是墙头草,却也是个可怜人,韩莞自不会为难她。让黄娟领她去前院吃了饭,下晌把她送走。 两天后,大老太太让人给韩莞送来了密信。已经在凤城查到一些线索,给老鲁氏的侄儿媳妇,也就是三老太爷的表嫂许以重利加威逼利用,老太太说了她知道的。 她知道的也不算很详细,但隐约听死去的男人透过一点风,说他姑母虽然只是一个妾,却玩转了一个侯府。他在大小包氏生孩子那年夏天还去京城住过一段时间,帮助姑母和表弟处理“事情”……只可惜老天不成全,那件事没有成功,否则他们家可是要跟着吃香喝辣了…… 虽然这些话不能直接说明老鲁氏易子,但加上大老太太的回忆,已经能够肯定老鲁氏易子是真的,并且娘家人也参与了那件事。 怕老太太等不到审案的那一天,还在凤城知府的见证下,写了证明让她划押。 包家和李家继续派人在寻找接生婆和那些奴才的后人,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若实在找不到,就要从小包氏入手,想办法在保住她老命的情况下撬开她的嘴。因为小包氏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从她入手是最后一步棋…… 大老太太如今身体也不太好,又恨不能吃了小包氏,包府和韩云都不愿意她回那个家住。不能让小包氏看出端倪,她若死了,有些事就不容易揭开迷底了,比如说老老侯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大老太太又住去了娘家包府。在古代,出嫁闺女的家被称为婆家,娘家母亲不好常住。但回娘家就不同了,有一个“回”字,是能多住一些时日的。她还说,等身体好些了就来星月山庄住一段时间。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公私兼顾 韩莞非常盼望老太太住来这里。为了迎接老太太,她把西屋改造出来,书房搬去耳房,在西屋盘了一个大炕。 聚满楼的生意一直火爆,现在没有西红柿,二荆条辣椒面又限量供应,但美食与幽雅兼具的名气已经打了出去,又有固定客源,生意想不好都不行。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段日子是韩莞自穿越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转眼到了冬月初一,天气越加寒冷。 这天又给小姐妹过秤。 赵佳儿十一斤半,赵好儿十一斤二两,比上个月各长了两斤多。 三岁半的孩子这个体重连最低标准都没达到,却已经让两个乳娘和戚管事喜不自禁。大冷天姐儿没生病,还长胖长高了,多不容易。 魏嬷嬷笑道,“这里真是福地。山边儿比京城阴冷多了,姐儿在这里却好得紧。韩娘子就是会调养人,不说两只虎,看看韩家两位姑娘和十二爷,都长得这样好……” 韩芝接口道,“是呐,弟弟长胖了四斤,我长胖了三斤。” 说完,还感激地看了韩莞一眼。 韩莞笑了笑。这个小姑娘别看才六岁,比九岁的韩苒还会说话,小嘴蜜甜。 下晌,两只虎回来听说妹妹长了两斤肉,也极是开怀。许诺妹妹若是继续好好吃饭,多走路,就去县城给她们买漂亮花戴。 小姑娘有许多漂亮宫花,可就是惦记虎哥哥给她们买的花,忙不迭地答应。 初九这天一早起来,地上、房顶上、树上,到处白茫茫一片。昨天夜里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虽然只下了大半夜,也给世界披上了厚厚的银装。 韩莞又开始担心翠翠,那个小东西又进山了。 翠翠思念森林,韩莞就放它去了,她也不想把小狐狸养成只会享福的宠物。现在山里积雪大,猎人很少进山,翠翠相对要安全一些。相比猛兽,人对翠翠的伤害更大。 巳时,赵佳儿和和赵好儿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来到星月山庄。这条长走的路已经打扫干净,之前就铺上了青石板,无论下雨下雪都好走。 小姐俩是自己连蹦带跳走来的,披着大红出风毛锦缎斗篷,漂亮得如同从冰雪世界走出来的小仙子。 韩莞迎出去把她们牵进房里,把她们的斗篷取下。她们里面穿着小棉袄棉裙,乳娘又给她们加了件过臀的薄棉坎肩,圆滚滚的像两个球。 玉园里有地龙,烧起来屋里特别暖和。韩家可没有那么富裕,虽然烧了两盆炭,还挂着大棉门帘子,依然有些冷,除非一直坐在暖烘烘的炕上。 她们大半时间在地上活动,所以穿得很多。 韩莞陪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就去耳房忙自己的事,韩苒领着两个小姑娘和韩芝、韩宗亮在屋里玩,小窗里不时飘出孩子们的说笑声。 韩莞自己制出了几根鹅毛笔,写着制药场的相关规章制度。制药场扩大后,规章制度必须健全,制药场才能做大做强。 以后她不需要再管聚满楼,等到制药场走入正轨后,她就把所有心思都用在玻璃场的筹建上。等玻璃场开始赚大钱了,屋里的孩子也不需要她再操心了,她就只负责数钱和享福。 想到未来的美好小日子,韩莞笑出了声。 下晌未时末,几个孩子晌歇起来。 冬天的太阳虽然不炽热,但此时的气温也是一天中最暖和的。 院子里常走的路扫了出来,院子一角堆积着扫过去的白雪。 韩莞把孩子们叫出来,带着韩苒三姐弟在院子里堆雪人。雪人大肚子小脑袋,还插了一根小竹管当鼻子。 没敢让小姐妹动手做,她们站在房檐下看着,不时乐的跳脚,喊着,“哎呀,好好看,好像哦……” “姨姨,这个是男娃,再做个女娃,女娃的鼻子不能这么长……” 韩宗亮大着嗓门说,“你们女娃娃就是爱美,就是爱美。反正是假人,鼻子长点又有甚关系呢。” 正闹着,小姐妹突然直直看向前方,喊了一声“爹爹”,就冲下扫干净的台阶,向垂花门跑去。 韩莞几人都直起身回头向垂花门望去。垂花门外站着一个青年男人,他披着藏蓝色提花锦缎斗篷,头戴紫貂皮帽,脸上挂着一副玄镜,正笑容灿烂地看着他们。 只看那副标致性玄镜,就知道他是勤王爷赵畅。 小姐妹已经冲了上去,抱着爹爹的大腿激动哭了。 “爹爹,你不要姐儿了吗?” “爹爹,你怎么才来看姐儿?” 赵畅把两个闺女抱起来,小姐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亲他的脸,让他的鼻子有些发酸。母妃说他妇人之仁,他就妇人之仁吧。 父女三人亲热一阵后,赵畅把闺女放在地下,又仔细打量了她们几眼。闺女穿成了小圆球,长高长胖了,小脸白里透红,手心有了热度,连跳都比之前跳得高了。声音更是大的出奇,他在双宜山庄的门口就听到了。 赵畅抱拳感谢了韩莞,“佳儿好儿被养得非常好,谢谢韩娘子。之前接到戚管事的信,觉得他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她们比他说的还要好。” 小姐妹觉得这是爹爹在表扬她们,又高兴地抱着爹爹的大腿跳了跳,咯咯笑了几声。 韩莞粲然笑道,“赵爷客气了。明弘大师说这里是福地,姐儿长好跟这里的水土有关系,我还不敢居功。” 赵畅突然觉得自己真相了。明弘大师说这里是福地,是不是因为韩娘子住在这里? 是的,一定是这样。闺女重病的时候,连御医都没有办法,是韩娘子拿来了佛手灵芝中指,用酒给她们“降温”,让她们痊愈。现在,闺女在她的养育下茁壮成长,不再是小病秧子了…… 这些日子以来,赵畅最想的居然不是闺女,而是她淡定从容的笑,以及能让他心安的声音。他前几天刚回京城,一直宫里衙门两头忙,正好今天抽出空,就赶紧来了。 他来这里,还是公私兼顾。 第一百四十四章乌风和白影 按理,赵畅应该同内务府和太医院的官员在双宜山庄的外书房坐等下人去把封和请来,可他太想早一点见到韩莞,便以接闺女为名直接来了星月山庄。 他是出了名的爱女如命,这个借口所有人都不会多心。 赵畅掩饰住内心的悸动,笑道,“内务府和太医院已经试用过虎达千金油,非常感兴趣,他们提出购买意向,人我带来了……” 韩莞大喜,她一直在等这件事。 “太好了,谢谢赵爷。” 赵畅笑道,“无需谢,我有干股,药场大赚,我也能多挣钱不是。” 那两位官员要先在双宜山庄喝酒吃饭,赵畅让制药场的人未时初过去,又派人去县城请简成相,就带着两个闺女走了。 他非常不想走,走出垂花门了还回头望了一眼。 封灿在孟县忙修建新药场的事,韩莞让人去通过封和,再让人去县城找封灿。她不愿意去见官员,就让封和和药场帐房、以及后一步赶到的封灿全权代表她。 为了这一天,韩莞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资料,包括药场简介,产品说明,合作条件,等等。格式是按照前世文件写的。当然,合作条件的内容不敢像前世那样甲乙双方身份对等,他们一方十分谦恭。 韩莞又嘱咐了封和和孙帐房一番,他们便带着文件去了双宜山庄。 暮色四合双方才谈完,封和父子兴冲冲把签署的协议拿来给韩莞。说县太爷也来了,他们不止对千金油感兴趣,也对这几样文书的文本格式感兴趣。 韩莞看了协议,很满意。他们没有无底线的压价,出的是市场价的八成,而且已经特批工部下属工场为他们特制一批带螺纹的铁盒,这应该与赵畅的努力有关。就是一次性要的多,药场人员要加班生产,以后定期送货。 现在已投入少量虎达千金油在一达药堂卖,卖得很贵,也依然紧俏。因为有了这种千金油,一达药堂的名气大涨,连带着其它药也好卖。有同行羡慕嫉妒去找事,县太爷的师爷直接出面,便没人再敢找事了。 韩莞笑道,“没想到,咱们真的成皇商了。” 平时说话轻言细语的封和打了几个响亮的哈哈。 封灿笑道,“是啊,像是在做梦。那些生意人想了一辈子都没想到,咱们的制药场不到一年就做到了。” 韩莞又留封家父子在家吃晚饭,让人去把封大娘请来。 韩莞和封大娘同孩子们一桌,春大叔父子在另一桌陪封和父子喝酒。 封和笑的畅快,“没想到,开个制药场,既能救死扶伤,又赚了大钱。照这种发展态势,我们的虎达制药场和一达药堂肯定会赶超益惠堂。莞娘,为师谢谢你。” 韩莞也知道益惠堂,总号在晋城,京城有个分号,在整个大梁朝的药堂中排得进前五,在杏林界也颇有威望。好像药堂的堂主就姓封,益惠堂的子弟有两个如今在太医院当差,其中一个还是太医院的右院判。 封灿如今在管制药场,对太医院和许多药堂也熟悉。他问道,“爹,益惠堂跟你有关系吗?” 封和一口把杯里的酒喝净,又自己倒了一杯,再一口喝净,不说脸红了,连眼珠子都红了。他还要拿酒壶,被春大叔把他的手按住。 封和说道,“老弟,我今天高兴,让我一醉方休。” 春大叔只得把手拿开,给他把酒满上。 封和把杯里的酒喝了,眼里涌上泪水,喃喃说道,“二十几年了,我以为我会一直隐姓埋名呆在这个山沟里,永无出头之日。谁成想我收了一个好徒弟,同莞娘开了个药场,制出了皇上和太后都稀罕的千金油,还制出了前方将士急需的紫虎膏和酒精……她的嫡子当上院判又如何,我背后有王爷撑腰,我的药场、药堂还有县太爷撑腰。我两个儿子能干,徒弟更能干,我再不怕那个老虔婆了,可以堂堂正正走出去了。只可惜我祖父和我爹没有看到这一天,我姨娘死得太早,没享到我的福……” 说着,就爬在桌上哭起来。 韩莞等人知道了,封和是晋城封家的后人,应该是庶子,不知为何被嫡系撵出来,还被打残了腿。 封大娘红着眼圈走过去劝道,“当家的,这是好事啊,哭甚?以后,你带着儿孙去晋城走一遭,让那些人看看咱们起来了,富贵了,不怕他们了。” 两只虎忙表态,“也带上我们,我娘亲是封爷爷的徒弟,我们也算封爷爷的后人。” 封和用袖子擦干眼泪,笑道,“甚是,甚是。” 他喝醉了,说话有些大舌头,跟平时斯文儒雅的形象很不符。 封灿又笑道,“爹,我听你说过我太祖父和祖父很好,你受难,是被恶人整的。以后,咱们在这里建个封家祠堂,把封家老祖宗请进来,爹就是这一支的封家族长。” 封和更高兴了,“甚是,甚是。我是封家子弟,谁也无权把我赶出去。” 饭后,春山把封和背了回去。 送走封家人不久,戚管事带人给星月山庄送来了两匹一黑一白小马驹和两大车礼物,是赵畅送的。 两匹小马驹让两只虎笑眯了眼。 春大叔也高兴,他许多年没喂养过马匹了,笑道,“一看这小马驹就是良种,虽然是母马,但温顺,哥儿骑着正好。” 大虎喜欢黑马,二虎喜欢白马。喜欢的不一样,没有打架。 “我的马叫乌风。” “我的马叫白影。” 两只虎取好了威风又好听的名字,就让郝家父子去后院盖个临时马棚,明天再盖好的。他们则拉着春家父子去大院子溜马。 两车礼物里有有四筐冰冻海货,两筐干珍蘑,四只肥羊,两筐苹果,一筐柑橘。 海货包括龙虾、鲍鱼、海螺等,珍蘑包括猴头菇、松茸等。 真是山珍海味。 特别是那二十几只半个胳膊长的大龙虾,让韩莞馋得直流口水。 还有柑橘,韩莞这辈子吃过不少水果,柑橘还是上辈子吃的。 她笑着谢过,让人收入库房。 第一百四十五章 苦差事 次日一早两位官员走了,赵畅没走,他会在这里陪闺女玩两天,还要跟韩莞说一件重要的事。今天休沐,简成相也没走。 晌午,两只虎和韩苒、韩芝、韩宗亮被请去双宜山庄吃晌饭。两只虎又邀请他们去星月山庄吃晚饭,感谢王爷和县太爷为他家生意帮了大忙,以及送的两匹小马驹。 这正中赵畅和简成相下怀,他们同时点了羊肉汤锅。 二虎笑道,“我娘亲要做不一样的火锅,今天一大早就让人去县城买食材和调料了。说最好能买到牛油,大冷天,牛油火锅最好吃。” 赵畅和简成相听了,都放下筷子,想着现在少吃一点,晚上多吃一点。 下晌,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天空阴沉的厉害,大风呼呼刮着。 孩子们和驴叔、豹子都在双宜山庄玩,韩莞在厨房把料炒好,用鸡汤熬上。 今天真的买到了牛油,还买了一些牛肉。她没让人买牛肚,前世的毛肚好吃,但她不会弄。 火锅的主要食材是牛肉、羊肉卷、五花肉、猪腰片、丸子、江鱼、香肠、腊肉等,拿了一些海货出来,不是最好的。素菜不多,主要是蘑菇、豆芽、白菘、萝卜、豆干、海带等,特别好的珍蘑也没舍得拿出来。 不是韩莞抠门,鲍鱼之类的海鲜或是珍蘑用来做辣味火锅那是暴殄天物 调料没有前世齐,但绿色食材照样鲜香。 韩莞今天使出浑身解数做火锅,除了感谢他们的帮忙外,有一个重要原因。她有事想求简成相,希望春山能够提前“刑满释放”。 现在到春山“刑满”只有半年的时间,春山又在“监外执行”,韩莞却不愿意再等。一个是春山快娶亲了,希望他以自由身份娶媳妇。另一个是韩莞有些事要信得过的人办,她最信的过的人就是春家三人。 满厨房飘着牛油火锅香味,韩莞有些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沈意特别喜欢吃四川火锅,两人每个月都会吃一次…… 想到沈意,韩莞脑海里又产生了一点疑惑,刚要细想,就听到春山惊喜的大嗓门,“姑奶奶,翠翠回来了。” 韩莞喜得跑了出去,穿着兔皮衣裳的翠翠蹿了进来,又一下蹿进韩莞的怀里。韩莞打了两下它的小屁屁,喂它吃了一根香肠,又用帕子给它擦了嘴。 翠翠吃饱了,才立起身拍拍它的小肚皮。 看着是拍小肚皮,实际上是拍肚皮上缝的一个小兜。这个小兜是韩莞帮它缝上的,怕它出去找不到吃的,走之前在兜里放了两截香肠。 韩莞把手伸进兜里,拿出一支人参来。人参虽然不大,年份也不算长,根须还断了,但韩莞还是大喜过望。小东西多聪明啊,知道人类喜欢人参,还知道揣进兜里带回家。 韩莞咯咯笑起来,拿着人参给春嬷嬷等人看。 众人都笑着夸翠翠聪明,是只能干的小狐狸。 翠翠高兴,赖在韩莞身上撒娇不下来,韩莞知道它是想去空间玩。 她说道,“先洗个澡,再去榻上睡觉。”说着,把它抱进净房洗了澡,又带去空间,用电吹风把毛毛吹干。 一人一狐在车里听“白狐”。 申时初,赵畅和简成相、孩子们就来了星月山庄。 韩莞赶紧带着翠翠出来。 韩莞给赵畅和简成相屈膝行了礼,请他们去东厢喝茶。孩子们好久没见到翠翠了,都高兴地跟它在檐下玩起来。 韩莞注意到赵畅身边的太监换了。悄声问青衣道,“那位公公是谁?” 青衣道,“这次郑公公跟着王爷去冀中,路上出意外摔断了腿,以后都不能服侍王爷了。那位是安公公,之前一直在王爷的书房服侍,以后他就跟在王爷身边服侍了。” “哦。” 韩莞暗喜。她一直不喜欢郑太监,终于不会再看到他了。 今天吃了个早夜饭,简成相吃完饭后要赶在城门关之前回县城。 两只虎陪客人在东厢吃饭,韩莞领着另几个孩子在上房吃。另一锅摆在外院,给有体面的下人吃。 两个小姐妹和韩芝姐弟不能吃辣,专门给他们做了汤锅。 今天真是吃火锅的好时候,外面狂风呼啸,屋里香气弥漫,越吃越热乎。 中途,韩莞领着春山去了东厢,跟简成相说了春山的情况。 简成相也知道春山的事,大手一挥,“春山表现很好,符合提前出狱的所有条件,明天我就让人把这事办了。” 春山喜的赶紧跪下给简成相磕了头。春大叔两口子听说后,又喜得跑去磕了头。 简成相吃饱喝足就急急走了,赵畅继续吃。 饭后赵畅没有马上走,因为小姐妹还没跟翠翠玩够。一群孩子在上房厅屋里和翠翠、豹子玩,赵畅一个人在东厢喝茶。 赵畅呆得无聊,来到房檐下望天。 风雪中,檐下的红灯笼发着微光,飘摇着。 韩莞从厨房出来,走进垂花门,看到穿着皮坎肩戴着皮帽的赵畅在檐下来回踱着步。 她站下笑道,“王爷怎么不在屋里喝茶?” 如花的脸上泛着红光,让赵畅的心又不由一动。 赵畅掩饰性地低咳一声,笑道,“等到腊月初把所有粮草集结齐会马上押去边关,我也会同去辽西关城,慰问那里的边关将士。” 韩莞有些纳闷,之前这位爷天天领着两个闺女在外面玩,现在怎么突然热衷起朝事来了?而且,在这寒冬腊月押送粮草去边关,又苦又危险,绝对的苦差事,这些皇子王爷可是在蜜罐中泡大的…… 赵畅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边关捷报频传,龙心大悦。为了彰显龙恩浩荡,父皇这次要派一名皇子去慰问众将士。太子是储君,不能去。成年皇子只有我和三皇兄、五皇弟,三皇兄正好患病,五皇弟年纪尚小,我就主动请缨了。我们是皇子,平时享受了富贵,可身上也多了一份责任。就像二皇兄,他已经在边关呆了近三年,我跟他比还相差甚远。” 第一百四十六章 嫌弃 赵畅不好说的是,这次皇上就是想给太子一个机会,看他能不能做一件有出息的事,有没有担当。可皇上暗示太子,太子装傻。皇上气得肝痛,只好在另三位皇子中选人。若是之前,他肯定会想办法躲掉,而现在,他非常乐意去。 韩莞说道,“此去路途遥远,又冰天雪地,赵爷注意安全。” 赵畅点点头,又道,“年会在路上过,可能明年二月才能回来,那两个孩子又要麻烦韩娘子多多照顾了。你有什么要带去边关的,准备一下,我走之前还会来庄子一趟。” 他觉得韩莞不会给谢明承带东西,但肯定会给韩宗录和韩泊深带。 韩莞忙道,“有的,有的,准备好交给赵爷。” 总算跟韩莞单独说了几句话,赵畅心满意足,招呼闺女回家。 小姑娘舍不得翠翠,赵畅说道,“明天再来玩。” 赵好儿才想起爹爹交待的事情,忙道,“姨姨,我爹爹喜欢吃烧烤,明天吃烧烤。” 韩莞笑道,“好。” 赵畅父女走后,韩莞就同春嬷嬷商量要带去西关城的东西。 这次肯定要给韩泊深带些东西,不好直接给韩宗录带,只得以两只虎的名义给谢明承带些过去,其中包含韩宗录的。 次日早上,韩莞告诉韩宗亮,两只虎不在家,他做为家里的男人就要把客人赵畅招待好。 得到这个光荣的任务,小正太极是紧张。韩芝更是紧张得不行,找出弟弟最好的衣裳和佩饰,不时嘱咐着弟弟。 “姐姐第一次让你办这么大的事,你一定要做好。不说跟两只虎一样好,也不能让姐姐丢脸……手要这样比,要这么站……” 巴拉巴拉一通碎碎念,让韩宗亮更紧张,手不知道怎么放,鼻头上都出了汗。 韩莞笑起来。 韩苒笑道,“弟弟不紧张,赵大哥很好呢,不会多挑理儿。你只需陪着他在东厢里喝茶,说说话就好……” 巳时初,赵畅跟闺女一起来了星月山庄。 穿着体面的韩宗亮站在垂花门前,伸出小手躬身道,“赵大哥,这边请,请。” 看到突然变得一本正经的韩宗亮,小姐妹笑起来。 一个说道,“亮小舅舅今天穿了新衣裳,好漂亮哦。” 另一个又道,“亮小舅舅表现得非常好,爹爹快些表扬他。” 她们这一说,羞得韩宗亮小脸通红,更加忸怩。 赵畅笑道,“嗯,不错,小小年纪很沉稳,将来会有出息。” 听到这个表扬,韩芝笑眯了眼。 赵畅及几个孩子随着韩宗亮去了东厢,黄娟进去上茶。 韩莞坐在厨房里,她没有动手,看着春嬷嬷和白嫂子在做,偶尔提点一下。这次不仅烤了羊肉、五花肉、香肠等食材,还烤了海鲜,香味飘到老远。特别是蒜泥粉丝生蚝,熟悉的味道馋得韩莞先吃了好几个。 赵畅敞开肚皮吃了三大盘,最喜烤生蚝和烤羊排。小姐妹的肠胃已经好多了,吃了半根去了皮的烤香肠,又喝了半碗海鲜粥。 看着食量大增脸蛋红红的闺女,赵畅更是欢畅。 父女三人吃饭喝足,回家午歇。 走之前,赵佳儿跑去正房跟韩莞说,“姨姨,我们和爹爹晚上还要来吃饭饭,爹爹喜欢吃粥。” 韩莞笑道,“好。” 暗道,这一家人真是把自家吃顺了。 不过,还是要服侍好大金主的胃。她又打起精神去跟春嬷嬷商量,海货吃多也不好,晚上就做青菜粳米粥和八宝胭脂米粥,再炒几个清淡些的小菜即可。 次日送走赵畅,韩莞开始准备送西关城的东西。又让春山给黄琛送了信去,让他去包府见老太太,若老太太要给西关城男人送东西就准备好。 昨天下晌,春山接到县衙衙役送的公文,他由于表现好,提前刑满释放。 时间很快进入腊月,初二这天,屋外漫天大雪,滴水成冰,天阴沉得厉害。 下晌,韩莞领着小姐妹坐在炕上讲故事,韩宗亮坐在一旁练大字。炕烧着,坐在褥子上非常暖和。 今天午歇时,韩莞把小姐妹带进车里打了第四针。两个小姑娘现在身体状况非常好,以后不需要每个月打那种针了。 听着外面狂风呼啸,吹得窗纸哗哗响着,韩莞的心一直提着。赵畅让人送信来,今天他会回双宜山庄一趟,后天就从京城出发去西关城。 这么恶劣的天气,要在路上行进几千里,也难为一直享福的赵畅了。再想到更远更艰苦的韩宗录,更是心疼。连谢明承都在她心里小小冒了一下头,那个人若不是被原主设计丢了脸,也不会自讨苦吃跑去边关吧…… 自己有汽车空间,开到那里不用受一点罪,可惜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找到一个能够消失一天一夜的好借口。 她又幽怨地看了炕上的几个孩子一眼,特别是这小姐俩,比两只虎缠她还缠得紧…… “姨姨,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呢?” 赵好儿抬起小脑袋望着韩莞,小嘴都瘪上了。姨姨看她一直是笑着的,今天是怎么了? 韩莞莞尔,小妮子越来越精了,自己嫌弃之色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好不好。 赵佳儿也愣愣地看着她。 韩莞笑道,“你们长高长胖了,小脸蛋像打了胭脂一样,你们爹爹看到一定高兴。” 这话又让小姑娘高兴起来。 “是呐,是呐,爹爹肯定会表扬姨姨。”赵佳儿笑的得意,好像韩莞多想要她爹爹表扬似的。 韩宗亮停下笔说道,“今天赵大哥晚上在咱家吃饭,两只虎陪他。” 他上次陪赵畅太紧张,没吃饱,觉得陪赵畅是个苦差事。 正说着,外面春山跑进来报,“姑奶奶,赵爷回来了,刚到双宜山庄。戚管事说,他过会子就来看姐儿。” 小姐妹一阵欢呼,坐去炕边嚷着乳娘来给她们穿鞋。 乳娘给她们穿上绣花小棉鞋,再套上长棉坎肩,拉住她们不许出门。 韩莞在棉褙子外面套上一件出风毛坎肩,打着伞去厨房看春嬷嬷和白嫂子的准备情况。今天吃羊肉火锅,暖和。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误会 一刻多钟后,身披红色斗篷,头戴玄色狐狸皮帽的赵畅来了韩家。 听到春大叔见礼的声音,小姐妹挣脱乳娘的手跑了出去,韩莞和韩宗亮、翠翠、豹子跟着出去。 翠翠看清赵畅戴的帽子,气得碧眼圆睁,大叫一起,转过身翘起大尾巴。 韩莞也注意到了,吓得赶紧把翠翠抱起来,对赵畅说道,“快把帽子扔了,快点。” 几个孩子见翠翠发怒,都吓得站下看它。 赵畅反应过来,赶紧取下帽子扔了。 韩莞顺着翠翠的背说道,“好了,好了,他已经把帽子扔了,再不会戴了。” 翠翠嘤嘤哭起来。人家那么喜欢小姐姐,小姐姐的爹爹却要杀我们…… 赵畅知道碧孤有多么聪明,赶紧走上前赔礼,“今天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会了戴那种帽子了,对不起啊,莫生气了。” 小姐妹不知道翠翠为什么生气,但知道它是生爹爹的气了,都替爹爹道着歉,“翠翠莫哭,爹爹已经知错了……” 韩宗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傻愣愣地站在一边。 韩莞说道,“你们去东厢玩,我劝劝翠翠。” 韩莞把翠翠抱进卧房,三个孩子和赵畅请进了东厢。 赵好儿问,“爹爹,你哪里得罪翠翠了?它是第一次哭,很委屈的。” 赵畅难为情地说,“爹爹今天戴的帽子是狐狸皮做的” 他这些天特别忙,下人给他准备那种帽子,他也没多想就戴了。 两个小姑娘舍不得埋怨好久不见的爹爹,商量着给翠翠做件什么样的衣裳让它开心。 看到模样、性格都大变样的闺女,又如此聪慧,赵畅心情澎湃。 一刻多钟后,韩莞一个人走进东厢,请赵畅看带去西关城的东西。 以韩莞名义给韩泊深送的东西足有半车,包括衣裳、吃食,还有二百两银子的银票。这些东西真正属于韩莞送的只有一包肉干,其它都是大老太太和韩云、包家送的。没有通知韩家其他人,明面上也就没有一个韩家人给那里人的带东西。 韩莞能想象得到,一直被人忽视、欺负、打压的韩泊深突然得到这个特殊待遇,会怎样的不知所错。前世有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韩泊深就属于这种。希望将来他沐浴在母爱的光辉中,把原有的奇葩性格改一点。 大老太太如今念叨最多的就是以后如何疼爱韩泊深,弥补自己的愧疚。至于韩泊厚,老太太伤心了,连想都不愿意想起他。 韩莞又以两只虎的名义送了赵畅两双全指皮手套、两双半指皮手套,五斤牛肉干。肉牛是请戚管事帮着买的,肯定要送他。 手套是韩莞画的样式,让下人做出来的。样式跟这个时代有很大区别,这个时代的手套很大,还要用带子吊在脖子上。而韩莞送的手套跟手的契合度很高,很漂亮。为了保暖,还在手腕处缝了一根带子和包了布的小木扣子,好戴好脱,冷了可以把扣子扣上。 赵畅非常喜欢这两种手套,关键还是韩莞送的,他高兴地笑纳。 韩莞又指了指另一堆东西,说是两只虎送谢明承的。 有两身棉衣棉裤、两双皮棉靴、四双全指皮手套、四双半指皮手套、四副暖耳。只有韩莞几人知道,除了手套和暖耳,那些东西的尺寸都是韩宗录的。另外还带了一些牛肉干和猪肉干,牛肉干肯定到不了韩宗录手里,能把猪肉干都给他就不错了。 韩莞送谢明承这么多东西?赵畅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他又看了韩莞一眼,穿着柳绿色出风毛半旧坎肩,鸭卵青长棉裙,乌发上只插了一根银簪。自信从容,面若桃瓣,哪怕最一般的家居服,也掩盖不了她的美丽,明媚得让人不想移开眼睛……这么美好的女子,居然还惦记着要休弃她的男人? 他知道谢家长辈想要回两只虎,可会连着她一起要回去吗?而且,因为孩子让她回归,她往后的余生会幸福吗?曾经轻贱过她的丈夫和长辈能够认同她吗…… 赵畅心里抓狂,强把这种情绪压下,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韩莞特别不喜欢赵畅那一闪而过的神情,好像自己对谢明承还有所期待一样,巴巴地送这么多东西过去。 她不好说谢明承护韩宗录的事,韩明承那么做,往重里说是欺君犯上。赵畅是王爷,韩莞再相信他也不敢说。 只得解释道,“上次谢祥回来拉药,谢明承给两个孩子带了两把缴获敌军将领的弯刀,两只虎非常喜欢。男孩子嘛,崇拜英雄,崇拜父亲,非要给父亲带点东西过去。唉,我对不起他们,给不了他们完整的父爱,不能让父亲陪伴他们成长,便不想切断他们跟父亲的联系。知道父亲还关心着他们,而不是无视他们,他们会快乐许多,心里也阳光。” 原来是这样。 赵畅的心放进了肚里,也有了几丝动容。说道,“怪不得两只虎那么快乐和阳光,一点不像由母亲单独教养长大的孩子……你想得很周到。” 他第一次用“阳光”形容人的性格,觉得异常贴合。那两个孩子可不就像阳光,小小年纪性格极好,浑身充满活力和朝气,又充满了暖意,那么讨人喜欢,特别是讨闺女的喜欢……韩娘子也像阳光,能暖进人的心里…… 赵畅赶紧低下头,敛去眼里的内容后才抬起头来,笑道,“我前几个月就写信给谢明承,让他打探你弟弟的消息并想办法护住他。谢明承一直没给我回信,虽然我相信他会帮这个忙,却不好跟提前跟你说,怕他真的不帮忙,让你失望。” 可今天,他还是说了。 又问,“你有没有给你弟弟带的东西,我一并带去。” 这话让韩莞不知该怎么回答,又有些感动。赵畅是皇上的儿子,居然会忤逆皇上的意思让谢明承求韩宗录。 韩莞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实话。谢明承如何跟赵畅说,由他自己决定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送别 韩莞屈膝笑道,“谢赵爷。若是谢明承救下我弟弟,给他带去的东西就请他分给我弟弟一半。” 赵畅郑重说道,“好,韩娘子等着。” 等着自己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次日,天空依然飘着雪。 辰时天还未大亮,赵畅去玉园看了睡得正熟的小姐妹,就去院门外坐马车。 上车之前他又望向前面那个大院子。大院子广袤辽阔,铺满了雪花,显得那个小院子更加渺小和独立。 漫天飞雪中,一大两小三个身影突然从那堵灰色院墙后转出来。 越过篱笆墙,两只虎也看到赵畅了,快步向这边跑来。而韩莞站着没动,向这边招了招手。 赵畅凝视着那个站在飞雪中的孤单身影,也向她招了招手。心中泛起丝丝暖意,觉得这个寒冷的天气也不是那么寒冷。 两只虎跑到篱笆墙前面,向赵畅作揖道,“赵大叔一路平安。” 赵畅笑道,“谢谢你们相送。在家好好跟佳儿好儿相处,等着我回来。” 两只虎又作了个揖,赵畅向他们和远处的人挥挥手,上了马车。 看到马车没影了,大虎说道,“不只爹爹、舅舅、雷元帅是英雄,赵大叔也是英雄。” 二虎道,“是极。赵大叔是王爷还这么勤勉,我们要实现理想更要加倍勤奋。” 大虎道,“今天开始,咱们去私塾跑着去。” 自从入了冬,他们上学便不再骑毛驴,太冷,而是走路去。 韩莞听了他们的话后没有反对,只是提醒他们刚吃了早饭,要慢跑。 两只虎走了,几三个孩子还在睡觉,韩莞抱着翠翠进了空间。 空间里温暖如春,翠翠乐此不疲地听着“白狐”。韩莞的心一直静不下来,她特别想去西关城看看,想着找什么借口失踪一天一夜,一夜好找,就是大白天不好不现身…… 腊月中旬,厂址在孟县的虎达制药厂正式改扩建完毕。这个地方原来是一家大的酿酒坊,酿酒坊搬家,就把厂房卖给了虎达制药场。盘踞在星月山庄几个月之久的小作坊搬了过去,招收的工人已达二百多人。 韩莞不仅制定了新的工艺管理流程,还依照前世定了些一些人事管理制度和保密制度,以及企业文化建设。超好的福利待遇和严格的管理制度让工人好好干活的同时,也增加了工人在虎达制药的幸福指数,珍惜能当“虎达”人的机会。 韩莞虽然和封家各占五成股,但因为这个药场是韩莞主要出资,韩莞是大东家,有绝对的话语权,属于前世的董事长。封灿是大掌柜,属于前世的总经理。药堂韩莞基本没插手,由封和全权管理。 为了方便,封家在孟县县城买了个四合院,封灿住在那里管理药场。 如今封灿同方先生的小闺女方小辰定了亲,只等后年方小辰及笄后成亲。 孙大根、李三义、李三婶等人也去了制药场,还当上了小管事。特别是李大根,当的是采购掌事,属于药场中层领导,还是有油水的肥缺。 腊月十八,已经满了二十二周岁的大龄男青年春山终于娶媳妇了。 不说春家一家人高兴,韩莞一家人也高兴。韩莞送了那架炕屏,两只虎各送了五两银子的礼。韩苒送了二两银子,韩芝姐弟共同送了一两银子,赵佳儿和赵好儿送了一套粉瓷茶盅。 现在家里富裕了,韩莞涨了下人的月钱,也把主子的月钱涨到一两银子,韩芝韩宗亮也跟着拿。 两只虎预支了两个月的月钱才凑够这个数,韩苒几乎把她的私房都掏了出来,韩芝小姐弟一拿到月钱就会买些东西送韩莞等人表示感谢,连下人都会送礼,凑够这个数实属不易。还有赵家小姐妹,那可是郡主,居然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一个奴才。 春家人极是感动。 为了抬高黄娟的身份,让她认封和夫妇为义父义母。春山一家虽然是奴才,但因为他们同韩莞母子的不离不弃,极得主子尊重,把他们看成了家人,封和一家跟他们的关系也非常好。 在前几天,看对眼的郝叔和白嫂子也成亲了,没有大办,韩莞赏了他们五两银子,几个下人去喝了喜酒。 之前在黄家后面加修了一个小院,郝家三口人住在那里,白嫂子现在要叫郝婶儿。 现在春家和封家在附近几个村都十分有面子,来了许多恭贺的村人,包括方先生一家和几个小地主家,双宜山庄的下人几乎都去了。酒席摆了二十几桌,春家院子不够大大,又在郝家摆了八桌。 春嬷嬷没让韩莞三姐妹和赵家小姐妹在春家吃饭,人多,怕把她们惊着,而是抬了一桌最好的席面来韩家小院。两只虎和韩宗亮喜欢热闹,跑去春家吃饭,同马旦和小鼻涕等几个孩子一桌。 春大叔和春嬷嬷极是开心。当初他们一家跟着姑奶奶来乡下,就做好了这辈子受苦的心里准备。没想到,姑奶奶越来越聪慧,家里越过越好,他们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晚上送走客人,他们把准备进洞房的春山拉着,一起去给韩莞磕了头。 家里又重新买了两个十二岁的丫头,分别叫蜜蜡和蜜珠。 韩莞已经明确表态,春嬷嬷不需要再天天来家里做事,就在自己的小家享清福。可春嬷嬷做惯了,还是每天过来,只不过早上不再第一个起床来这边做早饭,头一天会交待郝婶做什么。 黄娟现在要叫春嫂子,或是黄氏,她管着韩莞母子近身的事,相当于内院管事娘子。新婚十日后来上工。 腊月二十,几个孩子终于放假,要放一个月,正月二十一才开学。 他们放假,最兴奋的是赵家小姐妹,虎哥哥终于能天天跟她们一起玩了。 下晌,三辆马车来到星月山庄小院门前,是大老太太来了。 前几天包府就送了信来,说天气好会送老太太过来。这几天都是晴天,韩莞想着老太太这两天会过来,家里已经准备好了。 韩莞领着几个孩子出去迎接她。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证 为悠然10000书币+ 由于生气和伤心,大老太太病了两个多月。前几天一好,就嚷着要来乡下住。韩云和包侯爷都不同意,可平和的老太太犯起了倔,谁也说服不了。她信里还说,要在乡下过完年再回去。 老太太披着大厚斗篷,把身上和头上包得严实。韩莞过去扶着她进屋,送她来的是韩云的儿子李令杰,随身服侍她的是包嬷嬷。 进屋后,把老太太的斗篷取下来,老太太瘦多了,头发也比之前灰白不少。 又把她扶在罗汉床上坐下,这个罗汉床是方便老太太专门做的。韩莞又带着人做了几个棉坐垫和棉靠垫,有些像前世的沙发垫。 韩苒、韩芝、韩宗亮先跪下给老太太磕了头,喊着,“拜见大祖母。” 老太太看到这几个明显长胖长高了的孙子孙女,激动地流出了眼泪。若不是大孙女帮忙,这几个孩子或许已经被小包氏揉搓死了。 老太太哽咽道,“好孩子,快过来让祖母看看。以后就叫我祖母,大祖母听着生份。” 孩子们答应着,都起身站去她跟前。 老太太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说着,“长好了,长胖了,看着人都伶俐了不少。继续呆那个家,不止会摧残你们的身体,还会养废你们的人。” 再仔细看了韩宗亮,剃秃的头发已经长到一寸多,脸上的几根疤痕很淡。巴拉开他的头发,里面的长疤也已经长好。 老太太说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要记着你长姐的好。” 她把在韩家姑娘中排行老五的韩莞直接称为“长姐”。她已经想好了,等到把亲儿子认回来,韩家后人就重新按小家排行序齿。 韩宗亮点点头。 韩芝赶紧说道,“我和弟弟一起记着的。” 老太太点点头,又看向另两个壮实的男娃。笑道,“这就是两只虎吧?哎哟,长得可真好,这么高,像七岁小娃。” 两只虎看到大太外祖母终于注意到自己了,赶紧上前磕了一个头,说道,“重外孙孙拜见大太外祖母。” 老太太喜得一迭声地答应着,“诶,诶,叫老婆子太外祖母,快,快过来让老婆子好好瞧瞧。” 两只虎爬起来,来到老太太的面前。 老太太把他们拉进怀里,这个亲亲,又那个亲亲,笑眯了眼。等亲热够了,包嬷嬷拿出两个锦盒打开,里面装着两个羊脂玉雕花笔筒。 她笑道,“拿着,这是太外祖母给的见面礼。” 两只虎作揖感谢,旁边的小厮韩小帆、韩小复接了过去。 老太太又对韩苒三姐弟笑道,“你们是长辈,不许吃晚辈的醋。” 韩苒几人都笑起来,韩宗亮笑得最得意。两只虎比他大比他高比他聪明,还不是小辈子。 老太太看到相处和睦的几个孩子,满意极了。又笑道,“祖母也给你们带礼物了,刚是说笑呢。” 老孩子的得意劲又逗乐了众人。 包嬷嬷又拿出三个锦盒打开,给两个姑娘的是金镶玉首饰,给韩宗亮的是赤金七宝项圈。 两个小姐妹自觉被怠慢了,急得不行,嚷道,“还有我们,还有我们。” 说着,就想下跪磕头,吓得两个乳娘赶紧拉住她们。 韩莞也不敢让她们跪下去,笑着拉着她们来到老太太的面前,“这是佳儿,这是好儿。”又对两个孩子说,“叫老太太。” 不好让她们跟着两只虎叫“太外祖母”。在古代,老太太也算尊称。 老太太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勤王的闺女,给她们准备了礼物——两支赤金镶宝钗。 她眼睛都笑眯了,说着,“两个小乖乖,长得好可人疼。” 几个孩子围着老太太说着庄子里的趣事,说的最多的就是翠翠、驴叔、豹子。 看老太太笑的畅快,韩莞也心生感动。家和万事兴,这才是真正的长辈慈儿孙孝。 李令杰又拿出礼单交给韩莞。 李家和包家送了许多礼物,包括吃食衣料茶具等。 见老人和孩子们说的高兴,韩莞请李令杰去了西屋。 李令杰悄声说了一下寻找证人的事。奉安城那边有好消息传来,其中一个接生婆的儿子还活着,他听母亲说过易子的事。母亲拿到五百两银子后怕被杀人炒口,带着男人儿子逃到了奉安城。开始他们不敢跟在京城的亲戚联系,还是十几年后,那个接生婆死了,他才托人给京城亲戚送了信。 那个接生婆还留了一手,接生时趁人不备偷拿走了小包氏的一支金簪。还嘱咐后人,这支簪不许卖了,以防万一…… 他们悄悄把这个人带来京城,大概年前就能到达。老鲁氏的侄儿媳妇已经被带进京,住在京郊包家的一个别院里,不仅好吃好喝,还要天天吃补药把她的命保住。等到年后就上告京兆府,这两个是证人。 韩莞大喜,这世上总有聪明的小人。那件已经过去四十一年的事,就快水落实出了。这么容易查出,本身老鲁氏和小包氏露出的破绽多,还跟老鲁氏权势不大有关。若权势滔天,把该灭的证人都灭了,真不容易找到。 韩莞笑道,“表弟多在我家住几天,我下厨给你做好吃的。乡下东西看着粗鄙,还是有独特的风味。” 李令杰一脸向往,笑道,“我也想多呆几日,可年前府里事多,我娘让我明天就回去。以后再来品偿表姐的手艺。” 韩莞道,“我今天给你做烧烤,肯定跟你之前吃过的不一样。” 李令杰笑着谢过。如今他也是聚满楼的常客,自是知道开酒楼的表姐有一手特殊的厨艺。 韩莞已经听老太太说过,李令杰今年十八岁,上年刚刚娶了媳妇。在国子监读过几年书,但成绩平平,连举人都没考上,便不想再考了,正在以监生资格候官。好像已经找到了缺儿,年后就能上任。 老太太坐车辛苦,见到孩子们又太兴奋,不多时神色就疲惫起来。 韩莞让几个孩子陪李令杰去东厢喝茶叙话,她亲自服侍老太太去西屋歇息。 第一百五十章 声音 老太太都躺上床了,还拉着韩莞的手不放。 她笑的一脸满足,“除了泊深和宗录,老婆子的后人都聚集在这里了,比当初那个冷清的大宅子还热闹。好孩子,老婆子谢谢了。没有你,那件事永远不会真相大白,我要当一辈子傻子,我的泊深就永远被毁了。” 韩莞暗道,韩泊深一辈子已经毁了。 嘴里还是笑道,“现在已经年底了,等到大赦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爹他们快回来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是极。我已经给泊深做了六套衣裳,是老婆子亲手缝的。他喜欢吃什么?老婆子再给他多多的准备。” 韩莞语塞,韩泊深爱吃什么原主也没注意,她就更不知道了。 老太太也没巴望韩莞会回答,念念叨叨一阵就睡着了,睡梦中都眉眼含笑。 看到老太太这样幸福,韩莞也替她高兴。之前老太太富贵,但宅子里一大半的人都是另一个女人的后人,她的“独子”残疾又对她颇多埋怨,唯一的乐趣就是那个叫韩宗瑞的“孙子”。而现在,她的后人有好多个,韩泊深哪怕不争气,但身体健康,比之前好多了。 韩莞去了厨房。 她知道这几天老太太要来,吃的一直准备着。 老太太需要进补,专门给她做了野鸡山参汤、焖羊肉等。又让郝婶和两个小丫头准备晚上的烧烤,她则带着春嬷嬷准备明天送李府和包府的东西。 让郝雷去附近收购猎物和皮毛、干菜,又给两家各送了十盒千金油,各两个漂亮的铜炭锅…… 晚上,李令杰被安排在两只虎的屋里,两只虎跟韩宗亮挤一张床,韩莞被老太太拉着跟她一个炕睡觉。 睡之老太太先塞给韩莞一个小匣子。韩莞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个小金元宝,足有一百两。 韩莞吓一跳,她不肯收,“祖母留着,你现在的儿孙那么多,要花不少钱。” 老太太就爱听“儿孙多”的话,笑得眉目舒展。轻声说道,“不瞒莞丫头,早年我埋了一些银票、金子、首饰,值一万五千多两银子,现在放在云儿手里。在韩泊述承爵以后,我大哥和大姐让我把大半嫁妆藏起来。他们说韩泊述和卢氏就是两匹饿狼,不能让他们把我的私房划拉光……没想到,这些钱财却是躲过了抄家。等你爹回来,我给他多多的银子……” 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太太还是个大财主。 韩莞忙道,“祖母,你可以给我爹多多地花银子,却不能给他多多的银子。我爹虽然人好,但被小包氏教得没有成算,心地又太善良,属于宁可自己过苦日子也要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人。他拿到那么多钱,该帮不该帮的求他,他都会帮。还有啊,你有多少钱不要随便告诉人,等宗录回来,只告诉宗录。他聪明有成算,振兴韩家,要靠他……” 她实在不想那样夸韩泊深,但如今韩泊深在老太太的心里就是朵花,还是朵需要用母爱去灌溉的花,她不敢把韩泊深说得太不堪。 老太太笑道,“我不傻,你姑母和大表舅也是这么劝我的,我知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会留一小部分私房钱,把其余钱财都给宗录保管,让他把韩家嫡支带着越走越好。我的私房给泊深。” 还不傻,起码老包家和老李家都知道她的老底,现在自己又知道了。好在这两家的当家人和自己不贪心,没想过把那些钱据为己有。 特别是包府,包侯爷只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子,没有一点占便宜的心思。哪里像韩家,好像哪里都是坑。以后的某些生意,可以跟包家和李家合作。 韩莞笑道,“祖母也不能光想着儿子,你还有那么多孙子孙女,他们将来娶媳妇嫁人,可都眼巴巴地看着你呢。” 想到那个场面,老太太呵呵笑出了声,连连承诺再给孙子孙女留一些,“还有两只虎,也要给那两个重外孙孙留。” 祖孙两人手拉手说到深夜才睡觉。 老太太就在星月山庄住了下来。有这么多晚辈在跟前承欢,韩莞又时常请些村里上年纪又能说会道的老太太来给她讲些乡野传说。老太太如今是罪臣家眷,已经没有了多少阶级等级观念,非常喜欢听老人儿讲的那些趣事。 老太太的日子过得舒坦,笑声越来越多,身体也好多了。 韩莞忙着给双宜山庄和京城的舅舅家、封家、方先生家送了年礼,他们也给星月山庄送了年礼。 腊月二十八上午,宫里来人把两个小姐妹接进宫过年。小姐妹不愿意回去,但爹爹不在跟前,她们聪明地不敢任性,含着眼泪走了。 走之前,韩莞又悄声跟两个乳娘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韩莞已经猜到小姑娘会被接回京城过年。爹爹不在,祖母不亲,府里还有她爹爹的两个小老婆。韩莞不放心,想给她们带点东西,也能偶尔去看看她们。 衣裳首饰不行,要经常换,而手腕上的小赤金手镯肯定不会经常换。手镯上有两个小铃铛,韩莞就在小铃铛里各塞了一小团汽车空间里的药棉。 楚城要保护小姐妹回京,又告诫两只虎他不在时不能偷懒。 下晌,包家又送来消息,那个接生婆的儿子已经平安到达京城。 老太太和韩莞、春嬷嬷夫妇、包嬷嬷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自是一片欢喜。 韩莞还添了几个菜庆祝,给老太太满上酒,自己也满上一杯。 吃到一半,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呻吟声,声音极其清晰。 韩莞吓一跳,赶紧晃晃脑袋把那个怪想法撇开。她很是鄙视自己,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幻想,当真单身女人当久了。 看看一桌子老小,她的老脸红起来。好在她在喝酒,别人以为她是喝酒喝的。 洗漱完躺上炕,那个呻吟声又在脑子里响起来。韩莞晃晃脑袋,声音持续着,低沉,隐忍,居然像赵畅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冻伤 韩莞一下坐了起来,把脑袋放在蜷起来的膝盖上。 自从前世跟沈意离婚,再到这辈子的这几个月,韩莞真的从来没想过男人,一点念头都没有过。今天是怎么了,不止想到这个声音,居然还是赵畅的声音。 韩莞发誓,她不是坏阿姨,从来没对赵畅有过哪怕一点点带颜色的想法。那个愣头小伙才二十一岁,自己前世若早结婚早生娃儿子都有那么大…… 她感觉有人巴拉她的胳膊,不看也知道是翠翠。 韩莞抬起头来,窗外的星光透进厚厚的窗纸,屋里还是有极其微弱的光亮。翠翠呼扇着的眼睛像两颗绿宝石,透着期待的光芒:人家想进车车里听“白狐”,还想吃车车里的火腿肠。 突然,韩莞想起曾经自己的脑海中出现过翠翠的哭泣声,那时翠翠受伤了。 难道,这个声音是受伤后的呻吟声?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此时赵畅正跟女人在那什么。 她之所以能听到翠翠和他的声音,是因为他和它身上带有汽车空间里的东西。 但是,汽车里的东西如今有好几个人有,若是他们有什么动静她都能听到,那她的脑子里就别想清静了。到目前为止,只有翠翠那次哭泣,还有这次的呻吟声……呻吟不只代表那个,也代表痛。 难道赵畅遇到危险了?韩莞的头脑一下清醒过来,一把抱起翠翠,一人一狐进了空间。 赵畅离开京城二十四天,现在天寒地冻,又有那么多的牛车骡车,速度不可能快,他们绝对没到西关城。 她喊了一声我的墨镜,汽车开动起来。利用这个时间,韩莞换上她的“夜行服”,这套夜行服是冬天穿的棉衣棉裤,是之前她为去西关城准备的。 汽车开了两个小时停下来,韩莞又按了一下摇控器,汽车又开了起来。一个半小时后,又停了下来。再次按下摇控器,意味着这次能开一个小时。而二十分钟后汽车停下来,应该是到了有墨镜的地方。 韩莞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狂风呼啸,还有隐隐的“勤王爷”、“你在哪儿”的呼喊声。 赵畅失踪,那些人正在找他。 韩莞的心头一紧,祈祷他此时此刻不要死,等着自己去救他。 此时天寒地冻,赵畅不可能掉进河里。那么他失踪最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被人掳走,一个是他掉下悬崖。 韩莞再仔细听听,除了风声和远处的呼喊声,近处没有声音。 她套上头套,一手拿着电棒,一手抱着翠翠出了空间。 一出空间,就像掉进冰窟窿,冷得韩莞一个哆嗦。她感觉自己爬在松软的雪里,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往下落,看不清四周。 她把电棒上的灯打开,才看清她趴在悬崖的一块大石上,上面望不到边,下面望不到底,面前的雪里赫然插着一副墨镜。 而赵畅却不在这里。 韩莞的心一沉,墨镜在这里而人不在,应该是他掉下山崖时遗落的,难道他掉下了山底?他可千万别摔死,也不要摔残。 韩莞不敢动,把墨镜拿在手里。问翠翠道,“你能下到山底吗?” 翠翠点点头。 韩莞总算了有点希望,又道,“好孩子,下去找赵畅,找到叫我。还有,我出去的地方不能太危险,不能一出去就滑下山摔死。” 翠翠向下怂了怂鼻子,又向上怂了怂鼻子。 韩莞知道它是在闻味道。小东西跟赵畅非常熟悉,也熟悉他的味道。 片刻后,白影一闪,翠翠蹿了出去。它不是向下,而是向上。 韩莞的心又放下了一些,看来赵畅是在上面。 韩莞回到汽车空间,焦急等待的同时,在箱子里找着对摔伤病人和冻伤病人能用上的药,又把塑料布铺好。 她还在箱子里找出一顶前世的毛线帽子戴上,外面再套上头套。 大概一刻多钟后,传来翠翠的叫声。 韩莞打开手电闪身出去,翠翠站在雪地里,前面倒着一个人,身上和捂住脸的大围巾上、露出来的眉毛上落满了雪花。上面有棵老松,他应该是摔在老松上又掉在这块大石上。 韩莞把他脸上的围巾取下,脸色冻的青紫,有几道划痕,已经晕死过去,正是赵畅。再摸摸他的鼻下,气若游丝,还没死。 韩莞把赵畅和翠翠一起带去汽车空间,检查他身上的伤。 赵畅脸上和脖子有几处划伤,再把他脱得只剩中衣中裤,从上摸到下,好像骨头没有断,至于是否骨折不知道。 从韩莞不算专业的检查来看,他的伤不算重。晕倒是因为太冷,冻的。 这人真是命大。摔在树上又掉在石上,有了缓冲,石上积雪又厚,没摔死。还没遇到野物,把他吃了。 他不会有性命之忧,现在要赶紧帮他复温。还好他穿得厚,又戴着棉手套穿着大棉靴,脸上捂着棉围布,不至于截肢和冻掉鼻子。 空间里温暖如春,韩莞把翠翠的衣裳脱下,把赵畅的两只脚塞在翠翠的怀里,还让它抱紧。翠翠极是嫌弃,张嘴想嚎。 韩莞忙道,“不许嚎,回家给你用那种漂亮缎子做衣裳。” 翠翠看上一匹浅妃色软缎,想用这种料子做衣裳。韩莞没同意,不是舍不得,是怕小狐狸太引人注目。 翠翠也不嫌弃了,挺着肚皮抱着那双冰柱一样的脚不放。 韩莞则用双手捂赵畅的双手。他的手凉得像冰,韩莞握握冰手,又要捂捂自己暖和的脸。 半个多小时后,赵畅渐渐有了点温度。 韩莞又用手去捂赵畅的脸颊。原本俊秀的脸变得有些狰狞,青白色,还有几道长长的刮痕。这时还算好的,等过两天会更丑…… 突然,赵畅闭的眼睛睁开,瞪圆,又一下闭上,晕死过去。 韩莞摸摸自己头上的大黑头套,他是被自己吓晕了。 由于太着急,她刚才忘记点迷香,也忘记把赵畅的眼睛捂住,还好自己戴了头套。 韩莞笑起来,虽然赵畅又晕了过去,那是吓的,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还有了意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获救 韩莞让翠翠找个山洞,最好离这里近些,它的呼唤自己能听到。 检查不出赵畅具体伤在哪里,想着他冻这么久肯定会感冒,若是有骨折肯定需要消炎,又给他喂了消炎药和治感冒的药。 赵畅的呼吸越来越绵长,怕他再次突然清醒,点上迷香,蒙上他的眼睛。又给他的脸和手脚擦了冻疮膏,这个时代的冻疮膏效果非常好。 车里放了一小箱这个时代的药,包括紫虎膏、千金油、金蛇粉、冻疮膏等。还放了一些锅碗盐糖等这个时代的日用品,是她准备去边关时用的。 望着脸上已经有了血色的赵畅,韩莞有些恍惚。他遇到危险怎么会把信息传达给自己,还有翠翠那次也是如此。不用说,肯定是汽车空间传弟的。 若是拥有空间里的东西的人或动物就可以向她传递危险信息,她同样给韩宗录一个装了扣子的荷包,谢明承一个望远镜。他们在战斗中不可能不遇到危险,也不可能不受伤,为什么没有传达给自己呢? 是因为路途太遥远,传不过来?有这种可能,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绝望中求生机的意念……因为,赵畅的这次和翠翠的那次都是濒临死亡求生存的时候。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知道韩宗录濒临死亡和绝境,自己也能赶去帮他。 还有,赵畅为什么会摔下悬崖,是马车意外滑落,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些只有等赵畅醒来后自己去追查了。 这时,听到翠翠的叫声,韩莞开车过去,出了空间,真的置身于一个山洞之中。 洞不大,干冷阴森,还能听到远处“王爷”的呼喊声。 韩莞把手电放在地上,在洞口找了一些干柴进来,烧了一堆火。上面放上一个小铁锅,堆了一些雪在锅里烧水。车里暖和,却没有热水。 又捡了一些树枝堆在一起,做赵畅的床。 等到水烧开,洞里也暖和起来,她便把空间里的赵畅抱了出来,放在枝树上。本尊身材娇小,赵畅个子高又穿得多,抱他很费劲。怕他突然清醒,他双目上的带子没取下来。 等到开水能喝了,她把赵畅半抱起来喂进嘴里。赵畅似乎还有反应,条件反射地把一大碗热水都喝净。 韩莞放下他时,他居然拉住韩莞的手,嗓子里咕噜道,“莞儿,莞儿,冷……” 韩莞把他放在树枝上,使劲了点劲才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扯出来。 他叫的是什么,婉儿,莞儿,莞尔……韩莞绝对相信,这位傲娇的王爷不会对自己这个名声狼藉的弃妇有想法。他们是好家长、好合作伙伴,甚至是好朋友,而那种特殊的关系绝对不可能。他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有那种想法,自己更没有。 她又看看赵畅,脸色潮红,有几块发紫,眉头皱着。听错了也有可能。 再想到自己之前把他的呻吟声听成那个,韩莞笑出了声。这人怪头怪脑的,痛苦不叫“哎哟”,偏要“嗯~嗯~嗯~”。 一切做好,就要把那些人吸引过来了。至于赵畅为什么会在洞中,谁给他烧的火,谁把他搬到这里,是不是遇到了狐仙,那些人就开动脑筋自己想吧。 狐狸的叫声不大,那些人肯定听不到。 韩莞就让翠翠去把它们吸引起来。不能靠他们太近,弄出点动静让他们往这里找就行。 随着声音和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翠翠跑了回来,韩莞把锅碗拿进空间,再把墨镜放在赵畅旁边,抱上翠翠进了空间。 没有马上走,而是坐在空间里等。 听到有人激动地大叫着,“那里有火光,快,快走……” 不能再等了,韩莞按了一下摇控器,喊道,“我的钉子。” 汽车空间开动起来。 已经半夜三点零五分,来的时候用了三个小时五十分,若不出意外,早上七点半之前能够赶到家。 不知这里到西关城还有多远,汽车空间要开多久才到。 她把翠翠身上那件已经脏了的衣裳换了,一人一狐开始睡觉。韩莞又累又紧张,疲倦至极,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汽车停下,她闭着眼睛按了一下手中的摇控器,汽车开动起来,她继续睡。 等到汽车停下,她听到外面两只虎、韩宗亮的练武声音,以及驴叫狗吠声。 到家了。 韩莞抱着翠翠出了空间。 她穿上外衣,把门打开。 老太太已经坐在厅屋里的罗汉床上。 她笑道,“他们要叫你,我没许,让你好好睡一觉。哎哟,怎么睡到现在,眼睛还是红的?” 韩莞笑道,“一直想着那件事高兴,后半夜才睡着。” 大老太太得意道,“你们年轻人就是稳不起,看看老婆子,该吃吃,该睡睡。” 韩莞捧着她道,“要不怎么有那句老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你在,才镇得住。” 蜜蜡拎着灶上的热水壶去净房,韩莞跟过去洗漱。 早饭后韩莞借口困,又去屋里补觉,老太太就领着几个孩子去春家玩。她早就想体会一把真正的农家生活,不敢让她去村民家,就去春家了。 巳时,住进驿站的赵畅也清醒过来。 他的伤势不算重,只左臂骨裂,双手和面部有些冻伤。 掉下悬崖而没摔死,真是万幸。 他的马车滑下悬崖,同车的护卫、马夫和马没找到,应该是摔下崖底死了。他居然没摔到崖底,而是躺在一个洞里。 找到他的人说,洞里有火,他躺在柴火堆上,玄镜好端端放在他身边,他的身上还擦了药膏,衣裤明显被脱过…… 所有人都不解。有人说他遇到了神仙,是神仙救的。又有人说是神兽所救,因为他们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身影。 只有赵畅知道,救他的是那个曾经出现在他屋里的“黑面怪物”。 大大的头,没鼻子没嘴,只有两只眼睛。对了,他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他的手温暖滑腻,温暖了自己的手、脸、全身,还喂了自己水喝…… 赵畅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梦中的经历是那么真实,真实的他不想清醒。好像,还有狐狸的叫声。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讲条件 韩莞睡到时近晌午才清醒。 她裹着被子不想起来,想着受伤后的赵畅是继续去西关城,还是回京城,亦或就近养伤,赵畅的奇遇不知会被人怎么编排。自己这个金手指真的与众不同,不仅可以当运输机,还可以当红十字护卫车,或是抢险车。 正想着,黄娟……不,是春嫂子来了。 她在屋外笑道,“姑奶奶,老太太和小主子在奴婢家玩得高兴,我婆婆留他们在家吃饭,还请了我干娘、大舅娘、李五婶子、李二祖祖陪老太太解闷儿,请姑奶奶也去那边吃饭。” 大舅娘指的是孙金柱的媳妇,李五婶子是小鼻涕的奶奶。李二祖祖是李里正的祖母,她是小枣村最长寿的老太太,已经七十三岁了,还能拄着拐自己走路。大老太太最喜欢这个老太太,一看到她,就觉得自己还年轻,还能多活几年。 韩莞答应一声,去把门打开,春嫂子服侍韩莞净完脸,一起去了春家小院。 小鼻涕和马旦也在这里,几个小子和驴叔、翠翠、豹子在院子里玩闹着。 翠翠一看韩莞,就飞奔过来扑进她怀里。 韩莞笑道,“记着呢,忘不了,闲了就给你做。” 正房屋里,大老太太和李二祖祖盘腿坐在炕里,其他几个老妇人坐在炕沿上,聊得热闹。韩莞进去,又被春嫂子扶去炕里坐着。 春嬷嬷专门做了乡下人兴的九大碗,包括乡下人家喜欢的干菜炒腊肉、大萝卜炖骨头,用大土碗装着。 不过,干菜、腊肉这些不好克化的东西没敢让老太太多吃,尝了几口,就吃丸子和萝卜炖肉等软烂食物。 次日是大年三十,韩莞一早起来领着人准备年饭,春山、郝雷挂红灯彩绫,贴对联剪纸,连大院子里的树下就挂了红灯笼。 韩莞一直觉得大院子里太空旷寂寥,让两只虎和韩宗亮拿着爆竹及糖果瓜子去村里把一些孩子们引到大院子里来玩,外面立即喧嚣起来。 韩苒和韩芝也跑去门口看热闹。 两只虎欢喜极了。往年过年,家里的钱财被丁家夫妇把持着,他们的爆竹和新衣裳都是娘亲拿私房钱买。娘亲的私房不多,买的一小把爆竹放几下就没了,肉也不能管够吃…… 春嬷嬷也想到了过去,对坐在厨房里的韩莞说,“老奴记得上年过年,大哥儿放爆竹不小心把新衣裳烧了个?,又是心疼,又不敢让姑奶奶知道,悄悄让老奴把洞缝上。其实姑奶奶已经看到了,只是装作没看到……” 韩莞又在记忆里搜索原主,原主一点都不傻,智商很高,否则也不可能几年间就学会了封和的大半医理和药理。就是太单纯,又急于想让父亲弟妹摆脱小包氏,才着了卢氏的道……单纯,一定是随了大老太太。 不知两只虎随了谁。都说谢明承小时候纨绔加混蛋,肯定不像他,也不像原主,更不像有些二的谢老国公,或许是遗传了狡猾的谢国公吧。 孩子们笑闹着,翠翠、豹子跟着一起叫,连稳重的驴叔都比平日活泼不少,韩莞也被气氛所感染,心情愉悦得像要飞起来。 晌午随便吃了一点。申时,在一阵爆竹声中,韩家开始吃年夜饭了。 上房厅屋里,老太太领着主子一桌,春叔、郝叔几个男下人一桌,春嬷嬷等几个女下人一桌。郝婶和春嫂子主厨,蜜蜡、蜜珠打下手,她们煮完饭后才上桌吃饭。 大人边吃边说笑,孩子边吃边跑去外面放爆竹,一顿饭吃到戌时。老太太和韩宗亮、韩苒已经睡眼惺忪,一老两小先去歇息。 韩莞和韩芝又看两只虎在屋外放了几支漂亮的烟花,韩芝去西厢歇息,两只虎却跟着韩莞进了上房。 “娘亲,今天过年,我和弟弟要在你屋里睡。” “嗯,明年我们就六岁了,跟娘亲一起睡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韩莞看看两个胖小子,比划一下身高,比她刚穿越过来时长高了一大截。她也想在他们长大之前多多亲热,欣然应允。 两个小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成所愿,“?”了一声。 那个现代感十足的字从古代小娃嘴里吐出,韩莞自觉有些出戏,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过,被他们学到了。 母子三人坐上炕,都睡不着,两只虎提出看“手机”里的神仙姐姐,还要听手机里的神曲。 今天过年,韩莞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韩莞笑道,“娘亲无意中又找到一个好看的,你们看了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将来的小媳妇。” 两个小子连连答应。 “我们发誓。” “向月亮发誓。” 韩莞给他们放了两集《西游记》,这是韩莞从电笔上下载过来的。 韩莞的电笔上有几部经典电视连续剧和电影,其中就有《西游记》。 两只虎看的激动不已,觉都不想睡。 二虎求着,“娘亲,求求你,还想看。” 大虎直接威胁,“不给看不睡觉。” 韩莞夺过手机道,“不睡觉就去外面吹冷风,看冻不死你。”又问,“还想看?” 两只虎使劲点着头,一边一个熊抱着韩莞。 韩莞讲着条件,“一个月不说粗话看一次。我每天要问韩小帆、韩小复,还让春姥爷问方先生。” 不需要给这两孩子提学习上的要求,他们已经非常自觉了。但爱骂人打架,方先生没少告状,有时村人也要告状。 韩莞一直致力于改掉孩子这两个毛病,他们有所收敛,但还是经常犯。 打架和骂粗话,韩莞更不能容忍后一种。一次让他们改一个毛病,条件提多了做不到。 两只虎知道自己撒泼哭闹娘亲都不会妥协,只得点头允诺。 二虎提醒大虎道,“哥哥,你最爱骂人,以后要忍着。” 大虎不高兴了,辩解道,“我爱打人,你才爱骂人。哼贼喊捉贼,就属你能。” 二虎更不高兴了,气道,“你才是贼,你们全家都是贼。” 大虎站了起来,怒道,“格老子,你骂谁是贼?” 二虎也站了起来,“王八犊子,你是谁老子?” 又异口同声吼道,“你骂人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见 两只虎吼完,四个拳头握紧了,两双眼睛瞪成了二筒,大战一触即发。 韩莞把手机放进炕柜,再一把锁锁上,冷笑道,“看来,你们下个月是看不成了。” 两个小子也顾不得打架了,张嘴想嚎。 韩莞又道,“想哭就去你们屋哭。若把太外祖母吵醒,看我不用鸡毛弹子揍人。” 两个小子又把嘴闭上,含着眼泪躺下。 他们怕鸡毛弹子,更怕娘亲再不给他们看“西游记”里的神仙打架。娘亲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两个小子很快睡着,韩莞却睡着不。 窗纸被外面的红灯笼映得通红,偶尔听到一两声的爆竹声响,是双宜山庄那边传过来的。 前世春节不热闹,家里没有孩子就更冷清。韩莞和沈意不愿意回双方家里,大半时间选择出国游玩。 去过温暖的澳洲、南亚,也去过冰天雪地的北欧、或是岛国的北海道。她一直跟娘家不亲近,那时觉得家就是一生的伴侣,是慢慢变老的旅程。所以,只要跟沈意在一起,无论哪里都是家。直到小三抱着儿子闹上门,她才知道,伴侣和有伴侣相伴的旅程都不能代表家。家没有那么多寓意,就是一处房子,还要写着自己的名字…… 而今生,她守着她的儿子躺在土炕上,亦觉得温暖和满足……她又觉得,家,不仅是房子,要写着自己的名字,还要有温暖和满足。 而且,古代不兴单住,老娘要跟儿子住一辈子,还有“爹娘在不分家”的律法。 跟这样的两个儿子住到老死,也不错。 韩莞笑起来。前世她做梦都想不到,最不喜欢跟老人一起住的她有跟儿子住一辈子的打算。 她起身亲了亲两个儿子,才倒下睡觉。 大年初一,韩莞穿上准备好的大红锦缎提宝相花的棉褙子,红缎绣花棉靴子。春嫂子过来给她梳了一个元宝髻,插上一长两短赤金嵌宝钗,赤金镶珠梅花掩鬓,又化了个妆。 韩莞是第一次打扮得这样艳丽,铜镜里的美人把她自己都看呆了。原来这副皮囊这么好,比她前世还精致得多。 两只虎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等着娘亲和春舅娘给他们穿衣裳,看娘亲都看呆了。 二虎道,“娘亲好漂亮,比我看过的所有美人都漂亮。” 韩莞笑道,“你看过几个美人,还所有美人。” 大虎道,“我们在京城看到过好些美人,她们都比不上娘亲。” 春嫂子也笑道,“听我娘说,姑奶奶是韩家姑娘中长得最水灵的。若是出身好,多学些琴棋书画,肯定能评上京城四美。都怪……”差点把主子不堪往事说出来,春嫂子赶紧闭上嘴,脸都憋红了。 韩莞笑笑,起身把两只虎的衣裳拿出来给他们穿。 他们的衣裳是红缎绣团花过膝小长棉袍,藏蓝色长裤,绣着小老虎的黑色小长靴,虎头帽子。 这么一打扮,两个小正太漂亮得不像话。 韩莞爱不够,又捧着他们的肉脸上下左右各亲了四口,还亲出了“吧吧”。 两只虎笑得眉眼弯弯,也如此回亲了娘亲。 他们亲来亲去,被已经穿戴好的老太太看到。 她的鼻子又有些酸涩,她错过了跟亲儿子相处的四十几年,跟那个“儿子”从来没有这么亲热过。 韩泊厚两岁还是三岁以后,她想亲他,他就会把脸躲开,喊着“不要”。他那么小就嫌弃她,没有一点母子连心的感觉。 韩莞又去看了韩宗亮、韩苒、韩芝,他们在下人的服侍下都穿上了昨天就准备好的新衣裳。 老太太坐上座,韩莞领着弟妹儿子给老太太拜年。 看到地上跪着的六人,这可都是自己的后人。老太太笑得开心,给了韩莞一个装着八颗金花生的大红包,又给了另几个孩子每人一个装着四颗金花生的红包。 接着是下人给她拜年。 老太太又给了他们各一个红包,春大叔夫妇和郝叔夫妇年纪大,给的红包装了八颗银花生的红包,其他下人装了四颗银花生。 接着,小主子又给韩莞拜年,韩苒三姐弟是万福和作揖,两只虎是磕头,下人拜年也是磕头。韩莞分别给了他们红包。 早饭后,二虎领着春山和韩小复去给封家和方家、双宜山庄、村里关系好的人家拜年,大虎和韩宗亮坐在东厢,接待那些来给星月山庄拜年的人。 跟韩莞熟悉的人,会来上房给老太太和韩莞拜年,不熟悉的人就由大虎和韩宗亮接待送走。 令韩家人没想到的是,午时初,齐国公谢府的人来拜年了。 此时,封灿正来拜年,他给大老太太磕了头,给韩莞了揖。 几人说着客气话,郝雷跑进来,把一个贴子呈给韩莞。 是齐国公府的贴子,上面写着谢明添、谢明来、谢明珍敬上。 韩莞知道,四爷谢明添、大姑娘谢明珍是谢二老爷的儿子,六爷谢明来是谢三老爷的儿子。上次他们还见过面。 他们来拜年,总没有理由不许他们进门。 韩莞面沉似水,对大虎和韩宗亮说道,“你们去东厢接待,我就不见了。还是那句话,敬而远之,做到礼貌周到,说几句客套话后就端茶送客。” 她心里烦透了。若谢家喊打喊抢,还能来个痛快,两只虎跟谢家的隔阂也会更大。但他们如此作为,两个孩子涉事未深,真的怕哪天被哄进去。而且,一个权势滔天的封建豪门,能如此下矮桩,为的仅仅是两个孩子?似乎不太可能,他们应该还有所谋……最有可能是那件事。 韩莞非常不愤,望远镜已经为谢家挣了大军功,凭什么还要惦记那件事? 封灿赶紧起身告辞。 大虎和韩宗亮去了东厢,郝雷出去把谢家三人领过去。 大老太太来了这么久,几乎说的都是韩家的事。问过谢家两次,韩莞不愿意多谈,也就没有再说。 见谢家如此重视孙女和重外孙,还是挺高兴。她一直觉得,若谢家能善待他们,还是回去的好。 老太太问韩莞道,“他们大老远的赶来这里,你不见好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去母留子 韩莞道,“谢家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们是看到两只虎优秀,想要回去了。当初由着两只虎被人作践而不管……” 她把谢家之前如何对待两只虎和他们的算盘跟老太太讲了,没说那件事。 老太太听了也是连连叹气。 说道,“可怜的孩子,他们再怎么说也是谢家的种,谢家也狠得下心。我隐约记得,和昌郡主一直在给谢明承看媳妇,眼光还颇高。她看上的,人家不愿意,怕谢明承回不来。人家看上谢明承的,和昌郡主还看不上她们,不是觉得门户不行,就是嫌弃姑娘不聪慧,或是不贤惠……” 韩莞不关心谢明承将来讨谁当媳妇,说道,“不管谢明承回不回来,我都不能把两只虎交回去。谢明承死了,两只虎无父无母,住在那个大宅子里多可怜。若谢明承没死,他们就挡了谢明承以后孩子的路,他的媳妇能愿意吗,更没有好果子吃。” 老太太又问,“若谢家愿意把你接回去呢?母凭子贵,还真有这种可能。” 韩莞摇头道,“没这种可能,谢明承和我都不愿意。我们已经说好,他一回来就合离。我已经想明白了,男人都不可靠,也不想再嫁。” 老太太想到自己的男人,一辈子离心离德,真的没意思。莞丫头又那样对待过谢明承,更不会得男人和婆家待见。那还不如自己单过,守着儿子过一辈子。 她说道,“既然这样,就不能让孩子回去。想想你爹和小包氏,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恨他们的娘,那个女人不可能对他们好。他们跟着你,虽说粗茶淡饭,总能快乐地生活。你也有个靠。” 韩莞想起谢明承还有个庶兄,问道,“谢明承的娘是郡主,怎么会嫁给已经有了庶长子的谢国公?还有啊,谢家家风不敢恭维,怎么能允许儿子还没取媳妇就先生儿子。” 老太太说道,“说起来,那件事跟谢家留下两只虎还有些像。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年……”她捏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时间,又道,“那年和王刚刚一岁,谢贵妃突然患重病殁了。谢家认为她死的蹊跷,当时还是国公爷的谢老国公拚着一身刮跑去大闹金殿,还好皇上仁慈,只打了他二十板子,让人抬回府中。恰巧北辽国突然来犯,边关告急。谢国公谢卫那时还是世子,只有十四岁,正在读国子监读书,毅然投笔从绒,要上前线挣军功。 “谢国公觉得自己没有出息,没保住闺女,也愿意儿子去建功立业,并说等到儿子一回来就把身上的爵位传给他。只是,怕谢卫死在战场上无后,就仓促给他安排了一个通房丫头。谢卫走后,那个丫头还真怀孕生了个儿子,取名谢明继。谢卫年纪不大,但有武功,极有韬略,还长相俊美,很快得到大元帅昌王爷的赏识。昌王爷是皇上的叔叔,是皇家除了太祖、高祖之外的唯一一个武将,颇得先帝和当今尊重和重用。听说谢卫还未定亲,就写信告诉昌王妃,暂时不要给和昌郡主定亲,若谢卫能够活着回去,就把闺女嫁给他……” 十四岁就给通房丫头留后,真是祸害花朵小少年。 不用说,谢卫功成名就回去了,娶了昌王爷的闺女和昌郡主。谢卫的确不简单,做为书生能够投笔从戎,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半生戎马,最后能够武转文,当上兵部侍郎。韩莞之前就听赵畅说过,谢卫极有可能升任兵部尚书,甚至入阁。 韩莞又问,“但凡皇家人都霸道,昌郡主嫁进谢府,那个通房还活得了吗?还有那个庶长子,过得好吗?” 老太太说道,“哪里等得到和昌郡主进谢府,听说在谢卫回京前那个丫头就得病死了。至于谢明继,他小时候我还见过一次,长得白净秀雅,笑眯眯的很讨喜,学问也好,二十岁就中了进士,现在在翰林院当差……想来没受过委屈。” 对于老谢家,韩莞总是会往不厚道的地方想,说道,“那个丫头真是病死的?不一定。” 老太太说道,“不管她怎么死的,亦或是被赶出谢府,谢家处理的都没毛病。她就是为谢卫留后的通房,生下儿子,也算完成了使命。只要从她肚子里爬出去的孩子过得好,把她的家人安抚得好,就算对得起她了。总不可能让通房丫头挡正妻的道儿,那是宠妾灭妻。” 老太太最恨的就是宠妾灭妻。 韩莞看了一眼老太太,就是这位最心慈的老太太,也觉得下人为主子献身献命是他们的职责。这种意识深入骨髓,不说主子,就是奴才或许都是这种想法。 真是没有人权的社会。韩莞对那个通房丫头无感,还是觉得这么处置一个为自家生了儿子的女人让她接受无能。 老太太看看纠结的韩莞,笑道,“说你变聪慧了,有时候还是傻得紧。自从那些丫头愿意当通房起,就开始拿自己的命运当赌注了。赌得好,既生儿子又得男人宠爱,像老鲁氏那样,有本事压主母一头,还把主意打到了爵位上,坏透了。赌得不好,只得接受去母留子的结果,这是她们的命。” 韩莞无语。归根结底,还是这个社会造成的。 自己不是起点的穿越男主,没有本事改变历史。就离那些渣男远些吧,只想发财,不想爱情…… 东厢,大虎和韩宗亮坐在厅屋左边的椅子上。虽然韩宗亮是长辈,但大虎是这个家的主人,岁数又要大些,所以大虎坐在首位。 谢家三人一进来,大虎和韩宗亮就起身跟他们作揖,大虎说道,“远道而来,欢迎。请坐。” 他用小手比了一下请。 谢明添是三个人中岁数大的,又是大虎的长辈,客气道,“冒昧上门,请贤侄见谅。” 他坐去右边的第一把椅子,谢明珍和谢明来依次坐下。 蜜蜡和蜜珠过来倒上茶。 大虎又比了一下小手,“请喝茶。乡下粗茶,莫怪。”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怠慢 谢明添和谢明来都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客气了。” 大虎今天穿得很隆重,还戴了帽子,谢家几人都没看到他的小揪揪梳在左边还是右边,不知道他是谁。 谢明珍笑嘻嘻地看着谢大虎,她心里爱死了,好想上去捏捏他的小胖脸,更想捏捏帽子里的小揪揪。问道,“你是大虎还是二虎,另一个呢?” 大虎习惯性地摸摸脑袋,没摸到小揪揪。说道,“我是大虎,二虎代表我们星月山庄去别人家拜年了。” 谢明添笑道,“祖父和大伯、我爹都说两个贤侄胸怀锦绣,聪慧睿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大虎道,“谢四爷客气了,我和弟弟还需继续努力不懈怠。” 谢明来咧着大嘴笑道,“祖父说大侄子想当大将军?不错,跟六叔叔我的志向不谋而合。” 大虎听说谢明来的理想跟自己一样,还是有些好感,但特别不喜欢他自称“六叔叔”。谢四爷叫自己“贤侄”,这种称呼也能用在外人身上,而“六叔叔”就是赤祼祼地强行认亲了。 大虎记得娘亲说过,没有说的,或是想改变话题,就说天气。说道,“今日天气好,阳光明媚。呵呵呵呵……” 几声干笑。 谢明添和谢明珍都跟着笑起来,他们是真的觉得这孩子好笑。谢明来则是有些小气恼,自己被无视了。 谢明添道,“是啊,没下雪,来的路上很顺利。” 如此说了几句干巴巴的话,大虎拿起茶盅低头喝茶。 娘亲说过,这是送客的动作。 谢家几人都看出这小精豆子在撵人了。 谢明珍笑道,“我跟韩娘子见过几面,很是说得来,想去给她拜个年。” 大虎摇头说道,“我代我娘谢谢谢姑娘了。我娘面皮儿薄,不喜欢见外人。今天来家里拜年的人,她都没见。” 她娘的面皮儿还薄了。 谢明添只得说道,“听说包老太太住在这里,我们想去给她老人家磕个头。” 他这么说,大虎就不能拒绝了。他给服侍在一旁的小厮谢小帆使了个眼色。 谢小帆去了上房,稍后回来,躬身说道,“老太太请谢四爷、谢六爷、谢大姑娘移步去上房。” 在大虎的陪同下,谢家三人去了上房。 上房里只有包老太太和一个下人婆子,韩莞不在。 他们大老远跑来,韩莞真的不给一点面子。 谢家三人跪下给老太太磕了一个头,说道,“祝老太太万事如意,身体安康。” 包老太太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吧,难为这么远的路还想着来给老婆子拜年。” 又请他们三人吃了一会茶,老太太也端茶送客。 谢家兄弟已经想到韩家不会留饭,但没见到韩莞,总觉得被怠慢,忍着气起身告辞。 大虎和韩宗亮送他们出去。 来到院门外,看见树上系着两匹小马驹。 谢明添说道,“这是祖父送你们的两匹小马驹。” 大虎摇头道,“不要,我们已经有小马了。” 他脸上露出笑意,看向远处的乌风、白影、驴叔和翠翠、豹子,它们在雪地上正跑得欢。 他十分得意思地说,“我的小马叫乌风,弟弟的小马叫白影。极威风,跑得又快,春姥爷说它们是良驹。” 谢明来脸色已经不好看,说道,“既然你们拒收,也怪不得我们了。” 他们来之前,谢老国公交待一定要送出去。没送出去,回去不仅要挨骂,脑袋被甩巴掌都有可能。但他宁可挨骂挨打,也不想说好话劝他收下。他想不通,不过几个乡下人,长辈们怎么就要当个宝。 谢明添也没再劝,几人上了马车,带着小马驹走了。 马车都走出一段距离了,谢明珍还伸出头说道,“大虎,回去跟你娘说,以后我还会来你家玩。” 谢明来阴沉着脸说道,“乡下人,不知好在哪里,大伯、二伯非得让咱们来。跑了这么远的路,骨头都抖散了,人家连面见都不见。哼,一个弃妇,被全京城的人笑话……” 谢明添赶紧截了他的话,“不许混说。若这话被祖父和大伯、我爹听到,看不把你打一顿,再赶去三叔那里。” 谢明添也不高兴被韩莞几人冷落,却不好表现出来。 谢三老爷在洪州当知府,那里可比不上上京城的富庶繁华,谢明来最怕把他送过去,不情愿地闭了嘴。 谢明珍知道的内情要多一些,倒不觉得生气。而且,这么重要的任务让她一个姑娘来完成,很有些小得意。盘算着,若以后自己跟韩莞把关系搞好,不说二哥高兴,几位当家人也会高看她一眼。 谢家人走后,大老太太还是有些不踏实,问韩莞道,“这么让他们走了,谢家不会生气?” 韩莞道,“生气也无法,必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态度。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晚上,两只虎又想赖在韩莞这里,韩莞没同意。她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心里不踏实。 她睁开眼睛想了一阵,才想到该去看看小姑娘现在如何。 她进了空间,翠翠正躺在后座上睡得香。 韩莞按了一下摇控哭,喊了一声,“我的药棉。”汽车空间就开动起来。 几分钟后停下,她坐在车里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很静,只有一个妇人偶尔清嗓子的声音,像是魏嬷嬷的声音。 她是来到赵佳儿的屋里了。 两个小姑娘应该睡着了,魏嬷嬷在一旁看着赵佳儿。 韩莞已经听说过,无论勤王府还是皇宫,小姐妹都住在一栋房子里,就像在玉园一样,一人住一个屋。 韩莞知道她们无事,就想回去。 刚要按摇控器,就听到赵佳儿的呢喃声,“爹爹,姨姨,要姨姨。” 应该是小姑娘在说梦话,韩莞轻笑出声。 魏嬷嬷的低语声,“好,好,过几天就回。姐儿乖乖睡啊。” 声音特别温柔。 这时,又传来脚步声。 魏嬷嬷的声音,“李妹妹,你怎么把好儿抱来了?” 李嬷嬷轻声说道,“刚刚姐儿说梦话,要爹爹,要姨姨。我就把她抱过来,有个伴,也睡得沉。”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彩璃瓶 魏嬷嬷笑道,“哎哟,刚刚佳姐儿也说梦话要姨姨要爹爹。”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魏嬷嬷又悄声道,“看那位的作派,是不想让两个姐儿常住京城。哼,一个偏份的……” 李嬷嬷的声音更低了,“再是偏份儿,也是王爷的表妹,得淑妃娘娘喜欢,心当然大。唉,姐儿一直不跟祖母亲近,将来可是要吃亏。” 魏嬷嬷叹道,“那位可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韩莞知道了,赵畅有个恶毒又上进的小老婆,还是他表妹何侧妃。不知何侧妃使了什么手段,让小姑娘不得亲祖母的喜欢,要把她们赶去庄子。 若那个女人真的当上正妃,成了王府的当家主母,小姑娘在她手下肯定讨不到好。如果赵畅这么没眼光,只得想办法说服他,让小姑娘一直住在庄子不回去。 大年初二,韩莞一家和春家人去封和家做客。封和说过,韩莞既是他的徒弟又是他的闺女。 为了让大老太太玩得开心,封家又请了几个村里的老人陪她说话。 大年初三,赵佳儿和赵好儿被送回双宜山庄。 两个小姑娘连自家都没回,直接跑来星月山庄。 她们高兴极了,先抱着韩莞和两只虎撒娇,再抱着大老太太和韩苒傻乐,又抱了抱韩芝和韩宗亮,以及翠翠、豹子、驴叔。还想去抱乌风和白影,吓得乳娘赶紧把她们拦住。 看到她们的乐呵劲,韩莞暗自叹气,她们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嫌弃被整到乡下来的。来乡下也好,至少不会被算计。 听戚管事和下人们的说辞,赵畅受伤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晌午,韩莞亲自下厨给小姑娘做了几个有营养又好克化的菜。小姑娘黏韩莞黏的厉害,也跑来厨房。 小姑娘坐在小长板凳上看韩莞,两只虎倚在厨房门口看娘亲和小姑娘。 饭后,小姑娘如愿地跟韩莞一个炕睡觉。 两个软软的小身体拱来拱去,喋喋不休地诉说着相思之情,让韩莞的心软软的,柔柔的。感动了,又一人亲一下。这也是她的两件小棉袄,太贴心了。 那个恶毒小老婆想欺负她们,没门。若何侧妃那里有样汽车空间里的东西就好了,想法子过去整整她。 楚城同小姑娘一起回来了,两只虎缠着楚城练武练了一下午,晚饭还要小姑娘去请。 初七下晌,李令杰又来了,他来接老太太、韩宗亮回京城,明天一早就走。几天后老太太要带着亲重孙子去京兆府告状,状告老鲁氏、鲁三老太爷、小包氏联手易子。 他们依然会住去包府。韩芝不放心弟弟,她也同去。 因为要陪两个小姑娘,韩莞领着韩苒和两只虎初十再去,也会住去包府,方便共同商议。 一下送走三个人,别说韩莞几人不习惯,连两个小姑娘都不习惯。 初九这天,当小姐妹知道明天姨姨和虎哥哥、苒姨也要去京城,都大哭起来。 “姨姨,姐儿也要去,姐儿不想自己过……” “一起去,一起去。爹爹走了,你们也走了,姐儿很寂寞……” 哭得韩莞心酸,两只虎心碎,韩苒的眼圈都红了。 韩莞不可能带她们住去包府,好话说了一箩筐也劝不好,依然大哭不已。 正闹着,回京办事的戚管事回来了。 他来见韩莞。 他的脸色极不好看,韩莞看他像是有事要说,就让韩苒和两只虎劝小姑娘,她把戚管事带去了小书房。 戚管事低声道,“听丁大人说,王爷在路过玉连山时马车滑下山崖。还好被救下,王爷歇息两天后,继续去了西关城……” 丁大人是勤王府的长史官。 韩莞故做惊讶道,“好险,摔下山崖,王爷受伤了吗?” 戚管事道,“说是左臂骨裂,还有些冻伤,其他没有大碍。淑妃娘娘都哭了,心疼得不行,说王爷不应该继续赶路,而是回凉城养伤。皇上倒是龙心大悦,夸赞王爷做得好,心系边关将士……” 韩莞的心彻底放下来。只是左臂骨折,残疾不了。 戚管事走后,韩莞算着去边关的时间。 她已经看了从京城去西关城的地图,玉连山距西关城还有三分之一的种程,但只要过了玉连山,之后的路就好走了。 “好走”是指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 从京城到玉连山他们走了二十几天的路,这段路不好走,山多雪大。汽车空间不受限,到玉连山用了三个小时五十分,剩下的路程大概会用一个半小时到三个小时之间。也就是说,从这里到西关城的时间大概在五个半小时到七个小时间之间…… 两个小姑娘的哭还在继续,韩莞一阵头痛。 想了想,去了空间。她把那个空瓶矿泉水瓶拿出来,又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拿着两个空瓶子出去。 塑料瓶漂亮,深蓝色,又摔不烂,送给小姑娘玩。这种瓶子两只虎和春家人都看到过,就对其他人说这种瓶子叫彩璃瓶,同那几样稀罕种子一起在番人手里买的。 韩莞去上房把瓶子给小姐妹,她们拿着瓶子立即止了哭,挂着眼泪拿着瓶子看。 韩莞说道,“姨姨只有两个,你们只能在庄子里玩。若是拿去京城被人看到,他们再找姨姨要,姨姨可是没有了。” 小姐妹连连保证,“只姐儿玩,不让别人看到。”她们小心翼翼地拿着,生怕掉下地摔坏了。 大虎拿过赵佳儿的瓶子,笑道,“这种采璃瓶还有一样好处,” 他把瓶子摔下地,除了韩莞和大虎,其他人都“啊”地叫起来,赵佳儿直接哭上了。 大虎又笑道,“就是摔不坏,你们看看是不是。” 众人一看,瓶子滚到了门口,依然完好如初。 赵佳儿跑去把瓶子捡起来,看看的确没有摔坏,才放下心来。 魏嬷嬷笑道,“老天,还有这么俊的瓶子,比玻璃瓶好看,比瓷瓶结实。” 二虎道,“它还有优点。可以当水囊,可以插花,还可以放在博古架上当摆件。”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开脱 二虎把赵好儿的彩璃瓶拿过来,让春嫂子往里倒了大半瓶水,再把瓶盖拧紧。装了水的瓶子更加晶莹剔透,晃一晃,没有水溢出,还起了一串串的水泡泡。 他又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小姐妹稀罕极了,都嚷着要喝瓶子里的水。 李嬷嬷的嘴张老大,好久才合上嘴说道,“这么好的彩璃瓶给了姐儿,姐儿快谢谢韩娘子。” 在她想来,这两个瓶子肯定值好些银子,就这么送给姐儿了,韩娘子真大方。当然,王爷更大方,肯定不会让韩娘子吃亏。 小姐妹听了,都抱着韩莞说谢谢。 韩莞笑起来。前世最最便宜的塑料瓶,名字一换就成了这里的白富美,比千金难得的玻璃瓶还稀罕。 两个小姑娘一直拿着彩璃瓶玩,吃饭的时候都舍不得撒手,把韩莞母子要去京城的事忘在了脑后。 晚上,把小姑娘高高兴兴送走,韩莞才把两只虎、春家一家人叫来上房,说了明天去京城的真正目的。 这几人中,只有春大叔知情,其他几人听后都是大吃一惊。 春嬷嬷说道,“老天,怪不得小包氏那那么整二老爷和先二太太、五姑奶奶,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哎哟,我的姑娘可怜了,本是侯府正经嫡姑娘,却被卢氏那个不要脸的庶子臭娘们欺负成那样……” 她又是骂又是笑,心疼韩莞被欺负,底气却是更足了。 春大叔笑道,“看你这娘们,高兴傻了吧。” 春嬷嬷道,“我是高兴傻了。等到这件事明了,我要去吐小包氏的口水,抓花她的脸。还要去骂卢氏,一个庶子媳妇,把嫡出姑娘欺负得没边儿了。若二老爷没被换,他就是侯爷,韩大老爷算个屁。大老太太是个慈善人儿,看到亲儿孙被那么欺负,该多难过……” 两只虎没见过小包氏,只听说过她如何恶毒。他们喜欢大老太太,听说她是他们的亲太姥姥,极是高兴。 明天会把春家四口、黄娟、黄绫都带上。他们六人都是韩家二房的老人,亲眼目睹小包氏如何虐待韩泊深和黄氏,如何虐待他们的几个孩子。必要时,他们也会充当证人。 他们走后,韩莞去了一趟荷花后街韩家三房。 小包氏正在骂人,韩泊深、黄氏、江氏、韩莞、韩宗录、韩苒、韩芝、韩宗亮,一个不少,都拎出来骂几句。 声音依旧像原来那么尖利,底气十足。看来,她的身体又康复了,死不了。也是,韩泊厚和韩宗瑞还活着,她心里还要盼头。 蒋姨娘在一旁小声劝着。 韩莞不想多呆,知道小包氏还能上公堂就成。 次日一大早,春大叔赶驴车,春山赶骡车,载着韩莞几人去京城。 这次没带翠翠和豹子,主人一走,他们就翻过篱笆墙跑进了山里。 车里,二虎翘着嘴说道,“我们没跟佳儿妹妹好儿妹妹告辞,她们会哭的。” 大虎纠结地说,“可若我们跟她们告辞,又不带她们去,她们会哭得更厉害。” 韩苒道,“我们只有快些把事情办完,快些回家。” 韩莞看看韩苒,若事情顺利,韩家大房有了自己的家,大老太太肯定不会让韩苒继续住在姐姐家。 晌午时到达勤进侯府。 包府知道他们今天会来,包三爷专门在外院候着。包三爷是包侯爷的庶子,二十几岁,捐了一个官,平时管着府里的庶务。 包三爷让人安排春家父子在外院住下,他带着另几个女人和两只虎直接坐骡车去了内院客房,大老太太和韩芝姐弟住在这里。 此时正是晌饭时间,客房里只有一老二小三个人。 老太太笑道,“知道你们会来,等着你们吃饭呢。” 韩宗亮着韩莞的裙子说道,“五姐姐,原来大祖母才是我们的亲祖母,那个天天骂娘亲打我们的祖母不是亲祖母。五姐姐,亲祖母好,我以后不会再挨打了。” 他不停地呵呵傻笑,这几天一直是这种状态。 他的话让老太太又红了眼圈,“可怜的孩子,那个挨千刀的,不得好死……”又嘱咐他道,“记住,莞丫头是咱们这一房的长女,是你们的大姐。苒丫头是二姑娘,芝丫头是三姑娘,宗录是长子,宗亮是次子。” 韩苒、韩芝、韩宗亮都叫了一声,“大姐。” 饭后,把孩子们打发去歇息,老太太把状纸给韩莞看,明天就会去京兆府。 韩莞看到后面皱起了眉,说道,“状纸上把小包氏易子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说她是被蒙蔽。后来她虐待我爹娘和我们也一笔带过……这是要为她开脱?那三个人中,小包氏最该死,因为她给我们造成的伤害最大最直接。” 大老太太拉着韩莞的手叹道,“我也恨不得她坐牢、挨板子、判斩刑。但是,她是包家女,若把她说得太不堪,有碍包家的名声,以后包家女儿就不好找婆家了。我娘家帮我颇多,我总不能不替他们考虑。放心,小包氏不会有好下场,只要那件事坐实,我就做主把她休了,包家也不会留她,直接让她畏罪自尽……” 包嬷嬷过来劝道,“姑奶奶,老太太这几日都没歇息好,让她打会儿盹再说吧。” 看到老太太略显憔悴的脸,韩莞不好再说。她亲自把老太太扶在炕上斜倚着,盖上被子,见老太太闭上眼睛,才由一个包府的丫头领去厢房歇息。 他们几人都住在这个院子里,韩莞住的是西厢北屋,两只虎在南屋。韩苒姐弟三人住在东厢。 韩莞睡不着,看了房间,就去院子里转悠。 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些升温,午后的阳光有了些许温暖。 庭前几株红梅迎风怒放,鲜红,耀眼。角落里翠色的竹叶在风中沙沙响着,金色阳光在叶子上跳来跳去。庭院中间是假山石,假山石外沿是一圈水槽,里面没有水。若是天暖,里面肯定会养几尾锦鲤。 远处,乌黑的飞檐翘角层层叠叠望不到边,七拐八拐的游廊伸向远方,透过枯枝能隐隐看到一处湖泊…… 这里钟鼓馔玉,富贵无边。 原主曾经特别羡慕这种富贵。 第一百五十九章 特殊礼物 原主曾经特别羡慕这种富贵。 不是为了享受,而是觉得这种富贵能帮助父亲弟妹逃脱小包氏的魔爪。所以才被卢氏蛊惑进去,做了错事,又被谢家羞辱,最后赶去庄子过活…… 韩莞最恨的就是小包氏。老鲁氏和三老太爷为一己私欲改变了韩泊深和韩泊厚的命运,但小包氏手上沾着韩泊深一家的血泪和命。小包氏不得到应有的惩罚,最对不起的不是韩泊深,而是死去的黄氏和原主。 “应有的惩罚”就是把她的罪名公布于众,判死刑。哪怕判她坐牢流放,也比私下弄死她公平…… 古代大家族之间的利益牵绊多,许多事都不能畅快而为。包家对大老太太真的很好,韩莞也知道自己不能太任性,但她就是意难平。 小包氏的不堪或许会对包府产生一定影响,但影响不会太大,毕竟小包氏已经嫁进韩家四十几年,完全可以说她是被韩家男人教坏的…… 送上那两样特殊的礼物,提个条件包侯爷应该会答应。 之前,韩莞一直在想怎么拒绝打着国家大义来跟她谈判的谢家,后来想着干脆便宜包家。投桃报李,感谢包家对大老太太一直以来的照拂,把跟包府这门亲联系的更紧密…… 包侯爷现任西大营统领,正二品武官。属于高级将领,但在京城并不算突出,与他同级甚至更高级别的武官不少,比他有权势的文官更多。若不是有个爵位在身,包府在京城连豪门都算不上。爵位袭五代,他已经是第四代,到孙子那代就降成伯了,且后人不算很出众。 他年近五十,再进一步很难。等到战争结束那些立过大功的将领回来,他现在的职位不一定能保住,被调去当闲职都有可能…… 他好了,包家的姑娘才是真的好。 想通的韩莞去了上房,脚步异常轻快。 大老太太已经起来了。 又把孩子们叫醒,韩莞带着韩苒姐弟和两只虎去正院拜见包侯爷和包大夫人,再感谢他们的帮忙。包府里的长辈都不在了,最年长的是他们。 老太太是长辈,就不去了。 韩莞也准备了礼物。十盒铁盒装的千金油,这种包装的千金油如今只供应皇宫,还卖了极少数给太医院。别说这种精包装,就是一般的千金油世面都很少,一出来就抢光。 另十盒鹿胎丸,两块韩莞在庄子里做的压缩饼干。 他们走了一刻多钟的路,来到正院。 除了包侯爷和包大夫人在,还坐了几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少妇,包括世子爷夫妇、包三爷夫妇、以及未成亲的包四爷。 今天休沐,包侯爷几个男人都在家。或许知道他们要来,没让其他人在这里。 包侯爷夫妇都年近五十,坐在上首。 韩莞、韩苒、两只虎是第一次见他们,都跪下磕了头,喊“表伯父、表伯母”、“大祖父、大祖母”。 包侯爷说道,“起来吧。唉,都是正经亲戚,恶人作祟,今天才得以见面。” 包大夫人笑道,“我还记得祖母在世时经常念叨,说三姑母年轻时长得最俊。看看这些后人,啧啧,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包大奶奶跟附合着,“可不是,这才像是一家人。虽说姑祖母受了一辈子苦,但好歹有这么多后人,好人有好报。” 说着,两个女人还用帕子抹了抹眼睛。 包侯爷最满意的是两只虎,多看了他们几眼。好人才,好相貌,小小年纪就举止有度。若这两个小子是姑母嫡嫡亲的亲孙或是亲重孙,就更好了。 一个丫头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送韩莞、韩苒的赤金嵌宝首饰,送两只虎的赤金衔玉璎珞圈。韩芝、韩宗亮的早两天已经送过。 韩莞几人谢过,又把自家礼物呈上。对于那两块黄褐色的丑丑的东西,所有人都不认识,又不好发问。 包四爷笑道,“都说皇宫用的千金油是铁盒装的,就是这种吧?” 韩莞点头道,“是,这种精装盒的大都送去了内务府,只留下很少一点。” 众人说商讨了一下明天去京兆府的事。老太太现在是庶人,她带着韩宗亮去击鼓鸣冤,由没有官职在身的包四爷、李三爷陪同,其他人证等待官府招见…… 谈完之后,韩莞对包侯爷道,“表伯父,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包侯爷看看欲言又止的韩莞,起身说道,“跟我去侧屋说。” 韩莞起身拿起摆在桌上的压缩饼干,跟去了东侧屋。 包侯爷坐去炕上,指了指一旁的圈椅说,“坐吧。” 韩莞没坐,而是走去包侯爷面前,非常郑重地屈膝施了礼。说道,“侄女经常听祖母讲表舅正直、良善,对她多有帮助和照拂,一直铭记于心……” 两刻多钟后,包侯爷和韩莞来到厅屋。 包侯爷严肃的脸上有了几丝笑意。看得出来,他是压抑着情绪的,否则更高兴。 他对几个儿子说道,“走,去外院,再同幕僚商议一下,状纸要重写。”又对韩莞几人说道,“你们回去陪陪姑母,晚上我们再去客房跟她商议明天的事宜。” 韩莞几人同包大夫人和包大奶奶说笑几句后,起身告辞。 两只虎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娘亲跟包侯爷谈了什么悄悄话,但看到有包府的丫头跟着,也不好多问。 到了客房,把屋里的下人遣退,二虎急不可待地问,“娘亲,你跟大爷爷说了什么?” 韩莞笑笑,对老太太说道,“紫虎膏和酒精对外伤的治疗效果极佳,算得上目前治外伤的最好药物。上次谢明承是私人购买,数量有限。等到和王爷和雷元帅看到它们的妙用,提出大量供给,我们制药场的人手有限,远远供给不上前线受伤将士所需。等到朝廷来要,不如我们主动把方子献上,这件事就由表伯父去做。” 朝廷不可能出大价钱买方子,但广告效应绝对是最好的。前世央视黄金档的广告费就要上亿人民币,自家就当广告投入吧。更主要的是,只要朝廷来要,韩莞就不敢说不给。 谢家应该打了这个主意。哼,等他们来抢这个功劳时,已经晚了。 第一百六十章 判决 大老太太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喜道,“莞丫头是把立功的机会给你表伯父了?哎哟,祖母谢谢你了。” 韩莞笑道,“我还想出了一道吃食——压缩饼干,适宜长期保存和运输,十块顶得上一袋粮食,最适用于军队。我把这个方子也给表伯父了,他越强大,祖母的倚仗才最硬不是。” 韩莞前世有位女同事喜欢游非常规旅游线,每次出游都要自己做些经饿又简便的食物带上,其中就包括压缩饼干。听女同事说过如何做,韩莞就领着下人做出来了。虽说赶不上前世正规的压缩饼干,还是不错。 大老太太更高兴了,搂着韩莞连连叫着“乖孙女。” 大虎问道,“娘亲把这两个功劳给大爷爷,为什么大爷爷说要重新写状纸?” 二虎又问,“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真是两个小天才,将来肯定能当左大将军和右待郎。 韩莞说道,“我还讲了一下我娘是怎么被小包氏整死的。那些场面历历在目,我永世难忘。” 她当然不好直接讲条件。但包侯爷是正直的聪明人,她一说小包氏如何把黄氏整死,如何折腾自己一家,也就明白韩莞的意思了。 大老太太满意地看看大孙女,了然道,“只有你表伯前程更好,包府的姑娘们才能嫁得更好,小包氏给包家姑娘造成的影响不足一提。” 之后,韩莞和老太太又给韩宗亮打气,告诉他在公堂上该怎么说。不需要撒谎,只把真实情况大声说出来即可。 小小的韩宗亮有些害怕,但听说只有告了状,大祖母才能成为他真正的祖母,爹爹娘亲和哥哥姐姐才有好日子过,非常坚定地表示愿意。 韩莞表扬道,“非常好,你要记着,你现在是我们这一房唯一的男子汉,要沉稳,还要把祖母照顾好。” 二虎笑道,“不能哭哦。” 韩宗亮红了脸,大声说道,“我才不会哭。”又不高兴地说,“我是长辈,你不能这样说我。” 饭后,包侯爷和世子爷、包四爷来了。 他们三人同老太太、韩莞、韩宗亮在厅屋谈话,其他人都退下。 韩宗亮看到能干的两只虎都要出去,极是得意,小胸脯挺得更高了。 次日天还未亮,小院里就热闹起来。 韩莞和几个孩子来到上房。 众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悄无声息吃完早饭。 老太太穿上玄色绣金吉祥纹绸子棉褙子,棕黄色马面裙,头上只戴了两支银簪,没有上妆。看着落魄、悲伤,又不失侯府嫡女出身。 韩莞亲自给韩宗亮穿好衣裳。藏蓝色半旧细布小袄,同色棉裤,头顶右侧梳着一个小揪揪。左侧头顶有两条长疤,剃秃的头发还没长长。 韩莞捏了捏他的小脸,说道,“莫怕,包家哥哥和李家表哥会保护你们。若是官府传唤,我们也会去衙门。” 韩宗亮点点头,他想说“我不怕”,嘴唇动了几下,没说出口。 大老太太牵着韩宗亮上了骡车,去前院同包四爷、李三爷汇合。 韩芝紧张得身子发抖,小手紧紧捏着韩莞的裙子。 韩苒的眼圈都红了,问道,“姐姐,青天老爷能信祖母和宗亮的话吗?” 韩莞道,“当然会信。放心,我们做了那么多,万事俱备。” 二虎也道,“两位小姨放心。你们也知道我娘亲有多聪明,她让你们放心,你们放心就是了。” 两个小姑娘一听也是,大姐是最聪明的人了。 三姐妹进屋里说话,两只虎非常自觉地在庭院里练武。 巳时初,五人去了正院给包大夫人请安。 屋里坐了一群女眷,大夫人,大奶奶、三奶奶、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大哥儿、二哥儿,大姐儿,还有几个丫头婆子。 几人进了屋,一阵浓香迎面扑来,不习惯的两只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几声轻笑传来。 大夫人招手道,“两只虎过来,我再好好瞧瞧,昨儿侯爷夸了好久。” 她把两只虎拉到身边,爱抚地摸了摸,笑道,“好可人疼。” 二哥儿不服气地问道,“有我可人疼吗?” 他的话逗得众人大乐。 二哥儿大名包超,刚刚三岁,是世子爷的长子。大哥儿包铭,五岁,是包三爷的儿子。大姐儿包汐,是世子爷的长女,六岁。 包超虽然行二,却是嫡长房的嫡长子,自是全家的宝贝蛋。 大夫人让几个孩子去侧屋玩,同韩莞说起了今天告状的事。 “莫怕,侯爷说,这么多个人证,一告一个准……” 韩莞也这么想,依然坐立不安。 午时初,守在衙门的下人来报,小包氏已经被拘去京兆府,做为证人,江氏、章氏、蒋氏、卢氏等韩家的几个人都被叫去了。 “京兆府尹刘大人说,此案件是本朝第一例,若是真的,影响极坏。四爷还说,小包氏嘴特别硬,拒不承认易子,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有可能下晌会叫韩大姑奶奶、韩二姑娘、韩三姑娘去作证,让你们做好准备……” 韩苒和韩芝又紧张起来。 韩莞劝道,“不怕,问什么说什么。” 震惊朝野的“易子大案”历时四天结案,由于人证物证俱全,案件审理非常顺利。即使小包氏开始嘴硬,在人证和刑具面前也说了实话。老老侯爷的病是老鲁氏下的毒,一听大包氏生下孩子,老鲁氏就用被子捂死了老老侯爷。 主犯老鲁氏和韩首计已死,掘坟,挫骨扬灰。 小包氏在“易子案”中属从犯,但虐待韩泊深一家,虐死韩黄氏,罪孽深重,判秋后斩首。 韩家大房和三房子孙,各回各家。 拿到判决书,大老太太哭得泣不成声。 这件事影响极坏,不仅街头巷尾一直热议不断,连皇上都下口谕必须重办小包氏。太后也下懿旨对韩大老太太进行了慰问,还赐了她一柄玉如意。 大老太太接到懿旨和玉如意又哭了。不仅案子大白于天下,皇上和太后的态度也会直接影响韩泊深等人在大赦中的待遇。 他们选择在大赦前告状,就是想得到皇上体恤,为韩泊深和韩宗录争取更大利益。若小包氏也被减刑,那是没办法的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探视 包府又派人给西关城的韩家男人送去两封信。 一封给韩泊深,告知他的身份。 一封给韩二老太爷。因为韩泊述害了整个韩家,又出卖自家子侄,韩家男人已经拥立二老太爷为韩家族长,韩家族中的事务由二老太爷主管。 一是告知这件事,韩首计掘坟挫骨扬灰,必须除族,这件事要由男人定。 二是由他把这件事转告韩泊厚和韩宗瑞。包侯爷一直不喜韩泊厚,不想跟他有所交集。但还是请二老太爷告诉韩宗瑞,老太太依然会把他看成亲孙子。 三是大老太太要分家。她已经得知韩泊述出卖韩宗录的事,对于出卖她亲孙子的庶子,她不可能再在一起过。二老太爷鞭长莫及,但要告知他们一声。 还有一件事,已经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易子大案”所淹没。那就是雷元帅派人送来加急快报,边关又打了一场大仗,双方将士伤亡严重,急需紫虎膏和酒精,并力陈这两种药对外伤的作用前所未有…… 勤进侯包大人立即请旨,说愿意说服侄女韩氏把紫虎膏和酒精的方子献上,以解边关将士燃眉之急。 皇上龙心大悦,大大表扬了包爱卿,让他说服韩氏把方子献给太医院,由太医院下属药场同虎达制药场一起加班制造那两种药,紧急运去边关。还说会赏赐韩氏和制药场。 可笑的是兵部待郎谢大人脸色极不好看,还瞪了他一眼。包侯爷暗哼,你家不珍惜莞丫头,把他们母子赶去乡下不管不问,人家不把这种好事给我这个表伯父,还能给你呀?笑话! 包侯爷又道,“启禀皇上,臣还有一事禀奏。臣偶得一个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只吃一小块,就能顶一大碗干饭。而且,易保管易运输,拿出来就吃,最适合军队。前提是必须防潮……” 皇上疑惑道,“有那种吃食?” 群臣也议论纷纷,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包侯爷躬身说道,“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蒙皇上。” 次日,韩莞就让包侯爷带着太医院的官员去孟县找封家父子商讨此事。韩莞已经早一步让人给封和送信,写明如何谈判和合作。 皇上听说这个虎达制药场就是生产千金油的药场,更是满意。如今千金油是他的生活必备品,一打磕睡就想擦,母后也喜欢。他下旨赏赐韩莞和封和各五百两银子,还给虎达药场赐了一块牌匾——济世为怀。 这四个大字再多钱也买不到,封和都激动哭了。 随后,包侯爷又和工部、兵部的有关人员共同试制试吃压缩饼干,还真的试制出来了。皇上大喜,不仅口头嘉奖了包侯爷,还赏赐了他五百两银子、一柄玉如意。 包侯爷喜极,回家就送了韩莞一千两银子。 韩莞推拒一番笑纳。 二月十七这天上午,大老太太带着韩云、江氏、韩莞去监狱探望小包氏。 关女罪犯的牢房在最里边,特别阴森可怕。韩云和韩莞左右扶着老太太,以防她摔着。 她们站在一扇铁门前,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穿着囚服的人。那人躺在一堆草上,头发乱蓬篷的,看不清楚脸。 老太太叫道,“小包氏。” 小包氏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来人。她吃力地爬起来,再拖着铁链摇晃着走过来。 她把住门上的铁栏杆,跪下哭道,“姐,我也不知道孩子被换,若先知道他们的打算,我不会同意,哪个当娘的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抱出去。还是在孩子三岁的时候,我无意听到我家老爷跟老姨太太的对话,才知道真相。你要恨,就恨老鲁氏吧,都是她出的坏主意。我也恨她,她夺走了我的亲儿子,还把他毁了,我们也是受害人哪……姐,看在我儿替你儿挡了灾的情份上,看在我们是姐妹的情份上,救救我。” 小包氏涕泪皆下,没有一点之前的嚣张跋扈和尖酸刻薄。 大老太太气道,“小包氏,你还好意思说‘我儿’‘你儿’,说我们是姐妹,想想你是怎么虐待泊深和他的妻儿的。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的心是什么长的?我对你不薄,我娘对你是庶女中的头一份儿。你们换了我的儿子,要了我那么多银子,我对泊厚那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我的泊深?想到他受的苦,我的心就痛啊……” 大老太太痛哭失声。 小包氏的目光一下凌厉起来,怒道,“泊深受什么苦了?他健健康康,娶了媳妇当了官,生了一群小崽子,活得好的很呢。可我的泊厚,那么乖那么好那么聪明的孩子,却受了那个大罪。不能继承爵位,不好意思出门,还要天天承受那种痛楚……这些本该是泊深承受的,却由我儿代受了。每当想起他的脸和痛,我的心都碎了,满腹悲伤无处排解。我恨那个老虔婆,若不易子,我儿虽然没有大富贵,但平安,健康,喜乐。我更恨你,大包氏,你怎么就那么蠢,由着儿子被换不自知,还让儿子毁了容丢了爵……” 韩云怒斥道,“住嘴。小包氏,你太恶毒了,自己做恶,还要怨恨别人的不是。韩泊厚毁容,是他自己非得骑马摔下来磕伤的,怎么能怪我娘。若是没有易子,我亲兄长身手那么好,骑再烈的马都会无事。我哥无事,就会顺利承爵,我们韩家也不会被韩泊述败了……都是你们三个做恶,害了你儿子,更害了整个韩家。还有,若你但凡待我哥和他的家人稍稍好一些,我们也不会把你送进这里。” 韩莞冷哼道,“这就是强盗逻辑。偷了人家的孩子,骗了人家的银子,惦记人家的爵位。没达到目的,还怨恨人家做的不好,对不起她。然后,把这种恨强加在无辜人的身上,虐待我们,害死我娘……小包氏,你死有余辜。”又劝大老太太道,“祖母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们的心是黑的,你永远唤不醒他们的良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塌了 韩云冷笑了两声,说道,“我们唤不醒,可老天有眼,收了那一对恶毒母子的命。留着这个小包氏,就是让她眼睁睁看到我们一家团聚,等到她死后下地狱,也好跟老鲁氏和韩首计说清楚。哦,还有她的另一对儿孙。” 这几句话刺得小包氏差点晕过去。她伸出手想抓大老太太,吓得韩莞赶紧把老太太扶着退后两步。 小包氏尖声叫道,“你们害了我亲儿,不得好死。韩泊深和韩宗录也在边关,他们不会活着回来。” 大包氏抹净眼泪,看着面前戴着铁镣,篷头垢面的小包氏,摇头说道,“包月柔,想想四十几年前的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恶毒,肮脏,不知悔改……若父亲看到你这个鬼样子,不知道有多难过。” 说完,就带着韩云、韩莞向外面走去。 小包氏听到自己的闺名,有些愣神。自己有多少年没听到和想起这个名字了? 是啊,她叫包月柔,是勤进侯府的四姑娘。美丽,多才,颇得父亲和嫡母的喜爱……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 当初听男人说,若自己生下儿子,就想办法换去大房。她先是不愿意,后来男人说,若换了,儿子将来就能承爵,大房的富贵都是儿子的。她激动不已,若那样,大包氏所有嫁妆也是儿子的。 她只比大包氏晚出嫁一个月,大包氏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十里红妆,而自己只有区区六十四抬,还多为不值钱的物什。她嫉妒得发昏,却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后来,亲儿子毁容了,没有承爵,也没享受到大房的大富贵及大包氏的十里红妆。都是老鲁氏肠穿肚子烂,想了那个坏主意。都是大包氏没本事,没把她的儿子保护好…… 小包氏大哭起来,用头撞铁门,咒骂着老鲁氏和大包氏,哗拉拉的铁镣声和哭声异常恐怖。 牢役喝斥着打开门,把她拉进牢房打了几巴掌,小包氏压抑着的哭嚎声更加吓人。 那些声音令韩莞极度不适。她本来准备了很多话,可看到小包氏那一刻便不想多说了。小包氏死不悔改,自己做了虐,还觉得都是别人的错…… 当三人重新站在干燥而温暖的阳光下,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大老太太紧紧捏着闺女和孙女的手,颇有气势地说,“邪不压正!我被蒙蔽四十几年,还是真相大白了。下晌去荷花后街,分家。” 韩云回家,老太太和韩莞去了包府。 江氏前几日就住来了包府,她殷勤地服侍老太太吃饭。老太太笑眯了眼,非常享受亲儿媳妇的服侍。 饭后,老太太歇息两刻钟就起来,带着韩云、江氏、韩莞、韩苒、韩芝、韩宗亮,还有包府的三爷,一起回荷花后街。 分家乱哄哄的,没带两只虎。他们去了黄琛家玩,今天会在那里住一宿。 卢氏昨天就接到大老太太送的信,知道他们今天会来这里分家。 她不愿意分家。虽然她有太子良缓及其他亲戚送回来的千两银子,还有一个二进宅子,但她知道包府和李府送了大老太太钱和宅子。 特别是听说自己男人在西关城被罢了韩家族长,她就更不想同大老太太分家。毕竟大老太太是嫡长房,没分家,他们也属于嫡长房的人。若分了家,爵位已经没了,他们就只是韩家的庶出旁枝。自己女婿虽然是太子,但太子并不待见她这个岳母,闺女的日子也不算好过。 前几天,小包氏被抓进大牢,老鲁氏易子的消息传来,吓坏了韩家几房人。卢氏虽然恨透了小包氏,还是她不愿意相信易子是真的,更不愿意两家把儿子换回来。 韩泊厚子嗣单薄,若韩宗瑞死在战场,韩泊厚就无后了,大老太太只能靠她及她的后人养老,老太太的钱就是她的。 而韩泊深有两个儿子、三个闺女,还都活着。好像自己男人被罢族长就是因为出卖韩宗录,韩宗录如今成了大老太太的亲孙子。还有韩莞,当初自己和男人怎么整治那个丫头,大老太太可是门儿清……老太太肯定已经恨透了他们。 卢氏知道,这个家如今是不分也得分,老太太的钱和宅子跟自己再没有关系了。 彭氏和吕氏听说易子的消息后,天天躲在家里哭。 她们觉得,头顶上的那片天塌了,比当初抄家时还让她们无措。抄家的时候,还有老太太和那么多家人、族人一起面对,可现在…… 小包氏是她们的亲婆婆、亲祖母,大老太太都恨死小包氏了,怎么会善待她的后人。那些族人看她们的眼神都不善,话里话外老鲁氏坏良心,她们和她们的男人享受了本该属于韩泊深一家的福气。若没有易子,韩泊述也当不上侯爷,韩家就不会被抄…… 韩泊厚和韩宗瑞都在边关,不知能不能回来。她们没有后,又无钱,还没脸出去见人,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躲在屋里不敢出去见人的还有章氏和韩淑。 章氏本来就恨小包氏,听说那件事后,更是暗地里把小包氏一顿咒骂。小包氏的名声和早死对她都无所谓,甚至她还盼着小包氏早死。但有这样的祖母祖父,再被韩家除族,韩淑的亲事就更艰难了,韩敏在婆家的日子也更不好过。 昨天,章氏还是带着韩淑去监狱里看望小包氏。不是真心看她,而是想让她交待后事,把剩下的银子给她们。 小包氏没有说给她们银子的事,只让她们给彭氏和吕氏带个话,让她们两人去见她。 章氏都气哭了,说道,“婆婆,我也是你的亲儿媳,服侍你十几年,淑儿是你的亲孙女,一直在你跟前尽孝。我们孤儿寡妇被人戳脊梁骨,连门都不敢出,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你为何就只惦记她们,她们服侍过你一天吗?” 小包氏说道,“我知道你想要我留的那点银子。章氏,泊寿和宗智都死了,可泊厚和宗瑞还活着。把钱给彭氏,泊厚是泊寿的亲兄长,他和宗瑞回来,不会不管你们孤儿寡母,你们可以依附着他们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分家 章氏气得想吐血,啐道,“大老太爷还是你男人的亲兄长,你男人还不是夺了他儿子,还想夺他爵位和家产。你让我们去投靠那个又丑又脾气怪异的韩泊厚,亏你想得出……” 章氏回家后,在小包氏屋里找了半天,地皮儿都刮了一层,只找到几贯大钱和几个小银角子。章氏知道,小包氏手里应该有两百多两银子的存项。 她问蒋氏,蒋氏摇头说不知道。章氏又去蒋氏的房里找,只找出几十文大钱,气得她把大钱甩到地上。 看到章氏阴侧侧的眼神,蒋氏心里一阵紧张。还好她在老太太一被抓进大牢,就找出被老太太藏着的她的奴契。跟奴契藏在一起的,还有几两碎银。另外的大笔银子藏在哪儿,她也不知道。 奴契被她缝在一件棉袄里,银子藏在厨房的酸菜坛子下。 未时末,大老太太一家到了荷花后街。 韩家另三房听说大老太太回来了,都跑出来看热闹。 大老太太下车,看看前街远处的那个大宅子,眼泪又涌了上来。若是儿子没被换,还会发生这么多事吗?不会,她的泊深武功好,不会从马上掉下来毁容。又善良听话,不会像韩泊述那样贪墨,挑唆族人把人打死…… 她对围过来的人说道,“唉,人心险恶,居然会出那种事。” 二老太太跟大老太太是同一个公婆,都是嫡出。她说道,“老嫂子苦尽甘来了,泊深孝顺,还有这么多孙儿孙女,多好。” 五老太太也说道,“是啊,老嫂子好人有好报。”又看着韩宗亮说道,“胖了,高了,啧啧,差点没被小包氏打死,可怜见儿的。” 大老太太笑笑,请二老太太、五老太太来家里做见证,四房没有老太太,请了他们房里的长房媳妇七太太。 卢氏带着儿媳妇和孙儿孙女迎出来,强扯出笑脸说道,“婆婆回来了。” 大老太太冷哼一声,没搭理她,直接走了进去,韩莞等人跟在后面。 上次李府去西关城送信的人回来,说了韩泊述因为出卖韩宗录被打又被罢族长的事。老太太虽然生气,但那时她还不知道韩宗录是自己的亲孙子,又死了那么多男人,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后来想到这事气得不行,多险哪,若是没有谢明承帮忙,没有宗杰那孩子报信,宗录就完了。再加上韩莞的被害,她现在恨韩泊述夫妇恨的牙痒。 春嬷嬷走在最后,走去卢氏跟前说道,“大太太,人在做,天在看。你知道你为什么儿子要死绝了?就是因为你们做多了缺德事。我家姑奶奶当初是多好的姑娘,漂亮水灵又孝顺,你却那么害她,老天都不饶你。活该!” 说完,就快步跟上众人。小包氏被抓进大牢,春嬷嬷没骂成也没打成,只有来骂卢氏出气。若卢氏的闺女不是太子良媛,怕给姑奶奶惹祸,她会动手打人。 卢氏气得想大耳巴子抽死那个奴才,但想到自己和男人的确把韩莞一家得罪狠了,又有更重要的事,只得暂时把气压下,以后再找那个奴才算帐。 众人在上房厅屋坐定,老太太指了指江氏和韩莞四姐弟,说道,“这是我的亲儿媳妇江氏,大孙女莞丫头,二孙女苒丫头,三孙女芝丫头,二孙子宗亮。等到男人们回来,重新建祠堂,把他们和泊深、宗录写在老太爷和我的名下。” 韩家祠堂在之前的平西侯府。 卢氏道,“婆婆,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 大老太太说道,“人大分家,树大分杈。我们该分家了,以后各房也重新序齿吧。” 卢氏又道,“父母在,不分家……” 大老太太冷哼道,“我为什么要分家,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和韩泊述坏事做尽,我们不躲远些,还等着被你们害?” 慈善宽厚的大老太太难得尖锐,卢氏没敢再说话。 大老太太又道,“这个院子我不要,只把我的一些衣物和三个下人带走。” 搬过来后共买回了七个旧下人,其中三个是老太太的心腹,四个是卢氏的心腹。 包嬷嬷和男人包青松、大闺女包小红跟着老太太在这里,包嬷嬷的另两个儿子也被买下,在看守老太太在别处的宅子。 老太太又环视四周一眼,说道,“去,把彭氏和吕氏叫来。” 韩芝起身去厢房叫人。 彭氏和吕氏相携着走进来。 她们眼睛红肿,脸色蜡黄。来到老太太面前跪下,彭氏用帕子捂着脸大哭,说不出话来。 吕氏流泪喊了一声,“祖母。” 大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跟泊厚母子一场,我自认为对得起他。我舍不下的是宗瑞,那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懂事孝顺,让老婆子多了几分乐趣。他之前是我的孙子,以后还是我的孙子。” 老太太的话众人都听明白了,她还认韩宗瑞这个孙子。 吕氏更是感动地哭出了声,喃喃道,“祖母,祖母。” 老太太又道,“你们婆媳服侍我还算尽心,我也不忍你们活不下去。”她拿出一张契书递给吕氏,“这是一个四合院子。你们好好在那里生活,等着他们父子回来。彭氏不懂生计,耳根又软,日常生活多听吕氏的。” 吕氏接过契书,哭道,“谢谢祖母。” 彭氏哭着点头。 她们婆媳手上有一些银子,是娘家和亲戚给的,还有几样首饰。再有了这个宅子,日子能过下去了。 包三爷把事先写好的分家文书交给韩宗亮,韩宗亮非常郑重地请大老太太和几位见证人签字划押。 他们做这事的时候,江氏去了隔壁三房。 那里有他们的东西,虽然破烂,但她还不是想留在那里,都带走。 她收拾的时候,背着一个小包裹的蒋氏走进来。 蒋氏噙着眼泪叫道,“二太太,这个家完了……” 江氏一直记着蒋氏的情,直起身问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蒋氏把自己的奴契拿出来,求道,“二太太,我想离开这里。” 她虽然有自己的奴契,却不敢私自跑去衙门消奴籍,怕被章氏告她偷契书,那她就是逃奴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祸水东引 江氏接过契书,说道,“好,我帮你。” 她走去章氏厢房门前,敲了敲门叫道,“六太太。” 章氏不想见江氏,不想看她那副得意样。但人家来敲门了,自己又不敢得罪,只得打开门强笑道,“二嫂,如今你是嫡长房嫡长媳了,恭喜啊。” 江氏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呢。之前我家老爷和我、孩子们在这个家受了多少气,现在都不愿意想,一想就心酸。” 章氏可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曾经给过他们气受,叹道,“唉,我也没想到婆婆是那种人。” 江氏又道,“我家老爷、黄姐姐、还有我的许多财物都被小包氏夺过去,便宜了那些撑不死的狼人。我要离开这个家了,什么都不要,只想把她带走。” 她晃了一下契书,又指了指蒋氏。 章氏沉脸说道,“她是我家老爷的妾,要给我家老爷守节,哪里都不许去。” 江氏道,“六老爷已经死了,就是妻子都可以改嫁,别说妾了。说吧,给不给,这个院子可也有我的一半。若是不给,我就把属于我的屋子租出去收钱。” 章氏气得肝痛。若是江氏真的租给男客,自己和闺女怎么在这里生活? 章氏咬咬牙,只得说道,“一个不要脸的残花败柳,你喜欢就带走。” 江氏把奴契还给蒋氏,说道,“给你,你不再是韩家的奴才了。” 蒋氏颤抖着双手接过契书,说道,“谢谢二太太。” 她想跟着江氏一起走,被章氏喝住。 “打开包裹,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偷了我家的东西。” 蒋氏把包裹打开,里面只有几件衣物和一根银簪。她已经把那几两碎银缝在中裤里,章氏再检查也不会检查那里。 章氏想去拿那根银簪,看到江氏讥讽的眼神,还是没好意思伸手。 江氏和蒋氏走出三房大门,江氏问道,“你以后怎么办?” 蒋氏的眼圈又红了,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想跟江氏走,以后当韩家大房的奴才,大老太太一家都是厚道人,不用操心吃喝,不用流落街头。但自己是六老爷的人,六老爷是小包氏的亲儿子…… 她说道,“我有一双勤快的手,还不算很老,总能挣口饭吃。”又苦笑道,“做人还是应该做个好人,不要作恶。看看,我当初没有跟着老太太和章氏做坏事,就得到好报了。谢谢二太太,给了我一条活路。” 江氏说道,“你很会说话,也活得通透。可惜了,生为家生奴,又当了韩泊寿的妾。否则,是个有造化的。” 蒋氏给江氏屈膝施了礼,转身走了。 此时,大老太太的事也办完了,带着孙儿孙女走出来。 老太太对二房、四房、五房的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在别处都有宅子。以后我们分开了,还是要常走动。等我们家收拾好,请你们去做客。” 男人们走后,大老太太就是韩家的主心骨。另几房都怕老太太不再管他们,听了这话都放了心。 韩莞走在后面,对卢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太太,你对我的‘好’我永远不会忘。” 她这么说,就是想再次确认原主设计谢明承的那件事。 卢氏知道自己把韩莞得罪狠了。如今韩莞没有了小包氏的压制,是大老太太的亲孙女,有侍郎府和包府当倚仗,卢氏心里还是有些怕。 她强笑道,“莞丫头,那件事你也不能怪我们呀,当初我们给你谋了条好出路,你也高兴不是。若按原计划行事,你有那位爷当倚仗,小包氏根本不敢惹你们。还不是你自己鬼迷心窍,走了那一步臭棋。” 韩莞把她拉去一边,低声问道,“你们安排了和王爷,就不怕得罪他?和王爷可不是吃素的,而且在谢家人眼里,和王爷比谢明承更不能动。” 卢氏看看韩莞,这死丫头比原来聪明多了。 她低声说道,“我们在谢府有钉子,把你引去那个地方,正好让和王爷遇到你换衣裳。偶遇,和王爷也无法,他怪不到你,也怪不到我们韩家。唉,你那么一闹,我们花大价钱安置的钉子被谢家抓出来处置了,还搭进去了一个漂亮姑娘……我说的是真的,你想想,用那种手段把你和谢明承设计进去,不是结缘是结怨。于我们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又得罪人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做?” 也是,明目张胆把谢家得罪了,谢家虽然娶了原主,却让原主和韩家更加丢脸,最后还把韩家整跨了。 不是他们做的,也不是原主做的,那是谁做的? 韩莞摇头说道,“那件事也不是我做的。” 卢氏鼻子轻哼一声,不屑地瞥了韩莞一眼。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哄鬼吧。 看卢氏的表情,卢氏是真的不信。 韩莞已经完全肯定,韩泊述和卢氏以外,还有一只不知道的手。为的是整治谢明承或是他爹娘,也可能还有别的目的。那人够厉害,藏得深,还会祸水东引。到现在别人都以为是韩泊述夫妇做的,包括原主,而韩泊述夫妇又认为是她做的。 这样的谢家就是个坑,谁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事。哼,被人奉为聪明人的谢国公也不过如此嘛,家里的内贼一个又一个…… “大姐姐,快些。” 是韩宗亮的声音。当了嫡长房嫡次孙,韩宗亮底气十足,连声音都大了不少。 韩莞急步走了出去,众人上车。 这几天依旧会住在包府。还要收拾几天新宅子,正月二十二是吉日,那天正式搬家。 两只虎是不能按时回去上学了。他们非常着急,不止着急不能按时上学,还惦记着盼望他们回家的小姐妹。 晚上,韩莞去了三房小包氏之前的屋子,她是来收那个小布块的。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她可舍不得汽车空间里的东西遗留在没用的地方,小布块也不行。 汽车停下,外面有动静,是章氏和韩敏的声音。 “娘,我祖母会不会把银子给了蒋姨娘,蒋姨娘藏去了别处?找了这么久,什么也找不到。”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家 章氏骂得咬牙切齿,还有哭声。 “不会。老虔婆想把银子留给那个丑鬼,才让彭氏去见她。哼,大包氏知道彭氏不是亲儿媳妇,还送了她一个宅子。可那个老虔婆,我是她的亲儿媳妇,服侍了她那么多年,你们是她嫡嫡亲的孙女,到头来还只惦记那个丑鬼……” 一阵翻箱捣箱,两人什么都没找到,只得回了厢房。 韩莞出了空间。朦胧中,看到屋里乱七八糟,东西甩得到处都是,架子床挪了位置,地上也被挖了好几个坑。 她把那个小布块抠下来,就来到厅屋里,厅屋里也霍乱不堪。她拿出手电在屋里照着,没找到。心里一沉,不会是有人把那个凳子丢了吧。 她轻手轻脚来到西屋门口,也就是韩淑住的屋子。 她轻轻推开门,把迷香点上,半刻钟后进了屋里,听见韩淑绵长的鼾声。 她又拿着手电在屋里照着,最后定在一个雕了虎纹的方板凳上。她走过去把板凳拿去空间,用铁锤把一只腿敲下来,没有。又敲下一只腿,里面有个小坑,小坑里塞着一小卷纸,打开,里面卷着二百二十两银子的银票。 这是之前韩莞偶然用摄影头拍到的。小包氏因为珍珠被章氏偷了,特别怕章氏再把这些养老银子偷走,到处藏都不放心,最后把银票藏在这个凳子里,又把这个凳子放去厅屋。 摄像头放的角度正好能拍到厅屋的一角。 小包氏还挺狡猾,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些银子不多,韩莞就是不想留给章氏。当初她和小包氏谋了韩泊深和黄氏许多钱财,还跟着小包氏一起欺负他们一家。 回到包家已经夜深。 次日,江氏、韩莞四姐弟、包三爷、包三奶奶一起去了新宅子。 新宅子是韩云送的。之前是大老太太陪送给韩云的嫁妆,韩云在韩家遭逢大难后又送还给了老太太。 宅子不算大,外院有接待客人的厅堂和爷们的书房,内院有几个单独的小院,还带个小花园,腊月间就请人来修缮装修了。 老太太已经分配好,让他们去看看,再提提建议。 韩泊深和江氏住最大的院子——正院,韩宗亮住正院的西厢。老太太住第二大的院子,韩苒和韩芝两个同住这里的西厢房,东厢给韩莞母子回娘家住。最小的院子空着,留给韩宗录将来娶媳妇住。 后面是小花园带一个小池塘,加起来不到一亩地。过了月亮门就是后罩房,厨房、仓库和牲口房都在这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人参观一圈非常满意。 看到自己的院子比老太太的院子还大还华丽,江氏不停念叨着,“太好了,太精致了,怎么当得起,怎么当得起……” 韩莞知道,这是老太太在以她的方式弥补对韩泊深的亏欠。 韩芝、韩宗亮见自己的屋子这么大又这么漂亮,都非常高兴,哪里提得出建议。韩莞母子更是无所谓,回娘家住不了几天,干嘛挑剔。 韩苒把韩莞拉去一边,低声说道,“大姐,我想跟你回乡下。” 养了大半年,韩莞也舍不得她。 但现在亲祖母慈祥,又有了大宅子,继母弟妹都住在这里,再去姐姐家常住就说不过去了。 韩莞笑道,“有了自己的家再去姐姐家长住,祖母会伤心,别人也会说太太不容人。放心,姐姐的娘家这么好,会经常回来的。你偶尔也可以去乡下玩几天。” 韩苒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就是不死心。听了韩莞的话,只得作罢。 从新宅子回了包府,韩莞又带着春嬷嬷试做奶油蛋糕。 京城有多个胡人开的小店,里面有黄油、奶疙瘩等多种做西点的东西,她让人买了许多回来。鲜奶油她前世没做过,但电笔里有制做方法。 只是没有打蛋器,打发黄油和牛奶、鸡蛋非常费劲,春嬷嬷大半时间在干这个。 太后的七十寿辰快到了,许多三品以上大臣都进京祝寿。京城的官员及一定品级以上的夫人也是忙碌不已,想着送什么样的礼物能讨皇上和太后欢心。韩莞想做出不一样的蛋糕,让李侍郎夫妇献上去。 给了包侯爷特殊礼物,也得给李侍郎特殊礼物才行,毕竟这两家都帮了大忙。跟他们把关系搞好,对自己也有大用。 正月二十上午,韩莞带着三个弟妹和两只虎携重礼去了李侍郎府。拜望的同时,代表老太太请李府主子今天去聚满楼吃饭,答谢包府和李府的帮助。 李侍郎是礼部右侍郎,朝中重臣。他是寒门学子,二十一岁被皇上点为探花,韩老侯爷“榜下捉婿”,把长女韩云嫁给他。在自身努力加平西侯府、勤进侯府的关照下,二十年间一步步做大,现在比包侯爷还有实权得多。 李侍郎也是二虎的偶像。出身寒门,被点探花,当上右侍郎,正是二虎为自己设定的人生目标。 当他听说礼部右侍郎是自己的亲姑姥爷后,就兴奋得不行,天天盼着能见一面。今天终于能见面了,必须给偶像留下好印象。 出门前,让韩莞给他梳的头,梳了三遍,确定冲天炮在右边最好看的位置,系的是最配他的蓝色滚边丝带。衣裳是过年穿的大红锦缎长袍,来京城时专门让娘亲带着。还戴上了老太太送他的七宝璎珞圈。 大虎不好意思穿成那样,穿的是棕色衣裳,这也是两兄弟自生以来第一次着装不同。 二虎没提意见,今天本来就要显示自己的不同。 来到李府,直接被请去正院。 厅屋里坐满了人,韩云坐在前方的罗汉床上,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几岁,白净儒雅,三绺胡须,穿着竹青色直裰。 这是几人第一次见李侍郎,都跪下磕了头。 李侍郎笑道,“起来吧,都是亲戚,以后常走动。” 他已经听夫人说过二虎如何崇拜自己,如何以自己为人生目标,目光最后定格在小揪揪梳在右边的男娃身上。 笑道,“你就是二虎?”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遇 二虎见偶像终于住注意到了自己了,双手掸掸身上的灰,又作了个长揖,才直起身说道,“禀姑姥爷,晚辈是二虎。自从晚辈听太外祖母讲述了姑外祖父的奋斗之路后,心情澎湃,浑身充满斗志,躺在土炕上久久不能入眠。立志以姑外祖父为榜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探花,当右侍郎,为皇上效力,为我娘亲挣凤冠霞披。” 一通肉麻的吹嘘,让韩莞和大虎红了脸,也逗乐了众人,李侍郎更是笑得开怀。 李侍郎笑道,“好孩子,有志气。姑姥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聪慧,你将来肯定比姑姥爷强,被点状元都不一定。” 心里想着,怪不得谢老太傅为了这对母子的庄子把老镇西侯打了。这两个孩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有大出息,他们是想把孩子认回去。 再看韩莞,他之前没见过,听夫人说这丫头已经大变样。今日一见,果真是琼姿花貌,还举止有度,眼神沉静,一看就是个聪明的。这样的人才气度,一点不比那些贵女差。 而且,她把那两种药方提前让包侯爷献上,既帮了包侯爷,又拒了谢府,两全其美。这是个胸有沟壑的女子,若不走那一步臭棋,哪怕嫁个寒门子弟,也能协助男人仁途顺畅,步步高升,可惜了。 李侍郎挥了一下手,下人拿上见面礼,送女孩的是赤金嵌宝首饰,送男孩的是玉笔筒。还单送了二虎一本字贴,勉励了他几句。这让二虎激动不已,保证回家就把笔筒和字贴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随时警醒自己要牢记姑外祖父的话。 二虎的话让韩云笑眯了眼,既自豪自家男人能干,又得意自己侄孙子通透识进退。婆婆虽然没明说,还是有些埋怨她跟有罪的娘家走得过近,过会子把这两个孩子带去婆婆面前,让她老人家看看自己娘家人才倍出。 韩莞耐着性子听二虎吹嘘完,奉上自家送的礼物。最后,春嬷嬷小心翼翼从一个大箱子里拿出一个鲜艳夺目的圆形摆件,屋里立时溢满了甜香味,李家人都惊讶不已。 这个摆件厚约一尺,直径约两尺,侧面石膏一样洁白,上面点缀着一圈浅紫色云纹和如意图案。上面外圈围了一圈橘色小花,中间是两个凸起的粉色大寿桃,寿桃下方一个红色“寿”字。 漂亮,喜气,甜香四溢。 韩云纳闷道,“真俊。这是什么材质做的,还有股好闻的香味。” 韩莞笑道,“这东西都是吃食做的,有面粉,牛奶,糖,鸡蛋……” 说了一些,不全。 李令杰笑道,“难不成,这是吃的?” 韩莞点点头,春嬷嬷递上一块锋利的长竹片,韩莞把蛋糕切开,又切成小牙。 韩云和几个女眷都发出可惜的抽气声。 韩莞笑道,“这本来就是点心,做出来吃的。吃完,再做就是。” 丫头拿上小碟,在坐的每人分到一小块,吃的香极了。特别是两岁的清姐儿,小嘴成了花猫,吃完就哭起来,嫌给自己分的太少。 李大奶奶赶紧笑着把自己的分了一点给她。不敢多给,怕她不克化。 韩莞又笑道,“感谢姑丈姑母对我祖母及我们一家的帮助。这是我无意中学的,叫生辰蛋糕。本想凭此开个点心铺子,但正逢太后七十寿辰之际,便想让姑丈把此生辰花糕献上,讨个吉利……” 李侍郎和韩云大感兴趣。 李侍郎又问道,“这都是吃食做的?什么吃食有这种颜色?” 韩莞笑道,“白色是牛奶,紫色是加了干桑葚泡的水,橘色是加了桔子汁,红色和粉色是用红甘草泡水调的。若是夏天,菜蔬瓜果多,更好配色。” 李侍郎听得频频点头,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带着韩云、韩莞、春嬷嬷去了正院的小厨房。 他们在厨房里一直呆到下晌申时才出来,连晌饭都是在厨房里吃的。 平时比较严肃的李侍郎笑的开心,韩云一直拉着韩莞的手不放,比之前更加热络。 略微收拾了一下,韩莞等人同李家人一起去了聚满楼。春嬷嬷留在李府,她会呆到太后寿辰以后。 老太太和包家人都在玉兰和芙蓉厅等着了,男人在玉兰厅,女人孩子在芙蓉厅。两只虎和韩宗亮代表韩家给长辈们敬了酒之后,两只虎就跑去外面玩,他们许久没来这里了。 他们先在楼下大堂转了一圈,又去后院天井转了一圈,去净房撒了尿,才又回了二楼。 过道里居然碰到了谢国公。 谢国公先招呼道,“大虎,二虎。” 大虎二虎向他作了个揖,叫道,“国公爷。” 叫完便想走。 谢国公又道,“跟我一同吃饭的有马大人,他是都督府的左大将军。” 左大将军和右大将军是都督府最大的领导,也是大梁朝最高级别武官,为正一品。 大虎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谢国公眼里闪过笑意,说道,“走,去给马大人见个礼。” 大虎二虎跟着谢国公去了牡丹厅。大虎极是后悔,早知道也该隆重打扮一番,再不济刚才在茅房里跟二虎把衣裳换了,再把璎珞圈戴上。 他悄声问二虎道,“看看我的头发,乱不乱?” 若乱了,必须回去让娘亲重新梳。 二虎停下看了一眼,说道,“不乱。” 谢国公很是无奈。自己是左侍郎,愣是被想当左大将军和想当右侍郎的孙子无视了。 来到牡丹厅,桌前坐了五个人,墙角站了十几个下人服侍。 谢国公把两个孩子领到一个铁塔般又高又黑的中年男人身边,笑道,“马大人,这是我的两个孙子,大虎和二虎。”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红一蓝的两个男孩。 这些人都知道谢明承析产别居的媳妇韩氏生了一对双生子,今年六岁。为了这两个孩子,谢太傅还把孙老侯爷打了,闹去了金殿。老爷子还到处吹嘘他的两个重孙子如何聪明能干,如何有读书天赋和练武天赋,是两百年才出两个的神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左大将军 谢老头的话,所有人都选择九成不信,剩下一成还待定。吹嘘他重孙子的话,绝大多数人就更不信了。有一个不着调的娘,从小长在乡下,怎么可能那么优秀,还什么两百年才出了他们俩…… 几人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大虎和二虎。虽然这两个孩子长得不错,却也不像神童啊。 大虎二虎躬身给马大人作了一个长揖。朗声道,“小子拜见左大将军。” 两个孩子的声音极大,又叫得这样正式,逗乐了正坐的人。 穿蓝衣的孩子又上前半步,朗声说道,“小子谢大虎,今年六岁。两岁时就立下宏愿,当以左大将军为奋斗目标,以左大人为人生榜样。从此,天天勤学苦练武艺,风雨无阻。又挑灯夜读兵书,希望像左大人一样文武双全,胸有韬略。还让娘亲把我的头发梳在左侧,时时提醒自己要记住那个宏愿。且,天天做梦都想看到您,今天终于看到了,您比我想象的还要英武不凡。” 说到后面,都带了点哭音。由于激动,把左大将军直接喊成了左大人。 他的话逗乐了在场的所有人。但他们不得不承认,两岁就立下宏愿,并为此努力的孩子,真的是少之又少。 马大人的笑声比洪钟还响亮。他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但有个这样崇拜自己的孩子,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他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摸了摸大虎的脑袋,哈哈笑道,“好小子,有眼光,有理想。你这个小友我交定了,以后常去我家玩,我教你几招。我家有跑马场,练武场,也多跟我那几个孙子切磋。” 说着,从拇指上取下一个翡翠雕花扳指给大虎当见面礼,又从腰间取下一个极品玉挂件给二虎。 谢国公又指指二虎说道,“我的这个二孙子,宏愿是当右侍郎。” 这里面没有右侍郎,二虎也就没有刻意表现,只是说道,“我跟哥哥一样,都是两岁立下要当右侍郎的宏愿。” 众人看看两个孩子头顶的小揪揪,原来他们的发型有这个特定意义。又笑起来,都说回家要把他们两个做为自家孩子的榜样。 马大将军、庆郡王、周尚书、江统领,两只虎见了一圈礼下来,各收了五样不凡的礼物。 正说笑着,就听见外面韩宗亮喊人的声音,“大虎,二虎,你们在哪儿,大姐姐着急呢……” 他领着丫头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两只虎,都快急哭了。 两只虎才想起自己来这里没告诉娘亲,异口同声说道,“我们要回去了。” 他们倒退几步,排排站着给整桌人作了个揖,才转身出门。 回到芙蓉厅,两只虎拿出礼物给韩莞看了,又说见了哪些人。 韩云和包夫人等人听说见了那些人,都是羡慕不已。别说自家的几岁小娃,就是成年爷们,看到那些人也会紧张害怕。 韩莞暗自不愤,谢国公真是个老鬼,一个左大将军就把大虎的魂勾走了。她不好说两只虎不应该去,左大将军是大虎的一个执念,拜见了偶像对他们的成长也有益。 次日,韩莞又领着两只虎和韩苒去了李府一趟,同春嬷嬷、韩云一起研究蛋糕的花色。下晌,四人又去了黄琛家。 来了京城这么多天,韩莞才抽出时间来看望黄琛夫妇。 黄琛夫妇知道他们要来,哪里都没去。 黄琛说了酒楼的经营情况,酒楼三个月的时间就净赚七千多两银子,可谓日进斗金。除了预留的流动资金、员工工钱和年终奖及其它费用,还剩五千五百两银子。韩莞分二千七百五十两,黄琛一千六百五十两,赵畅和武勤伯黄家各五百五十两。 韩莞的投资已经赚了回来,再过三个月就能把黄琛的投资赚回来。 黄琛和柳氏笑得开怀。黄琛已经没有去帮黄家管庶务了,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生意上。 几人在黄家吃了饭才回包家。 次日,春大叔赶着驴车拉韩莞去了趟钱庄。韩莞把三千两银票换成金元宝,她有空间,方便存放。 银票虽然更好存放,但容易暴露行踪,万一改朝换代银票就是废纸。而黄金,无论哪个朝代哪个国度,都是硬通货。韩莞一直在为自己和儿子留后路,以防万一。 正月二十二,韩家正式搬去新家。 老太太和韩家几人坐车先去,包府和李府、黄府的人后一步到。今天请了这三家,两天后再请韩家二房、四房、五房。 新家在东祥胡同,离东胜门两刻多钟的脚程,韩莞进京比较近。 老太太看看门房上写的“韩宅”,又看看跟在后面的怀抱老太爷牌位的韩宗亮。 江氏推推韩宗亮,韩宗亮赶紧跑到老太太的前面站定。 老太太激动地说,“老侯爷,老婆子带着咱们的真儿媳妇、真孙子、真孙女、真重外孙子回家了。泊深和宗录还在边关,你要在天上保佑他们平安归来。老侯爷,对不起,是我当初识人不清……” 她流出了眼泪。 韩宗亮第一个抬脚走进院门,韩莞扶着老太太紧跟其后,江氏带着几个孩子跟在后面。 众人先去了前堂的一个侧屋,把牌位供奉在高几上。 老太太点上香,领着后人给牌位磕了几个头,才各回各屋。 江氏没有回自己的屋,而是服侍老太太去她的屋里洗漱换衣裳。 老太太收拾好后,说道,“回去吧,把自己好好拾掇拾掇。我们嫡长房的嫡长媳,要有该有的气派。”又赏给她一长两短三支赤金嵌宝步摇,一对玉镯。 之前就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购置布料首饰,包夫人和韩云也送了她一些好料子,并让府中绣娘给他们娘几个做了好衣裳。 江氏红脸了,接过后回了正院。 韩莞住东厢北屋,两只虎住东厢南屋。换了新衣,收拾妥当,就去了老太太那里。 午时初,李家、包家、黄家先后来到韩家,李侍郎和包侯爷要晚上下了役才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狗眼看人低 都是亲戚,众人都在上房,男客在厅屋,女客在侧屋,孩子们在院子里玩。 柳氏笑眯了眼睛,殷勤地跟老太太、韩云、包大夫人说着话。 她心里高兴。包侯爷和李大人可都是朝中重臣,比黄家家主的地位还高。跟他们拉上关系,闺女的亲事就好说了。不敢说嫁嫡出主支,嫁旁支或是庶出,自家也是高攀。还有儿子,若一朝高中,有这些贵人帮衬前程也有了…… 韩莞非常佩服这位舅母。口灿莲花,八面玲珑,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又不让人反感。 有她在,上位者更加愉悦的同时,场面也更热闹了几分。 韩莞自认谈判可以,调节气氛也可以,但让她放低姿态调节气氛,她还做不到。 晌饭后,韩云把老太太和韩莞叫进老太太的卧房,把老太太让她保管的财物拿了出来。 财物装在一个坛子里。老太太先花了一些,还有八千两银子的银票,四百两金元宝,两副极品玉手镯,几样嵌宝赤金首饰。 韩云又强调一遍,“娘,金子绝对不要动,实在走投无路了才能用。玉镯和首饰可以赏嫂子一件,其他的自己戴,或是等到孙子孙女成亲时送一样。六千两银票不要动,等到宗录回来由他保管,你的人记帐。剩下的两千两银子用于这个家开销或是置产……支出大笔银子最好跟我和莞儿说一声。” 韩莞看一眼韩云,这是一位明理又顾娘家的孝顺闺女。 老太太的老脸一红,说道,“好,都听我闺女的。唉,家败了,儿子被人换了,娘就是再傻,也得了教训。我懂,我不善管家,泊深性子软,只要我花大笔银子,都会跟你们说。” 这个家是韩云派人装修的,衣柜后面和架子床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暗柜。老太太把这些钱财都藏了起来,把李府、包府、韩莞送的三百两恭贺银子留在外面做为家用。 下晌申时,大虎和二虎想去大将军府跟马大人辞行,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韩莞不同意,皱眉道,“不行,人家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这时候去,到他家正好是晚饭时间,你去蹭饭啊。” 大虎不愿意了,涨红了脸吼道,“只有这时候去,马大人才下衙。他说我是他的小友,邀请我去他家玩,还要教我几招。我走了都不去辞行,怎么过意得去。我不吃他家的饭,说两句话就走。” 说完,眼泪都涌了上来。 二虎说道,“娘亲,马大人的确是真心邀请哥哥的,我也想去。” 韩云笑道,“哎哟哟,多记情的孩子。莫哭了,姑姥姥帮你们求情。”又对韩莞说道,“既然马大人说了那个话,孩子想去就去呗。小小年纪就懂人世事故,还知道尊敬人,多不容易。” 包大夫人也笑道,“让我家小四陪他们去。” 韩莞无法,只得妥协。总不能空手去拜见,她起身帮他们准备礼物。 之前她送给老太太六盒铁盒装的千金油,都要回来装在一个雕花木制锦匣里。两个孩子送这个礼物,既不失礼也不唐突。 又给他们换了衣裳。昨天的衣裳洗了还没干,今天的新衣弄脏了,只得另拿了两套换上。 包四爷就陪着两只虎,坐着春大叔赶的驴车去了马府。 马府离东祥街比较远,日落时分才到。 两只虎递上自己写的贴子。 门房一看两个不认识的孩子,坐的是驴车,穿着一般,贴子上写着谢大虎、谢二虎拜见,便十分看不上。 他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谁家的孩子大人不看好,我家将军日理万机,认识你是谁,哪儿有功夫见。” 大虎忙解释道,“马大将军真的认识我,还说我是他的小友,请我来他家玩。” 门房撇嘴说道,“呵,这牛皮都吹上天了,你谁呀,还是我家将军的小友。”说着,又要撵人。 包四爷过来沉脸说道,“他们是齐国公谢大人的长孙和次孙,小爷是勤进侯的四子。你说话注意些,马大人的确认了大虎是小友。” 说完,还是甩了一小锭银子给门房。 照理,这三个人都不够资格见自家将军。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跟将军的小厮通传一下。将军才下衙,此时还在外书房。 门房拿着银子跑了。 一刻钟后门房又跑了回来,笑着躬身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谢大少爷、谢二少爷了。两位少爷、马四公子,我家将军有请。” 大虎二虎极其挫败,这些人奴才狗眼看人低。自己去拜望马大人,还得顶着齐国公谢大人孙子的头衔。看来,得更加发奋不懈怠,把自家门楣顶起来。 两只虎是在戌时初回到韩家的,客人们已经走了。 他们兴奋极了,马大人不仅留了饭,还领他们去看了他家的练武场,让他的两个孙子马洪义、马洪胜出来跟他们比武切磋,并再次邀请他们去他家,小马兄弟也成了他们的好朋友。 次日一早,韩莞母子告辞回乡。为了不耽误两只虎上学,也为了那一对小姐妹。 二月初八是太后的生辰,初七、初八衙门和学里放两天假,初七他们再来,请一天假初十回去。韩莞要去看春嬷嬷做生辰蛋糕,还要让两只看烟花。据说初八晚上会在京城六个城楼上燃放烟花两刻钟,那种壮观的景象,韩莞在前世看过,两只虎还没看过。 而且,太后七十大寿,做为重孙女的小姐妹肯定也会被接回京城拜寿。 韩苒都流泪了。韩芝和韩宗亮虽然也舍不得韩莞母子,但他们更愿意跟亲娘在一起。 韩莞笑道,“我们下个月初七还会来。” 她已经把黄绫的奴契交给韩苒,以后黄绫就是韩家奴才了。 午时到了双宜山庄。刚拐过双宜山庄的粉墙,就看到小姐妹手拉手站在两个庄子之间。 虽然天气回暖,但这里是风口,风大,小姑娘依然穿得像个球。 两个乳娘正在劝她们,“姐儿,该回去吃晌饭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祝寿 小姑娘摇着头,“不想回去,等姨姨,等虎哥哥。” “姨姨和虎哥哥说话不算数……” 一说这话她们就想哭。 下人不敢硬抱她们回去,否则哭闹起来连饭都吃不好。 突然,赵好儿指着一辆驴车说,“快看,驴叔,春姥爷。” 小姑娘挣脱乳娘的手,往驴车跑去,“姨姨,虎哥哥,盼。” “爹爹不回,你们也不回,姐儿可怜了。” 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得不行。 春大叔赶紧停车,两只虎先跳下来,迎着小姐姐跑来。 “佳儿妹妹,好儿妹妹,我们回来了。” “好儿妹妹,佳儿妹妹。,我们可想你们了。” 把赵佳儿排在前面的是大虎,把赵好儿排在前面的是二虎,这个顺序他们永远不会喊错。 四个小人儿抱成一团。 韩莞下车,两个小姑娘又跑上前抱住她,委屈地哭出了声。 韩莞哄着,两只虎打着迭地说好话,才把小姑娘劝住。 魏嬷嬷笑道,“两位姐儿天天晌午都要在这里等上一阵。” 李嬷嬷也笑道,“好了,今天终于盼到了,姐儿不用委屈了。” 小姑娘也不回去吃饭了,跟着韩莞去了星月山庄,她们要在姨姨家吃饭和睡觉。 晌午吃的面条,饭后小姑娘睡在韩莞的屋里,两只虎忙着让楚城教他们练武。他们更想骑马,但春姥爷和春舅舅累了不好意思让他们牵马,只得明日再骑。 韩莞听郝嫂禀报了家里的事,又让郝雷把封家、孙金柱家、李三义家、李里正家的礼物送去,顺便请封家晚上来吃饭。 听说翠翠和豹子都上山没有回来,骂了句,“那两个小东西,心都玩野了。” 她现在并不担心翠翠,那个小东西在人类社会呆久了越来越狡猾。山里不像山外已大地回暖,积雪融化,山里依然天寒地冻、到处积雪,很少有人进山打猎。还跟着一条厉害的豹子,出不了事。而且,翠翠遇到危险能跟她通信息。 封和听说韩莞回来了,瘸着腿一路跑来韩家。 韩莞听到郝大叔的招呼声,迎了出去,扶着封和笑道,“师父慢些,莫把腿伤着。” 封和笑道,“已经把圣上赐的牌匾拿去定制了,还要撒金粉。哈哈哈,晋城封家也没得到这种荣誉,我却得到了。荣光啊,我对得起封家的列祖列宗了。为师谢谢你……” 怕吵着小姑娘,两人去了耳房的书房。圣上赏了五百两银子,封家和韩莞各二百五十两。年底就分了上年药场和药堂的分红,药堂没有多少,药场封家和韩莞各分了八百三百两。目前看比不上聚满楼,长期发展前景肯定要好得多。 小姑娘起来,就缠着韩莞讲故事、唱童谣,到了晚上才想起苒小姨、芝小姨、亮小舅舅怎么没回来。 听两只虎说他们以后都不在这里住了,还是有些难过。特别是韩苒,她们非常舍不得。 转眼到了二月初,大地回春,天气渐暖,树上已抽出新绿。山腰以下也有了些浅绿,翠翠和豹子还没回来,韩莞等人有些急切起来。 春大叔和春山开始给土豆催芽。为了保密,栽种土豆的地依然在星月山庄内。以后,栽西红柿、二荆条等菜蔬都在庄子外的地里,天气再暖和一点就开始重新重修建庄子,栽土豆的那一亩地以后当花园。 二月初六,宫里来人接小姐妹。 这事韩莞已经提前跟她们说了,并说自己和两只虎也会去京城。小姐妹尽管满心不舍,还是乖乖跟着人走了。 初七早上,不仅韩莞一家去了京城,还把封和一家三口带上。如今封家日子好过了,封和也不再怕晋城封家,他们要去京城玩几天,看烟火,会住在韩家前院。 这次没带春山和春嫂子,春嫂子怀孕了。由春大叔和郝雷赶车。 今天进京的人非常多,他们晌午到达东胜门,等到下晌申时才进京。两只虎和封家三口去韩家,韩莞和蜜蜡坐着驴车直接去了李府。 到达李府已暮色四合,春嬷嬷、韩云、李大奶奶、李二爷焦急地守在正院的小厨房里。 看到韩莞来了,众人才放下心。 韩莞同他们又研究了一下尺寸花色,看了准备好的食材。 初八寅时初韩莞和春嬷嬷就起来了,先把蛋糕烤上,再做奶油,现做的蛋糕才最美味。卯时初李大爷夫妇、李二爷来了厨房,卯时正李太夫人和韩云也来了。李侍郎忙得几天没着家,派人嘱咐韩云一定要保证口味和花色,否则宁可不带生辰蛋糕。他们还准备了别的贺礼。 卯时末生辰蛋糕做好,尺寸有小圆桌那么大,两层,甜香四溢,美丽得如鲜花丛中结出两个大蟠桃。 还给蛋糕起了一个吉祥喜气的名字,蟠桃献寿 李家人大喜,叫了两个最妥当的婆子小心翼翼把蛋糕装进大木箱子抬着,李太夫人和韩云带着蛋糕进宫贺寿。 终于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韩莞和春嬷嬷松了一口气。两人吃了早饭,告别李大奶奶和怀了身孕的李二奶奶,坐车回韩家。 车上,韩莞才把春嫂子怀孕的事告诉春嬷嬷。之前没敢说,怕她情绪激动影响做蛋糕的水平。 春嬷嬷笑的满脸菊花,激动地不行,“阿弥陀佛,我终于有孙子了。哎哟,年轻人什么不懂,我得早些回去,现在就租辆车回家。” 韩莞笑道,“嬷嬷放心,我没让春嫂子上工,还让山子哥去县城买了个丫头回来照顾她。” 赶车的春大叔哈哈笑道,“以后,咱们在家也是老爷太太了。” 春嬷嬷又是一阵畅快的笑。 街道拥堵得厉害,人多车多,到处挂着红绫彩灯,驴车走得非常慢。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快来看哪,官差贴告示了……” 韩莞一直盼着朝廷下发大赦天下的告示。她揭开车帘看了看,许多人都拥向墙边,一个人大声念着告示内容。 大意是,圣上以孝治天下,这次喜庆太后娘娘七十大寿,不止大赦天下,还要加恩科,今年免税三成…… 第一百七十章 针眼 一个接一个的利好消息,关系到大梁朝的每一个人,让街上的行人更加沸腾。 春大叔笑道,“好了,好了,老爷能马上回京了,大爷也没有那么危险了。” 韩莞也高兴,韩宗录终于恢复自由了…… 突然,韩莞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女孩的尖利哭叫声,听声音断定是那两个小姑娘中的一个。 韩莞惊的“呀”了一声。 再一听,便没有那个声音了。 春嬷嬷问道,“姑奶奶,你怎么了?” 韩莞道,“没什么,我刚刚突然感到有点头晕,又好了。” 春嬷嬷道,“一定是夜里没睡好,回去歇歇。” 平时半个多时辰的路,今天走了一个时辰才到韩家。 封灿和封大娘去最繁华的顺城大街看热闹了,封和腿脚不好,只在附近街口转悠。韩老太太和江氏也没让孩子们去,怕他们走丢。 他们已经听说了告示内容,一家人正乐得欢。 韩莞一进屋,几个孩子就围着她报喜,“爹爹(姥爷)就要回来了。” 韩莞笑道,“是,每个街口都贴了告示。” 她又跟老太太和江氏说了几句做蛋糕的事,就借口夜里没歇息好回屋睡觉。还交待蜜蜡,“不要让人打扰我,我歇息好自会出来。” 她把门窗关好,闪身进了空间,按了一下摇控器,叫道,“我的药棉。” 汽车空间开动起来,两三分钟后停下来。 外面非常静。 韩莞挺纳闷,现在是祝寿的时间,小姑娘应该在热闹的祝寿队伍里,怎么会寂静无声? 她又侧耳仔细听,有女人叹气的声音,有些像魏嬷嬷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串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李嬷嬷的声音,“佳姐儿睡着了?” 声音非常轻。 魏嬷嬷道,“嗯,或许是哭累了,一回来就睡着了。好姐儿呢?” 李嬷嬷道,“也睡着了。” 魏嬷嬷叹道,“祝寿的时候,好姐儿怎么会突然哭起来呢?她们两个,一个哭,另一个就跟着哭。唉,皇上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虽然没说什么,可脸色总归不好看。淑妃娘娘不高兴,把姐儿撵出皇宫,还让她们明天就回双宜山庄。可怎么好。” 李嬷嬷带了哭音说道,“今儿只扣了咱们月钱,定是因为太后寿辰不能见血。还好我们明天就陪着姐儿回庄子,否则肯定跑不了一顿打。唉,不知以后会怎么惩罚咱们。还有姐儿,让皇上、太后不喜,还讨了亲祖母的嫌,以后可怜了。” 她们两人的声音非常小,韩莞还是都听到了。拜寿的时候大哭,肯定让人不喜了。韩莞觉得,两个小姑娘虽说身体不太好,但非常聪明,这么关键的时刻不应该无缘无故大哭。 魏嬷嬷重重地叹了几口气,“可怎么好。” 李嬷嬷更低的声音,“魏姐姐,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魏嬷嬷急道,“有什么事快说,咱们跟两个姐儿一样,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不好,那个也逃不掉。” 李嬷嬷轻声道,“咱们被撵的时候,姐儿嚷背痛,我摸了摸她后背,什么也没摸到。她睡觉前又说了一声痛,我就看了一眼。老天,后背有一个小红点,像是针眼。我又检查了一下姐儿的中衣,衣裳上真有一点血啧。我才想起来,拜寿时姐儿大哭,也嚷了一声痛。” 魏嬷嬷惊吓的声音,“老天,怎么会这样!” “嘘……要死啊,莫让人听见。”李嬷嬷吓得捂住了她的嘴,又说道,“我刚刚又想了想,约摸记得姐儿哭之前桂嬷嬷站在姐儿身后。你帮我想想,是不是她。” 魏嬷嬷沉思片刻,笃定地说道,“是,就是桂嬷嬷。主子排队去磕头,桂嬷嬷先是站在佳姐儿身后,我还低声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又站去了好姐儿身边。哦,老天,她开始是想对佳姐儿下手,看到我注意她了,又对好姐儿下手了?” 李嬷嬷道,“对,一定是这样。”又咬牙骂道,“那个死婆子,太可恶了。可她是服侍淑妃娘娘的,淑妃娘娘是姐儿的亲祖母,再不喜欢也不应该这样害她们啊。要知道,在祝寿的时候哭闹,这是触眉头的事,不止对姐儿不好,对淑妃娘娘也不好。” 魏嬷嬷说道,“桂嬷嬷之前是淑妃娘娘的丫头,跟着娘娘从何府进宫。” 李嬷嬷的眼睛瞪圆了,“可能是那位……老天,还是姐儿的亲表姑,心肠也忒歹毒了。” 魏嬷嬷说道,“那位一直觉得先王妃抢了她的份位,先王妃活着的时候因为她哭过多少次。先王妃死了后,又觉得姐儿挡了她的道,又来害姐儿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兜不住,把那件衣裳留着,等王爷回来告诉他。” 李嬷嬷说道,“衣裳我已经藏起来了。不过,那位是王爷的亲表妹,是淑妃娘娘最疼爱的亲侄女。咱们把这事儿捅上去,那位肯定不会承认。淑妃娘娘自是相信自家人而不会信咱们,或许还会说是咱们没服侍好主子乱攀咬,挑拨主子关系。到时,咱们的命都保不住。” 魏嬷嬷一想也是,抖着声音说,“那怎么办,就看着她害姐儿?若姐儿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的命也保不住。” 李嬷嬷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位不是让人下狠手,只是让她们在不该哭的时候哭,目的不是要姐儿的命,而是想让皇上和淑妃娘娘嫌弃她们。” 魏嬷嬷叹道,“现在王爷稀罕她们,她还不敢下狠手。等到亲祖父亲祖母嫌弃她们了,她们又有了弟弟妹妹,再下手弄死姐儿,连个泡都不会鼓一下。哎哟,不管怎样,姐儿可怜了,咱们姐妹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咱们两人的孩子都还小,若咱们死了,男人再娶个后娘,孩子也可怜了。” 李嬷嬷道,“谁说不是呢。明天回庄子也好,姐儿远离了危险,咱们再想想法子,怎么让王爷觉察到那位的不妥,咱们又能撇清关系。桂嬷嬷当时紧张扎得有些重,若是再轻些,衣裳上没有血迹,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姐儿为什么会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赦 魏嬷嬷道,“我倒想到了一个主意。韩娘子聪慧,又真心喜欢姐儿。咱们把这事告诉她,她知道怎么跟王爷说,王爷听得进去,又不给咱们招黑。” 李嬷嬷道,“呀,真的呢,这事也只有韩娘子才办得到……好了,我回去了,姐儿睡得不安稳,一直哼哼叽叽的。” 韩莞的脊背挺的笔直,嘴唇抿成了一根线。 用针扎那么小的孩子,还扎得那样狠,比容嬷嬷还坏。 小姑娘的境遇堪忧。 怪不得赵畅一直带着小姑娘住在外面,他应该也知道亲祖母对孩子不亲,何侧妃对孩子不善。他绝对想不到,那些人居然敢用这种手段害孩子。 韩莞又庆幸,还好自己没穿越到皇宫。她自觉不适合搞宫斗,不是她的智商情商不够高,而是她自认为比较善良。生活在皇宫里的女人若不阴暗龌龊耍心计,是斗不倒别人的。比如武则天,她不掐死自己的孩子就斗不倒王皇后…… 还好小姑娘又被撵去庄子,远离危险。 韩莞心情沉重地回了韩家。 出了空间,老太太领着江氏和孩子正在吃晌饭。 老太太表情严肃,心里七上八下。见韩莞来了,拉着她说道,“现在,太后娘娘应该看到生辰蛋糕了,不知怎么样了。唉,出奇致胜,讨巧儿,走捷径,若是顺利还好,若是不顺,还不如老老实实随大溜儿。” 韩莞暗道,就凭寒门出生,当时再有包家、韩家的帮助,若不走捷径,李侍郎也不可能坐到现在的位置。 她笑道,“祖母放心,只要那个蛋糕没被人碰倒,就必能惊艳所有人。” 饭后,老太太睡不着,韩莞和江氏陪她聊天。 下晌申时,一个跟随李家人进宫的婆子来韩家禀报,生辰蛋糕一献上去,就引起了哄动,比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还讨喜。太后和皇上大喜,夸奖蛋糕巧夺天工,李家独出心裁,在场的人都分得了一小块蛋糕……还说,她家夫人先回府了,明天亲自来韩家感谢韩莞。 老太太大乐,双手合什念起了佛。 酉时,李侍郎的一个长随又送来一封信。 韩莞接过信念起来。 刑部今天早上派人八百里加急把大赦天下的公文送去西关城。韩家流放充军的男人,韩首计和小包氏的后人韩泊厚、韩泊瑞,以及韩泊述及其参与犯罪的人降至五年,其他人撤销流放和充军,恢复自由…… 江氏还有些不敢相信,问道,“老爷就要回来了?” 韩莞点头笑道,“对,若是他们接到信就启程,四月份就能到京城了。” 众人又是一片欢喜。 老太太激动地流出了眼泪,笑道,“赶紧的,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迎接泊深回来。” 韩苒问道,“我大哥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韩莞道,“他现在是真正的军人了,要等到打完仗再回来。” 韩苒的嘴还是翘着的,她担心哥哥。 老太太也看过韩宗录写给韩莞的信,劝慰道,“宗录有本事,有理想,只要成为真正的军人,就有大前程。我们家要繁盛,总要有个有出息的男人。” 韩泊深这辈子是完了,宗亮还小,只有看宗录的了。 她心里还是非常心疼韩宗瑞,都是那个恶妇行事太恶毒,把宗瑞也害进去了。 韩莞又说道,“我还没念完呢,小包氏由秋后斩首改为流放西关城。朝廷这是什么意思,让他们母子在西关城团聚?” 大老太太摇头叹道,“泊厚性子阴郁,又爱面子,我当初对他那么好,他对我都说不上亲近。小包氏若能活着到达西关城,泊厚认她才怪。” 韩莞冷笑道,“不认更好,小包氏只配众叛亲离。” 老太太让人赶紧给韩家另几房送信,让他们高兴高兴。 晚上戌时初,孩子们先跑去院子里,韩莞和江氏扶着老太太走出来。更多的人涌出家门,涌出胡同,来到开阔的地带,或是直接涌去城门下。 或许是为了衬托过会子的光明,今夜无月,几颗寒星也暗淡无光。 戌时三刻,六个城楼同时燃放烟花。美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璀璨夺目,绚丽多彩,立时把天空照得透亮,壮观极了。 烟花持续了整整两刻钟才结束。 两只虎太兴奋了,睡不着,又提出去娘亲的屋里睡。 韩莞也睡不着,就同意了。 三人一躺上床,大虎就极不可待地提出,“娘亲,今天都二月初八了,上个月我们没骂人,今天可以看《西游记》了吧?” 韩莞道,“要整个二月都不骂人,才能看。” 二虎忙道,“今天是太后娘娘的七十寿诞,谱天同庆。皇上开恩大赦天下,还加恩科,娘亲也应该‘加放’才是呀。” 韩莞好笑,皇上老娘过生,关自己什么事。 大虎又道,“是啊,是啊,是该‘加放’。姥爷要回来了,舅舅也当正式的军人了,咱们家也有喜事。” 这话韩莞反驳不了。她拿出手机打开,三人挤在床头看。怕别人听到,声音放得很小。 今天的两集正好是孙悟空大闹天宫,最后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他们看的又是激动又是难过,恨不能冲进屏幕去把孙悟空救出来。 还想知道下面的情节,突然完了,娘亲还把手机收了。 两只虎怒了,同时张开大嘴吼出一个字“娘……”,一直拖着尾音不敢说下一个字。 再见娘亲冰冷的眼神,都聪明地把“的”字憋回去,同时换成“亲”。 韩莞说道,“若敢骂人,月底那次取消。” 二虎道,“我们就是想说‘娘亲’的,娘亲,求求你,再给我们放一集。” 大虎也道,“娘亲,把月底那次换到今天看吧,儿子求求你了。” 两个小子一边一个抱住韩莞,两张嘴同时亲到韩莞的脸上不离开。他们劲大,韩莞推了几下才推开。 韩莞坚持道,“不行,已经亥时了,赶紧睡觉。连这个诱惑都抵制不了,以后遇到更多的诱惑怎么办。” 第一百七十二章 坏媳妇 大虎说道,“没有什么诱惑,我们看《西游记》不是看美女,是看猴哥。” 二虎又拍着马屁,“神仙姐姐虽然好看,比娘亲和好儿妹妹、佳儿姐姐还是差了一点点,看她们还不如看你们。只有猴哥对胃口。” “看谁都不行。睡觉!” 韩莞把蜡烛吹灭,躺下。 两只虎无法,只得老老实实躺下,在被子里拱了好久才睡着。他们十分无奈,现在娘亲更好拿捏他们了。 次日,韩云来了韩家。 她浑身喜气,眉眼带笑,一来就拉着韩莞说道,“我的儿,姑母谢谢你了。我婆婆和老爷也让我表达谢意,你的这个大人情他们记着。” 韩莞前世比韩云还大两岁,被她这么搂这么叫还有些不好意思。 韩云送了一套赤金嵌宝首饰,又送上五十两金子。 韩莞推拒,韩老太太霸气地让她收下。 “收着。他们得的那个好彩头,再多钱也买不来。” 韩莞方收下。 韩云又讲了一下昨天众人看到大生辰蛋糕时的震惊,“我们把蛋糕拿出来,在场的人都大呼精美绝仑,不知是什么,有猜玉做的,有猜绸缎做的,还有猜石膏做的。吃了之后,所有人都说好吃…… 有人问我是哪个能人巧匠做出来的,我只说是我一个亲戚。和昌郡主没问我,我却跟她说了几句实话。我说,这是我家韩莞鼓捣出来的,用什么食材着色,什么样的图案,也是我家莞丫头想出来的。看她的表情还不信,我又说了,你别不信,我家莞丫头聪明着呢。她是韩家嫡长房嫡长女,若不是易子,她当得上京城四美之首。她只跟大夫学了几年的药理,就弄出来千金油、紫虎膏、酒精,前线将士稀罕着呢……咯咯,她一听这几样药,好像更气了,转身走人。” 韩云一阵畅快地笑,又道,“自从谢世子立了大功当上参将后,和昌郡主挑媳妇的眼光更高了。听说她看上了陈大人府上的三姑娘,陈夫人也觉得谢世子变得沉稳又有出息,表示愿意。不知什么原因,亲事说了一半又没继续说了。” 老太太气着了,“那头在说亲事,这头还想把两只虎要回去,算怎么回事呢。两只虎回去挡了人家的道,能有好果子吃吗?哎哟,我现在最怕孩子受欺负,多可怜哪。” 韩莞听了也不高兴,那老谢家真是过分。用句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擤鼻子屙尿,两头都要抓到,哪有那好事…… 韩云看韩莞沉了脸,又道,“莞丫头放心,谢家想娶好姑娘,人家肯定要提条件。哪个好姑娘愿意人还没嫁进去,就有两个那么大的儿子立在家里,这跟嫁去当续弦有什么区别。而且,孩子还被传得那么优秀,自己生了儿子怎么办?说不定陈家就是不愿意要两只虎,谢家又舍不下两个孩子,亲事才不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太太听说两只虎被嫌弃,又不高兴了,说道,“她们还要嫌弃两只虎。我敢说,不管谁嫁给谢明承,都生不出像两只虎那么好的孩子。” 韩莞说道,“我倒愿意他们说个样样好的姑娘,不要再打两只虎的主意。” 孩子们一直在院子里玩,两只虎在窗外隐约听到屋里的谈话声。听到爹爹在到处找媳妇,就跑去窗下偷听。再听自己被嫌弃了,气得心肝痛。 一个咬牙说道,“他娘的,陈家那群玩意儿还嫌弃咱们,什么东西。还有那个什么什么郡主,居然嫌弃娘亲,也不是好人。咱们只跟娘亲在一起,哪里都不去。想让我们回谢家?没门儿,连窗户都没有。” 一个鼓着眼睛说道,“还是娘亲说的对,有娘亲的孩子像个宝。再看看姥爷,没娘亲的孩子像根草。那什么郡主,又嫌弃娘亲,又到处给爹说不好的坏媳妇,当然不是好人。”又提醒道,“不要骂人,万一被娘亲听到了,这个月底又看不到《西游记》了。” 大虎赶紧把嘴捂上,确定自己骂人没被听到才放心。 两人不想再听那些糟心事,拉着韩宗亮去街口玩。 韩云又跟韩莞商量做生意的事。韩云出一千五百两银子,韩家出一千五百两银子,韩莞出部分点心方子加七百两银子,三家合股买个小铺子,开个韩氏点心斋。 韩莞、韩云支持娘家,她们各占三成,韩家四成。 韩莞点头同意。韩家现在有些钱,但不能坐吃山空。 鉴于聚满楼的成功,韩云让韩莞负责点心斋的装修和前期经营模式,其他就由韩家和李家负责。 韩莞说了一下找哪里的铺子为好,买一个做点心和卖点心的总店,再在最黄金地段租一个小铺面。奶油点心系列为主,传统点心为辅,还是走高端路线…… 除了生日蛋糕外,她再想想还有什么方子,有了让人送来京城。春嬷嬷要先回去看看怀孕的儿媳妇,几天后让她回来带徒弟。做奶油这种最关键工序的人必须是奴才,还要口风紧…… 韩云听了极高兴,笑道,“莞丫头就是能耐,铺子还没开,我就知道它稳能赚钱。” 晌饭后韩云回家。 离荷花街不远处的一个四合院里,彭氏和吕氏正抱头痛哭。她们上午接到大老太太遣人送的信,知道别的韩家男人可以马上回京,而韩泊厚和韩宗瑞却跟坏事做绝的韩泊述等人一样,要五年后才能恢复自由身。 彭氏哭道,“老爷和宗瑞没做坏事,易子不是他们的错,可还是被连累了。” 两个正哭得伤心,听见院门响起来。 吕氏擦干眼泪去开门,一个不认识的老妇人说道,“这是彭氏和吕氏的家吧?” 吕氏点头道,“是,你有事?” 那个老妇人又道,“韩包氏让我告诉你们一声,她有要紧的事,让你们去看她。” 吕氏道,“哦,谢谢你。”就想关门。 那个老妇人一手挡住门,眼里露出凶光,提高声音说道,“这里可不好找。我先去了荷花后街,他们又说你们住在这儿,腿都跑断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要昧心钱 吕氏懂了老妇人的意思,赶紧把荷包拿出来,掏出一个银角子给她,笑道,“谢谢大娘。” 老妇人接过银角子,才满意地走了。 站在后面的彭氏抖着声音道,“能受三老太太所托,八成是从监狱里出来的犯人。宗瑞媳妇,咱去不去见她?” 吕氏道,“三老太太要流放至西关城,肯定会见到公爹和三爷。咱们去见见她。” 吕氏对小包氏一直没有好感,先是看不惯她苛待韩泊深一家人,知道易子后就更是恨小包氏丧尽天良。她父母给她说的是韩太夫人的亲孙子,可如今自己成了杀人犯的孙媳妇,丈夫还会被除族。若不是因为丈夫贴心,她都想听娘家的话合离回娘家…… 令吕氏还有念想的是,大老太太说了,她永远当韩宗瑞是孙子,自己也就永远把大老太太当祖母。等到丈夫回来,他们还是要孝顺大老太太。 至于小包氏,她不认。 吕氏和彭氏恨是恨,还是准备了一斤卤肉及送牢役的二两银子。 小包氏见彭氏和吕氏来看自己非常高兴,她已经知道自己死不了,会流放去西关城,五天后启程。她激动不已,不是因为死不了,而是因为可以与那个她想了几十年的儿子相依为命了。 眼前的老太婆让彭氏和吕氏吓了一跳,尽管光线很暗,也能看出她的头发已经尽数斑白,极瘦,脏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显得眼睛奇大。眼里冒着凶光,嘴上却是笑着的,手镣脚镣随着她的行动而哗哗响着。 彭氏吓得缩在吕氏后面,吕氏也害怕得要命,还是蹲下把油纸包放在地上打开。 彭氏抖着声音问,“三老太太,你让我们来有什么事?” 小包氏一听这个称呼不高兴了,说道,“蠢娘们,你们已经知道我身份了,就该叫我婆婆和祖母。”想想还有事要求她们,又放软口气说道,“你们去三房一趟,上房厅屋里有个雕虎纹的方凳,那里面藏了二百多两银子,这是我留给我儿和我孙的。去把凳子要过去,章氏不给,就说是我让你们拿的。” 吕氏摇头道,“三老太太,没搬去荷花后街前,我听说你如何苛待二伯一家人。搬过去后,我亲眼看到你如何苛待他们,压榨他们。昧良心的钱我们不会拿,我公爹和丈夫也不会要,扎手。” 小包氏气得头昏,骂道,“你个臭娘们,去了西关城,就让我儿和我孙儿休了你。” 吕氏悲愤道,“老太太,韩家其他男人就要回京了,而公爹和三爷,他们没犯罪没犯法,却要跟犯了罪的韩泊述一样继续留在西关城五年,都是因为你们。外面的人都在说,公爹之所以被毁容,就是因为你们丧尽天良才报应在他身上……” “胡说,胡说……”小包氏听说儿子孙子因为自己还要多受五年苦,痛哭失声。 吕氏不想再跟小包氏多说,扶着彭氏说道,“婆婆,我们走。” 两人相携走了,都走出牢房了,还能听到里面的哭声。 等到五天小包氏被送走,彭氏和吕氏还是去城门口送她了,又送给官差二十两银子。知道小包氏护不住,还是送了她十两。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天申时初,韩莞领着封家三人和韩家一家去了聚满楼,今天要在那里吃顿饭,明天回乡。 他们已经预定了芙蓉厅,又把黄琛请过来,大人在厅里说笑,孩子们跑出去玩。 两只虎刚出去,就看到赤亭门口站着一个老者冲他们笑。 老者正是几个月没见的谢老国公。谢老国公听说“蟠桃拜寿”的生辰蛋糕是韩莞弄出来的,就猜到两只虎也来了京城。他这两天都在聚满楼吃饭,以期能见到他们一次。 他招呼道,“大虎,二虎,巧啊。” 两只虎之前已经对他有了一些好印象,但听说谢家人到处在给爹爹找媳妇,找的坏媳妇还嫌弃自己,对他的好印象又大打了折扣。 他们躬了躬身,就想回芙蓉厅,被老国公一把拉住。 老国公满脸堆笑说道,“好孩子,怎么一见太爷爷就走呢?我听说你们特别崇拜马黑子,还去他们家玩了。我告诉你们,马家练武场没有咱家大,马黑子比我大儿差得更远,我大儿若不去兵部……”左大将军就是我大儿的,怎么轮得到他? 后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谢厮吓得赶紧制止道,“老国公,老夫人请你回去呢……” 谁知道那些关着的门里是不是坐着马家亲戚或是马家朋友,坐着小人也不行啊,传给马大人不是得罪人嘛。 大虎二虎趁机挣脱老国公的手,跑了 谢老国公遗憾地回了赤亭,赤亭门边站着一位老夫人慈眉善目一身富贵的老太太。 谢老夫人看到那两个男孩,眼里满是慈爱和疼惜,感觉像是看到了三十几年前的大儿子,十几年前的二孙子,都是那么健壮漂亮,丰神俊朗。 她之前听老国公吹嘘重孙子如何如何好,不太相信,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这样聪明,太神了。后来听大儿子说了两只虎在马大人面前的表现,方才相信自家又出了两个神童,第一个神童是她大儿子,也是欢喜至极。这两天老头子让她来这里碰运气跟两只虎来个偶遇,她就来了。 老谢国公笑得得意,“夫人,我没说错吧,两只虎是不是顶精神?”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说道,“嗯,像承儿,非常非常好。” 老国公摇头道,“承儿可比不上他们。” 老夫人不喜欢听这话,“承儿二十出头就当上三品参将,立功无数,被敌军称为‘玉面鬼煞’。满朝武将,除了昌王爷和咱们大儿,谁有这个能耐?” 老国公道,“我说的是承儿小时候,别说六岁,就是十几岁也比不上两只虎现在,大儿都比不上。明承若不是被韩氏刺激跑去战场,现在还跟任子俊、杨文阅那几个操/蛋玩意儿一样没出息。这么说来,咱们还要感谢韩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来 老夫人气道,“老国公说的是什么话。韩氏做了那不好的事,我们还要感谢她……” 想到孙子立大功还真要感谢韩氏,又闭了嘴。她一直觉得,感谢多多的给钱就是,却不能让韩莞重新当孙媳妇。 老国公惧内,见夫人生气了,赶紧说道,“咱不说韩氏,只说那两只虎,我没吹牛吧,是不是顶优秀?” 老夫人又笑起来,“那两个孩子真真人中龙凤。哎哟,我还没看够他们就跑了。” 老国公又道,“你把大儿媳妇管紧了,别再到处给明承说媳妇。若明承另娶,两只虎肯定不愿意回家,强抢回家也不会安心。我觉得韩氏挺好,弄出那么多药,这个酒楼也不错,还有那个生辰蛋糕,多俊。”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孙子写信明确说了回来前家里不能给他定媳妇,娶什么样的他回来再说。老头子和儿子的心都偏到了韩氏那里,和昌怕真的再把韩氏弄进家门,坚持跟陈家议亲,惹得父子二人不高兴。陈家又提出不想让两只虎回归本家,那桩自己也看好的姻缘才没有继续说。现在,儿子儿媳还扭着劲呢…… 让韩氏母凭子贵重新回家,孙子儿媳不愿意,她也为孙子亏。都说韩氏现在变聪明了,身份也变了,可原来那件事所有人都记着,那就是个笑话,怎么配得上自己能干的孙子。 老太太摇头说道,“我不同意韩氏回归。实在不行,给承儿说个家势低点的媳妇……” 谢老国公忙摆手道,“明承说了他回来再说,咱们不着急。” 老头聪明地实施了“拖”字策略。 老太太既喜欢两只虎,又怕韩氏回谢家,心情纠结,也吃不下饭了,拉着谢老国公回府。 韩封两家倒是吃的高兴。 厅里之前的大桌换成了两张较小的桌子,分男女坐了,中间还隔了个屏风。 韩老太太和黄琛都感谢封和这些年对韩莞的照顾,说着感激的话。 封和不善交际,许多话都是封灿代说。 二月初十早晨,韩莞一家和封家告别韩家人回乡下,大老太太送了封家不少布料和京城吃食。 驴车在星月山庄后门停下,骡车继续走,送封家三人回村里。 离开没有几天,地里的秧苗长高了,平顶山也披上了一层新绿,韩莞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瞥了一眼骡子坡。许久没上去了,不知那个小坟头怎么样了。 两只虎问双宜山庄的门房道,“佳儿妹妹好儿妹妹回来了吗?” 门房笑道,“昨儿就回来了。姐儿有些不好,吃药呢。” 韩莞知道她们昨天回了庄子,说道,“走,咱们先去看看她们。” 小姐妹恹恹地躺在一张榻上,瘦了不少,眼里有惶恐。 她们一看到韩莞和虎哥哥,就哭起来,“想姨姨,想虎哥哥……” 看到好不容易养胖的小脸又瘦下去,韩莞心疼极了。问道,“怎么瘦了?” 两个乳娘的眼圈都红了。魏嬷嬷说道,“姐儿病了,天天哭闹,这两天每天只喝小半碗粥。” 韩莞暗道,小姑娘在祝寿的时候哭闹被赶出来,何淑妃的态度不会好,把她们吓着了。小姑娘身体弱,就生病了。特别是赵好儿,还被桂嬷嬷用针扎了,多可怜。 韩莞先摸了摸赵好儿,又摸摸赵佳儿,给她们摸脉。没有大毛病,有些小风寒,更多的是不开心。 她笑道,“走,去姨姨家,姨姨亲自下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 韩莞的手艺还比不上郝嫂儿,但因为是姨姨做的,在小姑娘和两只虎的眼里就是最好的。 小姑娘乐得一下坐起来,“嬷嬷快,去姨姨家。” 一群人刚走去星月山后门,就看到翠翠、豹子、乌风和白影迎了过来。 看到翠翠和豹子回来了,韩莞和两只虎都喜笑颜开。 韩莞还是嗔道,“该打,跑出去那么多天。” 翠翠和豹子高兴地在主人脚边跳来跳去。 韩莞已经很累了,给孩子们做的馄饨。吃完后,小姐妹又睡去了韩莞的炕上,在韩莞的催眠曲中进入梦乡。 韩莞走出卧房,看到两个坐在厅屋的乳娘欲言又止。 韩莞知道她们要说什么,笑道,“两位嬷嬷有事?走,去西屋说。” 一刻钟后三人沉脸走出来,韩莞把手中的小衣裳锁进炕柜中。 一晃到了二月底。大地回春,燕子飞回来了,新绿中零星开着美丽的野花,地里的土豆苗已经长出寸许。 星月山庄也开始重新修建了,除了韩莞母子住的小院和用篱笆墙围起来的土豆苗地,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杂乱。 会再建三个小院,挖一个小池塘,等到夏天收完土豆,这块地会改造成小花园。 赵畅下了马车,看到星月山庄一片热闹景象。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那个小院飘出来。 “姨姨,豹子没跳过,该我了。”赵好儿的声音。 “好。”韩莞的笑声。 “姐儿也要跳。”赵佳儿的声音。 韩莞笑道,“佳儿等一下下,好儿完了再带你。” 熟悉的景象,熟悉的声音,他想了近三个月。 赵畅笑起来。 门房笑着迎上前道,“四爷回来了,姐儿在韩娘子那里,奴才这就去请她们回来。” 赵畅摆摆手,又指指三辆马车中的一辆。他向星月山庄的后门走去,太监安向同那辆马车紧随其后。 大院子里嘈杂,韩莞领着小姐妹、翠翠、豹子、驴叔在小院子的后院跳绳玩。除了驴叔,其他四个“孩子”排队让韩莞带着跳。 跳得最好的是翠翠,跳得又高又轻盈,还能跟上韩莞的节奏,白色的毛在空中飘荡,漂亮极了。每次带它跳,都是韩莞故意跳不过,否则不知道要跳多久。 跳得第二好的是赵佳儿,其次是赵好儿。她们两姐妹,赵佳儿的身体要灵活些,赵好儿的口齿要伶俐些。 跳得最孬的是豹子,每次都跳不过三次。 突然,赵佳儿大叫一声,“爹爹。”就往前冲去。 韩莞听了赶紧停下,转过身,看见那个好久不见的身影从正房旁边走过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玉面鬼煞 韩莞笑着迎上前道,“赵爷回来了。” 翠翠和豹子跑上前咬赵畅的裤管,连驴叔都高兴地张开嘴“乌啊乌啊”叫。 赵畅依然穿得光鲜,戴着玄镜,只是眉毛上一条皮肤比其它地方深一些,应该是冻伤后还没恢复。 不错,还没有毁容。若他没用棉围巾捂住脸,或是围巾被树枝刮下来,那张脸就真的毁了。 赵畅把两个激动大叫的闺女抱起来。闺女长高长沉了,小脸白里透红,笑靥如花。他用脸挨了挨她们的小脸,低声跟她们说着话,眼睛看向韩莞。 韩莞穿着春芳绿绣花长马甲,白绫中衣中裤,绿色绣花鞋。梳着单骡髻,只插了两根银簪。一副家居打扮,随意亲和,笑意盈盈。特别是她刚才跳绳的样子,轻盈曼妙,如风中绿柳。 赵畅的心又猛地一跳。 因为有了她,这片土地是这么美好祥和,又充满朝气。 赵畅笑道,“诶。刚刚回来。” 韩莞明知故问道,“赵爷前额怎么了?” 赵畅不愿意细说,笑道,“无事,跌了一跤。哦,宗录和明承带了信和东西回来。” 虽然他走的时候韩宗录还在谢明承身边隐姓埋名,但现在韩宗录已经被赦,他也不再隐瞒了。 韩莞喜笑颜开,十六颗珍珠牙尽现。 看到韩莞这么高兴,赵畅更欢喜,说道,“东西有些多,用车拉来的。” 他把两个闺女放下,从怀里拿出几封信交给韩莞。 这次去边关,他似是无意地跟谢明承确认了一下,谢明承说“回去后就跟那个女人把该了的了了”…… 他们把关系了了,韩莞就是自由身了。只要她愿意等,自己总有一天能把她堂堂正正娶回家。 马车停在前院,满满一车的东西。 赵畅笑道,“这里还有一部分是我送两只虎的东西,以及我闺女在这里要用的东西。” 又对两个小姑娘说,“回家,爹爹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他总不能一回来就赖在韩娘子家不走,还是要回家歇歇再来。 小姑娘许久没有见到爹爹了,没有一点犹豫跟着走。 赵佳儿还回头说道,“姨姨,姐儿和爹爹晚上要来吃饭。” 赵好儿又道,“爹爹喜欢吃火锅,烧烤,鲜锅,胭脂鹅,金花雀。” 赵佳儿又补充道,“还有好吃的稀饭饭。” 赵畅笑起来,他就知道闺女会帮他。不是他主动要来,而是闺女一定要来。 他回头说道,“就吃火锅吧,好久没吃,馋那一口了。”又摸摸闺女的小揪揪,笑道,“闺女真行,记得这么多爹爹爱吃的东西。” 赵畅又叫上春山,回双宜山庄之前先去看看土豆的长势。 地里绿油油一片,即使赵畅不懂稼穑也能看出秧子长势喜人。 春山又说,若不出意外,这亩地里的土豆能收上千斤。 赵畅大喜,赏了春山五十两银子后,又四处望着杂乱的大院。 春山为赵畅介绍着,土豆地以后会建小花园,旁边那一块地要挖池塘,池塘连去大院子后,后面会挖一条通山底溪流的小渠,以后多栽荷花。中间搭几个小桥,旁边建几个亭子。最靠东的院子是待客的前院,挨着前院的是少爷的书房,书房和花园之间的院子是正院,韩娘子之前的院子会改造成仓房和厨房,以及种一些自家吃的菜…… 赵畅饶有兴致地听完,微不可查地点着头,才带着闺女回家。 韩莞让郝婶子和两个丫头去准备火锅,她拿着信去了上房。 韩宗录给韩莞母子和韩老太太各写了一封信,他也听说了易子的事,知道大老太太是自己的亲祖母,高兴得流了泪…… 这次谢明承也给韩莞写了一信,说入春了,想多买些千金油,会让谢府的人去取。另外,又勉励了两只虎几句。寥寥数语,只有半页纸。 韩莞皱了皱眉,现在千金油已经公开卖了。谢家要买药直接去药堂买,干嘛给自己写信啊,自己跟他的关系很好吗? 真是过分。 礼物绝大部分是赵畅送的,一条波斯羊绒毯,几样西域玉石摆件,几大盒香料,包括一盒珍贵的天竺檀香。 谢明承给两只虎各送了一条牛皮做的小马鞭,木把上还打了铜钉,很漂亮。 韩宗录送韩莞的是一盒冬虫夏草,一盒雪莲,一小盒沙红花。另外还送了她和韩家各几样小铜制和牛角摆件、挂件,几条纱巾。 韩莞对这几样药都爱死了,特别是沙红花,能治许多妇科病。封和教过一种密药,因为没有沙红花而一直未做。前世没听说过这种药,这个世界的西域戈壁中有,极稀少罕见。 韩宗录居然有本事搞到沙红花,混得非常非常不错嘛。韩莞笑得眉眼弯弯,恨不得拿起沙红花亲一口。 两只虎回来,看了爹爹和舅舅的信和礼物非常高兴,急不可待地拿着小鞭子跑出去骑马。现在大院子里不能骑,就跑去院子外面骑,春山和郝雷跟着。 申时末,赵家三口来了。 两只虎不在,赵畅和韩莞不好进屋说话,就站在廊下说边关的事。 这次仗打得久,已经有七年了,前三年规模不大,后四年西元国几乎举全国之力,战争非常残酷。近一年来,我朝胜势已经渐渐明显。 赵畅跟谢明承只见过两面,谢明承实在太忙,他们交谈不过两刻多钟。 “之前,我印象中的谢明承跟大多勋贵子弟一样,喜欢惹是生非,吃喝玩乐,享受着父辈的余荫……当然,我过去也是如此。去了边关才知道,谢明承变了,战争把他改变得彻底。我不得不说,他是条汉子。前线也有勋贵子弟,但他们大多呆在安全的地方,只有谢明承冲在前面,还立下无数战功。鞑子非常怕他,说他神出鬼没,行踪诡异,一打一个准,称他为‘玉面鬼煞’。雷元帅说,敌军现在越来越忌惮谢明承,为我军制造了不少机会……” 赵畅非常不想在韩莞面前说谢明承的好话,但这是事实,他还是说了。当他看到骑着马潇洒远去的背影,说不出的羡慕。他的出身决定,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么恣意。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变了 韩莞没有说话,无声地听着。谢明承能做到这一步,肯定跟高科技望眼镜有关,更少不了他本人的智慧。那个讨嫌的熊孩子,还是有点真本事嘛。 “还有二皇兄,他超出了我的认知。我一直知道他厉害,这次亲眼看到他在边关的表现,比我之前想象的还甚。平时,他没有一点王爷和监军该有的架子,可以跟士兵一同吃饭,一同说笑。敌军压境时,沉着冷静,杀伐果断。他已经做到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无论是元帅、将领、士兵,甚至是老百姓,看他的眼里都充满了敬佩……” 赵畅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痛。 他觉得,别说皇上已经厌弃了太子,就是没有厌弃,太子也斗不过和王。至于五皇子,哪怕有皇上的抬举,最后的胜算也比和王小得多。 可是,他还是想悄悄争取一下。没有太子的出身,没有和王的魄力,没有四皇子的圣宠,还没有前三者都有的外家和岳家,只能出奇制胜,或者几败俱伤他捡漏…… 当然,这话赵畅说不出口,还有他不愿意说的。 他发现有一个面熟的亲兵一直跟着谢明承,谢明承没说他是谁,赵畅也看出他长得非常像韩莞,应该是韩宗录。 赵畅向那个亲兵噜噜嘴,意思是,你把韩宗录救下了? 谢明承悄声道,“再怎么说,他名义上还是我的小舅子,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意思是,我救他是我自愿,与你无关。 赵畅无所谓,只要韩宗录能活着就好。 说道,“也是,姐夫不帮小舅子,天理难容。本王听庄子里的管事说,韩娘子一直惦记着这个弟弟。二虎给你带的那些东西里,韩娘子说分一半给她弟弟。” 谢明承看到有这么多穿的,还说一半是给自己的,先还高兴,可拎出来一看,衣裳靴子自己都穿不了,尺寸小了,全都是给韩宗录的,又沉了脸。 赵畅也才注意到这些东西不是送给谢明承的。心里高兴,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那个笑让谢明承极其碍眼,觉得那是嘲讽的笑。 恼羞成怒道,“那个妇人……哼,小爷回去后就跟那个妇人把该了的了了。” 这话让赵畅喜不自禁,却不敢表现出来。在条件不成熟之前,他的这个心思万不能让外人知晓,他倒不怕,却会把韩娘子推进万丈深渊。 …… 赵畅又讲了一下掉下悬崖的险情,说的轻描淡写。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洞中,最后被人找到。” 他也是这样跟皇上说的。 但同去的官员传出来的话是,他得上天眷顾,为神兽所救,所有运输队的人都看到了。 这话让皇上大喜。 更让何淑妃和何家喜疯了。得上天眷顾,为神兽所救,那要多大的福气。这兴许是上天在昭告天下,赵畅才是真龙天子。 他是前天回京的。 昨天晚上,皇上去了何淑妃那里,正好赵畅也在。 何淑妃又笑说起赵畅遇险遇神兽的事,还说他是借了皇上的光,因为皇上是真龙天子,赵畅才能得上天眷顾。 赵畅忙道,“皇儿没有亲眼看到神兽,到现在还诚惶诚恐。”一副他不相信有神兽的模样。 何淑妃气得住了嘴,还不好多说。 皇上说道,“皇儿什么都好,聪明,勤奋,宽厚,只一样,小心过头了,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赵畅忙躬身道,“皇儿惭愧,让皇父失望了。” 皇上摆手道,“诚实是好的品质,过于谨慎也非坏事。谨守本份,不去想不该想的,自能富贵无边。” 皇上的确对赵畅的表现满意,觉得他没有因为这件事滋生不该有的想去。却也没有因为他得神兽相助而另眼相待,还告诫他不要想不该想的…… 赵畅的心一沉,又躬身道,“皇儿谨遵父皇教诲。” 何淑妃忙掩下心中的失望,亲手端起参茶送至皇上手上。 …… “虎哥哥快来,爹爹回来鸟。” 小姑娘娇得话都说不清了,也把赵畅的思绪拉回来。 两只虎才从外面骑马回来,满头大汗,手里挥着小鞭子。 他们笑着给赵畅作了揖,还想多问问爹爹和舅舅的情况,韩莞道,“出了这么多汗,收拾干净再说。” 两个丫头领着他们去了净房。 今天吃了个早夜饭,酉时初就开始吃。两只虎陪着赵畅在东厢吃火锅,韩莞领着小姑娘在上房吃白味香锅。 两只虎听着爹爹在边关的事迹,特别是“玉面鬼煞”这个怪异的外号,让他们极是自豪。 而小姑娘则是娇言软语说着爹爹给自己带了多少礼物,还大方地表示要送姨姨和虎哥哥。 韩莞表面应付着小姑娘,心里却七上八下。 她看出了赵畅今天与以往的不同。 之前赵畅也说起过佩服和王,完全是一副他再能耐也事不关己的轻松表情。可今天,他说到和王眼里居然有了失落,甚至是一闪而过的痛苦。 再联想到赵畅突然勤勉起来,韩莞觉察到他变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只想吃喝玩乐和领着闺女到处看病的闲散王爷了。 赵畅不傻,敢在自己面前不自觉流露心思,应该觉得她是女人,又远离京城,没设防。 韩莞之前愿意跟赵畅把关系搞好,想跟他做那笔大生意,不仅因为两个小姑娘,还基于他的人品和能力。再好的人品和能力,若起了那个心思,又不具备该具备的条件,他的结局就不会好。 权势是把双刃剑,既能助你成功,也能毁你于无形。 在局势未明朗之前,那笔生意不能跟他做。 韩莞穿越这么久,既听了包侯爷、李侍郎这些朝中重臣的一些话,又听了黄琛、戚管事等人的说辞,知道太子越来越被皇上不喜,而和王和五皇子是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她思前想前,都觉得赵畅不应该掺合进去,他要走到最后,除非上天先灭了那三个人。与其拚个你死我活,还不如当个富贵王爷。 她不愿意赵畅倒霉,更不愿意两个小姑娘被连累。但这话无论如何不是她能说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条路 上房吃完,东厢也吃完了。 二虎跑过来在韩莞耳边悄悄说,“娘亲,赵大叔喝了好多酒,脸像红布。安公公让他走,他不走。” 韩莞悄声道,“去外院把戚管事请过去。” 戚管事去了东厢,赵畅也没走。 韩莞只得让郝婶去煮醒酒汤。 两个小姑娘都吓哭了,喊着,“爹爹生病了,姨姨去给爹爹诊脉。” 韩莞哄道,“你们爹爹没病,是他看到姐儿高兴,喝酒喝多了,喝了醒酒汤就没事了。” 斜阳半隐,青山远黛,鲜艳的晚霞铺满半个天际。小庭院笼罩在融融暖色中,炊烟飘上天空,越来越淡。 乡间的傍晚是宁静美好的,韩莞想继续保持这一份宁静。为自己,也为孩子们。 她坐在上房檐下,貌似看着四个孩子和一驴一狐一狗在院子里玩闹,实则想着心事。 或许赵畅也知道那条路铺满荆棘,又无人诉说,才喝了闷酒吧。她不知道一直置身事外的赵畅为何突然有了那种想法,却又不能冒然相劝…… 不一会儿,孩子们和服侍的下人去了更宽阔的后院。 “想什么呢?”男人的声音响起。 韩莞一下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见赵畅已经走到身旁。 赵畅满脸赤红,浑身酒气。 韩莞起身笑道,“赵爷。” 赵畅把玄镜摘下来,笑道,“这副玄镜的玻璃片被刮花了,戴久了眼睛痛。” 韩莞很想说,那可不是玻璃片,是你没听说过的树脂镜片,否则早被你摔破了。 这话她当然没说出口,笑笑没说话,看着天上已经变深的云彩。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赵畅先开口了,“有些事,值得冒险吗?” 那些话万不能跟母妃和其他亲人说,更不能跟外家或是所谓的朋友说。可他憋的难受,似乎只有她能说。他又不愿意把她拉进旋涡中,只似是而非问了一句。若她听不懂,就算了。 韩莞考虑片刻,把目光收回来盯着他答道,“那得看你的赌注有多大,有没有去赌博的丰厚筹码。若你愿意把你的所有筹码都赌上,觉得有胜算,又能接受失败带给你的一切,你可以一试。” 赵畅抖了抖嘴唇,沉思许久,才斟酌着说道,“我的筹码不丰,有些不仅不是助力,还是拖累。胜算有一点,不大。至于失败了,我不怕一身刮,真的。可是,我怕我闺女,还有……怕她们受苦。”又苦笑两声,说道,“我母妃说我妇人之仁,我父皇说我过于谨慎,你觉得呢?” 看看何侧妃如何对待两个小姑娘,韩莞就知道他指的拖累是何家,或许还包括何淑妃。外家不是岳家,媳妇死了,岳家也就断了。而外家的联系是不容易断的,若是拖累,一直会拖到何侧妃死,甚至更久。而且,外家对皇室子弟非常重要,若他本身不得皇上支持,又没有党羽,外家就是他的支撑。 没有丰厚的筹码,又不愿意完全下注。若对手弱,他现在开始谋划,或许还有希望。可他的对手都不弱……单说和王,一岁死了亲娘,却能在宫里活下来,还学了一身本事,舅舅的官也越做越大。绝对不止是他运气好,宫里肯定有人护着他。 皇上已年近五十,知天命了,能活多久,能等到赵畅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韩莞的表情严肃下来。郑重说道,“那你就要慎重,考虑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 两个人打着哑,都没明说,却明白对方的意思。 赵畅知道了,韩莞觉得自己势弱,不宜去争。 赵畅看了一眼韩莞,这个女人太聪明,太通透。她的好,只有自己知道…… 他怕被韩莞看出心思,赶紧把目光投向远方,再把玄镜戴上。他疯狂地想得到面前这个女人,甚至,为了这个女人甘愿去死。 这种情感,他之前从来没有过,包括对简雅…… 曾经一段时间,他尝试忘记她,压制住那份痴念,压抑自己不去想她。可几天一过,当那个明丽的笑容不自觉跃入心底,他柔情又生,再也舍不得驱赶那抹倩影。 他知道,无论是他的出身,还是这个女人的经历,再加上两只虎的归属,都不是一个闲散王爷能惦记的。除非把她逼死,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 要把她娶到手,又不让她和两只虎受委屈,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是坐上最高位,谁也管不到他做什么。 第二条路是努力做皇上最喜爱和信任的人,包括当今皇上和未来皇上。他无论做了什么,都有人给他善后和收拾残局。只是,第二条路自己依然要受制于人,有变数。 这两条路都不好走,第一条路尤甚…… 韩莞见赵畅呆呆地仰头望着天际,因为戴着玄镜看不出他眼里的内容。猜测他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说明自己的话对他起作用了。 韩莞说道,“你等等。” 她进屋拿出一件小孩子的白绫中衣,指着一处说道,“这是好儿的中衣,上面有一个小血点。” 赵畅接过衣裳,看到上面真的有一个小血点。问道,“怎么回事?” 韩莞便说了太后娘娘祝寿那天的事,还劝赵畅不要冲动,不能把两个乳娘牵扯进去。小姑娘没有亲娘,有这么忠心和细心的乳娘,于她们是好事。 也是在暗示赵畅,何家不仅是拖累,还是猪队友。何淑妃虽然是赵畅的生母,但她没有从赵畅的角度出发,而是为了利益纵容娘家。最该信任的生母和外家都跟他不是一条心,那条路哪里那么容易走。 韩莞之前一直在想该怎样把这件事告诉赵畅,今天赵畅跟她袒露了心思,她也就直白地说了。 赵畅气得脸都变了形,咬牙骂道,“贱人,居然敢这样对她们。” 韩莞加了一把火,“她敢这样做,就是有所倚仗,觉得你们是一体,祸福与共……” 这群人跟他福祸与共,他能靠得住吗? 赵畅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深思熟虑。” 说是这样说,可心里的天平已经偏向第二条路。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过生 韩莞又提议道,“你可以去问问明弘大师,或许他能给你好的建议。不知道他回没回来。” 赵畅摇摇头,苦笑道,“大师除了给佳儿和好儿看病,什么也不愿意多说。呵呵,给她们看病,还是因为她们的一个女性长辈,不是因为我。” 天空中最后一丝余辉隐去,夜幕笼罩大地,春山进来把灯笼挂在廊下。 赵畅咳嗽一声,一直候在垂花门外的安公公小跑出来。 赵畅说道,“叫上姐儿,该回了。” 安公公小跑去了后院。 赵畅一手一个闺女牵着走出垂花门,在拐弯时他又似是无意地回了一下头。 微光下的身影曼妙多姿…… 随着小姑娘的离去,小院也静谧下来。 韩莞陪小哥俩写完课业,看到他们上床,才出了东厢。 来到院子里,天空深邃,星光璀璨。韩莞又望向骡子坡方向,星空下的剪影神秘莫测。 她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时光如梭,过得可真快。 韩莞笑起来。自己还是蛮有本事的嘛,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让自己和儿子、还有这片土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希望赵畅不要令自己失望。他没有危险,还能跟自己做大生意。 也希望谢明承能平安回来,实现合离的诺言,不打两只虎的主意。 有自由的身份,懂事的儿子,多多的银子,不拖后腿的娘家,还有个强大的合伙人,这样的人生才是最畅快轻松的。 次日,赵畅一个人回京城,没带闺女。他刚回京两天,许多事情没处理完。 他急急来双宜山庄,何淑妃就不同意,说他只想闺女不想正事。他说他不光是看闺女,还是看土豆长势。 何淑妃也知道皇上特别看重土豆,没再阻拦。 现在,赵畅更不愿意把火烧到这里来。他希望这里永远宁静美丽,这里有别人不知道有多好的她,还有心爱的闺女。 那个女人也必须处理了。自己留下她,并不是拿她没办法,而是要留下她当挡将牌。她居然敢用那种手段动自己的闺女…… 小姐妹是哭着来星月山庄的。伤心极了,涕泪皆下。 “爹爹又走了。” “他都不喜欢我们了。” 韩莞笑着给她们擦了眼泪,“你们爹爹是男人,要干大事……跟姨姨和虎哥哥在一起不好吗?” “好。”小姐妹挂着眼泪表态。 “走,姨姨带你们跳绳,看翠翠厉害还是你们厉害。” 正在屋里照镜子的翠翠听了这话,风一样跑出来,再往后院跑去。 小姐妹见了,忙跟在它后面跑。 “翠翠,等等姐儿。” 小院里又充满了欢笑声。 下晌谢禄来找韩莞买千金油,韩莞让他直接去孟县找封灿买。 一进入三月,两只虎和几个下人就忙碌起来。 娘亲这个月初六过二十一岁生辰,做为家里的男人,两只虎觉得自己有义务把生辰宴办好。之前家里没钱,又被有恶人把持,娘亲过生日只能吃碗加了蛋的长寿面。如今天家里有钱了,自己又当家作主,想给娘亲过个热闹的生辰。 他们提议,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置办酒席,像李老祖祖过寿一样,请县里戏班来唱戏,再请一天流水宴,还要把太祖母一家和舅姥爷一家请来。 韩莞没同意请戏班和流水宴,自己又不是这个村的第一夫人,干嘛要全村同庆。至于大老太太和黄琛,他们之前就说过,会来为她祝生。 在她心里,更在意三月二十一日,这一天她来到异世,是她的重生之日。但两只虎的情她还是领了,享受着他们的孝心。 赵佳儿和赵好儿也想给姨姨送件可心的好礼物,让戚管事去京城买漂亮首饰。 戚管事笑道,“姐儿可真聪明,好,老奴去京城一趟。” 他当然不是去买漂亮首饰,而是去请示王爷,小主子该送韩娘子什么礼物好。 三月初五晌午,两辆马车两辆骡车来到星月山庄。是大老太太带着江氏和孙女孙子,以及黄琛一家。 韩莞已经准备好住的地方。老太太依然住上房西屋,柳氏和黄英住西厢北屋,江氏和韩芝住西厢南屋,韩宗亮同两只虎住东厢。前院是下人住的,不好让黄琛和黄贺住,专门去借了双宜山庄的两间客房。带来的几个下人,两个贴身服侍的搭地铺,其他三人住去黄家小院。 韩、黄两家都送了大礼,还带来了李府和包府的贺礼。 星月山庄第一次这么热闹。 两只虎请了今天半天假和明天一天假。晌午摆了四桌,还请封家一家和方先生夫妇来做陪。 饭后,只有赵佳儿、赵好儿回双宜山庄午歇。两只虎、封灿陪着黄琛和黄贺去平顶山苍松岭游玩,韩莞则陪着老太太和柳氏、江氏在后院树下喝茶聊天。 老太太望望翠绿的平顶山,再看看菜地里绿油油的菜蔬,孩子们的笑声不时传来,心里平和安稳。老了,又历了那么多事,她更加喜欢这里的平静,远离纷争烦扰。 笑道,“我喜欢这里,景色优美,乡民淳朴,没有糟心事,真的是福地。等到泊深回家,我不用挂心家里了,时常来这里住住。” 韩莞笑道,“修了那么多房子,专门给祖母留了一栋厢房,您想住多久都成。” 正说笑着,蜜珠来报,“姑奶奶,齐国公府的谢二姑娘和谢六爷来了。” 谢明珍和谢明来来了? 韩莞愣神。 他们这时候来,摆明了是来给她庆生,还想住在这里。 自己把献紫虎膏和酒精方子的功劳给了包侯爷,让谢禄直接去药堂购买千金油,还没惹怒谢家? 喝杯茶可以,住嘛,自家没地方。 两只虎不在,韩莞只得起身去前面。 老太太叫住她说道,“来者是客,何况是给你祝生。” 韩莞道,“我知道。” 谢明珍和谢明来已经走进内院。 谢明珍穿着银红缎面撒花褙子,烟霞粉纱裙。姿色妍丽,笑容明媚。 这姑娘适合红色,也压得住。就像春光中的海裳,无论大红、粉红、深红、浅红,都美得那么炫丽恣意,没有一点俗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待客 谢明来就是个别扭少年,一脸的不情愿,一看就是被强迫来的。不知少年时的谢明承是不是这样。 谢明珍好像忘了上次的被怠慢,粲然笑道,“韩姐姐,我们又来了。这里真美,山青水秀,鸟语花香。” 韩莞笑道,“乡下地方都这样。” 请他们进上房厅屋,蜜珠上茶。 韩莞笑道,“你们来是买千金油的吗?这些事都是封掌柜负责。我也跟谢禄说了,买药都找他。” 谢明珍忙笑道,“我和六弟不是来买药的。我们来看看两只虎,再给韩姐姐庆生。” 她身后丫头把一个匣子放在八仙桌上打开,里面装着六朵宫花,分别为红色、粉色、黄色,花心是三颗绿豆大的滚圆珍珠。非常精致漂亮,却也不是很贵。 韩莞摇头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不……” 话没说完,谢明珍又笑道,“韩姐姐,这是我个人送的礼,你拒绝我会哭的。你实在过意不去,也可以送我生辰礼物呀,我七月十二满十五,要行及笄礼……我知道你跟我二哥有误会,可我没得罪你呀。”又作出可爱的表情,嘟了嘟嘴,“本来我想自己来,我娘不允,也只得把六弟带来。” 一脸嫌弃谢明来的样子。 谢明来气得翻了一下白眼。小爷还不想来呢。 韩莞没说话,谢明珍继续说道,“韩姐姐,我虽然跟你见面不多,但我特别喜欢你和两只虎,喜欢去聚满楼里吃饭,也喜欢吃你做的生辰蛋糕,太后娘娘祝寿那天只吃了一点,现在还想。我想跟你搞好关系,你不要赶我们走,我们去双宜山庄吃饭,晚上也在那里歇息,明天过来吃生辰宴即可。你对我二哥有意见不要搭理他,明天不请我六弟吃生辰宴也成,不要不搭理我嘛……” 巴拉巴拉,一个人说了大半刻钟,韩莞根本插不上话。 这姑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虽然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性格非常好,开朗活泼,善解人意,娇言软语,话多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执意不收这个礼,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 韩莞笑道,“谢谢谢二姑娘。你们还没吃饭吧?” 谢明珍忙道,“是呢,只在车里吃了几块点心,好饿。” 韩莞去厨房,让人切了两盘卤味,炒了几个小菜端去上房。 吃完饭,谢明珍非常上道地拉着谢明来去了双宜山庄。 戚管事已经得到谢府下人送的消息。虽然谢二姑娘和谢六爷不是王爷的正经亲戚,但和昌郡主非常宠爱这个侄女,戚管事也不敢怠慢,让人准备好客房和饭菜,他站在东角门前迎接。 看见他们来了,上前躬身笑道,“谢二姑娘,谢六公子,饭菜已经备好。” 谢明珍笑道,“我们吃过了,两位小郡主呢?” 话音刚落,就看到前面树林后拐出两个手拉手的小女孩,后面跟着几个下人。 小女孩刚睡醒,脸蛋酡红,眼睛氤氲,穿着绿色小襦裙。 她们听说这两个不认识的人来自家做客,一点没有当主人的觉悟。 赵佳儿说道,“我爹爹不在,找戚管事。” 赵好儿又道,“戚管事会招待好你们,我们要找虎哥哥和苒小姨、芝小姨、宗亮小舅舅玩。” 谢明珍早就听说赵佳儿和赵好儿身体非常不好,几次命悬于线。勤王爷带她们到处寻医问药,求到明弘大师那里才保住了她们的命。明弘大师还算出这里是福地,小姑娘长住这里对身体有益…… 今天一看,真是呢。小姑娘长得雪玉可家,明眸皓齿,还口齿伶俐,虽然有些瘦,但绝对不是小病秧子。 谢明珍笑道,“打扰两位小郡主了。我们明天要参加韩娘子的生辰宴,只得来这里叨扰一天。” 小姑娘听说他们是来参加姨姨生辰宴的,眼睛一下亮了,甜甜地笑起来,显得嘴角的梨涡更深。 这几天,她们一直听虎哥哥在商量如何接待客人,如何把姨姨的生辰宴办好,还看到他们练习迎客的动作、说哪些场面话。 姨姨的客人来了自家,她们应该帮着姨姨和虎哥哥待客才对。 赵佳儿马上站直身子,抱了抱拳,用一只小手往院子里比划着,“欢迎,欢迎,请。” 赵好儿想想自家没有好玩的翠翠、豹子、驴叔,但自家有鸭子啊。又说道,“我家有好多鸭鸭,可会游泳了。跟我们去看。” 终于能帮姨姨和虎哥哥一点忙了,真高兴。 谢明珍不知她们为何突然转弯态度,还是高兴她们变热情了,忙不迭地答应。 谢明来可不想看什么鸭子,不想去。 谢明珍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不听话我回去就告祖父,让祖父把你撵出京。 戚管事见自家姑娘如此聪慧极高兴,让人去星月山庄告诉韩莞,再把韩苒三姐弟和驴叔、翠翠、豹子接来玩。 溪流蜿蜒着由西到东贯穿整个双宜山庄。鸭子排着队在溪里游泳,岸边跟着一群孩子和一驴一狗一狐,小姑娘唱着欢快又好听的童谣,一个老下人拿着长竹竿扮着赶鸭人,再加上青山绿水,莺啼鸟啭,很有几分野趣。 谢明珍觉得非常新奇,咯咯笑着拉着谢明来跟在后面。 日薄西山,两只虎才带着黄家父子回家。韩莞让两只虎去双宜山庄叫孩子们过来吃晚饭,把谢家姐弟也请来。 赵佳儿和赵好儿转转看到虎哥哥来了,向他们小跑过去,嘴里还娇娇糯糯表着功。 “虎哥哥,我们替你家招待好客人了,我们好热情,客人好高兴。” “是呐是呐,我们请他们看鸭鸭、喝茶、吃点心……” 四个小人儿碰到一起,一个男娃拉着一个女娃,另一个男娃拉着另一个女娃。 谢明珍到现在还分不清哪个是赵佳儿哪个是赵好儿,但分得清大虎二虎,因为他们的左右小揪揪之说已经被祖父吹神了。 大虎表扬道,“哦,妹妹真能干。” 二虎纠正道,“妹妹一直这么能干。” 谢明珍咯咯笑出了声,这也太好玩了,这里真不错。 谢明来有些红了脸,哪能当着客人这么说。 第一百八十章 擅闯民居 四个小人儿说完话,两只虎又给谢明珍和谢明作了揖。 大虎说道,“谢谢谢二姑娘、谢六爷来给家母过生辰。今晚略备薄酒,请二位赏光。” 谢明珍非常郑重地还了礼,笑道,“不客气,谢谢。” 今天晚上吃烧烤,加蛋炒蛋,加海带大骨汤。烧烤在内院烤,檐下放了几张就餐的小几。 虽然就餐形式不是特别高大上,但新奇亲和。 星光和十盏灯笼把院子照得透亮。 老太太和江氏在屋里桌前正襟危坐,其他人都在廊下的几张小桌前吃。老太太听到外面的热闹声心痒难耐,也不端长辈架子了,拉着江氏出来吃。 灿烂的星空,清冽的山风,花团锦簇的庭院,不一样的美味,无拘无束的说笑,让谢明珍和谢明来有种异样的体验。 一直不舒坦的谢明来敞开肚皮吃了个饱。他之前也吃过烤肉,基本都是烤牛羊肉及鹿肉。却原来,大虾、鲍鱼、豆腐、豆皮、海带、菜蔬都能烤啊,而且他们家的烤肉特别香。 谢明来吞下嘴里的大虾,悄声跟谢明珍说道,“二姐,你下次来,再带着我。” 谢明珍坐的小几挨着两只虎,她找着各种话题跟他们套近乎,夸奖着星月山庄的各种好,又讲了几句历代左将军和右侍郎的光荣事迹,让两只虎对她增加了不少好感。 韩莞出于礼貌留谢家姐弟在家吃饭,却并不愿意让她“策反”两只虎。她暗示了赵佳儿赵好儿几句,小姐妹过去挤着跟两只虎坐一桌,缠得他们无暇无及跟其他人说话。 饭后,谢明珍牵着小姐妹回双宜山庄。 韩莞把客人们都安置好,见青衣似有话要跟自己说,便把她请去了自己卧房。 青衣替小主子提前把生辰礼送了,是两对小白玉兔挂件,非常可爱。 韩莞拿起来笑道,“谢谢姐儿。” 青衣抿嘴笑了笑,拿出一尊水晶双鹿望月摆件,又笑道,“这是我们双宜山庄送的,韩娘子莫嫌弃。” 双宜山庄送的肯定就是赵畅送的。以这个名义送,韩莞才能没有压力地接受。 韩莞笑道,“谢谢,就是太贵重了。” 青衣又压低声音说,“王爷说有证据证明那个人参与进谋害先王妃的事件中,已经把她撵去别院了,对外的借口是她得了恶疾。若不是亲戚,王爷会直接弄死她。” 韩莞暗乐。赵畅找了这个借口,屁股上有屎的何淑妃和何家还真拿他没有办法,以后也不敢太放肆。 次日,韩莞打扮得十分喜庆,石榴红缕金牡丹纹锦缎长褙子,淡粉色绣梅花马面裙,头上戴着一长两短嵌宝雀金簪,腕上戴着一对白玉手镯,指上戴着两个镶翡翠指环,项上戴了大老太太送的血玉锦鲤。 是两只虎给她做的个性设计。 韩莞非常不习惯。她前世就不太喜欢过于鲜艳的衣裳,况且今天的场面实在算不上隆重,可架不住两只虎鼓着眼睛让她这样穿。 两只虎打扮得更喜气,穿着红色长袍,腰系玉带,头发用红丝带系着。 翠翠也穿着红衣裳,驴叔和豹子系着红领结。 两只虎在门口迎客,除了自家亲戚,还请了小姐妹、封家、方先生家、村里玩的好的孙金柱家、李四义家、马旦家,还有戚管事等人,再加不请自来的谢家姐弟。 开席前,又来了几个不请自来的人,是简成相的媳妇刘氏和四岁的儿子简开成,还送了一对青花瓷花斛。 简二奶奶之前住在胶东的婆家,上年底前才领着儿子和刚满一岁的女儿来孟县跟丈夫团聚。 这两位可是星月山庄的贵客,韩莞和两只虎自是热情款待。 乡下的客人由大虎陪着在前东院吃,二虎陪着亲戚和贵客在内院吃。 酒席弄得好,漂亮的生辰蛋糕更是看呆了一众人。在座的除了韩莞母子和谢明珍,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吃食。谢明来咧着大嘴笑,这次真真没白来。 饭后,两只虎带着简开成骑驴叔,驴叔听话地走着各种“舞步”,不仅逗得简开成大乐,看热闹的谢明来也乐得不行。 申时,简二奶奶要回家。 简开成摆着小手,“不回,不回,还要骑驴叔,还要吃蛋糕。” 韩莞送了他一食盒小奶油蛋糕,才不情愿跟着娘亲走了。 次日早辰,韩家、黄家、谢家姐弟一起离开星月山庄,韩莞送他们的回礼是收购来的野味和山珍。 谢明珍道,“韩姐姐,我喜欢吃你家的奶油蛋糕。” 韩莞笑道,“我们在京城开的韩氏点心斋这个月十六开业,那里卖的奶油系列品种更多” 三月十六,韩氏点心斋隆重开业。 韩莞没有回去,家里在建房,又刚把那几样菜蔬种子种下地,许多主意要她拿。 两天后,一直在京城带徒弟的春嬷嬷回来。她说生意极是火爆,点心铺总店和分店门前都要排长队。 韩老太太特别高兴,自家如今不是只吃老本了。她和韩云各赏了春嬷嬷十两银子,韩莞又放了春嬷嬷十天假。 韩莞暗乐,玻璃大业暂时搁浅,点心铺又大赚。现在,她凭着药场和药堂,聚满楼,点心铺,也能赚不少钱,至少皇商和财主是当稳了。 县太爷简成相也来过星月山庄一趟,视察土豆的生成情况,并做了指示。 赵畅一直没回来,两个小姑娘有爹爹跟没爹爹一样,除了睡觉回双宜山庄,一直呆在韩莞身边。 十九下晌,一脸怒气的谢吉突然骑马来到星月山庄。因为人来人往,山庄的前门和后门一直开着,他直接进了后门。 春大叔父子都在地里忙乎,郝雷在看人修建房子,小院里只有郝大叔。 谢吉把马系在门前树上,就重重地拍打着小院大门。 郝大叔开门看到一身戎装怒气冲冲的军爷,忙道,“你哪位,找谁?” 谢吉一把推开他,大步走进小院。 郝大叔拉着他喊道,“军爷,不能擅闯民居。” 谢吉又一把把他推倒在地,恶狠狠地说,“我找韩娘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恩将仇报 从厨房跑出来的郝婶见丈夫被打倒在地,大哭道,“你是谁,怎么跑到我们家来打人?救命啊,打死人了。” 郝大叔从地上爬起来拉住谢吉,不许他进内院,郝婶和蜜蜡、蜜珠顺手拿起扫帚和烧火棍上前帮忙。 翠翠跑到垂花门口,翘起尾巴向谢吉放了个屁。不仅把谢吉崩了个跟头,另四个人摔得更厉害,一股恶心的臭气立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众人爬起来,用手捂着鼻子。谢吉还打了几个干呕,吃惊地看着小狐狸。小狐狸穿着粉色衣裳,毛色雪白,长着一双碧眼,非常漂亮。 难道,这就是屁功了得的碧狐? 这时,一条高大健硕的大狗从后院冲出来,向谢吉扑去。 韩莞从上房出来,喝道,“不许咬人。” 豹子没敢再咬,冲谢吉狂吠着,厉害得不行。 韩莞用帕子捂着鼻子,嗔了一句翠翠,“傻了,杀敌一千,自损四千。”又沉脸对谢吉说道,“你这样大吵大闹强闯我家,是何道理?” 谢吉气道,“还问我是何道理,韩娘子倒会倒打一耙。哼,我家二爷遇到你,是倒了八辈子霉,害了一次不够又害二次。” 韩莞莫名其妙,“我跟你家二爷连面都没见到,怎么害他。”想到某种可能,又急道,“是不是送去的药出问题了?哎哟,你真是急死人,到底什么事。” 谢吉说道,“你当初让二爷救韩宗瑞,二爷听你的话,救了,把他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可他爹韩泊厚,”他的眼睛瞪了起来,眼珠子都是红的,骂道,“那个该死的杂碎,丑八怪,他居然把二爷告了。说二爷听信韩娘子的挑唆,欺君犯上,私自藏匿充军犯人,并为其提供保护……他娘的!他的状纸先呈去西关城府衙,再呈去中军帐,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和王爷和雷元帅想压都压不住……” 谢吉的话吓了韩莞一大跳,也让院子里的人吃惊不已。 韩莞有些搞不懂状况,说道,“韩泊厚告我和谢明承?我们明明是在帮他儿子,他为什么要告我们?” 谢吉气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恩将仇报的人,居然敢害我家世子爷。操他娘的,若不是有人拦着,我们会扒了他的皮……” 谢吉骂完,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韩泊厚本来就脾气怪异,孤僻不与人来往,当他知道自己是韩首计和小包氏的儿子,而韩泊深才是老侯爷和大老夫人的儿子后,更加沉默。除了干活,就是睡觉,有一点闲钱就买酒喝。 后来,又得知别的韩家男人都被赦无罪,可以马上回京,只有他和儿子韩宗瑞同谢泊述几人还要继续流放充军五年,更加绝望。他拿了根绳子想吊死,又被人发现救下来。 韩明瑞听说了这件事,就悄悄跑去找谢泊厚,让韩泊厚耐心等待,自己不会死。因为韩莞求了谢明承,谢明承一直把他保护得非常好,这么久连仗都没打过。等到战争结束,他就在这里陪着韩泊厚,等到五年期一到,父子两个一起回京城。还说要记大老太太一家人的好,不仅韩莞帮了他,大老太太也让人给他带话,说自己永远是她的孙子,不会不管他们。她大老太太还给了他们一个宅子,彭氏和吕氏手上也有一些钱财…… 韩宗瑞如此做,不仅是告诉韩泊厚他们还有活路,让他有活下去的信心,也让他记大老太太一家的好。 韩泊厚听了儿子的话没有任何表态,可韩宗瑞走后,他就写了两份状纸,同时把谢明承和韩莞告去军政双方,还故意把事情闹大。 韩莞气得浑身发抖,怒道,“韩泊厚那个王八蛋,我们救的可是他亲儿子,他怎么能这样做。” 她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把自己害了,还把谢明承扯了进去。她非常害怕,欺君大罪是要砍头的,坐牢她也不愿意啊。想着,若情况不对,就赶紧带着两只虎逃跑。 又问,“安了这么大的罪名,我和谢明承会不会坐牢,会不会砍头?” 谢吉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有人做过。流放充军人员若不是犯了滔天大罪,又有好亲戚,私下帮一把是常事。只要不过份,皇上阁老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被人告发出来,还有意闹得这样大,事情就严重了。” 他看到韩莞的得脸色苍白,吓得不轻。又道,“二爷咬死是他一个人做的,没受任何人挑唆,与其他人无关。还说韩泊厚攀咬韩娘子,一定是生气韩大老太太让易子案大白于天下,伺机报复……和王爷、雷元帅和史知府又提审韩宗瑞,韩宗瑞也说他爹儿子糊涂乱说话,这事与韩娘子无关……和王爷和雷元帅的折子里也没有提到你。韩娘子已经被摘了出来,不会有任何事。可我家二爷,唉。” 听说自己不用砍头和坐牢,韩莞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谢明承,又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这真是宿命,原主莫名其妙把他害了。自己穿越过来,又无意中把他害了,而且更狠。 谢吉说其他人也帮过流放充军的犯人,也就说明这是行内的潜规则,谢明承又是皇上的亲戚,砍头不至于,但前程嘛……他在战场上撕杀六年,可能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她问道,“谢明承怎么样了,他是皇上的亲戚,还是和王爷的表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谢吉说道,“和王爷和雷元帅暂时解了二爷的所有职务,关押起来。遣人给皇上送信,历数了二爷在这几年间所立的功绩。现在战事正烈,希望皇上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那个杂碎,看老子回去如何收拾他……” 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痛骂。 韩莞浑身无力,谢明承真的是一撸到底了。 她问道,“皇上怎么处置的?谢家有那么多高官,肯定会去求情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内情 谢吉道,“二爷一被关起来我就回京报信,一路换马不换人,几乎不歇息,跑了十一天到达京城。给皇上送加急的人比我晚走一天,我们都是晚天下晌进京城。至于皇上如何处置,还没有定论。如今府里乱成了一锅粥,老太太和郡主一直哭……”又道,“这是韩把总的信。我还要赶着回边关看我家二爷,走了。”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韩把总!韩宗录还当了官? 莞走回屋里打开韩宗录的信看起来。 韩宗录也气死了,在信中大骂韩泊厚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猪狗不如。说不提谢明承和韩莞的恩怨,谢明承真的是一个有天赋和魅力的将军,对韩宗录也非常照顾。在谢明承的提携和带领下,他立了不少战功,大赦天下的圣旨一传到边关,谢明承就提他当了七品把总。 目前韩宗录没受大影响,韩泊厚不知道他的事,也就没把他牵扯进去。虽然许多人对他不友善,但官职还在。 可韩宗瑞的处境就艰难了,不仅被调去最危险的地方打仗,还背着忘恩负义的名声。 他已经被人打过几次,哭着对谢宗录说,“我知道我应该以死谢罪。但想着,既然要死,自杀不如死在战场上,死的像条汉子,也能为我和我爹赎罪……” 有人把韩泊厚打得只剩一口气,若不是和王爷让人把韩泊厚保护起来,他死定了。韩泊厚早晚是个死,但不能让他这时候死。 那些人打不到韩泊厚就找韩家男人的碴,打过他们几次,有几个人被“飞石”打得头破血流。本来准备回京的韩家男人也不敢走了,他们既害怕又心虚,想等到对谢明承的惩罚结果下来后再说。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们怕在半路上被人截杀。若谢明承的结果好,他们马上启程回京城。若结果不好,只有等到风头过了再回。在西关城里被人打被骂,总强过一家老小莫名其妙失踪。 “玉面鬼煞”杀敌勇猛,让敌人闻风丧胆,也得众将士和边关百姓的推崇,这些人都憋着一口气要整治忘恩负义的韩家人…… 韩莞放下信,心里像抽空一般。自穿越过来起,她就想躲在幕后把生活经营好一些,在乡下把儿子养大养出息,一个人自由自在过快乐小日子……她也是这样努力的。 可韩泊厚那个王八蛋这么一整,她又被拉进了漩涡。 韩泊厚如此做为,不仅害了谢明承和韩莞,也害了整个韩家族人,包括他亲生儿子。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心里阴暗报复社会,他不想活了,还要拉着他恨的人一起陪葬。 因为两只虎,韩莞之前一直在提防谢明承,提防谢家。可现在却来了个大反转,韩泊厚反咬一口谢明承和她,把谢明承好不容易挣来的前程毁了。而且,这次谢明承还这么绅士,把她摘了出来,否则她就是那个垫背的。 谢明承愿意把她摘出来,不代表谢家愿意,强权和政客的脸永远是翻得最快的,不要奢望这些人记情。若谢明承的结果不乐观,谢家把这个气发在她身上,哪怕有李家和包家帮忙,她也承受不起。 还有正在用命搏前程的谢宗录,把他弄到最危险的地方,不要说前程,保不保得住命都难说。以及还在西关城的除韩泊述以外的全体韩家男人……现在,韩家的名声更坏了,不仅是罪臣,还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被所有人唾弃。 这就是基因的强大,老鲁氏、韩首计、小包氏,没有一个好东西,他把他们坏的基因全部继承了。 而韩宗瑞,有一半基因是彭氏的,他刚好继承了彭氏的善。年少时又多得大老太太的教诲,养成了好品质。那孩子也可惜了,被亲爹老子这样害。 春嬷嬷和春大叔慌慌张张走了进来,问道,“听说,韩泊厚那个牲口玩意儿把谢世子和姑奶奶害了?” 韩莞大概讲了一下,又道,“我和宗录都无事,莫慌。” “王八犊子,瘪茄子玩意儿,拉不出屎的丑八怪……” 春大叔气的一阵咒骂。 春嬷嬷红着眼圈还要说话,韩莞道,“嬷嬷,春叔,我想静一静,想想法子。” 春嬷嬷看看面色憔悴的姑奶奶,都气死了。姑奶奶受了那么多苦,才过上好日子,那个挨千刀的坏坯子又来害人。 她给韩莞倒上茶,拉着春大叔走了。 韩莞把门窗关上,一个人进了空间,舒缓的音乐让她混沌的脑海有了一丝清明。 赵畅说和王爷在西关城不仅得众将士爱戴,也得知府和老百姓爱戴,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一下把那件事搞得那样大,大的不可收拾? 错,韩泊厚连小老百姓都算不上,是被管制和监视的流放犯人。犯人一闹事,就应该有衙役把他压制住才对呀,何况涉事的人是玉面鬼煞。 除非,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或许是有人指使韩泊厚这么干,里应外合把事情往大了搞。也或许这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和王等人为了某种目的故意扯开一道口子…… 突然,两只虎的大喊声传来,“娘亲,娘亲。” 接着是狂拍卧房门的声音。 韩莞忙出了空间,把门打开。 两只虎一阵风冲进来。他们一人抱娘亲前面一人抱娘亲后面,哽咽着。 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他们的身上和头上有些湿。 “娘亲,爹爹被人害了吗?他会不会死呀。” “爹爹是大英雄,还是鬼煞,不会死,对吗?” “也不会坐牢,不会流放,不会充军,对吗” 他们不止哭他们爹爹倒了霉,还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都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不是这么回事啊。 韩莞本来就心烦,也没心思讲道理。皱眉说道,“不许哭。你们也快六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不兴动不动就哭。遇到事情,特别是大事,一定要静下心来想办法。” 第一百八十三章 某种目的 两只虎把哭声噎进去,透过水帘看着韩莞。 大虎道,“娘亲,我想去京城求马大人,我跟他关系好。谢家肯定会帮爹爹,但马大人不一定会帮。” 二虎也道,“我们还要去求姑姥爷,大爷爷,还有赵大叔,他们是大官,是王爷,人多力量大。” 韩莞暗自满意。不错,还知道去求人。 韩莞说道,“姑姥爷,大爷爷,赵大叔,你们不去求他们也会帮。至于马大人,他帮不帮,还要看他站在谁的立场上。娘亲明天想去京城太姥姥家,打探一下皇上怎么处置谢明承。再去寺里烧几天香为他和舅舅祈福。” 两只虎异口同声道,“一起去。” 韩莞摇头道,“不行。你们不能再耽搁学业和练武,若谢明承真的被定罪,你们更要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还要护着娘亲,不许坏人再把我害了。” 她想利用去寺里甩掉身边的人去一趟边关,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绝对不能被两只虎缠着,破坏她的计划。 她的话让两只虎更有了危机感和使命感,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几人正说着,楚诚来了。 他说,“王爷让我来跟韩娘子说一声,谢将军出事了……” 他又说了一遍谢明承的事,这是官方消息,也就是和王和雷元帅派人送给皇上的快报。远没有谢吉说的仔细,也没扯进韩莞。 还说,皇上震怒,谢太傅、谢国公、马大人、李侍郎等许多大臣都在求情,勤王爷、庆郡王爷等一些宗室也帮着求情,说谢明承立功无数,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边关战事正紧,应当给他机会立功赎罪。 可太子和冯太师一党说他欺君犯上,欺上瞒下,营私舞弊,拉党结营。事情闹得那样大,若不严惩,皇上的天威何在。是不是以后谁都能帮助流放充军的犯人,甚至判死刑的人……总之,大帽子一顶一顶给谢明承扣。 楚诚又道,“勤王爷让我跟两只虎说一声,莫着急,不光朝中重臣求情,太后娘娘也哭求皇上。虽然还没有最后定论,谢将军肯定性命无忧,只是前程要受影响了……” 楚庄没有明说,韩莞还是听明白了。谢明承是和王爷的亲表弟,太子一党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谢明承彻底打压下去。这件事不足以让谢明承死,但必须断了他的前程,不许他再在军中担任要职。总不能谢家有个调兵的高官,再出个统兵的高官…… 两只虎想不到那么多,听说爹爹不会死,放了一大半的心。又听自己想求的人都帮了忙,也非常满意。 韩莞道了谢,让郝婶准备客饭。两只虎陪楚诚吃晚饭,他明天一早又要赶回京城。 楚诚走之前,又小声跟韩莞说,“王爷说,或许有内情。外面虽然热闹,谢将军应该无大事。” 韩莞坐下发呆。 赵畅也觉得有内情。 那么,最大的可能还是她刚才想到的两点。 一个是有人使坏,使坏的人最大可能是太子一党,故意把事情闹大收拾掉谢明承,也就是斩掉和王爷的一个臂膀。 一个是那的确只是偶然事件,韩泊厚受不了易子的打击,想死又要拉上陪葬的。和王爷等人为了某种目的由着他闹,甚至背后推上一把。在边关,最大的目的就是迷惑敌人了。虽然西关城是大梁地界,但人多嘴杂,里面可能有混进西元国探子,也可能有为了钱出卖情报的大梁人。敌人被迷惑了,就该谢明承出场了…… 谢明承偷偷帮助充军犯人是真,事情闹出来了,也只得向皇上禀明,或许还有暗报。也正好让皇上看看太子一党不顾国家大义的嘴脸,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却为了一己私利要把敌人最害怕的谢明承铲除…… 只不过,谢吉的话和韩宗录的信又说得这么吓人。韩宗录或许不知道内情,但谢吉肯定知道…… 兴许还有另外的可能。 不管如何,韩莞都想去边关一趟。 想通关节的韩莞情绪好了许多。 蜜珠端了四菜一汤一碗米饭摆上桌,一盘香菇烧鸡,一盘芹菜炒肉,一盘炝卷心菜,一盘韭菜炒蛋,一大碗带丝丸子汤。 韩莞把蜜珠打发下去,拿一个大碗装了半盘芹菜炒肉和一整盘炝卷心菜,再把那碗米饭也装进一个碗里,拿进空间。为了以防万一,空间里一直放着十几截红肠和十几张烧,但吃这些总没有吃饭菜可口。 她把剩下的菜和汤吃了大半,来收碗的蜜蜡有些神,“姑奶奶一下吃了这么多?” 她岁数小,韩莞又把她们当孩子看,所以说话比较随便。 韩莞说道,“嗯,饿了。你们重新炒菜吃。” 一般都是主子吃剩下的饭菜奴才吃,今天没剩下多少就让他们再做了。 蜜珠笑道,“不需要再做,哥儿和楚大人还剩了许多饭菜。” 两只虎把楚诚送走,又哼哼叽叽抱着韩莞耍赖。 韩莞哄了几句把他们打发走,开始准备去西关城的东西,包括日用品和药品,以及她认为能帮上谢明承的东西。 早知道,前世买辆房车就好了,不仅好睡觉,也能装更多东西。 这次还会把翠翠带去。韩莞让它去了空间,对外的说辞是它在夜里跑进山里玩去了。为了让小东西听话,韩莞拿出好几匹漂亮料子给翠翠看,承诺回来后给它做漂亮衣裳。 次日清晨,小雨依然飘着,让人的心更加阴冷烦躁。 韩莞把满心不舍的两只虎送到院门外,轮着抱起来一人亲了一下,他们又各亲了娘亲两下,才不情愿地上了驴车。 之后,韩莞带着蜜蜡坐上骡车,由郝雷赶车,向京城而去。 之所以带蜜蜡,是因为她家住在京城西郊,离香山不远。香山上有座著名的寺庙叫宝香寺,韩莞会在那里烧几天香。三羊村在京城东郊,离西郊的宝香寺很远,也不怕两只虎突然跑去找她。 道路泥泞,她们未时初才到韩家。 第一百八十四章 偷袭 包大伯打开门笑道,“哎哟,大姑奶奶回来了,老太太正盼着你呢。”又低声道,“老太太难过,一直哭。” 这件事闹得大,李侍郎和包侯爷已经告诉老太太了。 韩莞急步走去老太太院子。 侧屋里,老太太的眼睛都哭红了,江氏和韩苒、韩芝正劝着她。 韩苒见大姐回来了,跑上前拉着韩莞的衣裳哭问道,“大姐,韩泊厚会不会把哥哥害死?” 韩莞道,“不会,他还没有那个能耐。” 老太太拉着韩莞的手又流出了眼泪。说道,“他怎么能那么做?他亲爹亲娘害得我们不够,他又来害。他就不知道,他这么做,不仅会把我们和谢世子害了,同时也把宗瑞和谢家男人都害了?” 她虽然跟韩泊厚的母子感情不算很深,但她自认对韩泊厚不薄,对韩宗瑞更好,怎么都想不通韩泊厚为什么会那样做。 韩莞挨着老太太坐在炕上,说道,“不是有句俗话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老鲁氏和韩首计、小包氏都坏,韩泊厚把他们的坏水都继承到了。为了拉上我们当陪葬,宁可牺牲掉亲儿子和一众不相干的人。” 江氏也咬牙骂道,“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太坏了,跟小包氏一样。我敢说,若小包氏遇到这种事,也会这么做。” 老太太又道,“李侍郎和包侯爷去跟谢家道了歉,不管怎样,谢世子都是因为帮我们才遭了难。唉,谢家更恨我们了,可怜的宗录不知会怎样。” 韩莞安慰她道,“宗录很好,还当了官。都说和王宽和公允,谢明承也没把这事怪在宗录身上……”又把韩宗录写给老太太的信给她。 看到韩宗录称呼自己“祖母”,说他因为有这样的祖母如何欣喜若狂,老太太高兴得哭出了声。 但看到韩泊深等人不能马上回京,韩宗瑞更加危险,老太太又把韩泊厚一通咒骂。现在老太太别说记那份母子情,都恨死韩泊厚了。 江氏听说韩泊深不能马上回来,也是一阵长虚短叹。 韩宗录给老太太的信上没敢写自己和韩家男人现在的境遇,韩莞也没告诉她们,否则她们会更担心。 老太太自昨天起就没好好吃饭,知道了韩宗录的消息,又看见谢明承还派人给韩莞送了信,心里稍安,才在江氏的劝说下多吃了半碗饭。 晚饭后,李侍郎和包侯爷先后派人来韩家送信。说皇上和阁老们已经定下对谢明承的处罚,杖五十,从三品参将撸到七品把总,以期他戴罪立功。若一年之内毫无建树,革去军职。 韩莞和老太太、江氏都松了一口气。谢明承能被称为“玉面鬼煞”,不可能在一年内没有建树。再说,和王爷在那里,肯定会找机会让他立功。对于五十杖,她们都爱莫能助,只要打不死就是好。 老太太喜的直念佛。只要谢明承的事情不大,对韩莞和韩宗录的影响就不大。 老太太又拉着韩莞陪她歇息,好多说说话。 韩苒好久没看到大姐了,特别想跟韩莞一起睡觉,香亲香亲。见大姐被祖母留下,失望极了。 韩莞摸着她的包包头笑道,“等到下个月我跟祖母求情,接你去乡下住几天。” 小妮子这才破涕为笑。 次日雨停了,韩莞借口家里忙,打发郝雷回乡下。 郝雷不想走,“奴才走了,姑奶奶回家怎么办?” 韩莞道,“让包大伯送我们回去即可。” 郝雷只得赶着骡车走了。 三个孩子也去上学了。 如今,韩苒和韩芝去包府跟包府姑娘们一起学习,不仅学文化课,还会学抚琴,每旬上三个半天的课。 韩宗亮上个月底满了五岁,在前两条街的一家私塾读书。包府注重练武,子弟对文化课都不上心,所以没让他去包府族学读书。李府没有族学,请的西席非常好,正在教授已经中举的李大公子,也分不出心思教导一个稚童。韩宗亮就读的这家私塾非常不错,先生教出过两个举人。想进这家私塾还要考试,小小年纪的韩宗亮考过了,还颇得先生喜爱。 下晌,韩莞和大老太太去李侍郎家打听更确且的消息。 韩云正和两个儿媳、两个庶女、一个孙女在屋里说话。 长子李令瑜已经中举,准备在今天三月底的恩科中下场。二子李令杰功课不太好,恩荫了钦天监的一个八品小官,二月中就上衙了。 两个儿子都是韩云所生。李大奶奶生了个闺女,刚刚满两岁,李玉清,清姐儿。李二奶奶还大着肚子,快生了。 两个庶女,李大姑娘李兰十三岁,李二姑娘李惠九岁。 自从韩莞知道李侍郎有两个庶女三房小妾,对古代男人的某方面更加鄙视。李侍郎寒门出身,是凭着韩云娘家越走越高的,韩云还属于长袖善舞的女人,依然管不了丈夫的左拥右抱。 韩云看到韩莞和大老太太,又把韩泊厚一顿臭骂。还劝韩莞道,“莞丫头莫担心。听我家老爷说,虽然谢国公非常生气,但也没有把气发在你身上。只是说韩泊厚阴损,以后要帮谁的忙,先要把家里的情况摸透……” 韩莞也认可这种说法,又承认了错误。 李侍郎没有按时下衙,韩云留韩莞和大老太太吃了晚饭。 她们等到戌时初,天色已经暗下来,正准备走时,李侍郎急急回来了。 他说道,“你们在正好,我还准备差人去给你们报信……” 见他神色凝重,韩云问道,“谢世子的事又生变了?” 李侍郎说,今天上午边关来了八百里加急,说敌军突然集结大批兵马大举进攻,多个城池告急。本来敌军已被大梁军队打得倒退百里外安营扎寨,还派使节过来议和,却突然大兵压镜…… 皇上招集重臣商议对策。 下晌快散朝时又来了一个加急,说雷元帅和和王商议,敌军大举进攻,肯定后方空虚。他们决定用我军主力牵扯敌军主力,再派一队人马偷袭敌军后方,来个釜底抽薪……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棋子 这项任务极其凶险艰巨,可以说九死一生。主将必须武功高强,胆大心细,还要有韬略和应变能力。和王和雷元帅认为,有“玉面鬼煞”之称的谢明承最适合去完成这项任务。情况紧急,谢明承已带队出发。 和王和雷元帅为私自派遣有罪之人带兵打仗向皇上请罪。 皇上立即下诏,赦和王和雷元帅无罪。只要谢明承偷袭敌军成功,官复原职。 没说失败,完成那种任务,只要失败就回不来。 皇上也舍不得谢明承这个堂外甥和不可多得的大将,让谢国公回家好好安抚堂妹和昌郡主……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能让谢明承绝处逢生,又有可能让他丢命。 老太太一听,又吓哭了。“哪里有那么好偷袭的,谢世子领了这个差,肯定是个死啊。怎么办,他若死了,谢家又该整我们韩家了。” 韩莞也想明白了,这的确是和王和谢明承演出的一出苦肉计。当然,诱使敌人孤注一掷全部主力压镜,不光这一条计谋,还会有其他。但谢明承绝对是一颗大棋子,敌人一全部出动,他就带着敢死队去敌军后方端老巢。 既然是棋子,肯定就做足了准备,危险有,胜算更大。 韩泊厚那个又蠢又坏的蠢货,和王、谢明承等人正好在找突破口,他就送上门了,还是自杀式找上门。或许,西关城传出的消息是,谢明承欺君犯上已被押解回京…… 韩莞也不希望谢明承死,谢明承死了,谢家会毫不犹豫把两只虎弄回去。她得赶紧去边关,助谢明承一臂之力。 谢家明寿堂里一片悲戚。 老太太和和昌郡主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其他人都愁容满面,不时有叹气声响起。 老太太哭道,“咱们家的孩子多娇贵啊,若不是韩氏作妖,明承根本不会去打仗。这次更好,直接被他们逼去搞偷袭了,这不是送死吗?那老韩家就没个好人,恩将仇报,帮了他儿子还错了。” 和昌又哭道,“韩氏就是害个人精,只要跟她挨边儿就倒霉。那个傻孩子,官没了就没了呗,他还有爵位,回京太太平平享福有什么不好。” 谢国公沉脸说道,“明承是军人,服从命令、浴血奋战是他的天职,即使马革裹尸也无怨无悔。我们谢家先人是这么过来的,岳父是这么过来的,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们大梁军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怎么就不行?” 谢老国公又说道,“你们这些妇人就知道哭,哭,哭……我们是勋贵之家,老祖宗军功起家,男人们不去挣军功,护得住家人吗?明承做得对,置之死地而后生,哪怕死了也光荣。” 老太太和和昌的哭声更大了。 和昌说道,“我就那么一个亲儿子。他死了,我怎么办?” 谢老国公鼓着眼睛吼道,“明承若战死,他还有儿子,还有两只虎。他们一文一武,更能把我们谢家发扬光大。再说,不是还有明继、初哥儿吗。” 和昌又气又伤心,捂着嘴哭得更厉害。隔了一层肚皮,能跟亲的一样吗。 谢二老爷忙劝道,“二嫂莫忧心。和王也是真心心疼明承,既然让他去完成那个任务,说明对明承还是有一定信心,他们会有应对之策。再说,明承还有……大本事,偷袭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大本事,言外之意就是千里眼望远镜。 二老爷的话除了国公爷、老太太、和昌郡主、谢明珍明白,所有人都不明白,包括嘴没把门的老国公。 那样东西太好,怕被人像惦记彩云丝巾那样惦记过去,仅限这几人知道,是谢家的绝密。谢明珍还发了毒誓,哪怕嫁去婆家也不许透露出去。 之前和昌一直不知道千里眼的事,还是谢明承出事才听说。原来,儿子立功无数,韩氏送的那个千里眼帮了大忙。当然,儿子文武双全、有军事韬略也是重要原因。 二老爷一说这话,和昌和老太太的哭声就小了些。 几个晚辈又温言相劝,谢明珍还去拉着老太太的袖子撒了撒娇。 谢明继小声对儿子谢英初说,“去,劝劝祖母。” 谢英初害怕,又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怯怯走去和昌郡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糯糯说道,“祖母,初哥儿孝顺。” 声音都有些发抖。 和昌看看眼里的稚童,这个庶子的庶子,快满四岁了,身体不好,胆子小的像个兔子。若明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余生就靠他? 和昌心如刀铰,更加痛过。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跟个孩子过不去,只得说道,“好孩子,去玩吧。” 把女眷劝好,谢国公和谢二老爷起身去外书房。一出门,他们的脸色都和缓了一些,那件事连老太太都没告诉,就是要把戏做足,让太子一党尽情蹦跶。 亥时初,韩莞和大老太太才坐马车回到韩家。 孩子们都睡了,只有江氏等着。听说老太太回来了,赶紧过来服侍。 老太太着急上火,有些不好。 韩莞让人去煮了一碗参茶给她喝了,才和江氏服侍她睡下。 韩莞回到屋里,没有一点睡意。 她急得要命,却不能马上去边关。算时间,从边关到京城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也要十二天,那么,十二天前谢明承已经带兵去敌后搞偷袭了。 或许他们已经动手,或许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或许谢明承倒霉悲摧的已经死了……还有一种可能,立功心切和觉得对不起谢明承的韩宗录也跟去了。 可是,她现在却无计可施。粗略估计,汽车空间到西关城单程大概要五个半至七个小时,空间行至六个小时必须要休息两个小时,再加办事和回来的时间,若现在出发明天下午都回不来。 她久久伫立窗前。 窗外,一轮圆月高挂中天,月华如水般倾泄下来,撒下一地清辉。 这里如此安祥静谧,都是无数边关将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去边关 站累了,韩莞先进空间给翠翠喂了饭,把它的粑粑拿出来埋了,才去床上歇息。 次日,天不亮韩莞就起来了。她们要在城门一开就出城,赶去烧早香。 孩子们都还在睡,她和老太太、江氏吃完早饭,包大伯就赶着马车送韩莞和蜜蜡去香山上的宝香寺。包嬷嬷也跟着去了,大老太太要她亲眼看到韩莞住下。 此香山非彼香山,离京城西德门很近,马车出城两刻多钟就到了山脚。包大伯在山下看车,包嬷嬷陪韩莞和蜜蜡上山。 宝香寺离山脚不远,一刻多钟就能上去。已经有人上山,都是去寺里烧早香的。 韩莞想自己走,可包嬷嬷就是让她坐轿子,说若老太太知道姑奶奶自己爬山,会心疼哭的。 包嬷嬷和蜜蜡跟着轿子走。 此时正值春季,草长莺飞,山花烂漫,鸟语花香,是香山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晨雾中的香山就更美了,如云雾中的仙境。 蜜蜡很是兴奋,时不时发出一声轻笑。小时候她经常走这段路,自从爹爹死后自己被卖去星月山庄,就再没来过这里。 她已经请了假,会回家一趟,把攒的一贯多钱拿回去。她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亲病死,家里债台高筑,又要扶养两个几岁的弟妹,母亲不得以才把她卖了。还卖去了好人家,主子好,下人的吃喝比村里的地主还要强上一些。 韩莞没有心思欣赏风景,闭目想着心事。 小轿直接去了寺后。 这里有几排小院,是居士或来烧香的人住的。来到倒数第二排停下,这里的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房,条件比前两排差些,又比后两排好些。 包嬷嬷看到她们住进去,才放心离开。并说好,她烧三日,还想在香山游玩一天,让包嬷嬷夫妇二十六早上来接来她们回三羊村。她觉得三天的时间太短,又多争取了一天。 之前韩莞说自己雇驴车回去,大老太太不放心,一定让包大伯夫妇来送。 放下东西,韩莞和蜜蜡就急急去寺里烧香。 宝香寺比西山报国寺小了许多,甚至还比不上平顶山的大法寺。 现在刚刚辰时初,烧香的人并不多。 韩莞每个大殿和每个佛爷菩萨都要拜,还会捐三百两银子香油钱。她是真心诚意叩拜,祈求佛爷菩萨保佑谢明承平安,也保佑她此去旗开得胜。 刚拜了两个殿,蜜蜡就嚷着肚子痛,到处找茅房,韩莞让她先回小院。 韩莞拜完菩萨,还去吃了斋饭。不是她想吃,而是必须吃,要多吃些菜蔬。 她还带了四个包菜豆腐馅包子回去,两个给蜜蜡,两个带进空间。 回小院,看到蜜蜡小脸苍白,她已经拉了五次了。 韩莞非常严肃地说道,“这个病兴许会亵渎神灵,谢世子和我弟弟又正是关键的时候……” 蜜蜡吓了一跳,跪下哭道,“奴婢赶紧离开,可谁陪姑奶奶呢?” 韩莞说道,“你回你家养病吧,病好就来找我。这里是佛门净地,出不了事。” 韩莞写下治拉肚子的药方,又赏了她二两银子。 给蜜蜡下的药量不大,但至少要拉三天,让她三天后再来。从给小包氏和卢氏下药的情况看,这种药不会对身体造成大害,量不大,补两天就回来。 蜜蜡听了接过银子。她腿脚无力,又舍不得坐轿子和坐滑竿,就雇了一辆小鸡公车下山。 韩莞把门关紧插上,进了空间。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五十分。 她按下摇控器,喊道,“我的望远镜。” 汽车空间风驰电掣般开起来。 翠翠坐在后排座上,一边享受地听着《白狐》,一边吃着小碗里的火腿肠丁。 韩莞给它脱下衣裳,把一根串着一颗白扣子的白丝带系在它的脖子上,抱去副驾驶座。若小东西出去,不能让人发现它是人养的,又要有空间里的东西以方便找到它。 韩莞来到后排,把装衣裳的大箱子拎过来。找出一件军绿色长风衣,一条牛仔裤,一双白袜,又在后备箱拿来一双棕黄色长筒翻毛靴子。靴子是高跟,她也没办法,只有这种鞋才不容易进沙和泥。还好跟粗鞋底厚,好走路。 不知谢明承他们此时在沙漠里还是草原上。若是草原上,这件风衣正好,可以迷惑人的视线。在沙漠里就没办法了,那件接近沙漠颜色的风衣,已经同那具尸体一起埋在骡子坡了。 她又把新做的面具拿起来。之前的头套肯定不能用,又粗糙又容易被人抓扯下来。她就用几层白布打上浆做成硬布壳,最外面贴上白绫,做了一个狐狸面具。眼睛、鼻孔、嘴的位置挖了洞,用黑色、红色颜料画上大黑眼眶和黑鼻头、烈艳红唇。用绿色调剂,是为了跟衣裳和翠翠搭配。 把头发梳成麻花辫盘在头顶,用橡皮筋系紧。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她就闭着眼睛休息。 空间停下又按一下摇控器,空间继续跑。跑的时间越长,按摇控器的频率越高。在跑到五个小时后,韩莞开始做准备工作。 把衣裤、靴子穿好,风衣的所有扣子扣好,腰带系紧。吃了烧饼夹红肠,几块巧克力,喝了一瓶水。饭菜和包子留到明天吃。 空间跑到五个小时三十分又停下,这个时间正是之前计算去西关城时间的最小值,即使没到也应该离西关城不远了。再跑半个小时就跑满六个小时,空间要休息两个小时间后才能再跑。 韩莞有些内急,又不愿意像翠翠一样在车里解决。若是外面没有人,就下去解决。万一跑到六个小时间空间不能再动,外面又不适合做那事,多难受啊。 韩莞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声音嘈杂,好像是某处集市。 人们的话带有浓重的西北口音,韩莞还是听得懂一些,这里就是西关城。 她笑了笑,之前的估算还是蛮准的嘛,空间从京城西郊到西关城这个集市正好用时五个半小时。而三羊村离香山有一百里左右,那么,从三羊村的家到西关城大概要用五个小时四十几分钟。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敌后 韩莞看看表,晚上六点二十分,也就是这个时代的酉正二刻。 古人习惯早睡早起,中东部的人这时候已经回家准备吃晚饭了,或是正在吃晚饭。而这里是西部,时间要晚些,相当于京城的申时末,许多勤快的人还没回家。 这些人都在讨论战事。虽然敌军压境,前方吃紧,但他们对和王和雷元帅有信心,相信敌军不会打到西关城下。哪怕打到这里,也不会攻克城池…… 说的最多的是玉面鬼煞,为他难过和抱屈,可惜那么好的大将却被押解回京。若他在,敌人也不敢如此猖狂…… 韩泊厚已经被保护起来,否则不说军中将士,就是不认识的老百姓,也会想办法去捧他…… 西关城是西部边境最大的重镇,再往西往北还有十几个小城池。军队的中军营在西关城内,大军一部分驻扎在这里,一部分分散在那十几个城池。已经把西元国打到倒退上百里,前些天敌军突然又大举压进。 这里人多,韩莞不敢出去,只得又按下摇控器。 空间开了半个小时间停下,依然没到谢明承的位置。这是之前就预料到的,韩莞着急也没法。 她又侧耳听了听,外面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很大,没有人的说话声,但隐隐能听到牛羊的叫声。 韩莞断定,外面有树,远处有人,此时天未黑,说明这里远离人群,又没有野兽,正是解决内急的好地方。 她还是不敢冒然出去。对翠翠说道,“你出去看看,若没有危险就叫一声。” 韩莞现在已经能够用意念让翠翠自己出去,而她不出去。只要翠翠在离空间两米内,她不用出去就把翠翠弄进来。 翠翠出去后,轻轻叫了两声,意思很安全。 韩莞戴上狐狸面具,又拿了一条白色丝巾把头发和脖子抱裹住。 出了空间,是一片树林,四周没有人,风大,气温很低。透过枝叶缝隙,看到漫天红霞,鲜艳,恬静,充满诗情画意。塞外能有这么大一片树林,也是不易了。 这么美丽的风光,却是常年充斥着硝烟战火的边关。 韩莞赶紧蹲下解决完。 她站起身,觉得身体被拔高了好多,跟前世身高差不多。她前世是一米六六,而这具身体还不到一米六。 她让翠翠往有牛羊叫声的方向走去,她跟在后面。两个小时间总不能一直坐在空间里,还是想欣赏欣赏边塞风光。 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树林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θ……” 她一个字没听懂。 韩莞吓得躲在一棵树后,等到声音渐渐远去,她才带着翠翠寻着那个声音走,半刻钟就走小树林边缘,躲在一棵树后向外面看去。 这里是一片广袤的绿洲,野草充沛,茸茸的绿随着地势而起伏,里面星零夹杂着一些野花。风一吹,绿浪翻滚。 大约一百米开外有大批军队驻扎,旌旗上的字她不认识,但从士兵衣裳看出他们是西元国的军队。不仅有大片帐篷,数不清的马牛羊在悠闲地吃着草,还有女人和孩子。孩子只有两个,嘻笑着在玩闹。有几个女人拎着捅去湖边取水,还有人在收衣裳…… 左边更远处是一片湖泊,晚霞把湖泊染成金色,金波荡漾,与灿烂的天际相连,美得令人心醉。 韩莞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不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那支军队负担着什么任务。但是,她敢肯定她来到了敌后的大草原。 谢明承要袭击的地方是不是这里? 不对,空间先来到这里,说明谢明承现在所处的地方比这里还远。 不管这里是干什么的,都是敌人的地盘。她觉得,做为大梁子民和军属她应该做点什么。没想好,又怕破坏谢明承的计划,她就在一棵树下丢了一颗小扣子,以便随时回来。 这里的景色再美她也不敢贪恋,抱着翠翠进了空间。她不怕被人发现捉住,捉住她也可以回到空间。但若被人放了冷箭,命就没了。 等待是急人的。 好不容易到了两个小时,韩莞按下摇控器 空间开了四分钟就停下来,目的到了。 谢明承所在的地方离刚才的地方非常近,不超三十里。 她仔细听动静,有马蹄声,还有喘气声,比较急促。她断定他们正在行进中。 韩莞一阵欣喜,难道,刚才自己看到的军队就是谢明承要偷袭的目标? 他们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来到这里,走的肯定不是捷径,而是躲避敌人斥侯绕了大远。 半个多小时后,听见谢明承的声音,“停下。通知士卒隐蔽歇息,补给,斥侯继续前往探路……” 韩宗录的声音,“末将得令。” 韩宗录真的来了。 接着,听见谢明承喝水和吃东西的声音。还念叨了一句,“压缩饼干真不错,回去后要为发明饼干的包大人请功。” 再接着是脚步声,嘘嘘声,居然还有轻微的口哨声。 韩莞闭了闭眼睛,又皱了皱鼻子。这个男人的私下表现,跟人们口中的玉面鬼煞相差太远。 多大的人了,嘘嘘还要伴奏。 两只虎好像也有这个毛病,一撒尿就不自觉“嘘”出声。她之前还以为是原主和春嬷嬷给他们养成的坏习惯,却原来是遗传。只不过他们太小不会吹口哨。 再仔细想想,许多人在公众面前的美好形像不一定就是私底下的形像。 嘘嘘完,又是一阵脚步声。 一个人陌生的声音,“为了躲避敌军和斥侯,我们绕了十几天,不知这里离目的地还有多远。若再找不到,援军又不到,边关战事就吃紧了。” 谢明承说道,“据线报,敌军的中军营应该在这里方圆五十里以内。等到我们烧了他们的牛羊粮草,没有了供给,阿木尔只有回撤。只是,我有些拿不准他们在西北边还是东北边,走错方向,又要耽误时间。” 那个人的声音,“谢将军被称为玉面鬼煞,最是能辨别方向,怎么……” 他看到谢明承神色不好,赶紧住了嘴,走去一边喝水吃压缩饼干。 第一百八十八章 火攻 谢明承也着急。越靠近敌军后方,敌军斥侯越多。而且这里地势平缓,不易藏身,多是白天歇息晚上行动。望远镜虽然好,超过一定距离也看不到…… 韩莞完全肯定,她看到的那个地方就是谢明承要偷袭的敌军中军营,那里有供给前线士兵的人部粮草。阿木尔是西元国国王的二弟,也是敌军东征大元帅,他都去打仗了,中军营肯定空虚。 韩莞想到了帮他们的法子。只要在那里点上一把火,火光在夜里异常醒目,谢明承用望眼镜就能看到。还能分散敌军斥侯的注意力,为谢明承争取更多的时间。 韩莞按下摇控器。 她抱着翠翠又来到那片树林边。星空下,远处连成片的帐篷就像一个个白馒头。 她指着那片帐篷对翠翠说,“到那里面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找好轻叫两声。记住,挑草茂盛的地方走,不要被人发现。” 翠翠一听,就四蹄翻飞跑了出去。小东西本来就聪明,知道如何隐藏自己。有些草比它还高,它再俯下头,脊背上的绿跟草融为一体。它跑过,还以为是田鼠在草丛中乱蹿。 韩莞进入空间,一路跟随,男人吃酒说笑的声音和马牛羊的声音越来越大。 大概半刻多钟后,翠翠叫了两声。 韩莞蹲着出了空间。这里很黑,韩莞起身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她环视了四周一圈,断定这里是营地靠中间的位置,像仓库。 西元国的人主要吃牛羊肉,但也会吃面食或是奶制品。若把这里的几个帐篷点燃,地上是易燃的草,离湖又远,可是不好救火。火光再把谢明承引来,再多加几把火,就能把这一片烧个精光。 韩莞进空间把一个大桶拎下来,是一桶食用油。当然不是为了炒菜,之前她就想过或许能用火力帮助谢明承。油是装在前世带来的一个白色塑料桶里,这个桶原本装水,用于随时擦车的。 她把油倒在帐篷的四周及地上,用打火机点燃。 火势一下蹿上来,韩莞赶紧带着翠翠进空间回到树林边。看到火势越烧越大,敌军大叫着去湖中拎水救火,就又进空间找谢明承。 谢明承真的发现了火光,带领众将士向火光方向奔去。 半个小时后谢承明停下,拿望远镜看前方。 他用望远镜,都有十几个心腹挡着,不让别人发现。他也是没辙了,这东西太好,怕被雷元帅“借”去。再传去京城,被皇上和太子惦记去。皇上惦记去,肯定会交给兵部,谁统兵打仗暂时交给谁。太子惦记去,就成他私人物品了。 目前知道谢明承有这种神器的,除了韩莞和谢家几人,就只有和王。 片刻后谢明承放下望远镜,笑道,“天助我也!前方正是敌军的中军营,居然起火了。火势快灭了,我们再加几把柴,让火烧得更旺。” 接着发布命令,“熊把总带队去那边丢松香,韩把总带队把松香丢进牛羊圈……记住,风向往南吹,你们丢完往东跑,在那里堵截……搭上侵过油的箭,蒋骑尉指挥强弩射那边,黄把总和张骑尉指挥箭旗射牛羊。其他的人跟我去北边杀敌,那里有湖泊,还有船只,敌军既会去那里取水救水,也是逃跑的最佳路线,蒋骑尉和黄把总完成任务后去那里接应……人手有限,只有往东南方向有缺口。那边有片树林,韩把总完成任务后立即去那里堵截……听说阿尔塔的两个儿子也在,必须斩草除根。完成任务后来这里集合,返回大梁。” 几个男人齐齐说道,“得令!” 片刻后,外面传来马蹄声和喊杀声,接着是马牛羊的惨叫声,再接着是刀剑的响声和肉搏声。 韩莞可不敢在望远镜旁出现。她记得当时看了周围的地形,好像只有有扣子的那片小树林是这一片唯一的树林。那么,谢明承所指的缺口就是那里。 人手不够,还得韩宗录完成任务再去那里堵截。那么,她就先帮着堵堵啦。 韩莞喊了一声“我的扣子。” 当空间停下,韩莞听到外面有牛羊的叫声和撕杀声,但离得很远。看来,此时敌军还在抵抗,没往这边来。 韩莞把手机找出来,带着翠翠出了空间。只见远处火光一片,两军交战,马牛羊到处跑着。 两刻多钟后,就看到至少有一两百个敌人赶着一大群马牛往这里跑,牛背和马背上驮着粮食,而韩宗录带领的大梁军队还没赶到这里。 等到敌人跑近了,躲在树后的韩莞点了几下手机,把声音调得最大,又把手机甩在树林外的草丛中。 顿时响起一阵鼓乐声,接着是高吭的歌声。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说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嘿嘿嘿嘿全都有哇) (水里火里不回头)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 风风火火闯九洲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洲哇) …… 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尤为响亮,又极有气势。 敌人吓得一顿,什么情况?不知前方有多少敌人躲在树林里,还有闲心敲鼓唱歌。马牛也害怕了,不肯往前走,而是向两边跑去。 两边都有大梁的军队,这些敌人不敢正面刚,又强拉着马牛羊往树林这里走。虽然听着树林里人多,但总归没看到。 翠翠就蹲在草丛里,翘起屁股开始放屁,嘣了这边嘣那边。翠翠舒服地直喘粗气,终于能放个痛快了,憋得好难受。主人坏坏,给它吃了好多爱放屁的黄豆糊,还不许它在空间里放。 敌人和马牛被崩得接连摔在地上,臭气又让他们不愿意往这边走。 这时,韩宗录的队伍跑来了,先是放带火的箭,马牛吓得大叫着四处逃蹿。虽然敌众我寡,但敌军已无心恋战,再加上翠翠的屁功,韩宗录的队伍很快占了上峰。 第一百八十九章 狐仙和仙狐 韩莞压下眼前的枝叶,远远看到韩宗录在那群士兵里卓尔不群,英武不凡,跟韩莞记忆中的弟弟变成了两个人。少年长高长壮了,成了真正的男子汉,武功非常好,杀敌不要命。 还发现了韩宗瑞的身影。瘦高白晰的韩宗瑞在这些人里特别显眼,他虽然勇敢却功夫太弱,根本打不过敌人,几个回合就被敌人砍倒在地。还没死,想爬却爬不起来。 不多时,大梁军人就消灭了敌人,又把能抓到的马抓到。 韩宗录突然听到有孩子的哭声,从敌军的一匹马上拉下一个貌似装着粮食的麻袋,打开麻袋,居然是两个大哭着的男孩。 韩宗录举起刀,刀在空中顿了顿,还是落了下去,把两个人头拎在手里。 韩莞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韩宗录的做法没有错,那两个孩子的父亲几次带着西元大军杀害无数大梁妇孺,他们长大后也会和他们的父辈一样。但韩莞的心还是异常难过和惊恐,眼里都有了湿意。 这个弟弟变了,不仅勇猛无畏,还心硬似铁。 …… 解决了这里的所有敌人,韩宗录看向小树林。他早就听到树林里的歌声,凭直觉树林里的人是帮着自己一方的。而且,歌词也是大梁话。但他还是不敢擅闯树林。 他咧嘴笑起来,哪怕韩莞离得远,也看清了花脸上的一口白牙,笑得极是灿烂,跟记忆里的笑容重叠在一起。 韩宗录抱拳向树林方向朗声说道,“韩某名宗录,谢众位好汉相帮。山不转水转,若他日好汉有事,可凭此歌找韩某,韩某必当竭力相帮。” 说完,还躬了躬身。 韩莞太想跟这个弟弟说句话了,从树后转出来,粗着嗓门说道,“韩小将军,那一把火还喜欢吗?” 听声音是女人。 韩宗录仔细一看,那个人狐面绿衣,脖子上的白色丝巾在夜风中飘舞,腿边站着一只白毛绿背的小狐狸。 韩宗录先是吓一跳,后又想到这个人是帮自己的……不,她不是人,是仙姑,或者狐仙。 韩宗录欣喜道,“那把火是仙姑点的呀。喜欢,谢谢仙姑相帮。”听到后面的嘶杀声,又抱了抱拳说道,“仙姑保重,韩某还要去杀敌。” 韩莞也粗着嗓门说,“韩小将军保重,后会有期。” 韩宗录骑上马带着人向敌营冲去。 受伤的人被人扶上马,唯独韩宗瑞没人管,还是韩宗录交待了一声,才有人过来把他扶上马背。 他们去敌军营帐里搜索一番,杀完该杀的,抢完该抢的,点燃没烧完的,才前往集合地。 此时已经黎明,东方天际出现了鱼肚白。 韩莞蹲下身把手机和扣子拿回来,又望了一眼渐弱的火光,才抱着翠翠返回空间。 韩莞坐在座上笑起来,这么容易吗?有了自己的神助功,似乎太容易了一些。 韩莞又按下摇控器,来到谢明承身边。军医正在救治伤员,有人统计着人数和马匹。 这次还有个意外收获,就是阿木尔的弟弟四皇子阿图尔居然也在这里,被这里的大梁女子指认出来。还有阿木尔的两个女人混在人群里,也被她们指认出来。杀了那几个人,谢明承取下阿图尔的首级,再加上阿木尔儿子的首级,一起拿回大梁。 这里有十几个大梁女子,是被西元人抓来的,既是奴隶又是玩物。谢明承不方便带她们走,给她们指了路,让她们想办法自己回大梁。她们人少,若是巧妙地躲过敌人,还是有希望回大梁的。 韩宗录又跟谢明承说了他遇到狐仙的事。 谢明承根本不相信,“狐仙点的那把火,她带的人还敲鼓唱歌,怎么会?” 韩宗录道,“我不敢撒谎,不仅我看到听到,兄弟们也看到听到了。狐仙玉面红唇,戴着玄镜,但比勤王爷的玄镜大得多。穿着绿衣裳,样式我从来没见过,极是怪异好看。说的是大梁话,还问我喜不喜欢那把火。哦,狐仙还带了一只小仙狐,小仙狐也漂亮,白毛绿背。” 又有人说,“将军,是真的,我们都看到了。小仙狐也非常厉害,吹口仙气就能把敌人和马牛撂倒。不过,嘿嘿,就是仙气有些臭。” 他不愿意说极臭,觉得亵渎了小仙狐。 另一个岁数大些的人说道,“白毛绿背,仙狐八成是碧狐。它不是吹气,而是放屁,你说反了。” 众人大乐,七嘴八舌说着感谢狐仙和仙狐的话。还说,既然狐仙说的是大梁话,就是大梁的狐仙,肯定会保佑大梁军队。 谢明承将信将疑。那个女人是人是狐是仙他不敢断定,但上苍能赐下这么多好东西,有个狐仙下凡也未可知。 清点人数的工作已完成。据报,阵亡三十一人,他们的尸骨只有留在这里了。伤五十六人,其中重伤十九人。其实,这里所有人身上都挂了彩,只要能走能打能动就不算伤。 他们清楚,若没有那把火,他们找到敌军中军营还要费些时间。而且,敌军也不会因为救火大乱,战斗将更加激烈,我军能活下一半的人就不错了。 说着,还有人跪下给狐仙出没的方向磕了头,求狐仙继续保佑他们平安回到大梁。 来的人数一共三百零一人,现在还剩二百七十人。除了每个人的坐骑,还多出三十二马,马上驮了许多水囊和粮食,都是在敌营中抢的。路上若是缺水,那些马的血也能救命。 把包扎好的伤员扶上马,不能骑的,就捆在马背上。 谢明承说道,“敌军其他营地发现他们的中军营被烧,定会点狼烟报信。我们回去才是最艰险的,希望我们这些人一个不要少。” 说是这样说,心里却知道,那些重伤员肯定是活不到大梁的。而没受伤和受轻伤的,能有一半人走出那段路已是不易。 虽然这样,他也不能丢下还有一口气的兄弟。 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将军快看,狼烟。” 第一百九十章 月亮湖 谢明承不需要用望远镜,也看狼到烟了。远处,黑色烟雾飘上天空,直到天上依然浓黑,没有一点转淡。 他咧开嘴笑起来,说道,“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了。敌军主力回撤,我军必会趁胜追击。若我们人数众多,可以两面夹击,打他个落花流水。”他十分不甘地咧了咧嘴,又道,“可惜了,我们人太少,起不了多大作用,只得回撤。往东或是东北方向走,都会进入敌军回撤的包围圈。必须向东南方向走,迂回回大梁。走这条路要经过科吉沙漠,若天气好行进快,带的水够,我们五天就能走出去。若是遇到极端天气耽搁得久,又找不到水源,我们的命就要交待在那里了。” 一个受伤的军士说道,“将军,把我们放下吧,我们不能拖你们的后腿。” 谢明承说道,“只要兄弟们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丢下你们。” 他让人拿来司南,看了方向后向东南方向走去。 司南是古代的一种指南针。 随着马的嘶鸣声,大军开拔。 韩莞知道了,回程才是最不可预见的。 她又看看手表,已经早上八点半。 她不能一路跟随。那些人走得慢,若跟他们墨迹六个小时,空间又要休息两个小时才能继续走,只有等他们走了一定距离再跟过去。 后天下午必须赶回宝香寺,蜜蜡会回来,大后天早上包大伯夫妇会来宝香寺。回去后,她还要再找借口多烧几天香。若谢家军在沙漠里遇到困难,“狐仙”也能帮一帮。主要是水,也有可能是药和吃食,她就多带这些东西在空间里。 她不敢出去看风景,哪怕敌军被全部消灭,她还是怕有漏网的鱼,若是有其他营地赶来的敌军。短兵相接她不怕,直接回空间就是了,她怕的是防不胜防的冷箭。 她吃了一些点心和火腿肠,喝了一瓶水,又给翠翠喂了点东西,就斜躺着睡觉。 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半。 这次她直接找的韩宗录,还真找到了。说明那个弟弟贴心,一直把她送他的荷包带在身边。 他们好像在歇息,等到晚上再出发。 韩莞不能出去,继续在空间里听音乐打磕睡,或是拿出电脑看看下载的影视剧。看到电脑上的日期,三月二十三日,才记起今天是个值得好好纪念的特殊日子——她穿越到这个异世已经一年整。 她离开前世一年了。 她把前世的照片点开,曾经的女强人,曾经的亲人,曾经相伴又离开的人,曾经的环境……永远一去不复返了。 一年很短,她却觉得那些人和事非常遥远——也是,那是前生,上辈子的事了…… 晚上,迷迷糊糊听到谢明承带队出发,她继续睡觉。等到次日早上九点,她又找到谢明承,好像他们在一个叫月亮湖的湖边歇息。快到拉吉沙漠了,这个湖是进沙漠前的最后一个水源。他们离开时,必须把水带够。 韩莞在空间里已经很难受了,主要是空间太小,身体一直伸展不开。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六点半,谢明承等人才起身前行。 过了半个小时,韩莞先让翠翠出去,确定没有异常,她才出了空间。 美丽的塞外风光让韩莞惊艳,她大叫出声,“太美了!” 她觉得,这里不仅比她前世去过的新疆清海等地漂亮,也比画片里的风景漂亮。 这一片湖泊形状半弯,像弯弯的月亮,有些前世的月牙泉,却要大得多。湖水泛着金光,风一吹,水面轻轻飘动,似有无数碎金在水面跳动。湖边长着一片芦苇,不远处还有几棵胡杨树林。 东边远处是起伏的沙漠,应该就是科吉沙漠。由于离得太远,呈暗黄色。西方是辽阔无边的大草原,被晚霞镀上一层金光,天尽头挂着一个圆圆的大火球,与地平线相连。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两句诗不自觉地跃入韩莞脑海,轻轻吟诵出声。 感觉天地之辽阔,只有她一人。 欣赏够了,韩莞就拿起手机拍照,不仅拍风景,还自拍,嘴里哼着有西部风情的《掀起你的盖头来》,哼高兴了还要跳几步新疆舞。 她真想把面具扯下来。 韩莞不知道的是,快要进沙漠的谢明承正拿着望远镜在四处望着。他先看了前面的沙漠,又看看后面是否有敌情。他的眼睛突然一下瞪圆,因为月亮湖畔有个女人在跳舞。 看不清五官长相,但看得出她身穿绿色长衣,身材袅娜纤细,衣摆和白色丝巾随着她的起舞而飘动。身边还跟着一只小狐狸,小狐狸跳得比她还起劲。 她舞姿优美,有西域姑娘的豪放,又有大梁姑娘的柔美。 他觉得,姑娘比天上的彩霞,比美丽的月亮湖还迷人。 谢明承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原来,女人真的能风情万种,令人遐思。自从年少时被韩莞设计,他对女人一直有种厌恶和疏离感,还是第一次觉得女人可以这么美…… 谢福看看拿着望远镜一脸呆瓜样的世子爷,再看看前面等着世子爷发号施令的将士,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世子爷,世子爷,是前进还是原地待命?” 谢明承被叫清醒过来,为自己一时忘情而羞愧。 女人果然误事! 他把韩宗录叫起来,把望远镜递给他道,“快看,那个人是不是你说的狐仙。” 韩宗录做梦都想拿望远镜看一眼,这个愿意今天终于实现了,激动异常。他怕不注意把望远镜摔在地上,就闯大祸了,赔上性命都还不起。他非常小心地先把绳子挂在脖子上,再顺着谢明承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也是一愣,笑道,“是她,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我敢肯定就是狐仙,穿的衣裳戴的头巾,还有身材,都一样。那只小狐狸虽然看不清楚,但看身形也是夜里看到的仙狐。” 谢明承听了又拿过望远镜看了几眼才放下。果然是仙,她一路跟随,自己现在才发现。还好她无恶意。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是好人 谢明承有一丝偷窥的窃喜,还有更多莫名的感动。又看了一眼,才不舍地放下望远镜,转过身大手一挥,“前进,进入沙漠。” 落日完全没入地平线,大半天空变成黑灰色,只有接近地平线的天际泛着金光,浓烈而壮观。 韩莞有些害怕。哪怕没有敌人和野兽,无边无际的黑暗也让人恐惧。 她从空间里拿出之前装油的大塑料桶,在湖里洗干净,又灌满。她还是不愿意喝外面的水,回空间喝矿泉水。又在湖边丢了一颗小扣子,若那些人真的缺水,她来这里取水最近。 她回空间继续睡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凌晨四点。 今天必须要回宝香寺。 她还是先去找谢明承,空间开了六钟就到了,他们应该只走了五十里路。进沙漠前还有十几里的好路,马可以快跑,一夜的时间只走了三十几里。 能听到谢明承的喘息声和风沙声、马的嘶鸣声。 谢明承又让人拿来司南,说白天找背阳的地方,错过烈日后再继续前行。 韩莞心都有些痛。不仅心疼韩宗录,还有那些年轻的军人,包括谢明承,以及马。 今明两天他们的水源应该充足。她回香宝寺,争取明天下午出发,晚上赶到。 空间又开动起来。 空间不能一趟开回宝香寺,中途歇息的时候,若外面是某个城镇,就出去吃顿正而八经的饭,多吃点蔬菜。 她换上一套日常穿的衣裳,半旧蓝色绣花半臂,淡青色长裙,又把头发重新梳了一下,插上两根银簪,属于平常人家女子的打扮。 空间开了四个小时自动停下,此时是早上八点,外面隐约有野兽的叫声,隐隐还听到了虎啸声,不用出去也知道这里是野林子里或是大山里。 翠翠激动起来,跳进韩莞怀里撒着娇,它想出去松松筋骨,窝在这里太难受了。 韩莞摇头道,“不行,那里面有老虎,出了事咋办?” 她按下摇控器,空间继续行进。 空间五个小时间停下,韩莞侧耳听外面的动静,隐约有人的说话声。说话声比较远,韩莞断定附近没有人,就出了空间。 她正好站在一个院子的墙根底下。 哪怕只隔了三天,陡然站在大梁朝的地界,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湿润的风,看到大梁的房子,以及穿大梁衣裳、说大梁话的大梁百姓,韩莞也激动难耐。 穿越一年,她已经有了大梁人的归属感。 她回到大梁了,可那些军人们还在沙漠中苦苦挣扎。 韩莞左右看看,这是一个胡同,左边没有路,右边是胡同口。 她往右向胡同口走去,旁边的大门里偶尔会走出一个人。 来到胡同口,外面豁然开郎起来。这里是一条街,两边有铺面,也有摆摊的,行人熙熙攘攘,吆喝声不断。他们说的不是京城官话,韩莞还是能懂听。 不远处一个面摊、一个包子摊。 她走去面摊前。老板揉面,老板娘下面,有两个人在吃面。 韩莞说道,“大娘,下一碗臊子面,卧两个鸡蛋,多加点菜。” 她饿坏了,又特别想吃菜蔬。虽然只有小白菜,水灵灵绿油油的菜也让她垂涎欲滴。 旁边一个吃面的汉子笑道,“哟,小娘子很能吃呀,臊子面还要加两个蛋。” 韩莞没理他,转过头去。 那个汉子很脏,吃完面往桌上甩了两文钱,说道,“先赊八文,以后再还。” 老板和老板娘都不敢吭声。他走远了,老板娘才咬牙咒骂了几句,老板摇头直叹气。 老板娘把面下好,拿一个大碗装面,把卧好的鸡蛋夹在面上,再淋上肉臊子,翠绿的小白菜放在最上面,端到韩莞面前。顿时,一股酱肉香、鸡蛋香、菜香、面香味齐齐涌上来。 韩莞吞了一口口水,拿着筷子吃起来。 香喷喷地吃完,付了十四文钱。那点菜蔬值不了一文钱,韩莞还是给了这么多。 老板娘道了谢,又小声说道,“听口音,这位娘子是外地人吧?刚才那个不是好人,他好像已经注意你了。你不要往人少处走,沿着这条街往左,走三刻钟就是晋城府衙。毕墩子不敢去那里,等把他甩了,你再回客栈。” 原来这就是晋城,封和之前的家。 韩莞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笑道,“谢谢大婶,这世上总有好人。无妨,我家亲戚就住在附近。” 她起身,又在包子摊上买了两个肉包子拿回去给翠翠吃,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走。 韩莞听到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应该是老板娘说的“毕墩子”。这里的治安堪忧,大白天的居然敢抢人。 她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走到胡同口的最里边,一堵灰墙挡住了去路。韩莞站下,靠着墙转过身。 毕墩子跟了上来,从袖口中拿出一把刀抵在韩莞的胸前,恶狠狠地说,“不许叫,否则捅死你。”觉得把小娘子吓住了,又淫荡地笑了几声,“小娘子莫怕,毕爷爷最是会疼人儿,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毕墩子长得又黑又壮,一把卷曲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衣裳又脏又破,身上散发出一阵臭味。他本来想抢小娘子身上的钱,却看到小娘子不仅长得漂亮,似乎还不怕他,觉得这么有趣的女人该抢回去给自己当媳妇,眼馋死孙金柱。他说完话,就抬起另一只手想把美人儿敲昏,扶着她回自己的窝。 韩莞对冲他一笑,问道,“只劫色不劫财?” 毕墩子抬起的手停在空中,眨巴眨巴眼睛,没想到这个小娘子这么问。他还没说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面前的人也突然没了,只剩下空空的墙壁。 毕墩子又眨眨眼睛,摸着火辣的左脸,自己没做梦,刚才他劫持了一个小娘子,小娘子跟他说了话,还打了他,却突然没了。 他吓得刀落在地下,大声喊道,“鬼啊,鬼啊,鬼啊……”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叫喊声也越来越远。 韩莞冷哼,若不赶着回宝香寺,一定要收拾收拾那个恶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偷菜 韩莞在车里呆够时间,空间直接回到宝香山,已是十二点半。 她出了空间,小屋依旧。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三天的时间,她居然出了一趟国,点了一把火,比前世坐飞机还要快得多。 她去外面拎了水进来,洗漱完,去寺里吃了素斋,又拜了菩萨,返回屋里抄经书。 下晌申时初,蜜蜡回来了。 她小脸苍白,比之前瘦了不少。 韩莞默默说了句“抱歉”。 蜜蜡手里拎了一个小罐,笑道,“这是我娘做的腌胡瓜,极好吃。” 韩莞拿了一小条出来,黑乎乎的,酱香浓郁。韩莞吃进嘴里,的确清脆好吃,就是腌得太久,有些咸。 她笑道,“等到今年小黄瓜出来,让你娘领着人多多地腌,星月山庄和聚满楼收购。” 蜜蜡喜得一下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道,“谢姑奶奶,我娘和弟弟妹妹能过好日子了。” 韩莞让她起来,又说道,“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恶梦,梦见宗录和谢明承骑马在前面跑,敌人在后面追,就快追到的时候,我被吓醒了。我觉得,这是我弟弟在给我托梦,说他现在非常危险。” 蜜蜡难过道,“那怎么办?要不,再多给菩萨磕几个头,多捐些香油钱?”想了想,又笑道,“都说梦是反的,说明舅爷现在还安全。” 韩莞道,“我也希望梦是反的,但怕有万一,回家心里也不安稳。我想再烧几天香,烧够九天,再捐一百两香油银子……” 蜜蜡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念叨了一些家里的事。 傍晚,两人一起去寺里吃素斋。 这里山青水秀,绿意盎然,红花白蕊,流水潺潺……与塞外一望无际的壮丽风光大不一样。 塞外再美,去观光还行,居住还是这里最舒服。 路过一片菜地时,韩莞弹下一颗小扣子,她要在夜深人静时来这里实地“偷菜”。 宝香寺的素斋久负盛名,有人还专门来这里品尝。 韩莞花五两银要了比较好的几个素菜和最著名的罗汉面,对蜜蜡说道,“多吃点,补一补……” 想到小妮子明天还要继续拉,很过意不去,却也实在没有办法。 蜜蜡非常感动,大口吃起来。拉了几天肚子,真饿。 她们回到小院,韩莞又做了手脚,蜜蜡早早躺下,睡得非常沉。 翠翠在空间呆得难受,闹着想出去玩。韩莞不允,夜里它还有重要任务。 韩莞想两只虎了,回了星月山庄。 两只虎刚写完课业,春嬷嬷正在服侍他们洗漱。 “咱家哥儿最乖了,娘亲不在,自己知道勤学习、勤练武,还得了楚将军和方先生的夸奖。” 二虎的声音,“我们也没哭。” 春嬷嬷温柔的笑声,“是,哥儿不仅没哭,还勇敢得紧,春姥姥和小帆小复都能做证。” 娘亲一去多日不回家,两只虎难过,昨天起就都睡在大虎的床上。有个伴,可以互相慰藉。 春嬷嬷把他们服侍上床,吹灭了蜡烛,又嘱咐了在厅屋睡觉的韩小帆、韩小复,才出了东厢。她不放心两个孩子,在西厢搭地铺歇息。 听到春姥姥关门的声音,二虎才低声说道,“哥哥,我想好娘亲。她怎么还不回来呢?” 大虎道,“娘亲在寺里烧香,保佑爹爹舅舅平安归来。” 二虎又道,“若她在大法寺烧就好了,咱们每天还能去看看她。娘亲不在的日子,好难熬啊。好儿妹妹和佳儿妹妹也想得哭,把赵大叔都哭回来了。” 大虎重重叹了一口气,“唉,等娘亲回来,我一定要好好亲亲她,亲出声那种。” 韩莞笑起来,鼻子有点涩。 二虎又说,“哥哥,我想哭,一直忍着,可有些忍不住了,怎么办?” 声音有了哭音。 大虎说道,“那你就哭,除了娘亲,我保证不跟别人说,也不跟佳儿妹妹和好儿妹妹说。” “哼~哼~哼~” 二虎哼哼叽叽哭了几声,又停下,“哥哥怎么不哭?” 大虎道,“我是哥哥,弟弟在我跟前哭,我就不能哭。等到娘亲回来时,我再哭。” 不知不觉韩莞的眼泪落了下来,这两个儿子多贴心啊。 听到他们传出鼾声,韩莞才离开。 本来她还想去看看小姑娘,听说赵畅回来了,就没去。又去她的小药房拿了一些药,拿的最多的是酒精,之前准备的不够。 此时已经夜深,韩莞直接去了宝香寺后的菜地。先让翠翠出去,没有敌情,她才出去。 星光下的古刹神秘肃穆。山风很大,吹得树叶哗哗响着。 在寺里干这事不妥,但韩莞想着这是去救人,菩萨不会怪罪的。 她让翠翠爬上树放哨,自己开始偷菜。也不算偷,明天捐香油钱的时候多捐一两银子,够买好些菜。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地里能吃的菜蔬不多,只有芹菜、包菜、韭菜、小葱。好在芹菜和包菜都能生吃,她挖了一堆,又在旁边溪水里洗了洗,装进两个大收纳箱放去空间。唉,若是有黄瓜西瓜什么的就好了,哪怕茄子的含水量都要高一些。 她没去弄干粮。若谢明承他们缴获了敌人二十几马,可以用来驮吃的,吃的没了直接吃马。至于偷的这些菜,在沙漠中就是奢侈品。若必须给他们送水,就连着这些菜一起送。若他们顺利走出沙漠,不需要她送任何东西,当然更好。 忙完,韩莞在菜地旁边的小溪里洗完手,才进空间。翠翠想在外面多玩一会儿,韩莞也没管它,让它天亮前必须赶回小院。 回到小院,蜜蜡正在另一间屋里睡得香。 韩莞把脏衣裳脱下,换了一身干净中衣中裤才躺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听见翠翠在窗外的叫声,韩莞起来把它带去空间。 辰时初,包嬷嬷来接韩莞了。 韩莞笑着把之前跟蜜蜡的说辞说了。又请他们去一趟三羊村,告诉两只虎和春嬷嬷自己回去的时间,让他们不要担心。 包嬷嬷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也知道韩家将来振兴就靠着韩宗录,当然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笑道,“大姑奶奶说的是。”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回不去了 包嬷嬷走后,韩莞和蜜蜡去寺里烧香。 她们拜了两个大殿,蜜蜡又捂着肚子说痛,韩莞让她回小院。 如上次一样,韩莞晌午吃完素斋又买了几个素包子回小院,蜜蜡已经拉了好几次,躺在床上直哼哼。 韩莞给她把了脉,说道,“脉象没有大问题,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连着拉了这么多天。你回家歇息吧,最好跟家人分开吃睡,免得过了病气。我三十那天回家,若病情好些了,你二十九下晌赶来寺里即可。若赶不来,让你的家人来告知我一声。” 又赏了蜜蜡二两银子。 蜜蜡无法,只得租了辆小鸡公车下山回家。 韩莞进了空间,按下摇控器。 此时也是十二点五十,跟上次出发的时间一样。 过了五个半小时,空间又到了那个集市。许多人在七嘴八舌议论着,口气无比轻松欢快。敌人的中军营被玉面鬼煞带人抄了,所有粮草牛羊被烧光。敌军全面回撤,我军乘胜追击,杀掉敌军半数以上…… 若无意外,这个仗快结束了。 韩莞仰天大笑几声,战争居然快结束了。或许连皇上都没想到,打了七年的战争被一把火终结了。 谢明承那些人若回去,肯定能加官进爵。韩宗录还杀了阿木尔的两个儿子,或许能多升几级。当然,前提是得平安回去。 只不知谢明承和他的部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她按下摇控器,希望这次能直接找到谢明承。 当空间走到二十五分时,韩莞的心就提了起来。若是三十分再找不到,就还要再等两个小时。二十六分,二十七分,二十八,空间停下。 外面狂风呼啸,即使韩莞没出空间,也能感觉黄沙被狂风吹起来打在脸上生疼。再仔细听听,有人的叫喊声和马的嘶鸣声,却被狂风声掩盖,听不清楚。 韩莞断定,谢明承他们是遇到沙尘暴了。 沙尘暴,是指强风将地面大量的沙和土粒卷扬起来,使空气变得混浊,能见度大为减小的一种灾害性天气现象。气象测计中规定,凡水平方向能见度小于1000米的风沙现象,称为“沙尘暴”。如果风力加到8~9级,被刮起的沙尘增多,天空变得越来越混浊,能见度小于200米,这称为“强沙尘暴”。如果风力再加大到超过10级,能见度小于50米,这称为“特强沙尘暴”。 在沙漠中,若是风力达到八级以上,大片黄沙被吹起来,如排山倒海一般。这个时候,首先要凭目力的观察选择逃避的方向,避过风的正面。千万不能到沙丘的背风坡躲避,否则有被沙暴埋葬的危险。 最正确的做法是就在迎风坡趴下,把背包等物压在身下,防止背包被吹走和身体被沙子掩埋。有骆驼最好,躲在庞大的骆驼身后。他们没有骆驼,只有马匹,也就只有让马爬下躲在马的身后。捂住口鼻,不要让沙子进入呼吸道…… 沙漠中的沙尘暴是可怕的。韩莞也不敢出去,急得不行。 半个多小时后,呼啸声开始渐渐减小,人的声音大了起来。 谢禄的声音,“世子爷,你怎么样了?” 谢明承的声音,“我没事,看看弟兄们,有没有被埋了的。让封副尉带人救治伤员和马匹……” 韩莞猜测,封副尉或许是封景。 此时能见度低,出去不易被人发现异样。翠翠体积太小,沙尘暴没有完全停止前不能让它出去,韩莞自己出了空间。怕沙子飘进眼睛,她用丝巾把整个头都包裹上。 漫天飞沙,风还是极大,只能看见眼前的人。 谢明承爬起来,抖落掉背上的沙子,第一件事就是把宝贝望远镜从怀里取出来,看看没有异样,才又放心地把望远镜放进怀里。 他余光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人,喝道,“戳在这里作甚,还不去检查马匹,救治伤员。” 韩莞本来就想走开,被他一吼,更想快点离开。只是踩在绵弱的双腿不听话,走不快。终于离那些人有一定距离了,她才站下看他们,找着韩宗录的身影。风沙中,所有的人都一样。不过,隐约听见了韩宗录的声音。 站起来的人把马扶起来,找着旁边是否有被沙子埋得深的人。有,就赶紧把沙子扒拉掉,把人扶起来…… 所有人和马的眼睛和口鼻里都进了沙子,必须得用珍贵的水冲洗眼睛。 光线渐渐好起来,风变小了,如变魔术一般,东边天际一片瓦蓝,干净得如洗过一般,西边天际则晚霞朵朵,炫丽多彩。 谢明承没有心思看这美丽的景色,心里发愁。 沙漠中气候炎热,温差大,伤口溃烂严重,有些人还得了风寒,可没药了,只能硬扛。前三天重伤员就死了十二个,三十二个轻伤转为重伤,十七个士兵也生了病。 三十九个重伤员被扒拉出,三十八个已经死亡,一个还剩一口气。剩下的四十一个伤员和病人,八成也活不到走出去,还会有人陆续生病……在沙漠里,死的人远远超过阵亡的人。 他们这些人没有行走沙漠的经验,马匹走得也慢,行军速度远比想像的慢得多。再加上炎热,水耗量太大,今天又用了许多珍贵的水。再是这个速度,或是再遇到特殊天气,又找不到水源,手中的这点水肯定不足以支撑到走出沙漠…… 这时,听到韩宗录的大叫声,“三哥,三哥,坚持住,弟弟带你回家。” 韩宗瑞被韩宗录抱在怀里,心里还是高兴,这个弟弟总算愿意跟自己亲近了。 他艰难地说“好兄弟,我知道我回不去了。为国捐躯,是我的愿望,死而无憾。回去把我的家书交给咱们的祖母,还有我娘和我媳妇。跟祖母说,若有下辈子,我要当她真正的孙子,孝敬她老人家。” 参加偷袭任务的所有人出发前都留了家书在军营,若他们回不来,同袍就会把这些书信帮着带回家。 韩宗录哽咽道,“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合离书 韩宗瑞喘了几口气,又道,“吕氏是个好女人,她那么年轻……告诉我娘,放她另嫁吧。再告诉她们,我是英雄,我不怕死,不怕鞑子,不怕沙暴,让她们活得堂堂正正,不要抬不起头。” 韩宗录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三哥是英雄,不怕鞑子。三婶和三嫂会生活得堂堂正正,会以三哥为傲。放心,我会照顾三婶,她不会老无所依。” 谢明承走了过去,说道,“我作证,我谢明承的士卒韩宗瑞,写下血书加入袭击营,不惧艰险,英勇杀敌,是大梁好男儿,当得起‘英雄’二字。” 听到这个肯定,韩宗瑞激动地流出了眼泪,抖着嘴唇哭道,“谢谢将军,谢谢将军。对不起,我和我爹害了你,我们恩将仇报了……” 谢明承摇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恩将仇报。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不怕死的好男儿。” “谢谢,谢谢将军。” 韩宗瑞的声音越来越轻,永远闭上了眼睛。 “三哥!” 韩宗录痛哭失声。 之前,韩宗录跟韩宗瑞接触很少,一个是没有地位的旁支,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孙,两人关系比较淡漠疏离。后来因为韩泊厚状告谢明承,韩宗录就更加讨厌韩宗瑞。他还是在看到韩宗瑞为了参加袭击营写下血书,后又杀敌不要命,才对韩宗瑞的印象有所改变。 可当韩宗瑞在他的怀中一点一点失去生命迹象,韩宗录却是如此悲伤难耐,第一次感觉到怀中这个人是他的亲兄弟。 回到空间里的韩莞听了心里也无限悲伤,记忆中韩宗瑞的印象比较模糊。他还那么年青,刚刚十九岁,就这样死了。 谢明承叹了一口气,让人把三十九具尸首整齐地列放在一起,他们将永远留在这里了。 谢明承摘下帽子,向这些尸首躬身抱拳,其他人半跪行礼。 之后,众人又去检查马匹,许多马在沙暴中受了伤。主要是眼睛和呼吸道进了沙子,马不像人,知道捂住嘴鼻闭眼睛。 没有多余的水为他们冲洗,严重的只有杀死或是让它们留在这里了。 众人聚在一起,拿出水喝了点。水很少,哪怕渴得再厉害,他们也只喝了几口,还给身体比较健壮的马喝了一点。又杀了十几匹马,一个是它们眼睛受伤严重或体力不支,一个是没有多的水给它们喝。接了马血,每人又喝了一点。 望着远处人和马的尸体,韩宗录舔了舔带血的嘴唇,问一旁的谢明承,“将军,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声音里透着绝望。 谢明承沉吟片刻,说道,“至少你能回去。我们这些人,若只有一个活着走出去,就是你。我会让人把最后一滴水留给你,拿着司南,走出去。” 韩宗录惶恐道,“将军言重了。将军是栋梁之才,有一个人活着,也应该是将军你。” 谢明承摇摇头,艰涩地说,“全军覆没,我一个光杆主将有何面目独自活着。我答应过你姐,保证你的安全,让你活着回家……我给家里的几封信都放在和王爷那里,其中包括给你姐的合离书。 “我知道你姐舍不得两只虎,觉得我家对他们冷酷无情。我也是后来才听说,我父亲安排照顾孩子的奴才阳奉阴为,贪墨了给他们母子的生活费,让他们受了许多苦。这是我们家失察,对不起他们。” 韩宗录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有些吃惊,“你家安排人照顾两只虎了?” 谢明承没回答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两只虎是我留下的唯一骨血,我若死了,长辈们不会让他们流落在外。若你姐想再嫁,就把合离书交给她。总不能我活着的时候把她赶去乡下,死了还硬要让她为我守节。让她放心,我父母一定会善待孩子。 “若她实在不愿意离开两只虎,也只得委屈她当我的未亡人了,守着孩子过。她愿意回府里也成,继续呆在乡下也成,我的私产都留给她…… “你回去问问你姐的意思,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我在信里跟我父亲说清楚了,也跟和王爷说了。无论她怎样选择,都不要怪她,也不许我家人再找她的麻烦。” 因为韩莞和两只虎的原因,韩宗录跟谢明承的关系一直比较疏远,除了不得不说的公事,几乎从来没说过话。虽然不敢明说,但韩宗录心里对谢明承还是有诸多不满。此时听了这些话,对谢明承的芥蒂都放下了。 他的鼻子酸涩起来,哽咽道,“将军,你不会有事的。” 这些话,也让空间里的韩莞心酸不已。之前她不愿意让谢明承死,完全是怕两只虎被谢家夺回去。此时,她也不愿意让他死,无关其他,就是想让他活着。不止想让他活着,韩莞希望外面的所有人都活着走出去,包括那些马。 虽然感动于谢明承这些“遗言”,韩莞还是默默说着“抱歉”。 因为若他真的死了,韩莞既不愿意合离后交出两只虎,也不愿意为了两只虎当他的什么未亡人。她会带着两只虎消失,跑到所有人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把两只虎养大…… 望着西边最后一点红霞,谢明承和韩宗录各自想着心事。 许久,韩宗录又说话了,“若将军活着回去,那封合离书还交给我姐吗?” 谢明承没想到韩宗录会这样问,一时愣在那里。若他活着回去,那封合离书到底交不交出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跟韩莞撇清关系是他多年来的执念,可一想到真的跟她再没有关系,他的心里就空落落地难受…… 见谢明承若有所思,韩宗录还是有些失望。说道,“若将军活着回去,还是把合离书交给我姐,也不要把两只虎要回去。将军出身高贵,此次又立下大功,必会得皇上重用,那些贵女淑女会排着队等着嫁给将军,将来会有更多的儿子。让我姐和两只虎在乡下平平静静过小日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绝望 韩宗录的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挨了谢明承一巴掌。 谢明承骂道,“混帐东西,说什么呢。大爷我该怎么作,还用你说。” 韩宗录摸摸脑袋,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本来就是,既然嫌弃我姐和两只虎,就应该全部放手,不要把他们母子分开。你娶了高门女,两只虎回谢家不会受待见,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永远忘不了,我每次去乡下看他们母子,我姐哭的最多的就是两只虎被欺负,她受不了孩子受委屈……现在我姐终于觉悟了,知道把日子过好,知道怎样保护和教育孩子。就把孩子留给她吧,强行把她和孩子分开,她会哭死,何况还知道孩子回谢家不会有好日子过……” 谢明承不愿意再听下去,站起身,抬脚想踹韩宗录,又生生忍住,转身走了。 一旁的谢福跑过来,埋怨韩宗录道,“韩把总,你说你挺机灵个人,怎么跟世子爷说话呢。看看,把世子爷气着了。” 说完,去追谢明承。 韩莞很感动,这个弟弟没白疼,真贴心,把她想说的话都说了,希望谢明承不要食言。 众人啃着大饼,大饼干的像木块,往下咽豁得嗓子痛。压缩饼干已经吃完了,这些大饼是在敌营里拿的。 突然,一个士卒指着一处沙丘大声说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士兵指的方向看去。明亮的星空下,沙丘上站着一只白色小狐狸,它的身旁堆了许多东西。 韩宗录惊道,“是仙狐!” 又有人道,“对,就是仙狐!” 韩宗录率先向仙狐走去,谢明承等人紧随其后。谢福和谢吉虽然听韩宗录说了不少狐仙和仙狐的传说,还是怕自家二爷被伤害,想快跑又跑不动,伸手想把主子拉在他们身后。 谢明承打掉他们的手继续走。 来到沙丘上,在韩宗录离小狐狸几步远的时候,小狐狸就一下跳去沙丘的另一面,滚了下去。 他们没有去注意小狐仙,而是看到那堆东西眼放光。是一堆水灵灵的包菜和绿油油的芹菜,新鲜的如才从地里摘下一般。 旁边还放了一个大桶一个小桶,一个白色大桶。白色大桶半透明,有些像玻璃,里面装了满满一桶水。大木桶也装了一桶水,小木桶装满了紫虎膏和酒精、干净棉花、包扎伤口的布条,一大包散剂,纸包上写着治风寒。 韩宗录喜道,“将军,仙姑和仙狐来给我们送菜蔬、药和水了。” 说着,就拿起一个包菜大啃起来。啃了几口没好意思再啃,满嘴菜渣地冲着谢明承嘿嘿傻笑,说道,“真甜,汁也多。” 原来怎么不知道包菜这么甜。 谢明承冲几个还在啃菜的士兵说,“放下,那是大家伙的口粮。” 那几人听后,都笑着住了嘴。 众人再往沙丘下看去,小仙狐已经没有了踪影。 谢明承抱拳朗声说道,“谢某谢谢仙姑和仙狐的赠予。” 韩宗录和另几人也赶紧抱拳谢过。之后,这些人才把这些东西拿下去,每人分了一小把包菜或芹菜。 这点菜蔬就着大饼吃,香极了。 主将谢明承分的最多,四分之一个包菜,两根芹菜。他已经有一旬半没见过蔬菜了,咬了一口,真甜。 几口啃完包菜,又把芹菜像吃大葱那样吃了。就着香味再啃几口大饼,真香! 再给伤员重新洗伤口,换药,包扎,冲散剂喝。这些伤员都觉得自己活不过去了,现在又有了希望,自是惊喜不已。由于药充足,只要身上有伤的人都用了。 韩宗录喜道,“我就说仙姑和狐仙是咱大梁的吧,一直帮着咱们。再看看药,紫虎糕,酒精,就是我姐和封大伯弄出来的。还有这个字,也是大梁字。” 封景笑道,“回去问问我爹和师妹,看没看到过仙姑去买药。” 另一个人笑道,“高兴傻了吧,仙姑去买药肯定要变成人的模样去,你爹和韩把总的姐姐即使看到也认不出来。” 除了几个知情人,所有将士都不知道韩把总的姐姐和谢明承是什么关系。 吃完处理完,众人又一身干劲地起身继续行军。 他们走得没有声音了,韩莞和翠翠才出了空间,她是出来找空水囊的。 沙漠中的夜晚是凄凉荒芜的。漫天寒星烘托着一勾残月,冰冷萧瑟。满目黄沙,望不到边的连绵沙丘让人绝望。西风呼啸,卷起黄沙飞扬,像一下进入了寒冷的冬季,冷得韩莞一个颤栗,不自觉地把风衣裹得更紧。 三匹马漫无目的在黄沙里甩着尾巴,不出两天,它们就会渴死在这里。那几十具尸体还裸露在星光下,韩宗瑞的尸体排在最外面。再过一些时候,黄沙就会把他们掩埋。 这些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他们都有亲人,亲人还盼望着他们回家。再看看韩宗瑞,脸上还带着稚气,若他亲爹不那么坏,他此时还好好地生活在西关城里……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 韩莞想起了前世那些描写古代战争的诗句。那些诗句豪迈、悲壮,传扬了上千年。真正看到这种场面才知道有多么残酷,残酷得让人心碎,甚至心死。 韩莞非常难受,有种想大声哭泣的冲动。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觉得若再不动身体就会变成僵尸,才开始在那些被遗弃的物件中找水囊。 韩莞居然不怕那些尸体。这边找了,又绕过他们去另一边继续找,一共找到十八个水囊,还有那个装水的大木桶和装药的小桶。那个大塑料桶不在,以后要想办法把它收回来。 把那些东西丢进空间,又丢了根小布条埋在沙子里,她才去了月亮湖。 先让翠翠下去,没有坏人和野兽,她再出空间把五个水囊灌满,扯了一些草放进空间,又回到沙漠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送 那三匹马依然在甩着尾巴,那几十具尸体的身上已经覆盖上一层薄沙。 韩莞拿出水囊喂那几匹马,给它们吃了草,剩下的水给它们冲洗眼睛。这是她能为它们做的最后一点事。 战马是最聪明的。它们美美地喝了久违的甘泉,还吃了一点嫩草,韩莞给它们冲洗眼睛非常听话和配合。 韩莞再一次后悔没买房车。若空间是房车,就能把它们运到绿洲,总有活下来的机会。 韩莞每匹马都摸了摸,跟它们招招手,又看了看那几十具尸体,给他们鞠了三个躬,才进了空间。 哪怕进了空间,韩莞的眼前依然是那几双不舍的大眼睛,还有那几十具躺在黄沙中的尸体。 她望着车顶大叫出声,又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两军交战时的惨烈没有吓到她,可刚才的悲伤和绝望摧毁了她的心防,她觉得她要崩溃了。 翠翠不知主人怎么了,愣愣地看着她。觉得主人紧着哭不停,就爬去主人的腿上,用小脑袋轻轻蹭着主人的胸部。 韩莞知道翠翠是在安慰自己,又抬起头抱着翠翠哭。发泄够了,才收住泪回到月亮湖。 依然是漫天寒星烘托着那勾残月,但这里波光粼粼,翠色欲流,还有在草地里欢快打滚的翠翠……这里充满着勃勃生机,与刚才的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弯月、星光、夜空,都是那么美…… 这一刻,韩莞的心才又有了些许柔软和平静。 她灌完所有的水囊进了空间,把音乐打开,拿出矿水泉喝了半瓶,又给翠翠喝了一些。翠翠吃红肠,她吃宝香寺买的素包子,以及蜜蜡送的腌胡瓜。 或许刚才身体透支,她很快睡着了。 睡到次日晌午,韩莞吃了东西,出空间躲在树后方便完,又找去谢明承那里。 他们正在某处歇息,没有发生意外。 韩莞呆在空间里看电脑里的一部悬疑剧。这部剧之前已经看了三遍,即使看不进去,她也逼迫自己看。因为只要脑子闲下来,脑海里就会浮现沙漠中那悲惨的一幕,极是难受。 下午四点多时,外面有了动静,好像又杀了马。他们杀的马,主要是从敌营带来的马,以及死了的弟兄们的马。自己的坐骑哪怕生病带不走了,也不舍得杀,留下它们自生自灭。 听他们的谈话,外面居然有一个湖泊,只是里面的水不能喝。每人只喝了很少的一点淡水,又喝了一点马血。 下午五点过,他们起身出发。 他们走后半个小时,韩莞出去了。一阵热浪席卷全身,她感觉气温至少有四十度。白天巨热,夜里巨冷,这就是沙漠里的常态。 举目四望,这里是沙漠中的一片绿洲,中间是一汪碧水,边上长着几堆草和十几棵树。 小湖泊非常美,淡蓝色,在四周黄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湛蓝清澈。 只不过,美丽的风景被刚才的人生生破坏了。几匹马的尸体,几个空了的水囊。还有一具军士的尸体,他的脸被衣裳盖住了。 韩莞进了空间。等到八点半,又追上谢明承,没出去。等到他们最后的人走过大概五分钟,韩莞和翠翠出了空间。 星光下,前面的队伍在沙丘上蜿蜒前行着。 韩莞把一木桶水和所有的水囊、一小桶药拿出来,自己进了空间。翠翠“腰包”里的手机又唱起了那首“好汉歌。”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 …… 前面的人都停下回头看去。 星光下,那只白色的仙狐伫立在高高的沙丘上,它的眼里闪着碧光,一闪一闪看着他们,旁边还放着一堆东西。 这些军士高兴地叫喊起来,向后走去。 仙狐在他们要走近时,又滑下了沙丘。 谢明承和韩宗录这次都注意看那只仙狐,见它下了沙丘又上了另一个沙丘再下去,消失在沙丘后。 他们明白了,仙姑和仙狐一直在跟踪,为他们提供水和药。 韩宗录喜道,“有了充足的水和药,若不再遇到极端天气,肯定会如期穿过沙漠。” 谢明承欣喜地点点头。又抱拳向着仙狐消失的方向朗声说道,“谢仙姑仙狐赐药赐水之恩。” 队伍原地休息,给伤员换药,又喝了木桶里的水和几个水囊的水,人和马又充满了干劲,一身力气继续行军,速度提高了不少。 他们走后一个小时,韩莞才出去,把木桶和水囊收回来。 她倒不怕谢明承用望远镜看到自己。这里的沙丘连绵起伏,不站在最高处是看不到她的。哪怕看到了,也只会当她是仙姑。 她又回到月亮湖,把木桶和水囊灌满。 看看时间,已经二十八日凌晨一点半。 按原定计划,谢明承今天就应该走出沙漠。但看情形,肯定是走不出去了。若是明天早上或上午走出去,她都能放心回宝香寺。若是不行,她再不放心也必须回去,让蜜蜡把她失踪的事闹出来,就不好解释了。 上午十点,韩莞找到谢明承,他们还在行军。此时的太阳虽大,还能承受。他们要找一处背光的地方或是有树的地方歇息。只是,路上又丢下一具人的尸体和两具马的尸体。 若是没有仙姑和仙狐的帮助,他们死的人会更多。 走到午后二点多也没看到有树的地方,只能在一处比较高的沙丘下停下歇息,此时众人又累又渴。 水囊都是统一管理的,人和马又渴了一点水。水不够,不能给所有的马喝,又把两匹体力严重透支的马杀了,喝它们的血。 一路上都在杀马丢马。抢的敌人的马,还有死了的兄弟的马,只今剩下的除了一人一匹外,只多两匹,不能再杀了。 军队休息到太阳落山,又开始行军。 走了没多久,身后又响起一阵高亢的歌声。 他们回头,又看到那条仙狐站在一处沙丘上,旁边一堆东西。 谢明承等人欣喜地走过去,如上两次一样,狐仙又在他们要走过来时滑下消失在沙丘另一面。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真相了 仙狐留下的东西依然是水和药物,居然还有二十几个烧饼。 众人都抱拳感谢了仙姑和仙狐,把东西拿走了。 他们把身上的伤处理了,正准备出发时,一个军士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那人的手势看去,刚才仙狐站在的沙丘上出现了一人一狐……不对,更确且地说,出现了一“仙”一狐。 璀璨的星光下,仙姑穿着奇异的绿衣裳,衣摆和头巾随风吹起,静静地凝视着他们,似在告别。 谢明承的视力非常好,看出仙姑是狐狸面,戴大玄镜,红唇在星光下犹为醒目。他非常想用望远镜再看仔细一些,又觉得这样对仙姑不礼貌,有亵渎之嫌。 看着那副夸张的大玄镜,谢明突然承灵光一闪,是不是这位仙姑把望远镜、祥云丝巾、玄镜撒下人间的?若是,一切就解释得通了。那三样东西都降落在平顶山,平顶山下就有紫虎膏、酒精、治风寒的散剂、包菜、芹菜、烧饼。因为自己拿着远望镜,把她吸引过来,一路护送…… 一定是这样! 谢明承喜得单腿跪地,所有的军士跟着一起跪下。 谢明承说道,“谢仙姑仙狐厚爱。若没有你们相帮,活下来的兄弟不会有现在的十之一二,甚至可能全军覆没。若明承能顺利出去,定会为仙姑娘娘和仙狐修建庙宇,奉供金身。” 所有军士齐声道,“谢谢仙姑娘娘,谢谢仙狐。” 韩莞冷哼,古人就会整这些没用的,谢明承也不能免俗。不过,他真的该给原主一跪谢罪,因为谢家治家不严还倒打一耙,原主已经带着屈辱和不甘死了一年了。他一定要脑抽地供奉金身,就算给骡子坡上那具尸骨供奉的吧。 韩莞带着翠翠转身下了沙丘,一起进了空间。 若不出意外,这是韩莞最后一次给他们送东西,她把车里准备的药和水、烧饼都拿了出去。也跟他们来了个告别礼,做了这么多好事总要亮亮相不是,也有仪式感。 韩莞绝对想不到,她的假墨镜让谢明承真相了,把狐仙跟祥云丝巾、望远镜、平顶山联系在了一起。她弄个超大假墨镜,完全是因为酷,向前世那些假面具学的。 韩莞没有回月亮湖取那颗小扣子,希望以后有机会故地重游。怕小扣子被风吹进水里,她已经把小扣子用土埋了起来。 韩莞不知道的是,天刚亮,谢明承走在最高一处沙丘时,用望远镜看到了沙丘以外的大地。谢明承激动难耐,快走出去了,只要接近沙漠边缘,就有人在那里接应他们…… 韩莞等到次日早上九点钟,才按下摇控器去找谢明承。不管谢明承出没出沙漠,她都必须回宝香寺。 空间刚停下,就听见谢明承鼓励大家的声音,“再坚持两至三个时辰,就有接应我们的人了……” 韩莞同外面的军士一样欣喜若狂。军士们是因为相信谢明承,韩莞是因为相信谢明承手里的望远镜。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明承和韩宗录等人终于能平安走出沙漠了。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不可能快行,起码还要再走两至三天,才能到达西边城。 韩莞刚仰天大笑几声,脑海里又浮现出沙漠中令人绝望的那一幕,笑声戛然而止。她叹了一口气,才按下摇控器。 她觉得,她或许是出现心理障碍了。 看到主人不高兴,翠翠又爬上主人的腿以示安慰。 韩莞抱起翠翠亲了它几口,笑道,“翠翠,谢谢你,有了你许多事才好办。因为我们的出手,让他们顺利完成任务,还救了那么多好小伙子。乖乖真能干,回去多给你做新衣,以后只要我做新衣裳,就必须给你做。”眼神又暗淡下来,说道,“可惜我们不是真正的狐仙和仙狐,没能把那些孩子和马都带回家。” 翠翠没完全听懂主人的话,还是叫了两嗓子,表示自己在听,自己跟主人想的一样。 韩莞又畅想着未来的美好,“谢明承能平安回京了,等他娶了媳妇生了娃,谢家人就不会再惦记两只虎了。只要赵畅不去惦记皇位,我就同他开个玻璃工厂,我们的玻璃制品不只卖到大梁的各个角落,还要卖去波斯,卖去大洋彼岸,银子躺着花都花不完……” 只有强迫自己去想美好的事,韩莞才能把时不时硬钻进脑海的那一幕驱走。 快到六个小时了,韩莞给翠翠穿上衣裳,取下自己的面罩脱下衣裳,换上丁香色绣宝相花长褙子,月白色长裙,把麻花辫打开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空间一口气走了六个小时停下,已经是下午三点十分,也就是申时一刻。韩莞着急也无法,还是要等两个小时。 她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好像空间停在了哪家的院子里,她也没敢出去。 谢明承说,还有两至三个时辰就能遇到接应他们的人。现在已经六个小时,若没倒霉悲催的再次遇到沙尘暴,他们已经彻底安全了。 好不容易到了两个小时,空间又开了起来。 三十五分钟后到了宝香寺。屋里静悄悄的,蜜蜡不在。 韩莞出了空间,发现厅屋的桌上又放了一罐腌胡瓜。一定是蜜蜡已经回来,看到主子不在,跑出去找了。 韩莞赶紧出去,怕小丫头没找到她,回京告诉老太太,事情可就闹大了。 她在去寺里的路上正好碰到蜜蜡。蜜蜡哭得小脸都花了,更瘦,走路都有些颤巍巍的。 韩莞明知故问道,“蜜蜡,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成这样?” 蜜蜡看到主子,咧开嘴哭出了声,“姑奶奶去了哪里,奴婢看你不在,就跑去寺里找,寺里没找到人,又在附近找,还是没找到人。奴婢想着再回屋里找找,若还是找不到,就得回京向老太太请罪了。唔唔唔,若把姑奶奶弄丢了,奴婢只有一根绳子吊死……” 小妮子吓坏了。 韩莞笑道,“我这么大个人,怎么会丢。我烧完了香,就去寺后转了转,正好跟你错过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瘦了 蜜蜡哭道,“姑奶奶是个小媳妇,又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能自己往山里转,万一出了事咋整……” 韩莞不想听她碎碎念,忙道,“我走得不远,你不要跟别人说。万一被我祖母和春嬷嬷知道,我会被念叨死。” 两人回了小院,身体透支的蜜蜡去小屋里歇息,韩莞还非常殷勤地给她倒了一碗甜水。 韩莞自己去外面拎了水回屋里烧热。 寺里不好洗澡,只能洗脸洗脚。她现在的头发又长又多,必须有人帮着才能把头发洗干净。蜜蜡拉肚子拉得浑身无力,只有等明天回家洗。 沙漠里的沙子无孔不入,韩莞把全身都捂严实了,还是有沙子钻进头发和脖子、鼻孔里。特别是头发里,钻进去不少。 等到酉时末,蜜蜡身体有了些力气,两人才去斋堂吃饭,韩莞为蜜蜡要了几个有营养又好消化的素斋。 夜里,韩莞被一个恶梦吓醒,她梦到自己和两只虎被人追杀,跑进沙漠。那几匹马还在甩着尾巴,那几十内身体依旧躺在那里。他们实在跑不动了,躺去尸体旁边…… 韩莞吓得一下坐起来,后背都是汗。她站起来穿上绣花鞋,轻轻走出小屋,看看周围的连绵群山,又看看前面层层叠叠的殿宇,心绪才又平静下来。 次日卯时初韩莞就起来了,把蜜蜡叫起来,两人去寺里烧了第一炷香,又捐了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求菩萨保佑自己一家平安,保佑韩宗录他们顺利回到西关城,也保佑那些战死的大梁将士和马来生投生到和平年代,不再受战争之苦。 辰时末,包嬷嬷来了。几人坐轿,一起下山坐包大伯的马车回星月山庄。 下晌未时末才到星月山庄后门。 马车还没停下,两只虎和小姐妹就哭着迎了上来,小姐妹的哭声比两只虎还大。 “娘亲,你怎么才回来?” “姨姨,你不要姐儿了吗?唔唔唔……” 韩莞下车,立即被几个小儿包围,前后左右各一个。 虽然心里最惦记两只虎,蹲下还是先各亲了赵佳儿和赵好儿一下,笑道,“姨姨不是回来了吗。乖,不哭了” 又各亲了两只虎一口,笑道,“羞羞,都男子汉了还这样哭。” 大虎实现了当初的诺言,捧着娘亲的脸亲了两口,声音特别响。二虎见了,也捧着娘亲的脸带响地亲了两口。 见韩莞站了起来,赵好儿急了,哽咽道,“还有姐儿,姐儿也要亲姨姨亲出声。” 赵佳儿也嚷着,“姐儿也要,姐儿也要。” 韩莞又笑着蹲下,由着小姐妹亲了两下。 从残酷悲壮的塞外进入充满温情的家,再被几个柔软宝宝爱不够的爱,韩莞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家,真好。和平,真好。 她站起身,在心里默默地向为保卫大梁百姓的将士致敬。 听见一个小男孩说道,“看看你们,亲来亲去的,多难为情。小姑娘亲亲就完了呗,虎哥哥还又哭又亲的,好笑。” 是小正太简开宇,他后面站着赵畅和简成相、简二奶奶。 今天是三月三十,休沐,简成相带着媳妇儿女来双宜山庄玩。 他的话一下把那几个抱在一起的人叫醒。小姐妹倒是无所谓,两只虎却极不好意思。想松开抓娘亲裙子的手又舍不得,不松,又被那个小子笑话了,脸都涨红了。 赵畅忙笑道,“男子汉也有铁血柔肠时,我就不信你不拉着母亲哭。” 简成相也笑道,“还笑话虎哥哥,人家哭的声音可比你小多了。” 两只虎听了,才好过些。 韩莞过去屈膝给赵畅和简成相行了礼,又对简二奶奶笑了笑。 赵畅知道韩莞一直在宝相寺烧香。却没想到她瘦多了,一脸憔悴,以为她是吓着了,怕谢明承出事,她及韩家受连累。笑着宽解道,“谢将军有真本事,会平安回来的。” 韩莞笑笑。这话她不好接,承认她担心好像她多再乎谢明承一样,却又不好说她不担心。 赵好儿说道,“姨姨回来了,晚上去姨姨家吃饭饭。” 简开宇马上说,“我要吃姨姨家的奶油糕糕。” 简二奶奶嗔了简开宇一眼,笑道,“韩姨才回来,多累啊,改天再说。” 赵畅笑道,“先就说好了,晚上请两只虎去咱们庄子吃饭,再请韩姨一起去。” 两个小姐妹又赶紧开口邀请,“姨姨去我家吃饭。” 韩莞是真的累了。她不想去双宜山庄吃饭,又怕小姑娘来缠她,正好简二奶奶也在,只得答应。 两只虎拉着娘亲回家,小姐妹还想跟着,被赵畅拦下。 一路上,两只虎诉说着自己的相思,说到动情处又要哭,让韩莞又感动又心疼。他们还这么小,第一次跟娘亲分开这么久,可不是受不了。 韩莞蹲下一人亲了一下,又让他们每人亲了两下,才牵着他们继续走。 春嬷嬷迎出小院,笑道,“知道姑奶奶今天回来,做了你爱吃的海鲜锅子。”老脸又皱成了包子,“哎哟,怎么瘦成这样,都说宝香寺的素斋美味,你该多吃些啊……” 她想训斥蜜蜡没服侍好姑奶奶,一看蜜蜡比韩莞还惨,几乎瘦脱了相,也不好再说。 豹子和驴叔也欣喜地跑过来,一个咬她的裙子,一个用头蹭她的肩膀,韩莞笑着摸了摸它们的头。 春大叔和郝叔陪包大伯喝酒,郝婶在另一间屋陪包嬷嬷。包家夫妇会在这里住一宿,明天一早回京。 蜡密回自己小屋歇息,韩莞给她放五天假。 在两只虎的殷殷注视下,在春嬷嬷的殷勤服侍下,韩莞吃了香喷喷的海鲜锅子,又吃了半盘红樱桃。 她刚一擦干净嘴,两只虎又哼哼叽叽挤进她的怀里,没有外人,两只虎一点不强势和早熟。 韩莞又跟他们亲热了一阵,就去净房沐浴。 她没敢让春嬷嬷帮着洗,怕她发现猫腻,而是让蜜珠帮着洗头。 蜜珠纳闷道,“姑奶**发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沙子?” 韩莞说道,“在山里转悠,几个孩子扔泥沙玩,不注意扔了些在我头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打无把握的仗 把全身洗得干干净净,韩莞舒服得不得了。等到家里没人的时候,再把风衣牛仔裤偷偷洗了晾干。 酉时初,小姐妹手牵手来星月山庄请姨姨和虎哥哥去她们家吃晚饭。简成相一家要赶着关城门前回县城,得早些吃饭。 韩莞现在一点都不饿,还是去了。 都在前院吃的饭。赵畅和简成相一桌喝酒,韩莞和简二奶奶带着几个孩子一桌吃饭,中间隔着一扇屏风。 赵畅和简成相谈的最多的是前线的战事,还有谢明承偷袭敌军后方成功没有。若谢明承没有完成任务,西关城的压力会更大…… “边关全线告急,每天一道战报,父皇也是着急上火,希望战况能有转机……” 韩莞算了时间,谢明承是二十三凌晨烧毁敌军中军营,当天早上狼烟报信,阿尔木率军回撤。今天是三十,谢明承完成任务、敌军回撤、我军乘胜追击的快报最快也要四月初五才能送至京城。谢明承脱离危险,斩杀阿尔木弟弟和儿子,回到西关城的消息就要更晚传到这里。 这时候,谢明承他们也该进入大梁最靠西的某座城镇了吧,不知最后走出去了多少人和马…… 简成相说道,“年少时我跟谢将军不熟,只听说他不学无术,同四……”他顿了顿,到底没好意思把四皇子说出来,又道,“同任子俊几个纨绔一道,最爱打架生事,逗弄小娘子。没成想,几年战争把他彻底改变了,不仅成了英勇无畏、胸有韬略的将军,还被喻为玉面鬼煞,令敌人闻风丧胆。希望他能平安归来,若他出了意外,咱们大梁可是损失了一位大将。” 赵畅说道,“他们设了这个局,肯定想好了应对之策。我相信二皇兄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也相信玉面鬼煞的‘鬼才’……” 两只虎听到他们说爹爹,小脸愁苦下来。 赵好儿安慰道,“姨姨烧了香,你们爹爹会无事的。” 韩莞点头笑道,“好儿说的对。” 赵佳儿听了,又赶紧说道,“是呢,是呢,姐儿也这样想。” 韩莞又点头笑道,“佳儿说的对。” 饭后,简成相一家回县城,赵畅带着两个闺女、韩莞带着两个儿子,把他们送上马车,再看着马上绕过长长的粉墙。 韩莞很想单独跟赵畅说说话,打听一下他的想法,才知道是不是能跟他有下一步的合作。不是她着急,而是她在找着一切能转移她注意力的事情,不要去想令她绝望和恐怖的那一幕。 可孤男寡女总不好站在两家之间聊天,何况这一男一女一个死了正妻,一个析产别居。 韩莞带着两只虎回家,两个小姐妹自然也跟着一起,赵畅只得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去。 瞬间,两个院子之间只剩下他和拿着拂尘的安向。 赵畅看看平顶山上的斜阳,再看看空空如也的那道小门,粉墙里传来孩子们的嘻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她的轻言软语……他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只有忍着,失望地回了双宜山庄。 韩莞没有进小院,而是领着孩子们在大院子里随处转着。 星月山庄的高墙已经砌好,里面依然零乱,几个院子建了一半,到处是砖瓦木头。地上的青草东一块西一块,里面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溪水已经引进来,由西向东欢快地流着。 看看几个孩子和驴叔、豹子,再望望笼罩着夕阳下的翠绿群山,韩莞才觉得自己跟战争、死亡、残酷、沙漠完全剥离。自己的确置身于青山绿水中,不会一转眼再出现在荒芜的沙漠里。 她觉得,哪怕自己拥有四十岁的灵魂,有丰富的阅历,还是要经过许多天的自我调节,才能真正从那些经历中走出来。怪不得前世一些经历特殊事件的人都要接受心里疏导,心理伤害真的比身体伤害还要摧残人的意志。 在大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小院子。 几个孩子在庭院里跟驴叔和豹子玩着。坐在廊下的韩莞悄悄起身去了后院,看看没人跟来,把翠翠放出来。 还夸张地嗔道,“翠翠回来了。还知道回家啊,心都玩野了。” 翠翠没理装疯卖的主人,四蹄翻飞跑去前面。 前面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以及驴叔豹子欢快的叫声。 韩莞走去前面,静静坐在廊下。看到他们如此开心,她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我军胜利了,边关和平了,谢明承要回来娶媳妇了……希望岁月静好,谢明承能遵守诺言。 天色越来越暗,斜阳已经完全落下,只剩下一片红霞泛着光亮。 春山进来挂了几个灯笼。 韩莞招呼孩子们,该送小姐妹回家了。 小姐妹不想走,嚷道,“想跟翠翠玩。” “想跟姨姨睡。” 赵畅突然出现在了垂花门口,笑嗔道,“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家。” 他没有戴玄镜,还有些让人不习惯。 赵畅看了一眼小姐妹,目光又移去韩莞身上。他实在太想再看看她,找了个“接人”的蹩脚借口来到这里。 怎么几天就会瘦成这样? 小姐妹又齐声道,“翠翠回来了。” 赵畅才注意到翠翠,笑道,“翠翠真的回来了,好久不见。” 他走了进去,还低身摸了摸翠翠的头。 翠翠自从上次帮赵畅暖了脚,跟他的关系亲近多了。友好地冲他叫了几声,又跟孩子们玩起来。 韩莞和赵畅站在杏树下。此时的杏花已经落尽,长出许多食指指腹那么大的小青杏。 赵畅的眼睛看着孩子们,嘴里说道,“我明天要回京,又要麻烦韩娘子看顾她们。” 韩莞笑道,“赵爷客气了。” 赵畅的目光收回来看向韩莞,斑驳的影子在她脸上映出明暗,显得眸子更黑,下巴更尖。 他又赶紧看向玩闹的女儿,轻声说道,“谢谢你的提醒,那个人已经处理了。还有那件事,我也想通了,为了她们,我不应该打无把握的仗。” 这是韩莞想要的结果。不仅为了他们一家三口,也为了自己多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 第二百章 不能变卦 那件事两人说的似是而非,韩莞不好明确表态,只“哦”了一声。 赵畅很想说,若谢明承回来跟你合离,不要难过,等着我。兴许时间有点长,两年,五年,甚至十年,我都会为之努力,让你堂堂正正嫁给我…… 可人家毕竟还没合离,这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又把目光转去孩子们身上。 韩莞才注意到赵畅今天看她的目光有些闪烁。 这孩子不会是对自己有某种意思吧?想想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赵畅是王爷,自己是名声不好的弃妇,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而且,她也充分相信赵畅的人品,不会把自己跟恶心人的小妇连在一起。 她说道,“我又想到一个好生意,回报很大,我们星月山庄吞不下来,我想跟双宜山庄合作。” 赵畅的目光又投向韩莞,笑问,“什么大生意,星月山庄会吞不下来?” 韩莞笑道,“容我先卖个关子,还有许多事要准备。等土豆收获完,再说。” 赵畅笑得舒畅,“好,我等着。说好了跟我……哦,跟双宜山庄合作,不能变卦。” 韩莞笑道,“这个生意最适合跟双宜山庄合作,当然不会变卦。” 西边的最后一丝红霞也消失了,夜色如潮水般袭来。 赵畅再不舍也只得走,招呼闺女回家。 两只虎去东厢写课业。韩莞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青山,满庭院的花草,还有那扇透出灯光的小窗,再听着前院郝雷和小厮的说话声,母鸡们的咯咯叫声…… 直到两只虎做完课业。 洗漱完,两只虎吵着跟娘亲一起睡,韩莞非常痛快地答应。不止是想跟儿子香亲香亲,还是怕夜里做恶梦。 上了炕,把下人打发走,二虎提出,“娘亲,三月份我和哥哥没骂人……” 大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韩莞。 韩莞拿出手机笑道,“今天看《西游记》,因为你们表现好,多奖励一集,看三集。” 这三集都是打妖怪,两只虎看得兴奋不已,连梦里都在踢腿打拳,韩莞身上挨了好几下,还是舍不得儿子去炕的另一头。 居然一夜好梦。 早上起来韩莞神清气爽,对两只虎说道,“这几天你们都在这里睡。” 两只虎乐得眉眼弯弯,抱着娘亲亲了两口才下炕。 孩子们去上学后,韩莞让春大叔和包家夫妇一起去京城。她答应韩苒这个月接她来乡下玩几天,初三又是两只虎的六岁生辰,老太太肯定会放行。 家里清静下来,韩莞就坐在廊下,又开始看满庭院的花儿和连绵群山。只有看到万紫千红,还有油油的绿,她的心才会踏实,否则那些画面又会钻进脑海,心慌得厉害。 等到两个小姑娘过来,不停地缠着她讲话,才又把她的注意完全拉回到这里。 一家人等到晚上酉时末,春大叔终于带着韩苒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老太太和江氏、韩芝、韩宗亮送两只虎的礼物。 韩苒说,老太太这段日子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吃药。她主要是担心谢明承,怕他死了谢家记恨韩家。也担心韩宗录和韩宗瑞,怕他们战死。再一个就是想韩泊深,想他快点回来。 想到永远留在沙漠里的谢宗瑞,韩莞暗自叹息。 四月初三早上,韩莞分别给两只虎把左右揪揪梳好。 先亲了大虎四下,前额、下巴、左右脸。笑道,“大儿生辰快乐。” 大虎像得了大便宜,回亲了娘亲四下。 韩莞又亲了二虎四下,说道,“二儿生辰快乐。” 二虎又大乐着亲了娘亲四下。 两只虎跑出去跟楚护卫练武,韩莞亲自下厨给他们煮了长寿面,加荷包蛋和香菇碎肉打卤。 吃面的时候还许诺,晚上做一个大生辰蛋糕,请赵家姐妹和小鼻涕、马旦等孩子来给他们祝生。 韩莞倒不担心谢家今天会派人来碍眼。此时正是他们最焦急的时候,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不知谢明承会不会活下来,心思不会用到这里来。 ———— 西关城的一个院子里,众人欢欢喜喜吃完早饭,又站在院子里说着我军大败西元国的事。原来谢明承没有回京,而是利用韩泊厚大闹演出了一出苦肉计,跑去敌后端了敌军的中军营,连韩宗录和韩宗瑞都跟去了。谢明承前天带着大半将士回来了,不知宗录和宗瑞还活着没有。都说他们这次任务艰险,能活着回来十之一二就不错了,却是回来了一大半。这么看来,谢明承的确是有大本事的人。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欢欢喜喜准备回京的物什了。他们手里都有些闲钱,多买些西部特产,在知道谢宗录的确切消息后,就跟着镖局回京。 这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是韩家院子,他们一来就都住在这里。 都没有搭理韩泊述。韩泊述老了一头,背都有些佝偻,吃了饭就老老实实出去干活。来这里的五房人,只有韩伯述的几个儿子全部战死,其他几房也有人死,但更多的人是活着的。 除了不知道韩宗录和韩宗瑞的生死,二十四个充军的人,死了十二人,确定活着的十人。流放的十四人,死了两人。现在战争基本结束,韩家至少还剩二十二人,比许多流放充军人家好多了。他们心里明白,若不是谢明承,充军的人或许一个活不了。 他们也没搭理最里边那间屋里的人。那里住的人是小包氏,她昨天一来西关城就病倒了,衙役不想管她,把她弄来了这里。 韩家人都恨小包氏,觉得若他们当初不易子,身手好的韩泊深就不会坠马毁容。没有小包氏故意把他养废,韩泊深再如何,也绝对比眼高手低又一肚子坏水的韩泊述强。由韩泊深领导韩家,可能没有建树只能守城,但绝对不会落到抄家流放充军的地步。 后来就更恨韩泊厚了,谢明承好心救了他儿子,他居然恩将仇报,状告谢明承欺君犯上,让西关城的所有人都恨韩家人。还好谢明承没事还立了大功,若有事,他们这些人不知有几个能活着回京。 第二百零一章 亲母子 特别是二老太爷,他的小孙子韩宗杰以得了疫病为由被人弄去别的地方,没受一点罪。之前他一直不知道是谁暗中在帮这个忙,韩泊厚闹出来才知道是谢明承,而谢明承之所以帮忙是韩莞相求。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个情。 二老太爷每天只让人给小包氏送一碗饭。只要不是饿死,病死吊死都不关韩家人的事。 小屋里又传来尖利的哭嚎声。 二老太爷见韩泊深往那间小屋多看了几眼,提醒道,“泊深,你不能再心软。不说易子,想想那个老妇是怎样对待你,对待你媳妇和儿女的。” 二老太爷怕韩泊深心软,专门让一个小辈看着他。若他敢靠近小包氏的屋子,就告诉自己。 韩泊深先还想去看看小包氏,觉得她虽然可恶,可再如何也是自己的养母,没有把他饿死,把他从小养大…… 见二老太爷沉脸望着他,还是没敢动。哪怕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嫡长房嫡长子,可害怕嫡支出身的二老太爷是经年开成的。 这时,院门响了起来。 韩宗杰去开门。 他一打开门,就愣愣说道,“三伯回来。” 院子里的人听说韩泊厚回来了,都向门口看去。 韩泊厚踉踉跄跄走进来。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精瘦的丑脸显得更加恐怖。 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老小,他低下头没言语,向自己屋子走去。 “站住。” 二老太爷大喝一声,走上前就打了韩泊厚一个嘴巴。骂道,“我打死你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东西。” 韩泊厚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有种你就打死我,没种就不要把话说满了。” 二老太爷气得又要伸手打,被韩泊深拉住,劝道,“二叔仔细手疼。”又对韩泊厚说,“娘……哦,不是。三老太太来了,就住在那间屋里,一直叫你的名字。” 韩泊厚瞥都没瞥那扇门一眼,冷冷说道,“那个老婆子来了干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去看她?哼,若他们没易子,破相遭罪的会是你,他们毁了我一辈子。我恨他们,比恨你们还甚。呸,老韩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小屋里传来小包氏的哭嚎声,“泊厚……” 二老太爷气得又要上前打他,一个冷清的声音传来,“二祖父,不要脏了你的手。” 众人回头一看,是韩宗录。 他穿着崭新的军官服,把手里的马缰绳交给韩宗杰。 自从来西关城的路上他被谢明承带走,这些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他长高长壮了,目光坚毅,五官也硬朗多了,跟之前那个白面书生判若两人。 二老太爷喜道,“宗录,你回来了。” 几个后生小子都笑道,“七哥,你真威风。” 韩泊深激动的眼圈都红了,“哈哈,宗录活着回来了,还有本事烧了敌人的中军营。”过去拉着儿子上下打量着。 战争结束后,他去军营找韩宗寻,人家告诉他韩宗寻和韩宗瑞都加入袭击营还没回来。 韩宗录表情严肃,向众人点点头,又看向韩泊厚,兜头给了他一马鞭。 韩泊厚的脸上顿时多了一条红痕,更加丑陋。 韩泊厚阴森森说道,“我是长辈,再如何也不是一个子侄能打的,我要去衙门告你。” 二老太爷马上护短道,“那一鞭子是老子打的,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 韩宗录咬牙说道,“这是我为我三哥打的,我恨不能打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二老太爷忙问道,“宗瑞呢,他没事吧?” 韩宗录没有回答,而是瞪着韩泊厚继续说道,“你为了害我们整个韩家,不惜伤害亲儿子。三哥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猪狗不如的父亲……他为了给你赎罪,为了给自己和母亲媳妇争口气,写血书要求加入袭击营,不怕死地上阵杀敌。因为你,三哥活着时被人瞧不起,死了也不得安宁,怕母亲媳妇抬不起头,怕她们日子不好过……他死在沙漠里,永远回不来了。这下你高兴了,如意了。” 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涨了出来。吼完,又抽了韩泊厚一鞭子。 韩泊厚似傻了一般,愣在那里。他想让倒霉的人一个没倒霉,唯一倒霉的却是自己儿子。 小包氏趔趄着走出屋子,颤巍巍喊道,“泊厚,娘来看你了。” 韩泊厚似才清醒过来,没看小包氏一眼,踉跄着回了自己屋,把门插上。 小包氏被关在门外,拍着门哭道,“泊厚,娘就是为了看你一眼,才活着来到这里。否则,早死了。” 里面传来韩泊厚冰冷的声音,“你若早死就好了,这件事也不会弄出来,我还是嫡子嫡孙,宗瑞也不会好端端就死了。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滚。” 小包氏坐着门前大哭起来。抽抽噎噎说道,“我们是希望你能承爵过好日子,当个人上人。谁知道大包氏那么没本事,连个爵位都保不证。儿啊,宗瑞死了,咱们这一支就绝后了。泊厚,你正当壮年,再找个女人,生个儿子。娘求你了……” 这两人真是亲母子,极端自私,道德败坏,没达成目的还要把错推到别人身上。 二老太爷皱眉道,“这些噪音太聒噪,走,屋里说话。” 他着韩宗录去堂屋,众人也跟着回屋。 韩泊深看着小包氏,腿根没动。 韩宗录气得回头说道,“爹,进屋。” 韩宗录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温润,一嗓子把韩泊深吼得清醒过来,赶紧进屋。 众人落座,几个勤快的小子给韩宗录和上辈倒上茶。 韩宗录大概讲了一下他们这次去完成任务的情况。没讲遇到狐仙仙狐的事,着重讲了韩宗瑞如何英勇,谢明承如何夸赞他。自己也立了大功,亲手杀死阿木尔的两个儿子。 这些人上一刻还在为韩宗瑞死了难过,后一刻又为韩宗录立下大功而狂喜。韩家彻底没落了,正需要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人带着走出低谷。 第二百零二章 快报 韩宗录又对韩泊深说道,“爹,三哥说,他下辈子要做祖母的亲孙子,孝敬她老人家。祖母也是真心疼爱三哥,你就过继他当儿子吧,让他这个心愿今生就实现。” 二老太爷也说道,“韩首计这一支已经除族。宗瑞是个好孩子,除族委实可惜了。若他当了泊深的儿子,韩家祠堂里会供奉他的排位,也能在韩家祖坟给他立个衣冠冢。” 韩泊深忙道,“好,回去就认。”想到韩宗瑞不可能给自己磕头,又道,“让宗亮抱着他的牌位磕头认亲。” 今天高兴,晌午要喝个痛快。如今家里的男儿都学会了自己烧火做饭,做了一大锅干饭,煮了一大锅包菜,又去街上买了两坛好酒,去酒楼里买了几个肉菜。 酒至酣处,韩泊深红着有请求道,“二叔,我给泊厚端点饭过去吧。他虽然做了不好的事,咱们没有什么损失,他亲儿子却死了。”说着,没等二老太爷答应就起身走了出去。 众人知道,他的本意是想给小包氏端饭,不敢直说,拿韩泊厚做晃子。 二老太爷摇头叹气,这人分不出好赖,被小包氏教废了。还好宗录明事理,又立起来了。不说大房,以后韩家几房都要靠这孩子奔富贵。 韩宗录气得眼珠子通红,也不好当众责怪父亲。 外面传来韩泊深跟小包氏说话的声音。韩泊深把小包氏从地上扶起来,小包氏又让他把韩泊厚的门打开。 众人没理他们,继续喝酒说笑。 突然,外面传来韩泊深的大喊声和小包氏的大哭声。 众人都放下碗筷涌去韩泊厚的屋子,韩泊厚吊在房梁上,身子都凉透了。 除了小包氏,所有人都盼望韩泊厚死。他们把韩泊厚放下来,又去报了官。 衙役也恨不得韩泊厚死,来转了一圈,问了几句话就走了。他们刚走,又听到韩泊深一声哭嚎,原来小包氏也在自己屋里上了吊,已经死透了。 又把衙役请回来。 都住在一个院子,又有韩泊深的坚持,二老太爷还是让人给小包氏和韩泊厚各买了一副薄棺,明天埋去城外。 韩泊深还要披麻戴孝,韩宗录红着眼珠说道,“爹若给那个女人戴孝,就是在诅咒我的亲祖母,你这是大不孝。再想想我娘,她是如何被小包氏整死的,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韩泊深道,“可她到底是我的养母……” 韩宗录说道,“她不是你的养母,是小偷。你也不是她的养子,是她伙同他人偷盗的……财物。” 他想说“赃物”,觉得不妥,又改成了“财物”。 见韩泊深还冥顽不灵,二老太爷气得拎起一个板凳说道,“蠢东西,你亲娘还活着,若你敢给她戴孝,我直接打死你个不孝子。” 韩泊深方不敢戴。 晚上韩宗录才离开韩家。他本来要好好教训韩泊述一顿,让人用麻袋把他套起来打个半死,再把命根子废了。但今天出了两件大件,那件事只得改天再说。 韩泊述的太子女婿虽然从来不管他,韩宗录还是不敢把他直接弄死。留着一条命,让他慢慢病死,永远回不了京城。 四月初五,韩二老太爷带着韩泊深,还有八个孙辈坐着牛车、骡车同骠局一道回京城。 老爷子抹了一把老泪。一年前,韩家共来了三十八个人,死了十六个,还剩二十二人。韩泊述虽然还活着,老爷子相信韩宗录不会放过他,他是不会活着回京城的。 韩家在军队的十一人都来送行。 望着车队渐渐远去,一个人笑道,“宗录立了大功,又要官升几级,该是请叔叔、哥哥们喝酒庆贺。以后我们就跟着你干了。” 韩宗录笑道,“好说,你们先去西关酒楼等我,我去办件要事。” —— 这天晌午,边关快报送至皇宫,谢明承火烧敌军中军营成功,敌军全面回撤,我军趁胜追击。 四月初七快报,打击敌军半数以上。 四月初九快报,敌军退回西元国内。 四月初十快报,西元国派出使节,愿意投降,并奉上白银二十万两。只补偿二十万白银和王爷可不愿意,他也不能擅自作主,请求皇上派议和的大臣去西关城。 这几个快报让皇上和朝臣大喜,也让老百欢欣鼓舞。而每封快报都说谢明承及其部下还未回营,不知他们是否平安。这让谢家人和两只虎处在极度的恐慌中。 隔两天李侍郎就会派人来星月山庄送信,赵畅偶尔也会派人送信。两只虎第一次愁得吃不下饭,第一次觉得肉不香,都瘦了。 韩莞也不确定起来。毕竟她没有完全把他们送出沙漠,不知后面是否会出现意外。 四月十一,韩莞带着两只虎和韩苒去了京城韩家,驴叔拉的车。翠翠又带着豹子进山了,它们两个在一起,韩莞还是比较放心。豹子现在越来越厉害,它们两个一个会放,一个会打,只要不被人放冷箭或是掉进陷阱,哪怕遇到老虎都有事本逃脱。 赵畅早两天就派人来把孩子接回了京城。他知道韩莞母子担心谢明承出事,不好意思再让小姐妹缠着他们。 前两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路不好走,未时初才进京城。 京城里一片喜气。坐在车里,听得最多的议论就是雷元帅如何威武,和王爷如何多智,谢明承如何英勇。若是谢明承回不来,就是天妒英才了。 听到这些议论,两只虎的表情更加严肃,拽韩莞衣裳的小手握得更紧。 韩莞还是老生常谈,“都说谢明承文武全才,还有那个东西,会平安回来的。” 二虎又问,“那舅舅呢?” 韩莞想起谢明承说的“若只一个人回去,就是韩宗录”的话,说道,“谢明承答应保全你舅舅,你舅舅肯定无事。” 大虎抿了一下嘴,他才不信。他什么都信娘亲,唯独打仗这事不信。妇人再聪慧,也不懂战争,更不知道战争的残酷。战争不死人,还叫战争吗?在战争中战死,死得其所。 可是,当听说爹爹和舅舅有可能战死,他就受不了了,特别难过。 第二百零三章 好消息 二虎看懂了大虎的表情,低下头。他也知道娘亲不懂战争,说的话是安慰人。可哪怕娘亲是在安慰人,他也愿意听,听了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韩莞看出这两个小子心里千回百转,却也无法,天才儿童不是那么好安慰的。 韩苒则不同。只要听了姐姐这些话,小脸就笑开了花,觉得哥哥肯定能回来。 到了韩家,江氏迎了出来。 笑道,“正盼着你们呢。老太太心情不好,一直在喝汤药。” 韩老太太比之前瘦了,皱纹也更多了,看着老了一头。 韩莞搂着老太太的胳膊劝解着,“若谢明承真死了,也怪不到咱们身上,甚至不能怪韩泊厚。韩泊厚又没让他搞什么偷袭,是他们将计就计自己要去的……弟弟不会有事,真的。我先梦到弟弟被敌人追杀,烧了几天香后,就梦到他提着敌人人头,官升几级……” 老太太觉得韩莞聪慧,分析的头头是道,那个梦也是好兆头,才露出稍安的神色。 韩芝笑道,“表伯父、姑母、还有娘和我们,说了那么多祖母都不信,大姐一说就信了,大姐多住一些时候。” 韩莞允诺,她也是这样想的,已经让两只虎跟方先生请了五天假。 申时,两只虎又携着礼物,春大叔陪着大虎去左大将军府,包大伯陪着二虎去李侍郎府。 两只虎急着去打探更多的内情。 韩莞说明天她和二虎一起去李府拜望,二虎都等不了。 该说的都说了,韩莞只得随他们。 戌时初,两兄弟先后回来,具是面带笑意。 韩莞笑问,“有好消息?” 大虎和二虎把马大人、李侍郎的分析说了一下。内容跟韩莞说的大同小异,可因为那是偶像说的,他们就信了。 晚上,依然是娘三个睡一张大床。 次日,老太太领着一家人去包府,包大夫人又遣人去李侍郎府,把韩云和李大奶奶、清姐儿,以及李兰、李惠请来,男人们下衙直接来这里,没请李大爷和李二奶奶。 李大爷李令瑜上个月恩科考中了进士,正在用功准备考庶吉士。那时韩莞正在庙里烧香,春大叔做主给李府送了贺礼。 李二奶奶的预产期是这个月底。 下晌申时初,李侍郎和包侯爷先后派人送信,前线又来快报,谢明承及其属下回到大梁,不仅烧了敌军中军营及全部牛羊粮草,还斩杀了阿木尔的两个儿子及四皇子阿图尔。 因为谢明承是主将,只说了他无事,而他手下的人不知道。 于公于私,这都是大好消息,众人欢喜不已。 两只虎直接跳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爹爹是大英雄。” “没有谁比我爹爹更能干了。” 老太太道,“知道谢世子无事了,可宗录和宗瑞的下落还不知道啊。” 韩莞说道,“只要谢明承无事,他就会派人给谢家送信,也就会带来宗录的消息。” 听韩莞提谢明承,似乎跟他还有来往。而且,谢明承敢私下那么帮韩家男人,说明两人关系还非常不错。除了老太太和江氏,所有女人们都意味深长地看了韩莞一眼。 韩莞明白她们眼里的意思,说道,“我跟谢明承已经说好,他一回来就给我合离书,两只虎跟我过。当初他之所以愿意帮我,是因为我送了一样他在打仗时用得上的好物什。” 韩云说道,“都说谢世子变聪明了,也不尽然。莞丫头这么好,却是没看到。” 包大夫人也说道,“不止莞丫头好,两只虎也好。他失去了,那是他没福气。” 韩莞也不好多说,把话扯去别处。 晚上,包侯爷按时回来,李侍郎等一些重臣还留在皇宫同皇上商议前线之事。 包侯爷面带喜色,带回来了更多消息。 “真没想到,谢明承居然有那个本事。怪不得西元国投降议和,谢明承不仅烧了粮草,还杀了阿图尔和阿木尔的两个儿子。袭击营一共去了三百零一人,回来了一百九十八人。长途跋涉去完成这么危险的任务,能回来十之一二已是不易,何况还要穿越科吉沙漠。换谁都做不到……都说三岁看老,这话不可信。连皇上都大夸特夸谢明承,说他是武功高手加军事天才,毅力非常人能比……” 巴拉巴拉一顿猛夸,把谢明承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韩莞抽了抽嘴角,谢明承的一半功劳,是自己的吧? 两只虎喜的抓耳挠腮。 包侯爷又得意地笑道,“皇上夸赞了前方将士,还夸赞了我,说压缩饼干方子好,不仅减轻了押运粮草的任务,那些完成特殊任务的将士也能轻简上阵。这次袭击营去敌后,带的就是压缩饼,解决了大问题。我要感谢莞丫头,把这个立功机会给了我。我已经让人去聚满楼定两间包厢,明天晚上我们去聚满楼吃饭。” 包大夫人乐的笑出了声。 众人吃饭的时候,那个去定包间的长随来禀报,由于太多人去聚满楼包席请客,明天的包间已经定满。黄琛手里捂下一间后天晚上的,问包侯爷要不要。 包侯爷说道,“当然要要。” 那个长随赶紧又去了聚满楼。 只有一间,只能摆两张不大的桌子,三家人就不能都去。除了韩莞和两只虎,其他的年轻女眷和孩子就不去了。 饭后,韩莞等人告辞,包大夫人送了她一个小锦匣。韩莞以为是首饰,推拒一番收下。 回到驴车里,才看到锦匣里装的是一个三进宅子的契书。 韩莞一直想在京城买个宅子,却没有动手。主要是看谢明承,怕他真的战死。那样只有跑路,买了宅子白花钱。 这还没买,就有人送了。 韩莞抿着嘴乐。包侯爷凭着那个方子得到皇上的看重,其意义可比一个宅子重多了。 两只虎听说自家在京城有了宅子,自是欢喜不已。 次日,韩莞姐妹和两只虎携礼物去黄家玩了一天。 十四这天下晌,韩老太太江氏和韩完、两只虎去了聚满楼。看在韩莞的面子上,包大夫人还遣人请了黄琛和柳氏。 都是姻亲,如今李家、包家、韩家、黄家走得很近。 第二百零四章 吹神了 到了玉兰厅,包大夫人带着几个儿子、黄家夫妇先到了。 傍晚,包侯爷等人下衙回来,连李侍郎都按时回来了。 听李侍郎说,皇上最终定下谢国公去西关城跟西元国谈判,两日后出发。 李侍郎还是有些遗憾,之前去谈判这些事主要都是礼部牵头去办,他一直争取去,最后却让兵部的谢侍郎去了。 男人一桌在外面,女人孩子一桌在里面,中间隔了一扇屏风。 两只虎敬了长辈的酒后,就跑去楼下和后院玩了一圈。都知道他们是东家的儿子,酒楼的人也没多管,黄强还给了他们一碗炸酥肉吃。 两个小子玩了一圈,上楼路过牡丹厅时,看到门外守的其中一人他们认识,是谢老国公的小厮谢斯。 他们还想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谢斯却躬身笑道,“两位少爷好。” 两只虎跟他点点头,走了。 不一会儿,男人那桌就有两个外男来敬酒,是齐国公府的大爷谢承继、三爷谢明谦。 谢承继虽然是谢国公的庶子,但温文尔雅,颇有才气,又是庶吉士,李侍郎和包侯爷对他都是赞赏有加,比较客气。谢明谦以监生的名义进礼部当了个八品小官,是李待朗的手下。 韩莞没看过谢明继,听声音,温润清朗,很会说话。 韩莞曾经怀疑是谢明继下的药,若谢明承倒霉,获利最大的就是他。但像谢侯爷和和昌郡主这样的聪明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不去调查庶子,排队怀疑。既然谢明继无事,也有可能不是他做的。 谢家兄弟走后,李家和包家几个晚辈又去给牡丹厅的谢家长辈敬酒。 他们刚回来不多时,谢明谦又匆匆走了过来,笑道,“我二哥的亲兵回来了,带回几封信,这是给韩娘子的。若大虎二虎想知道更多的,就过去听听吧。” 两只虎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齐齐向韩莞望去。 韩莞不愿意两只虎过去,这时候也说不出口。 韩老太太道,“那就过去听听吧,回来说给我们听。” 两只虎见娘亲没反对,才跟着谢明谦走了。 包四公子走过屏风把几封信交给韩莞。五封是给韩莞的,其中两封是韩宗录和谢明承写给她的,另两封是谢宗瑞留给彭氏和吕氏的,还有一封是封景给封和的。两封信是给老太太的,是韩宗录和谢宗瑞写的。 谢明承的信很短,主要是报平安。韩宗录的信长很,写的内容大部分韩莞已经知道,还写了韩泊厚和小包氏都已经上吊自杀,若吕氏想回娘家或是再嫁随她,韩宗录会给彭氏养老。 老太太先看着还高兴,接着就哭了起来。 “宗瑞死了,我可怜的孩子……” 众人也不吃饭了,过来安慰老太太。之前一直以为韩宗瑞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包家和李家跟他的关系非常亲近,都惋惜那么好的孩子没了。 两只虎去牡丹厅,看到了谢祥。谢祥没有参加袭击任务,而是回京城送信。之后又返回西关城,等到谢明承回来。因为谢福、福吉身上都有伤,他又再次把信送回来。 他先回到国公府,因为一大半主子都在这里喝酒庆贺,又被人领到了这里。 谢祥正在讲谢承明如何英勇无畏、神机妙算烧了敌人的中军营,以少胜多杀了多少敌人,还杀了阿尔木的弟弟和儿子,如何领着兄弟们绕开敌军走过科吉沙漠回到大梁……更神的是,他们得到了狐仙和仙狐的帮助…… 虽然谢祥没有亲身经历,但他听了谢福和谢吉的讲述,怕不全面,又跑去找别人问。亲身经历的人有两分夸张,听的人又多了几分夸张,把谢明承说神了,把仙狐和狐仙说的更神。 谢家男人听得热血沸腾,女人是又哭又笑。 谢祥讲完,众人又七嘴八舌问着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谢国公知道谢祥一路奔波辛苦,让他坐下喝茶,润润喉咙再讲。 谢祥满足着众人的好奇心,一遍一遍讲述着。 两只虎只听了后半截,也听得心情澎湃。他们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烧的敌营,又想知道舅舅还活没活着。他们想问,又插不上嘴,急得抓耳挠腮。除了让谢明谦去叫他们的谢二老爷,别人都没发现屋里多了两个孩子。 终于等到一丝间隙,二虎马上问道,“谢祥叔叔,我舅舅还活着吗?我爹爹是怎样烧的敌营?”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两只虎。 谢祥笑道,“回二少爷,韩把总还活着,他也立了大功,阿木尔的两个儿子就是他杀的。”然后脑袋一昂,双眼放光地说,“要说起我家世子爷火烧敌营,那可了不得……” 一大半的人又被谢祥的话所吸引,只有谢老太太和谢明继的目光还注意着那两个孩子。 老太太之前见过他们,但离得有些远,今天才看清楚。她笑得满脸慈善,忍住想去把他们搂进怀里的冲动。 谢明继也是两眼放光,盛满了欣赏和欣慰。 和昌似乎也被谢祥所吸引,但眼睛却快速地看了谢明继一眼,又看了两只虎一眼,最后才认真地听谢祥的讲述。 谢祥再一次讲完谢明承如何火烧敌营,有人又要发问,谢国公笑道,“该问的都问了,想多听的回府再说。谢祥一路奔波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又让人给他包了几样卤味和一坛好酒,赏了五十两银子。 谢祥抱拳谢过,起身出屋。 大虎二虎正想离开,谢国公笑道,“大虎,二虎,已经来了,怎么不给长辈见个礼?” 谢老国公才注意到两只虎,哈哈大笑道,“好孩子,太爷爷好久没看到你们了,快过来。” 大虎二虎只得给他们躬身作了揖,就手牵手走了。 谢老国公还要起身去追,被谢二老爷劝道,“父亲,从长计议,明承快回来了。” 老爷子没有像往常那样吼回去,而是很听话地放两只虎跑了。现在只要有人一提谢明承,他就如开了屏的孔雀,美得不行。 因为大老太太伤心,劝了她一阵,这几家也继续没吃饭,起身回家。 第二百零五章 猪队伍 老太太哭了一宿,一直念叨宗瑞的名字,还大骂韩泊厚坏良心。第二天病情加重,李侍郎请来太医院的御医,韩莞也留在韩家侍疾。 两只虎的假期到了,尽管舍不得离开娘亲,还是听话地由春大伯送回星月山庄。 晌午,老太太喝了药后睡得很沉,韩云也在这里,韩莞就拉着江氏、包嬷嬷去了彭氏和吕氏的家。又让下人去了二房,让他家来一个媳妇帮着办事。没请四房、五房的人,只让人给他们送了口信,这次大仗,这两家也死了人。 彭氏和吕氏正忐忑地等着韩宗瑞和韩泊厚的消息。 她们已经从韩氏族人那里和吕氏娘家那里知道韩泊厚告发谢明承的消息,又气又怕,天天以泪洗面。她们知道,韩泊厚干了这件恶事,不仅把他自己害了,也把韩宗天赐害了。韩宗录不仅不可能再呆在安全的地方,还有可能被整去最危险的地方,十有八九回不来了。 当她们看到韩莞和江氏穿着素服,头上还簪着小白花,腿就软了。 彭氏问道,“宗瑞呢,他还活着吗?我家老爷呢?” 吕氏的眼里也涌上泪来,还是把她们请去屋里坐下。 韩莞把两封信分别交给他们,说道,“三弟还一点遗物,等到宗录回来时带回来。” 韩莞专门说了“三弟”,意思就很明显了,韩宗瑞依然是韩氏族人,是大老太太的孙子。 当彭氏知道儿子和男人都死了时,就晕了过去。吕氏哭得肝肠寸断,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接受不了。 二房来了两个媳妇,帮着劝她们。 韩莞表达了韩宗录的意思。 韩宗瑞是英雄,是不怕死的好男儿,谢明承亲口定性了的。韩泊深回来后,就过继韩宗录当他的儿子,韩宗瑞依然是嫡长房的子孙,大老太太的亲孙子。彭氏不会老无所依,将来由韩宗录养老…… 彭氏婆媳倒下了,许多事都由韩家大房和二房帮着办。 韩泊厚和韩宗录的尸骨埋在了西关城外和沙漠里,不需要大殓小殓。搭了灵棚,请和尚超度亡灵。会给韩宗瑞会立衣冠冢,但要等到韩家男人回来以后。 还是有来吊唁的人,清一色给韩宗录吊唁。在齐国公府的谢明继和谢明谦、谢明来来了以后,来吊唁的人就更多。 四月二十早上,韩莞看到大老太太的病好些了,提出明天回星月山庄,她不放心两只虎。 老太太也不放心那两个孩子,点头同意。又商量道,“等泊深认了宗录当儿子,吕氏就是我的正经孙媳妇了,宗录又说了要给彭氏养老的话,我想把她们婆媳接来家里一起住。” 韩莞看了一眼老太太,江山易改本性能移,老傻白甜的性格一点没变。 她说道,“若只有吕氏,无论人品,还是身份,她来咱家住都应当。但是韩大婶……” 谢泊厚已经被除族,不再是韩家三老爷,也就不能喊彭氏为三婶,只得喊韩大婶。 韩莞顿了一下,又道,“韩大婶是韩泊厚的妻子,小包氏的亲儿媳妇,她住进咱家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之前谢大婶跟卢氏婆媳走得很近,耳根子又软,住久了怕被人挑唆凭白起事端。宗录说给她养老,但并没有让她搬来家里住。买个下人送去,每月给些银子,时时去看看,就是养老了。” 韩莞对彭氏的印象一直不太好,彭氏的确是个老实人,但有些拎不清,若被人利用认起死理来,是讲不通道理的。这样的人,远香近臭。 韩莞也没有给她们买下人,没有送银子,还嘱咐老太太不要做。那是韩宗录答应的,就应该他回来办,这是他做为韩家大房未来当家人的担当。韩莞从来没把韩泊深看成当家人,那个人继承了亲娘的傻白甜,又被小包氏养废了,担不起大事。他只要能像老太太这样,安于享受,不找事,听得进道理,就够了。 江氏也道,“我也这么觉得。彭氏看着好性儿,可万一她想的跟韩泊厚一样,觉得婆婆把那件事弄出来是害了他们,反倒会怨上咱们。离远些,让她衣食无忧,也就对得起宗瑞了。” 老太太想想也是,说道,“是老婆子没考虑周全。彭氏的那个软性子,被人一挑唆,还真不好说。” 韩莞笑起来,老太太最大的优点就是拎得清,听劝。 她又去了趟包家送的宅子。宅子离韩家挺近,只有三条街的距离,不大,很新,大概值个近千两银子。包府应该早想到要送韩莞,已经翻修一新。稍微拾掇一下,再买些家具就能入住。 韩莞比较满意,家里人口少,这么大足够了。 她前两天买了一房下人,贺叔和贺婶,再加个十三岁的闺女蜜露,蜜露这个名字当然是韩莞重新起的。让他们拾掇房子和看房子,包嬷嬷偶尔来看看,春大叔等人进京办事就住来这里。 四月二十一午时初,韩莞坐的马车到了星月山庄后门。 赵佳儿和赵好儿正手拉手在两家之间的大树下玩。大树枝繁叶茂,遮挡着烈日。翠翠、驴叔、豹子也在这里,离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和叫声。 小姐妹认识包大伯,知道姨姨回来了,都高兴地迎了上去。 韩莞每人抱起来亲了亲,又摸了摸翠翠、豹子、驴叔的头。 赵畅前几天去了辽城,那里突发倒春寒,冻死不少人和牲畜,皇上要派一个皇室中人去慰问并协助官员震灾,他主动要求去的。 韩莞有些不解,当个富贵的闲散王爷不好吗,他这么积极,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以为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又想着,赵畅是个聪明人,他这么做肯定有其理由。 小姐妹午歇后,魏嬷嬷和李嬷嬷才悄悄告诉韩莞,好像何淑妃又给赵畅说了个媳妇,又是何府的表小姐,赵畅不愿意,母子两个发生了一点不愉快,负气去了辽城。 韩莞无语,那何侧妃就是个猪队友,专坑儿子的货。 第二百零六章 坏榜样 下晌申时,驴叔带着豹子去接两只虎下学,韩莞领着小姑娘、翠翠在星月山庄前门口外的一棵大树下等。 大院子里虽然还没完全建好,可已初具规模,院子连着院子,月亮门套月亮门,游廊四通八达,站在小院子门口看不到他们渐渐走近的身影,没有接人的喜悦,小姑娘强烈要求去前门口。 大院前门离村里很近,村人跟韩莞打着招呼,再多看小姐妹几眼。在乡下住了近一年,小姐妹已经习惯别人看她们了。 星月山庄前面离封家院子最近,封家大门是开着的。封大娘看到他们,走了过来。 她脸色不好,跟韩莞说道,“孙银柱那个混帐又回孙家了,还带了一个恶汉。他好像在哪里发了不义之财,还了赌债和利息,又给了我娘两贯钱。哎哟,金柱气的什么似的,不想让他们住在家里,偏我娘又哭又闹,就要留他们。金柱两口子无法,只得让红妮暂时住来我家。” 韩莞的脸沉了下来,当初孙银柱不仅想把两只虎骗出去卖了,还半夜带人来家里想强抢他们三个一起卖了。若不是孙红妮来家报信,她有了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自家现在势大,怎么可能咽下这口鸟气。 韩莞回头对蜜珠说道,“告诉春山,孙银柱回村了,还带了个帮凶,让他带着郝雷,再去找戚管事要两个护院,该怎么做他知道。” 春山知道孙银柱当初对主子做过什么,不会放过他。 蜜珠回去找春山。一刻多钟后,春山带着几个人气势凶凶进村了,春大叔也跟在后面。 孙家在三羊村的最南边,离星月山庄最远。但是,动静闹大了这里总能听到,韩莞让人去封家把封和和孙红妮叫去家里吃晚饭,同小姑娘、封大娘一起回了小院。 哪怕在小院里,也能隐隐听到吼叫声,小姑娘吓得捂着耳朵跑进了屋里。 封大娘都恨死那个弟弟了,啐道,“活该,打不死他。” 孙红妮也一脸兴奋,她也巴不得孙银柱被好好收拾一顿,再也不敢来村里。 封和则说道,“莞娘,不要闹出人命。” 韩莞笑道,“师父放心,有春大叔在,不会闹出人命。” 不多时,韩小复急急跑回来,跑得满脸是汗,说道,“姑奶奶,村里打架了,两个哥儿听说是春山叔打孙什么,也跑去打了。我们拦不柱,小帆让奴才来跟姑奶奶说一声。” 韩莞说道,“无妨,春大叔也去了,不会由着他们性子来。” 韩小复又磕磕巴巴道,“姑奶奶,自从前几天两位少爷回了家,天天在学里打架,每天至少打两架。他们说,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混帐儿混蛋,不把混蛋打扒下,白白担了好汉的名儿。” 他也不想告状的,但两个哥儿天天打架,方先生请了春爷爷也不行。方先生非常生气,说韩娘子一回来就要请她去私塾。若他们敢知情不知,怕韩娘子让春山叔收拾他们。 封和也笑道,“两只虎这些天就像喝多了酒,走路都是挺着肚皮走,不止在学里打架,也在村里打。前天把穆家二孙子脑袋打了个洞,原因就是他的名子叫穆二,说他跟阿木尔的名字像,要打到他改了名字为止。穆大嫂吓坏了,抱着孙子一路哭到我家……” 封大娘赶紧拦住他的话,“看看你,小孩子打架还拿来这里说,有哪个小子不打架的?” 封和不赞同地说,“两只虎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越是天赋异禀,就越要好好引导。” 见韩莞沉了脸,春嬷嬷红着老脸说道,“老奴想着等晚上再跟姑奶奶说这事儿。唉,有几个孩子受了点小伤,我赔了他们家钱。” 她是怕姑奶奶揍两只虎,想等他们睡下后再说。隔了一夜,明天姑奶奶的气性也不会那么大了。 韩莞真生气了。那两个熊孩子越来越过分,以这个理由打人,就是恃强凌弱,欺负人了。 天色渐暗,村里也没声音了,春大叔一行人回了星月山庄。 两只虎也回来了,他们一脸兴奋,双眼冒光,边走还边搂脖抱腰说着悄悄话。 春大汉请戚管事、帮着打架的护院在前院喝酒,两只虎正要进垂花门,被蜜珠拦住。 “姑奶奶说,哥儿打架辛苦了,关心别人叫什么名儿更辛苦,去屏门前罚站一个时辰。” 两只虎的眼睛都瞪圆了。 大虎吼道,“娘亲怎么回事儿,男人打架是常事,不打架还能叫男人?听人说,我爹从小就爱打架,长大才那么厉害。” 二虎又接嘴道,“我们只不过是打个架,还没有去逗弄小娘子,已经不错了。” 好嘛,谢明承打了胜仗,他们就不可一世了,连谢明承的缺点都要学。这也是榜样的力量,只不过是坏榜样。 正屋门开着,韩莞看到垂花门口的两只虎,何止是挺着肚皮,连肩膀都是端着的。 她沉脸给春嬷嬷使了个眼色,春嬷嬷出去把两只虎哄去屏门前罚站。 两个小姑娘心软,看到虎哥哥吃不上晚饭还被罚站,眼圈都红了。 韩莞跟她们解释道,“打架是不好的行为,要惩罚他们。放心,他们饿不着。” 春山进来小声禀报了打人的情况。 他们把孙银柱打了个半死,跟他一想来的人好像叫毕墩子,也把毕墩子打得头破血流,赶出了三羊村。孙老太闹腾得厉害,把拦着她的孙金柱头都打破了…… 韩莞惊道,“跟孙银子一起回来的人叫毕墩子?”见春山点头,又赶紧道,“能跟孙银柱混在一起的肯定不是好人。看着他们,不仅不许出现在三羊村,连孟县都不许他们呆。” 毕墩子见过自己闹消失,韩莞可不愿意再见到他。 春山点头出去。 饭后,送走封家夫妇和孙红妮,小姑娘跑去外院看两只虎。 两只虎正对着屏门罚站,小嘴翘得能挂油葫芦,非常不服气。看到小姐妹来了,还知道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 第二百零七章 不要后爹 赵佳儿糯糯劝道,“虎哥哥,你们不要打架了,好吗?” 赵好儿也说道,“打架不好,姨姨很生气。” 大虎说道,“你们是姑娘家,当然不能打架。可我们是男人,男人就要不怕死不怕痛,不打架的男人不是男子汉。” 韩莞接口道,“胡说,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温润如玉,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儒雅持重……有这些好品性的男人就不是男子汉了?可看还没站够,继续站。再想想李侍郎,简县令,刚刚中了进士的李大公子,还有方先生,我师父,哪个爱打架了?若你们一定要当小纨绔,要恃强凌弱,三羊村施展不开,你们去谢家好了。” 说着牵着小姐妹的手送她们回家。 把小姑娘送到双宜山庄的东角门,小姑娘还红着眼圈求情,“姨姨,不要让虎哥哥站久了。不按时吃饭饭,会跟姐儿一样瘦。” 韩莞笑着答应。 回到小院,看到两只虎比刚才还生气,小胸脯一起一伏,小嘴翘得更高。 看到娘亲走近,大虎红着眼圈问,“娘亲让我们去谢家,是不要我们了吗?” 说到后面都有了哭音。 二虎也吸着小鼻翼说,“娘亲说那话很伤人心的。爹爹回来跟娘亲合离,娘亲是要撇下我们嫁人吗?” 大虎更紧张了,“娘亲,我们不要后爹。” 这两孩子想到哪儿去了。 韩莞表态,“娘亲怎么可能让你们回谢家,那是说的气话。还有哦,不许说娘亲嫁人的话,娘亲永远不会给你们找后爹……亲爹也不找。自己当家做主不好吗?干嘛找个男人把自己套牢。” 春嬷嬷红了脸,嗔道,“姑奶奶,这话不能当着哥儿说。哦,私下说也不好。” 两只虎倒是乐开了花。他们高兴爹爹回来,可又怕他们两人合离后,娘亲找后爹。至于爹爹要找新媳妇,他们早就知道了,觉得那样也不错。只要爹爹的新媳妇再生了儿子,就不会惦记他们,把他们和娘亲分开。 大虎笑道,“我知道了,娘亲的意思是不找爹,这个家只有我们三个人。” 韩莞点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至于熊孩子找媳妇的事,将来他们长大再说。 二虎还纠结着刚才那个问题,问道,“娘亲,别人都说我爹小时候是纨绔,喜欢打架和逗弄小娘子。可爹爹那么勇敢,敌人都怕他。所以,当纨绔和打架也没有不好。” 他知道逗弄小娘子肯定不好,没说。 为了以利正面教育,韩莞不能说谢明承曾经就是纨绔,还是出了名的大纨绔。只得说道,“谢明承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喜欢打架,后来他也觉得那样做不对,改了,不再去欺负弱小。所以,他的士兵才愿意听他的话,跟他出生入死。至于调没调戏小娘子,娘亲就不知道了……” 牵着他们的小胖手回到上房,又灌了几大碗心灵鸡汤。两只虎点着头,保证不再无事打架,可眼里还是有困惑。 天才儿童想的比不一般孩子多,但思维和阅力不成正比,有些事只有在生活中慢慢引导。 一晃到了五月底。 星月山庄里的房子都建好了,正在装修和打家具。 韩莞不仅把玻璃工场的各种文案准备好,又让春叔去京城买了一个大铺面,花了四千多两银子。取名月丰商行,以后专门卖玻璃,现在暂时卖一些干杂,把铺子的月租银子赚够就行。又买了四个下人,现在春叔是星月山庄的大管家,郝叔是二管家,春山负责田地产出。 韩莞又把黄强调回星月山庄,调教他如何管理一个工场。黄强识字,聪明,又在聚满楼锻炼了那么久,许多事一点就通。但是太年轻了,目前只能当总助。 其实,韩莞更想调教春山的,想给这个忠心的奶哥哥一个光明前程。可春山的脑子不太够用,不是做生意的料。 期间也有心烦事,就是谢老爷子偶尔会去宜安村谢家庄小住。又开始端着家长身份跟村民套关系,去私塾跟方先生了解两只虎的情况,按时守在桥头同两只虎偶遇。 两只虎牢记娘亲的话,只是礼貌性地躬躬身,作个揖,不会多说一句话。 好在老头不常住乡下,乡下住两天又回京住几天。 韩莞恨得咬牙。想着再忍一忍,等谢明承回来把关系掰扯开,再讨了媳妇生了娃,老头就不会再来讨嫌了。 西关城的消息也不断传来。和王爷和谢国公跟西元国签署了停战协议,大梁拒绝要西元国割据的城池,要白银一百万两。白银不够,就用马牛羊和黄玉替代。 之所以不要西元国城池,是因为两国之间隔着大草原和大沙漠,不好管理。西元国又穷,要了城池就相当于要了鸡肋。 一百万两白银不算多,七年打仗的花费都不够。但西元国太穷,凑齐这么多白银他们国家至少十年翻不了身。怕他们的百姓过于民不聊生,再来富庶的大梁边境骚扰。 和王和雷元帅带领的大军,除了戍守边城的守军,其它军队已陆续动身各回各地,谢明承和韩宗录七月份就能到京。 二十九这里上午,两只虎去上学了,小姑娘还没来,韩莞悄悄去了趟骡子坡。 她早就想去看看了。 她没有大明大摆走着去,而是让翠翠和豹子先去,没人的时候叫两声,韩莞出了空间。 她穿着旧衣,斗笠压得很低,离远了别人也认不出这人是韩莞。 小坟头上的野草和野花长得极其茂盛,周围野草过膝。如刚穿越那天一样,满目翠绿,一片荒凉。 小坟头里的那具尸骨应该只剩一堆白骨和没完全腐烂的衣裤了吧,哦,还有耳环和手链。 韩莞叹息一声,象征性地清理了坟头的杂草,拿出几个水果和刀头摆上,默哀三分钟。 她又呆呆看了头上那片天空一阵,才拿着水果和刀头回了空间。 晌午,包大伯突然赶车来了,说昨天下晌韩家男人就回到京城了。 第二百零八章 父女 晌午,包大伯突然赶车来了,说昨天下晌韩家男人就回到京城了。 韩莞算到韩家男人会在五月底六月初回来。虽然她对那个便宜老爹不充满期待,但必须得带着两只虎回去一趟。后天韩宗亮会抱着韩宗瑞的牌位认韩泊深为父,许多韩家人会来当见证。 两个小姑娘一听就瘪起了嘴,她们知道姨姨和虎哥哥又要去京城了。 赵畅还没回来,他们再一走,小姐妹又孤单了。若她们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韩莞就带着一起回京。可她们是皇家的孩子,亲祖母又不好相与,韩莞可不敢带,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好。 韩莞把她们拉在腿边靠着,笑道,“我们只去几天,很快就回来。也不带翠翠和豹子、驴叔,让它们陪你们玩。喜欢什么,姨姨给你们买回来。” 小姑娘想了半天摇摇头,她们最喜欢吃的奶油糕糕和小香肠春嬷嬷都会做。 “我们什么也不要,只想姨姨和虎哥哥快些回来。” 翌日一早,韩莞带着两只虎、两个小厮坐上骡车,还带了庄子里的一些新鲜菜蔬和爪果,春大叔赶车,去了京城。没带丫头,京城的家有贺婶子和蜜露。 进京后,他们直接去了自己在东顺街的家。 这个院子是胡同口的第一家,墙外就是街口,外面的吆喝声听得一清二楚。院子的结构有些星月山庄的小院,只不过没有菜地,多了一栋后罩房。 贺婶知道他们要来,房间收拾好,熏了香,晌饭也做好了。 几人去自己房里看了。韩莞依然住内院的正房,两只虎住东厢的北屋和南屋。 吃完晌饭,几人才去了韩家。 韩家树上廊下都挂着彩绫彩灯,一片喜气。 他们直接去了老太太的院子。所有人都坐在侧屋里,老太太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炕几两边,江氏和韩苒姐弟坐在地下的椅子上。 韩泊深穿着竹叶青锦缎长袍,头上戴了根水透极好的碧玉簪。虽然面色有些疲倦,但长相俊郎,身材高大,看皮相一点不像糊涂虫。 韩莞对这个便宜爹没有多少印象和好感。当初他因为怕小包氏不高兴,原主被撵去乡下那么多年,没去看过一次,连黄琛舅舅都不如。 韩莞屈膝行礼,两只虎磕了头。 韩泊深笑道,“莞丫头,听娘说,易子的事能水落实出,多亏了你。好孩子,爹谢谢你了,也谢谢你想办法保住了宗录和那么多谢家儿郎。唉,爹对不起你,你去乡下那么多年,都没去看过你。听宗录说,你们很是受了些苦。” 韩莞说道,“那些年的确受了许多苦。还好弟弟常去看我,舅舅也去过两次,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关心我的娘家人。” 这话是替原主说的。记忆里,原主特别希望这个亲爹去看看她和孩子,到死都没实现这个愿望。 韩泊深红了老脸,干笑着夸了两只虎几句,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玉挂件当见面礼。见面礼是老太太一早准备好的。 老太太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韩泊深,时不时还拉拉他没有一点皱褶的衣裳,再拍一拍。 韩泊深夸两只虎长得俊,老太太就笑道,“他们像你,眼睛,鼻子,脸形,都像。哎哟,他们不止长得像你,也跟你一样聪明,课业好,身手好。唉,我儿可怜,十二岁就中了童生,若没有被换,我儿已是朝中栋梁……” 说着,又流出了眼泪。 韩泊深忙道,“那事不怪娘,怪老鲁氏和韩首计恶毒自私,坏了良心。” 大老太太道,“不止他们恶毒,小包氏更恶毒。缺德坏良心地把孩子换了,却不说好好对你,虐待你和你的妻儿。我可怜的泊深,想到你那些年吃的苦,我就难受,心都碎了……” 韩泊深忙道,“娘莫难过,好在儿子终于回到你身边了,儿子定会好好孝敬母亲……” 韩莞暗哼,他骂了老鲁氏和韩首计,就是不骂对他最恶毒的小包氏。他是真的被小包氏彻底洗脑了,或许还有养恩大于生恩的想法。 脑抽! 还有老太太,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两只虎哪里像韩泊深了。哪怕韩莞再不待见谢明承,也不得不承认两只虎像谢明承多些。 他们说了一番母慈子孝的话,老太太又笑道,“我大儿给你们带了礼物,快去拿过来。” 下人拿了一个包袱进来,是一条给韩莞的西域纱巾和给两只虎的两顶搭耳小帽子。质地很一般,比韩宗录带的差多了。 韩莞几人表示了感谢。 老太太指指前额的抹额,说是她大儿送的,又把韩泊深给家人带的礼物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夸得韩泊深老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傻乐。 这种母爱让韩泊深既不习惯又倍感新奇和温暖。原来母亲可以对儿子这样好,原来儿子可以这样享福…… 晚饭后,韩莞带着两只虎回自己家。 老太太挽留道,“房间是现成的,就住在这里多好。” 韩莞笑道,“那里还没完全理顺,要再拾掇拾掇。” 她不想留下,老太太的眼里只有韩泊深,她又不愿意多看韩泊深一眼。韩泊深已经被小包氏养废,不仅奴化严重立不起来,看待问题也跟常人不一样。老太太一心想多多补偿韩泊深,这份母爱不知几时才能把那头笨驴唤清醒。 次日,韩家大房请了二房、四房、五房、韩云。没请卢氏那一家,韩宗述这一支虽然没被除族,但韩家人已经抱团不搭理他们了。 韩莞母子和韩云来得最早。 韩云要帮着招呼女眷,韩莞另有重要任务。 韩云又把老太太和韩莞拉去侧屋,低声说道,“若二叔提出把族长之位还给二哥,娘莫要同意,你女婿也是这个意思。” 这件事包侯爷之前就提醒过老太太,这一辈的韩氏族长让二老太爷继续当,等他百年之后直接让韩宗录当。 这不仅是对二老太爷的尊重,也不放心韩泊深。 第二百零九章 过继 大老太太现在可不觉得韩泊深没有能力。她没有明说,心里有些不太愿意,长房的子孙当族长是祖训。今天听到闺女和女婿也是这个意思,犹豫起来。 韩莞暗哼,韩泊深的德性所有人都知道,只老太太觉得自己儿子最棒。 她又劝道,“祖母,我也是这个意思。二祖父人很好,也帮过宗录,他说话韩家族人都愿意听。” 老太太见这几个最聪明的人都这么说,也只得答应。 不久,二老太爷带着二老太太及孙子、儿媳妇、孙媳妇来了。 众人叙了旧,二老太爷提出把族长之位让给长房,“……把韩泊述拉下来,也不知道泊深是长房的人,不想韩泊述继续祸害韩家,我就暂时当了这个族长。” 大老太太忙道,“二老太爷客气了。你德高望重,得韩家族人爱戴,韩家在你的带领,会越来越好……” 大老太太委婉表达了继续让二老太爷当族长,等他百年之后韩宗录再当的意思。 二老太爷暗自满意,客气几句便答应下来,他也不愿意把族长之位交给韩泊深那个糊涂虫。 韩泊深并没有因为没当上族长而不高兴。 当着众人的面,老太太话里话外都是“我儿最好”。二老太爷没多言语,但二老太太和二房几个晚辈都附合着,找着不知谁的优点说。 韩泊深羞得老脸红扑扑的,搓着手呵呵傻笑。他活到四十几岁,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优点。 韩莞和二房的大孙媳妇赵氏一起去接彭氏和吕氏。韩宗瑞过继后,吕氏要见礼。 接彭氏只是客气,希望她不要真的去,去了也难堪。 韩宗瑞在给彭氏和吕氏的信里都说了,吕氏年轻,若她愿意,放她另嫁。吕氏的娘家也想把这个女儿接回家另嫁,可吕氏自己不愿意。 江氏又说了韩宗瑞临死前也跟韩宗录说了这个意思。可吕氏哭着说,她生是韩宗瑞的人,死是韩宗瑞的鬼,要在韩家为他守节,替他服侍孝敬婆婆。 大老太太等韩家人都非常感动,说她若留在韩家,将来会同韩瑞样一样,百年后牌位请入祠堂,埋入祖坟。以后从韩家老家抱个嗣子回来,过继在她膝下。 在京城的几房韩家人,哪怕被罢了官,日子也比较好过,不愿意把子孙抱给一个不富余的寡妇养。而老家的韩氏族人都在乡下,肯定有日子不好过的人家愿意。 彭氏又求韩莞道,“莞丫头,老太太最听你的话。能不能请她继续认我家老爷当儿子,否则我家老爷被除族,连个供奉的后人都没有。大嫂说,老太太菩萨心肠,能认下宗瑞,就必定能认下我家老爷。易子是长辈做的,不关我家老爷的事,怪不到他。” 彭氏几次让吕氏去求大老太太,吕氏都没去。她气得无法,今天只得厚着脸皮求韩莞。 韩莞看了彭氏一眼,果真是个糊涂耳根子软的,卢氏的话她还愿意听。 韩莞没给彭氏好脸色,说道,“易子是不关韩泊厚的事。但他到处去告谢明承和我,就是坏良心了。他想让我们韩家人都给他陪葬,最后害死了亲儿子。因为宗瑞的死,我祖母都快哭死了,现在还在喝汤药,怎么可能原谅他。”又提点道,“吕氏人好,对宗瑞更是一腔痴情,韩大婶有事多跟她商量,也只有她是真心为你打算。别人的话不要轻易相信,他们的话或许有自己的目的,害了你都不一定。” 彭氏的眼泪流出来,哭着进了卧房。她也恨韩泊厚害死亲儿子,但嫁夫随夫,韩泊厚再坏再不堪,也是她的男人,她有什么办法。 韩莞心疼吕氏一秒钟。这个婆婆没有害人的坏心,但将来跟她生活在一起一定很辛苦。若是换成自己,哪怕心里想着死了的男人选择不再嫁,也不会选择留在婆家继续跟婆婆生活在一起,除非两人相处的如亲母女一般,这个婆婆也拎得清。当然也不会回娘家,而是选择单独立女户。 吕氏瘦得像根藤。坐进马车,韩莞和赵氏又劝了她一阵。 韩莞还现身说法,“看看我,当初被赶到乡下,还不是熬过来了。几年过去,人想通了,孩子大些了,日子好过了。关键是你要想通。” 赵氏说道,“是啊,大姐当初可比你难多了,如今开了酒楼铺子,日子好过得紧。我祖父和小叔都在夸她。” 吕氏的眼睛亮了一下,说道,“我一直想跟大姐说,我总不好一直靠人养着。以后有了儿子,也不想让他理所当然地靠人养。我也想做点小生意,大姐能不能帮帮我?” 韩莞笑道,“看你想做些什么,想好后跟我说,能帮我肯定帮。” 去了韩家,在众人的见证下,韩宗亮抱着韩宗瑞的牌位给韩泊深和江氏磕了头,又给大老太太磕了头。接着,韩宗瑞之妻吕氏也给三位长辈磕了头。 韩宗瑞就成了韩家大房的继子,没有序齿,韩莞称之为瑞弟,弟弟妹妹称之为瑞哥。 吃完晌饭,二老太爷夫妇和韩令杰又悄悄感谢了韩莞,二老太爷还送了两只虎各一个玉笔筒当见面礼。 从西关城回来的这么多男人,除了韩令杰没有瘦,还长高了一截,其他人都是又黑又瘦,二房一家都承了这个情。 韩莞当初在空间里亲耳听了谢明承和亲兵的对话,对韩令杰的印象非常好。 她笑着夸了韩令杰几句。 这件大事总算办完了。 次日,韩莞带着韩苒和两只虎逛街,买了一些中价位的家具摆件及日用品。买不起的高价位摆件和瓶杯碗盘也仔细看了,她要研究这个时代的审美,为将来生产玻璃制品打基础。 一路逛下来累得贼死,晚上回韩家吃晚饭兼告别,明天他们又要回乡下。 转眼到了六月中。 十三早上,朝阳似火。 如往常一样,韩莞和翠翠把两只虎、驴叔、豹子送出门,就去土豆园转了一圈。许多土豆秧子已经变黄,这就是说土豆不会再长了,可以收获了。但还在等赵畅,这可是他要的大功绩。他前几天派人送了信,这两天就能回京。 第二百一十章 抢功 韩莞又四处走了走,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小桥流水,花红柳绿……这就是她的家,清幽美丽,堪比前世的苏州园林。 从前世起,她就喜欢花花草草,所以星月山庄房子不多,但庭前庭后栽了许多树竹花草,溪水也是几曲几折,每个庭院都绕到了。 还在打家具,下个月才能搬到新院子。 参观完,韩莞回了小院,看到春嬷嬷从后院摘了一些西红柿和长茄子过来。没摘二荆条,想多结种子和多做辣椒面。 西红柿和二荆条、长茄子成熟后,聚满楼的生意更是火爆。由于种得比较多,不光供应酒楼,也会高价卖给其他人,这几样菜蔬已经有人家开始栽种。 春嬷嬷笑道,“天热,昨天两位姐儿专门点了冷面。” 大热天,韩莞也想吃冷面。那小姐俩的冷面和其他人的冷面不同,只是面汤宽些,没那么热,比较酸。她们的身体好多了,在吃食方面还是不敢大意。 韩莞回到屋里,拿出纸笔设计既新颖又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玻璃制品。 巳时初,小姐妹过来,院子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不多时,明弘大师的小弟子玄普来了。 他双手合什笑道,“阿弥陀佛,贫僧师傅听说韩施主家那几样稀罕菜蔬成熟了,让贫僧来讨些回去。师傅专门说了多要些,他老人家要吃,还要在寺里种。” 韩莞没有抠门,摘了满满两大筐。小和尚拿不走,让春山送去。他们走之前,还请小和尚吃了一碗在井水里冰过的糖拌西红柿,让汗流夹背的小和尚眉开眼笑。 午时末,几人刚吃完饭,赵畅突然来了。 小姐妹高兴地跑过去一前一后抱着爹爹。 “爹爹怎么没戴玄镜呢?” “不戴玄镜都没有那么俊俏了。” 赵畅被逗得哈哈大笑,说道,“玄镜的玻璃已经被刮花,戴了看不清楚。”又对韩莞笑道,“我想吃春嬷嬷做的冷面,多加些西红柿和红肠。” 韩莞刚想去厨房,赵好儿就说道,“姐儿去告诉春嬷嬷,我爹爹喜欢吃她做的面面。” 一副多给春嬷嬷面子的小模样。 小姐俩手牵手去了前院厨房。 赵畅笑道,“我已经跟户部司农署的官员说好,也让人去孟县告诉简成相,明天来这里看着收土豆。” 韩莞笑道,“就等着你们呢。” 安公公带人把半辆礼物卸下来抱进上房,都是在辽城的买的,大多为皮毛山货,其中四张紫貂皮犹为显眼。 韩莞道了谢。 两人商议着明天如何招待那些官员,若是皇上和阁老特别感兴趣,会问得比较仔细。还让懂得土豆种植的春大叔父子做好进京准备,有可能阁老会招见,甚至皇上会招见。 吃完面,赵畅带着小姐妹回双宜山庄,并说好晚上来吃烧烤。 他们一走,韩莞就把春大叔父子叫来,或许能趁这次机会为春山搏个前程。 春山虽然憨直,但肯钻研。韩莞穿越后时时敦促他看书识字,现在他认识一些字,也会写十几个简单的字。 土豆主要是春山种出来的,知道实际操作。韩莞又讲了许多理论知识,比如种值土豆的土壤环境,如何防虫,等等。这些理论过去都讲过,让春山背会记牢。还暗示他们,有官员提问题,多让春山回答。 次日,两只虎带领春家父子、李里正、方先生、封和、陈地主在前门等贵客,还让孙金柱和李三义、李四义来帮着收土豆。 三羊村的地界第一次要来这么多大官,附近有名望的人肯定都想参与。昨天韩莞就让春大叔去邀请了。 韩莞不会出面,该交待的都交待给两只虎和春家父子。她同春嬷嬷等人准备晌午官员们及随从吃的菜品,大多为土豆做的菜。 赵畅第一个到,接着是简成相等三个孟县官员过来,户部的六位官员午时初到来,其中还包括专管司农署的左侍郎季大人。还有十几个车夫和随从,一共二十几人。 他们先参观了土豆园,听春山讲了土豆的大概收成及优点,都觉得比红薯更好。 之后,他们坐在能看得到土豆园的游廊下和亭子里吃晌饭,有水煮土豆,排骨烧土豆,土豆辣椒丝,土豆炒肉,拔丝土豆等。 果真顶饱、美味,又是一片夸赞声。 正吃着,谢老国公来了。 他舔着脸笑道,“我刚从京城赶来,听说重孙孙家的土豆今天收割,就来看看。”又指着两只虎说道,“我的重孙孙,哈哈,聪明吧?” 那两个孩子的确是一表人才,又早慧,众人自是一翻夸赞。 老爷子又哈哈笑道,“我还没吃过土豆,给我拿副碗筷来。” 他被安排坐去赵畅和季侍郎那一桌。他们几人坐在亭子里,凉快宽敞得多。 老爷子边吃边大着嗓门念叨着,话里话外说自己经常来乡下,不止是看望重孙子,还是为了土豆而来。他经常教育重孙子,兴农是定国安帮的大计,高产粮食就更显得尤为重要……重孙子铭记他的教诲,每天都要亲自侍弄土豆,风雨无阻,有两次他还亲自来浇过两次水…… 两只虎羞红了脸,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老爷子走扭,不好多言语。众位官员也都知道老头的臭德性,这些人里除了赵畅就没人能惹得起他,也都哼哼啊啊附和着。 看在两只虎的面子上,赵畅生气也不好戳破他。这个土豆是在自己关怀和指示下茁壮成长的好不好?这时候他忍了,到了皇上面前坚决不能忍。 韩莞听上菜的丫头说了,暗骂老不要脸。这些土豆还没出园子,就来抢功了。 饭后,众位官员站在一旁,春大叔父子、郝家父子、孙金柱、李四义兄弟开始收土豆。 只见一颗秧子下就有好几个土豆,最多的甚至有十个,比红薯结的还多,众位官员都交口称赞。 收上来的土豆堆成了两座小山。一过秤,居然有一千一百六十四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