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龙傲天的病美人男妻》 1. 第一章 《龙傲天秘事》第一百九十五章最新评论: 是沅不是圆:我和配角重名了,连字都一模一样【微笑裂开.gif】 苏沅这条评论发出不久,底下很快出现其他读者的回复: ——恭喜楼主达成穿书必备条件。 ——强烈建议楼主背诵全文。 苏沅对穿书没有半点兴趣,发这条评论是因为他和小说里的人物重名,看文时总觉得出戏,忍不住吐槽一下。 《龙傲天秘事》是同学最近推荐给他的一本网络小说。苏沅猜同学之所以把这本小说推荐给自己,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和书中角色重名,觉得凑巧有趣。 苏沅闲暇时会看看小说,口味很杂,没有固定喜欢的题材,每天睡前会看个三五章。 小说里和他重名的角色也叫苏沅,身份是龙傲天的协议男妻。全书颜值天花板,可惜是个病秧子,天热晕倒,天冷高烧,说话咳血,走路闪腰。 男妻不仅身体不好,还拥有一家子反派炮灰,前期各种作死骚操作,打压羞辱龙傲天。 龙傲天崛起后反击,一家人成了秋后的蚂蚱,没蹦几天就纷纷破产下线了。 男妻在国外养病躲过一死,但却没能逃脱龙傲天的掌心,被其保镖捉住,押到龙傲天面前,签下了一份‘魔鬼协议’。 起初男妻想为家人报仇,谋划反抗,但龙傲天主角光环太盛,男妻所有反抗都成了不自量力的作死行为,最终精神失常,惨死于精神病院…… 苏沅捧着手机看过几章后困意来袭,虽然时间还早,他还是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明天是周末,别人的休息日,却是他最忙的时候,上午要去影棚给一家网店拍服装上新的样片,下午去舞蹈室给学生上课,结束后又要火速赶往酒吧驻唱。 清晨五点钟,天蒙蒙亮。‘勤奋打工人’苏沅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出门。他得在六点之前赶到影棚,尽早完成样片的拍摄,这样才能确保不会耽误另外两份兼职。 这会儿时间还早,马路两旁的路灯投下一束束氲黄的光,街上基本没什么人,苏沅出小区后快步朝地铁站走去。 匆忙间,他完全没注意到后方胡同里蹿出一辆飞驰的轿车,车速快得犹如离弦的箭,径直向他冲过来。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苏沅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一阵悍猛的冲击力撞飞,又快速坠落,重重跌在冰冷的水泥路上,骨肉触地时砸起闷重的响声。 剧痛自胸腔开始蔓延,四肢完全不听使唤,身体无法挪动半分,他想呼救,可一张嘴喉咙里就涌出大口血沫,呛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在痛苦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周围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医生和护士围在他床旁。 见苏沅醒来,他的主治医生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苏先生,你终于醒了!” 他记忆还停留在被车撞飞的瞬间,顾不上回答医生的话,费尽力气半撑起身子查看,见自己的四肢都在,身上也没有包扎固定的绷带,他蹿到喉咙口的心才落回胸腔,又长又重地吁了一口气,脱力摔回床上。 慌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他抬头看向医生:“医生,肇事司机在哪里?是他送我来医院的吗?”话一出口,苏沅惊诧地愣了一瞬,是失血太多的原因吗?为什么自己说话的声音这样绵软无力? 医生看他的眼神更显复杂,面色严肃地打量他一阵,询问:“苏先生,你觉得头部不舒服吗?” 医生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让苏沅心里没底,找不到肇事者就意味着医药费都要自己承担,可是他现在口袋里只剩不到五百块,半天的医药费都付不起:“肇事司机逃逸了吗?医生,劳烦您帮我报警。” 医生凝重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欲言又止:“……” 见医生不肯帮忙,他牟足力气从病床上坐起:“医生我手机呢,我来和警察说明情况。”他找手机不仅仅是报警,还要联系兼职单位的负责人,说明原因,这几份工作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苏沅没满周岁时一场意外夺走了他父母的生命,外婆照顾他到十岁时也因为操劳过度病逝,他几经周折辗转,被姨妈收留。 姨妈收留他完全是迫于无奈,夫妻俩千百个不愿意,花在他身上的每一分钱都加了利息记在账本上,平日里喋喋不休地催着他还钱。 他读大学的学费、生活费、每月还给姨妈的钱,全都依靠这几份兼职的收入。 他和医生僵持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道高大身影走进病房:“你要和警察说什么?送我去坐牢?” 听到来人这么说,苏沅猜他八成就是今早撞自己的肇事司机,急忙转头看过去。 进来的男人个子很高,苏沅转过头平视时,只看到男人挺阔的肩膀,没看到脸。他重新调整目光角度,将视线上移才看清男人的样貌。 男人眉眼浓隽锐利,五官轮廓深邃立体,透着英俊的异族风致。他样貌出众,身材悍利挺拔,从外形到气质都堪称完美。 苏沅兼职服装类平面模特,会经常看一些模特走秀或拍片的相关内容,毫不夸张地讲,这个男人如果做模特,他的外形条件绝对是压轴的秀霸。 不过男人的外貌如何苏沅并不关心,他目光下移,不动声色地继续打量,看穿衣打扮男人的经济条件很不错,赔偿自己的医药费应该不成问题,遂安下心来,想和他聊一聊事故的处理问题。 他此时身体很虚弱,提不起力气,说起话来语速很慢,又轻又柔:“你在就不用报警了,我们谈一谈吧,尽快把事情解决。” 他的温柔口吻并没有得到相同的回应,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尽快解决?苏沅,想和我谈条件?你还没看清自己的身份吗?” 苏沅被男人不讲理的语气震惊到,他是想耍无赖不负责吗? 自己遵守交通规则走人行道,明明是他违规超速驾车撞到自己,现在不仅半点歉意没有,态度还这么蛮横。 苏沅越想越委屈,忿忿地抬起头,想大声理论,可身体实在虚弱,凶也凶不起来,开口时声音还是软绵绵的:“我怎么看不清自己身份了?既然你是这个态度,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法庭见。” 男人噙着冷笑慢慢逼近,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苏沅,协议是你自愿签的,去法庭又能怎么样?” 面对越靠越近的男人,苏沅下意识地后退,被撞后他就一直没有醒来,哪里签过什么协议:“什么协议,我没签过。” 男人盯着他端详数秒,眼神里流露出的嘲弄神情愈加明显,半晌后轻嗤出声,站直身体对身后的人摆摆手:“邹律师,把协议拿来给苏先生看清楚。” 苏沅的注意力都在这个男人身上,没留意到门口还站着其他人。 邹律师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走过来递到苏沅手里,同样态度冷漠:“苏先生,这份协议是我亲手拟订的,所述条款合理合法,您自愿签署后就已经生效,我站在专业律师的角度提醒您,现在反悔是十分不明智的。” 苏沅狐疑地接过协议书,看到扉页上印着‘婚前协议’几个大字时彻底愣住。 当看到甲方和乙方的名字时,苏沅瞳孔骤缩,犹如五雷轰顶。 甲方:傅朔寒 乙方:苏沅 他死盯着傅朔寒三个字,盯得出现重影了,才缓缓抬起头,重新打量面前的男人,苍白的唇瓣翕动半晌,才勉强吐出气音:“傅朔寒?” 男人不屑一嗤:“现在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 苏沅拿着协议书的手吧嗒垂下,陷入恍惚,心跳越来越重,胸.口鼓.胀发疼。 自己真穿书了?! 傅朔寒是《龙傲天秘事》的男主,按照书的描述来说就是个邪魅狂狷、冷酷无情,霸道狠戾的龙傲天。 傅朔寒居高临下的睨着病床上失魂怔愣的人,满意地露出一抹嘲弄:“转过来看着我。” 苏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苏沅现在心绪混乱,心脏抽疼,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虽然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生活的孤独又辛苦,但他也不想穿书,不想做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病秧子,更不想做被龙傲天疯狂报复的炮灰。 他不回应的举动惹恼了傅朔寒,大手握住他的胳膊,粗暴地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染着怒气的黑眸死死盯着他,目光冰冷骇人:“苏沅,我要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苏沅被迫面对傅朔寒,他发火的样子很可怕,但他冰冷的声音却越飘越远。 苏沅眼神逐渐迷.离,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都变得困难,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身子一歪,晕在了傅朔寒怀里…… 2. 第二章 昏昏沉沉间,苏沅听到身边有担架滑轮的刺耳声,也有医生护士的对话声。 这些声音时断时续,时远时近,吵得他头越来越疼,他想睁开眼,将这些吵闹的声音都赶走,可是身体不受他控制,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无论怎么努力他都醒不来,动不了。 烦躁与慌乱过后,他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自己现在的处境。 医生和护士现在围着自己是在抢救,但如果抢救不过来,自己不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了? 经过医生数小时奋力抢救,苏沅还是没能醒来,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室。 傅朔寒站在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目光犹如暗夜下的湖水,沉冷深邃,窥不见一丝情绪。 他身旁的林医生一脸疲惫,小心翼翼地开口:“傅总,您要有个心理准备,苏先生他……他求生意志很弱,恐怕……”话说到这,林医生停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求生意志薄弱已经是很含蓄的说法了,苏沅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救醒他。”傅朔寒语调不高,声音平缓。 可即便如此,林医生的冷汗还是倏地就落了下来,一心求死的人要怎么救:“傅总,我……我……” 傅朔寒不耐,打断了医生的话,音调又降几度:“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去请谁来,一定要救醒他。” 林医生张口哑然,掂量半晌,把心一横,悲壮道:“我一定会尽全力。”傅朔寒这尊大佛他惹不起,不敢再辩解,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走廊内又恢复安静,傅朔寒的目光重新投向病房,冷笑自语:“想死,没那么容易!” *** 起初陷入昏迷苏沅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但过了一会儿后,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他被困在黑暗空间里。 无声无息,漆黑一片,紧张压抑的环境使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想摆脱黑暗,不停地走。 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他满心欢喜地向亮光跑去。 随着距离拉进,亮光逐渐扩大,将他笼罩,周围的事物飞速移动,转眼间他出现在马路边。 苏沅茫然地站在街口,半天才认出这是自己被撞的地方。 路边的绿化树旁站着两名环卫工,一边清理垃圾箱一边聊天:“今早这路口出车祸了,撞死的那个男生是C大的学生,才二十岁。” 另外一人意外地看向路边:“诶呦,那么小的年纪太可惜了,路上那摊血是不是他留下的?早晨看到还吓了我一跳。” 两人惋惜地聊了好一会儿,但之后具体说些什么苏沅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耳边只剩下那句‘撞死的那个男生是C大的学生,才二十岁。’ 这句话在脑海里每重复一次,他的心就跟着下沉一分。 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无声无息地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路口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身边路过,甚至可以穿过他的身体。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瘫在路边,孤零零的身影呆呆地望着那个路口,眼泪决堤,大颗大颗地滚出眼眶…… *** 冰冷的触感拭过眼尾,激得苏沅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双黑沉无波的眸子。 傅朔寒坐在病床边,食指微微蜷曲着,指尖上托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这滴眼泪是刚刚从苏沅眼尾揩下的,颤颤巍巍地停在他指尖,晶亮玉润,余温还未散尽。 苏沅沉浸在悲伤里,红着眼圈悲伤又无助地望着他。 知道刚刚的一切不是梦境,短短几瞬,苏沅迫于无奈和现实做了告别,从此以后,他不在属于那里了。 傅朔寒眼神里噙着嘲弄,在苏沅的注视下,将指尖上那滴泪送到唇边,抿进嘴里,哂然一笑:“味道不错。” 苏沅被他异于常人的举动吓到到,加之刚刚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又害怕又难过,围在眼圈的泪再也包不住,一颗接一颗地往下落。 他越哭越凶,傅朔寒嘴角的弧度也随之越扬越高,大手钳住他的下巴,迫使苏沅和他对视,粗粝的指腹摩擦着颌骨上软嫩的皮肤,语调里裹挟着与动作不相符的寒意:“再哭大声点。” 苏沅被他阴恻恻的语气吓得寒毛竖立,想止住眼泪,奈何眼泪根本不听他的话,越想忍住不哭,眼泪就流得越凶。 傅朔寒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吧嗒吧嗒掉眼泪。 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脆弱又无助,因为皮肤过于白皙,哭起来眼尾和鼻尖都泛着薄透的粉红,这种病弱的破碎感极大程度地满足了傅朔寒心底的破坏欲。 大手松开苏沅的下颌,缓缓向下,箍住他颀秀纤弱的脖颈,虎口刚好扣住小巧的喉结。肌肤相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沅呜咽时带起的轻微震动。 被扼住喉结的压迫感迫使苏沅身体不受控的颤抖。 傅朔寒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恐慌,眼中生出嘲讽:“害怕?不是求生意志薄弱吗?死都不怕却怕我碰你?” 谁会不怕死,苏沅之所以求生意志薄弱,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在书里死了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可是现在他回不去了,只能留下,当然不会再一心求死。 虽然是个病秧子,但活着总比凉凉好。 苏沅握住扼着自己脖颈的手,想扳开颈间的钳制,可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他想象中用力甩开,到现实就变成讨好似的抚握。 苏沅哭声也随之一顿:“……”自己现在还没有一只猫的力气大。 傅朔寒垂眼看着苏沅轻轻揉揉地搭着自己的手腕,细白的手指根根纤秀,指甲饱满莹润,每一片都是水嫩的粉色。 他目光定了一下,眼中多了几分不屑:“允许你碰我了吗?” 已经试过甩不开,苏沅很识趣收回手,刚刚眼泪流得太凶,目光流转时,湿漉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声音也被泪水给泡软了:“那你也放开我。”明明是拒绝的话,可句尾软乎乎的颤音听起来就有些变味儿了,更像是撒娇。 苏沅感觉到扼着自己脖颈的指节僵一瞬。 傅朔寒满脸厌弃地收回自己的手:“苏沅,撒娇卖乖那一套别用在我身上!” 苏沅低头把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拭掉,小声解释:“我说话就这样,没撒娇。” 傅朔寒沉着脸,看不出喜怒,哼了声:“给你三天时间养好身体,出院履行协议,逾期后果自负!” 三天养好身体?这病秧子的身体三天怎么可能养好。 见他不出声,傅朔寒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中带着揶揄:“想违约?” 苏沅回想起小说中一些十分不美好的描写,心里不安忐忑:“我要怎么履行协议?” 傅朔寒拿过协议丢在他手边:“自己看。” 苏沅只是瞄了眼协议没有立刻翻开,在心里掂量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傅朔寒,认真道:“傅先生,我和你说实话,其实我不是苏沅。” 傅朔寒黑眸微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苏家还有其他儿子在国外养病?” 苏沅极认真地组织语言:“傅先生,我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很玄幻,但请你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穿书的外来者,我不属于这里,我……” “呵。”傅朔寒冷笑打断了苏沅的话:“你的确不属于这里,对面就是沪城精神治疗中心,我现在安排你转院过去,怎么样?” 听到‘精神病治疗中心’几个字苏沅下意识瑟缩,原主就是死在那里的,打死他也不会去。 偷偷瞄着傅朔寒,见他面色严肃,不像开玩笑,苏沅默默把剩下的解释咽了,被迫改口:“我刚刚胡说的,我就是苏沅。” “别耍小聪明,乖乖履行协议,否则后悔的是你自己!”傅朔寒撂下这一句话,长腿阔步离开病房。 小说正文中作者并没有具体写协议的内容,只说傅朔寒让原主不敢正面反抗,也不敢离开。 苏沅拿过放在床头的协议,仔细阅读上边的内容,越看脸色越白。 傅朔寒在苏家被折磨了整整五年,直到成年以后才彻底逃离苏家,为了报复原主,他也规定了五年的协议期,如果原主在这五年内做出违反协议的事,或者中途逃跑,将要赔偿五个亿的天价违约金。 整整五个亿! 苏沅盯着上边的数额,呼吸都快停了,五个亿?? 原主家里的公司已经破产倒闭,而身体状况活着都难,怎么可能赔得起这么多钱。 赔不起,就不敢违约,只能老老实实听他摆布,即便侥幸逃了,拖着病怏怏的身体也活不长,余下的时间都要背负巨额债务东躲西藏,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苏沅把协议放在一边,在床上躺平,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喃喃自语:“我&¥#你他&%~&$¥*#哦……” 由于他现在身子虚得说话都费劲儿,暴怒之下发泄的脏话到他嘴里都变成了柔柔糯糯的低声喃呢。 病秧子,骂人都骂不爽。 苏沅不仅没骂爽,还把自己累到了,急喘几瞬调整呼吸,躺着休息恢复体力,过了好意一会儿胸口的涨疼才消失。 刚刚哭过,脸上有泪痕很不舒服,他攒了些力气撑起身子下床,去洗手间洗脸。 病床到洗手间很短一段距离,他愣是走出了一种长途跋涉的艰辛。 这具身体比他想象的要弱得多,双脚沾地像不落根似的,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漂浮的状态,如果现在吹来一阵风,一定会随风摆起来。 苏沅脚尖接脚跟,一步步挪进洗手间,余光瞄见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地愣住。 扶住洗漱台转身,不错眼珠滴盯着镜子里纤瘦憔悴的男生,慢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满眼的不可思议。 苏沅眉眼生的精致美艳,凭着俊美的五官成为平面模特,这份工作是他主要的收入来源。 原主的五官几乎和他一模一样,但皮肤比他白了几度,摸着像软弹的奶冻一样细腻柔滑,镜子里的人就像是开了磨皮和滤镜的他,本就俊秀的眉眼变得更加美艳灵秀。 苏沅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自语道:“刮风天千万不能出门。”他原本的身形也不是很壮,身上覆着一层薄匀的肌理,现在这具身体更加纤瘦,轻飘飘像风筝似的。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名护士端着一托盘的药进门:“苏先生,该输液吃药了。” 苏沅应了声稍等,洗把脸后走出洗手间,又经过一段‘长途跋涉’回到病床上,好奇地看着护士拆药盒,盒子上印着的都是医学方面的专业词汇,他多数都看不懂。 每种药的包装都极其繁复,护士拆的格外小心,很精贵的样子,苏沅看了会儿,忍不住问道:“请问这都是些什么药?” 护士将已经拆好的两种药递给他:“苏先生,这两个是治疗心脏的,先吃这个。” 苏沅接过药吞掉,喝水后又问:“剩下那些呢?”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了解这具身体的详细状况是很必要的事情。 护士逐一指着药,将功效说给他听:“这是治疗贫血的,营养神经的,养护血管的,促进吸收的……” 苏沅在心里默默重复护士的话,想尽可能的记住这些药的名称和作用,下次吃药时不至于手忙脚乱:“我每天要吃这么多种?” 护士点头,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还有几种现在不需要吃,我没拿过来,先输液吧,到吃哪几种药的时间,我会来提醒你先后顺序和用量。” 苏沅把埋针的那只手递给护士:“待会吃完药,我可以吃点东西吗?”他倒不是很饿,只觉得胃里空落落,而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吃点东西可能会好些。 护士帮他把输液线固定好,提醒道:“医生嘱咐暂时还不能进食,不过输液接瓶时会有营养液,苏先生不用担心。” 因为暂时无法进食,苏沅每天输液的时间最少要六七个小时,剩余不多的闲暇时间又被其他治疗和护理项目填满。 醒来后的两天他都没能吃上一口东西,第三天早晨,在苏沅万分期待中,护工给他端来了一碗糊糊。 苏沅看着让人毫无食欲的糊糊,问护工:“有粥吗?或者牛奶也可以。” 护工抱歉摇头:“苏先生,你的消化系统很脆弱,现在除了特制的营养粉以外,暂时不能吃其他东西。” 苏沅:“……”无奈舀起一勺糊糊放进嘴里,眉头紧跟着皱起来。 这糊糊的口感就像泡沫粉碎了以后泡在水里,寡淡涩口,难以下咽。 吃两口他就吃不下了,嫌弃地把碗推开:“我吃饱了。” 护工瞄了瞄剩下许多的营养粉,又默默把碗推回他面前,好声劝到:“苏先生,医生说这些营养粉最少要吃掉三分之二,否则早餐营养摄入不足,今天后续的用药都需要调整,况且就这样扔掉太可惜了,营养粉的价格很贵。” 苏沅很好奇这么一碗糊糊能有多贵,况且它还很难吃:“有多贵?” “四餐量,两万七。”护工如实报价。 苏沅被这碗糊糊价格的震惊到,四餐两万七,这碗将近七千?几乎是他一个月的全部收入。 苏沅拧眉又问:“那你知道我这些天的护理费和药费大概多少钱吗?” “这几天的住院费和护理费要二十多万吧。”护工也只知道个大概。 苏沅虽然有心里准备,但听到护工的话还是在心里嘶了口气。 他从病房的装修和设备猜到这里的费用会很贵,但没想到住五天就要二十万那么多。 苏沅又把视线移到高高矮矮的药瓶上,问:“那这些药呢?” “一个月几十万。”护工注意到他神色严肃,以为他不满意物品的摆放,走过去把药瓶重新摆整齐。 “这些药要吃一个月那么久?”苏沅小心确认。 护工停下归置的动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苏先生,这些药不都是你常年服用的吗?” 高额的医药费暴击让苏沅陷入沉默与茫然,一碗营养粉七千,五天治疗费二十万,一个月药费几十万,还得常年服用。 自己现在岂不是没有富豪的命,却得了富豪的病。 护工将药重新排列,又开口催他:“苏先生,快点把营养粉吃了吧,凉了没法二次加热。” 看在价格的份上,苏沅又捏着鼻子吃了一口。 可价格依旧没能战胜味觉,咽下时引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转身趴在床边,全都吐了出来。 傅朔寒和医生进病房时,护工正在收拾垃圾桶,苏沅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呕吐时太难受,激得他脸色煞白,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傅朔寒看过来时,苏沅正巧抬头,浓翘的睫毛微颤,挂在眼圈的泪聚到一起,吧嗒落了下来。 “……”傅朔寒停住脚步,无声地看着他。 3. 第三章 病床上的人皮肤白的近似透明,身体过于憔悴虚弱,让他精致的五官少了些许生气,若不是那滴刚好落下的眼泪,傅朔寒真的要把他当成一个瓷娃娃,精致漂亮,却也脆弱易碎。 瓷娃娃红着眼圈,神情透着浓浓的委屈,抿着淡粉色的唇瓣不出声。 一旁的林医生看出苏沅身体不舒服,出声询问:“苏先生怎么了?” 苏沅看看林医生,又看看傅朔寒,最后垂下了视线,语调里裹着难过:“营养粉太难吃,吃的时候吐了。” 傅朔寒哼了一声:“矫情,吐了就重新吃。” 林医生在一旁附和:“傅总说的对,苏先生你克服一下。”傅朔寒话虽然不好听,可意思没错。 这种特制的营养粉口感确实不好,但是以可以代替营养液,易消化好吸收,习惯它的味道以后,每天按时按量进食,苏沅就不用一直躺在床上输营养液了,每天大量输液会对他的血管会产生严重负担。 苏沅刚刚吐过,现在胃里很不舒服,不想吃,低着头不动也不吭声,无声反抗。 医生还想再劝,被傅朔寒抬手制止:“你们先出去。” 医生护士离开,病房里人变少,压迫感却越来越强。苏沅身旁一沉,傅朔寒坐在病床边,冷声命令:“吃,吃完了换衣服出院。” 苏沅本就不想吃,一听到吃完要出院就更抗拒了,默默把嘴唇抿紧。 他的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傅朔寒:“怎么?想一直拖着不出院?” 心思被看穿,苏沅将头歪到一边,声音沙沙的:“我病还没好,不能出院。” 傅朔寒嗤了声:“没好?” 苏沅:“……” 傅朔寒靠的更近了,只要苏沅转过头和他面对面,鼻尖会擦着鼻尖。 为了不碰到他,苏沅尽力将头向一侧偏。 “我要毁掉的人永远逃不掉!苏沅,别白费力气了。”傅朔寒的语气阴寒刺骨。 苏沅下巴被捏住,傅朔寒强硬地掰正他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我问你最后一遍,是选择吃完出院,还是选择让我现在弄伤你,继续留在医院养伤?” 苏沅无辜地望着他,暗自衡量自己现在的处境。半晌后,长长的睫毛扬起,看向傅朔寒:“选择吃完然后出院。” 苏沅现在从表情到语气都乖得不得了,傅朔寒嗤笑着松开他的下巴,坐在一旁监督他。 苏沅捧起装糊糊的碗,委委屈屈地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真难吃!想吐掉。 可是顶着傅朔寒刀似的目光,他又不敢吐,只能闭眼吞毒药似的把嘴里的糊糊咽了。 在傅朔寒迫人的逼视下再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一连吃了几口,碗里的糊糊却没见少,因为他一勺比一勺舀的少。 傅朔寒也发现了不对,在他把一咪咪糊糊放进嘴里前,抢过他的勺子,结结实实地舀了满满一大勺,怼到他嘴边:“吃。” “唔……”苏沅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傅朔寒把勺子又向前凑了些,强硬地命令:“嘴张大点!” 苏沅也不敢反抗,把勺子含进嘴里,还不等他咽下去,另外一勺又凑到了嘴边。 苏沅囫囵咽了几口,碗也见了底。 他记得护工说过吃掉三分之二就可以,急忙用手挡住嘴:“医生说吃这么多就可以了。” 傅朔寒将碗底搜刮干净,又凑出满满一勺:“我说把这些都吃了。” 苏沅真的吃不下了,赖着不吃:“我听医生的。” “医生听我的。”傅朔寒霸道地拉开他的手,逼着他把最后一勺也给吃了。 终于全都吃完,苏沅小声开口:“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傅朔寒本来也没打算多留,把碗放在一旁,起身走向门口:“五分钟时间。” “哦。”苏沅知道自己逃不掉,而且自身现在的情况也不能逃,乖乖换衣服。 换好衣服慢慢走向门口,不是他故意放慢速度,而是根本走不快。 只要做大的动作,或者走得快一些,心脏就跟着起哄,砰砰砰地跳得又快又急,紧接着呼吸会变得困难,胸口发疼。 他被迫一步挪一步地往外走。 傅朔寒和医生站在门口等他,推开门时,苏沅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缓了几口气才将心跳稳下来:“走吧。” 出院相关的事宜傅朔寒都交给了属下处理,苏沅直接跟着他走VIP通道下楼。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门一打开,苏沅冷不防被呛了一口冷风,经不住咳起来。 这一咳就止不住了,原本苍白的面色因为呛咳透出点粉,唇色较之前重了些。 说起来也是奇怪,呛咳不止的时候都会让人显得狼狈,可换成苏沅就变得大不一样,不仅不狼狈,还显得脆弱惹怜,引人心生怜惜。 他一声叠一声的咳嗽,傅朔寒迈出电梯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紧接着一件外套劈头盖脸地罩在了苏沅头上。 虽然动作很粗鲁,但外套好歹挡住了冷风,苏沅咳嗽慢慢止住,微微喘息着平复过快的心跳。 这一等又是几分钟,傅朔寒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声音比刚刚的风还冷:“你打算在电梯里定居?” 苏沅咳得嗓子嘶哑,沙沙软软的声音隔着外套传出来:“衣服蒙住头我看不见路,我在等你领路。” 傅朔寒黑脸看着裹在自己外套里的人,满脸写得都是不耐烦:“麻烦。” 大手握住苏沅的胳膊,牵着他走出电梯。 地下停车厂的风很大,虽然裹着傅朔寒的衣服,苏沅还是冷得打颤,他本身走得就慢,看不见路就走得更慢了,被傅朔寒拽得跌跌撞撞。 走到一半,傅朔寒突然刹住脚步。 苏沅怕再被风呛得咳嗽,衣服把头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停下来,微喘着小声问:“怎么了?” “磨磨蹭蹭,你不能走快点?”傅朔寒已经不耐烦到极点,语气都掺着冰。 裹在衣服里的苏沅委屈地垂着眼睫:“走快了呼吸困难。” 他没等到傅朔寒的回话,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腾空离地,被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苏沅慌了神,两只胳膊下意识地攀住傅朔寒的肩膀:“你要干什么?!” 傅朔寒:“走得比蜗牛还慢,我不冷?” 经他一说,苏沅抓住他肩膀的手指摸了摸,薄薄的一层衣料。 傅朔寒将外套脱下来给他,自己只剩下里边的一件衬衫,深冬气温低,医院停车场的风又格外大,只穿一件衬衫的确扛不住。 一层衣料无法在他们之间隔出距离,苏沅能清晰地感觉到傅朔寒搂紧自己时,胳膊上肌肉绷紧的弧度,精壮且有力,压迫感十足。 苏沅默默闭上了嘴,乖乖被抱到车里。 车里暖和,苏沅把头上的外套取下来还给傅朔寒:“衣服还给你,谢谢。” 傅朔寒黑着脸,抓过衣服嫌弃地丢到前边副驾驶:“你碰过的东西我不会再要。” 苏沅看着被丢远的衣服哑然,浓长睫毛缓缓眨了下,随即颔首低眉,往车门那侧挪了挪,安静的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傅朔寒觉得他现在委委屈屈的模样才顺眼,吩咐司机出发。 一路过桥穿街,苏沅歪头靠在车窗上,看外边的街景。 他来到这已经五天了,还是第一次看到病房以外的世界。 他依稀记得书中傅朔寒所在的城市叫沪城,同他曾经所在的城市比起来,沪城要繁华的多。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驶下一座桥后拐上了岸边的一条路。 这条路路口有岗亭,见到他们的车却没有截停,径直放行通过。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苏沅对这座建在江边的宅子并不陌生,龙傲天事业崛起后,作者曾经很细致地描写过他的豪宅有多么富丽奢华。 豪宅地处沪城最繁华市中心,临江而建,被沪城的热闹与繁华簇拥。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通往豪宅的专用通道。 龙傲天崛起以后就是这么爽,不仅能在城中心最繁华、景致最美的地段建豪宅,还能买下几公里的沿江路段,为自己修专用路。 车子速度降了下来,豪宅的大门缓缓打开,司机将车停在主宅前。 苏沅没有立刻下车,隔着车窗打量着外边的豪宅。 傅朔寒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十几年前,我被接到苏家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 苏沅逡巡的视线登时定住,脑海里闪过傅朔寒少年在苏家受过的折磨和吃过的苦,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要把他曾经在苏家受得折磨在自己身上重来一遍? 4. 第四章 苏沅记得《龙傲天秘事》开篇讲的就是傅朔寒第一天进苏家的情景。 十二年前的那个冬日比今天冷得多。 傅朔寒的父母于半个月前因车祸离世,经过警察多方调查取证,确定该事故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傅朔寒的亲叔叔成为了这件案子最大嫌疑人,动机是为了争夺公司财产,不惜害死自己的亲哥哥与嫂子。 父母离世,唯一的亲人成了害死父母的仇人,十三岁的傅朔寒无家可归,被父亲生前‘挚友’苏文淮收养。 北风挟起阵阵雪雾呼啸盘旋,雪花凝成又细又锐的冰晶漫天飞舞。 傅朔寒走下车,北风瞬时穿透他的单衣,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紧,十多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量本就纤细,立在灰蒙的雪雾中更显孤瘦。 他身后响起车门关阖的声音,苏文淮从车上下来,眼角余光瞥了眼瑟瑟发抖的男孩,勾着一侧嘴角,带出假笑:“朔寒,今天很暖和,是吧。” 傅朔寒将唇线抿得泛白,尽量让自己抖得不那么明显:“嗯。”父母是孩子在外的底气,刚刚失去父母的傅朔寒沉浸在悲伤中,沉闷胆怯,明明冷得打颤,却不敢说出来。 成年人想要看透一个孩子的心思并不难,苏文淮很轻易地看出他是在顺着自己讲话,为的是让他看起来更听话懂事。 但并苏文淮没有一丝同情,嘴角反而扬得更高了:“难得今天暖和,朔寒你去把风刮到院子里的雪扫干净。” 傅朔寒怔愣地看着苏文淮,眼前的人令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记忆力的苏伯伯温柔和蔼,每次到家里做客都会给自己带礼物,对自己嘘寒问暖十分关心。 可如今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苏伯伯简直判若两人,傅朔寒好久才回过神儿,轻轻点头,转身去找雪铲扫把,苏文淮则大步进屋。 傅朔寒在呼啸肆虐的北风中扫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雪,握着雪铲和扫把时,两只手像被刀子割破后浸在了盐水里,钻心刺骨的疼。 一直到庭院灯亮起,苏家的保姆才将他叫进屋里。 客厅里,苏家的人已经吃过晚饭,苏家夫妇和两个儿子正在陪年龄最小的苏沅玩。 保姆将傅朔寒带进来就走了,他拖着冻僵的身体站在玄关处,静默地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 时间慢慢流过,年幼的苏沅玩累了,被苏夫人带上楼睡觉,苏家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一起跑上楼,客厅里只剩下苏文淮。 站在门口的傅朔寒心里几次犹豫,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开口:“苏伯伯……” 苏文淮淡漠地望向他,:“朔寒,我忘记给你准备拖鞋了,你今晚先在门口睡一夜。” 苏文淮随口编得荒唐借口,让傅朔寒进苏家的第一天,又冷又饿的在门口坐了一整夜…… *** 苏沅一边回忆着原文的内容,一边偷偷观察着傅朔寒的反应,他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手背上的筋络绷起清晰的纹络,显然也在回忆。 苏沅被他身上迸发出的低冷气压吓得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动。 他和傅朔寒幼时的经历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寄人篱下。 但他们又有很大不同,傅朔寒是带着一腔仇恨、蛰伏隐忍的豹子,待体格健壮,肌肉丰满就会暴起血刃仇人。 苏沅没有仇恨,更像是一只尝尽人情苦味的猫,他敏感机警擅长察言观色,在冷眼苛待中自保生存。 他清楚自己处境,身体病弱,境遇落魄,原身一家子炮灰招摇跋扈,仇人远比朋友多。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只会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横竖都难脱身。 他现在如同身陷沼泽,挣扎反抗只会加速死亡,只能积蓄体力,静待时机。 傅朔寒止住回忆,转头发狠瞪着苏沅:“苏沅,今天很暖和。” 苏沅被他瞪着,紧张得手心浸出冷汗,手指不安地拢紧,小声回答:“嗯……还好。” 傅朔寒轻嗤,推开车门丢下一句:“下车!” 苏沅乖顺地应了一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裹紧,也跟着推门下车。 苏沅住院的那几天落了场大雪,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盖在雪下,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傅朔寒指了指花园的方向:“花园的雪……” 一串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冷风中夹杂着冬雪的清冽寒气,旁人只会觉得些许凉意,但放在苏沅身上冷风就变成了锐利的冰刀,割刮着他病弱的身体。 苏沅双脚无法站不稳,身子不受控地打颤,唇瓣上原本透着的那点粉退了个干净,一张小脸白中泛青,一声叠着一声呛咳不止。 傅朔寒在一旁冷眼看着他。 苏沅178的个子虽然不高,可也算不上矮,但由于身形纤瘦,同190+的傅朔寒站在一起就显得很小只,整个人都笼罩在高大的阴影里,衬得他更加脆弱。 苏沅咳得越来越重,想拉起围脖掩住口鼻挡住冷风,可围巾刚刚拉到一半,喉间一阵铁腥味儿翻滚上涌,破口而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喷落在他脚前的雪地上。 在雪地的映衬下,血点格外显眼。 傅朔寒:“!” 苏沅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料到自己会突然咳到吐血。 两人无声对视数秒,苏沅早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子挺不住了,眼前一黑,意识混沌,直直的向前栽去…… 他是被输液的针头扎醒的,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便是挂在支架上摇摇晃晃的输液袋。 耳边响起林耀医生熟悉的声音:“苏先生醒了,可以和我描述一下你现在哪里不舒服吗?” 苏沅默了默,余光扫到坐在一旁沙发里,黑着脸的傅朔寒,眉眼瞬时垂了下去:“我……我浑身都不舒服。” 苏沅没有说谎,他确实浑身都不舒服,手脚绵软无力,经常头痛、呼吸痛,腹腔时而鼓胀,时而抽痛,全身各处没有一处舒爽的地方。 听了他的回答,林耀同情地叹了口气,身为苏沅的主治医生,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跟进病情,他很清楚苏沅的身体状况。 这位瓷娃娃般的小少爷能活到这般年纪也算是个奇迹,他像深秋里挂在枝头的一片枫叶,美丽耀眼,却已失去生机,随时都有飘落入土的可能。 短暂的沉默中,护士已经替苏沅固定好输液的针管,林耀严肃地同苏沅讲了许多注意事项,而后转头看向傅朔寒:“傅总,苏先生现在需要休息。” 傅朔寒从沙发上起身,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出了苏沅的房间,傅朔寒脚步也没停,带着林耀径直走进同层的会客室。 林耀拘谨地停在他身后几步远,谨慎地看着傅朔寒的背影:“傅总,苏先生身体虚弱,多种疾病……” 傅朔寒站在会客室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兜,眼睛注视着楼下的花园,听到林耀开口,眉峰蹙成了山,不耐打断:“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林耀一哽,迅速更改谈话内容:“他需要尽快养好身体,接受肺部结节切除手术,不然咳血的症状今后会经常出现。 所以傅总,最近这段时间苏先生一定要细心照顾,否则迟迟不能做手术,对他的健康非常不利,极有可能再次出现危急生命的情况。” “良性还是恶性?”傅朔寒转回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耀。 林耀深吸一口气,缓解傅朔寒所带来的压迫感:“初步判断是良性,但结节过大,压迫肺部其他组织,必须尽早接受手术治疗。” 林耀说话时傅朔寒的阴锐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看得他汗毛倒竖,硬着头皮补充道:“傅总,苏先生身体状况复杂,如果联系到他之前的主治医生,能更快确定治疗方向。” 傅朔寒静默片刻,随后点头:“联系他主治医生的事我会处理。” *** 开门声打断了苏沅的思绪,他房间的门被推开,傅朔寒独自走进来,林耀医生已经离开。 苏沅的静点还没结束,人靠在床头,微干的唇瓣轻轻抿住,静默地看着傅朔寒走近。 傅朔寒冷脸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没好眼色地盯着他。 过了约莫有一分钟,苏沅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后脊梁嗖嗖冒冷风,搜肠刮肚地想了个话题,小声清嗓子:“傅先生,您刚刚在花园的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您想和我说什么?” 闻言,傅朔寒嗤了声,饱含不屑与嘲讽:“我本意是想以苏家的礼仪欢迎你。” 苏沅听出他说的不是好话,但毕竟是自己先开口问的,总是要继续聊下去:“什么苏家礼仪?” “外人进苏家第一天,不都是要扫几个小时的雪吗?”傅朔寒语调里的寒意更浓了。 苏沅明白他记恨着当年苏淮文所做的一切,他要在自己身上报复回来,哑然半晌,幽幽道:“傅先生,我先在的情况扫雪恐怕是不太行,吐血可以吗?” 5. 第五章 傅朔寒嘴角勾起的弧度僵住,又变成能冻死人的冰山脸:“你觉得呢?” 苏沅察觉出他非常不满意自己的提议,想着再补救一下:“傅先生您如果不满意颜色的话,吐白沫我应该也能行。” 傅朔寒蹭地一下火了,豁然起身:“苏沅,你以为自己很幽默?” “当然不是。”苏沅被唬得向后躲,又乖又认真的解释:“我只是想尽我所能,让您满意而已。”毕竟住院买药花了他不少钱。 傅朔寒定定地瞪了他半晌,忽地笑了,一把扼住苏沅的衣领,粗鲁地将他拉回自己跟前:“你如果真想让我满意,那就把心吐出来给我看看,我很想知道,你们苏家人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这个样子的傅朔寒又疯又恐怖,苏沅被吓得一阵瑟缩,无辜地望着他,薄软的唇瓣翕动半晌,勉强吐出几个字:“傅先生,我这边更建议您带我去做个心脏四维彩超。” 傅朔寒的眼神近乎要吃人:“苏沅!警告你不要惹怒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傅总被他的建议气得发出龙傲天警告。 苏沅乖乖点头,识趣闭嘴。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助理通知傅朔寒有急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他一离开,房间里的温度都随之升高了,苏沅静默地打量着自己现下所住的房间。 从装修到家具极尽奢华,龙傲天崛起后果然都是壕无人性的。 正打量着,房间的门又被敲响,医院里照顾他的那名护工出现在门口:“苏先生,我帮您拔针。” 苏沅配合地把手伸到他跟前:“赵辰,你是和林医生一起来的吗?” 护工赵辰对他笑笑:“不是,您出院离开以后,我和傅总的助理一道回来的,我还继续负责照顾您。”说话时他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利落地将针拔出,摁住止血棉:“我以后会住在傅宅,苏先生您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叫我。” “辛苦你了。” 赵辰走后,苏沅起身下床,脚下踩着厚绒地毯,松松软软,走在上面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这间卧室宽敞到甚至有些空旷,比他曾经住的合租房不知大了多少倍,房间里配备了洗手间、浴室和衣帽间。 苏沅一一走过,在衣帽间前停下脚步。 衣帽间门边立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旁边还有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行李箱上的托运签引起了他的注意。 苏沅走上前,低头查看,标签上印着他的名字和航班信息,可以确定,这就是原主的箱子和背包。 他矮身蹲下,先拉开了双肩包的拉链,里边除了一些随身携带的必须品以外,还有一部手机和身份证件,手机电量耗尽暂时无法开机。他 又打开了行李箱,里边有两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他日常服用的药品再无其他。 在包里翻出充电器回到床头充电,开机过程很顺利,指纹解锁后取消飞行模式。 信号标识替换小飞机出现在右上角,紧接着通知栏开始弹消息,铃声震动接二连三,没一会儿聊天软件上显示了99+。 苏沅有些惊讶于原主的社交能力,关机几天就有这么多人找。 点开APP,一个备注名为“冠逸哥哥”,实际网名为“守护温柔”的人消息发的最多,有八九十条。 这位‘守护温柔’真名楚冠逸,是原主在国外的主治医生,他为原主的惨死做出了巨大贡献。 毫不夸张地讲,他就是原主死亡路上的领路人,他利用原主为家人报仇心切的心理,把原主当成棋子利用,没有他,原主不会死的那么惨,那么快。 苏沅收回思绪,再看屏幕上消息,后颈嗖嗖冒冷风。 这哪里是消息,分明就是催命符! 犹豫再三,苏沅才谨慎地点开消息,果然再催: —小沅,你到了吗? —小沅,一切顺利吗? —你见到那个畜牲了吗? —你怎么还在关机?看见消息速回。 诸如此类的消息,楚冠逸每天都会发送十几条,随着时间的变化可以看出楚冠逸那边耐心明显被消耗完了,态度越来越差,苏沅看到最后一条,恰好一条新的消息弹出: —苏沅!你如果再不回消息,我真的要发火了。 苏沅琢磨着该不该回复,楚冠逸的电话又打进来,他迟疑一下后,点了接通:“喂。” 电话那端声音火急火燎:“你现在在哪?见到傅朔寒那个畜牲了吗?” 苏沅目光瞟过空着的房间,开口道:“见到了,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楚冠逸声音一哽,调子瞬时压低了几度:“你把通话声音调小些。” “我开了免提。”苏沅简单回答换来那边的长久沉默。 虽然相隔万里,但苏沅透过手机仿佛看到了楚冠逸胀红的窘迫脸。 尴尬的沉默后,楚冠逸再开口时声音虚得像被嘎了腰子:“这么,这么巧……傅总他在你身边,你替向傅总解释解释,我刚刚不是在骂他。” 苏沅将声音压低了些,语调带着怯意:“傅先生现在脸色很难看,非常生气。” 楚冠逸并不知道苏沅在‘无中生傅’,他声音不仅虚,甚至有些抖:“小沅,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先挂了。” 苏沅手指拨动着床头柜上的插花,嗯了声。 电话挂断,楚冠逸转瞬又发来信息: —小沅,傅朔寒发火了吗? 苏沅脱掉拖鞋,悠闲地靠在床头,打字回复: —他说最恨别人骂他畜牲。 楚冠逸秒回消息,刚刚说有事不过是他的借口: —你快帮我解释清楚,我们暂时还不能和他硬碰硬。 苏沅这次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等了好一会儿才打字: —我刚刚替你解释,他反而更生气,已经派人去F国找你了。 一条消息发完,苏沅又补了一条: —冠逸哥哥,你一定要小心,他太可怕了,你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被他捉住,会没命的! 两条信息把楚冠逸那边吓得没了动静,苏沅也懒得再搭理,他永远消失才好。 继续翻看手机里的内容,在邮箱里看到了一封华大的录取通知书,瞬间勾起了他的兴趣。 原文中原主虽然被华大录取,但因为身体原因办理了休学,后来又因为被楚冠逸利用,一心想着给家人报仇,完全耽误了学业,最后连命也搭了进去。 苏沅不想耽误学业,更不会走原主的老路,无论结局可不可逆,他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没穿进书中之前,苏沅生活也很苦,跌跌撞撞地长大,初中毕业以后,他的姨妈和姨夫怕花钱,不同意他再继续读书,一直催促他打工赚钱,甚至将他骗进工厂,得知真相后他和姨妈姨夫撕破脸皮,闹到了警察局,才又重新返校继续读书。 苏沅是无依无靠在困境中长大的孩子,他依旧善良,但不会懦弱任欺。 他又仔细翻看邮箱,找到华大批准他休学的邮件,时长为半年,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也就是说,再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要返校了。 想要不耽误返校,下个月就必须要做肺部结节的切除手术。 苏沅放下手机躺回床上休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尽快接受手术。 这具身体续航能力不行,闭上眼睛休息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卧室里暖气开的很足,苏沅睡得很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赵辰敲响他的房门,提醒他该吃药了。 睁开眼,窗外漆黑一片,他从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 吃完难以下咽的营养粉后,苏沅将药也都吃了。赵辰完成工作,端着空碗离开,房间里又剩下苏沅一个人,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打算上床继续睡觉。 可由于下午睡得太久,这次入睡十分困难,翻来覆去到半夜,也没能睡着。 时钟指针跳过十二,他精神还很足,口渴得厉害,起身穿上拖鞋去外边找水喝。 夜里走廊要比卧室的温度低,苏沅记得医生嘱咐,要注意保暖不能着凉,外套在衣帽间的行李箱里他懒得去找,捞起沙发上的薄毯披在身上,推门走出卧室。 傅朔寒的房子太大,走廊又长又远。白天时苏沅是昏迷着被送进来的,现在根本找不到下楼的路,一路走走停停寻找出口。 叮!不远处电梯门打开。 傅朔寒今晚有两场酒局,到家已经后半夜了。 他酒量不错,但经不住要应酬的人多,带着满身酒气地走出电梯,抬眼就看到昏暗地走廊里飘着一个白花花的毯子。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毯子’也看见了他,径直向他这边飘过来。 这处宅子建在江边,风景很好,但每年总有几个不慎落水或者是想不开的人把命留在江里。 傅朔寒平时是不信的,但经不住今晚气氛烘托的恰到好处,冗长昏暗的走廊,一张毯子撑成人形慢悠悠的飘荡…… 眼见着毯子越飘越近,傅朔寒目光一凛,酒气散了大半,快步迈出电梯。 但由于动作过快,他没注意脚下,鞋尖恰好绊在地毯和电梯门连接的缝隙里。 瞬间身子失衡,猛地向前扑去,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滑跪,不偏不倚停在飘动的毯子面前…… 6. 第六章 苏沅被突然扑跪到面前的人吓到失语。 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尴尬的气氛弥漫开,他俩谁也没注意到电梯旁边的楼道门被推开。 张管家刚刚在楼下遇到傅朔寒,知道他今晚喝醉了,特地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送上来。 他从门内走出,见到眼前的一幕也惊呆了,视线停在傅朔寒跪得笔直的腿上,瞳孔地震了一次又一次。 先生这是跪着呢吗? 先生竟然跪着呢! 不是说把人弄到身边报复吗?怎么先跪了? 但张管家毕竟年长,阅历丰富,懂得人心是善变的,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适合掺和他们之间的事。 慢慢地将视线从傅朔寒的腿上移开,落到苏沅的脸上。 苏家小少爷看上去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想不到立家规竟然这么严格。 先生回来晚了,喝了酒,卧室都不让进,在外边走廊就开始跪。 张管家看了看特地为傅朔寒冲的蜂蜜水,转手递到苏沅面前:“苏先生,你喝点水。” 他觉得给傅先生醒酒的事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先让人从地上起来。 苏沅刚好口渴,接过水:“傅先生喝醉摔倒了,你快扶他起来。” 张管家没有戳穿,连连点头,伸手去扶傅朔寒,心里寻思苏小少爷还挺为先生着想的,怕他尴尬,特地编了个理由。 但是跪在地上的人根本不领情,保持着高傲的倔强,自己撑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 随着身体高度上升,傅朔寒特有的王霸之气也回来了,冷眼睨着苏沅和张管家,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回自己房间。 苏沅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狠狠地赞同了他的反应。 果然是他! 龙傲天一生行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别说是区区一跪,就是笑着吃.屎了又能怎么样? 根本不屑解释,任何人都不配听他龙傲天的解释。 张管家看着傅朔寒回房,好半天才回神,转头面向苏沅:“苏先生,您不回房间吗?” 苏沅将蜂蜜水喝光,空杯子还给管家:“我这就回去。” *** 经历那晚的突然一跪,傅朔寒连续消失了好几天。 他不在,苏沅的日子分外悠闲,每天吃药休息养身体。 医生上门采样回医院做了检测化验,又过了两天之后通知他可以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穿进来这么久,他终于可以吃顿正经饭了。 早上赵辰没有再送糊糊过来,而是通知他楼下,已经准备好早餐。 苏沅开开心心下楼,一出电梯就瞄到了坐在餐桌旁的傅朔寒,他正在低头看文件。 苏沅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本来就不太快的脚步就变得更慢了。 傅朔寒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盯着自己的苏沅,像一只发现奇怪事物的猫,警惕又防备,眼睛睁得圆溜溜,轻手轻脚地慢慢向前凑。 四目相对,苏沅顿住脚步,迟疑后开口问好:“傅先生,早上好。” 今天是继滑跪后二人的首次碰面,现场气氛诡异而尴尬。 傅朔寒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今天格外又低了几度,垂着眼皮,凶得不得了:“身体养的不错?” 这里是他家,苏沅知道任何事都瞒不住,干脆回答:“是。” 傅朔寒意味深长地嗤了声,阖上手里的电脑递给一旁助理,霸道地命令道:“过来!” 苏沅垂下眼睫,走了过去。 傅朔寒将人叫到身边,指了指桌上的早餐,冷幽幽道:“苏沅,我突然回忆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苏沅听出他话里有话,飞速回忆书中的内容,大概猜出傅朔寒口中提到的回忆。 傅朔寒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疤,是苏恒,也就是苏沅的大哥弄的。 那时候傅朔寒已经到苏家生活一段时间了,他一直不被允许和苏家人同桌吃饭。 每当苏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用餐,一家人其乐融融,傅朔寒就成了端茶布菜的仆人,所有的温馨幸福都与他无关。 这天傍晚,晚餐时间,傅朔寒照旧往来于厨房和餐桌间,将阿姨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苏家夫妇和他们的孩子围坐在餐桌旁。 苏文淮一脸期许地看着他的大儿子苏恒:“小恒,这次考得怎么样?” 听到他的问话,原本笑着的苏恒表情忽然僵住,随后目光转向正在端菜的傅朔寒,神情逐渐变得怨毒,傅朔寒走近时,猛地将手里的杯子重重砸在餐桌上。 杯体破碎崩裂,玻璃渣碎落一地,溅起的果汁打湿傅朔寒的衣襟。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一家人登时定住,纷纷错愕地看向苏恒。 苏文淮夫妇对傅朔寒狠心刻薄,但却很宠自家的几个孩子,苏恒突然发火砸东西,夫妇俩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反倒关切地凑到他跟前安慰:“小恒,怎么忽然发这么大脾气,是谁惹你生气了。” 苏太太焦急地捧住苏恒的手查看:“宝宝,你伤到自己没有?” 苏恒根本不理会夫妻二人,依旧狠狠地瞪着傅朔寒,咬牙切齿地叫着:“都是因为傅朔寒这个畜生!都是因为他,我没有考进学年前一百名!一百零一名!只差一个人,如果没有他,我就能考进前一百名了!” 傅朔寒端着菜,错愕地听着他的控诉,震惊过后又觉得可笑,自己考的是年级第一名,和他之间隔着九十九个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恒会把没考进前一百名的错怪在自己身上。 然而更可笑的还在后边,苏文淮听了苏恒的话以后,转头看向傅朔寒时目光同样写满了愤怒与怨恨,恶狠狠地质问:“小畜生,你是故意羞辱小恒对不对?你就是一条丧门狗!竟然还想着在小恒面前作威作福!” 傅朔寒刚刚还想着解释,可听了苏文淮的话以后顿时明白,自己没有解释的必要。 仿佛没听到他们父子的辱骂一样,将手里端着的菜放在桌子上,转身想走。 但已经气红眼的苏家父子哪里肯放过他,苏文淮扯住他的胳膊,瞪着他吼:“你必须给小恒道歉!立刻!” 荒谬又可笑的要求,傅朔寒当然不会道歉:“我没有错,是他自己没能力考高分,凭什么让我道歉,我不会跟他道歉!” 啪!一声脆响。 傅朔寒骨气硬,但年龄小,体力终究还是处于劣势。 苏文淮这巴掌用了全力,打得他头晕踉跄,摔倒在桌旁,手掌撑地时,掌心硌在碎杯片上,血瞬时氲红了地板。 苏恒近在咫尺看得清清楚楚,他年纪虽小但恶毒的心思一点也不弱,趁着傅朔寒没缓过神,一脚踏在他受伤的手上。 原本只是掌心被划破,但苏恒大力的踩踏令破璃碎片扎进掌心,豁穿虎口处的皮肤…… *** 傅朔寒右手拇指搭在左手虎口处,当年那处割穿的疤痕现在依旧清晰狰狞。 苏沅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薄削的唇瓣轻轻抿起,视线随着傅朔寒指腹的摩擦移动。 手指忽然停住,傅朔寒转而抬头看向苏沅,黑沉的眸子满是令人胆寒的恨意。 苏沅猝不及防与之四目相对,恨意似乎化成实质,紧扼住他的喉咙。 在苏沅的注视下,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尾端微微扬起,傅朔寒冷笑着开口:“吃饭。” 苏沅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点头:“好的。” 傅朔寒接过佣人递来的热毛巾,擦着手,苏沅缓步走到他旁边拉开椅子,忐忑入座。 傅朔寒一边用毛巾漫不经心地擦手,一边转头看向苏沅,目光之中透着森森寒意:“我让你坐了吗?” 苏沅垂着眼睫没出声,默默站了起来。 不料傅朔寒又斥道:“我也没让你站着。” 坐着不行,站着也不对,苏沅无辜地抬起视线,静默地和傅朔寒对视,半晌后有了动作。 他走到桌边,把碗盘向一侧推开,踩着椅子借力爬到桌子上,在一众人惊诧地注视下,躺下了…… 傅朔寒满是怒气的目光中生出诧异,看着坦然躺在桌子上的人:“你干什么?!” 苏沅转头刚好和他对视,真诚道:“我在按照傅先生您的吩咐做事。” 傅朔寒脸上已经不见怒气,只写满了离谱:“我让你躺桌子上?” 苏沅其实想过躺地毯上,但又怕傅朔寒抬腿踢自己,安全起见躺到桌子上:“您说不能坐也不能站。” 躺桌子上实属无奈之举,打不过,躲不开,只能另辟蹊径。 办法虽然沙雕,但效果是好的,傅朔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指也从虎口处挪开,一时语塞,两人四目,无声对峙。 气氛越来越僵,门口传来交谈的声音,愣着得一屋子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走在前头的褚昱最先望见餐厅里的情景,惊恐急刹后又加速小跑到餐厅。 和他同来的两人见他动作反常纷纷跟上,三人冲进餐厅,看到桌子上躺着的苏沅均是一阵错愕。 半晌褚昱开口,问话时神情有些恍惚:“老傅,这是干嘛呢?” 傅朔寒沧桑地舒了口气,眼神转向苏沅,语气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洒脱:“你问他。” 苏沅在众目光的注视下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平缓缓道:“呃……不知道这位先生有没有听过人体盛?” 7. 第七章 为了增加可信度,苏沅躺得更安详了一些。 听过他的解释,褚昱神情愈加恍惚,瞥了眼苏沅旁边摆着的砂锅粥,热气腾腾餐点,真诚发问:“人体盛……早餐?不烫吗?” 苏沅如实回答:“我也是第一次,不知道会不会……”他嘴里突然被傅朔寒塞了个虾饺。 听到苏沅说出“惊为天人”的“人体盛”三个字时,傅朔寒就坐不住了。 傅朔寒原以为他会窘迫到无地自容,没想到他却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防止他继续疯言疯语,也为了不让其他人误会自己是个有特殊爱好的变.态,傅朔寒将他挡在身后,隔绝了褚昱几人的视线,张口先转移话题:“事都办好了?” 褚昱得意扬眉:“老傅,事情交给我你就放心,妥妥当当,包你满意!” 傅朔寒嗯了声,随后将视线移向和他同来的两个人身上:“他们是量体师?” 褚昱摇摇头,将下巴扬得更高些:“不是普通量体师,是我店里最优秀的量体师。” 傅朔寒习惯了褚昱自卖自夸的口吻,冷声冷气的嗯了声:“吃完早餐,就开始吧。” 张管家按照他的吩咐把两名量体师带去客厅提前做准备,褚昱毫不见外地坐在餐桌旁:“正好我也没吃早饭呢。” 傅朔寒瞥了眼已经从餐桌上下来的苏沅,没出声,算是默许。 苏沅试探着坐下,傅朔寒没再为难。他暗自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夹起刚刚傅朔寒塞给自己的虾饺准备吃掉。 刚凑到嘴边,身后的赵辰低声提醒:“苏先生等等,不能吃。” 苏沅警惕地看着他:“我不是可以吃东西了吗?”这虾饺看上去很美味。 赵辰正在翻他手里的小册子,仔细看了一会儿:“虾饺暂时还不能吃,外皮不易消化吸收,吃了可能会胃疼。” 苏沅看着自己面前的虾饺:“可是这个我都夹过了,吃一个没关系吧?” 赵辰摇头:“苏先生,不可以。” 赵辰平时态度挺温柔的,照顾苏沅也细心,但是在苏沅饮食和吃药方面他会表现得格外谨慎,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 苏沅默默把虾饺放在了旁边的空碗里,没有再主动选吃的,而是转头问赵辰:“那我可以吃什么?” “少食多餐,粥,面食每餐可以吃100克左右,最多不能超过150克,煎蛋可以吃蛋黄,蛋白暂时不可以,牛奶和咖啡都不能喝,果汁要喝温的。” 听着赵辰的话,苏沅表情逐渐变懵,自己从前吃饭都是按碗计算,突然以克论数,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懵归懵,他却没反驳,毕竟赵辰是为了自己好,一旦吃出问题难受的还是自己。 吃过早餐后,苏沅起身欲走,傅朔寒开口叫住他:“去客厅量尺寸。” 苏沅惊讶止步:“是给我订衣服吗?” 傅朔寒转头看向他:“近期会筹办我们的订婚酒会,宣布我们即将要结婚的消息。” “结婚?”苏沅哑然,回想起协议,的确有标明结婚的内容。 但原文中他们二人并没有结婚,婚期还没到,原主就被送进精神病医院,不久就死了。 想到原主的结局,苏沅心里忐忑,情绪也随之变得低落,小声应承,和褚昱一同前往客厅。 傅朔寒房子大得离谱,厅室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远,一路上褚昱走在苏沅身侧,时不时侧目看他。 苏沅心里在想事,并没注意到褚昱的目光。 完全被忽视褚昱也不在意,找了个话题开口:“听说苏先生常居F国,是在那边读书吗?” 思绪被打断,苏沅步子也随之慢下来,抬高眼睫望向褚昱,轻轻勾了勾嘴角:“在F国治病,我身体不大好。”苏沅眉眼生得秾丽精致,但却不具有攻击性,笑时尤显柔和俊美。 褚昱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细细注视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苏先生近期身体还好吗?最近有时间吗?” 褚昱的视线过于直白炙热,盯得苏沅有些不自在。小说里褚昱只是无关紧要的工具人,寥寥几句,苏沅猜不透他的性格立场,心里生出防备来,回答得分外谨慎:“时间倒是有,只是身体状况不是太好。” 听到他身体欠佳,褚昱一副惋惜的模样:“我最近定稿了今年秋冬样衣,一直没有找到气场合拍的模特,今天见到你觉得特别符合,想邀请你做我的新品模特。” 苏沅抱歉一笑:“褚昱先生,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无法胜任。” “只需要占用你两天的时间,拍摄平面照片。”虽然被拒绝,但褚昱还是不想轻易放弃,新品模特他已经寻觅许久,难得遇到苏沅这样颜值气质都合适的人选:“虽然知道苏先生您不缺钱,但酬劳我愿意翻倍。” 酬劳翻倍的确是苏沅无法拒绝的条件,他检查过原主的账户只剩几百块,真的很缺钱!所以他犹豫了。 钱这东西可以存起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总要在能力之内存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褚昱见苏沅迟疑,猜到有商量的余地,趁热打铁:“六位的酬劳虽然不多,当零花钱也是不错的。” 苏沅认真考虑了一会儿:“那两整天的拍摄可以拆分成四个半天吗?酬劳方面我可以不收那么多。”他担心自己身体经不住两整天的拍摄,提前和褚昱沟通好完成时间,避免影响他的工作进度。 听到苏沅这么说,褚昱毫不犹豫地答应:“当然可以,下周可以吗?我通知工作室那边做准备。” 苏沅点头答应。 量体结束后褚昱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又聊了会他们品牌的相关事宜,之后才带着两位量体师离开。 早餐见过一面后,傅朔寒又开启了隐身模式,一连几天苏沅都没有见到他,转眼到了和褚昱约定的拍摄时间。 早上九点钟,褚昱的助理闻杰来傅宅接苏沅,出门前他通知张管家自己有事需要出门,交代了回来的大致时间。 苏沅坐在后座,闻杰坐在副驾,一路上时不时就会回头盯着苏沅看上几眼。 几次过后,苏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开口:“请问,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他问出口,闻杰一哽,羞赧支吾道:“呃……没什么,就是……” 一直安静开车的司机笑着打趣:“沈先生,他不是有话说,是觉得你好看,一直在偷看你。” 苏沅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有些意外,闻杰在一旁害羞地点了点头:“苏先生,你长得可真好看,是我见到过最好看的人。” 苏沅被夸得有些难为情:“谢谢。” 偷看的行为被戳穿,闻杰干脆转过身子,正大光明地看:“苏先生,您是不是每天都很开心?” 苏沅有些没跟上他的思路:“为什么这么说?” 他憨笑:“我要是有一张这么美的脸,估计每天睡觉都会笑醒,早晨起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照镜子好心情就来了。” 闻杰嘴甜到没边,一路上对着苏沅不停夸夸,两人年龄相仿,聊了一路,很快熟悉起来。 到了拍摄影棚,苏沅先去见了褚昱和今天的摄影师米乐。 米乐转身见到苏沅时的神情和闻杰几乎一模一样,握手打招呼时眼神像长了钩子,紧紧落在苏沅身上:“苏先生,您好!” 褚昱大概是介绍过苏沅的身份,米乐虽然目光灼热,但态度一直很克制有礼,沟通工作时格外地温和有耐心。 苏沅也不是一味的被迁就照顾,工作内容是他熟悉的,完美的镜头表现力和极强领悟力令米乐十分惊喜,整场拍摄进行得非常愉快融洽。 很快一天的拍摄工作接近尾声,褚昱手机忽然响了,他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急急忙忙跑出影棚。 *** 二十分钟前,傅朔寒出差回到沪城,刚刚下飞机,就收到了褚昱的消息,一排图片后跟着一条消息: —我捡到宝了!!! 从句尾的三个叹号就可以看出褚昱是发自内心地激动。 其实说实话,他邀请苏沅时是有私心的,一是满意于苏沅令人惊艳的样貌,二是想借助苏沅即将成为傅朔寒未婚夫的身份,在上流圈子扩大自己品牌的知名度。 苏沅今天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巨大的惊喜,看过拍摄片以后,别说双倍酬劳,就是再多上两倍的钱他也愿意出! 傅朔寒对他发过来的图片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想搭理褚昱,正想退出聊天页面,指尖无意碰到了其中一张图片,照片猝不及防地放大,铺满整个屏幕。 照片里的男生慵懒地躺在一张皮革沙发中,修长白皙的双腿交叠着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褐铜色的沙发皮革将男生纤长的小腿衬得白到发光。 他身上盖着一件宽大的西装,从脖颈到大腿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男生侧头将脸颊贴在西装的衣领处,微微阖着眼,神态充满依恋,仿佛依偎在恋人宽厚结实的怀抱中。 傅朔寒的目光定在男生脸上良久,一侧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车上晦暗的光线将他的神色遮去大半,辨不出阴晴喜怒。 车子驶进沪城市区,傅朔寒拨通了褚昱的号码:“他现在在哪?” 褚昱和他是高中同学,认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他冷声冷气的腔调,也没觉得不妥:“在我的影棚,拍摄还有半个小时结束,你要过来吗?” 傅朔寒:“嗯,过去。” 8. 第八章 最后一组照片拍摄十分顺利,今天的工作顺利完成。苏沅和现场的工作人员道谢后由褚昱的助理带领着回化妆间。 化妆间和影棚有一段距离,回去的路上助理和苏沅交代了明天拍外景的工作内容。 虽然最近身体养得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经过几个小时的拍摄,苏沅还是会觉得累,拢紧裹在身上的外套,默默听着助理的安排。 化妆间终于到了,助理将他送到门口便离开,给他换衣服卸妆的时间。 苏沅走进房间,长长呼出一口气,摔坐在化妆椅里,弯腰按着酸胀的小腿。 这具身体底子不行,养得再好也很容易累,如果换成之前每天三份兼职,第二天恐怕就爬不起来了。 苏沅边回忆边揉着腿,意识到有人靠近时,那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以为是化妆师过来帮自己卸妆,遮掩住脸上的疲惫神色,抬头笑着打招呼:“麻烦您帮我卸……” 话说到一半,看清镜子里的人,他脸上的笑容随之僵住,用力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才错愕地转过身,和身后的男人对视:“傅、傅先生,您怎么来了?” 傅朔寒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里冰冷一片。 苏沅没由来地一阵心虚,瑟缩着躲进椅子里:“傅先生,我……我只是想赚点钱。” 听了他的解释,傅朔寒眼神中多了几分嘲讽:“赚钱干什么?想赚够钱,有底气离开?” 苏沅摇摇头:“不是。”五亿那么多,赚不够的。 “不是?”傅朔寒忽然弯腰,双手撑着扶手,将苏沅禁锢在椅子里,黑沉沉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沅,仿佛要将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苏沅被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紧紧包裹,心跳慢慢加速,跳得他心口鼓胀发疼,过快的呼吸令他唇瓣干燥,抿唇氲湿唇瓣,小声解释:“傅先生,我真的没想离开,前段时间住院和我最近每天的药物花销都很高,都是您在支付,我心里过意不去,想赚钱替您分担一些,不想给您太大的经济压力。” 经过他一番真诚解释,傅朔寒目光愈渐凌厉。 苏沅:“0 。0?”怎么越解释他越生气? 傅朔寒抓着扶手的指节攥得泛白,阴恻恻恶狠狠地问:“我有经济压力?我穷到付不起你那点医药费?需要你赚钱接济我?” 苏沅先是皱眉,等他问完后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朔寒怒气反笑,捏住苏沅的下巴:“这次拍照褚昱给你多少酬劳?” 苏沅伸出一根手指,傅朔寒了然道:“一百万。” 苏沅纠正道:“十万,等酬劳到账都给你,我知道不够,但我会继续努力赚钱的。” 傅朔寒唇角又扬高了几分:“我会要你的钱?你想羞辱我?” 苏沅愣了有三秒才回过神,真诚保证:“我不想羞辱你,那钱我自己留着,我羞辱我自己。” 傅朔寒冷哼一声,松开了他的下巴,单手插兜向门外走。 苏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声地叹口气。吓死了,他刚刚以为自己的小钱钱保不住了呢! 起身打算锁门换衣服,已经离开的傅朔寒去而复返,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到他跟前,冷声命令:“手机拿出来!” 苏沅猜不出他想干什么,听话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给。” “二维码打开!” 苏沅懵懵愣愣,乖顺地找到二维码递给他:“这个。” 傅朔寒拿出手机扫码后看着屏幕显示内容皱起眉头,狠瞪了苏沅一眼:“收款二维码!” 苏沅眼睛瞪大了一圈,他竟然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麻利找到收款码递过去:“好了。” 傅朔寒扫码转账一气呵成,苏沅手机响起收款提示音: —到账100万元! 苏沅拿着手机的手一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傅朔寒,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都跟着发颤:“您给我转了一百万?!!” 傅朔寒垂眸睨着他,将他的反应一瞬不落地看在眼里,被气到手抖,听声音似乎快要哭了。 很好!非常好!这样就是傅朔寒想要的结果。 苏沅他刚刚想用区区十万块羞辱自己,现在一定要十倍的羞辱回去!如果他还不安分,下次就让他尝尝一百倍的滋味:“苏沅别以为你能赚到钱就了不起了,你依旧要花我的钱,要依靠我生活!记住了吗?” 苏沅低着头看不见神色,握着手机的双手骨节已经泛白,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内心的翻涌的情绪。 傅朔寒嘲弄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留他一人屈辱难过。 门关上的刹那,苏沅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前方,几番深呼吸后,点开账户余额:“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货真价实的一百万乖巧躺在自己的账户里,这感觉简直爽到飞起! 若不是他身体太差折腾不动,这会已经高兴得上蹿下跳,满地乱爬,这可是一百万!货真价实地一百万! 苏沅这时才明白,为什么‘龙傲天’这种人设在小说里会受欢迎,他们的确可爱! 崛起后一路开挂,事业如日中天,进钱如流水,不高兴就用钱砸人,一百万一百万的砸。 苏沅激动的小脸红扑扑,回想起自己曾经的生活,每月为了几千块累死累活,每到月末或者姨妈姨夫催债他就要节衣缩食,时常以泡面度日。 可是现在,免费住江景豪华大别墅,一日三餐有营养师搭配,看病吃药全款报销,随随便便收到一百万的‘羞辱’。两相比较,傅朔寒时不时发癫发疯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 傅朔寒走出化妆间,迎面遇上站在门外的褚昱,对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傅朔寒不屑:“堂堂品牌首席设计师兼总裁,躲在门外偷听?” 褚昱尴尬一笑:“我是来找你的,不是故意偷听。” 傅朔寒未与置评,继续往前走。 褚昱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化妆室的方向,最后小跑着追上傅朔寒:“老傅,你和苏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傅朔寒脚步不停:“他是苏文淮的儿子,苏恒、苏盛的亲弟弟,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褚昱消化了一会儿他的这番话,还是一脸懵:“既然有仇,那你怎么还要和他结婚,刚刚还给他那么多钱?” 傅朔寒冷哼一声,并未解释。 但褚昱不死心,一路追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们十几年的老同学,跟我也不能说吗?” 傅朔寒走近电梯,视线落在跳动的数字上,眸色幽幽,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上兵伐谋,上谋伐心。” 褚昱默默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傅,你知道我上学时语文就不好,别跟我讲文言文。” 电梯停在一楼,傅朔寒昂首阔步,目不斜视走出电梯:“苏沅身体不好,想要报复他,暂时只能虐心不能虐身。” 褚昱更懵了:“那你刚刚就是在虐他的心?”给一百万算是虐心?不知为何,褚昱心里竟隐隐生出些不该有的期待,希望傅朔寒也能虐自己。 傅朔寒刹住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褚昱:“狠狠地虐了。”临走前苏沅已经要哭了,估计这会正一个人躲在化妆间哭得昏天暗地。 “哭得昏天暗地”的苏沅休息的差不多了,正哼着歌卸妆换衣服,然后被褚昱的助理送回傅宅。 由于苏沅极好的表现力和领悟力,原定四天的拍摄计划三天就完成了。 虽然一起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愉快,收工当天,褚昱做东,邀请大家晚上一起出去玩。 苏沅作为这次拍摄的主要人员,被大家极力邀请。 穿过来之前苏沅是喜欢热闹的性格,只是这具病怏怏的身体局限了他的发挥。 这几天一直在拍片工作,但工作量不大,周围的人又对他格外照顾,虽然有时会累,但整体并没有影响他的身体,大家如此热情,苏沅欣然答应。 收工后,他回傅宅换了身更舒适的衣服,因为是晚上出门,他怕风怕冷,苏沅特地给自己加了厚大衣、围脖、帽子、手套和口罩…… 冬季天黑得早,苏沅傍晚时分下楼,外边已经亮起耀眼的灯光,他‘全副武装’走出电梯,正欲出门,刚巧和外边回来的傅朔寒走了碰面。 寒风似的目光自上到下地在他身上逡巡而过,随即响起一声极不屑的冷嗤:“哼!”随即与苏沅擦肩而过。 一旁的管家看看傅朔寒,又看看苏沅,有些为难道:“苏先生,您要出门吗?” 苏沅点头,嘴上遮着口罩和围脖,说话时声音闷闷的:“嗯,出去一下。” 张管家看看外边的天色:“您要去哪,我叫司机送您过去吧。” “不用、不用送!”苏沅也看向外边,想到大冷天要走几公里的‘傅朔寒专用路’挺难受:“张管家,家里有代步的小车吗?我自己来开。” 张管家顿了一瞬,见不远处的傅朔寒没表现出不悦,笑着做请:“苏先生,我带您去车库选。” 傅朔寒迈步走上电梯,对身后的二人完全不予理睬。 十分钟过后,傅朔寒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院子。 一辆蓝色带车斗的电动小三轮颤颤巍巍地从后院的方向驶出来,突突突驶出门外…… 9. 第九章 楼下张管家的电话响了,傅朔寒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刚刚出去的蓝色三轮车是苏沅开出去的?” 张管家顿了一下:“先生,三轮驾驶棚里只能坐一个人,派司机挤不下。” 电话那端默了一默:“我是问是他自己要开三轮出去的?” “是的,苏先生说这会儿晚高峰会堵车,开车反倒耽误时间,小三轮走胡同能抄近路。”张管家清了下嗓子继续道,“苏先生临走前还说,开三轮去酒吧,该省省,该花花。” “通知家里的护工,明天替他约个脑科医生。”傅朔寒十分嫌弃地挂断电话。 *** 苏沅开着问后厨借来的小三轮,突突突驶出傅宅。 大门到街口之间的这段沿江路是傅宅的专用路,没有其他车,他开着小三轮在路上横行霸道。 驾驶位有小车棚,挡住了寒风,坐在里边暖烘烘的一点不冷。 路口岗亭里值班的门卫认得小蓝三轮,并没有阻拦,苏沅一路畅通无阻驶向中央大街—旁边的小胡同。 只是刚开出没多远,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滴滴叫个不停。 苏沅望了望两侧小耳朵似的倒车镜,发现有一辆面包车也跟着他驶进了胡同。 同小三轮比起来面包车大了不止一圈,在小胡同里走起来十分拘束,行动缓慢。 苏沅看后视镜的时候速度降了些,面包车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去,一个人从车里伸出手,手里还抓着顶帽子,摇得十分卖力,朝他大喊:“前边开三轮的大哥!等等!等等我们!” 这条胡同挺偏的,此时就苏沅一个小三轮,也不清楚后边的面包车里坐着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 苏沅微微顿了一瞬,随即拧动油门,将速度开到最大,小三突地一下蹿了出去,颠得后边车斗叮当乱响。 面包车司机见他加速,也不甘示弱,拿出不追上他不罢休的架势,紧轰油门,奋力追上来。 狭窄的胡同里,一辆小三轮和一辆面包车展开了一场蹩脚的追车大戏。 突突突…… 滴滴滴!!! 眼见着胡同口就在眼前,苏沅按照导航上的提示,一个加速摆尾转到了人多的路上。 这条街人多车多,面包车里人就算不怀好意也会收敛一些。 面包车紧随其后驶向大路,得以提速很快追上苏沅,副驾驶上的男人对着苏沅招手:“大哥,我们是好人,我们想问你点事而已!” 大路上车海似的,一辆接着一辆,车速比走路还慢。 面包车副驾驶的门打开,跳下一个男人,脖子上挎着相机包,同苏沅一样全副武装棒球帽眼镜口罩一样不落。 苏沅看着他这身打扮,锁住车门,拿出手机号码输入110,随时准备拨号。 那人小跑来到三轮前,看到苏沅和自己一样捂得严严实实,僵了一下:“大哥,你跑什么?我们是好人。” 苏沅依旧警惕:“你追我干什么?” 男人把眼镜摘下来,从兜里摸索一阵,掏出个卡片递给他:“大哥,我是寻星娱乐摄影公司的拍摄记者刘志。” 苏沅看着男人把卡片递过来,却没有打开门锁去接,担心他万一早这个卡片上放迷、药做手脚。 刘志见他如此警惕,把卡片贴他车棚玻璃上开始自我介绍:“大哥,我真是好人,正规公司的,我主要工作就是拍摄一些明星名人的生活日常。” 苏沅将他打量一番:“你是偷拍记者,俗称……狗仔?” 苏沅说得过于直白,刘志墨镜下的目光透出一些不自然:“我们是正规公司。” 苏沅对他正不正规不感兴趣,只想快点摆脱他:“你找我有事?” 刘志不迭点头:“大哥,我看您是从傅宅出来的,您在傅宅工作吧?” 苏沅握了握手里的三轮把手:“嗯,……后厨负责买菜的。” 听了他的回答,刘志喜出望外,又往车棚前贴了贴:“大哥,那您知道关于傅总和他未婚夫的行程消息吗?他未婚夫您一定见过吧。” 苏沅战术性沉默,考虑该怎么回答让他不再纠缠自己。 刘志见他迟疑,立马补充:“大哥,我们征集线索是有偿的,而且报酬丰厚,还会替您保密。” 苏沅下意识问道:“还有报酬?” “那当然。”刘志大方许诺:“您如果能提供些消息给我,酬劳五位数起,如果能随手拍些关于傅总和未婚夫日常照片报酬会更高。” 苏沅迟疑了,刘志顺势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贴在车窗上:“大哥,我们加个好友,您好好考虑,轻轻松松赚外快,机会难得。” 苏沅琢磨了一会儿,加了刘志的微.信:“我还赶时间,先走了。” 要到了联系方式,刘志痛快让路,热情嘱咐:“大哥您先忙,回头可千万别忘了联系我!” 苏沅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启动三轮继续赶路。 刚刚为了壮胆他拐上大路,晚高峰车时段,马路寸步难行,苏沅的小三轮变成小蜗牛。 走过一条街,苏沅重新设置的导航路线,在下个街口继续拐上小路。 七拐八绕,苏沅终于在约定的时间里到达了梵洛酒吧。 苏沅开着三轮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找到车位,停稳锁好车,走进梵洛。 褚昱开的卡位在二楼贵宾区,苏沅来时有几名影棚的工作人员已经先到了。 大家都知道苏沅身体弱,这几天在工作上格外照顾他,大概是习惯了和他的这种相处模式,出来玩依旧惦记着他,特地要了果汁和一些他能吃的食物,酒和辛辣刺激性的食物都放得远远的。 愉快放松的氛围里结束了今天的聚会,离开时,苏沅穿戴好他的出行装备,启动小三轮,这会路上的车已经没有那么多了,苏沅不用再走小胡同。 小三轮平稳行驶,苏沅开得不快,透过车窗沿途看着路上灯火繁华的街景。 两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这两辆车一看就价格不菲,苏沅瞄了眼默默绕开。 绕过后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从后视镜里多瞄了几眼,这时才看清,车内侧的花坛边上有三个人,一个坐在花坛边,另外两人站在花坛边守着他。 *** 傅朔寒挂了和管家的通话以后,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一个非常重要的酒局,宴请的是官方的重要领导。 他最近出差加班都是为了这个项目,如果能谈成,他公司的发展将完全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今日宴请的主要领导偏爱饮酒,酒量大得惊人,散局时,傅朔寒是唯一一个自己走出酒店的人,其余要么是被人扶着,要么是被两个人掺着。 傅朔寒也是强撑着送走了几位客人,上车时头晕恶心,胃里特别不舒服。 车子开出两条街,他胃里翻腾得厉害,平时明明闻不到车里有任何味道,可是今晚偏偏就觉得车里有好大的汽油味儿,越闻越恶心,不得不让司机停车。 坐在路边吹了一会儿风,胃好了许多,重新坐回车里却还能闻到汽油味儿,司机甚至叫来了另外的车来接,但依旧不行。 傅朔寒重重呼出一口气,吩咐司机:“我今晚不……” 滴滴!车笛声打断了他的话,蓝色小三轮停在他面前,从小车棚里探出一颗包裹严实的脑袋:“傅先生,真的是你。” 傅朔寒看着小三轮错愕一瞬,随即眉峰拢起:“苏沅?” 苏沅打开车门走下车,走到他面前,借着路灯弯腰看他:“傅先生这么冷的天,你坐花坛上不凉吗?” 傅朔寒头晕得很,用力捏了捏眉心,移开视线,显然是不想理他。 苏沅知道自己讨了个没趣,扁扁嘴:“那你坐着吧,我先走了。” 一旁的司机只知道苏沅是傅朔寒的未婚夫,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具体情况,以为苏沅没说两句话就要走,是生气了,急忙替自己老板解释:“苏先生,傅总他喝醉了,坐车里有汽油味儿,恶心想吐,所以才坐在这里不上车的。” 听了司机的解释,苏沅多看了傅朔寒两眼,看样子倒是看不太出来他喝醉了,但刚刚他叫自己名字时,苏沅的确闻到了很重的酒味儿。 “哦,那你们在这等他醒酒吧,我先回去。”刚刚已经讨了个没趣,苏沅不想再讨第二个,开上小三轮回家舒舒服服地泡个澡不是更好,没必要在这一边吹冷风,一边看傅朔寒发疯。 苏沅果断朝着三轮车走去,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刚要启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冷幽幽地叫自己:“苏沅!” 叫他的人不用看也能猜到一定是傅朔寒。 苏沅透过后视镜看到傅朔寒站来了,正往他这边走,大概是因为喝醉了,动作跟放了慢镜头似的,特别特别慢。 苏沅见他这架势,估摸是要找自己茬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麻利启动小三轮。 “你敢走一个试试!”听到三轮启动的声音,傅朔寒对他发出了赤、裸、裸的威胁。 但苏沅全当没听见,握住油门把手,手腕用劲,突突突突!小三轮重新启动…… 10. 第十章 傅朔寒这么多年在沪城打拼,从任人欺凌的孤儿到杀伐果断傅氏集团总裁,凭的就是一股狠劲儿和不服输的韧劲儿,只要是他定下的目标,拼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达到目的。 五分钟前他看着苏沅不顾自己警告,开着小三轮离开,他就在心里定下了今晚的目标:定要活捉苏沅! 他是个实干派,有了目标就要付诸行动,于是,醉酒的他开始追三轮。 苏沅从倒车镜里看到傅朔寒越来越快的脚步,心狠狠地慌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 他犹豫的时间里,三轮的速度降下来,只听到傅朔寒愤怒到极点的死亡警告:“苏沅,今晚你死定了!” 傅朔寒吼得过于骇人,苏沅心头一慌,脑子一热,实现了完美的跨挡位提速,小三轮闷声一抖,弹出数米,向着一条又暗又窄的小胡同疯狂逃窜。 傅朔寒在寒风中奔跑,眼见着三轮越来越远,攥紧了拳头。 他的两名司机被眼前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自家总裁都跑出一条街了他们才回过神,开车追上。 司机老吴降下车窗,请总裁上车:“傅总,您上车吧。” 傅朔寒的倔是刻在骨子里的,摆手拒绝:“你们先回去,今天我必须追上他!” 傅总裁向来说一不二,司机不敢再多说阻拦,默默升上车窗。 苏沅绕过两条小胡同,回头看倒车镜,终于没有了傅朔寒的影子,长舒一口气,将车速慢下来。 一边开三轮一边琢磨着,待会自己得走后门偷溜进去,等傅朔寒明天酒醒了再见面比较安全。 正盘算着,胡同里忽然飞出一道人影横在车前。 傅朔寒双手撑着膝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沅看清拦路的人是傅朔寒,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想调头转向,奈何胡同太窄,又不能从傅朔寒身上压过去,只能倒车逃跑。 胡同又黑又窄,苏沅技术马马虎虎,每隔几米就会撞一下墙,走到胡同一半,倒车镜就被一只手拉住。 手的主人平时强壮有力,今天却不停颤抖,刚才跑太猛,傅朔寒还没歇过来。 街头午夜逃跑宣告失败,苏沅盯着傅朔寒看了一会儿,眨眨眼,认命地扳开车门卡扣,不等他开门,傅朔寒已经火气冲天地拉开车门:“苏沅,你本事不小!” 大概是刚才跑的太猛,傅朔寒浑身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平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时像苏沅的心一样,乱得七上八下。 意识到苏沅的目光,傅朔寒把垂在额头前的几缕碎发拢回原位:“下车!” 苏沅堪堪伸出一条腿,探出小半个身子:“傅先生咱们回去说呗,挺冷的。” “冷?”傅朔寒嗤笑,食指摸过鼻尖上沁出的汗:“你也跑几条胡同就不冷了!” 苏沅尴尬一笑:“我跑几条胡同是不会冷,早就凉透了。” “很好笑?让我追几条街你觉得……” “等等!”苏沅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凝重地望着黑漆漆的胡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的反应不像演的,傅朔寒瞪着他屏住呼吸,静静听了会儿,只有远处主街上车子行驶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 他觉得苏沅是故意的:“苏沅你耍……” “喵呜。”一声极虚弱的猫叫令他闭上嘴,转头向着声源望去。 苏沅走出车棚,放轻脚步,声音也不自觉压低:“好像有小猫在叫。” 傅朔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先一步朝着黑暗里走去,苏沅急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一段距离,一堆废弃的木箱后,叫声变得清晰起来,不过很虚弱,带着浓浓的怯意:“喵呜。” 苏沅蹲下身,轻轻地叫了声:“猫猫?” 叫声停了,剩下窸窸窣窣蹭木箱的声音。 虽然小猫没有回应,但苏沅已经可以确定,它就藏在木箱里,又试探着叫了一声:“猫猫,出来呀。” 小猫依旧没有回应他,就连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消失了。 苏沅换了个方向,继续耐着性子:“猫猫,猫猫,你出来呀。”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傅朔寒嫌弃地出声:“唤猫不是应该叫咪咪?谁会叫猫猫。” 苏沅抿了抿唇,有些不服气,但为了能让小猫赶快出来,妥协道:“咪咪,咪咪,我在这儿。” “喵呜。”小猫还真的回应了。 苏沅:“……” 黑暗的胡同里,傅朔寒无声地嚣张着。 这次不等苏沅再叫,小猫又接连叫了几声,伴随着爪子挠动木板的声音。 苏沅顺着声音来源,打开手机的灯,透过木箱缝隙,看到了正在不停挣扎的小猫。 他能看清猫猫的头和前爪,肚子和后腿卡在缝隙里看不到。 苏沅试探着把手伸进缝隙里,想帮忙把卡住它的木箱推开一些。 小猫似乎知道他是来救自己的,冲着他软软地叫了一声后停止了挣扎,等着苏沅帮自己把木箱推开。 可它卡的太深,苏沅伸直胳膊用力探出手,才勉强碰到卡住它的木板,木板压得非常牢固,苏沅怎样用力都推不动。 换了几个角度都没有效果,苏沅无奈地收回手,站起来,准备先把压在上面的其他箱子搬开。 傅朔寒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你要把这只猫带回家里?” 他突然问话让苏沅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如果是流浪猫我可以养吗?” “不可以。”傅朔寒回答的冷漠又干脆,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苏沅放在箱子上的手收了回来,失望地解释道:“我……那我不把它带回家,猫猫好像卡住了,我把它救出来就走。” 傅朔寒看了看他,踏前一步:“让开,我来搬。” 苏沅刚刚试了试,他的确搬不动木箱,乖乖让到一边。 对于苏沅来讲如石如铁的箱子被傅朔寒轻松搬起,似乎不费力气一样。 箱子很快搬完,苏沅稍微用力就能推开隔板,拖着小猫的肚子把它捞出来。 它应该是只流浪猫,很瘦,灯光凑近了才能看清,它一身灰扑扑的长毛,很多地方都已经打绺结团。 苏沅没有嫌弃这只小脏猫,把它圈进胳膊抱在了怀里,小猫微微挣扎了一下,感觉到苏沅没有恶意,呜咽蜷缩起来。 苏沅安抚地揉了揉它头顶的毛,抬头看向傅朔寒:“谢谢。” 傅朔寒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不咸不淡地哼了声。 他抱着小猫走到光线更亮的地方,想清楚地看看它。 傅朔寒跟在身后,胡同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来到胡同口的路灯下,苏沅看清了怀里的小毛团。 一只黑白相间的长毛奶牛猫,身上基本以白毛为主,背上带着几块黑色块,尾巴是全黑色,但它的脸长得很……霸气。 左眼上长了一个大大的黑色块,看上去像带着一只黑色眼罩,苏沅怜爱地挠挠它的下巴,问道:“船长,是你吗?怎么把船开到木箱子里去了?” 不等小猫有所回应,苏沅的拖着它下巴的手忽然顿住,路灯下,他看清了自己的掌心,一片氲开的暗红色血迹。 苏沅低呼一声,一手托起小猫的前爪,另一只手在猫猫身上和肚皮上翻找。 傅朔寒听到他的呼声,也看了过来,看清他手上的血迹不由得皱了下眉,随即也蹲下来:“猫受伤了?” “嗯。”苏沅应了声,继续在小猫身上找伤口,这么大一片血迹,小猫身上的伤口一定很严重。 苏沅查看的动作大概牵到了伤口,刚刚乖乖缩在他怀里的毛团开始剧烈挣扎,苏沅一只手已经搂不住它。 知道它身上有伤,怕弄疼它不敢用力抓着,小猫几次挣脱差点逃走,苏沅小声安抚:“船长听话,你不要乱动,让我看看伤口,我好帮你。” 傅朔寒看着一人一猫拉扯对峙,不耐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别找了。” 苏沅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让它走,流了这么多血,放它走就活不成了。” 傅朔寒:“我没说把它丢掉,让你别找了给我抱着,你去开三轮,带它去医院。 你在这找到伤口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治。” 苏沅被说的哑口无言,看看他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怕傅朔寒嫌弃浑身是血的小猫脏,伸手去摘自己的围脖:“用这个包着它吧。” 他一手抱着猫,一手解围脖很不方便,傅朔寒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以为他是怕猫冷才要包着。 又是一声不耐地呼气,随即解开自己西装的两粒扣子,拖着小猫的屁.股揣进自己怀里:“麻烦,快走,再磨蹭一会死了。” 11. 第十一章 苏沅钻进车棚,坐上驾驶位,傅朔寒在他旁边静立几秒,认命地走到车斗边。 苏沅透过倒车镜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因为怀里揣着小猫,怕压到它,需要一只手护着,傅朔寒上车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一身笔挺西装冷酷无情的男人,此时护着怀里的小猫,手脚并用爬上小三轮,画面十分违和,苏沅却看得勾起嘴角。 三轮很小,车斗也很小,傅朔寒站在车斗里左右看了看,靠近车棚的角落有条半新不旧的垫子,这会儿他也没那么讲究了,弯腰伸手抻平垫子,一屁.股坐到了上边,背后就是车斗和前边车棚的连接处,抬起胳膊敲了敲玻璃:“走。” 苏沅收到信号,应了声好嘞,启动小三轮按照导航的地址直奔最近的宠物医院。 临近午夜十二点,沪城大街上车很少,马路上基本看不到行人,一个男生表情严肃地开着辆蓝色小三轮,后边的车斗里坐着位冷漠西装男,怀里揣着一只受伤的小猫。 导航提示已经到达目的地,苏沅看到却是宠物医院落锁的门,这个时间,医生和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 他又重新定位了其他宠物医院,时间越来越晚,街上营业的场所越来越少,苏沅跑遍了附近的几条街,终于找到了一家还亮着灯的宠物医院。 值班医生给小猫做了身体检查,伤口在后腿根部,由于毛长很不容易找到,而且看不清具体情况,只能选择把它伤口附近的毛剃掉。 毛被剃光,宠物医生又发现它身上还有其他伤口,不仅要缝合腿部的伤口,还要做其他进一步的检查。 小猫被医生和护士带进处置室,苏沅和傅朔寒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苏沅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两只手搅在一起,拇指抵在食指腹上,慢慢摩擦,静默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傅朔寒:“我在这里等着就好,天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傅朔寒正闭起眼睛后仰靠在椅背上,听到苏沅的话眼皮微微扦开条缝,冷漠地撇了一眼又重新闭上,没理会。 他抱着小猫在没遮没挡的车斗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现在又要在这里一起熬夜等着,苏沅心里过意不去:“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就行,你喝醉了明天还要去公司,别熬太晚。” “哼。”傅朔寒闭着眼,张口时阴阳怪气:“我跑了三道街和四条胡同,又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早醒酒了。” 苏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今晚要谢谢你,还要谢谢船长。” 傅朔寒明白苏沅话里的意思,睁开眼看向处置室的方向:“要不是这只猫出现,你今晚死定了!” 苏沅深以为然:“嗯,船长是我的救命恩猫。” 傅朔寒哼了声,又重新闭上眼睛,等了几秒,幽幽道:“那也不能把猫带回去养。” “哦,我知道。”苏沅失落地应了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很快缝合结束,检查也完成了,小猫被推出来。 苏沅看着小推车上的猫,一时竟没敢认,傅朔寒瞟了一眼,满脸的嫌弃:“更丑了。” 它身上的毛打结成团,医生为了方便检查,把身上的毛都给剃了,连头上的毛也没放过。除了腿根处的伤口,小猫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几处不同程度的伤口,是和其他流浪猫打架时留下的。 医生把小猫的基本情况和苏沅说了一下,由于腿上的伤口太大,缝合以后需要打两针消炎针,可以把猫猫先留在医院,明天打完针再带走。 苏沅自然是答应的,傅朔寒不同意把小猫带回去,暂时留在医院是最好的办法,等它伤好了以后再替它找好心人收养。 苏沅交费时把想给小猫找领养的事和护士说了一下,他们这边接触的宠主多,应该能更快找到领养的人。 护士听了他的话,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小推车上趴着的秃毛团:“它是个串串儿,长的吧……”她说话比傅朔寒含蓄些,丑字没有说出口,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比较有特点,不太好看……,估计不太好找领养人。” 苏沅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被护士给浇灭了:“哦,那我想想别的办法。” 处理完离开医院回到傅宅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苏沅又累又困,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礼貌地和傅朔寒道了声晚安,便回自己的房间了。 因为睡得晚,早晨到了平时起床的时间他还没醒,护工赵辰来敲了两次门提醒他吃药,苏沅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起床后苏沅就发觉自己身体情况不对,头重脚轻,喘气时鼻孔像在喷火,这种情况他前段时间才经历过,知道自己又发烧了。 正巧赵辰送药进门,盯着他红红的脸颊,立刻警觉起来:“苏先生,你是不是又身体不舒服了?” 苏沅感觉冷,找了条毯子披上:“我好像在发烧,头也疼。” 赵辰不敢耽搁,替他测了体温,38.8℃,已经很热了:“我叫林医生来。” 苏沅点头表示同意,赵辰走后他去衣帽间拿出了自己的厚外套,这次没有晕倒,他不想在自己的卧室见林医生,于是下楼去客厅等。 苏沅穿着厚厚的外套窝在沙发里,腿上盖着张管家刚刚给他找来的毯子。 原本清闲的早晨因为苏沅生病又变得紧张忙碌起来,张管家安顿好他以后又觉得不放心,通知了正在晨跑的傅朔寒。 傅朔寒在江边晨跑,回来得很快,看到窝在沙发里的人,神色倏地一沉:“又病了?” 苏沅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不断升高,浑身骨头都被烧酥了,软乎乎地瘫在沙发上,人都快烧晕了,声音沙沙软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发烧。” 傅朔寒脱掉沾满寒气的外套丢在一边,走到他跟前,强势地把手贴在苏沅额头上,本就隆起的眉峰皱得更高了。 苏沅被他贴得一激灵,偏头想躲开。 傅朔寒有所察觉,凶巴巴地瞪他,指腹在他额头上抹了一下:“别动。” 苏沅像块烧透火炭,滚热滚热的,傅朔寒盯着打量他一瞬,转头问赵辰:“医生说什么时候到?” 赵辰说了大概时间,傅朔寒又吩咐管家:“拿温水和毛巾来给他降温,不然医生没等到他先把自己烧熟了。” 在苏沅觉得自己快要烧晕过去前,林医生终于来了,一面替苏沅检查,一面道歉解释:“抱歉,早高峰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些时间。” 苏沅靠在沙发上听着他解释,真诚建议道:“林医生,如果你总遇到堵车可以考虑骑自行车或者小电驴。” 林医生还真考虑了一下苏沅的提议:“对啊,苏先生你这个办法真不错,回头有时间我去弄辆自行车。” 坐在对面低头看文件的傅朔寒抬起头,幽幽道:“三轮车更好,半夜去酒吧以后还能骑着三轮在沪城兜风飙车。”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沅尴尬地垂下眼睫,不再出声。 林医生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笑着转移话题:“代步车的事我们以后再说,苏先生您能和我说说最近这两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吗?” 他的本意是帮苏沅缓解尴尬,可话一问出口,明显感觉到苏沅神情更不自然了。 对面的傅朔寒兴致明显更高:“他昨天晚上骑三轮去酒吧,玩到半夜又开着三轮在沪城大街小巷兜风飙车。” 林医生听了傅朔寒的话后觉得意外又生气:“苏先生,您真的这么做了?” 从林医生严肃的表情里苏沅察觉出他已经生气,小鹌鹑似的缩在沙发里轻轻点头:“嗯。” 林医生被他气得心口一堵,语气变得严厉:“苏先生,您对自己的身体太不负责了!马上就要进行肺部结节切除您是知晓的吧?因为这次生病手术又要延后半个月甚至更久,您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身体健康考虑吗?” 苏沅被训得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甚至不敢和林医生对视。 同他相比,罪魁祸首傅朔寒的状态却截然相反,眼角眉梢都带着快意,林医生转头看到他这副样子,哽了一下:“傅总,苏先生昨晚去酒吧,甚至大半夜骑三轮车,您怎么不拦着他?” ‘矛头’突然指向自己,傅朔寒得意地神色收敛了一些:“我当时在处理其他事。” 林医生了然,想嘱咐他平时要多多约束苏沅,不能因为贪玩不顾身体,正要开口,就看到缩在沙发里的小鹌鹑抬起头:“昨晚就是他吓唬我、追我,我才骑三轮跑的。” 那一瞬间,傅朔寒刀人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 听着他们相互控诉,林医生现在的心情已经不仅仅是意外和生气,而是心累,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表情看着傅朔寒:“傅总,苏先生年纪小偶尔贪玩可以理解,可您不应该由着他胡闹。” 傅朔寒从电脑屏幕上缓缓抬起视线,冷着脸,严肃道:“我是不该由着他胡闹。” 苏沅:“……”感觉周围的空气更冷了。 瞎胡闹的结果就是吃了药依旧高烧不退,前前后后折腾到下午,苏沅的体温才终于降下来,林医生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他这几天一定要注意保暖,多休息。 送走林医生,苏沅打算回房,还没起身,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苏沅迟疑了一下,点了接听,那边传来温柔小姐姐的声音:“苏先生您好,这里是格兰宠物医院。” 苏沅猛然想起自己昨天和宠物医院约好今天下午要去接小猫的,发烧给烧忘了。 挂了电话,苏沅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静默地垂着眼睫,摆弄着手指,心里发愁小猫的去处。 傅朔寒从书房下来,正巧看到他坐在那发呆,他身形过于清瘦的原因,背影落在眼里显得格外孱弱落寞。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苏沅下意识回头,刚刚想事过于专注,抬眼看向傅朔寒时眼中还带着迷茫与无措。 傅朔寒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顿住脚步端详他:“你要哭?” 苏沅抿着嘴唇摇摇头:“没哭……刚刚宠物医院通知我去接小猫……” “不准养。”还没等他说完,傅朔寒就已经干脆的拒绝。 苏沅眨了眨眼睛,眼中的失望满得快要溢出来了,他抿着唇瓣,盯着傅朔寒那双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睛看了很久,懦懦地小声喃呢:“我知道,我自己都没有家,我不能养它。” 话说完又重新低下头,拿起手机开始在网上寻找能寄养的宠物店。 身后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关门的动静,而是傅朔寒冷幽幽的声音:“你想要养个宠物也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苏沅划动屏幕的手指顿住,飞快转头看向门口,眼里的泪还没完全褪去,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晶莹的泪珠:“傅先生,你同意我把小猫接回来养了?” 傅朔寒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突如其来的喜悦令他精神瞬间变得好起来,趿拉着拖鞋一路碎步小跑到门口,亮晶晶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笑意:“傅先生,你太好啦,谢谢你。” 两人相对而立,很凑巧,门上风窗透进来的阳光刚好落在苏沅身上,像舞台上的追光灯,将他整个人都照得温暖而明媚。 被他带着笑意的眉眼望着,听他又乖又软的夸赞,傅朔寒板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几秒,也笑了。 不过他的笑与苏沅不同,眼神依旧是冷的:“别急着谢我,我是有要求的。” 12. 第十二章 苏沅问得小心翼翼:“傅先生,您的要求是什么?” 傅朔寒踏前一步,遮住了落在苏沅身上的光,将他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声线压得极低:“不该问的不要问,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苏沅被他这一脸严肃的派头唬住,当即不再多说,乖乖答应:“好的,我不问。” 每当苏沅很乖巧地回答问题时,傅朔寒都会很受用,态度会好很多:“记住猫不能进我的卧室和书房,如果被我发现,会把你和猫一起关起来!” 苏沅连连保证:“我会看住它的。” 傅朔寒走后,苏沅就去找张管家帮忙,他刚刚退烧,医生嘱咐他不能出门。 张管家办事麻利,没出一个小时,小猫就被接了回来。 傅宅里所有人都知道傅朔寒不喜欢宠物,这么多年以来宅子里从没出现过任何小动物。 听说要接一只小猫回来养,大家都好奇这只猫究竟长了一副怎样的盛世美颜,能让傅朔寒破例养它。 下午时间不忙,家里的几个佣人和张管家陪着苏沅一起等在客厅,都想早些见到猫猫的绝世美貌。 派去接小猫的司机走下车,一手提着猫包,一手提着个硕大的购物袋,里边是小猫用品。 张管家见保镖进门,急忙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猫包,振振有词地感慨着:“你是先生第一个带回家的……小猫。” 苏沅听到这句熟悉台词,下意识看向张管家。 张管家正好也将目光投向他,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苏先生,你是先生第一个带回家的人。” 苏沅无意于和一只小猫争抢先来后到的事,示意张管家把猫包打开:“张叔,把它放出来的吧。” 张管家在一众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打开猫包。几秒钟后,一只小秃头怯懦懦地从猫包里探出来,同样好奇地打量着其他人。 除了苏沅,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光秃秃的头顶支棱着两只耳朵,眼睛倒是又大又圆,可瘦兮兮的脸上没有肉,这对大眼睛显得尤为突兀,甚至有点吓人。 赵辰弯腰向前凑了凑,盯着小猫看了又看,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半晌转头问苏沅:“苏先生,是不是拿错猫了?” 苏沅一直担心小猫的伤口,伸手把它从包里捞出来:“没有拿错,就是它。” “这……”赵辰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它长得……真有新意。” 苏沅边检查小猫的伤口边解释:“它剃毛了,不然很好看的。” 小猫似乎听懂了苏沅在夸自己,细声细气地叫了声,用它的小秃头很卖力去蹭苏沅的掌心。 苏沅对它的讨好很受用,没有半点嫌弃,捞起它抱进怀里:“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小猫抬头望着他,喵呜叫了一声,回应他。 苏沅看着他其中一只眼睛上的黑色块,觉得昨天晚上叫的船长就很贴切:“我就叫你船长吧。” 小猫这次没叫,而是低下头使劲儿往他怀里蹭了蹭,算是默认。 苏沅把船长带到了五楼,安顿在他卧室的隔壁,两间房的前阳台是相通的,船长可以自由进出苏沅的房间。 初到新环境,船长有些怕生,逮到机会缩在椅子下不出来,苏沅也没勉强,由着它慢慢熟悉适应,他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临睡前,苏沅去看看它,小秃猫正在小心翼翼地巡视地盘,听到开门声又飞快地躲回椅子下,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苏沅。 苏沅蹲下指了指猫碗:“我要去睡觉啦,你自己在这乖乖的,别忘了吃饭。” 喵~呜,船长小声地回应,它是个有礼貌的小猫,苏沅每次和它说话,它都会回应。 大概是早上发烧的原因,苏沅觉得特别累,看船长以后就回房睡觉了。 今天他的身体状态又变回刚出院的样子,很容易累,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里赵辰来看过他几次,凌晨时候,赵辰轻声叫醒了他:“苏先生,苏先生,您醒醒。” 苏沅听见赵辰在叫自己,他下意识地回应,可是嗓子哑得没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开口:“赵辰,我嗓子好疼。” 他不仅嗓子疼,头更疼,情况比昨天更严重了。 赵辰把额温枪放在一旁,在床头找到退烧药递给他:“苏先生,您又高烧了,先把退热药吃了,我去拿冰袋和毛巾来给您降温,如果您还不退烧,我就去通知林医生。”临走前又递了杯水给苏沅,让他都喝掉。 赵辰很快带着冰袋和毛巾回来,张管家也来了,跟着他一起忙前忙后照顾苏沅。 苏沅的体温没有再继续升高,可也始终没降下来,并且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有些异常,阵阵钻心的刺痒,嗓子还是很疼,喝水像是在吞刀子,并且情况越来越严重,出声叫赵辰:“赵辰,我脸上、身上都很痒。” 赵辰立马打开卧室里的主灯查看他的情况:“糟了,苏先生你起疹子了。” 这下他和张管家彻底慌了,不敢再耽搁半分,急急忙忙联系林医生。 进进出出的声音吵醒了这层的‘其他住户’,隔壁的船长一路喵呜喵呜地跑来,从窗帘的缝隙探出脑袋,瞪着两只大眼睛,很仔细地看他的脸,半晌后拉长音叫了一声,像是再苏沅问脸怎么啦。 苏沅指腹轻轻搓了搓脸上刺痒的疹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船长,我生病了,脸上身上都痒痒。” 一个人影停在门口,苏沅注意力都在船长身上,而且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毯,听不见脚步声,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来,他还在和船长碎碎念:“这是什么破疹子,好痒,全身都痒。”苏沅忍不住把手伸进衣服,脸上怕留疤不能挠,但身上的无所谓,没人能看到,最主要的是真的好痒,完全忍不住。 “呼!”挠过果然很解痒,但是没抓的地方就会变得更痒,他解开了几颗睡衣扣子,正打算脱掉,无意间余光扫到一道人影,扭头看过去,傅朔寒正面冷着脸站在门口,估计是因为大半夜被吵醒,心情很不好。 苏沅脱衣的动作顿住,抱歉道:“傅先生,吵醒您了,对不起。” 看着苏沅脸上的红痕,傅朔寒迈步走进卧室,停在床边,托住他的下巴打量一阵:“你这是过敏了?” 苏沅被托着脸,在他掌心上点了点头,顾不得形象又把手伸进衣服里抓痒。 刚刚衣襟被他解开大半,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大片肌肤,他身上的皮肤很白,透出的红疹格外明显,上边还遍布着他自己抓痒时留下的一道道红痕。 散乱的衣服加之他身上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莫名透出几分旖旎。 傅朔寒移开目光,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拉出来,语气强硬:“别抓了,再抓就破了。” 他用的劲儿虽然不大,但苏沅力气更小,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小声解释:“可是傅先生,真的很难受,身上抓破没关系的,看不见。” 傅朔寒扫过他身上抓出的红痕,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很凶很大声地警告他:“说了不能抓就不能抓!再敢乱抓把你手绑起来。” 苏沅被吼得很委屈,想躲开离他远一点,但手还被他抓着不放,只能闷声闷气地答应知道了,然后侧身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抿着唇,不动也不出声,硬挨着。 傅朔寒为了阻止他乱抓,索性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腕。 卧室里突然变得安静,只剩两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渐渐地,其中一道呼吸声越来越重,傅朔寒注意到苏沅的气息不稳,掌心里握着的手腕也越来越热,低头去看。 苏沅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将脸又往枕头里埋了埋。 “护工通知林耀过来了吗?”傅朔寒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沅已经把半张脸埋在枕头下,闷闷地嗯了声。 虽然只有一声,傅朔寒还是听出不对:“哭了?” 他话音刚落,吧嗒一滴眼泪落在了枕头上,泪珠在灯光下轻轻颤了一下,转瞬氲到枕头里,只留下一小点深色的水迹,全都被傅朔寒看在眼里。 苏沅闭紧眼睛,抿着唇不出声。 傅朔寒没得到回答,烦躁地松开他的手,转而扳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从枕头上拨开。 被他压在下面的枕头湿了更大一片,看得出已经哭了好一会儿。 苏沅不想被他发现,倔强地又躺回去,想把泪痕遮住,可眼泪它不听话,越想藏住,它就流得越多,即使闭着眼睛,还是一颗接着一颗涌出眼角,氲湿的痕迹越来越大。 傅朔寒不由分说地捞起他的肩膀,把人从枕头上移开:“别藏了,眼泪湿那么大一片都看见了。” 苏沅被他的话气到,愤愤地睁开眼瞪着他,但满眼水光泪痕,看着一点都不凶,只剩委屈。 傅朔寒也看着他,声音比刚刚低了几度:“不让你抓是为了你好,哭什么。” 苏沅吸了吸鼻子,开口带出棉软的哭腔,全世界他是最委屈的那一个:“我难受。”他还发着高烧,皮肤热得烫人,疹子越冒越多,又疼又痒。 躲在窗帘后的船长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从窗帘缝隙里探出头,睁着大眼睛盯着。 傅朔寒瞪了它一眼,船长倒是没怕,大模大样蹲下身子,歪头蹭了蹭窗帘,发出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傅朔寒看着它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手覆在他的背上,上下搓了搓,问:“这样会不会好点?” 苏沅身上穿的是丝质睡衣,又软又滑的,他这样来回搓动并没有止痒效果。 苏沅烧得头晕,没坐稳栽回床上:“还是很痒。”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小声道:“你把手伸进我衣服里,大概会好些。” 13. 第十三章 苏沅说完,看到傅朔寒冷着的脸,立刻就后悔了,改口道:“我刚才随便说说,还是不麻烦傅先生了,我自己来。” 傅朔寒还看着他,苏沅以为他误会自己又要用指甲抓痒,解释道:“我不用指甲抓,就用手心搓搓。” 傅朔寒没出声,只是用动作回应了他的话。 因为发着高烧,苏沅后背皮肤滚烫,傅朔寒张开手掌,干燥粗粝的掌心贴上滑腻的皮肤,好似握着软滑的缎子,触感弹润细腻。 粗粝掌心搓磨过皮肤,极大缓解了苏沅周身刺痒的痛苦,他乖软的躺在床上。 由于发着高烧,也因为这会儿舒服了许多,苏沅越来越困,轻颤的睫毛越垂越低,昏昏欲睡。 傅朔寒看出他在瞌睡,停下手里的动作,拉过被子:“困了就睡。” 苏沅很乖地点了点头,盖好被子,却不肯闭上眼睛,还瞟着傅朔寒的手。 看出他眼神里包含的意思,傅朔寒不耐道:“快睡,别折腾人。” 苏沅眨眨眼,无视他的抱怨,抓着他的手带向自己的脖颈处:“傅先生,这儿特别痒,还有胸口,也痒。” 傅朔寒个子高,手也大,手指修长,大手张开可以完全包住苏沅的一侧锁骨和肩膀。 掌心下的身体纤瘦脆弱,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折损受伤,于是将力道又收了几分。 苏沅这会儿闭起眼睛,已经快睡着了。 身前突然传来一阵异样触碰,苏沅倏地睁开眼睛,意识到是傅朔寒食指在点触,先是震惊,紧接着本就烘热的脸颊瞬间红透了。 傅朔寒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而看向他,眼中有疑惑:“你这里起了个比较大的疹子。” 疹子?比较大的疹子? 他没看见,此时苏沅眼中的疑惑更大,他以为刚刚摸过的地方是疹子。 半晌,苏沅从疑惑中回过神:“哦,知道了。”此时除了敷衍,苏沅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不解释,对他们彼此都好。 傅朔寒将自己的发现讲出来后,并没有多说,继续当工具人。 不多会儿,林耀鼎着鸡窝头出现在苏沅的卧室门口,看着傅朔寒盖在被子下的手,清了清嗓子:“傅总,苏先生,我来了。” 傅朔寒嗯了声:“他是不是过敏了?” 林耀走近询问他走以后苏沅的症状,结合疹子的性态给出了结果:“可能是猩红热。”瞄向傅朔寒放在被子里的手,提醒道:“有一定传染性。” 傅朔寒微微挑了下眉毛:“成年人也会得这病?” 林耀点头:“成年人患病率确实比较低,但苏先生体质弱,感染也不奇怪。” 傅朔寒收回自己的手,捏住苏沅的下巴打量一阵:“有没有能让他疹子消下去的药?” “有。”他见傅朔寒对苏沅脸上的疹子这么在意,补充道:“用药以后疹子会消下去,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这张脸留下痕迹,确实太可惜了。 由于猩红热是呼吸道感染疾病,并且伴有高烧的情况,结合苏沅的身体状况,林耀建议他入院治疗,苏沅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病房。 好在猩红热不算什么难治的病症,治疗方法已经十分成熟完善,苏沅入院治疗的第三天,身上的疹子就已经消了,也不再高烧,只是喉咙还不太舒服。 傍晚输液结束,苏沅洗了个澡,准备涂药膏睡觉。 他身上的疹子基本看不到了,但是起过疹子的地方有些爆皮,还需要涂药膏。 这几天赵辰一直守着他,忙前忙后的,这会正在吃晚饭,苏沅不好意思打断他,想着自己先把能涂到的位置抹完,待会让他帮自己涂后背就可以了。 腿上的疹子比较少,主要集中在躯干上半身。 涂完药膏晾干后才能穿衣服,病房里暖气很足,苏沅索性把浴袍脱了,大大咧咧地坐在床上给自己涂药膏。 涂到一半,病房的门把手转动,傅朔寒走了进来,见到赤着上半身的苏沅,两人均是一愣。 但两人又很快恢复如常,苏沅打了声招呼之后继续给自己涂药膏,傅朔寒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边看着他涂药膏,边开口:“我刚刚去见过林耀,他说明天你可以出院。” “哦,知道了。”苏沅正在低头往自己肚子上涂药膏。 傅朔寒食指相叉放在身前,声音莫名透出几分嘲弄:“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急着让你出院?” 苏沅挤了点药膏在指尖,涂得很仔细:“贵吧。” “什么?”傅朔寒没听清。 苏沅边涂药膏边解释:“医药费贵啊,我问过赵辰了,这家医院的病房每天房费五位数,加上其他的治疗项目,费用很高,要花不少钱。” 听了他的解释,傅朔寒极不屑地嗤了声:“这点钱我会嫌贵?给你治病花再多钱我都愿意。” 若是旁人听了他的话,恐怕会觉得感动,有人舍得给自己花钱治病,可说话的人换成傅朔寒,苏沅半点感动不起来。 他始终记得,自己来到这里第一次昏倒的时候,他说的话,“想死?没那么容易。” 苏沅回忆起‘傅傲天的恶魔低语’心里打了个突儿:“呃,让傅先生破费了,谢谢您。” 傅朔寒勾起嘴角,露出每个龙傲天都很拿手的邪魅冷笑:“不用急着谢我,等你身体好了,我花出去的钱、都会以我想要的方式偿还回来。” 苏沅怆然一笑:“我知道了。”答完又开始低头给自己抹药膏。 一会儿功夫,药膏摸得差不多了,只剩后背没抹,可赵辰还没回来,于是将视线放到了傅朔寒身上:“傅先生,请您帮个忙。” 傅朔寒漫不经心地撩了下眼皮:“说。” 苏沅把手里的药膏放在床头柜上:“傅先生帮我涂一下后背,谢谢您。” 傅朔寒不耐地吁口气,从沙发起身,拿起药膏不忘抱怨:“麻烦。” 他这副德行苏沅看得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己爱听就听几句,不爱听就当他放屁。 苏沅人瘦背也单薄,但并没有到皮包骨的程度,薄匀的肌理包裹着骨架,精致纤弱却不露骨嶙峋,因为皮肤白皙,疹子留下的底印有些明显,但好在不多。 傅朔寒挤牙膏似的往手心里堆了一大截药膏,搓开后刷墙似的涂在苏沅背后。 苏沅求人帮忙,不好说什么,只提醒道:“傅先生,抹差不多就行,不用太仔细。” 傅朔寒这边倒是认真,还在查缺补漏:“起疹子的地方还痒吗?” 苏沅屈膝抱在胸前,歪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痒了,林医生说药膏再抹两天就可以停了。” 傅朔寒掌心抚过他的左侧的蝴蝶骨,药膏在皮肤间散开,让本就滑腻白皙的肌肤泛起珠光般莹润的光泽,涂药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随即拿开:“停药?身上的疹子都消了?” “嗯,消得差不多了。” 傅朔寒把药膏盖好放回床头柜上,嫌弃地看了看自己油腻腻的手:“记得你身上有几颗长得比较大的疹子,也消了?” “几颗比较大的?”苏沅放开膝盖,低头在自己身上找了找:“哪有几个比较大的?没有啊。” “就胸口附近,有几……”傅朔寒探身把手伸过来,似乎是想指给他看,但不知为何,手伸到一半,身体瞬间石化。 苏沅顺着他指了一半的方向寻找,也被传染石化。 几颗比较大的?几颗?比较大的? 苏沅:“……”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算有比较大的,也就只有两颗而已,自己又不是人外生物,怎么会有几颗啊?! 尴尬如潮水般袭来,两人被呛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空气越是安静,尴尬的感觉就越令人窒息,苏沅在即将被尴尬死前,艰难地开口:“傅先生,有没有可能……你那天碰到的不是疹子……” 14. 第十四章 苏沅话说到一半,傅朔寒匆匆抬手,示意他别出声,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耳边:“喂,方便,讲。”边讲边走去阳台。 苏沅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生出疑惑,他的手机屏一直是黑着的,怎么接的电话? 身为龙傲天,处理起工作来必定是雷厉风行的,他回到室内时苏沅正低着头在系睡衣纽扣。 接过一通电话,傅朔寒神态比刚刚从容许多,倨傲地站在病床边睨着苏沅:“我小叔回来参加我们的订婚酒会,明天你出院回家会见到他。” “你小叔回来了?这么突然?”苏沅意外地看向傅朔寒。 提起傅徊,傅朔寒脸上瞬间阴云密布:“怎么?你不敢见我叔叔。”话虽然是问话,但傅朔寒却丝毫没有疑问的语气,眼神都变得凶戾。 傅徊是傅朔寒的亲叔叔,当年苏文淮谋财害命,设计害死傅朔寒的父母以后,一石二鸟,把罪名栽赃给了傅徊,害其入狱,顺利领养尚未成年的傅朔寒,侵占傅氏夫妇留下的公司和遗产。 入狱时傅徊还在读书,失去亲人后又被冤枉送进监狱,葬送了大好前程,还在狱里伤了腿,直到傅朔寒长大,叔侄俩查出真相,齐心协力才扳倒了苏文淮。 仇虽然报了,可傅家受到的伤害却无法消弭,傅朔寒痛失双亲,傅徊失去大好前程,身体还落下残疾。 苏沅不禁为明天的见面感到担心,傅徊对苏家人的恨只会比傅朔寒深,绝对不会比他少,自己明天恐怕会没有好果子吃。 “你和我后天就要订婚了,不应该见一见我家里唯一的长辈吗?”傅朔寒勾起苏沅的下巴,强迫他仰头对着自己。 自上而下的角度看去,灯光落在苏沅的脸上,小片阴影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这张脸精致完美,但傅朔寒看他的眼神却一片冰冷。 苏沅应了声,喃喃问道:“明天第一次见面,我准备什么见面礼比较好?傅徊先生喜欢什么?” 傅朔寒松开他的下颌,视线也跟着下移,最后定在他腿上,语气透着阴狠:“叔叔应该喜欢一双健全的腿。” 苏沅望向自己的腿,咕噜咽了一下口水,懂装不懂道:“那我明天把腿露出来,穿短裤和他见面?” 傅朔寒:“……”他脸上的阴狠神情瞬间僵住,半晌愤而转身,大步走出病房,骂骂咧咧:“神经病。” 苏沅当做没听到,礼貌道别:“傅先生慢走。”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二天上午,张管家和司机一同到医院,来给苏沅送前段时间在褚昱那订的衣服。 当时订了有十几身,张管家今天带来的是比较正式的西装和呢大衣。 苏沅没想到张管家会亲自送过来,有些意外:“张管家您怎么来了。” 张管家提着衣服笑容谦和:“衣服是先生亲自给您选的,他上午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嘱咐我把衣服给您送过来,帮您穿好。” 苏沅脱下病号服换上西装和大衣,整个人的气质外形都变得不一样了,从乖软柔弱的小漂亮变成了清韵矜贵的小少爷。 张管家一边替他整理衣服一边端详,忍不住夸赞:“苏先生人长得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您穿上这身,把西装广告上的那些明星模特都比下去了。”边说边又帮苏沅把胸针给别好:“所以苏先生,您最近就多穿西装吧,别穿短裤,天还冷着,没到穿短裤的时候。” 苏沅:“……” 张管家原来是傅朔寒派过来监视自己有没有穿短裤的。 苏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敷衍着:“好的,我等天热再穿。” 穿戴妥当,苏沅离开医院回家。 回去的路上,苏沅一路心事重重,没留意时间,等他回过神,车已经停在傅宅门口,司机为他拉开车门:“苏先生,到家了。” 张管家先他一步进门,已经等在门口,趁着苏沅换鞋的功夫,小声提醒:“苏先生,傅徊先生独自在后厅,说是让您过去。” 苏沅将呢大衣脱下递给张管家,拍了拍衣襟,深吸一口气:“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苏沅穿过玻璃花房来到后厅,刚刚站定,面前就响起嘲讽的男声:“你就是苏小少爷?” 随着嘲讽声一同出现的还有冰冷刺骨的目光。 傅徊坐沙发上,正在修剪面前的盆景,苏沅望过去时他放下手里的修枝剪,冷冷地和苏沅对视,凌厉的视线似乎要将苏沅身上戳出几个洞才甘心。 他长得和傅朔寒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个人整体气质更阴郁,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淬着毒,冰冷无情,此时却偏偏带着笑,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苏沅牵起嘴角,笑着问好:“傅先生您好。” 从他进门起,傅徊的视线就一直盯在他身上:“请坐。” 苏沅没敢离他太近,停在他左侧的单人沙发前。 傅徊重新拿起修枝剪,对着盆景的树冠咔嚓一刀,剪出了一个豁口。 苏沅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后脖颈,刚刚那一剪刀搞得他后颈发凉。 咔擦咔擦!又是连续几剪刀,苏沅看得心惊胆战,他总觉得傅徊不是在修剪盆景,而是在借着盆景泄愤。 傅徊意识到了他的目光,轻笑出声:“呵,这种体弱多病的东西,就应该去死,活着实在碍眼!” 苏沅:“……”他干脆指着自己鼻子骂得了。 傅徊刻薄的话并没有因为他不出声而停止,情绪反倒因为苏沅沉默而变得激动起来,握着剪刀的手已经迸起青筋:“这株盆景的根已经黑心腐坏,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不如早早死去。 苏小少爷,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被这样指着鼻子不依不饶地骂,苏沅实在是气不过。 他能理解傅徊对苏家人的恨,但是没办法容忍。这具身体现在是他的,而他从没做过对不起傅家叔侄的事情,他总不能一辈子替原主背锅,委屈自己,任由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苏沅将目光也看向盆景:“傅先生,这株盆景是不是从来不出门也不晒太阳,你看它生长的状态都变了,这种情况就叫变.态吧?” 傅徊本就心思敏感,自然听出苏沅在讽刺自己,握成拳的双手微微颤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不出门不见太阳是不会长歪的,主要因为根不正,苗才不顺。” 苏沅了然点头,伸手拨了拨盆景的叶子,低呼一声:“傅先生,这株盆景不仅变、态,花芯还长得歪七扭八,它这应该叫做心理扭曲。” 啪得一声,傅徊将手里的剪刀大力拍在茶几上,整个人都被气得不停颤抖:“苏沅,你是在内涵谁?” 苏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傅先生,这颗盆景一定是桑树对不对?” 傅徊拢着眉峰,显然是没能赶上他的思路:“你说它是桑树是什么意思?” 苏沅解释道:“因为我刚刚在指桑骂徊。” 傅徊已经被气到发狂,他撑着两只胳膊奋力移到沙发旁,双手死死捉住一旁的雕花造型墙,凭着一股子被气到冒烟的蛮力,站了起来…… *** 会议结束,傅朔寒走出会议室,秘书急忙把手机递给他:“傅总,苏先生现在在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已经发到您手机里了。” 傅朔寒舒展的眉头瞬间皱到一处:“他又进医院了?” 他接过手机,没有打电话给苏沅,而是拨通了傅徊的号码:“小叔,你不是答应过我只是见他一面,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为什么要把人弄进医院?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插手这件事!” 电话那端静了大概有三秒钟,啪得一声挂断了。 傅朔寒深吸一口气,离开公司直奔医院。 按照病房号,傅朔寒来到了骨伤外科住院部,在病房外见到了张管家和傅徊的贴身助理。 两人见到傅朔寒纷纷问好,傅朔寒的脸色却不大好:“你在这,谁照顾小叔?” 助理指指病房:“先生在里边。” 傅朔寒有些意外,出狱这么多年,傅徊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个星期的康复训练都需要医生登门,这次却出门来医院了。 傅朔寒思索片刻:“伤的很重?”一定是苏沅伤得特别重,小叔才会破天荒的也来医院。 助理一脸愁容:“挺重的,医生说正在准备手术。” 傅朔寒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推门走进病房。 几位医生站在床头,正在嘱咐待会手术的注意事项。 苏沅则在窗边的角落里,像个闯了祸的小孩,无措地低着头。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向门口看过来,见到是傅朔寒进门,眼睛立马亮了一下,想迎上来,但刚走出一步,似乎想到什么,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怯怯地停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傅朔寒。 见他站在眼前,傅朔寒皱起的眉峰慢慢舒展:“伤哪儿了?” 他突然出声,正在说话的医生停下,纷纷看向他。 医生们转过身,将病床露出一小半,傅朔寒才意识到病床上躺着人,躺着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小叔。 猛然间,傅朔寒才察觉情况不对,受伤的不是苏沅,而是自己的叔叔。 傅徊听到傅朔寒的话,以为是在问他,脸色从铁青转为乌青,狠瞪着他:“你还有脸问我伤哪儿了?问你的好未婚夫去!” 15. 第十五章 傅朔寒目光投向窗边,冲角落里缩着苏沅招手示意:“过来。” 苏沅小跑到他身边,麻利的躲到他身后,拉着他西装边边儿,看样子被吓得不轻,说话时声音低得都快听不到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傅先生会突然站起来。” 傅朔寒震惊转身,显然比他更没想到,声调不自觉提了几度:“小叔他,突然站起来?” 傅徊出狱后一直态度消极,自暴自弃,始终不配合治疗。腿伤恢复得很慢,这么多年过去,傅朔寒第一次听到他站起来的消息。 苏沅被他吼得一愣,无措地看着他:“我真不是故意的。” 傅朔寒望向傅徊求证,语气里包含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小叔,你今天站起来了?” 身为当事人的傅徊却一点不激动,愤恨地看着苏沅:“是啊,你的未婚夫伶牙俐齿,把我这个瘫子骂到站起来了。” 苏沅知道,傅徊这次受伤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待会还要手术接骨头,苏沅理亏,又乖又认真地道歉:“傅先生,你消消气,我在这守着,待会手术结束,我让你骂回来。” 听到待会还能见到他,傅徊激动地坐直身子:“你给我走,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 傅徊情绪过于激动,主治医生忙上前安抚,示意苏沅先离开,不要再刺激患者。 苏沅会意,耷着肩膀走出病房。 赶走苏沅,傅徊还没消气,把傅朔寒也一并赶了出来。 被赶出来的两人坐等候室的沙发上,苏沅知道自己闯了祸,安安静静地缩着,成了一只蔫头耷脑的小鹌鹑。 傅朔寒则一直盯着他看。 苏沅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地往一旁躲,躲来躲去就把自己怼到了沙发边儿。 他已经躲无可躲了,傅朔寒还在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苏沅挨着沙发边又挤了挤,埋着头喃喃道:“我待会去跟傅徊先生道歉,你别瞪我了。” 傅朔寒看着快要缩成一团的人,觉得自己再看他一会儿人就要哭出来了,开口问道:“今天小叔真站起来了?” 苏沅不安点头:“就这样,这样站起来了。”为了解释得更清楚,苏沅回忆着当时傅徊的动作,有样学样地比划着。 傅朔寒面色严肃,看得很认真,又追问:“他自己站起来的?” “嗯。” “没用人扶着?!”傅朔寒开始激动。 他的反应看得苏沅有些懵,一时也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只能如实回答:“当时我们聊得很不愉快……”话说到一半,对上傅朔寒冷幽幽的目光,苏沅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停了两秒,放弃掩饰:“是聊得非常不愉快,算是对骂吧,骂着骂着,傅先生……没骂过我,他特别生气,挪到沙发边双手抓着一旁的造型墙突然站了起来。” 说到这,苏沅停了下来,观察着傅朔寒的神色。 “继续。”傅朔寒目色深沉,辨不出喜怒。 苏沅只好继续开口:“我当时以为他是气不过想打我,就躲远了些,其实傅先生是想坐上轮椅离开,但当时我不知道,就没扶他,他自己很费劲地挪了几步,摔倒了,肩膀硌在台阶上,伤了骨头。” 听完苏沅的话,傅朔寒视线炙热得灼人:“你还看见他自己挪了几步?!” “嗯,大概是被我气得太狠了。”苏沅知道傅朔寒待会一定还会调查当时的情况,他干脆就把实情全说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傅徊先生摔倒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也愿意承担这部分责任。” 傅朔寒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看向苏沅,一脸严肃:“原来小叔刚刚说的不是气话,他真的被你骂到站起来了。” 苏沅双手指节交拢,不安地搓着指甲边,半是委屈,半是忐忑地望向傅朔寒。 傅朔寒这会儿没再盯着他,而是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电话接通以后,他起身出了等候室。 苏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傅徊是傅朔寒的亲叔叔,自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傅朔寒重新回到等候室,坐到苏沅旁边。 苏沅正了正身子,将腰背挺直了些:“傅先生,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就直说吧。” 傅朔寒手撑在他身侧,身子向前探近,幽幽道:“以后你能不能经常骂他?” “我经常什么?”苏沅心里特别忐忑,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傅朔寒郑重其事,掷地有声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以后你能经常骂他吗?” 苏沅这次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听得清清楚楚,但人却更懵了,怎么还有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苏沅僵着脖子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傅朔寒清了清嗓子:“我可以给你报酬。” “报仇?你要报什么仇?”由于他的要求过于离谱,苏沅打脑飞速运转也没想清楚他的用意,觉得其中定然有诈,显得格外谨慎。 傅朔寒这边对他的理解能力有些无语,但是为了自己的叔叔,又不得不得努力解释:“报酬,钱,给你钱。” 苏沅神色恍惚,表情从开始的疑惑变为惊悚,一番激烈的头脑风暴以后还是不敢相信:“你花钱雇我骂你小叔?” 傅朔寒郑重点头。 说出这句苏沅都觉得离谱,可傅朔寒竟然点头了。 苏沅觉得自己见鬼了:“他知道了不会被气死吗?”傅徊的好大侄儿,花钱雇仇人骂他。 苏沅捋顺事情关系后甚至不敢细想,傅朔寒这番操作是让人想想就会心梗的程度。 心梗制造者脸上一片坦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妥:“你只管像今天一样骂他就行,其余的事都交给我处理。” 听他越说越离谱,苏沅始终没想明白他的真正意图,总觉得不踏实:“我能不能不骂他?” 傅朔寒眉峰上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没有人能拒绝我!拒绝的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傅朔寒身子后倾,靠在沙发上,医院走廊里普普通通的沙发被他做出了龙椅的感觉,令人胆寒的威压在他周身环绕。 苏沅无声地打量着他,心里不禁感叹,这就是主角龙傲天的王霸之气吗? 但是他的王霸之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着自己显露?他要打脸自己? 苏沅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傅朔寒幽幽开口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腿伤自暴自弃,我请了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医生对他的情况也很有信心,只要他积极配合,是有希望恢复的。 但是他一直十分抵触,从不配合治疗,每次康复训练都把医生骂走。” 苏沅静静听着,似乎有些明白傅朔寒的用意了:“你是想反向刺激他?” 傅朔寒双眼一亮:“反向刺激,这个词很准确。” 正确的开导鼓励对于他来说已经不起作用,你的辱骂似乎更能激起他的反抗意识,我刚刚联系了小叔的医生,他会和你一起定制一个治疗方案。 至于报酬方面,我会按次计费,如果你能让他恢复行走,我会出更多的钱。” 按次计费,更多的钱! 苏沅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不过他向来谨慎,并没有被金钱冲昏头脑,不忘打听:“你刚刚说的按次计费是多少钱一次?更多的钱,又是多少?” 傅朔寒从容地伸出一根手指:“一次十万,如果你能让他恢复行走,我一次性支付你一千万。” 一千万!!! 刚刚还保留着一丝神志的苏沅彻底被金钱击昏了头脑:“傅先生,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这边刚达成协议,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傅徊躺在担架上,被护士推向手术室准备手术。 傅朔寒毕竟是傅徊的亲侄子,他不会真正生他的气,担架路过傅朔寒身边时,傅徊示意护士停下,抬手拍了拍傅朔寒的胳膊,安慰道:“小寒,别担心我,小手术而已。” 傅朔寒反握住傅徊的胳膊:“小叔,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对了,苏沅也有话要对你说。” 突然被点名,苏沅一时有些慌,但看到傅朔寒不经意间竖起的一根手指,他立马镇定下来。 提起苏沅,傅徊脸上长辈的慈爱瞬间消散,放开傅朔寒的胳膊,愤恨道:“让他滚,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他!” 苏沅走到担架旁,提醒:“小叔你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傅徊的脸气得涨成猪肝色:“你在诅咒我出不了手术室?你怎么这么恶毒!” 苏沅细心地替傅徊掖好盖在身上的毯子,好脾气地解释:“我是在担心你,不是诅咒,小叔你不要以己度人。” 掖好的毯子被傅徊一把扯开,他用自己仅剩的一只好手挣扎着想要从担架上起来,护士见状急忙将他摁住。 傅徊一路骂骂咧咧被推进了手术室。 傅朔寒和苏沅远远跟在后边,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傅朔寒不确定询问:“刚刚小叔的右腿是不是动了?” 看到傅徊刚刚快疯掉的模样,苏沅觉得这钱自己赚得丧良心,满含歉意:“他太生气,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刚刚右腿动了估计是想踢我。” 得到确切回答,傅朔寒拿出手机:“扫码。” 苏沅收起歉意,拿出手机:“好的。” 手机响起提示:到账十万元。 苏沅看着收款弹窗一阵恍惚:“谢谢老板!” 赚钱的喜悦淡下去以后,苏沅又隐隐生出些担忧:“傅先生,我以后这么骂……这么反向激励傅徊先生,他心脏和血压受得住吗?” 傅朔寒盯着门上的手术灯,平静道:“每年我都会让医生给小叔做几次体检,他心脑血管都很健康,没事。” “您对傅徊先生真是关心。” 他的话令傅朔寒很受用,难得地语气变得和缓:“他是我的长辈。” 苏沅:“……”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心里默默为傅徊有这么个孝顺的大侄子捏了把冷汗。 傅徊的手术顺利结束,身为龙傲天的傅朔寒每天需要去商界叱咤风云,接到秘书的紧急电话,匆匆离开医院。 苏沅也没多待,紧跟着离开。 前几天生病住院,苏沅已经有几天没回傅宅了,刚一进门,拖鞋还没来得及换,一道黑影嗖嗖几个起落从二楼直冲他跟前。 因为跑得太急,一楼大厅地板又滑,船长刹车不及时,漂了个飞移,径直跌向苏沅。 好在苏沅正在弯腰解鞋带,顺势捞住了它。 船长似乎觉得自己刚刚有些丢面,冲着苏沅喵呜一声后从他手里跳出来,尴尬地舔了舔它的秃毛爪子。 张管家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啧啧感叹:“这猫真是奇怪,苏先生你这几天不在家,它见谁都躲得远远的,碰都不让碰,今天您一回来,它就撒着欢往你怀里扑。” 苏沅笑笑:“它这几天乖吗?” 张管家点头:“除了不让人靠近以外其他的都好,没有打翻东西也没捣乱。” 苏沅换好鞋,把船长捞进怀里,顺带察看它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大概是几天没见到他的原因,船长身前身后围着他才,不停蹭蹭贴贴,苏沅给开了盒罐头,它才安生下来。 今天在医院守了那么久,苏沅体力有些跟不上,累到不想动,趁着船长吃罐头的功夫,去浴室放了一池子水。 这些天住在医院,只能淋浴,他总觉得身上的药膏没洗干净。 这会天快黑了,苏沅没什么胃口,打算泡个澡吃完药以后就上床睡觉。 他放好水,船长的罐头还没吃完,苏沅担心它一会儿找不到自己,就给浴室的门留了条缝儿。 苏沅躺进浴缸,浑身被暖洋洋的温水包裹,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约莫过了几分钟,浴室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船长出现在门缝儿处,并没有进门,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昂着它的小秃头,扬着尾巴走了。 苏沅被它不屑的表情逗笑,听到他的笑声,船长又折返回来,依旧站在门口望着,似乎想进来,但又嫌弃苏沅泡在水里,在门口附近绕几圈就又回到门缝儿处看看苏沅洗完了没有。 如此反复几次,苏沅泡得时间也差不多了。 船长听到他起身时哗啦的水声,小跑着走了。 苏沅从浴缸出来,擦拭身上的水珠,门外又传来声响。 苏沅知道是船长没走远又回来了,勾了勾唇角,边擦水边叫它:“我洗完澡了,你进来吧。” 船长没回应,门外的声音也消失了。 苏沅继续擦身体,笑着逗船长:“我身上的水都擦干啦,不会弄湿你的,你不信的话,进来看看。” 门外彻底安静下来,苏沅转身裹好浴袍走出去:“你不进来,那我出来找你吧。” 傅朔寒站在浴室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16. 第十六章 苏沅裹着浴袍,不知所措地站在浴室门口,房间里早就没了船长的影子,他这才意识到站在门外的可能一直是傅朔寒。 联想到自己刚刚和船长说的话,被水汽烘成粉色的面皮又红了几度,磕磕巴巴:“傅……傅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傅朔寒原本复杂的表情忽然变得冷漠,反问:“你不知道我在这儿?那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苏沅想指船长,但当事猫不在:“我刚刚以为船长在,我和它在说话。” 他的解释似乎并没有让傅朔寒满意,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很久,不阴不阳地嗤了声:“你最好是在跟那只秃猫讲话。” 苏沅点头保证:“真的是和它说话,不然我在洗澡,怎么会叫别人进来。” 傅朔寒收回目光,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苏沅:“这个给你,后天参加酒会时戴着。” 苏沅接过袋子打开里边是一个皮质盒子:“这是……?” “戒指。”傅朔寒转身离开,临到门口又停住:“记住我们的协议,酒会上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他和傅朔寒之间的协议自然是保密的,就像苏傅两家的恩怨一样,暗地里仇深似海,拼得你死我活,明面上两家却是两代交好,当年傅家遇难苏文淮‘感念旧情’,将挚友的遗孤抚养长大。 现在苏家逢劫,傅朔寒‘重情重义’,将落难的苏家小少爷庇护在羽翼之下。 商人大都如此,要脸面却不要脸。台面上,两家人都是诚信重义的大好人,是生意场上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实际上,只有当事人才清楚,这些人的心究竟黑透了几分。 苏沅轻缓地舒了口气,小声感概:“黑,是真黑呀。” “你说什么?”傅朔寒还没走远,听到他小声嘀咕,又停下脚步。 苏沅立马不再感慨,改口道:“没什么,没说什么。” 傅朔寒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上上下下地瞪了他一阵:“以后洗澡门关严,别留缝。” 苏沅惊恐地把浴袍领子拉高:“你看见什么了?” 傅朔寒对于他的惊慌表示出十二分的不屑,脸上写满嫌弃:“卡通浴巾,幼稚!” 苏沅:“……”瞪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心里咆哮着打了一套组合拳,卡通浴巾都看见了,他到底在门口站了多久啊! 组合拳打完,苏沅心情好了一些,才想起打开傅朔寒送过来的戒指。 平平无奇的一颗戒指,除了上面的钻很大颗,再没有其他任何特点,甚至有些丑。 苏沅带在手上试了试,不仅丑,还有大,换了只手指试戴,还是大,稍不注意就会从指间滑落。 苏沅觉得还是和傅朔寒讲一下,拿回店里改下尺寸,这戒指丑归丑,但看钻石的大小应该不便宜,弄丢了他让自己赔怎么办。 苏沅擦干头发,提着戒指去找傅朔寒。 他和傅朔寒的卧室在同一层,只是隔得比较远,走到一半,船长不知从哪个房间里溜出来,亲热地和他贴贴,尾巴尖尖勾着他的小腿跟着他一起走。 一猫一人,很快来到傅朔寒卧室门口,苏沅还记得傅朔寒之前的警告,不许猫进他的卧室和书房。 弯腰揉了揉船长的秃瓢脑袋瓜:“这房间里边有吃猫的大怪兽哦,你不能进去的。” 船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蹲在他脚边,示意在这里等。 苏沅起身敲了敲门,里边传来傅朔寒的回应,他正在里间换衣服洗澡,叫苏沅进去等一下。 苏沅推开房门,刚要走进去,谁知船长说话不算话,嗖地一下从他两腿间钻进卧室。 苏沅心叫糟了,忙追进去,想趁傅朔寒还没发现把猫抓出来。 船长这只言而无信的小猫,似乎知道苏沅要抓自己,进门直奔傅朔寒的床,一个完美地滑铲躲进床底。 苏沅:“……”绝望又生气地蹲在床边,怕被傅朔寒发现,又不敢太大声叫猫,小声地哄着:“船长快出来,不然我们两个都会被关小黑屋的。” 船长这会已经躲进床底的最里边,尾巴垫着脚脚,坐的四平八稳,任凭苏沅怎么叫,它只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热闹,就是不动。 床底的缝隙太窄,人根本钻不进去,苏沅怕傅朔寒发现,又急又慌。 他正着急时,里间的门被推开。傅朔寒换了身深灰色丝质睡衣,他也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几缕碎发垂在额头前,神态比平时少了几分冷漠。 为了不暴露船长的存在,苏沅急忙站起来打招呼:“傅先生,晚上好。” 傅朔寒嗯了声,走过他身旁,矮身坐在床上:“找我什么事?” 苏沅余光瞄了眼床底,又心虚地转开,把手里的戒指盒递过去:“傅先生,刚刚我试了下戒指,有些大,能拿回店里调一下尺寸吗?” “不合适?”傅朔寒诧异地接过戒指盒:“助理是按照你的尺寸定的,你这些天又瘦了?” 说着打开戒指盒,把戒指拿了出来,看到戒指的瞬间,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嫌弃道:“这眼光……”他并没有继续说完,而是拿出戒指,示意苏沅把手递过来。 苏沅这会心思全在床底下,没接收到他的示意。 傅朔寒见他心不在焉,视线也瞄向床底:“你在看什么?” 苏沅猛然回过神儿,下意识地往床边靠了靠,想挡住傅朔寒的视线。 傅朔寒本就坐在床边,他靠过来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苏沅浴袍敞开的领口刚好怼到傅朔寒眼前。 傅朔寒原本放低的目光上扬几分,浴袍下裹藏着又白又细腻的皮肤,锁骨线条清晰漂亮,纤弱中透着丝丝撩.人的性.感。 黑沉的眸子定了一瞬,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一惊一乍的。” 苏沅笑笑,岔开话题,伸手接过戒指戴上,然后把手凑到他跟前:“大了一圈,不知道现在送回去改小还来不来得及。” 傅朔寒捞住他的指尖拉到自己面前,端详一番忽然又松开了:“你等我一下。”说完起身去了衣帽间。 机会难得,苏沅又飞快蹲下身子去看船长。 谁知他在这边心里急得冒火,船长却在床底悠闲舔毛,听到他又叫自己,只甩甩尾巴尖儿,又继续舔毛。 苏沅要被这只逆猫气死。 衣帽间就在隔壁,傅朔寒转眼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另外一个盒子:“你试试这个。” 苏沅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接过戒指试戴,这次尺寸却很合适,看着傅朔寒时满满的疑惑:“变小了,怎么做到的?” “刚刚那个是我的,这个才是你的,两个盒子都一样,我拿错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个尺寸正好。”苏沅把戒指摘下来放进盒子里收好,余光瞄了瞄丝毫没有动静的床底。 傅朔寒坐回床上,看了看还站着不动的苏沅:“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苏沅把拿起的戒指盒又放下了,溜着床边儿坐到他身旁,带着几分讨好:“傅先生,我们……我们聊聊天呗。”苏沅不敢一走了之,半夜傅朔寒睡着以后,万一船长出来跑酷,那明天自己和猫都会很惨。 傅朔寒看了看身旁笑盈盈的人,目光顺着苏沅的眉眼缓缓向下,慢慢打量。 他瞳仁乌黑,眼窝深邃,看人时又习惯压着眉峰,形成极强的压迫感。 苏沅笑呵呵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本就紧张,又被这样盯着,心里就更慌了,浓长的睫毛轻颤着垂下,半遮住眸子,很好地将心虚掩藏,只剩半遮半掩的羞怯。 他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傅朔寒的视线,他的紧张和羞怯都被他看在眼里。 同苏沅丰富的表情比起来,傅朔寒的神情则难懂多,他总是能将内心情绪藏得滴水不漏,声音都透着冷漠:“你想要聊什么?” 苏沅被他盯得心慌,本能只想逃走,可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聊下去:“傅先生你知道吗?你特别优秀,是个大好人。” 傅朔寒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你人长得帅,身材又棒,事业成功,宽宏大量,如果有人犯错,你都会原谅。”苏沅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小点的距离:“就是小错,很小的错,你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罚的。” 傅朔寒不阴不阳地笑了声:“所以你犯了什么错呢?” 苏沅尴尬一笑,把两根手指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一个小错,很小很小的。” “说。”傅朔寒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眼神又变得凶巴巴的。 苏沅扁扁嘴,低下头,指了指床底下:“我刚刚进门不小心,把船长放进来了,它现在躲在床底下。” “弄出来。”傅朔寒声音很平静,没有苏沅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但苏沅依旧很愁:“它躲在底下不出来。” “去拿吃的或者玩具骗出来。” “哦,好的!” 苏沅拿了猫条和冻干还有小玩具,很快去而复返,但船长刚刚在他洗澡时吃了一整盒罐头,现在根本不饿,苏沅拿来吃的它和没看见一样,理都不理,玩具也不玩,大模大样地趴在床底,就是不出来。 苏沅急得都快哭了:“傅先生,我骗不到它。” 傅朔寒一副‘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的表情看着他。 苏沅试探着商量:“傅先生,要不我们换房间睡,你去我房间,等明天……” “换了床我睡不好。”没等说完傅朔寒就打断了他的话。 傅朔寒不同意换房间,苏沅就没辙了:“那傅先生你先睡吧,我留下等猫出来再走。” 傅朔寒哼了声,没说不行,苏沅猜他大概是同意了。 看了看傅朔寒的大床,苏沅很识趣地坐到了床头的椅子上,傅朔寒关灯上床。 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苏沅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心里祈祷船长快点良心发现,从床底出来。 但事实证明,船长是个没长心的,趴在床底呼呼大睡,一个姿势睡累了还翻个身,四仰八叉翘着脚脚睡。 屋子里黑漆漆又静悄悄,很适合睡觉,苏沅也经不住犯困。 毕竟是夜里,人一犯困就会觉得冷,苏沅寻摸一圈,瞄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午睡毯,轻轻拿过来披在身上裹紧。 傅朔寒恰在此时转过身对着他。 五更半夜黑漆漆,一个人披着毯子直愣愣地坐在自己床头,傅朔寒怎么看怎么觉得后背冒冷风:“你这是等猫呢,还是给我守灵呢?” 苏沅困得眼皮打架,听到傅朔寒说话,勉强打起精神:“傅先生,我坐在这你害怕呀,那要不然我躺床上等?” 17. 第十七章 傅朔寒仰面躺在床上,睁眼瞪着天花板,听着身旁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越想越觉得离谱。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睡到了自己的床上。 刚刚说得好听,让自己先睡,他守着猫从床底出来带走,结果躺到床上,没五分钟就睡着了。 傅朔寒转头看了看枕边睡得正香的人,脸颊枕着双手,呼吸声清浅,室内光线很暗,看不太清其他细节,只觉得他睡着的样子乖的不得了。 尽管看不清,傅朔寒的目光却还是一直停在苏沅身上。 喵呜! 一直躲在床底的船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傅朔寒不放。 它的出现成功吸引了傅朔寒的注意力,一人一猫,在黑暗之中对视,无声地僵持。 约莫过了有几分钟,傅朔寒刚刚移开目光,船长轻巧地跳上床,低头嗅了嗅苏沅,之后便亲亲热热地趴在苏沅枕头边,将二人隔开,还防贼似的看着他。 它不仅不让傅朔寒看苏沅,还伸着脑袋去蹭苏沅的脸,蹭了一会儿不满足,又要往苏沅怀里钻。 一边和苏沅贴贴,一边挑衅地看着傅朔寒,活脱脱一只绿茶猫。 傅朔寒将它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露出一个极其轻蔑的眼神,抬手在苏沅身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同样挑衅地看着船长。 船长瞬间炸毛! 它从出生开始就闯荡江湖,经历大风大浪,多少次死里逃生活过来的,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挑衅。 喵呜一声,伸出圆手邦邦给了傅朔寒两拳。 傅朔寒被打,并没有收手,反倒是当着它的面,又拍了苏沅一下。 船长被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气到炸毛,拿出了拼命的架势,苏沅却被傅朔寒给拍醒了,恍惚地睁开眼:“谁打我?”看到船长就在自己旁边,一把将猫搂进怀里:“船长你可出来了。” 船长很恼火,冲着傅朔寒喵喵叫。 傅朔寒冷冷一笑:“你睡着它就出来了,趁你睡着打你,我拦着,它就冲我叫。” 苏沅揉了揉船长的脑袋:“船长,你怎么能打我呢,扣掉一条小鱼干。” 船长被傅朔寒气得拉长音大叫,显然骂得很难听。 傅朔寒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它。 苏沅顶着困意抱猫起身:“傅先生抱歉,今晚耽误您休息了,我现在带船长走。” 船长不甘心,一路骂着脏话被抱出了傅朔寒的卧室。 苏沅一路安抚,它才安静下来,但看傅朔寒卧室的眼神却格外凶,显然,他和它在今晚结下了梁子。 苏沅困的头晕,回到房间,放下船长,到头就睡,船长受到了打击,缩在床尾,委委屈屈地趴着。 *** 明天就是订婚酒会了,为了能让酒会顺利进行,傅朔寒出门前嘱咐苏沅今天不要出去。怕出门万一那阵风刮得不对,又把他给吹病了。 苏沅闲极无聊,叫张管家找来鱼竿,去宅子后院的景观池钓鱼消磨时间。 一晃时间到了下午,傅朔寒的保镖带着一身腱子肉走到他旁边,开口中气十足:“苏先生,傅总让我带您去客厅见一位客人。” “见客人?我认识那个人吗?”苏沅诧异地看向保镖。 保镖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您的朋友,傅总和客人正在等您。” 听到傅朔寒也回来了,苏沅更加意外。 每一个龙傲天都醉心事业,没日没夜搞钱,傅朔寒也是如此。他平时很少在家,即便回来也基本是在半夜,今天竟然回来得这么早。 苏沅越想越不对劲儿,不仅傅朔寒反常,这个客人也很可疑,原身很小就出国,常年在国外养病,哪来的朋友? 他迟疑的工夫,保镖推了推自己大墨镜,催促道:“苏先生,傅总和客人正在等您,请随我来。” 苏沅放下鱼竿,跟着他去客厅。 保镖把他带到客厅外停住,示意他自己进去:“苏先生请进。” 苏沅说了声谢谢,推门走进客厅。 奇怪的是傅朔寒并不在,只有一个陌生男人坐在沙发上。 听到开门声,男人立刻转头看向他:“沅沅!” 这声呼唤含情量太高,听得苏沅头皮发炸,浑身肉麻,诧异地打量着向自己奔来的男人。 样貌长得倒是不错,眉眼深邃,身高腿长。 苏沅穿过来时并没有保留原身的记忆,一时也猜不出这人是谁。 他正琢磨的时候,男人已经来到他面前,张开胳膊要抱上来:“沅沅,好久不见。” 苏沅一惊,正要躲开,身后的门刚好被推开,打断了男人的动作,傅朔寒大步走进来,语气嘲弄:“楚医生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楚冠逸尴尬地放下自己的胳膊:“让傅先生见笑了,我见到沅沅一时高兴,失态了。” 傅朔寒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听说楚医生和苏沅是一起长大的,感情一定很好。”话虽然是对着楚冠逸讲的,可傅朔寒眼神却瞟着苏沅。 从二人的谈话内容中,苏沅已经知道了这男人的身份,他是楚冠逸,他竟然没被自己吓跑,贼心不死追到这里来了。 苏沅警惕地退后几步,和他们俩拉开距离,将嘴巴闭紧,不说不参与,做个局外人。 但傅朔寒不给他脱身的机会,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腰,把人硬扯进自己怀里:“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见了楚医生不开心?还是和我一起见楚医生不开心?” 苏沅无辜地眨眨眼:“我没有不开心。” 楚冠逸意味深长地看着傅朔寒搭在苏沅腰上的手:“傅总对沅沅真是关怀备至。” 傅朔寒敏锐地捕捉到楚冠逸的神情变化,搭在苏沅腰上的手扣得更紧了:“我们坐下聊。” 苏沅被他拥着走到沙发边,楚冠逸坐在他们对面。 苏沅弯腰打算坐下,忽然身子一轻,被傅朔寒掐腰放在了腿上。 苏沅:?o?!!! 这么长沙发坐不下吗?干嘛做腿上!他想挣扎起来,却被傅朔寒紧紧扣住腰身,声音宠溺,目光却满含警告:“坐好。” 苏沅挣扎不开,默默忍了,在傅朔寒怀里乖乖坐好…… 18. 第十八章 苏沅乖顺的模样令傅朔寒很满意,搂腰的手改成搂着肩膀,将苏沅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摆出一副防御保护的姿态,挑衅地看着楚冠逸:“感谢楚医生不远万里来参加我和苏沅的订婚酒会。” 苏沅心头一冷,他哪里是来参加酒会的,这只黄鼠狼是来给鸡拜年的。 楚冠逸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笑容古怪又违和:“傅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我和苏沅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终身大事当然不能缺席。”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着,苏沅在一旁沉默不语,默默回想书中关于原身小时候的内容。 原主十岁出国治疗养病,楚冠逸的爷爷就是他的第一任主治医生。 因为原身体弱、年龄小,又孤身一人在国外,不需要住院治疗的时候楚老医生就把他安顿在自己家里。 所以原身很小就和楚冠逸认识了,算是一起长大的。 后来楚冠逸的爷爷去世,楚冠逸的父亲接替成为他的第二任主治医生,再后来楚冠逸长大了,也成为了一名医生,原身又被转给他负责。 想起这些,苏沅心里颇为感慨。听说过祖传秘方、祖传医术的,还是第一次听说祖传病人。 自己这个病秧子楚家三代传承。 感慨过后苏沅又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楚冠逸不远万里追过来,一定不是为了完成家族传承大业的,他肯定还没死心,所以绝对不会只来参加酒会这么简单。 苏沅正琢磨着该怎么把楚冠逸赶走,肩膀被重重捏了下,傅朔寒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想什么想的这么认真,我叫你都没听到。” 苏沅收起思绪,转头看向他:“没想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 傅朔寒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他看楚冠逸。 苏沅抬眼看过去,楚冠逸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沅沅,刚刚傅先生说你下月初要做手术,让我决定留下来照顾你,毕竟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苏沅一听就明白了他的目的,让他留下来照顾自己,死得更快,干脆地拒绝:“还是不麻烦楚医生了,毕竟你们家祖孙三代治了这么多年,我的病也没治好。” 楚冠逸没有想到苏沅会拒绝自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再说话时竟有些哽咽:“如果祖父听到你的话,一定会非常伤心。” 楚冠逸不仅了解苏沅的身体状况,更了解他的心思,以至于让原主从小到大都对他言听计从。 他明白原身对他的祖父有很深的感情,自己在这时候提起,苏沅一定会伤感怀念,不会再拒绝自己的。 苏沅的确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那你祭拜楚老先生的时候,多安慰他几句。” 楚冠逸以为他的话没说完,还期待地等着,但半天没等到下文,心急追问:“然后呢?你真的不让我留下来继续做你的主治医生?” 苏沅再一次拒绝:“不用。” 苏沅的冷漠,是楚冠逸始料未及的,他又摆出那副伤痛欲绝的模样:“沅沅你变了。” 苏沅不想看他装模作样,只想快点结束这次见面,撑着额头,倒进傅朔寒怀里:“我头疼,想休息。” 傅朔寒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人,目光对视时,已经猜出苏沅是故意装的,但是并没有拆穿:“楚医生,你刚刚下飞机也要休息,我已经让助理替你安排了酒店,离明天酒会的场地非常近。”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楚冠逸明白自己只能先离开,回去再从长计议,识趣地起身道别:“傅总,沅沅,那我就不打扰了。” 苏沅看着楚冠逸离开,苏沅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踏实。 自己上次竟然没唬住他,被他追到这来了,既然来了他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必须得想个办法尽快弄走他。 “人都走远了。”傅朔寒幽幽开口,气息洒在苏沅耳边激起一阵痒意,引得苏沅一激灵,碍于还坐在他腿上,苏沅也不敢用力挣扎。 傅朔寒目光落在他脸上,徐徐下移,抬手拂过他的眉梢眼角,划过脸颊,最终停在他的颌线处,用食指挑起他的下颌,道:“你看我头发。” 苏沅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头发,没发现异常:“乌黑浓密,挺好的。” 傅朔寒别有深意地啧了一声:“乌黑吗?没泛起微微绿光吗?” 苏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原来傅朔寒已经怀疑自己和楚冠逸关系暧昧,怪不得好好的沙发不让坐,非得抱着坐腿上。 傅朔寒挑着他下颌的食指微微用力,语气不善地警告道:“虽然我们的关系假的,但外人眼里你是我的未婚夫,若是因为你和别人不清不楚的关系传出风言风语,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苏沅正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既然他起了疑心,不如顺势借他的手把楚冠逸彻底赶走。 借刀杀人是妙计,更何况傅朔寒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刀,他是超级加倍的大砍刀,他要想赶走楚冠逸,那人就在沪城一天都待不下去。 求人办事,当然要先把人哄开心了,他不是喜欢看自己哭吗,那就哭出来给他看好了。 这样在痛斥楚冠逸一直对自己图谋不轨时也显得真情实感,傅朔寒更容易相信。 让那个人渣从哪来回哪去,别再想着算计利用自己。 苏沅心里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趁着傅朔寒没注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大腿狠掐了一把。 为了能让自己顺利地疼得哭出来,苏沅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嘶!”傅朔寒搂着自己的胳膊骤然收紧,眉头也拧成了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苏沅!你敢掐我!” 苏沅:“!!”震惊低头,自己的手还搭在傅朔寒的腿上。 他无辜又委屈,这可不怪自己,是他非让自己坐怀里的,两人的腿叠在一起,他刚刚怕傅朔寒发现,一着急掐错了。 正欲解释,苏沅身子一仰,被掀翻在沙发上,傅朔寒搓着被掐过的地方,恶狠狠地瞪着他,半晌忽然又笑了:“你为了楚冠逸和我动手?” 19. 第十九章 苏沅身子都来不及坐正,急忙解释,晚一秒都怕傅朔寒呜嚎一口把自己吃了:“不是!跟他没有一点关系!是我……” 大概是他解释的方向不对,傅朔寒更气了,眉毛都立起来了:“还在帮他开脱了?你很喜欢他是吧?很好,我就让你们永远不能再见面!”他丢下一句,暴怒摔门而去。 苏沅看着两扇打颤的门,愣了会儿,之后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暗戳戳地比了个耶。 虽然过程跑偏了,但结果是自己想要的,而且自己刚刚还少受了皮肉之苦。 扪心自问,刚刚那一下掐得是实打实地狠,换成他自己,一定会哇地一下哭出来。 *** 助理晓临按照傅朔寒的吩咐,负责送楚冠逸去酒店。 中途,手机忽然响了:“嗯、明白。嗯,好的。”挂了电话,晓临通过后视镜瞄了眼后座的楚冠逸,不承想正好和他看了个对眼。 晓临礼貌地笑笑,并没说话,楚冠逸倒是找到了搭讪的机会:“酒会是明天晚上开始对吧?” 晓临的很冷淡地嗯了声,同时左打方向盘,拐上高架桥直奔机场。 楚冠逸对沪城不熟,并没有发现异常,还在想着从晓临嘴里套话,探着身子向前,问:“傅先生和苏沅的感情怎么样?我看订婚酒会准备得很隆重,苏沅很受宠是不是?” 晓临礼貌地笑笑:“我只是傅总的助理,他与苏沅先生的事情我不清楚。” 没有得到有用的回答,楚冠逸悻悻地靠回座椅上,但心里的盘算却没停。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了解到傅朔寒并没有向苏沅说的那样对他报复折磨,相反对他很好,负责他住院吃药和一切生活开销,订婚的酒会办得声势浩大,比好多人的婚礼还隆重。 想到此,楚冠逸眼中露出不屑来,传言傅朔寒有多么可怕,实际不过是个好色的俗人,见到苏沅那张脸,不还是把深仇大恨都抛一边去了。 不过这正合他意,他越是对苏沅着迷,自己以后的计划就会越顺利。 一路上,楚冠逸只顾着算计该怎么管教苏沅,让他变得和以前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完全没注意晓临走的方向不对。 直到车子停在机场前,他才发觉不对:“不是说去酒店吗?为什么把我送到机场来了?” 说着用力去推车门,但门早已被晓临锁住:“楚先生,稍等。” 他话音刚落,车窗就被人敲响,车外站着几名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车里。 晓临得到示意,把楚冠逸那侧的车窗降下来一些。 站在外边的保镖拿出两样东西递到楚冠逸面前。 楚冠逸不解地看着他手里的两样东西,一个是信封,另外是个挺有分量的盒子:“这是什么意思?” 保镖并没多说,而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傅总的电话。” 楚冠逸谨慎地接过电话,那端传来傅朔寒沉冷的声音:“楚医生,两样礼物都见到了,想好该选哪一个了吗?” 楚冠逸品出些不寻常的气息,假装镇定:“傅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电话那端传来短促的嗤笑:“既然楚医生不明白,我就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信封里装的是一个小时以后飞往F国的机票,你选这个我会让保镖送你登机。”话说到这,傅朔寒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另外的是骨灰盒,如果选了这个,我派去的人会负责把你装进去,埋好。” 听到骨灰盒三个字,楚冠逸吓得一抖,手机差点脱手掉落,急忙用两只手捧住才拿稳,支支吾吾地问:“傅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见面时明明……”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做选择。”傅朔寒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已经透出不耐:“我不喜欢讨价还价,请楚医生立刻做出选择。” 一张机票,和一个骨灰盒,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都会选机票,楚冠逸当然也不例外:“机票,我选机票。” 虽然他不知道傅朔寒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不认人,但傅朔寒的架势根本不像在开玩笑,眼下情况紧急,由不得他犹豫。 “既然楚医生选择了机票,骨灰盒我就暂时替你保管,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让它派上用场。” 楚冠逸刚刚松了半口气,又被他的一番话给吓凉了:“傅总我懂您的意思,我永远不会再来沪城碍您的眼。” 傅朔寒满意他的回答,挂了电话。 楚冠逸在一众保镖的注视下,片刻不敢耽误,甚至来不及给苏沅打个电话问问为什么,就灰溜溜地登上了飞机。 *** 酒会定在晚上举行,早上苏沅醒来依旧很悠闲,中午时,张管家带着美容师找到苏沅,为他做皮肤护理和头发保养。 由于过程过于漫长繁复,苏沅没挺住,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临近傍晚,他才开始换衣服,做发型。 他的礼服和傅朔寒的是情侣款,傅朔寒不喜欢花哨艳丽的颜色,所以两人的礼服都选了黑色。 苏沅年龄小,所以褚昱设计他的礼服时在领子和袖口加了线绣和袖袢做装饰,显得更加精致贵气。 苏沅底子好,妆容和发型方面基本没怎么费工夫,用张管家的话来讲:“苏先生长得和画里的人似的,不打扮都比那些明星模特好看,打扮起来就更不得了了。” 赵辰一边替苏沅准备今天要随身携带的药,一边疯狂点头附和张管家:“张叔说得对,苏先生天下第一好看。” 说笑间,化妆间的门被推开,傅朔寒身穿礼服走进来,停在苏沅身后。 苏沅在镜子里看到他和自己穿着同款礼服,微微怔了一下,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两套衣服上呼应的细节表明他和傅朔寒是一对情侣,今天是他们订婚的日子,今后他们俩将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亲密关系。 傅朔寒也透过镜子端详着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来:“你今天很好看。但也很可惜,某些人永远看不到了。” 苏沅被他阴森森的语气吓到:“谁看不到了?” 傅朔寒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弯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他永远看不到了。” 苏沅思维一时卡住,小脑瓜里一通头脑风暴,才大概猜到傅朔寒说的人可能是楚冠逸,轻声求证:“是楚冠逸吗?你把他赶走了?” 谁料,他话刚一问出口,搭在肩膀上的手骤然用力,镜子里傅朔寒的表情格外瘆人:“你心里果然在想着他!” 苏沅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感觉他在无理取闹:“我没有。” 傅朔寒也看着他,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一旁的张管家见事不妙,急忙笑着打圆场:“先生,苏先生已经都准备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出发去会场吧。” 赵辰在一旁打配合,拿过大衣替苏沅披好:“苏先生,可以出发了,药放在我这里,到会场以后我会提醒您。” 傅朔寒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苏沅跟在他身后。 司机老吴已经等在门口,见到他们二人急忙拉开车门:“傅总,苏先生请。” 冬季傍晚风很凉,傅朔寒余光扫过苏沅披着大衣仍显单薄的身子,侧身让开,别别扭扭地没和他说话,只眼神示意他先上车。 苏沅也没和他客气,这会儿真的很冷,风呛得他喉咙发痒,他只能尽量憋着气不敢正常呼吸,否则吸进冷气就又要咳得停不下来。 拢着大衣钻进车里,坐稳后想起来傅朔寒第一次接他回傅宅时,很嫌弃他的靠近,以防再次被他嫌弃,苏沅主动靠到车门边,中间空出好大一片位置。 傅朔寒探身准备入座,看到紧贴着车门坐的苏沅,微微皱了皱眉:“这车就我们两个人坐,你贴车门那么紧做什么?” 苏沅真诚回答:“给你让地方。” 傅朔寒阴森森地盯了他两秒,嗤了声,坐进车里:“嘶!” 苏沅诧异地看着傅朔寒:“你怎么了?”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倒嘶冷气的声音,但又不太确定。 傅朔寒被他问得脸色一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命令到:“你坐过来。” 苏沅觉得自己窝这里还挺舒服的,敷衍地动了动身子,心里还寻思着傅朔寒刚刚坐下时为什么要嘶一声,他仿佛是哪里疼。 苏沅自己浑身是病,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生病经验,身体不舒服,或者哪里疼一定要说出来,不能拖,会耽误治疗,于是又试探着问:“傅先生,刚刚是你‘嘶’了一下对吧?是哪里疼吗?” 傅朔寒还是不理他的话,又岔开话题:“你确定不坐过来?” 他刚刚在化妆室里生的气没消,心里还在较劲儿,见苏沅不动,他自己气哼哼地挪到了苏沅旁边,但由于动作过大,他又嘶了一声。 “又嘶了。”苏沅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目光慢慢下移,半晌后悟了,贴心地把靠垫递给他:“垫着吧,在车里没人看见。” 疑惑从苏沅的脸上转到了傅朔寒的脸上:“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苏沅本来不想把话说明白,但他非得追问,只能压低了声音说明原因:“你不是……那儿疼吗,给你软垫。” 20. 第二十章 来自苏沅的真诚关心,终于让傅朔寒的脸色缓和了些:“算你还有点良心。”他接过软垫准备垫上,只是刚一抬腿,又嘶了声,动作也随之停了。 苏沅在一旁也跟着嘶哈冷气:“诶呦,这么严重啊。” 傅朔寒最终还是放弃了软垫,还给苏沅:“你说呢?” 苏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没这种难言之隐。 傅朔寒倒也不是真的让他说点什么,见他没作声,示意他坐好:“出发。” 苏沅坐好,不忘嘱咐:“你涂点药吧,别挺着。” 估计这会儿不疼,傅朔寒满不在乎:“不用,过两天就好了。”他的手机刚好在这时响了,苏沅就没再多问。 会场定在一处庄园内,这座庄园算得上沪城的地标性建筑。 听闻它的主人十分随性,对外承接活动和酒会全看心情,心情好就多要些钱,心情不好就要更多的钱。 这里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居多,场地费坐地起价,一翻好几倍也是常有的事,能在这里办宴请活动的人,要么是真的不在乎钱,要么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冤大头,反正二者不管哪一种,来到这里都要被狠宰一刀。 这庄园大到离谱,比傅朔寒江边那套宅子还要大,苏沅乘坐的车子从正门驶入,开出好远才能见到主堡,今天的酒会主场地就在那里。 苏沅隔着车窗,沿途看着庄园里的景色,不禁感叹,怪不得这里场地费高,真的好美啊。 大到城堡建筑,小到一花一草,都精致无比,晚上在这里举办酒会绝对是最明智的决定,灯光布景梦幻绚丽,完全复刻了油画里的童话城堡。 苏沅感叹的同时,心里更加好奇,在这里办一场酒会到底要多少钱,转头看傅朔寒,小声叫他:“傅先生。” 傅朔寒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他:“怎么了?” 苏沅指了指越来越近的主堡:“听说这里费用很贵,要多少钱啊?” 傅朔寒漫不经心地靠在座椅上:“有一百万,也有两百万的时候,收费标准不一样。” 苏沅的眼睛像猫猫看到小鱼干一样,肉眼可见地瞪圆了:“用一次场地要上百万啊?” 傅朔寒眉峰微扬,绕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这还是折后价。” 苏沅看了看窗外夜幕中童话般美丽城堡:“看这里的建筑风格,主人年龄很小吧。” 傅朔寒表情古怪地看着他,慢慢露出不解:“张管家没跟你说过吗?” 车子离主堡更近了,苏沅还眼巴巴地看着窗外,他在数城堡最高那扇窗户上的星星:“说什么?” 车子停在正门,老吴回头提醒:“傅总,苏先生,到了。” 傅朔寒没有急着下车,而是看着苏沅:“张管家没跟你说,这庄园是我的吗?” 苏沅转过来时,满眼地意外,眼睛亮亮的,仿佛刚才他看过的那些星星都映在了眼里:“这里是你的?傅先生你好有钱呀!” 傅朔寒不咸不淡地哼了声:“我喜欢买一些比较有特点的房子。” 有特点又漂亮的大房子谁不喜欢呢? 苏沅承认,自己被他随意的语气装到了:“您的爱好颇具品味。” 傅朔寒推开车门:“下车,都准备好就等我们了。” 苏沅临下车前不忘嘱咐:“下车慢点,别又疼了。” 傅朔寒下车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峰不自觉地扬高了几分。 天气太冷,苏沅的身体状况不能在室外多待。 苏沅下车时关心他,傅朔寒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两人并排走的时候,他特地走在迎风那一侧,让小病秧子少呛几口冷风。 门廊里暖和了一些,傅朔寒步子慢下来,给苏沅留出平复气息的时间,等到苏沅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朝着苏沅甚至右手。 苏沅伸到面前的手,一时想不出他是什么意思:“手怎么了?” 傅朔寒嫌弃道:“牵手,没谈过恋爱吗?” 苏沅又乖又诚实地点头:“我没谈过,你谈过?” 傅朔寒哽了一下:“谈没谈过不重要,我们得牵手。” “哦。”苏沅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装得像一点是吧,不能让外人看出来我们是假的。” 傅朔寒将指节收拢,包裹住苏沅的手,警告地看着他:“协议的事,和这里任何人都不能提。” 苏沅另外一只手比了个OK,又用手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链的动作。 主堡的正门缓缓打开,会场里热闹交谈的宾客们停下动作,齐齐看向门口。 在众人的注目下,苏沅和傅朔寒牵着手并肩走进会场。 迎着许许多多道目光和窃窃私语的议论声,矜贵漂亮的小少爷,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款步从容。 穿到书中之前,他曾经在酒吧驻唱过,虽算不上大红大紫,但也是小有名气,被人注视的时间多了,已经不会感到紧张无措。 傅朔寒牵着他走过人群,来到精心布置好的舞台上。 舞台背景是他们俩人的名字,被一大片红艳的玫瑰簇拥,苏沅打量一番,又美又俗的,应该也是选戒指的人布置的,出自同一种审美。 二人站在舞台中间,傅朔寒郑重其事地宣布,他和苏沅已经订下婚约,并准备在今年举行婚礼。 苏沅站在他身旁,听着他宣布婚讯,突然有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仿佛自己在梦里,完全以旁观者的视角在看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的融入感。 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入眼却没入心,只觉得热闹新奇,却没有喜悦,更没有紧张激动,心里波澜不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平静,如果非要找出点原因,大概是自己活得比较豁达通透吧。 傅朔寒讲话结束,到了现场媒体记者们最期待的拍照的环节。 他们是即将结婚的甜蜜情侣,照片自然要拍得亲密一些。 现场的闪光灯伴随着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但仅仅只拍到两人挽手而立的场面记者们显得很不满足。 换作平时专访拍摄,遇上这位冰山霸总,记者们是万万不敢提出其他的要求的,但今天人多嘴杂,便有人混在其中大着胆子提要求:“两位先生,不够亲密,贴得近一些吧。” “互动!平时的日常甜蜜互动来一些吧!” 见同行都没有被发现,有些人干脆放开了胆子,要求越提越离谱:“亲一下吧。” 苏沅有兼职模特的经验,对摄影师的提议极为敏感,之前的提议他大都照做了,唯一这一条,害得他僵住身子,有些无措地看着傅朔寒。 傅朔寒也正看着他。 苏沅先眨了眨眼,眼神询问怎么办? 傅朔寒接收到他的示意,转而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助理晓临,示意他将记者引走。 晓临正弯着嘴角,一脸姨母笑地看着自家总裁和夫人的甜蜜互动,猛然见到傅朔寒示意自己,立刻会意,凭借着跟在傅朔寒身边多年的默契,咔哒!将冷焰火和粉红泡泡机的开关摁下。 泡泡伴随着绚丽的烟火漫天飞舞,甜蜜美好的气氛瞬间烘托到位。 苏沅傻了半天才回过神,看着满天飞舞的泡泡,以及在场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抿了抿唇,想问傅朔寒,现在怎么办? 但这么多人盯着,他又没办法大声问,只能凑到他耳边:“傅先生,怎么办?” 傅朔寒怕被其他人看出端倪,微微迟疑了一下,哄着眼前的人:“亲一下,一百万。”食指托起苏沅的下巴,俯身凑近。 随着傅朔寒的靠近,刚刚还豁达通透、波澜不惊的苏沅先生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脸烧得比碳还热,张开的唇瓣微微颤抖着,轻轻哼出个鼻音:“可……我……初.吻。” 21. 第二十一章 傅朔寒靠近的动作停止,自苏沅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眸子似星空一般深邃:“加十倍。” 十倍,十倍?一千万! 一千万,有钱不赚王八蛋! 苏沅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闭上眼睛,默许了他的动作。 灯光交替闪烁,傅朔寒附身凑近,苏沅鼻端弥漫着他身上的冷香,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心跳得又快又重,怦怦的回声震响在耳边…… 额头上温软的触感令苏沅愣了愣,睁眼看傅朔寒时,眼中带着迷茫与窘怯。 傅朔寒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随即面向记者与观众:“希望诸位贵宾,今晚玩得开心愉快。” 苏沅晕晕乎乎地被傅朔寒牵着走下台,他脸上的热度非但没退下去,反而越烧越热。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误会,但他就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想捂脸逃跑。 来到台下,傅朔寒招手叫来助理晓临。 晓临小跑过来,看到傅朔寒阴沉着的脸,顿感不妙:“傅……傅总。” 傅朔寒冷笑盯着他:“你喜欢摁开关?” 晓临连连摇头:“不喜欢,不喜欢,傅总我错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傅朔寒看了看还在满天飞的泡泡:“从今天起,你留在这里的灯光控制室上班,整个庄园的灯光开关都由你负责,下个月再回公司。” 晓临委委屈屈,但又不敢反驳:“好的傅总。” 傅朔寒非常人性化地为晓临安排完工作,冲远远看着他的宾客们示意,随即带着苏沅向后厅走去:“我送你去休息室,张管家和赵辰都在那儿,待会如果有人要见你,不用理会,等我处理完这边一起回家。” 苏沅低头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后,手背贴着还在发烫的脸颊。 傅朔寒余光扫到他的小动作,觉得很像动物园水里不停用小爪爪给自己洗脸的小水獭,干脆停下脚步等他。 苏沅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正在看自己,有些害羞地不敢看他,故意将视线放在别处:“到休息室了吗?” 傅朔寒目光落在他粉中透红的脸颊上,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戏谑,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转账。 苏沅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提示音:—银行卡2259,到账一千万元。 苏沅吓得差点把手机丢了,手忙脚乱地解锁:“傅先生,我给你转回去,你刚刚又没……没亲……”苏沅越说声音越小:“不要给我这么多钱。” 看苏沅窘迫害羞的样子,傅朔寒觉得这钱花得值,已经给出去,就没打算再收回来:“刚刚说好的十倍,不给岂不是言而无信。” “可是你有没亲……没亲……”苏沅几番斗争还是没说出口,含糊不清到:“亲额头不算的。” “本来也没说要亲.嘴,是你自己想偏了。”他忽然踏前一步,勾着苏沅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病秧子的初吻还是不抢了,以后你离开我,想起我的时候可以觉得我可恨,但是不能让你觉得我恶心。” 傅朔寒是个有原则的龙傲天,苏家欠他什么,他就拿回什么,不会少拿一分,也不会多要一厘。 苏沅抿着唇,心里琢磨了会儿,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收他的钱:“我还是把钱还给你。” 傅朔寒根本没理他的话,扳着他的肩膀转身,在他后腰上拍了一把:“前边第三个门是休息室,去。” 苏沅回过头还想再说,傅朔寒却已经转身回会场,他似乎知道苏沅在看他,没回头,只冷冷道:“赵辰在休息室等你过去吃药。” 傅朔寒走进会场,苏沅默默转身,按照他刚刚告诉自己的方位,推开休息室的门。 张管家和赵辰都在,他出门时还不到晚餐时间,现在时间刚刚好 ,休息室的矮桌上放着准备好的晚餐。 苏沅尝出都是熟悉的味道,他现在还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随心所欲的吃喝,张管家怕他换了地方饭菜吃得不合胃口,特地从傅宅带过来的。 苏沅肠胃不好,吃饭慢,赵辰和张管家已经习惯了,两人在一旁陪着,时不时闲聊几句。 晚餐结束,苏沅开始吃他的药。 每一种药量和间隔时间都不同,全都吃完是一项很大的工程,苏沅每天的状态是吃饭三分饱,余下的用药补。 剩下最后一种药的时候,苏沅看着赵辰随身携带的小药箱若有所思,半晌问道:“赵辰,家里有药膏吗?” “药膏?苏先生你要涂哪里的?”赵辰放下手里的东西,等着他回答。 苏沅支吾了会儿:“就是,治疗……痔疮的。” 赵辰皱眉头想了一会儿:“家里没有,苏先生是您用吗?我现在去药店买。” “你就当做是我用吧,麻烦你了赵辰。” 赵辰穿上外套出门:“苏先生,你要哪种?内、外还是混合的?止血消肿还是止痛消炎的?” 苏沅被问住了,这种药还有这么大讲究吗,他也不知道傅朔寒到底是哪种,考虑了一下:“每样都买点吧。” 他这过于不专业的回答令赵辰很不放心:“苏先生,要不您去医院做个检查,别乱用药。” 苏沅摆摆手:“放心吧,我不会乱用的。”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傅朔寒应该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用哪个他自己选好了。 临近十点钟,酒会散场,傅朔寒带着酒气回到休息室接苏沅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还是他们俩坐一辆车,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傅朔寒神情恹恹的,一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休息,苏沅也没打扰他。 到家后傅朔寒没在楼下停留,直接乘电梯回房了。 苏沅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一大包药膏,急匆匆跟了上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俩,苏沅把装药膏的袋子递给傅朔寒:“傅先生,这个是药膏,待会回房间你自己涂一下。” 傅朔寒垂着眼皮,盯着他手里的袋子,电梯刚好在这个时候到达,他没有接袋子,而是一把捉住苏沅的手腕,喝了酒的他嗓音比平时低哑:“懒得动,你帮我涂。” 说完拉着苏沅的手出了电梯,直奔卧室。 眼见着要被拉进门,苏沅才回过神,一手死攀住门框,惊慌且无助:“诶呦我的妈呀!我怎么帮你涂啊……我不行啊啊啊啊……” 22. 第二十二章 苏沅的力气显然无法和傅朔寒抗衡,他手腕稍一用力,苏沅像个大号抱抱熊,被轻轻松松提进卧室。 由于他表现得过于抗拒,傅朔寒顺手还把门给锁了。 弱小又无助的苏沅扒着门板,可怜巴巴:“傅先生,这……这种事我来做,真的不合适。” 傅朔寒带着几分醉意,表情严肃地盯着他:“有什么不合适,我不是也帮你涂过药?” “可……那……”苏沅垮着小脸,快哭出来了:“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啊。” 傅朔寒食指勾住领带扣,将其摘下丢在一旁:“不就是涂个药,哪有什么不一样。” 苏沅苦兮兮地看着他的动作和表情,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坦然随意的。 犹豫再三,再三犹豫,闭眼深呼吸,努力做自己的思想工作。 他内心极度挣扎,表情煎熬又痛苦,大概过了有一分钟,睁眼时带着豁出去的决然:“傅先生我……!”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在睁开眼的瞬间崩塌。 短短的时间里,傅朔寒把裤子都脱完了。 平时被西裤包裹的长腿明晃晃地在他露在面前,腿型修长,肌肉匀称,再搭配他腿上的黑色皮质衬衫夹,画面忽然就变得有情.趣起来…… 傅朔寒注意到他的目光,冷冷地问:“看完了吗?” 苏沅一定神儿,目光从绑着黑色皮带的长腿上移开,为了缓解尴尬,讪讪一笑:“你好.骚啊。” 话一出口,苏沅和傅朔寒的脸色同时变了,苏沅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立马改口:“你好高啊,我口音比较重,你千万别误会。” 傅朔寒一边觑着他,一边解开衬衫夹:“你好像很喜欢衬衫夹,改天我买些送给你,你也能变……” 苏沅耳根一热,很想冲上去捂他的嘴,但傅朔寒并没有给他机会,讲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停住了,并没有说出来,只递给苏沅一个‘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眼神。 他虽然没说,但是却比说了更令苏沅臊得慌,但偏偏又不能解释反驳什么,只能吃哑巴亏。 傅朔寒脱得差不多了,恹恹地靠在床头:“来吧。” 苏沅眉峰颦在一处,又是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支吾道:“我先去准备一下。” 傅朔寒这会儿头晕得厉害,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苏沅提着一包药膏直奔里间浴室。 这会酒劲上来,傅朔寒觉得头更晕了,昏昏沉沉地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里间的门被打开。 这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傅朔寒懒得睁眼睛,只问了声:“涂个药而已,你准备什么这么久?” 苏沅带着口罩,声音闷闷地传来:“当然要准备。” 傅朔寒感觉他声音怪怪的,懒懒地将头转向他,漫不经心地将眼皮睁开一条缝儿:“哪有那么……” 他猛地坐正身子,酒瞬间醒了大半,刚刚只扦开一条缝儿的眼睛这会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沅:“你要解剖我?!” 苏沅两只手带着手套半举着,头上戴着在浴室翻箱倒柜找到的浴帽,身上穿着清扫大姐放在工具箱里的一次性蓝色罩衣,乍一看,还真有点像手术室的医生。 苏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我第一次帮别人涂这种药,做好防护措施。” 傅朔寒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戏真多。” 苏沅没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怪自己戏多,怎么不说是他事儿多呢? “用哪种药啊?”苏沅低头在药袋子里翻找。 傅朔寒还在打量着他的一身行头:“消肿散瘀的吧。” 苏沅哦了声,在袋子里找到消肿散瘀的药膏:“撅起来。” “撅起来?”傅朔寒看他像在看外星人:“我躺着不行吗?” 苏沅瞥了他一眼:“也行。”开始低头给药拆包装。 傅朔寒躺好:“行了。” 苏沅挤好药膏,看到傅朔寒还穿着短裤,伸手去拽:“上药,脱了吧。” 傅朔寒一把捉住他手腕,眼神少有地慌乱:“你要往哪儿涂?” “当然是往那儿涂。”苏沅嗤了声,这会想起害羞了? 傅朔寒隐约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控制,自己很有必要强调一下患处,指着大腿上的瘀青:“这儿!你干的好事。” 苏沅看向他手指的地方,一片泛着青紫的皮肤微微肿起,由于刚好是领带夹绑住的位置,伤处还有两道清晰的血痕。 苏沅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今晚你在车上嘶冷气是因为领带夹勒得这儿疼?” “不然呢?” “不然……”苏沅看了看手里药膏上写着的‘痔必清’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朔寒也瞟到药膏的名字,呼吸一滞:“你想得还真多。” 苏沅尴尬一笑:“我也关心你嘛,只不过关心错了方向而已。” 被关心的傅先生心累地长舒一口气:“谢谢,以后再别关心我了,去休息吧。” 苏沅满含歉意地看着他大腿上的瘀青:“我还是帮你处理一下吧,看样子快要破了。” 傅朔寒戒备地看着他手里的药膏:“你想给我用这个?” “当然不是,你等我一下。”苏沅将药膏放下离开,很快拿着根香蕉去而复返。 傅朔寒又看不懂他了,为了不再闹出误会,谨慎地先问明白:“香蕉又是干什么的?” 苏沅剥开香蕉递给他:“把这个吃了。”苏沅胃不好,不能吃香蕉,扔了又觉得浪费。 傅朔寒看着喂到嘴边的香蕉,虽然嫌弃但还是咬了口:“吃香蕉能消肿?” 苏沅摇头:“当然不能。”他把剩下的香蕉又往傅朔寒嘴边凑了凑:“都吃完,香蕉皮散瘀效果很好的。” 傅朔寒将信将疑地吃完香蕉,苏沅把香蕉皮撕下一段贴在他腿上瘀青的地方,轻轻按擦。 似乎看出傅朔寒不相信,他一边帮他按摩,一边碎碎念:“你别不信,真的有用,我以前做兼职舞蹈老师的时候,腿上经常会出现瘀青,我都是用这个办法的,一般敷两三次就好啦。” 傅朔寒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听他念叨,听着听着眉峰微微挑了一下:“你在做兼职舞蹈老师,你的身体状况能跳舞?” 苏沅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刚穿进来时苏沅坦白过他不属于这里,但当时傅朔寒一个字儿都没信,还警告他,再提这事就把他送进精神病医院,至于现在…… 苏沅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他也不会信,打哈哈敷衍到:“我是教年龄大的叔叔阿姨跳广场舞,动作节奏都很慢那种,我也能顺带锻炼锻炼身体。” 傅朔寒眉峰扬得更高了,握住苏沅的手腕,盯着他:“教广场舞?你跳一段我看看。” 23. 第二十三章 苏沅幽幽怨怨地看着他:“就是广场舞嘛,没什么好看的,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动作我都忘了。”说完把傅朔寒腿上敷着的香蕉皮拿开:“好了,明早你记得再敷一次,我回房间了。” 他生怕傅朔寒逼着他跳广场舞,说完急急忙忙开门走人。 傅朔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拨通秘书的电话:“调查一下苏沅这些年在F国都做过什么。” *** 订婚酒会的第二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苏沅和傅朔寒的消息。 傅朔寒作为沪城资.本圈新贵,短短几年时间就跻身顶层,他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昨晚的订婚酒会更是直接霸榜了各大平台热搜。 苏沅作为另一个主角又是首次在公众前露面,话题度同样惊人的火爆。 苏沅翻看有关自己的话题,在其中看到一个奇奇怪怪的词条#建.国后不许成精,为什么苏美人可以?# 他琢磨了半天也没懂这是什么意思,好奇地点进去看讨论: ——我说他是睫毛精没人反对吧,睫毛又长又密又翘,眨眼的时候简直扫在我心尖上了啊! ——腰精!prprpr~ ——腿腿腿!啊啊啊啊啊啊,他的腿啊! ——见了他,我才知道女娲偏心已经到了离谱的程度! 看了这些评论,苏沅才弄清楚词条的意思,原来是在夸自己。 之后又看了会其他内容,眼见着运动的时间到了,他放下手机,去找赵辰要今天的运动计划。 订婚酒会完成,他接下来就要专心为下月初的手术做准备,每天会按照医生的定的标准,做一小会运动。 如果这次手术顺利完成,他呛咳咯血的症状就可以治愈。 这段时间各种昂贵药品和营养品不间断贴补,还有赵辰每天的细心照顾,苏沅咯血的次数少之又少,但是咳嗽每天折磨的他很难受,尤其是在夜晚时会加重,夜里总是会咳醒。 咳醒后他心脏就会不舒服,很难再次入睡,苏沅一直盼着能快点做手术,痊愈以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整晚觉。 他不仅仅只盼着身体变好,学校的休假期也马上要结束了,他希望早点完成手术,不延误返校的时间。 余下的一周多时间里,苏沅一直在积极配合医生做术前准备。 三月初,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基本达到了手术要求,提前两天住进医院,接受最后一次全面的术前检查。 自从订婚酒会以后,傅朔寒没日没夜地忙,听张管家说傅氏和官方合作的跨国项目已经敲定下来,傅朔寒为了这个项目去国外出差了。 他入院的第二天傍晚拿到了全部检查结果,虽然和正常指标比起来检查的结果不太理想,但是对于苏沅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讲,已经很难得了,林耀通知他明早一台手术。 傅朔寒不在,张管家和赵辰一直陪在他身边,怕他紧张有压力,一直在病房陪着他,直到他睡着了才离开。 病房的门刚刚关上不久,苏沅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眼睛慢慢张开。 其实他一点都不困,刚刚是在装睡,这几天张管家和赵辰为他跑前跑后很累,他不想再让他们熬夜陪着自己。 苏沅住的这间病房是套房,隔壁还有一间卧室,为了方便照顾,张管家和赵辰就住在隔壁。 为了不打扰他们休息,苏沅没敢下床走动,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手枕在脸颊下,眼神空空地望着窗子的方向。 刚刚张管家问他明天手术怕不怕,苏沅当时回答不怕。 其实,他是怕的。 但是他没好意思和张管家还有赵辰讲。 过了好久,苏沅睁得眼睛都有些酸,便轻轻翻个身,他仍旧一点困意都没有,摸到放在枕头下的手机看时间,快十一点钟了。 他始终觉得空落落的,心一直悬着,想找个人说说话。点开APP里的联系人,下滑翻动,看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聊天的人。 失落地熄灭屏幕,把手机重新放回枕头下,又翻了个身,变成仰卧,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苏沅知道很大可能是APP的推送,但他还是急忙把手机拿出来,万一有人找自己呢! 屏幕上显示一条消息:—傅朔寒(1) 苏沅盯着他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才解锁查看,消息内容很少,简单的三个字—睡没睡 苏沅不假思索,飞快打下一行字:不困,失眠睡不着。 他太想找个人聊一会天了,聊什么都行。 可点击发送前,他又移开了手指,把刚刚打出的字全删了,换成了‘还没睡’ 信息发过去以后,苏沅对着屏幕发呆,很快傅朔寒的手机号码跳跃在屏幕上。 大概是因为铃声突然响起,苏沅的心脏狠狠撞了一下,他做了个深呼吸,才勉强缓解心口的鼓胀。 安静的病房,将傅朔寒的声音衬得比平时更加低磁:“听张管家说,你明天八点手术。” 苏沅怕吵到隔壁的张管家和赵辰,声音压得很低,无意识地带出几分闷闷的鼻音:“嗯,是明早第一台手术。” 那端静了两秒:“又哭了?” “没有。”苏沅清清嗓子:“我躺着呢,说话声音可能有点奇怪。” “我明天会回去。” 苏沅睫毛轻轻眨了下:“……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傅朔寒顿了下:“明天还要手术,你早点休息吧。” 苏沅食指轻轻搓动着手机的边缘,很乖地答应:“嗯,好。” “那我挂了。” “嗯,好。” 苏沅手机还放在耳边,没有去点挂断键,他知道傅朔寒会点的。 过了十多秒,还是没传来挂断的声音,苏沅诧异地叫了声傅先生。 “怎么不挂电话?”傅朔寒还在听。 苏沅支吾了会儿,声音里带着点小失落:“我这就挂。” “等会!” “怎么啦?” 电话接通傅朔寒就察觉苏沅的情绪不对,刚刚说挂电话时失落更加明显:“你是不是害怕了?” 苏沅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但又发觉傅朔寒看不到,就扁扁嘴:“嗯。” 这次傅朔寒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声音里带着的哭腔,呼吸不由地跟着顿了半拍:“别哭,我让医院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不用害怕。” 小病秧子泪腺本来就发达,加之现在又是真的害怕,傅朔寒越哄眼泪就越包不住了,开口就带出颤颤的哭腔:“嗯,我知道了。” “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明天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苏沅想了会儿:“你明天就会回来吗?” “对,但是来不及送你去手术室。” 苏沅很认真听着,很乖地回应:“好,我知道了,那我挂电话了,你也早点休息。” “别挂,你把电话放在枕头旁边,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傅朔寒今晚的声音要比平时温柔很多,甚至让苏沅有一种错觉,他们真的是很亲密的关系:“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不会。” 苏沅把手机放在枕头上,傅朔寒应该是在用电脑工作,那边会键盘和鼠标点动的声音,傅朔寒时不时地会和他轻声聊一两句,确认他有没有睡着。 苏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晨是被赵辰叫醒的。 醒来后,发现手机放在枕头边,点开通话记录,是昨晚十一点后挂断的。 由于是第一台手术,苏沅刚穿好衣服就被护士带去备皮,紧接着林耀来确认他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随后他由护士带去了手术室。 手术的过程对于苏沅和等在外边的人来说都是漫长的。 手术即将结束前,傅朔寒风尘仆仆地赶到,没来得及询问赵辰里边的情况,手术室的灯就灭了,手术结束。 苏沅被转入ICU病房,傅朔寒只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 林耀换好衣服,也来到病房外,和傅朔寒并排而立:“苏沅的手术很成功,病理结果是良性结节,您不必担心。” 苏沅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傅朔寒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什么时候会醒?” 林耀:“麻醉医生说他很快就会醒来,但还需要留在ICU病房里继续观察,体征平稳后才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傅朔寒的视线在苏沅身上来来回回逡巡了无数次。 昏迷间,苏沅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自己的肩膀,在耳边叫:“苏沅,苏沅,醒醒,睁眼。” 苏沅晕得厉害,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眼中全是迷茫。 这是哪里?好奇怪啊,为什么所有物品都奇形怪状的,还到处都是水波纹儿。 有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苏沅的目光被吸引,顺着望过去,两个小绿人站在旁边,其中一个小绿人很温柔地对他说:“苏沅,醒啦。” 苏沅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绿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竟然会说话诶。 护士见他愣神不出声,又叫他:“苏沅,是头晕吗?” 苏沅满眼好奇,试探着小声问:“什么是酥圆?小点心吗?” 24. 第二十四章 两位护士小姐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眼神示意搭档:“可能术后谵妄,我去叫聂医生来。” 苏沅好奇宝宝似的睁着大眼睛四处打量,看到小绿人拿出一个白白的果子,他口渴得厉害,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出声道:“请问能给我吃那个果子吗?” 护士看看自己手里的输液瓶,笑了:“不行哦,这个不能吃。”她猜苏沅现在应该是丧失了一部分环境感知力,看到的所有事物都是扭曲的,才会觉得自己手里的输液瓶像果子。 苏沅气鼓鼓地看着小绿人,不给吃就算了,她还把果子吊在眼前馋自己。 另外一名护士和医生很快赶来,医生走到苏沅身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轻声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苏沅听到新来的小绿人问自己名字,半点没犹豫,脱口而出:“傅朔寒。” 医生听到名字顿了一下,笑问:“不对,你再想想。” 苏沅抿抿嘴唇,皱起眉头,怎么不对呢?那自己叫什么? 苦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到其他的:“想不出来了。” 医生没再执着这个问题,换了个其他的:“那你知道这是哪吗?” 苏沅看看周围奇形怪状的事物,很像抽象的油画:“在画里吗?” 医生有笑笑,但没告诉他说得对不对:“你现在很累,好好休息吧,困了就睡。” 苏沅的确感觉到又困又累,而且觉得这里的小人都很温柔,对自己没恶意:“好,我睡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病房里,吓得他立马睁圆了眼睛。 守在旁边的赵辰见他醒来,立马靠过来:“苏先生,你醒啦。” 苏沅防备地看着他,一脸警惕。 苏沅转出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医生就嘱咐过赵辰,说苏沅出现了术后谵妄的症状,所以赵辰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并不慌,将声音放得很温柔:“苏先生,别怕,我是赵辰,你生病刚刚做过手术,我负责照顾你。” 即使赵辰解释过,苏沅对他依旧防备,他想坐起来看看周围,但刚一动,胸口处骤然传来剧痛,苏沅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人差点晕过去。 赵辰急忙扶住他肩膀:“苏先生,你现在还不能动,您如果不相信我的话,我去医生办公室叫傅先生。” 听到傅先生这个称呼,苏沅愣了会儿神,他觉得有些耳熟:“傅先生是我认识的人吗?” 赵辰点点头:“他是您的未婚夫。” 苏沅眼睛都瞪圆了:“我还有未婚夫呢?” 赵辰怕他还不信,立马拿出手机,找到网上关于他和傅朔寒订婚酒会的内容:“苏先生你看,你们刚刚订过婚。” 苏沅盯着配图再三确认,图片上的人确实是自己,而亲吻自己额头的男人看上去也的确眼熟。 他又仔细看过文字内容,向赵辰求证:“我叫苏沅,我的未婚夫是傅朔寒,我们两个感情很好,前段时间已经订婚了,对吧?” 赵辰欣喜点头:“对的,傅先生一直在守着,他见你一直不醒,着急去找医生了,马上就会回来。” 苏沅这会神情放松了些:“我是因为手术的原因,不太记得之前的事了,对吗?” “对,医生说等你体内的药物全部代谢以后,就会恢复的。” 苏沅指指赵辰的手机:“我能再看看那些报道吗?” 赵辰把手机递给他:“可以,您慢慢看,我现在去通知傅先生。” 苏沅很乖地答应,赵辰小跑出病房,他点开手机继续看报道。 划着划着,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建.国后不许成精,为什么苏美人可以# 他再一次被这个话题吸引,只不过这次和之前的理解角度完全不同。 他心想,真有妖精啊?什么东西成精的啊?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点进去,一张他自己的高清美照出现在屏幕里,吓得他差点把手机丢了。 天那,那个妖精竟然是自己吗?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翻看下边的讨论内容,大家也都好奇他是什么东西成精的,纷纷在讨论,有说睫毛的,有说是腿的,还有说是腰…… 苏沅越看越懵,迷茫两个字都印在了脸上,直觉告诉他这些人说得不对,但脑子又空空的,完全想不起来。 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成精的呢? 他正想得认真,病房门被打开,傅徊操控着轮椅进门。 其实傅徊早就可以出院了,但他不愿意回傅宅见到苏沅,就一直赖着不出院。 昨天他听到苏沅手术的消息,今天才兴冲冲地赶过来。 有句俗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今天傅徊来的目的很单纯,趁苏沅手术虚弱,把他骂自己的话骂回去。 他靠得近了,苏沅发觉有人来,放下手机,戒备地看着他:“你是谁?” 傅徊被他问笑了:“真不记得我,还是装的?” 苏沅看看门口的方向:“我未婚夫马上就会回来。” 傅徊满不在乎:“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他回来了又能怎么样?” 苏沅被他怼得没话说,只怂怂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傅徊绕有趣味地打量他:“你这是麻醉药劲儿还没过呢,不认人了?” 虽然不记得他,但直觉上苏沅就觉得他阴阳怪气,不像好人,不愿意搭理他,把头转到一边不说话。 傅徊哼了声:“不记得我,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苏沅全当没听见,直接把眼睛也闭上了。 傅徊碰了一鼻子灰,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别装出这副模样,你能骗得了小寒,可骗不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嘴脸,你个绿茶精,就知道……” “等会!”苏沅睁开眼,灼灼地看着他:“我是什么精?” 傅徊被他问得一愣,脱口回答:“绿茶精!装模作样把小寒骗得五迷三道。” “绿茶精。”苏沅小声嘀咕了两遍:“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绿茶精的?” 傅徊不屑且自信:“你骗得了小寒和骗不了我。”说完指指眼睛:“这就是照妖镜,你那点道行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苏沅看他一本正经,慷慨陈词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 难道自己真的是绿茶精?! *** 医生办公室内只有林耀和傅朔寒两个人,林耀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傅总,待会苏沅醒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话音刚落,傅朔寒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怎么了?你不是说他的手术很成功吗?” 林耀点头:“手术的确很成功,但刚刚重症监护那边的医生把苏沅的监护记录转过来,标注他出现了术后谵妄症状。” “术后谵妄?”傅朔寒重复:“他手术中大脑受损了?” “不是不是!”林耀急忙纠正:“苏沅的大脑和神经都没问题,只是手术中使用的麻醉药物,以及其他药物对他的大脑产生短暂的影响。由于他本身体质弱,身体代谢缓慢,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属于术后比较常见的现象,过几天就会好转。” 林耀一番解释,让傅朔寒的神情稍有缓和:“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耀翻开监护记录,道:“他现在的主要表现是意识障碍和自我认知障碍。” “说清楚点。” “说的直白一点,他现在糊涂了,对环境和自我的认知出现了偏差,昨天刚刚醒来的时候护士问他姓名的时候,他说自己叫……傅朔寒。” 傅朔寒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林耀无奈点头:“他的意识认知和记忆全部都是混乱的,他可能潜意识里比较依赖你,对你的印象比较深,所以医生的问他的时候他就随口说了你的名字。 他不会一直这个状态,也许今天醒了,又会是另一种状态,所以你要做好心里准备,除了积极的药物治疗意外,家属陪护也要多和他沟通交流,让他尽早下床活动,加速体内药物代谢。” 傅朔寒郑重地点点头:“我了解,我回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傅朔寒刚走出病房,就遇到急匆匆跑来的赵辰:“傅先生,苏先生醒了。” 傅朔寒眸光瞬间亮了一度,边走边问:“他情况怎么样?” 由于傅朔寒步子迈得太快,赵辰小跑才追得上:“我刚刚和苏先生聊了几句,他的情况和医生说的差不多,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傅朔寒吁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 傅徊在苏沅这发了一会儿癫,觉得和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人说下去浪费时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而刚刚弄清自己‘身世’的苏沅还在一门心思地琢磨自己绿茶精的身份。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苏沅看过去,正好撞上傅朔寒的视线。 苏沅心砰地颤了一下,他刚才在手机上看到傅朔寒照片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眼光好,找了个这么帅的未婚夫,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而且网上每条报道基本都提起过他们感情非常好,已经同居住在一起了。 傅朔寒走到床边时,苏沅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对于苏沅突如其来的亲近,傅朔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被牵住的左手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僵了,试探着问:“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苏沅点头:“记得,我是苏沅。” 听到他正确回答自己的问题,傅朔寒暗暗松了口气,扫过他们相握的手:“那我呢?” 苏沅弯起眉眼,笑得又甜又乖:“也记得,你是我老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