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1. 初遇（修） 九月中旬，京市的天气干燥闷热。天空湛蓝，不见一丝云朵。 A大的某栋男生宿舍内。 沈眠枝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谨慎地把文档进度保存好，拿过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屏幕。 沈眠枝今天上午没课，也不用去做实验。吃完早餐后他发现图书馆没空位了，索性回宿舍写实验报告。 这一写，就写到了午饭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微信堆积了不少信息。略过一些无关紧要的群消息，沈眠枝先打开自家姐姐的聊天框。 ［阿姐］：弟啊，这周末记得回家哈，傅老爷子七十大寿，咱们家和他们现在的关系肯定得过去。 ［阿姐］：哦对了，傅敛你应该还记得吧？他前几天回国了，据说是要彻底回国定居了，他的回国接风宴是跟傅老爷子的寿宴一起办，很受重视。 ……傅敛？那不就是他男朋友傅裕的亲哥么。 沈眠枝快速回想了一遍上星期京城圈子里发生的各种事情……似乎没什么可以惊动傅家大哥回国的事。 也就是他答应了傅裕的求婚，即将举办订婚宴，能算得上是能拿出来的事情吧？ 但是沈眠枝并不觉得那位淡漠冷情的大哥会因为这件事回来。 沈眠枝眨眨眼，给姐姐回了个好，附带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 ［阿姐］：［满意摸头.jpg］话说你和你男朋友最近怎么样？感情还稳定吧。 沈眠枝抿唇笑了笑。 他和傅裕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关系一直很好。他对开朗帅气的傅裕有些少年爱慕，上个月傅裕对他表白，他们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而在上周，傅裕提出了订婚请求，说尽甜言蜜语。 沈眠枝虽然觉得进度有些快，但傅裕深情款款承诺只是想要快点和他有更加正式亲密的关系，沈眠枝便没有拒绝，于是就有了他手指上戴着的这枚戒指。 沈眠枝让姐姐不用操心，随即打开男朋友傅裕的对话框看了看。上面是他早上和傅裕的对话，互相早安问候之后，沈眠枝说自己要去写报告，聊天就没再继续。 宿舍里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不过旧宿舍楼用了几年的空调效果一般，冷风努力嗖嗖吹，还是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热度。 宿舍里待着的另一个舍友热得不行，胡乱套了个运动短裤，呈死狗状仰卧在对着空调出风口的床头，戴着耳机打游戏，时不时小声谴责几句在野区采灵芝的队友。 沈眠枝的着装和他完全相反。明明是闷热的环境，他还是穿着一条黑色长裤，衬衣平整得找不出一丝皱褶，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他坐得板正，浏览着微信，给傅裕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已经忙完了。 对话框静悄悄的，傅裕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沈眠枝退出微信，抬头就见他们这个三人间宿舍的宿舍长谭子彬买饭回来，对他挤眉弄眼：“呦，眠枝，给你男朋友发信息呢。” 沈眠枝眨眨眼，小幅度点头，承认道：“对的。” 嘶，怎么这种调侃还能回答的这么乖巧。谭子彬顿时有些手痒，想揉沈眠枝的头发。 谭子彬把帮带的午饭分别放到舍友们的桌子上：“你们点的不辣和特辣的米线。” 蓝锐仍然是死狗状态：“好嘞，我打完这把给你转钱。” 沈眠枝已经对照着小票上的金额给谭子彬转了钱，笑着对他认真道谢：“谢谢谭哥帮我带饭。” 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沈眠枝道谢得认真又诚恳，笑起来还能看见浅浅的酒窝。 守礼得有些小古板，又格外乖。 谭子彬终究是忍不住在他头顶搓了一把。 沈眠枝上学早又跳级了几次，等到他读博，也就比其他两个舍友小了好几岁，是名副其实的老幺。 不仅年龄小，他的体型在两人的衬托下也是最小的。 同宿舍的另外两个人，老大谭子彬是土木工程研究生，在抽签抽宿舍长的时候幸运中奖。另一位排行老二的舍友蓝锐就是打游戏那位，曾因为体育太好差点去当体育生，最后读了电子信息工程。 沈眠枝的身材比例极好，就是身高不算拔尖，在两个牛高马大的舍友衬托下，顿时娇小起来，再加上过分漂亮的脸和他的性格，像是误入了猛兽堆的小羊羔。 两位舍友因此都把他当弟弟疼。 “今年真是邪门了，这个时节还这么热。”蓝锐小声骂骂咧咧。 谭子彬：“可不是，过几天我还要跟老板去一个实地，希望不会像今天这么热。” 说到热，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沈眠枝。 精致漂亮的青年坐姿端正，衣服穿得严严实实整整齐齐，长裤把又长又细的腿完全包裹住，衬衣挡住了白皙细腻的皮肤，连锁骨都被挡住。这么一套堪称保守的穿着下，什么风光都看不到。 沈眠枝那张脸漂亮，性子也娇，偏偏气质禁欲矜贵，反差巨大，格外吸引人。 谭子彬摇头叹气：“眠枝，你穿的也太多了，不热么。”他说着，把短袖掀掉，光着膀子开始嗦面。 沈眠枝闻言抬头，看见舍长的肌肉和背上未干的汗：“……我还好。” 他感觉有点伤眼，默默转过头不看舍长，开始把米线里面混进去的生葱花挑出来。 “你们还别说，咱们老幺真是受欢迎，我刚才排队的时候听到好几个人在讨论眠枝，还有个男生唏嘘自己心碎了，没机会追到大美人了。”谭子彬说。 沈眠枝轻轻咳了一声，没说话。 他和傅裕都没有对外隐瞒他们的恋情，两家对于他们的事情也乐见其成，外界已经有了沈傅两家要联姻的风声。 大美人是别人的老婆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自然是引得一众追求者扼腕叹息。 谭子彬很快嗦完了自己的特大份炸酱面，又从袋子里掏出个小铁盒，杵在窗台边百无聊赖地吃雪糕，边往外看风景。 看到道路尽头时，他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咱们学校有这么个帅哥吗，还是又有剧组来学校取景？” 他咦得很大声，宿舍另外两人不由得朝他看了一眼。蓝锐浑不在意，心里只有即将推掉的塔：“他帅他的呗，又跟我们没关系。” 谭子彬：“那也确实，不过这哥们的气质看着不太像明星，还挺像是我上次项目遇到的大老板，一眼扫过来就要改方案那种，懂我意思吧。” 蓝锐终于打完了他那战况焦灼漫长的对局，翻身下来，顺路往窗外的方向探头看了一眼。他也咦了一声：“还真是，不过他拿着书，也不知道是学生还是老师。” 谭子彬叹气：“唉，要是我有他那么帅，我还愁找不到对象吗。” “我觉得我怎么也有他二分之一帅吧，也没找到对象啊。” “……你好普信啊。” 沈眠枝并不在乎别人长得如何，也没有兴趣去围观。他耳边听着舍友的交谈，心无旁骛地吃掉最后几根米线。 吃完后，他把筷子勺子放进塑料餐盒盖好，仔细地给包装袋打了两层结，连盒带袋放进垃圾桶。 宿舍的垃圾桶堆满了图纸草稿的废稿纸屑，加上打包盒就满了。 “哎？满了啊，等会我去丢吧。”谭子彬说。 沈眠枝笑笑：“我去吧，轮到我了。” 沈眠枝怕脏，但不会推脱宿舍成员的责任。他小心地避开里面的东西，给垃圾袋打了个结，准备下楼扔掉。 他站在原地思索几秒，去阳台边捡起一个快递纸箱，打算一块扔了。 这栋宿舍在南区宿舍的最外围，他们宿舍还在高楼层，站窗边往外一看，就能看见宿舍外的校道。 沈眠枝只是随意往外一看，视线就瞬间被人群中的一个男人吸引。 那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鼻梁高挺，露出的侧脸凌厉英俊，走动间能隐约窥见衬衣下紧实的手臂肌肉线条。 不可否认，这个男人有着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 只是……沈眠枝看着这个略微眼熟的男人，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说不定是自己看错了呢，算起来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了，认错也不奇怪。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这几天才回国，理论上应该忙碌无比的傅敛出现在校园里。 沈眠枝摇摇头，揣上手机，下楼扔东西。 远处，那个男人若有所觉，侧过头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毫无偏离地直直对着身后那栋宿舍楼，停留在宿舍楼的某个窗户上， 男人的神情极为冷淡，又好似藏有千言万语。 他看上去只是随意回头看了看，却又莫名带了点别的意味，就好像他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便透过那面玻璃看里面的人。 而沈眠枝已经离开了窗边。 他扔掉垃圾，在附近的水龙头洗了个手。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几下，提醒他有来电。 是男朋友傅裕打过来的。周围没什么人，沈眠枝干脆站在树荫底下接通电话。 “眠枝，你又忙了一上午。”电话一接通，那头的青年就抱怨道，“上周你才刚去交流学习回来，我还以为这周你可以回我们的房子那边住呢。” 他们确定关系之后第二天，沈眠枝就被傅裕哄着把部分东西搬到了傅裕名下的某个套房，他不忙的时候会去那边住，不过目前为止次数不多。 沈眠枝声音轻软：“因为我在跟教授跟进项目呀，每天都很忙，来回一趟花的时间太多了，倒不如直接住在宿舍这边。” “可是我想带你去见我上次说的那几个朋友，我也好几天没见你了，哪有情侣是这样的，我们还要订婚了！”傅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 沈眠枝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对路过的一只麻雀笑了笑：“因为这个项目很重要嘛，下一阶段听说会有其他人来共同研究，我的压力可能会小一点，到时候就能陪你了。” 那头的傅裕没认真听，但是对沈眠枝的温言软语很受用：“好吧，我过段时间再带你去玩，好些人不信咱们在一起了，吵着让我带你出去转转。” 沈眠枝应了一声好，想到刚才姐姐信息里说的事情，问：“我听说大哥回国了是吗。” 傅裕的语气忽然变得不耐：“对啊。” 沈眠枝疑惑道：“大哥这次回国怎么这么突然？也不是年节。” “我怎么知道，上星期突然说要回国。”傅裕重重地啧了一声，“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明明在国外待得好好的，突然要回来，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沈眠枝啊了一声，没想到男朋友反应这么激烈。他不擅长调解别人的人际关系问题，索性转移话题：“裕哥，我上次请你帮忙要的生物制剂有结果了吗？” 傅家是医药方面的龙头企业，傅裕比起沈眠枝自己，更方便获取资源。沈眠枝上次拜托傅裕时，对方答应得很爽快。 “那个啊……”傅裕顿了顿，打了个哈哈，“我忘记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沈眠枝秀气漂亮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纠正道：“挺重要的。” “好好好，算我错了行吧，等下我去问问。”傅裕这才改口，“对了，下周我爷爷寿宴你记得来啊，我让人定制了一套情侣款的正装，就这样，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通话结束，沈眠枝没有动。 他的恋爱经验实在太少，在感情上还总被评价说迟钝。 但他本能地对傅裕的态度感到不喜，并忍不住开始思考那态度表达出的意思。 沈眠枝心不在焉地转身回宿舍。 绿化带旁的这段路上地砖有些松动，路面略有不平。沈眠枝没留神，踩在了一块翘起来的地砖上。 失去平衡的那个瞬间，沈眠枝听到一串接近奔跑的急促脚步声，下一刻，他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抓住，避免了摔在地上的惨案。 随着对方的动作，沈眠枝闻到了一丝浅淡的男士香水，冷冽又好闻。 “眠枝，小心点。”搂住他的人说。 听到这个声音，沈眠枝生理性的哆嗦一下。 那人默然地松开手，礼貌地拉开距离。 沈眠枝抬头。眼前人的五官立体而英俊，正是他男朋友的大哥，傅敛。 对上男人沉沉的视线，沈眠枝心头忽的一悸，突然共情了对方眼神里的情绪，有些没来由的难过。 花坛边的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沈眠枝倏然回神。他的指尖落在戒指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几下。 沈眠枝轻声说：“刚才……谢谢。” 两人保持着疏离的距离。傅敛的表情一如沈眠枝记忆里的冷淡，声音却有些低哑，以至于听起来是温柔的。 “好久不见。”他说。 2. 独处（修） 阳光笼罩着他们，空气闷热干燥。沈眠枝的嗓子有些干：“……好久不见。” 四五年没见面，可不就是好久没见。 傅敛踌躇几秒，往前一步，看上去有话想说。 沈眠枝莫名有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 就当沈眠枝紧张地屏住呼吸时，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他的导师。 微妙凝滞的氛围被打破，沈眠枝抱歉地朝傅敛点点头，接起电话。 傅敛垂眸看了他几秒，捡起刚才因为扶沈眠枝而掉在地上的书，对他无声地比了个口型：“我先走了。” 沈眠枝看向傅敛，同样无声地说：“啊，好的。” 等结束和导师的通话，道路尽头已经看不见傅敛的身影了。 当天晚上，傅裕又打了个电话过来道歉，甜言蜜语哄沈眠枝开心。 他确实很会说话，也因为多年的竹马身份很了解沈眠枝。被哄了一通，沈眠枝心里微妙古怪的不愉快已经不见。 至于和傅敛的偶遇……沈眠枝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和傅敛，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包括但不限于欣赏长得好看的人，傅敛过来一趟，很快在A大校园论坛拥有了好几个贴。 A大有专属的校园软件，也有对应的快捷小程序，据说是计算机系的某个学长搞出来的，深受学子们喜爱。 小程序里面包括了各种实用功能，最受欢迎的是外卖功能，至于论坛，大家通常用它隔空表白喊话扯头花顺便吃瓜。汇集了各届学子的信息之后，大家惊讶发现，那位叫傅敛的年轻男人在前两年到A大交流学习了一年，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们的学长。 至于这位学长的履历……拉出来简直可以闪瞎人，一整页的贴都写不完。 当天晚上蓝锐也看到了那个帖子，瞪大眼睛看完了傅敛的履历，沉痛地忏悔自己不自量力与之比较的行为。 不过沈眠枝几乎不用这个小程序，也就无从知道这个帖子对于傅敛的讨论。 …… 第二天清晨。 天还没完全亮，沈眠枝猛地睁开眼，有些艰难地张口呼吸。他的脸色苍白，光洁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上原本盖着的薄被已经在睡梦的挣扎过程中完全掉在了地上。 沈眠枝喘.息片刻，轻手轻脚地下床，到阳台用冷水洗了把脸，才从噩梦的不适感中缓解过来。 他蹙着眉，在日历里圈了个空闲些的日期提醒自己去医院复查，而后打开微信。 傅裕在半小时之前发了个朋友圈，看配图的背景似乎是在外面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 啊，好阴间的作息。 沈眠枝的眉头还没完全舒展，思索了几秒，给傅裕发了一段关于科学养生的论文，叮嘱他早点休息。 …… 醒都醒了，沈眠枝干脆提前一小时执行自己的日程计划，去实验室进行一个实验数据记录。 清晨的校园安静宁和，校道上显得略微空旷。沈眠枝步行到他们学院所在的实验大楼。 这个点已经有不少积极的学生来到了实验楼。沈眠枝要去的那层实验室门口，几个研究生学弟学妹正在双手合十，虔诚地弯腰行礼。 沈眠枝困惑地歪了歪头：“……？” 第一次撞见这种神秘的仪式，沈眠枝决定放轻脚步，听听他们在祷告什么。 “佛祖！信女愿接下来一年荤素搭配，换今天开门之后我的实验菌种平安无事，阿门。” “信男深刻反省昨天的行为，在此做出检讨，不该右脚进门。主啊，请宽恕我，今天我左脚进门，我的细胞真的不能再少了，阿弥陀佛。” “喂喂喂，你们的信仰是否有些过于混乱了。” “管他呢，有用就行，没用的话下次再换一个神许愿，反正我不想挨老板骂了。” 沈眠枝：“……”这些家伙好像虔诚了，但又没有完全虔诚。 门口的几个家伙祈祷完，发现了不远处的沈眠枝，立刻热情地把他簇拥起来。 “眠枝师兄，听说你负责的实验对象就没死过，这门！该由你来开！” 一群人殷切地看着沈眠枝，企图让他们这位又强又幸运的师兄开门。 当然，他们最开始是不敢这么对沈眠枝的。这样漂亮又矜贵的大美人，一看就是在优渥的家境里万千宠爱着长大的。 对高岭之花大声说话都像是在亵渎对方。 但是熟悉之后他们就发现，沈眠枝其实很好说话，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软。 比如现在，沈眠枝没有拒绝他们的活泼举动，帮他们打开了实验室大门。 一位学妹趁机八卦：“师兄，你真的要订婚了啊？” 沈眠枝弯起唇角：“对呀。” 她愣愣地看着沈眠枝的笑容，被大美人迷得好几秒没反应过来。 呜呜，师兄笑得好软哦，不知道便宜哪个男人了。 不过这么一说，好像他们都没怎么见过学长的男朋友来找他哎。 一行人有序地走进实验室，换上实验外套。 “对了，咱们的项目要和信息技术方面的大佬合作研究嘛，今天人已经来了，还有个是国外回来的大佬，听说是个大帅哥。” 沈眠枝对别人的长相没有特别大的兴趣，随口应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在实验之中。 沈眠枝本科学的是生物科学，读研后研究方向换成了生物信息学。父母当初对他的专业选择并不满意，一心想让他读金融继承家业，但沈眠枝很喜欢自己所学习研究的东西，坚定地拒绝了父母的安排。 那段时间沈眠枝和父母的关系闹得很不愉快，不过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沈眠枝天赋高，又肯静下心搞研究，教授们特别看重他，放手让他参与了好几个重要的项目，包括了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个联合项目。 上午的时间在实验测算中度过。沈眠枝收拾仪器时，听到有人在喊他。 “小沈快过来！” 头发稀疏的教授从隔壁的一间实验室出来，乐呵呵地朝沈眠枝招手，示意他过去。 这位教授是沈眠枝的直系导师，每天都要跟同事吹一吹自己的得意门生。 沈眠枝放下手里的笔，跟教授打招呼：“教授？有什么事吗。” “刚才做实验没看群信息吧，走走走，他们准备开会，认识一下新加入的几位，顺便讨论讨论需要调整的方向。”关教授拍拍沈眠枝的肩膀。 他们来到大楼的某间小会议室。里面已经到了十来个人，站在环形会议桌周围交谈，除了沈眠枝熟悉的几位老师同学，还多了四五个生面孔。 看到正中间的那个男人时，沈眠枝愣了几秒。 是他昨天刚见过，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傅敛。 男人今天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稍稍挡住了他凌厉五官带来的侵略感，看起来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 看到关教授过来，还在寒暄的众人纷纷就近找位置坐下。随着走动，大家的站位随之变化，沈眠枝不知不觉走到了傅敛身边。 两人之间不过是半臂的距离。 这样近的挨着，沈眠枝才发现傅敛比他弟弟傅裕要高不少，因此，和自己的身高差距就更加明显。 傅敛微微低头，朝这边看过来，沈眠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退完之后沈眠枝觉得不太礼貌，又悄悄地往前挪动了一点点。 傅敛扯了扯嘴角，压低嗓音对沈眠枝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眠枝抬起眼，圆润漂亮的眼睛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啊……对不起。” 傅敛确实不会吃他，但沈眠枝自己清楚，他有些怕傅敛。 他不知缘由，或许和他丢失的年少记忆有关。 傅敛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没事。” 沈眠枝抓着本子的边缘，略微局促地坐在傅敛旁边。 坐下的那一瞬，傅敛嗅到了一股浅淡的甜香，不知是洗衣液还是沈眠枝身上的别的香气， ……好香。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傅敛闭了闭眼，懊恼地压下心里的想法。 沈眠枝用余光瞄到傅敛的表情，屏住呼吸往旁边挪了一点。 嘶，大哥的脸色有点吓人。 其他人并未察觉到这个小角落的暗潮涌动，几位新加入的项目组成员开始做简单的介绍。 轮到傅敛时，他报了自己的名字，简洁地展示了专长，并提前告诉大家，他没办法全天在学校参与研究。 “你可是大忙人，理解理解。”关教授笑着跟大家说，“小傅主动联系我们加入团队，提供我们急需的技术，我在此表示感谢。” 老人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赏。 沈眠枝不由得侧头看了傅敛一眼。 大哥居然是主动提出的——和他记忆中冷情淡漠的形象有些不太一样。 会议室的投影屏幕已经调到了项目相关的内容，众人开始激烈讨论。 沈眠枝说完自己的见解，察觉出有道灼灼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是傅敛在看他。 沈眠枝趁大家投入讨论，不自在地低声问他：“怎么啦？” 傅敛沉默摇头，收回了视线。 约莫一小时后，这次见面和讨论会结束，众人互相告辞离开。沈眠枝跟大家打完招呼，也要跟着离开。 “稍等一下。”旁边的傅敛突然开口。 沈眠枝脚步一顿，左右看了看，犹豫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傅敛眼里不自觉地染上一丝笑意，又很快敛去。 “嗯，想问你一些问题。” “……噢。”沈眠枝站在刚才的位置附近。 几位教授看着两位青年才俊，眼神慈爱：“你们好好交流，多认识认识，以后合作时间很多的。” 傅敛面色坦然地应下：“会的。” 等到几位教授离开，项目团队里的其他几个研究生也结伴去实验室或是食堂，会议室就只剩下沈眠枝和傅敛两个人。 沈眠枝抬起头，看向傅敛。 逢年过节的时候傅敛偶尔会回来，但他们俩几乎没有直接的交流，最多局限在简短的寒暄。 最近几年傅敛甚至没有回国，两人更是完全没有联系。 两人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这样单独相处，早就没有当初的熟络——更何况沈眠枝那些年少时的记忆因为那场事故变得模糊不清。 沈眠枝等了一会，声称有问题要问他的傅敛却一直没有开口。 他有些茫然地琢磨。 是要由他来开始一个话题吗，好吧，也不是不可以。 沈眠枝挑了一个万能的话题：“等会儿要留在这边吃午饭吗？二食堂其实还可以。” 傅敛摇头：“不用，我要回公司。” 沈眠枝内心表示理解。 也对，刚回国的傅家继承人肯定很忙碌。 一个简短的话题就此终结。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地望着彼此。 明明他们在数十年前就相识，按照一般逻辑，还能称得上一声青梅竹马，但此刻，他们比陌生人还更像陌生人。 连客套的寒暄都如此沉闷尴尬。 沈眠枝垂下眼，抓着一叠资料，措辞着跟傅敛告别的话。 傅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眠枝。他的瞳孔极黑，晦暗黑沉，宛若藏有翻滚的情绪。可仔细看，这人又仍是那副情绪克制的淡漠模样。 “那个。” “我前段时间听说……”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 沈眠枝眨眨眼：“你先说吧。” 但傅敛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眠枝莫名从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看出了些许落寞。 实验楼外隐约传来学子们的笑闹声。 室内，傅敛朝沈眠枝微微倾身。鉴于他们之间的身高与体型差，这个动作让他近乎笼罩住了沈眠枝，只要伸手就能把人抱住。 傅敛注视着自己名义上的未来弟媳，终于开口。 “我听说……你要和我那个弟弟订婚了？” 3. 觊觎 来自傅敛的温热呼吸轻轻拂过，若有若无地落在沈眠枝眉心。沈眠枝睫毛微颤，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 傅敛说这话时，那凌厉的眉峰是拧着的，让他这话听起来不像是普通友好的询问，而是带了点别的意味。 他丝毫不掩饰兄弟俩之间的矛盾。 沈眠枝局促又困惑地看着他，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问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 对上沈眠枝那双盛满了直白疑惑的圆润眼眸，傅敛垂在腿边的手握了一下拳。 他欲盖弥彰地补充：“你们订婚的消息很突然。” 细听之下，沈眠枝竟然从傅敛这句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啊，对。” 沈眠枝看向自己指上的订婚戒指，默默举起手。 “上周末他向我求婚了，我想着反正我们这么熟悉了，以后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就答应了……”沈眠枝越说越小声。 和自己名义上的大伯哥解释这种事情，好奇怪啊。 亲耳听到眼前人即将变成自己的弟媳，还是亲口说会一直在一起，傅敛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的又低了一点。 会议室里响起轻微的指关节按压的声音。 傅敛缓慢地开口：“我听说你们才恋爱了不到一个月。” ——你真的了解他吗，真的想要把自己的未来交付给这个人吗，真的想不起来别的人吗。 话到嘴边，傅敛看着拘谨的沈眠枝，突然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沈眠枝，对沈眠枝而言，他只是一个外人，是他们的爱情故事里默默无闻微不足道的男二。 要怪只能怪自己慢人一步。 傅敛深深地看了沈眠枝一眼，主动结束话题：“没什么，是我多说了。抱歉，刚才的问题可能冒犯你了。” 沈眠枝摇头：“没事。那，我先走了？” “嗯。”傅敛目送沈眠枝离开，把会议室的门关上。等到沈眠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低低地说。 “再见。” …… 沈眠枝回到宿舍之后，仍然琢磨不透傅敛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傅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但想不明白傅敛为什么会那样说。 沈眠枝清楚自己一直有些怕傅敛。 从大约十二岁开始，他就生理性条件反射的惧怕傅敛，最严重的时候光是靠近都会不自觉地发冷和颤抖。加上傅敛不常笑，对外总是一副冷情冷面的模样，傅裕还会时不时跟他说一些兄弟间的龃龉，他就更怕了。 沈眠枝知道这大概是因为年少时的那场意外，鉴于他的后遗症，他无从探知原因，其他人也对此保持缄默。 长大之后沈眠枝基本能够克制惧怕情绪，但和傅敛之间也有了深深的距离。 不过时隔几年再和傅敛相处，感觉好像……还可以？他能感觉到傅敛在有意无意和他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除了最后那几个问题有些奇怪，别的都还可以接受。 或许是傅敛并不希望两家的联姻是由傅裕来作为结婚的那个人？也不太像。 算了，顺其自然吧，反正除了项目合作之外，应该也没有要和傅敛独处的时候。 沈眠枝晃晃脑袋，抛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算先查一下傅敛的履历。 他好像一直没有去了解傅敛这个人，只知道对方年少时在国外和母亲生活，在国外读书又回国交流学习过，至于傅敛在国外的经历则是完全不了解，以至于在会议室看到对方的时候那样惊讶。 沈眠枝打开权威的搜索软件，结合他们学校论坛新鲜热乎的帖子，很快拼凑出了傅敛大致的读书经历。 傅敛本科在某知名常青藤学院拿到了心理学和计算机方面的双学位，硕博期间没再读心理学，换了金融。在校期间发表了数十篇高质量期刊，参与了好几个影响力极大的项目，绝对是会被抢着挖的人才。 唔，摸着良心说，傅敛确实很厉害。 …… 新加入了几位组员，沈眠枝跟着忙了几天，和傅裕聊天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周五傍晚，沈眠枝带着满脑子的知识从上课的教学楼出来。接下来是周末，学生们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校园里空了大半。 “眠枝！” 沈眠枝慢半拍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来人是个高大的青年，正是沈眠枝的男朋友兼未婚夫傅裕。他的长相阳光俊朗，头发挑染了几缕金色。傅裕的五官和他同父异母的大哥傅敛有三四分相似，但气质风格完全不同。 如果说傅敛是克制内敛的，像是一把沉默的刃，傅裕就是学生时代都会有的中心人物，社交能力强，开朗又一呼百应。 傅裕比沈眠枝大五个月，不是A大的学生，但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毕业之后就在傅家名下的公司学习管理。 沈眠枝弯起眼：“你怎么来啦，不是说最近公司有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弄完刚好顺路过来找你。不欢迎我？”傅裕哼笑着捏了捏沈眠枝的脸颊。 沈眠枝的皮肤敏感，被捏了一下，立刻泛起了淡淡的红，矜贵清冷的气质被削弱许多。 傅裕看的心痒，伸手搂住了沈眠枝的腰。 来往的学生好奇地看着大美人被搂住，有些认识沈眠枝的还发出了善意笑声。 傅裕颇为享受地看着周围人艳羡的目光，搂住沈眠枝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沈眠枝猝不及防被抱住，还没来得及适应，就发现自己被周围的人看着，动作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小声说：“裕哥，很多人在看我们。” 傅裕满不在乎：“怕什么，反正我们是正经的恋爱关系。” “可是……”沈眠枝张了张嘴，有些抗拒地重复，“好多人，这样不太好。” 很难有人可以在沈眠枝那双漂亮眼睛的祈求注视之下，还能坚持原有的想法。 傅裕很快对自家有些小古板的男朋友心软了，松开搂着人的手：“好吧好吧，咱们到车上再抱。” 直到坐进傅裕那辆张扬的跑车里，沈眠枝才从刚才微妙的紧张不适中恢复过来。 “眠枝，最近几天怎么样？”傅裕问。 沈眠枝扣好安全带，回想着说：“还可以，就是有些忙，基本都是在跑项目进度，我们实验出了一个新的序列样本……” “有没有人找你要联系方式？”傅裕趁沈眠枝断句的空档，打断他的分享，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沈眠枝乖乖回答：“有几个项目组新成员，怎么了？” 傅裕放松下来：“没问题没问题，这不是咱们宝贝太受欢迎了嘛。” “他们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呀。噢对了，刚才忘记说了，大哥也进了我们的项目组。”沈眠枝补充道。 “什么，傅敛也在？” 随着傅裕震惊的声音，跑车猛地提了一档速。 沈眠枝连忙侧头提醒他：“裕哥，安全驾驶！” 傅裕愤愤然地降低车速：“他好端端的怎么又进你们项目组了，肯定是没安好心，说不定会搞砸你们的研究。” “别这样说。”沈眠枝严肃了点，客观地为傅敛正名，“大哥很厉害，帮了我们很多忙。” 沈眠枝犹豫片刻，说：“裕哥，我发现你对大哥好像敌意特别大，你们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节吗……” 傅裕没说话，脸色有些臭，隐隐还有些心虚。 沈眠枝没得到回答，也没有生气，只是软着声音说：“大哥只是和我有项目合作而已，不会影响你们家的产业之类的。” 沈眠枝这副和傅敛不太熟的模样，明显取悦了傅裕。他重新开始哼歌：“眠枝，这周末去我那边住吗？” “不了吧，这周末傅爷爷不是要办寿宴吗，到时候我和家里人一起过去。” “那住一晚？你的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明早我送你回去。” “唔，也好。” “行！那我先带你去吃饭。” 沈眠枝给家里发了个信息，由着傅裕带他去外面吃饭，而后回到他们的那套同居的住处。 …… 深夜，京市某高档小区的其中一个大平层。 屋子里的装修是极简风格，可以说除了必备的家具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像个样板房，毫无生活的气息。 主卧的床上，傅敛躺在上面一动不动，呼吸平缓，一副陷入了深眠的模样。 不知够了多久，傅敛眼神清明地起身，在床头柜摸了两片药，干咽了下去，又直挺挺地躺回去。 几小时后，傅敛第二次起身，眼中依旧一片清明，看不到丝毫睡意。 他拉开窗帘，有些怔然地望着窗外。 凌晨三四点的城市已经陷入了沉睡，视野中几乎不见灯火，唯有月光落在远处那些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上。 清辉皎洁，遥远缥缈，触碰不得。 他已经和沈眠枝见过了面，已经亲耳听到了沈眠枝承认订婚的信息，他已经在尽自己所能，逼迫自己克制住所有不该有的情感。 可他的心脏仍然在为沈眠枝跳动。 傅敛不得不正视一件事情——他在觊觎着他弟弟的老婆。 他可真是……像个变态。 4. 寿宴 天幕由暗转亮，城市逐渐热闹起来。在朝阳升起那一刻，坐在窗前的傅敛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那些翻涌的，不可诉说的，悸动又不甘的情绪随着天光大亮，重新藏了起来。 傅敛面无表情地走出卧室，在客厅吧台冲了一杯咖啡。 他可以不顾伦理，可以当卑劣的小人，他能想到各种手段让他们分手。 可再然后呢。 他做不到让沈眠枝为难，不舍得去刺激沈眠枝，害怕沈眠枝因此又一次疏远自己。 但他也同样无法说服自己就此放下。 男人倚在吧台边缘，神色纠结且挣扎。 他将泡好的咖啡饮下。也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太过低落，喝惯了的咖啡今天显得格外的苦。 傅敛自嘲地勾勾嘴角，没再休息，直接出门去公司。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如果是沈眠枝的话，让他当个默默陪伴的男二，也不是不行。 …… 同一时间，另一处住宅。 沈眠枝在保持健康作息这方面一向很自律，生物钟在早上七点准时唤醒了他。他在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洗漱完，打开微信看了看信息。 项目组的群里有不少新的讨论，以及确定了下一次组会的时间，而他们宿舍的群里则是在说校庆的事情。 他们学校的建校历史到今年刚好是有零有整的大日子，校方很重视，暂定的方案里有个庆祝晚会。 ［谭子彬］：我看了宣传部的方案，有点类似于舞会，还挺好玩的。 ［蓝锐］：我懂了，大型交际活动是吧。 ［谭子彬］：差不多差不多，还能带家属一起跳舞呢。@眠枝，要不要带你男朋友去跳舞？［狗头／］ 沈眠枝笑笑，告诉他们会考虑这件事。 客厅和另一个房间没什么动静，显然是傅裕还没醒。沈眠枝没有强迫对方和自己保持作息一致，换好衣服，安静地去厨房寻找早餐。 他在这边住的次数很少，但布置的时候全程都在，对于布局算是熟门熟路。他很快找到柜子里的厨具，简单烤了几片吐司。 “又起这么早啊。”一身睡衣的傅裕从身后抱住沈眠枝。 沈眠枝道：“你今天也起的很早。” 傅裕嘀咕：“不是要送你回去吗，要是起晚了你可能就自己回去了，还会说我不守时。” “我哪有。”沈眠枝侧过头，轻轻地在傅裕颈窝碰了一下。 怀中的人柔软温暖，傅裕的目光在沈眠枝柔软的唇瓣上停留了好一会，不自觉地往前倾。 沈眠枝转回去给吐司抹酱，对男友说：“去洗漱，早餐已经做好了，起来了就吃点吧？” 傅裕的想法还没实施就被打断，悻然松开手：“没事，我习惯不吃早餐，你吃吧，等会我送你回家。” “好吧。”沈眠枝也不勉强。他把餐盘端到餐桌上，坐姿板正挺拔，“对了，我看今年的校庆有个舞会，你要来和我跳舞吗？” 傅裕应道：“行，如果有空我就会去。”他绕到客厅，拿过一套正装。 “刚做好的，和我的是情侣款。眠枝，明天的晚宴记得穿。” 沈眠枝打量了一下衣服。是一套浅灰色的西装，和傅裕那套的黑色西装是同一个款式。 他很乐意满足男朋友想要用衣服秀一下的想法，乖乖点头：“好。” 傅裕想象了一下傅敛看到他们的衣服时的表情，心情变得很好。 …… 吃过早餐，沈眠枝坐傅裕的车回了自己家。 沈家在市区有一套占地面积极广的别墅，一家人基本都住在那里。傅裕没有跟着进去，只是送到了门口。沈眠枝带着那套西服回家，还在前院花园，就听到了屋子里隐约传出来的对话声。 “穂君，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你快三十了，该找个男人结婚成家了。” “我才不要，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林穂君声音清亮，且音量很高，“而且谁说一定要是男人的，非要和你们说的那些男的结婚，我还不如找个女孩子呢。” “林穂君！你……行，那不说这个，你的头发什么时候染回来？” “这不挺好看的吗，下次我要染紫色的。” 噢，是姐姐又和爸妈吵起来了。 沈眠枝赶紧推开家门，探头喊：“爸，妈，阿姐，我回来了。” 客厅里，一对衣着得体的中年夫妇坐在沙发上，姿势是如出一辙的板正端庄。他们面前则是站着个漂亮的年轻女士，一头红色长发张扬至极。 听到沈眠枝的声音，沈家父母的注意力瞬间转移过来。沈眠枝的母亲林妍上下看了看儿子：“昨晚你应该回来的。” “乖崽，别听他们说。”林穂君大步走向沈眠枝，捞过来揉了几下弟弟蓬松的头发，“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沈眠枝朝姐姐弯起唇，看的林穂君忍不住又使劲揉了揉。 沈眠枝任由姐姐揉搓自己，余光看向沙发上的父母。 他父母是纯粹的联姻，双方都是事业强人。他们当初没有任何情感基础，后来也没能擦出火花，三十多年过得相敬如宾，连要几个孩子，一胎二胎跟谁姓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沈眠枝的弟弟沈曜除外，他是个意外。 沈家家教严，父母对几个孩子的要求很高。只不过他们太忙，没办法把教育想法完全付诸行动，而长女林穂君叛逆得很，从小就在孩子堆里称王，沈曜跟着姐姐不着调，以至于只有沈眠枝最符合他们的预期。 至于继承人，是秉持能者上任的原则。林穂君能力强，在公司混得风生水起，两个弟弟都志不在此，负责给长姐摇旗呐喊再混口饭吃。 很难得的，在沈家这样古板严肃的家庭环境里，三个孩子性格各有不同，但关系极为亲密和谐。 “眠枝，你过来看看。”林妍打断长女的搓揉行为，指了指客厅的一角，示意沈眠枝挑选，“昨晚送过来的，你选一套，明天宴会上穿。” 沈眠枝默默举起手里的袋子：“可是裕哥说和他穿同款。” “我看看。”林妍仔细检查完，淡淡地说，“也还可以，那就用你这个吧。” 沈眠枝收好衣服：“好，那我上楼了。” “上楼的时候顺带叫你弟弟起床。”刚才没怎么说话的沈父叫住沈眠枝，“都高二了，还睡这么晚。” “周末嘛，多睡会也没关系。”沈眠枝帮弟弟辩解完，快速地上楼了。 他们姐弟三人的卧室都在二楼，沈眠枝走到靠边那个房间，象征性敲了三下门才进去。 “小曜，起床了。” 床上的男生翻了个身，假装自己没听到。沈眠枝思索几秒，把被子掀了，看到这人就穿了个大裤衩，又默然盖回去，改为揪耳朵。 “哥……我昨晚打排位打到三点才睡，好困啊。”沈曜垂头丧气地爬起来，环住沈眠枝的腰进行猛男撒娇。 沈眠枝对这种阴间作息表示不理解。他声音轻软，但毫不留情：“该，谁让你熬夜。” 企图得到哥哥安慰的沈曜：“……” “哥你好忙啊，上周都没回家，要不是傅爷爷的寿宴，这周你估计也不回来。”沈曜嘀嘀咕咕。 沈眠枝没听清弟弟在嘀咕什么，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什么呢。” 沈曜说：“哎，没什么，就是说寿宴。不过傅敛哥也回来了，咱们也好久没见他了吧，小时候我们玩得可好了。” 沈眠枝很少听家人提起过去，此刻听到，不由得顺着回忆了一下。但他仍旧对那些记忆没什么印象，反而有些头晕。 沈曜瞄到沈眠枝的脸色，彻底被吓醒了，连忙转移话题：“我不说了，哥，哥？早上吃什么啊，张妈今天做了小笼包没……” 沈眠枝摇摇头：“行了，我没事。” 沈曜提着的心缓缓放下，郁闷地叹了口气。 …… 沈眠枝在家休息了一天。 有姐姐弟弟在，他的娱乐活动立刻变得丰富起来，被他们拉着尝试了新上市的联机游戏。 第二天傍晚，一家人前往傅家名下的一个庄园酒店，参与傅老爷子的寿宴以及傅敛的回国接风宴。 如果只是生意伙伴的话，并不值得他们全家过去，但加上了小辈定亲这一层关系，傅家热情邀请，沈家也就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宴会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 沈眠枝跟在父母身后走进去，一眼看见大厅中央那位穿着唐装，满脸笑容的傅老爷子，以及他身边站着的傅敛。 沈眠枝视线寻找了几秒，找到了不远处的傅裕。在傅家兄弟俩不远处，则是站着一对中年夫妇，离傅裕的位置更近。中年男人的气势看上去竟是比傅敛若一些，女人则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 沈眠枝认出那是傅家兄弟的父母。当然，对傅敛来说，是父亲和后妈。 沈家和傅家一样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到场之后立刻得到了众人的注意力。 傅敛同样一眼看见了沈眠枝。 浅灰色西装衬得沈眠枝格外白皙，看上去矜贵又漂亮。 但是…… 傅敛眯了眯眼，目光扫了个来回，看出了这身和傅裕穿的是同款。 傅敛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拉了一些。 傅裕如愿看到傅敛难得的表情变化，暗暗得意。他看了看沈眠枝，扬声道：“眠枝，快过来！” 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 沈眠枝脚步微顿，没有动。 毕竟他还没给这场宴会的两个主角打招呼，先去找身为小辈的傅裕，某种程度来说是失礼的。 傅裕没意识到问题，得意之下，他甚至忘记了和沈家长辈打招呼。他见沈眠枝没动，干脆走过去。 傅敛皱起眉，傅家其他人也微微变了脸色。 众目睽睽之下，作为这场宴会的主角之一，傅敛不假思索地大步走过去，几乎和傅裕同一时间来到沈眠枝面前。 “伯父伯母，穂君姐。”傅敛抢先开口，彬彬有礼地跟几人打过招呼，而后看向沈眠枝。 沈眠枝疑惑歪头。 傅敛有意无意地站在傅裕和沈眠枝之间，隔开他们的距离。 明明两人的西装款式不同，但这样站在一起，竟是让人有种更般配的错觉。 傅敛朝沈家几人笑笑，做出要引他们过去的姿态：“爷爷刚才就在念叨着你们，特别是眠枝，他说好久没有见了。” 沈家父母自然地接上话茬寒暄，往傅老爷子的方向走去。 转身的那一瞬，傅敛冷冷地看了傅裕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 “你没发现，你让他为难了吗？” 5. 错位 宴会里有人们的低声交谈，也有傅老爷子喜爱的弦乐。 傅敛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清晰的落在了傅裕耳中。 傅裕的面色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得意忘形了。 明明他也是天之骄子，却从小生活在傅敛的光环之下，事事都会被压一头，只要有傅敛在，别人就看不到他。近几年更是，哪怕傅敛人在国外，外界也还总是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说他不如傅敛。 傅裕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见过傅敛失态。刚才好不容易因为和沈眠枝的情侣装，看到傅敛吃醋，结果自己太得意，没忍住丢了人。 傅裕懊恼地侧过头，瞄了一眼大厅中央的位置。 果然，爷爷看他的眼神有些不满。沈家父母倒是没什么反应，但以他们的教养，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什么不满。 傅裕警觉起来，快步跟上前方的沈家几人。他调整好表情，露出爽朗阳光的笑容，眼里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小情侣的羞赧和懊恼：“伯父伯母，不好意思，刚才见到眠枝太高兴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傅裕确实有傅家一脉相承的好相貌。这般放下姿态道歉，很容易让人生不起多少气。 林妍端雅温和地朝他微笑：“理解，年轻人恋爱嘛。” 傅裕又说了几句好话，哄好了未来岳父母和大姐。他松了口气，又看向沈眠枝。 沈眠枝的眼神带了点谴责。 傅裕朝他讨好地笑笑，一副可怜大狗的示弱模样，张嘴比了个对不起的口型。 傅敛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傅裕的一系列挽救行为，没有打断，但眼神有些嘲弄。 一旁，沈眠枝眼神谴责完男朋友，视线落在傅敛身上，忽然后知后觉，傅敛刚刚是在帮他解围。 看似冷情冷面，却轻巧地把他从纠结尴尬的为难境地中解救出来。 沈眠枝思索几秒，在男朋友背对他的那一刻，对傅敛弯了弯唇角，权当是表达谢意。 傅敛很没出息的心情高涨了几分。 没人再提刚才的小插曲，众人纷纷祝贺傅老爷子的大寿，并和傅敛攀谈起来。 傅老爷子接受完亲朋好友和生意伙伴们的祝贺，满脸喜气地拉过傅敛，对大家介绍：“我这个孙子呢，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厉害，创业也厉害，就是一直不肯回国定居，现在终于肯回来了了。” 老人看似抱怨，实则骄傲无比。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知道老爷子看重傅敛，跟着附和起来。反正傅家大少优秀也是事实，他们夸起来良心一点都不痛。 “小傅总年少有为啊，听说国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那可不，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哈哈，以后要是和小傅总合作，那可就是一桩美事了。” 周遭一片和谐。傅老爷子很喜欢沈眠枝这个小辈，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交谈完，沈眠枝发现父母姐姐都忙于应付宴会上的社交，傅裕被傅家夫人叫去了。沈眠枝走神几秒，就被弟弟拉去了角落划水。 “傅爷爷请的厨师还挺不错的，这蛋糕好吃。哎？哥你看那里。”沈曜一口一个小蛋糕，顺便塞给沈眠枝一个，“那好像是陈家的夫人，噫，估计是要给傅敛哥介绍对象呢。” 沈眠枝顺着沈曜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一位贵妇人正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站在傅敛面前交谈，看那模样，确实是想凑一凑小辈的姻缘。 沈眠枝余光悄悄观察，有些好奇他这位性格冷淡的大哥会有什么反应。 那边，傅敛保持礼貌疏离的姿态听完对方的话，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沈眠枝听不清。不过看那对母女遗憾离开的模样，傅敛应该是拒绝的意思。 不出意料的结果。沈眠枝转回来，制止沈曜吃第五个小蛋糕的举动。 刚制止完，方才观察的对象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沈眠枝面前。 沈眠枝立刻下意识站直了一些，表情拘谨，有点像是等待班主任检查红领巾的小朋友。 “那个，刚才谢谢你。”沈眠枝认真地说。 傅敛摇头：“举手之劳而已，这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毕竟哪有主人家宴请宾客还让宾客难为的道理。 这话听着意有所指，似乎是不着痕迹地把闹出这一出的傅裕骂了一顿。 不过沈眠枝打量傅敛的神色，只看到他坦荡的模样，又不太像是在指桑骂槐。 唔，错觉吧。 …… 寿宴的后半段，已经彻底变成了大型的社交宴会。傅老爷子到底是老了，跟大家告辞之后先去酒店的套间暂时休息，顺便叫上了两个孙子，留下兄弟俩的父亲主持场面。 公寓型套间里，傅老爷子见门关上，立刻沉下脸，训斥傅裕：“你看看你今天干了什么！平时挺机灵聪明的，今天差点丢人现眼。” 当着傅敛的面挨骂，傅裕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他不敢反驳爷爷，只好认错：“是我的问题，太着急了，下次肯定不会了。” 傅老爷子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我会跟他们好好道歉的。爷爷，你别生气，身体重要。”傅裕顺完老爷子的火气，试探着提议，“我想让眠枝今晚去咱们那边住，刚才宴会太多人了，没来得及说多少话，我想当面哄哄他，爷爷能不能帮我。” “你小子还算识趣。不过你们还没结婚……” “之前眠枝都在咱们家住过很多次了，小时候还一住一星期呢。” “也行，等会儿我帮你问问。”老人转身去休息，“大好日子我也不想跟你生气，小敛，你教教你弟。” 傅老爷子回房间，客厅里剩下两兄弟。 傅敛想到爷爷的吩咐，掀起眼皮，扫了傅裕一眼：“我以为刚才那种场合，你会有脑子一点。” 傅裕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爽朗笑容。对上傅敛，他就没有顺心的时候。 “你是不是又想抢风头。” “这种风头有什么好抢的吗？”傅敛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觉得，让男朋友为难挺没品的，顺手帮了他一下。” 傅裕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谢谢你了。反正眠枝喜欢我，是和我在一起，过段时间就要订婚。” 傅敛的眼神沉了几分。 “你不知道吧，眠枝这几年经常会在我们家住，我们玩得可好了。” 傅敛没有如他所愿流露出明显的生气，只是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是吗。” 傅裕讨了个没趣，自顾自地走了。 …… 宴会结束后，傅老爷子果然热情挽留沈眠枝。沈眠枝拗不过，跟父母以及姐姐弟弟告别，一起回了傅家的祖宅。 沈眠枝对这里其实很熟悉。 沈家早年就住在傅家隔壁，一直是关系很好的邻居。虽然沈眠枝的幼年记忆不太全，但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中学的时候也时常会被傅裕邀请过来玩。 沈眠枝刚和老爷子以及傅家夫妇道了晚安，就被傅裕拉去了后花园的亭子里。 “眠枝，你今晚是不是不高兴了？” 沈眠枝老实点头：“有一点。裕哥，刚才有很多人，我要是直接找你，很不礼貌的，我不想要这样。” 明明是在谴责，沈眠枝的嗓音仍是平日里的柔软。 傅裕一边观察着沈眠枝的表情，一边甜言蜜语地哄：“好了，是我错了行不行？我就是太高兴了没控制住，我简直太笨了，这都没做好。眠枝原谅我吧——不然你打我几下？” “我干嘛要打你，裕哥，你别嬉皮笑脸的。”沈眠枝抿着唇，好气又好笑，心里那点不愉快差不多被哄没。 看着重新高兴起来的沈眠枝，傅裕即便是被骂了也眉飞色舞。 看，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培养出来的情感。 他可以轻易地把沈眠枝哄开心，而沈眠枝无论如何都会原谅他，会站到他身边。 月色朦胧，树影摇曳，傅裕想，不做些什么着实是可惜。 他低下头，诱哄道：“眠枝，亲一个好不好？” 沈眠枝有些犹豫。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沈眠枝就作为导师的助手，去国外参加了一个交流会。后面他们各有忙碌，以恋爱关系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 至少还不到沈眠枝心中的可以进行更进一步亲密举动的程度。 或许是父母给他灌输的观念影响，沈眠枝很在意这种循序渐进的过程，几乎到了有些强迫症的程度。 他确实是个古板又保守的人。 傅裕有些不满道：“我们都订婚了。” “可是，那是因为你提出了呀。”沈眠枝眨了眨眼。 他对傅裕给予信任，坚信他们的未来，也不想对方失望，加上两家暗示了联姻的需求，于是答应了订婚请求。 沈眠枝可以接受名义上的关系变化，并在这样的关系下慢慢磨合。 傅裕搂着沈眠枝，嘴唇若有若无地贴着他的脸颊：“试一下嘛。” …… 别墅二楼的某个房间。 傅敛站在阳台，冷着脸看向花园的亭子。 里面有两个朦胧的人影，互相抱着，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他们像是吻在了一起。 那两人挨得那样近，连影子都缠绵不休。 那是属于沈眠枝与另外一个人的情感，而他只是一个外人。 他只是一个站在阴影下，什么也不能说的配角。 傅敛看了十几秒，察觉到沈眠枝细微的颤抖，骤然转身。 不能说，但他可以路过。 …… 亭子里，傅裕的动作越发急切，也忘了继续安抚沈眠枝的情绪。 而沈眠枝很紧张。 这是超出他计划的事情，也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未知领域。 忽然，他们不远处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听那声音，还是朝着他们的方向来的。 沈眠枝猛地颤了一下，从傅裕怀里挣扎出去。 傅裕看向来人，脸立刻黑了。他咬牙切齿：“大、哥！” “你大晚上不睡，来这里干什么，就为了围观你弟弟和他男朋友接吻吗？” 怎么可以这样说。 沈眠枝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傅敛，羞耻无比，脸颊比刚才差点亲上的时候还要绯红。 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没有的，我们不是……” 傅敛朝沈眠枝点点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他瞥了傅裕一眼，漫不经心道：“这里也是我家，又不是只有你可以来。我出来散步而已，不行么。” 6. 逗弄 虽然傅家大哥看起来不像是有闲情逸致在深夜散步的人，但是…… 沈眠枝环视了一下周围。傅老爷子对居住环境的要求很高，傅家祖宅的后花园雅致幽静，种了大片的花和树，还沿着溪水错落有致地分布了几个亭台。 加上朦胧柔和的月色，想要出门散步好像也很正常？ 与好骗的沈眠枝不同，傅裕很了解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他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 说不定就是故意来打断他们亲密的！ “那大哥真是好兴致啊。”傅裕还有些被打断的不快。 沈眠枝倒是由刚才的紧张变为了某些难以言说的羞涩，那细微的不适感已经消退了许多。 傅敛看着动作分开的两人，心情好了那么一些。他挑了挑眉，堪称礼貌地道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打扰到什么？哦，打扰到他们刚才的接吻未遂。 沈眠枝脸上的热度又上升了几分。 花园小径的灯光并不刺眼，而是淡淡的橘色。沈眠枝脸上晕着绯红，衬得那漂亮的脸更加白皙柔软且诱人，他的眼眸微微湿润，含着明显的羞意。 对面的两兄弟不约而同地直直盯着沈眠枝，几乎移不开眼。 沈眠枝虽然在熟悉的人面前比较柔软，但性格使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保守矜贵的小少爷。 他们其实很少看见这副模样的沈眠枝。 看上去很好欺负，也让人很想保护与疼爱。 ——不对付的兄弟俩竟是在这一刻意见达成一致。 傅裕愣愣地看了好一会沈眠枝，才察觉到旁边的视线。他不善地睨了亲哥一眼，揽过沈眠枝：“既然大哥要散步，那就给你散步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裕哥，不是……哎。”沈眠枝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头根傅敛礼貌告辞，“再见。” 回到屋子里，傅裕倒是还想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情，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氛，再继续下去沈眠枝估计会不乐意，只好作罢，转而抱着聊天。 偏偏这时傅裕带的一个的公司项目还出了点问题，助理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傅裕不得不开始处理工作。 客观地说，如果不和傅敛比较，傅裕确实是很有才华和能力的人，至少在年轻一辈里绝对是排得上号的。 沈眠枝看了半晌，见傅裕忙于工作，便小声地说：“裕哥要忙的话，那我先回房间睡觉了？” “不在我这里睡吗？”傅裕拍了拍床铺。 沈眠枝想了想，摇头：“不了吧。” 傅裕想到今晚未遂的吻，忿忿地说：“那行吧，你房间应该还有洗漱用品，我就不过去了。” “好，裕哥早点休息。” …… 托两家交情的福，沈眠枝在傅家有个常住的客房，说是客房，已经无限接近于他自己专用的房间。 夜已深，沈眠枝从衣柜里找出备用的睡衣，去洗了个澡，规矩地平躺在床上陷入睡眠。 然而只睡了三四个小时，沈眠枝就在黑暗中幽幽地睁开了眼。 他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 今晚宴会的时候，沈曜一直在大吃特吃。沈眠枝可以理解弟弟，这个年纪的高中生还在长身体，每天恨不得吃下一头牛，沈曜每天吃饭都要用海碗。 不过这小子顺带给他投喂了不少甜品和零食，让他摄入太多的盐分和糖，以至于半夜被渴醒了。 沈眠枝纠结地望着天花板。 如果是自己家，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下床，然后去找水喝。 可关键是，这里并不是自己家。虽然每次过来玩的时候傅爷爷都让他随便住随便用东西，但终归是和自己家不一样的。 沈眠枝在床上犹豫了足足十分钟，最后感觉渴的不行，向自己的生理需求屈服了。 他先是摸过手机发信息给傅裕，告诉他自己要去厨房喝水，可能会碰那些东西。 然后又发语音骂了沈曜两句，虽然睡醒骂得没什么气势。 正在熬夜上分的沈曜突然挨骂：“？？？” ［小曜］：哥，干嘛突然骂我。 ［小曜］：虽然不知道我哪里错了但是对不起［小狗嘤嘤嘤／］ 沈眠枝不理弟弟。他整理好睡得有些凌乱的睡衣，捋到没有皱褶，起身下楼。 沈眠枝在这边住过很多次，对屋子里的布局很熟悉。他摸黑来到厨房，没有开顶灯，而是打开了一盏小氛围灯。 他往四周看了看，试图找到杯子和水。 身后不远处的客厅忽然响起细微的声响。 沈眠枝脑海里瞬间闪过各种类型的鬼怪，开始自己吓自己。 后悔了，刚才应该开个亮点的灯。 “眠枝？” 沈眠枝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他转过身，就见傅敛朝他走过来。 脑海里的各种鬼怪顿时退散，但随之涌上心头的是今晚那种羞涩又微妙的奇怪感觉。今晚的场景画面也开始在沈眠枝脑海里滚动播放。 沈眠枝小小声地喊：“大哥。” “嗯。” 傅敛知道，这声大哥不仅是年幼时对竹马哥哥的尊敬称呼，更是出于他此刻的身份——沈眠枝是他弟弟的订婚对象。 换句话说，沈眠枝是傅敛未来的弟媳，是别人家的老婆。 明明只是一声称呼，却像是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天堑。 傅敛的手下意识握紧，手背绷起明显的青筋。 即便是这样，他的神情还是保持在一个平静的界限。 沈眠枝抿了抿唇：“大哥怎么也下楼了。” 傅敛淡声道：“睡不着，刚才在客厅，看见灯亮了过来看看。” “噢……”沈眠枝想了想，诚挚地建议，“睡不着的话，喝，喝点牛奶？或者开点……药。” 沈眠枝不怎么流利地说完这句话，发现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他刚才被突然出声的傅敛吓了一跳，加上情绪波动过大，现在开始忍不住打嗝，还控制不住。 沈眠枝又羞又恼，眼里浮现出一丝绝望。 好丢人，而且更需要喝水了…… 傅敛能看出沈眠枝在恼羞成怒。 虽然他因为“大哥”这个称呼有些低落，但此时看着努力压住打嗝的沈眠枝，仍然觉得心都要被可爱化了。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逗弄沈眠枝。 “刚才是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傅敛温声道歉。他随手捞过吧台角落的热水壶，往前走了几步，“你好像不太舒服。” 沈眠枝身后就是厨房的大理石料理台。当傅敛朝他靠近到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就像是被傅敛困在了这个小小的角落。 “大哥？” 傅敛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差距的弧度。他动作利索地帮沈眠枝倒了一杯水，而后屈指推开水壶。 那杯倒好的水被他缓缓举高，到了沈眠枝伸手也拿不到的程度。 沈眠枝茫然地看着傅敛，头顶有一小撮头发翘起来。 傅敛低头看他：“是想要喝水，对吗？” 沈眠枝乖乖点头。 两人没再说话，周遭一片安静，只能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 沈眠枝眼神困惑，努力揣摩着大哥疑似逗弄的举动，忽然觉得此刻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他仰起头，试探着说：“大哥，我想喝水，给我好不好？” 声音柔软，带着睡醒时候的微微沙哑，听起来格外像是在撒娇。 傅敛的指尖颤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杯子：“嗯，给你。” 沈眠枝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 傅敛给完杯子，退回到安全的社交距离，神情坦然无比。 所以刚才觉得大哥在逗人，一定是错觉吧，应该只是好心给他倒水而已。沈眠枝不太确定地想。 沈眠枝捧着杯子小口喝水。 灯光描摹着他的侧脸，看上去柔软又温暖。 眼前的场景像是傅敛在梦里曾经幻想过的情景。 傅敛忍不住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事情。 十几年前的沈家父母比起现在，严格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孩子的管教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不给吃零食，尤其是那些一看就不健康的垃圾食品。他们还让家里的管家保镖帮忙盯着，绝不给小孩机会偷买。 十二岁的傅敛在某天买了一瓶汽水，外加一小袋炸鸡。他甩开非要跟过来的傅裕，翻了隔壁院子的墙过来。 那会儿的沈眠枝不过七八岁，因为体质不太好，看上去还是小小的一只。 小眠枝穿着毛衣，蜷缩在秋千上打盹，眉眼放松地舒展着。浅金色的阳光镀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漂亮的小天使。 傅敛帮他推了几下秋千，想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不过垃圾食品的香气格外浓郁，沈眠枝抽动着鼻子睁开眼。 傅敛熟练地抱起眠枝小朋友，把人揣在怀里：“香不香？” “香。” “想不想吃？” “想。” “叫哥哥。” 沈眠枝非常听话：“哥哥。” 这么乖，傅敛在满足之余又起了点恶趣味。 他举高了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捏了捏沈眠枝的脸颊，开玩笑说：“说点好听的。我可是特地买的，偷偷给你带过来的，这个待遇……我想想，要我老婆才能有的。” 沈眠枝没怎么在父母面前进行过撒娇的行为，但他有个疼他的姐姐，还是知道撒娇的具体操作的。 小眠枝睡眼惺忪地面对着傅敛，过了一会，身后环住他的腰，顺便揪住他背后的衣角。 傅敛：“嗯？” 沈眠枝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傅敛胸口。 “求你啦哥哥，我好想吃。” 沈眠枝的声音又甜又软。 “再不行的话，我……那我给你当老婆嘛。” 7. 邀约 从那盏小氛围灯的亮度来看，它大概只能作为吉祥物，厨房里略显昏暗。 沈眠枝并不喜欢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按照他的计划，五分钟内喝完水就该回房间了。 可现在他和傅敛共同处于深夜的厨房，周遭安静又昏暗，唯有眼前的人是鲜活的。沈眠枝居然不怎么抗拒这样的环境，甚至觉得此刻的情景有些……温馨。 是的，温馨。沈眠枝想到最贴切的形容词就是温馨。 沈眠枝捧着水杯，悄悄抬眼看了看傅敛。 男人有些走神，眉眼柔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灯光之下，他过于凌厉冷峻的气质也变得温和了起来。 沈眠枝看着傅敛，脑海里复盘刚才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刚才举起杯子的时候，他除了迷茫，还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会儿似乎是听到记忆里幼年时期的自己喊了一声哥哥。 但喊的是谁，为什么喊，沈眠枝没有任何头绪。 “是想到了什么吗？”傅敛的声音放得很轻，听起来有些温柔。 沈眠枝犹豫片刻，摇头又点头：“不算是。” 傅敛了然，没再追问。 沈眠枝松了口气。如果傅敛继续追问，他会有很大压力。 就在这样温馨和谐的气氛里，厨房门口传来了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说话的正是傅裕。他的衣服有些乱糟糟的，估计是熬夜工作了，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那表情那语调，活似发现自己的老婆跟人跑了。 沈眠枝困倦地眨了眨眼，回答道：“我在喝水啊。” 他捧着个大玻璃杯，诚挚地邀请傅裕：“你要来点吗。” 傅裕：“……” 他的疑惑和愤怒突然卡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对一脸认真的沈眠枝说：“……不用了，我不渴。” 沈眠枝：“噢。” 傅裕打量着这两人，眼神狐疑。但傅敛始终神情坦然，看不出任何问题。 而沈眠枝终于喝完了那杯水，勉强止住了自己打嗝的冲动。他把杯子洗干净，然后规规矩矩地放好。 再回过头，沈眠枝就发现傅家两兄弟又开始了隐隐敌视的状态。 傅裕不怎么客气地说：“眠枝要喝水就算了，大哥怎么也不睡觉？” “睡不睡觉似乎是我的个人自由。”傅敛说罢，朝两人点头，实则对沈眠枝说，“我去工作了，你们自便。” 傅裕啧了一声：“走吧眠枝，回去休息。” “好。” 沈眠枝走到楼梯口，回过头看了一眼客厅。傅敛坐在黑暗中，随手打开茶几上的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刚才在厨房灯光下温和的大哥又变回了那个冷情淡漠的傅敛。 …… 楼上。 傅裕拉住沈眠枝，问他：“眠枝，你和他没做什么吧？” “我找不到水壶在哪里，大哥帮我倒了杯水。”沈眠枝的眼神纯粹又宁静，“你想说什么？” 傅裕仍然一副郁郁忿然的模样。 自从傅敛回国，他的危机感就前所未有的强烈。 “我跟他一直不对付，你也是知道的。眠枝，你以后离他远一点，我是为了你好，他不是什么好人，手段多得很，别被他耍了。” 沈眠枝蹙起眉。他不喜欢傅裕这副命令式的态度。 但夜已深，沈眠枝不欲在傅家和傅裕起争执。他嗯了一声，没说好还是不好：“裕哥，我先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傅裕目送沈眠枝回房间，转身重新下楼。 傅敛仍然在客厅里，电脑屏幕亮着，但没有动。 傅裕站在不远处，警告道：“大哥，沈眠枝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最好离他远点。” 傅敛缓缓站起，眼神带着探究。 他这个弟弟最好是真心对待沈眠枝。 “不用一直强调，我知道他是我弟媳。”傅敛说，“傅裕，管好你自己。” …… 深夜的厨房相遇之后，沈眠枝在傅家多留了半天，又回家教育了弟弟一顿，便返校了。 在学校的日子是规律的教学楼实验室宿舍三点一线，充实且平静。 这天中午，沈眠枝照例在实验室忙碌，等结束工作，沈眠枝才发觉已经一点多了。 另外两个还留在实验室的师兄锤了锤腰背：“哎呦，又饿又累，走走走吃饭去。” 沈眠枝收拾好东西，朝玻璃门的另一侧看去，发现傅敛也是刚整理好仪器数据。 今天是傅敛从公司抽空过来辅助实验的时间，也是在附近分别之后他们第一次碰面。 其中一位师兄锁好实验室的门，按了电梯：“嘿，刚好在我们这层。” 沈眠枝看着电梯厢，微微一顿，朝他们笑笑：“师兄们坐电梯吧，我坐久了，走楼梯下去。” “哎，行，那傅学长呢？” 傅敛收回落在沈眠枝身上的目光：“我也走楼梯。” 那位师兄看着相继离开的两人，疑惑挠头：“电梯多舒服啊。” 另一头的楼梯间，傅敛不紧不慢地跟在沈眠枝身后，带了些陪同的意味。 “这个点食堂应该没有什么吃的了吧？”傅敛随意地问。 “嗯，基本已经没剩什么了。”沈眠枝回答他，“不过学校里面还有挺多小餐厅或者咖啡厅的，可以去那里吃。” 傅敛注视着沈眠枝：“介意我跟你一起去吃吗？几年没在这边吃饭，不太了解情况。”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没有需要拒绝的地方。沈眠枝点头：“啊，好。” 谁能想到，在十几天前，他还无法抑制生理本能惧怕傅敛，现在惧怕的情绪总是被各种别的情绪压制代替，甚至还开始约饭了。 真是奇妙。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很快走出了实验楼。沈眠枝琢磨了一会路线，带着傅敛往小路走去。 这几天转凉了不少，地面上落满了树叶。他们沿着铺满落叶的道路拐到了一家茶餐厅。 这个点的餐厅也没多少顾客了。两人挑了个靠窗的桌子，点的餐很快就送了过来。 沈眠枝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几下，弹出来他其中一位主治医生的信息。 他的手指动了动，有点想回复，但顾及到还在和别人一起吃饭，又没再动。 傅敛注意到他的动作，道：“有急事的话就先回复吧，不用管我。” “也不算什么急事，就是我预约了复诊，医生给我发了信息。”沈眠枝简单解释，又补充了一句，“那个医生是我爸爸的朋友，所以才会联系我。” 傅敛点头：“我知道了。” 他其实知道那位医生一直在跟进沈眠枝的治疗，不过认真解释医患关系维护医生名誉的沈眠枝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至于复诊的情况……这个我不太好说。”情况太复杂，沈眠枝没想到要怎么跟傅敛解释。 傅敛把服务员送上的布丁推到他面前，语气温和：“没事，不想说那就不说。” 沈眠枝低头回了信息，又告知傅裕自己的行程，问男朋友有没有空陪他去复诊。 几分钟后，屏幕亮起。 ［裕哥］：宝贝，我这两天都在公司干活，明天想休息一会，你能自己去吗？或者叫你们家的司机送送你。 沈眠枝回了个表情包，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对面的傅敛状似不经意地问：“傅裕会陪你过去吧？” “他明天没空。”沈眠枝摇摇头，垂着眼说，“我自己去就好啦，也不是什么大事。” 傅敛顿时皱起眉。 他讨厌傅裕粘在沈眠枝身边，嫉妒傅裕拥有的一切。可当傅裕坐拥男朋友兼未婚夫这个身份，却没有给出足够的的爱，傅敛又不可抑制地愤怒。 他淡淡地说：“爷爷现在没有让他接触太难的项目，可能他有哪里的能力确实还需要好好提升吧。” 沈眠枝歪了歪头：“嗯？” “他没有空的话……我陪你过去吧？我明天刚好要去那附近处理事情，可以顺路送你过去。”傅敛的身子微微前倾了些，“就当是，你带我来这里吃饭的谢礼。” 8. 复诊 午后的餐厅没有正常饭点的嘈杂，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空气里漂浮着食物香气和餐厅里的淡淡香薰。 沈眠枝对上傅敛分外幽深的黑眸。 对面坐着的男人说的很正经，显然是认真的态度。但沈眠枝知道对方的性格，清楚他不是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给出谢礼的人。 何况沈眠枝所谓的帮忙，也只是带人找了吃饭的地方而已，饭钱都是傅敛顺手付的。 见沈眠枝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傅敛重新坐直身子，说道：“我只是想，我们以后会成为一家人。那么我弟弟没有空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说这话时的姿态极为自然，堪称体贴入微，仿佛真的只是想帮助一下弟弟的未来老婆。 但沈眠枝莫名从傅敛身上嗅到了一丝步步紧逼的意味。 等他想要细究，傅敛又恢复了淡漠克制的模样，好似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沈眠枝眨了眨眼。他这段时间时常在傅敛身上感受到矛盾感。 他权衡半晌，还是摇头：“谢谢大哥，但是不用了。” 傅敛默然地看着沈眠枝。 沈眠枝顿了顿，小声说：“其实我自己可以的，只是想叫裕哥一起而已。” 傅敛倒也能理解沈眠枝的想法。 作为成年人，再怎么也是有能力独自处理这些事情的，只不过恋爱中的情侣会想要伴侣陪同。 理解归理解，傅敛还是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情绪。 他无声轻啧。傅裕那小子真是占了好大的福气。 “没事。”傅敛朝沈眠枝安慰地笑笑，“你自己可以就好，如果遇到问题随时找我。” 沈眠枝忽然感受到了傅敛转瞬即逝的落寞，以至于他的拒绝让他产生了一股愧疚感。 “好。”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沈眠枝也不习惯在进餐的时候说话，他们安静地解决了这顿午饭，并肩走出餐厅。 他们一个要回宿舍，一个要回公司，但还有一小段路是同行的。沈眠枝走得不快，傅敛配合着他的速度一起走。 这时，道路旁边的绿化带窸窸窣窣地响了几秒，随后探出一只橘黄色的小猫脑袋。 猫咪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沈眠枝，发出了一声极嗲的叫声：“喵咪——” 沈眠枝停在原地，和这只小猫对视。 他没见过这只猫，它耳朵上也还没有绝育之后的剪耳标记，估计是刚从别的地方流浪到A大的。 沈眠枝一停，傅敛也跟着停下来。 “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只小……”沈眠枝的话还没说完，这只猫就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从灌木丛后面钻了出来。 到嘴的“小喵咪”三个字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沈眠枝望着这只煤气罐似的小猫，一时不知道要用一头还是一只来形容这只猪咪……或者说是一辆猫猫卡车。 怎么说呢，如果这只是流浪猫的话，能吃百家饭吃出这种体型，也算是毛色优势的极大发挥了。 猫猫不知道沈眠枝心中的无言，大摇大摆地走向他，就地躺下，继续喵了一通。 沈眠枝蹲下来，试探着伸出手指，放在了猫咪面前。猫猫懒洋洋地舔了沈眠枝一口，把自己的脑袋拱到了他手心里。 沈眠枝眼里浮现出明显的笑意，顺着毛揉了揉喵咪的脑袋。 满地金黄的落叶，青年的眉眼漂亮柔和，喵咪舒展着四肢，一人一猫和谐无比。 傅敛安静地看着这宛若童话一般的画面，等他回过神，已经为沈眠枝拍了一张照片。 傅敛的指尖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删除这张照片，把它存进了某个私密相册。 任由沈眠枝揉搓了一会，喵咪慢悠悠地站起身，伸出爪子扒拉沈眠枝的口袋，企图翻出食物。 沈眠枝好像知道这个体型是怎么来的了。 他捏住猫咪的爪子，小声说：“可是我没有吃的东西哦。” 喵咪：“喵？” 沈眠枝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有。 喵咪震惊地看着两手空空的沈眠枝，傻了几秒，又看了看沈眠枝的脸，失望地走了。 唉，世风日下，这么好看的人类居然没有吃的。它已经十五分钟没有吃东西了喵！ “你还是很喜欢小动物。”傅敛轻声说。 “还是”这个词就很灵性。 沈眠枝目送橘猫离开，心想，大哥会不会比他想象中的要了解他一点，或者说，他们在幼年时期其实关系还不错？ “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些小动物。”沈眠枝笑笑，“不过我爸妈不让养，上学之后又太忙了，只能摸摸别人家的或者流浪的。” 傅敛若有所思：“以后会有机会的。” “希望吧。” 两人在路口告别。 沈眠枝下午没再出门，待在宿舍整理这几天用到的资料。 傅裕在晚上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解释自己这几天真的很忙，末了还说：“眠枝，过几天我们应该都不忙了吧？到时候我们出去玩。” 沈眠枝撑着下巴，应道：“好啊。” …… 第二天是周五。项目组的众人开了个早间组会，结束之后，一众研究生师兄弟眼神痴呆，一副生不如死的颓废模样。 沈眠枝是少数可以维持表情管理的人。他跟大家挨个打过招呼，打车去了市医院。 半路上，沈眠枝接到了姐姐的电话。 林穂君一开口，就是痛心疾首地谴责弟弟不告诉她要去医院的事情。 “乖崽，怎么不叫司机送你，你自己可以吗？要不你等我两个钟？”林穂君语速很快，“不然别去医院了，改天直接把章叔请到咱们家的医院来给你检查，反正那边也有仪器。” 沈眠枝无奈地说：“姐姐，我二十二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林穂君那边忙的飞起，跟助理吩咐了几句，才不客气地反驳：“二十二那也是我家乖崽。傅裕那小子呢？他怎么不陪你去。” “他也很忙嘛。”沈眠枝熟练地哄姐姐，“我真的可以的，姐姐不用担心。” 他好说歹说，总算让姐姐歇了过来陪他的想法。等电话挂断，医院也到了。 这家市医院有非常出名的脑神经科专家团队，其中一位正是沈眠枝的主治医生，也是他认识的一位叔叔。因为如此，沈眠枝的治疗几乎都在这家医院进行，没有在沈家名下的医院。 沈眠枝年幼一些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接受专家上门会诊。后来情况稳定了，就没再大费周章，只是每隔几个月去医院定期复诊，检查脑部情况和心理健康状态，平时也会有私人医生给他检查。 至少在身体健康这方面，父母给了他绝对足够的关心。 沈眠枝取了挂号单，熟门熟路地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而后有些疲惫地在等候区坐下，等待检查结果和专家叫号。 医院里的气氛总是一成不变，有孩童的哭声和嘈切的交谈声，混杂在消毒水的味道里，构成了独特的压抑气息。 沈眠枝很不喜欢来医院。在这样的气氛里，总是会勾起不太美好的记忆。 等到基础检查项目结果出来，沈眠枝推开诊室的门，看到了那位头发稀疏的主治医生。 “来，坐，我看看你情况怎么样。” 沈眠枝乖乖坐好，章叔叔给他。 “眠枝，你的脑部情况其实没有大问题，这几年也很稳定，主要还是心理因素。”章医生仔细检查分析完，脸上露出几分慈祥，“不用担心，也别着急。” 沈眠枝捏住病历本：“好，谢谢章叔。” 结束常规的检查，沈眠枝走出医院。医院大楼的回廊拐角，忽然走过一个眼熟的人影。 “……大哥？” 傅敛目标明确地朝沈眠枝走来：“好巧。” 沈眠枝疑惑：“大哥怎么在这里。” “我来开药。”傅敛眼都不眨地说。 傅家其中一大主要产业就是医药，也有名下的私人医院。傅家继承人要药，根本不需要亲自来市医院。 但沈眠枝做了各种检查，疲倦之下没想到这回事。他只是点点头：“确实好巧。” “结束了吗，我顺路送你回去？” 沈眠枝说：“先不回去，我下午还预约了心理医生。” 那位心理医生是国际知名的心理学专家。曾经在一家精神科医院工作，但和院长发生过一些龃龉，后来干脆带着朋友和几位徒弟开了一家私人心理诊所。 傅敛听完，拧起眉，态度变得稍微强硬了那么一些些：“那我下午送你，现在先去吃饭。” 沈眠枝思考了几秒，听话地跟在大哥身后吃了顿午饭。午后，傅敛履行自己答应过的事，把沈眠枝带去了那家心理诊所。 沈眠枝踏进诊所大厅。 这家诊所的布置和常规医院截然不同，处处可见温馨的装饰，整个空间是让人放松的氛围。 沈眠枝敲开了其中一间办公室，傅敛则是在门口的长椅坐下。 那位心理医生是为面相温和的女士，约莫四十来岁。她看到沈眠枝，露出笑：“好久不见，下午好。” “苏医生，下午好。”沈眠枝坐下，和苏医生聊了几句轻松的话题，气氛很轻松。 见一直没有进入正题，沈眠枝主动提起：“我还是没想起来。还有最近做噩梦的频率稍微有一点高。” 苏医生：“好，不急，我们慢慢聊。” 沈眠枝攥了一下手指。 小时候那场事故的具体细节，他完全不记得，只知道自己被绑架，受了严重的伤。那件事之后，事件相关的记忆连带着之前的幼年期记忆，都缺失了。 这大概就是大脑的保护机制，让他遗忘了那些可能会让他难受的记忆，当然，也包括了物理方面的受损。 除了失忆之外，他还留下了其他小小的后遗症，比如幽闭恐惧症。 总而言之，他现在是在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 沈眠枝忽略头晕，描述道：“上周我有连续梦到被困住的噩梦，醒来之后只有恐惧感，没有具体的画面。还有……” 苏医生安静地倾听，时不时给出回应。 又聊了几句，苏医生察觉出沈眠枝状态的不对劲，选择停下：“嘘，眠枝，你有些累。” “是有点……这几天都在忙项目，上午去做了脑部检查。” “先休息一下怎么样？喝个下午茶，晚上再来和我聊天，或者睡一觉明天再来。”苏医生笑容温柔和蔼，“你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会影响治疗效果，我不能让你受到刺激。” 沈眠枝犹豫片刻：“也好。” 办公室大门再次打开。等在门口的傅敛第一时间抬头，仔细地观察沈眠枝的状态，随后才看了一眼旁边的医生。 苏医生看清傅敛，微微一愣，若无其事地对两人说：“你们先去休息休息？调整一下状态。” “好的。” 沈眠枝走了几步，脚步晃了一下，傅敛立刻扶住他的肩膀。 掌心温暖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过来。 傅敛扶得很稳，但克制着没有任何逾越的亲密动作。 沈眠枝被他带到能够晒太阳的一处椅子前坐下，好像听到傅敛叹了口气。 “明明那么娇气，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沈眠枝没听清：“嗯？” “没事，等我一会。” 沈眠枝余光看着傅敛快步离开，漂亮的眉眼微微有些耷拉。 他还以为复诊过很多次，今天可以很轻松地应付。 没过多久，服了拿着一个罐装的果汁回来，半蹲着拉开拉环，递到沈眠枝面前。 沈眠枝勉强撑着，用一种又晕乎又理智的状态看了看那瓶果汁，又看了看傅敛。 很好，没有过保质期，大哥给的，极大概率也不会下毒。 “谢谢。” 沈眠枝不忘道谢。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啊，是蜜桃味的，甜滋滋的。 9. 误会 肩膀处隐约还能感受到刚才来自于另一个人掌心的温度。沈眠枝吞咽着甜滋滋的果汁，一点点缓解着不适感。 沈眠枝看着手里淡粉色的瓶罐。罐口一丝尘埃都看不见，显然被仔细擦拭过。 而傅敛的头发有些凌乱，呼吸比平时略重了一点，能看出来刚才是跑着去买的果汁。 沈眠枝有点想象不出来，这样性格淡漠的大哥穿着西装跑步的模样。 他又抿了一口果汁，喃喃自语：“好甜的味道……有点熟悉。” 傅敛仍然蹲在沈眠枝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辨别对方的情况。 听到沈眠枝这句呢喃，傅敛神情微动，眼里多了点期盼。 “大哥。”沈眠枝突然喊道。 傅敛温和地应：“嗯？怎么了。” 沈眠枝的视线落点从傅敛的发梢移动到对方的脸。 沈眠枝的瞳色稍淡，却没有那种无机质的冰冷感，圆润的眼睛干净漂亮，眼神很亮。 此刻，这双眼睛里还有些眩晕感带来的水雾。 沈眠枝在这一瞬间彻底抛去了那些源于过往的，仍是未知的生理恐惧。 他认真地说：“大哥，你其实挺好的。” 傅敛：“……”这是好人卡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谢谢。” 几分钟后，苏医生拿了一些水果出来，放在了长椅前的童趣圆桌上：“挺甜的金桔，试试？” 沈眠枝点点头，说：“抱歉，我高估自己了，没办法在预约的时间治疗。” “没关系，我今天只有你一位来访者，我刚好也休息一会。”苏医生笑笑，“而且，你是我见过最积极治疗的来访者了。” 沈眠枝对她浅笑，没再说话。他放松地休息了一小时，重新回到治疗室。 室内干净整洁，窗帘半拉，顶灯柔和。沈眠枝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跟着苏医生的引导接受心理疏导与治疗。 因为沈眠枝前段时间的状态不太稳定，苏医生今天没有对他进行可能刺激记忆的治疗，而是让他自由联想，并进行放松训练。 结束之后，沈眠枝有些疲倦，但精神放松了许多。 “人脑是很复杂的，我们至今仍然在不断探索。”苏医生递给沈眠枝一杯水，“记忆也是如此。顺其自然就好，可能某一天忽然触动了，就会想起来。” 她继续说：“当然，你的恢复要配合药物治疗。至于你的幽闭恐惧症，已经有了很大的缓解，我建议是继续脱敏治疗。” “好，谢谢苏医生。” 苏医生理了理针织衫，起身送沈眠枝。 诊所大厅里，傅敛没有提前走。他把随时携带的笔记本从车里拿了出来，坐在刚才的长椅上处理工作，看到沈眠枝出来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沈眠枝和两人说了一声，去洗手间洗脸。 大厅里剩下傅敛和苏医生两人。苏医生主动打招呼：“我记得你，傅先生。” 这位先生在几年前就找过她，想了解沈眠枝的情况。 果然，傅敛开口便是：“苏医生，他怎么样？” “抱歉，和之前一样，我需要为来访者保密。不过可以告诉你，他的情况比之前好了很多。”苏医生看的很通透，“他遗失的记忆和你有关，对吧。” “嗯，那时候是我吓到了他。”傅敛承认道。 阴差阳错让沈眠枝惧怕他，而他是个胆小鬼，瞻前顾后，又加上别的各种原因……以至于让彼此之间形同陌路。 如果他没有主动参与A大那个联合项目，或许再之后，他和沈眠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所缓和。 苏医生严肃且认真：“以小沈当时的状态，不能刺激是对的。不要否定自己。他现在恢复得很好，如果你们之间有误会，或许可以试着解开。” 傅敛看着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的沈眠枝，闭了闭眼：“……我明白。” 他转过头：“走吧，眠枝，我送你回去。” …… 当晚。 林穂君得知沈眠枝居然折腾了一天，去做检查之后还做了心理治疗，又气又自责地又打了电话过来，对弟弟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教育。 “好嘛，我错了。”沈眠枝熟练地和姐姐认错，“而且我没事的，还刚好遇到了傅敛哥……嗯嗯，我周六再去学校拷贝一些资料就回家。我先挂电话了，姐姐拜拜。” 林穂君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无语地眨了眨微红的眼睛。 这家伙居然会开溜了……等回家见到怎么的也得教训一下，打游戏的时候她要少让一次。 很好，真是严厉的教训。 沈眠枝不知道姐姐计划着要教训他。他在宿舍住了一晚，一大早去实验室整理和拷贝他需要的数据和资料。 相连的实验室有轻微的响动，不过被仪器挡住了视线，不知是谁大早上在忙。 沈眠枝整理好U盘的资料，准备回家。走到实验室门口时，迎面走过来一个衣着简单朴素，面容清秀的男生。 那男生看见沈眠枝，眼睛一亮：“学长上午好，你来做实验吗。” 沈眠枝认了几秒，认出这位男生是他们系的本科学弟，跑图书馆和实验室跑得很勤快，和他有过几次对话。 “上午好，我拷了点资料，准备走了。”沈眠枝说。 那位同学快步走过来。他推了推厚重的眼镜，鼓起勇气说：“学长周末有空吗？我……我听说最近上映了个电影，我很喜欢……不是，我很佩服你，想请你去看。” 男生的脸有些红，眼神飘忽，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沈眠枝愣了几秒，笑着晃了晃戴戒指的那只手：“谢谢你哦，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生顿时傻眼，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问我舍友，他们说我可以加油冲，我就以为……我应该先问清楚的。” 沈眠枝了然。 估计是那些舍友跟他开玩笑，但这男生是个实心眼的，又不常看论坛之类的，没反应过来。 沈眠枝安抚他：“没关系。” 那男生还是觉得羞愧，干脆结结实实地鞠了躬：“总之对不起。” 这时，旁边那间实验室的门往旁边滑动，里面的人走出来。 “眠枝，这是怎么了？”傅敛站在沈眠枝身旁，眼神关切。 “没事，和这位同学聊了会天。”沈眠枝摆摆手。 唔，他最近和大哥见面的频率似乎有些高。 面前那位男生看看沈眠枝，又看看傅敛，再品了品两人之间的气氛，眼神逐渐了然：“哦哦，这位是学长的男朋友吗，你们，你们真般配。” 对面的两人皆是愣住。 这是一个错位的夸赞，带着近乎背德的意味。 可它又像是诱导，直白地给出了另一种可能。 沈眠枝张了张嘴，小声解释：“那个，他不是我男朋友。” 傅敛沉默几秒，也跟着说：“对，不是。” 男生第二次愣住，差点怀疑人生。他有些飘忽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又崩溃地解释：“学长，我就是，我就是看你们俩看起来很配，也挺熟悉的样子，就以为你们是一对……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没见过学长男朋友来学校，认错了，真的对不起。” 沈眠枝听到最后，忽然意识到，傅裕好像确实很少主动过来找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口头上说要来找他，并没有真的过来。 倒是他更多主动去公司找傅裕或者回家。 晃神间，那位男生终于艰难解释完，又鞠了次躬，满脸通红地跑走了。 沈眠枝只能将视线转向被误会的般配情侣中的另一方。 而傅敛也在走神。 刚才那个误会和错位的“般配”，让他好不容易克制着压抑着的情感再次被点燃，而后变成燎原大火。 “我……”傅敛清了清嗓子，“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的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 夜晚，京市某家清吧。 傅敛坐在卡座里，对面是个发型朋克的年轻男人。 这人是傅敛的朋友，当年在孩子堆里一起玩，后来傅敛出国，他刚好也在国外进修，是关系不错的好兄弟。 “呦，回国这么久总算约我出来，咋的，有心事？”年轻男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看热闹的心态，“我想想，是因为小眠枝订婚的事吧。” 傅敛没说话，默认了。 “要我说，傅裕肯定是对小眠枝说了什么，不然他干嘛这么怕你。”男人肯定地说，“啧，你出国之后他就天天带着小眠枝玩，现在还订婚了。” 傅敛皱眉：“韩晔，你叫他什么？” 韩晔：“……”服了，关注点应该是这个吗？？ 他无语片刻：“所以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傅敛说：“很复杂，不知道怎么说。” 他知道不能再靠近沈眠枝，他知道自己不该违背伦理。 他在克制，但还是会忍不住靠近，会想帮助他。 他在挣扎。 韩晔啧啧称奇：“你也有今天，你现在好像苦情戏里面的悲情男二。” 傅敛：“……” 他凉凉地扫了朋友一眼。 韩晔立刻怂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傅敛的指尖敲着桌面，“但是我很后悔当时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靠近他。” “哦，后悔了。”韩晔点头，“那你去争取呗，他们这不是还没订婚吗。” 傅敛沉默不语。 韩晔干脆刺激他：“不然呢，你想怎么办，你想看他和别人结婚，和别人拥抱，接吻甚至上床吗。” “本来该是你的，你就心甘情愿当个男二吗？” “……我不想。”傅敛沉默了很久，重复道，“我不想。” 10. 游戏 韩晔的描述其实干巴巴的，一点都不生动。 但这三言两语里包含的信息，恰恰是傅敛曾经渴望的，也就让他一瞬间就勾勒出了那些描绘的画面。 光是想象沈眠枝和别人那样亲近，光是想到这一切的主角不是自己，胸腔就已经给出了闷而疼痛的反应，又泛起苦意和酸涩。 强烈的不甘压过了一直以来的克制。傅敛清晰的认识到，他不想。 清吧里的驻唱乐队正在声嘶力竭，周遭满是激情与热烈的因子，而这些都与傅敛无关。 难得看见傅敛陷入情绪低谷，韩晔甚至还能担任感情导师的职位，顿时有些飘飘然。他笑嘻嘻地调侃道。 “没吃饭吗，说大声点！” 傅敛：“……” 他眯了眯眼，按了一下指关节，暗示意味十足。 小时候打架挨揍的记忆立刻涌上心头，韩晔双手递酒：“傅哥消消气，您说，您接着说，今晚我就是树洞！” 傅敛没理这人，低头沉思。 韩晔等了半天没等到傅敛说话，忍不住催促：“傅哥？” “我是不想，可是他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做？”傅敛终于给出反应。 “啊？” 傅敛看着酒杯里浅金色的酒液，慢慢地说：“我可以当个卑劣的人，我可以无视伦理无视道德，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但是眠枝会在乎。我不能让他陷入困难的境地。他最古板了……从小就是。” 韩晔脸上的笑收了点：“那倒是哈，眠枝那家伙就是漂亮小古板。” “那你就……先试探试探？”韩晔绞尽脑汁，“试探一下眠枝对傅裕到底是怎么样的喜欢，还有看看傅裕是个怎么回事，我说句实话，傅裕这小子对外说是从小喜欢眠枝，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 傅敛点头：“嗯，我会注意。” 如果沈眠枝和傅裕真心相爱，他确实不舍得让沈眠枝为难。可如果傅裕没有付出可以和沈眠枝对等的爱，他不介意当个坏人。 “啧，还是在挣扎啊。”韩晔摇头晃脑，“傅哥，你可真是豪门里的清流，君子在咱们里面可不多。哎，不过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傅敛把玩着空掉的酒杯。 韩晔不能完全理解傅敛，但他也知道极度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这样纠结挣扎。他笑笑，转移话题：“啧啧，瞧你愁眉苦脸的。说点别的，你知道末日终行这游戏吧。” “略有耳闻。” 《末日终行》是早年发行的一款游戏，曾经火过。但去年的时候运营组和策划集体不做人，各种骚操作频出，公司为了新推出的游戏甚至把这游戏当吸血包，玩家大量流失，后来这游戏就以飞快的速度凉了下去。 “这游戏之前不是快凉了吗，然后他们那个小公司被我小姑收购了，这游戏大改版优化了，增加了很多新玩法，现在算是起死回生吧。”韩晔倾情安利，“去玩玩呗，压力大的话可以打任务模式，随便玩玩也还挺休闲的。” 傅敛接受了朋友的好意：“行，有空我试试。” …… 在傅敛跟朋友买醉的时候，回到家的沈眠枝也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沈眠枝虽然从小到大一直跟在傅裕身后玩，但他长的好看，性格又好，一直很受欢迎，也有几个关系很好的发小。 其中一个叫钟迎的，是沈眠枝除了傅裕之外关系最好的一个朋友。 “眠枝宝贝，我交流训练结束了，明天就回京市，有空没？明天找你吃饭。”那头的声音兴高采烈。 沈眠枝也很高兴：“有空，你到了叫我！还有不要那样喊我啦，我有男朋友了。” “行行行。”钟迎嘀嘀咕咕，“有了男朋友就忘了老父亲。” 沈眠枝：“……我挂电话了啊。” “别，我封闭训练这么久。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怎么可以半分钟就结束。” 沈眠枝好笑，跟朋友聊了一会，才结束通话。刚放下手机，林穗君就敲开了他的房间门，拉上他一起去打游戏。 联机打游戏是他们姐弟几个维系情感的传统活动之一，当然，当某个人实在太菜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反效果。除了打游戏，他们还经常一起出去玩，比如游泳滑雪什么的。 他们每次旅行都会礼貌性邀请爸妈，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得到拒绝的答案。 姐弟几个齐聚三楼。三楼的一间书房被林穂君改造成了电竞室。 房间里堆了三四个懒人沙发，墙壁上贴了沈曜喜欢的动漫人物的海报，靠墙的桌子上有几台顶配的电脑，还有几部平板，另一面墙还有个投影仪。整个房间充满了让人放松且堕落的气息。 “今天是想看电影还是打游戏？”林穗君揉了揉肩膀，问两个弟弟，“今天有个合作商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把我气的够呛，今晚我要放松一下。打恐怖游戏怎么样？” 沈曜积极响应：“玩玩玩！” “我没问你。乖崽，要不要玩？”林穗君问完，转头问沈曜，“你作业做了没？没做完作业的高中生不配参与。” 沈曜屈辱道：“写了！” 沈眠枝则是说：“我不想玩纯恐怖风的哎，但是有点恐怖元素或者赛博风的话也可以。” “不要纯恐怖的啊，我看看……末日终行怎么样？听说改版完还挺不错的。” 姐弟几个凑在一起看了看游戏介绍。 游戏背景是世界陷入末日危机，需要在废土艰难求生。玩法大致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基建模式，包括造房子种田之类，另一类就是任务模式，可以挑战各种末世物种或是其他玩家。任务模式分为单人或多人，主要以动作射击为主。 林穂君拍案决定：“看着还行，那就玩这个吧。” 他们很快在平板下载好游戏，登录进去。沈眠枝在取名界面思索了三分钟，敲下了［未眠］两个字。 界面加载非常流畅。这游戏的画面制作精美，建模做得很不错。 沈眠枝捏了个建模，投入到游戏之中。 这种从无到有搞基建的感觉有点上头。当沈眠枝发现基建模式居然还有遵循严谨科学原理的研究所，顿时更加感兴趣了。 时间一晃到了十一点半。 电竞室的房门被沈柏平推开。他看着几个不务正业的孩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林穂君注意到门口的父亲，放下游戏过去：“爸，怎么了？” “你们一晚上都在打游戏？” “对啊。你看乖崽，他这不是挺开心的吗。”林穂君耸耸肩，压低声音，“爸，他在学校已经够自律了，玩玩游戏怎么了。小曜……小曜你要管的话也行，他小子无所谓，正好戒网瘾。” 沈柏平：“……” 沈柏平看向懒人沙发。沈眠枝和沈曜挨在一起，陷在软软的沙发里，兴致比平时高涨许多。 他一张严肃的脸缓和了些，沉默半晌：“那你们早点睡，还有别太吵。” “放心吧，隔音好着呢。” 沈眠枝确实兴致很好。他很少玩这类游戏，此刻完全被激发了某种爱好种田的基因，玩得不亦乐乎。被姐姐催着去休息时，他罕见地产生了想继续玩的想法。 回答房间，沈眠枝洗漱完，坐在床上陷入沉思。他第一次因为游戏产生强烈的熬夜的欲望。 电子产品果然是年轻人熬夜的最大推手。沈眠枝在心里理性分析，手上还是诚实地打开了游戏界面。 基建搞到一半，沈眠枝的资源空空如也，已经没有可以让他挥霍的东西了。想要获取资源的话，得在任务模式击杀猎物。 沈眠枝看了看现在的时间。 夜晚一点零五分。 再……再玩一会。 沈眠枝战术性原谅了经常熬夜打游戏的沈曜，打开了可以获得资源的任务模式。 随机双人组排，点击确定。 …… 同一时间，傅敛结束了和韩晔的见面。回到家，他照例没能有什么睡意。 傅敛盯着微信列表置顶的名字看了好一会。点进去看，里面最新的聊天是沈眠枝感谢他陪同去做心理疏导治疗，一块发的表情包是个毛茸茸的小猫咪。 有点像沈眠枝。 再往上的聊天记录则是几个实验文件，可以说是规规矩矩。 傅敛沉思片刻，打开了韩晔倾情推荐了一晚上的游戏。 消遣消遣算了。 傅敛在注册界面上敲下几个字。 ［连绵不绝］ …… ［滴滴，队友匹配成功。温馨提示，打开语音功能更方便交流哦。］ 沈眠枝没有选择单人模式的任务。他对自己的游戏水平有清醒的认知，试图匹配一个可靠的队友。 他看了看这位队友的ID。 ［连绵不绝］ 对面倒是有个开麦的标志，不过队友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小心摁到的还是单纯没什么好说的。 沈眠枝没有跟陌生人开麦玩游戏的习惯，便没开麦克风。 新手的任务副本还算简单。沈眠枝操纵着人物建模和攻击图标，磕磕绊绊地狩猎。 他这位队友开枪百发百中，但疑似挂机，玩得非常心不在焉，具体表现在时不时撞在建筑物上掉血或是愣在原地被怪啃。 在扶了队友八次之后，饶是沈眠枝脾气好，也冒出了一点火气。 他忍无可忍，打开了麦克风，礼貌质问。 “你好，请问你能认真玩游戏吗？” 轻软悦耳的声音经过麦克风的传递，稍微有一些失真，但仍然极具辨识度。 对面静默了几秒，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椅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沈眠枝那一丝火顿时灭了，担忧道：“……队友？你还好吧？”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麦克风的标志关了。 ［连绵不绝］：我没事，谢谢。 ［连绵不绝］：今晚状态有些不好，刚才没认真玩，不好意思，等下我会认真打。 队友太有礼貌，沈眠枝彻底消气。 接下来果然如队友所说，游戏体验直线上升。 看得出队友也是新手，但上手极快，出入各种丧尸堆如同逛自己家花园，成功让沈眠枝感受到了被带飞的感觉。 一把任务副本结束，那位队友一股脑地把资源丢到了代表沈眠枝的人物面前，包括但不限于各种代表高级资源的丧尸晶核，搜索区域得到的基础物资，还有一堆建筑材料。 沈眠枝：“……？” 画面里，两个人物建模隔着一堆物资面面相觑。 几秒后，沈眠枝眼睁睁看着那位队友翻遍背包，把仅剩的一颗增加1点饱腹感的野菜也拿了出来。 ［连绵不绝］：都给你了。 人物建模直愣愣地戳在原地，给个物资莫名给出了上交私房钱的感觉。 沈眠枝：“？？” 好怪，再看一眼。 11. 紧逼 见沈眠枝没有收下那些物资，那位队友略显笨拙地操纵人物，把那堆东西往前推了推。 ［连绵不绝］：给你的。 ［连绵不绝］：就当作是刚才我挂机的赔礼。 “……？” 沈眠枝心中微妙的奇怪感又多了一些，并且觉得队友的最后一句话有点耳熟，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队友实在太热情，不收下就一直杵在那儿，沈眠枝只好接受了来自队友的丰厚馈赠。 他礼貌性给对方发了好友申请，对面一秒钟都没犹豫，火速通过。 于是沈眠枝的好友列表除了姐姐弟弟之外，多了这位奇怪但热心的队友。 沈眠枝定义完队友的属性，又默默补充，队友不仅热心，技术还很好，希望下次还能被带飞。 这么想着，沈眠枝在困倦中陷入了深眠。 对他的好队友［连绵不绝］，也就是傅敛本人还是没睡。 与之前病理性的失眠不同，他现在只是因为亢奋而睡不着。 平板屏幕画面还停留在末日终行的游戏界面上，好友列表空得触目惊心，只有最上面有个新加的好友。 傅敛不会认错沈眠枝的声音。 清越舒缓，尾音总是压得很软，像是撒娇，戴耳机听更是有一种被羽毛挠在心上的酥麻感。 没想到他们有一天居然可以一起打游戏，哪怕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一起，而沈眠枝不知情。 但这个游戏起死回生之后用户极多，能在几千万玩家里面匹配道同一个队伍，本身就是一种缘分。 傅敛想，上天或许也在暗示他们有缘分。 …… 昨天熬夜到凌晨两点半的后遗症出现了。 沈眠枝的生物钟这次没能唤醒他，直到快要十点，沈曜都在高中生坚强的意志作用下起床了，沈眠枝还没醒。 沈曜迷迷糊糊起来，看见二哥房门紧闭，顿时被吓清醒，连忙惊慌失措地敲了几下门。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二哥至少起床三个钟了，总不会是生病了吧。 沈曜敲了好一会，正打算直接进去的时候，里面传来了沈眠枝模糊的声音：“进来。” 沈曜立刻冲进去。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没拉开，床上的被子鼓起来一个包，显然是沈眠枝还在里面。 又过了一会，沈眠枝从被子里探头：“几点了？” “十点零五分。”沈曜看着哥哥乱糟糟的蓬松头发，和脸上明显的睡意，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哥，你该不会熬夜了吧……？” 沈眠枝蔫蔫地点头：“嗯。” 沈曜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脑海里闪过各种糟糕的可能性，坐不住了：“哥你平时不熬夜的，是不是你男朋友欺负你了？你等着，我这就去骂死他，不，我要揍他一顿。” “没有啦。”沈眠枝赶紧伸手拉住弟弟，犹豫几秒才小声坦白，“我就是玩游戏玩的太晚了……” 沈曜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沿：“吓我一跳。哥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啊。”他说完，才反应过来沈眠枝说了什么，吭哧吭哧地乐起来，“你还说我呢，你看，你熬夜不也起不来嘛，就是会很困的，下次不要催我起床了好不好。” 沈眠枝脸颊红了一点，强调：“知道了知道了……我就这一次！” 沈曜见哥哥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不敢再逗了：“玩就玩嘛，反正哥你平时作息可健康了，不过能让哥熬夜玩，挺好玩的是吧？” “挺好玩的，我还遇到一个好队友。” 兄弟两人聊了一会，沈曜就出去了，给他哥留下换衣服洗漱的空间。 沈眠枝困倦地趴在床上，还有些不想起来。 他摸过手机，给傅裕分享了这个游戏，问他下次要不要一起玩。 等洗漱完，沈眠枝收到了回复。 ［裕哥］：末日终行啊，我之前玩过几次，勉勉强强吧。 ［裕哥］：［链接／］推荐你玩这几个，要玩还是该挑这些，很刺激。 沈眠枝的指尖顿了顿。 分享欲被忽略和打击的感觉并不太好，沈眠枝没能精准概括和形容这种感觉，但他知道自己不想继续说了。 他有些困惑地回忆。 之前他分享的东西，傅裕一直都是挺捧场的啊。 那边，傅裕似乎也反应过来不太好，弥补一般补充。 ［裕哥］：不过如果你喜欢玩的话，下次我带你玩吧，你应该不怎么会玩这种。 沈眠枝已经打消了继续分享的想法，没再说什么。 …… 等吃过午饭，又午休了一小会，沈眠枝的精神总算缓了过来，换好衣服出门去机场接钟迎。 他从家里的车库开了一辆低调点的车。 沈眠枝是考了驾照的，不过很少开车。他开车的风格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模一样，压在最低限速，极其平稳又慢悠悠的，要是性子急一点的，坐沈眠枝的车恨不得自己来开。 周末的机场非常热闹。沈眠枝好不容易找了个停车的位置，走到出口时，一个高瘦俊美的年轻男人就快步走过来。 “眠枝！”那个年轻男人，也就是钟迎走到沈眠枝面前，搭上他的肩膀。 沈眠枝抬头仔细端详了他几秒，肯定点头：“你又染发了。” 钟迎啧啧道：“这都被你发现了。奶奶灰变成银色，可没几个人发现。” “频繁染发伤发，小心以后掉发。”沈眠枝诚挚地提醒朋友。 钟迎：“……知道了。走吧吃饭去，你开车过来的？” “对。” “换我开吧。”钟迎显然是受不了沈眠枝开车速度的人，“等你开到餐厅，都第二天了。” 沈眠枝幽幽地看他：“我就多余来接你。” 钟迎哈哈笑起来，开车载人去餐厅。这人开车喜欢开快，倒是有严格遵循交通规则，但就是能开出飘忽的感觉。沈眠枝一路上至少说了二十次注意安全，非常后悔把驾驶权给了钟迎。 他们去了预订好的餐厅，菜品很快送了上来。 “你最近怎么样？”钟迎夹了一块东坡肉，被烫得嗷嗷叫，“还是国内的菜好吃，训练场地那边的菜跟猪食一样，幸好你不用去。” 沈眠枝小口吃菜，眉眼弯弯地听朋友吐槽，听完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还可以，和之前差不多，就是在搞项目。” “行，事业稳定。和那谁呢？” 沈眠枝思索道：“也还可以。” “可以就行。对了，我听说傅敛哥也回来了。”钟迎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沈眠枝敏锐地察觉出朋友的态度有些细微的变化。 之前听到傅敛的名字，他就会条件反射进入抗拒状态，自然也没有留意其他人的反应。 现在缓和多了，再一看他身边的人，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似乎和傅敛都关系还不错。 沈眠枝说：“对，前段时间回国了，和我还有个项目在合作。” 钟迎转了转眼珠：“那不错啊。晚上去玩吗？” 沈眠枝：“我应该有空……唔，现在好像没了。”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傅裕给他发了个信息，让他晚上有空的话去个派对聚会。 距离聚会开始的时候也不过一小时，这时候才发信息，好像笃定沈眠枝一定会过去。 沈眠枝打字道：我在外面吃饭。 ［裕哥］：在外面吃饭？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裕哥］：眠枝，你之前答应我有空跟我去玩的，顺便见见我那些朋友。 沈眠枝确实答应过男友。这会儿只能抱歉地对朋友说：“迎哥，我改天再跟你去玩，今晚要跟男朋友出门。我的车你开回去吧。” “啧。”钟迎不太爽，“早不约你。行吧，我陪你等他过来。” 这个点已经过了晚高峰，傅裕过来得很快。等看清包厢里的另一个人，傅裕语调高了一点。 “眠枝，你怎么在和他吃饭？” 钟迎眯了眯眼，探究：“不行吗？”嘶，这个傅裕，怎么和之前的态度有点不对。 “因为他是我朋友，今天刚回国，就一起吃个饭。”沈眠枝有些不太明白傅裕为什么这么激动，他条理清晰地解释。 “这是我的正常社交，就和你平时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去聚会一样。” 傅裕意识到失态，换成笑脸：“我就是有点惊讶，因为这段时间看你挺忙的。” 傅裕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个钟迎。 这是他除了傅敛之外，最看不惯的一个人。原因无他，这人跟沈眠枝的关系非常好，总是可以拐沈眠枝一起玩。 “不好意思，之前就约了眠枝去玩。”傅裕搂住沈眠枝的肩膀，站姿亲密，“我们先走了。” 沈眠枝朝钟迎摆摆手，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他，坐上了傅裕的车。 举行聚会的地方在傅裕名下的一套近郊别墅。别墅的泳池花园被他们布置成了烧烤自助派对，等沈眠枝到的时候，其他人基本都在场了。 沈眠枝一过去，就听到有人在吹口哨，以及各种调侃。 “不愧是傅二少亲自接过来的，嫂子真好看啊。” “今天总算见到嫂子了，难怪傅哥天天这么得瑟。” “大美人！今晚一定要敬你一杯！” 这些人的目光极为灼热。沈眠枝一眼看过去，只有两三个熟面孔是少年时期就认识的，还有几个富家子弟是之前傅裕带他见过的，其余的男男女女都是沈眠枝陌生的人。 傅裕满脸春风得意：“他平时太忙了，不然早就带他一起过来玩了。” 傅裕有才华和能力，但也是个标准的富家子弟，有爱玩的通病，他在这样的场合堪称如鱼得水。 沈眠枝想，傅裕和大哥的气质确实是截然不同的。 “傅二少出门接人，咱们就先吃了一轮，哈哈，现在正好来玩。”有个人提议，“老传统，先玩几轮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一群人都爱热闹，自然是答应。 沈眠枝看了看周围陌生的人，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有拒绝。 真心话大冒险这类游戏无非是图个刺激。沈眠枝几乎没玩过这种游戏，他看着中央的酒瓶转动，指了好几个人。 他们抽的牌各有不同，共同点是尺度都很大。 沈眠枝看着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跟她旁边的人做暧昧动作，又听了另一个人抽中真心话，开始说自己的前任如何。 沈眠枝努力压下皱眉的想法。 原来傅裕平时聚会都是这样的吗？ 中央的酒瓶再次转动，最后停在了傅裕面前。他抽了一张冒险牌，展开牌面，上面赫然写着：［和你旁边的人舌吻］ 周围立刻响起揶揄的笑声和口哨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探究的，激动的，甚至下流的。 和沈眠枝想象中的亲吻该有的场景没有任何关联。 傅裕急切地靠过来。 说不清他是因为终于可以吻到男朋友而急切，还是因为可以在众多人面前炫耀自己拥有这样的大美人。 沈眠枝听到男朋友对自己说。 “来吧，不就是亲一下而已，眠枝，给我个面子，别扫兴嘛。” 12. 不合 派对现场被布置过，桌椅错落地摆放在烧烤架附近，泳池边还有各种娱乐设施。空气里满是混杂孜然的烤肉香味。 这本该是轻松愉快的氛围，可周围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是紧紧盯着沈眠枝和傅裕，尤其是在看沈眠枝，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盯着鲜美的肉。 他们用眼神不加掩饰地表达着看热闹的想法，仿佛和亲密之人传达爱意的亲吻只是一个可以娱乐所有人的乐子。 就仿佛只是在看一个表演。 沈眠枝甚至看到有人兴奋地举起了手机，不知道是要拍照还是录像。 这一切都有悖于他接受过的教育，也有悖于他的意愿。 沈眠枝忽然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眼前的画面一瞬间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斑驳，四周的彩灯和烧烤架上跳跃闪烁的炭火红光，通通在黑夜里暗淡下来，如同暗色的潮水把他淹没。 几秒后，沈眠枝控制着自己从这种状态过来。 所有人都在等他们接吻。 沈眠枝的视线缓慢地聚焦在傅裕身上。 他的男朋友兼未婚夫眼神热切。 对方刚才说了什么来着……“别扫兴”。 嗯，这句话几乎没有给他留选择的余地。 事实上，傅裕确实想借此机会来亲沈眠枝。 傅裕垂下脑袋，眼神带着祈求。他皮相生得好，扮作可怜的模样就像是落水大狗，可怜得很。 傅裕每次想求沈眠枝做什么，又或是求原谅的时候，通常都会用这个表情。 而沈眠枝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他习惯被照顾和被关爱，也习惯跟在傅裕身后，只要不是什么大错，沈眠枝都不会太过计较。 傅裕很了解沈眠枝的性格——他看着矜贵，实际上柔软温和，他总是会注意着不让人难做，比如很多时候都会尽可能给面子给台阶。 此刻，傅裕再次换上这样的表情，环着沈眠枝的腰：“眠枝？” 周围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说：“呦，我好像第一次见傅二少这样求人呢，这表情真是，得是多喜欢大美人啊。” 傅裕胸有成竹。 可是这次，沈眠枝并不想顺应傅裕的意思，他不想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在周围如有实质的目光注视下，沈眠枝终于开口：“不。” 沈眠枝的声音有些轻。 他不知道那些围观的人群有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反正傅裕应该是足够听清了。 懵了几秒，傅裕错愕道：“你……你说什么？” 沈眠枝的眼尾有些不适感带来的生理性红痕，睫毛上还有些潮湿。但他眼神清明，近乎固执地坚持自己的原则：“我可以接受亲吻，但并不想要这样的亲吻。” 沈眠枝转过身，直视周围那些人：“抱歉，我做不了这个大冒险，惩罚是罚三杯对吗。” 随着他的转身，气氛凝滞了些许。一群人面面相觑，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发展。 傅裕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很少被沈眠枝拒绝，这次如此直白的拒绝，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直到沈眠枝拿起了酒杯，他才咬牙说：“是我抽中的牌，我来喝。” 事件的两位主角有了反应，其他人也跟着开口。 “哎哎哎，可以换一张牌嘛。” “二少好酒量，哎呀，嫂子还是太害羞了。” 这个声音之后，有个男生接住话茬：“难得见二少屈服，还是嫂子厉害。” “不过沈少可是A大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又是金贵大少爷，看不上我们这些玩法也挺正常的。要是我的话，直接亲就完事了，哪有这么多计较，反正就是图个开心，哈哈。” 其他人没接着继续说，而傅裕眼里不自觉染上几分赞同。 沈眠枝缓缓侧过头，看向这个说话的人。凭借出色的记忆力，他认出了出声的这个人被其他人叫作苗逸文。 那人穿得很薄，深V的黑色衬衫露出了大片皮肤，细瘦的手腕上带了好几串手链，五官清秀，微笑的角度恰到好处。 苗逸文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 沈眠枝不太喜欢对方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是不太习惯。” 这副矜娇的模样，让苗逸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见气氛又有凝滞的苗头，另一个人皱眉看了苗逸文一眼，出来打圆场：“嗨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玩别的呗？” 这个人倒是沈眠枝认识的，叫卢冬，是个脾气挺好的人，也是他们少年时期的玩伴之一，只不过存在感不太强。 接触到沈眠枝的视线，卢冬腼腆的笑了一下。 众人接着玩起来。傅裕看了看情绪不太好的沈眠枝，还是推了杯果酒过去。 沈眠枝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随手放在了旁边。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少见的没有交流。 几个有眼色的富二代看着他们，你一眼我一语的扯起其他话题，最后话题又落回了傅裕和沈眠枝。 “刚才是我们太过了。不过早就听说二少和嫂子是青梅竹马，互相可比我们熟悉多了，不用我们操心啦。” 沈眠枝听到这话，睫毛微颤。 这人说的倒也是事实。 他和傅裕有着十几年的竹马情谊。小到分享食物，大到共同上学旅行，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而傅裕总是会站在他身前。 他们对彼此的种种都很熟悉，也有长久以来培养的感情基础。 人这种生物，和块石头待久了都会捂热它，和人相处久了，在无数的情感交互之后，总会对另一方更加宽容和眷恋。 这也是他愿意答应傅裕的表白，和傅裕慢慢磨合的原因——他相信这十几年的情感。 只是……只是今天傅裕的行为，和他熟悉的竹马有些不太一样。 …… 因为刚才那茬，场子重新热起来之后，还是多少有些不自在，无论是沈眠枝，还是聚会的其他人。 半程过后，沈眠枝实在是觉得无趣，提出告辞：“我先失陪，大家慢慢玩。” 看着沈眠枝转身从后花园回别墅内，有人起哄：“二少，不去哄哄嫂子？” 傅裕哼笑着骂道：“就你懂，行，我去看看他，你们先玩。” 别墅内。 沈眠枝没去房间里，只是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傅裕很快追过来，坐在他对面。 “眠枝，今晚你怎么了……玩得好好的非要扫兴。” 单独相处的第一时间，傅裕不是反思错误，而是质问。 沈眠枝看着他，问：“你平时都去这种聚会？” “不可以吗？”傅裕皱起眉头，“哦，你是说那些玩法吗？这不是挺正常的吗，他们是玩的比较开，但是咱们这个圈子，这已经是很规矩的了。我也没去搞别的。” 沈眠枝安静地注视着他。 傅裕观察着沈眠枝的神色，挠着头发，坦白了部分想法。 “今晚的事……因为你很漂亮，很受欢迎。所有人都会羡慕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想……嗯。” 沈眠枝沉默片刻，直白地指出：“我能理解。但是你最近有些不太尊重我。” “我……对不起。”傅裕站了起来，走到沈眠枝面前弯下腰，“可能是我太急了，让他们看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是那些事情真的很正常……眠枝，不是我针对你，但是你就说说，哪有情侣不接吻不做的，你这样保守，也就是我一直在等你适应了，换别人肯定不乐意。” 沈眠枝拧着眉，有些困惑地思索着傅裕话里的逻辑，最终还是做出判断。 “我不认可你说的话，我觉得，或许我们的观念有分歧。” 傅裕意识到什么，有些惊怒地伸手撑在沈眠枝背后的沙发上。 “眠枝，你想分手？！” 傅裕刚问完，瞥见沈眠枝的表情，意识到他还没有这个想法，立刻改口：“眠枝我错了。” 傅裕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后花园热闹的派对。人群的嬉笑声，那些因为他拥有沈眠枝而羡慕奉承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 “我会改的，眠枝，你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生气。”傅裕蹲下来，“我不能没有你。” 沈眠枝尽力保持理性客观的态度复盘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面是现实，一面是过去温情的竹马情谊，两者放在一起，让他有些恍惚。 过了许久，沈眠枝垂着眼看向傅裕：“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他需要几天的时间来好好思考。 傅裕反倒是松了口气。 果然，沈眠枝还是念着多年的情谊。 只要不会立刻分手，后面他再好好哄哄就好了，反正沈眠枝总是会回来的。 沈眠枝起身：“你继续玩吧，我先回去了。” 傅裕已经放下心：“我叫车送你？” “不用了。” 沈眠枝慢慢地走出别墅区。 他的车钥匙今晚给钟迎了，他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让刚下飞机的人过来接他。 还是叫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他吧。 沈眠枝站在路边，有些疲惫。 在和傅裕恋爱之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甜蜜之下的裂痕，察觉出观念的不同。 美好的竹马情感撕开了一点狰狞的底色。 深夜的风带着寒意，刮得人忍不住发抖。 沈眠枝低下头，忽然发现他刚才摩挲手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指纹误触了屏幕解锁，在他走神的那几分钟，还给微信聊天列表的其中一个好友发了信息。 ［沈眠枝］：拍了拍大哥。 ［沈眠枝］：拍了拍大哥。 ［沈眠枝］：［流泪猫猫头／］［猫猫打滚／］［猫猫点头／］ 这几条信息下面，还有傅敛几乎秒回的回复。 ［大哥］：怎么了？ ［大哥］：眠枝，你还好吗？ 沈眠枝呆滞几秒，手忙脚乱想撤回，但是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间。 他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回复道：谢谢大哥，我没事，刚才是误触了屏幕。 那边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对话框顶端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标志，过了一会，发过来一条信息。 ［傅敛］：给我个定位？ 鬼使神差的，沈眠枝点击了一下地址共享。 ［傅敛］：在外面玩？我刚好还在公司，你稍等一会，我过来接你。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但沈眠枝忽然不想进行任何客套的社交。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沈眠枝］：好，谢谢大哥。 二十分钟后，傅敛的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傅敛匆匆下车，手里还提着一件风衣。他观察着沈眠枝的表情：“傅裕惹你生气了？” 沈眠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现在不想提他。” 傅敛微妙地顿了顿：“好……眠枝，你穿的太少了。” 沈眠枝抬起头。 “洗过的。”傅敛把手里的风衣拿出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沈眠枝说了声谢谢，但没有动。 傅敛干脆绅士地帮沈眠枝披上。 暖和的风衣带着干净的洗衣液香气，傅敛动作轻柔克制，他的手甚至一点都没有碰到沈眠枝。 那些焦躁的烦闷的，乃至失落的情绪，随着这件外套披上来，奇异地消失了一些。 风衣的衣领划过沈眠枝的脸颊，像是代替衣服的主人轻轻抚了他一下。 13. 重要 因为傅敛帮忙披外套的动作，两人一时间挨得很近。 彼此的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有种亲昵的错觉，然而他们对彼此却都是保留了客气的疏离，或者说是克制的内敛。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短暂停顿了几秒，傅敛压住了想帮沈眠枝扣上扣子的想法，直起身。 “谢谢。”沈眠枝又一次道谢。 他站起来，理了理风衣。 现在已经是十月，前两周反常的闷热早已消失不见。傅敛带来的风衣披在沈眠枝身上，加上他原本的针织衫，顿时暖和起来。 这件风衣显然是傅敛自己的。尺寸对于沈眠枝来说有些过于宽大，袖口几乎盖住了他的整只手。 视觉效果明显，把沈眠枝衬得小小的一只——尤其是再对比旁边的傅敛。 沈眠枝略微忧愁地看了看盖到了小腿的衣摆，想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的某一栏。 ［身高：178.12cm］ 他每天规律作息，外加运动和补钙，从大一等到读博，没等到过一米八。 已是深夜，别墅区外的这条路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 “上车吧。”傅敛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沈眠枝钻进车里。他已经坐了好几次傅敛的车——每次傅敛送他，都是自己开车，把司机的活抢了个干净。 傅敛开车的速度算是稍快，但比起钟迎那恨不得原地漂移的车技，明显要稳当很多。 “如果饿了的话，冰箱里有零食。”傅敛启动引擎，示意沈眠枝往旁边看。 沈眠枝本来不想随意碰别人的车，但他鼻尖轻轻抽动，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甜滋滋的味道。 他今晚陪钟迎吃饭的时候只吃了六七分饱，刚才的聚会倒是有很多食物，不过都是烧烤，他只象征性吃了几串青菜和半小杯果酒。 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沉思片刻，沈眠枝伸手打开了冰箱。里面放了几块刚烘培好的蛋糕，还有一杯奶茶，全都是热乎乎的。 沈眠枝拿出那杯奶茶。 他其实很爱喝甜，但为了健康考虑，他很少喝这类高糖高热量的食品。 像是看出了沈眠枝的顾虑，傅敛的声音里含了一丝笑意：“只是偶尔一次，不会影响健康的。” 沈眠枝觉得有道理，吸了一口。浓郁的奶香里混杂了焦糖的味道，那双圆润的漂亮眼睛下意识满足地眯了眯。 引擎发出运作的声响，但傅敛并未开车。等了一会，傅敛探身过来，右手落在沈眠枝肩膀附近。 沈眠枝：“？” “你的安全带。” 沈眠枝：“噢……” 因为思绪不太平静，他居然就这样直愣愣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也没系。 沈眠枝在心里谴责自己，怎么能忘记呢，出行要系安全带，道路安全是第一。 “我自己来。”他往后缩了一点，制止傅敛的动作。 傅敛自然地收回手：“你要回哪里？” 车内显示屏发出幽光，角落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接近零点。 学校肯定是不回了，远不说，宿舍门禁还早就过了。至于回家……太晚了，不知道会不会吵到家里人。 沈眠枝现在也不太想和回傅裕一起住的那个房子。他脑海里划过自己的几套房产地址，最后说道：“大哥送我去附近的酒店吧。” “酒店？”傅敛试探着说，“我在附近有套房，基本没有住过。” 沈眠枝捧着那杯热乎乎的奶茶：“嗯？” “你可以当它是酒店，而且更方便。” 傅敛倒也没有说谎。他前几年长期住在国外，这些房子他一年到头也没住过几天。过来接沈眠枝之前，他就让自己的特助紧急送了部分生活必需品过去，并稍微整理布置了一下。 大晚上还在兢兢业业干活的助理毫无怨言，原因无他，老板给的奖金实在太多了。 沈眠枝没有立刻回答。他侧头看了看傅敛，只在对方脸上看到认真又坦然的关切。 其实这样并不合适。 但沈眠枝太疲倦，不想在这时候再去想其他的东西。 他听见自己说：“好，麻烦大哥了。” 车型流畅的跑车终于驶入主路。在光线昏暗的车厢里，沈眠枝有些莫名的荒谬感。 在意见不合的争执之后，他的男朋友还在跟那些所谓的朋友们聚会，特地过来接他的，反而是男朋友他哥。 傅敛察觉出沈眠枝的沉默，随手打开广播。随机的频道刚好播到晚间新闻。 ［……京市气象发布寒潮预警信号，三天后将迎来第一波寒潮，最低温降至……］ 冬天要到了。 …… 傅敛这套房子确实就在附近，十五分钟后，跑车驶进一个高档小区。 “等等，我先去门口那个超市买点东西。”沈眠枝慢半拍想起来自己的情况，连忙说。 “已经准备好了。”傅敛已经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我带你上去。” 沈眠枝怔了一下，乖乖跟在傅敛身后，到了对方家里。 这套房子很明显没有居住过的痕迹，家具很少，一切看起来都是崭新的，几个大袋子堆在客厅，应该就是傅敛临时准备的东西。 “这里有几套衣服，还有新的毛巾牙刷。”傅敛拆开包装，“客房收拾好了，热水也能用。” “好。” 沈眠枝抱着一堆衣服，走进给他准备的客房。房间里的装修风格非常冷淡，但床上的被子是鹅黄色的，和周围格格不入。 ……刚才准备的吗？ 沈眠枝抿抿唇，快速地洗漱完，换上傅敛准备的睡衣。 衣服材质柔软舒服，沈眠枝对着镜面，把扣子扣到了最顶端。 客厅里，傅敛坐在沙发上敲击电脑键盘，似乎是在处理工作。 沈眠枝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要不要打扰对方。 不过傅敛已经先一步注意到了沈眠枝，干脆地停下手头的工作，熄灭屏幕：“怎么了？” 沈眠枝忽然想到傅敛的心理学学位。他抓着衣摆，说：“大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沈眠枝开口道：“人会在短时间内有巨大变化吗？” 傅敛示意沈眠枝坐下，神色认真了点：“人一直都在变化，无论是生理机能还是心理状况，都是不断变化的。但短时间产生巨大变化，通常存在重大事件作为诱因，比如发生事故，丧亲等等。” 傅敛的语气耐心又温和，语调像极了在开某些讲座。 沈眠枝顺着他的话继续问：“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那只能说明一种可能。”傅敛说。 沈眠枝的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了一些，洗耳恭听：“什么？” 傅敛口吻平淡：“那就说明，那个人本性如此，只是此前做了伪装。” …… 十几公里外的别墅派对。 这场聚会已经进行到了结尾，众人在室外吃饱喝足，被冷风吹得受不了，一起回了室内。 这群人多多少少都喝了酒，瘫在沙发上坐得横七竖八。 苗逸文趁着傅裕旁边还没坐人，直接坐在了旁边。 傅裕带着点醉意看过去：“苗……苗逸文？” “嗯嗯，是我。” 傅裕兴趣缺缺，没再跟人说话。苗逸文语气自然地开口：“可惜嫂子回去得太早了，没怎么玩尽兴。” 傅裕啧了一声：“是吧。” “感觉嫂子好像有点玩不开。”苗逸文又靠近了一点，说，“二少估计忍得比较难受吧。” 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因为有人引出了话茬，傅裕看着为他打抱不平的苗逸文，没忍住说：“是啊，太保守了，不肯亲，也不支持婚前性行为。” “那嫂子的性格确实是比较少见，毕竟都这个年代了。” 苗逸文的衬衫不知何时滑落了些。他不如沈眠枝漂亮，但很懂得放大优势，释放诱惑的信号。 他直勾勾地看着傅裕。 这可是拥有继承权的傅家二少，而且长相也是富二代里面算是出挑的。 傅裕过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 苗逸文心下一喜，转了转眼珠，对大家说：“有个度假度假区过几天开业，我看宣传有挺多好玩的，要不咱们那天再去聚一聚？” 纨绔们最不排斥的就是各种玩乐，纷纷响应。傅裕在众人的邀请下，也答应了。 度假区开业那天，正好是A大校庆日。 …… 傅敛家。 在傅敛那句话之后，沈眠枝陷入了沉默。 ——本性难移。 他不确定傅裕是否如此，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索和探究。 沈眠枝带着思虑回到客房。但或许是情绪波动太大，他躺到凌晨两点多还没睡着。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从门缝看到了客厅的一丝光线。 五分钟后，沈眠枝看到了在客厅处理事务的傅敛。 “大哥？” 傅敛无所谓地笑笑：“我不怎么能睡着，干脆做点事情。你呢？” 沈眠枝老老实实地说：“我也有点睡不着。” 傅敛敲了敲键盘边缘：“你们……怎么了？” “在暂时互相冷静。”沈眠枝不太确定地说，“就是，嗯……有一些小争执。” 他没说发生了什么。 他虽然对傅裕的做法有些不满，但并不想要把这些事情转头就告诉其他人。 看着外露了些许低落低落的沈眠枝，傅敛有些烦闷。 他很想知道他那个蠢货弟弟到底干了什么，但他的立场并不足以支撑他去当这种感情顾问的角色。 傅敛的眉峰微微皱起，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你现在不开心。”傅敛最终指出。 沈眠枝坐下来，缓慢地承认：“……是的。” 他换了个更精准一些的形容：“我觉得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 他们坐在不同的沙发上，中间相隔了好几米，彼此的衣着都极为规矩，眼下的情景不像是两个失眠的人在聊天，反而像是在开会。 傅敛看着低落的沈眠枝，心脏轻轻疼了一下。 他措辞道：“其实我想说……如果一个人的行为让你觉得不开心，甚至到了不适的地步。” 沈眠枝安静地看着他。 傅敛说：“如果已经到了这种情况……你并不需要去反思自己，也不需要迎合对方。” ——那或许只是因为你们并不合适，又或许只是那个人根本配不上。 傅敛终究没有直白到这种程度。 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 “那不是你的问题。眠枝，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14. 倾向 傅敛说话并没有太多抑扬顿挫，语调冷静得像是只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可窗外夜色朦胧，客厅里灯光柔和，以至于傅敛的陈述变成了某种温柔的叹息。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无比地落入了沈眠枝耳中。 傅敛看着略微怔愣的沈眠枝，补充道：“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观点。我并不能为你做出判断，也不能替你做决定，我对于你们而言只是外人。” 傅敛说到这里，嘴里有些苦涩。他微微侧过头，借着夜色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但是，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 沈眠枝攥紧衣角。 在这个装修风格寡淡到宛若样板房的空间里，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傅敛的表情是一贯的冷淡。 但沈眠枝好像窥见了一丝堪称温柔的感情。 他不知道那是否是错觉，但这一刻，他被很好的抚慰了。 安静的对视之中，沈眠枝忽然想到过去的那些年。 自己之前一直在生理性逃避傅敛，而说出这番观点的傅敛，选择出国会不会是在想……让他安心？ ……不可能吧。 大哥现在或许只是礼貌性安慰他。 过了好一会，沈眠枝才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谢谢大哥，我会好好想的。” 傅敛的目光注视着他：“嗯。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好。”沈眠枝起身，走到房间门口又停下来。他试探着回馈一些关心，“大哥，你的失眠症状是一直都有的吗？” 傅敛顿了顿，没说实话：“没有一直。可能最近刚回国有点不适应，过段时间估计就好了。” 沈眠枝将信将疑。他没再追问，只是说：“那……大哥晚安。”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傅敛心里却涌起巨大的满足感。 他轻声回道：“晚安。” 这番简短的交谈，不仅没有让沈眠枝捋清楚脑海里的种种思绪，反而更乱了。 但奇妙的，他没有再失眠，回到房间之后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 傅裕整个人都很烦躁。 他和沈眠枝道了歉，但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什么大错，最多就是不该让沈眠枝陪他玩那个冒险牌任务。 但是玩游戏，有这些互动不是很正常么。 他已经够尊重沈眠枝了，只是差点在外面亲了而已。 傅裕越想越烦。 在碍眼的傅敛出国之后，他花了很长时间和沈眠枝相处，终于取代了对方的位置。 他以为可以放肆地跟其他人炫耀沈眠枝的归属，但沈眠枝竟然还是那么古板，一点都不配合。 傅裕恨恨地想，不就是冷静么，干脆晾沈眠枝几天算了。 难过了委屈了，自然会跑回到他身边来，就像小时候那样。 …… 第二天是周一。 但凡熬夜到太晚，沈眠枝的生物钟就会失去作用。所幸他调了闹钟，还是做到了清晨起床。 睡眼惺忪之际，沈眠枝摸过手机看了看微信。 因为习惯了跟亲近的人报平安，昨晚到住处之后，他也简单和傅裕说了一声，不过对方没回。 沈眠枝顺手问了傅裕一句生物制剂的事情，转而看向自己的家族群。 名称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沈柏平在五点半起床之后，转发了一篇叫《震惊！不结婚的代价竟是如此！》的公众号文章。 然后林穂君和爹妈日常争执了一番。沈眠枝大致扫了一眼。 ［妈妈］：你不结婚，以后老了怎么办？我知道你能力很强，但是哪有不结婚的道理。 ［阿姐］：不是，爸，我们家这么有钱，我还愁以后老了？ ［爸爸］：穂君，你总要有个感情寄托。不然可能会孤单，以及，以后的一切是没法预料的。 ［阿姐］：那有什么，我快活了这么多年，最后真的要惨几天，那也是我应得的。 ［爸爸］：…… ［妈妈］：…… 看到姐姐最后那句话，沈眠枝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们父母在这方面，怎么说呢，既传统又不传统……两位对子女的伴侣是同性还是异性倒是没有太多要求，但认为成家和立业是必须的。 或许其中有几分想让姐姐去联姻的想法——沈家的两位商业大佬总是能够计算利益最大化。 不过沈眠枝不太想用这种想法去揣测父母。 而他姐姐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矛盾由此而生。沈眠枝回忆了一下家里人的日程，唔，今天父母跟姐姐都去出差了。 行吧，出差也不忘小吵一次。 见群里气氛凝滞，沈眠枝认真地打字，发出姐宝男的声音。 ［沈眠枝］：@阿姐，姐姐说的对，还有我和小曜嘛，姐姐想做什么做什么。 林穂君高兴地回了个大力揉搓的表情包。 群里沉默了几分钟，林妍发了条信息。 ［妈妈］：不说你姐姐，你呢，你和傅家那孩子的订婚宴和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婚礼…… 沈眠枝垂眸看了看左手戴着的戒指，第一次没有给出正面回应。 ［沈眠枝］：再看看吧。 …… 客厅里，傅敛已经起床了，餐桌上摆着两笼小笼包，两碗粥，还有一些非常清淡健康的早点。 “坐，先吃点东西，等下我送你回学校。”傅敛对沈眠枝说。 沈眠枝其实是打算回学校食堂凑合吃点的，但傅敛已经准备好了，他也没有拂了这份好意。 “谢谢大哥，没想到你还准备了早餐。” 气氛太过温馨和谐，傅敛难得开了个玩笑：“是我让你把我这里当酒店的，提供早餐也很正常。” 沈眠枝的嘴角翘了翘。 结束早餐，傅敛顺路把沈眠枝送回学校，自己去公司工作。 沈眠枝照例一头扎进实验室。半个上午过去，他估摸着关教授忙完了，熟门熟路地去了教师办公室。 师徒两人根据样本的某个变异基因畅聊了半小时，才堪堪止住话题。 “小沈，我怎么都没见过你男朋友啊。”关教授摸了摸头发稀疏的头顶，“平时都不来接你的么。” 不知道是不是导师的小通病，沈眠枝见过的几位教授都很操心学生的终身大事。 据说关教授曾跟同事感叹，要不是他的得意门生已经有了订婚对象，指定要狠狠介绍。 虽然介绍不成，关心关心得意门生的情感状态还是可以的。 沈眠枝有些无奈地看着导师，给傅裕留了点面子：“他太忙了。” “嗨呀，我们项目的小傅不也很忙么，多上点心还是很容易的。” 沈眠枝默了几秒：“我知道的，教授，您别说了……” 关教授笑哈哈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沈眠枝告辞之后走出办公室，打开微信。傅裕倒是回复了他，但只是回了一句忘了，就没再有下文。 沈眠枝有些不解。 他以为互相冷静，是指彼此暂且冷静理智下来，尽量不掺杂过多情绪地分析事情，而不是……故意冷落？ 沈眠枝蹙起眉。 冷战这种处理方式在他看来是非常幼稚的行为，拒绝沟通和忽略对方，只会导致矛盾的加剧。 不过他想要的东西，似乎并不是只能求助傅裕……那就去找大哥好了。 沈眠枝切换到傅敛的对话框，跟他提了制剂的事情。 傅敛的行动效率非常高。 ［大哥］：当然可以，你着急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送过去。不过如果今天你有空的话，可以直接过来取和参观，我一直到晚上都在公司。 ［沈眠枝］：好哦，那我中午去找你。 就要退出聊天软件时，沈眠枝收到了另一条信息。 ［陈设计师］：沈先生，您定制的袖扣已经制作完成了哦，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检查效果和取走？或者我们给您寄过去也是可以的。［图片／］［玫瑰／］ 沈眠枝回忆几秒，想起来这是什么。 傅裕的生日快要到了，他前段时间找了一位知名珠宝设计师，预订了一个袖扣定制的订单，想作为傅裕的生日礼物。 虽然他们现在闹得有些不愉快，但生日的这点体面还是可以给的，不至于不取回这份礼物。 不过嘛，今天的行程里面还是去大哥的公司更重要一点，生日礼物的话，让他们送到学校来就好了。 ［沈］：你送到这个地址来吧，谢谢。 沈眠枝处理完这些事情，准备去找傅敛。 这时，他的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沈曜的班主任。 沈曜这家伙的紧急联系人填了他跟姐姐。沈眠枝有些奇怪和紧张，现在是周一，那小子应该在上课才对，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沈眠枝无暇深思，赶紧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班主任说：“你好，你是沈曜同学的哥哥对吧。” “是的。”沈眠枝焦急道，“老师，他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沈眠枝压根没有往打架逃课之类的方向想过。那小子虽然网瘾有些重，性格有点叛逆，偶尔不着调……好吧，虽然缺点略多，但很听他的话，是最擅长猛男撒娇的乖弟弟。 沈曜绝对不可能是去打架了。沈眠枝在心里如是说。 “不是生病。”班主任头疼地说，“但是他刚才在跟人打架，受了点伤，现在情绪还比较激动。” 沈眠枝：“……”啊，他刚才什么都没说。 班主任在那头进行学校特有的家长召唤术：“沈曜同学说他的爸妈和大姐都去出差了，只有哥哥还在本市。沈先生，麻烦你过来一趟。” 15. 家长 沈眠枝挂断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幽幽叹了口气。 看来得先去一趟沈曜的学校了。 沈眠枝低头，给傅敛发了个信息，说自己临时有点事需要去处理。 沈家的司机刚好在A大附近帮沈柏平办事，很快就来到沈眠枝所在的方位，载上他前往沈曜的学校。 沈曜就读的北城中学是沈眠枝的母校，他们姐弟三人都在这所高中读书。就是没想到重返母校是因为这种理由。 沈眠枝有些啼笑皆非。 驾驶座上，司机双目直视前方，兢兢业业开车。这位司机跟在沈柏平身边做事做了二十几年，不仅开车，还跟着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沈眠枝：“需要我告诉沈总他们一声吗？小林总说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她。” “不用了，这种小事我不至于处理不了。”沈眠枝笑着摇头，“他们在出差，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沈眠枝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振动几下。 ［大哥］：你弟弟打架了？ ［大哥］：我中午忙完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过去陪你解决？结束之后再顺路带你去公司。 他的话里隐约能看出几分担忧，像是在担心沈眠枝不能应对可能出现的熊孩子或是熊家长。 沈眠枝失笑，敲字婉拒。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担心他。 …… 沈眠枝很快到了北城中学。 门卫还认得长相惊艳的沈眠枝，问了来意之后就放人进去了，司机则是在校外等待。 按照学校的课表安排，现在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校园里非常安静，只有远处的操场有学生嬉戏打闹的声音。 沈眠枝凭着记忆来到高二组的年级办公室。还没进去，就听见一阵对话声。 “不是，我要是没说错的话，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还敢再说是吧？！就是不道歉是吧？” 后面那道是沈曜的声音。但这和他平时阳光或是撒娇的语气完全不同，是凶狠的愤怒。 “喂！谁让你家还凶我儿子的？” 沈眠枝连忙走快了点，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只有打架的双方当事人和家长，以及两位老师。 里面的几人停下动作。 班主任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她刚来北城中学没几年，没见过沈眠枝，但是听老同事说过这个优秀且好看的学生。另外几个人也愣了愣，没想到这位家长这么年轻好看，还有些眼熟。 至于沈曜……他看见沈眠枝，呆了几秒，然后十分熟练地切换成猛男撒娇的模式：“哥，你来啦，我额头好痛啊。” 其他人：“……”你小子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啊。 班主任和他打招呼：“沈先生。” “张老师。”沈眠枝朝几人点头致意，转而观察沈曜的伤势。 这小子估计是打赢了，只有眉骨处有点擦伤，下巴肿起来了一点。倒是对面那个高壮的男生鼻青脸肿的，大概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刚才见面时被容貌震慑的缓冲过去，那对穿金戴银的家长叫嚷起来。 “别看你弟了，看看我们家儿子，被打的多惨？你看看，这里这里，全都肿起来了！”那位父亲怒吼道。 他们前几年终于熬到拆迁，算是小小的发迹了，立刻把儿子送到这个最好的高中，结果居然被人打了，这怎么能忍？ 沈眠枝看向他们，平静点头：“沈曜会为他打架付出代价。”说完，他问班主任，“我需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请问有监控吗？” “有的，我们已经调出来了。”年级主任把电脑转过来。 那位父亲不耐烦地插嘴：“还看什么？都伤成这样了，不就是他的问题吗？” 那同学的母亲也说：“就是，明明就是你弟先打人的！” “令郎也动手了。”沈眠枝保持理智的态度，侧头问弟弟，“是你先打人的吗？” “是我先动手的。”沈曜犹豫几秒，老实承认，“但是他侮辱人，骂的很脏。” 沈眠枝瞪了他一眼，低头看完了几分钟的监控视频。 视频收音不太好，沈眠枝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那位男生说了些什么，然后沈曜冲过去揍了他一拳，揍完意识到这样做不好，急刹车停了下来。但对面的男生恼羞成怒地挥拳扑过来，之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看到了吧，我儿子不就是说了话吗，就算是骂了几句又怎么样，小打小闹而已，你弟就冲过来打人了。赔！不赔的话我就把事情闹大！” 那位同学得意洋洋地看着父母咄咄逼人，几位老师赶忙严肃地劝他们冷静。 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沈曜挡在沈眠枝面前，防止那对夫妇冲过来。他眼神担忧，还有些自责。 沈眠枝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胳膊。 还真被司机和大哥担忧中了，遇到了这种无法沟通的人。 他不擅长，或者说很不喜欢处理这种蛮狠的人引起的各种事情。 而且……对面那对夫妇虽然不讲理，但目的非常一致，并肩站在一块，看起来战斗力格外强。 并没有人陪自己。 有对比，就难免会造成落差。 就在年级主任无奈地想要叫保安过来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一身板正西装的傅敛推门进来，一副刚从某个会议上过来的模样。 那对夫妇又愣了几秒。 怎么又来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傅敛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沈眠枝身边。 沈眠枝手上还戴着戒指。 对面是那对蛮不讲理的家长，他们与之对立，人数相同，竟是有一种诡异的对称感。 就好像他们也是一对家长。 沈眠枝与傅敛对视一眼，流露出几分惊讶。 随着高大挺拔又气势冷漠的傅敛出现，那对家长终于安静了一点。 沈眠枝深呼吸一下，稍微提高了点声音：“小曜，你听到这位同学说了什么，才这么生气？” 在此前的争吵中，沈曜不肯复述自己听到了什么，那位同学则说自己只是开了个玩笑。 沈曜看了哥哥几秒，在哥哥柔和的目光里闭了闭眼，才脸色铁青地开口：“这位同学从他哥那里听说我有大几岁的哥哥和姐姐，就来跟我造谣，说我姐姐在商界风生水起肯定是靠服侍别人，还造谣我哥性格保守，是不敢……” 说到这里，沈曜说不下去了，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反正原话比这个难听多了，我就不说了，免得脏了各位的耳朵。打架是我不对，但我不认为原因在我。” 沈眠枝收起了脸上的客气。 傅敛听到沈曜的话，看向那一大家子人的目光冷下来。 “这……这也就是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他都被打了！” 傅敛声音冷沉：“十七岁的小孩子吗？两位原来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啊。” 那位父亲还想说什么，他妻子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沈眠枝和傅敛眼熟。 他们好不容易获得了参与大项目的机会，隶属于沈家傅家合作的一个项目的下属分支，他们根本没机会见最上面的几位大佬，就没认出来。 现在一想，对面那几人和沈氏傅氏的掌权人确实长相相似。 她脸上的嚣张瞬间消失。 对面，沈眠枝淡淡地说：“打伤他是小曜的问题，我们会出医药费，学校的处罚也会接受，但也请你们道歉。” “不用了，不用了，是我们的不对。”那个妇人扯过儿子，“赶紧道歉！” 那个同学一脸不情愿地说了句对不起，又听家长连连道歉，被拽着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闹剧迅速收尾。以为要废一番功夫的几位老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傅敛侧眸，轻轻拍了一下沈眠枝的肩膀：“别生气。” “我没生气。”沈眠枝轻声说。 办公室另一边，年级主任说：“……既然这样，那麻烦家长教育一下沈曜同学，再怎么说打架是不对的。” 说这话时，年级主任是看着沈眠枝和傅敛两个人的。 沈眠枝点头：“我知道的，麻烦几位老师了。” 傅敛顿了顿，也跟着说：“我明白。” 沈家两兄弟齐齐看了他一眼，傅敛本人顽强的维持表情管理。 一出办公室，沈曜想到他哥刚才受的气，明显变得蔫巴起来：“哥，对不起。” 他哥是家里脾气最好的人，平时撒娇找他准没错。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平时越软的人，生气就会越难搞。 而且他也不舍得让二哥生气。 沈曜企图萌混过关。 沈眠枝板起脸：“打架是不符合学校规章制度的，成年之后再打架，打输了要住院，打赢了要蹲牢。” 沈曜看着严肃的哥哥，想笑又不敢笑。 “但是从理论上来说，你在青春期阶段，受到激素水平和前额叶皮层发展成熟的影响，容易冲动是可以理解的。” 沈眠枝精简地从科学角度为弟弟开脱完，语气轻快起来，“刚才说的那些随便听听就行。” “我知道你是为我和阿姐出气，我其实挺高兴的。” 就是不知道那个同学究竟是是从说那里得知的那些事……明目张胆对他形容保守的人，应该不多。 沈眠枝压下这个想法。他摸了摸沈曜的伤口，继续说：“但是打架还是不行，你看你不也受伤了，疼不疼？” 刚才凶巴巴的大小伙子差点哭出来，反手抱住沈眠枝哼哼唧唧。 路过的年级主任抽了抽嘴角：“……”不要溺爱啊！ 傅敛看着沈曜撒娇，眼神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教训完弟弟，沈眠枝转头看向傅敛：“谢谢大哥给我撑场子。” 傅敛摇头：“我没帮到什么。” 沈眠枝弯起唇角：“那也要谢谢你。” 傅敛目光温和。 这时，几个女生从这边路过，发现了显眼的三人，高兴地打招呼。 “沈曜！这就是你哥哥吗？好好看。” 沈曜得意起来：“是啊。” “学长，你真人比荣誉墙上的照片好看好多。”其中一个女生笑嘻嘻地对沈眠枝说，“怪不得沈曜每天都念叨他哥哥是大美人。” 沈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位女生看了看两位成年人，又发现了戒指，了然：“学长旁边的那位哥哥也很帅哦，你们好般配！” 不等他们解释，小女孩们已经跑远了。 第二次被这样误会了。 明明他们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沈眠枝困惑地眨眨眼，眼神丈量了一下他和傅敛之间的距离。 宽得能塞进1.5个人。 …… 傅敛陪沈家兄弟俩处理了后续的一些事情，带着他们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落座没多久，沈眠枝的朋友圈多了一条新动态，来自沈眠枝和傅裕的共同好友。 ［昨晚玩得真高兴］ ［图片／］ 文案下面是一张色调昏暗的照片，拍摄背景在傅裕那天聚会的别墅。 照片里的人醉得横七竖八，几乎看不清脸，主位的沙发上，两个人挨得极近，姿态暧昧。 16. 照片 傅敛选的这家餐厅就在北城中学附近，店名也非常应景，叫折桂宫，充满了金榜题名的气息。 他们定了个安静的包厢，兄弟俩坐在一边，傅敛坐他们对面。落座没多久，服务员把沈眠枝要的药品送了过来。 “怎么不去校医室？”沈眠枝招呼弟弟过来。 沈曜老老实实地凑到二哥面前，仰起脸让他涂药：“小伤而已。” 沈眠枝闻言，在他眉骨的擦伤上戳了一下。 “嗷嗷嗷！”沈曜面容扭曲地哀嚎起来，“哥你好狠的心。” 傅敛半是羡慕半是好笑地看着两人互动，等沈眠枝涂好药，才说：“刚才年级主任说，处罚大概明天出公告。” 按照规矩，沈曜得挨个小处分，以后表现好的话可以申请消掉。 沈曜蔫头耷脑：“我知道了，谢谢傅敛哥。” 傅敛沉稳点头，沈眠枝则是轻哼一声，没舍得再教育弟弟。 沈曜想到年级主任和几位同学的误会，再一看他哥和傅敛哥……别说，他们俩这么一看确实挺般配的。 起码……起码比那谁好多了，傅裕的人影他都没见着呢！ “哥，我就是太生气了，他凭什么那样说你和阿姐，你们明明超好的。”沈曜嘟嘟囔囔，“以后不打架了，今晚我会写保证书。” 沈眠枝拍拍沈曜的脑袋。他拿过手机，发信息给司机，告诉他不用等自己。 即将退出软件时，他不小心点进了朋友圈动态。最上方那条赫然是他和傅裕的某个共同好友发的动态。 沈眠枝扫了一眼就要退出，待视线聚焦到照片上，他猛地顿住，放大了那张照片。 照片角落是客厅的中央沙发，上面人影模糊，但沈眠枝能认出来是傅裕靠在沙发上，而他旁边还坐了个男生，那俩人几乎是紧紧挨在一起。 姿态暧昧无比。 沈眠枝怔愣几秒，指尖用力攥紧了手机壳边缘。 没有人会喜欢看到这种画面，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跟别人这样毫无边界感的亲密。 这也是所谓的正常社交吗？那天说完彼此需要冷静思考，是这样思考的吗？ 卷翘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沈眠枝眼里的情绪。他把这条朋友圈截图，发给傅裕。 ［沈眠枝］：这是？ “眠枝，眠枝？” 沈眠枝抬头：“嗯？” “叫了你好几声。”傅敛看着他，“怎么了？” 沈眠枝摇摇头：“……一点小事，先吃饭吧。” 看出沈眠枝避而不谈的态度，傅敛顿了几秒，若无其事地说：“好，那先吃饭吧。” 沈眠枝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没有注意到傅敛担忧的目光。 饭后，他们送沈曜回学校。沈眠枝跟着傅敛去了一趟公司，收集了自己想要的数据资料和样本，便回了A大。 …… 另一边。 昨晚聚会玩得太晚，直到助理来催，傅裕才转醒。刚打开手机，他就看到了沈眠枝发来的信息。 沈眠枝并没有表现得很愤怒，但傅裕还是差点出了冷汗。 他是感觉苗逸文更放的开玩的来，算是合胃口，但昨晚他也就看了几眼，顶多就是允许苗逸文坐得近了一点，并没有实质性的举动。 而且，真要比较，沈眠枝肯定更重要。毕竟沈眠枝是公认的大美人，追求者无数，傅家和沈家还有了联姻的关系。 他得打消沈眠枝的误会。 傅裕急匆匆起身，吩咐助理：“之前那个新开的蛋糕店是哪个来着？去给我买个蛋糕，随便什么口味都行。” 助理一头雾水地应下，又听傅裕的吩咐载他去A大。 一小时后，傅裕到了A大，打电话给沈眠枝。 “眠枝，你在学校对吧？你出来下，我到了，我给你解释。” 此时沈眠枝刚结束一段样本测试，听到傅裕的话，他不由得想到上一次傅裕来A大的情形。 沈眠枝说：“我现在出来，你等我一下，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厅或者你车里谈。” 五分钟后，沈眠枝看到了傅裕，跟他上了那辆张扬的加长跑车。 傅裕掏出装蛋糕的礼盒：“你之前是说这家店的蛋糕好吃对吧，我特地买了，你肯定喜欢。” 沈眠枝低头看向蛋糕，看到了蛋糕表面坠满的山楂。 可他好甜，不爱吃酸的食物。 沈眠枝维持礼貌：“谢谢裕哥。” “你喜欢就好。”傅裕凑近了一点，“眠枝，昨晚我旁边是坐了其他人，但是客厅位置不就那点么，而且也没有很近的！那个照片是方伟拍的，他那个是角度问题，拍起来有点错位。” 沈眠枝安静地听着。 “而且那个时候我们都喝醉了，旁边是谁估计都分不清，他也是随手一拍。” 傅裕凑得很近，他见沈眠枝没有立刻软化，干脆指天发毒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跟他没关系，看都没看他。眠枝你要信我！昨晚要是真有什么，我出门马上被车撞死！” 沈眠枝蹙眉，终于出声：“别说这种话。” “那你该信我了吧。”傅裕急切地求证，“眠枝，你不会不信我的对吧。” 车窗外的天空明亮，车内却有些沉闷。傅裕眼底还有熬夜带来的黑青，沈眠枝看着男朋友，忽然觉得他越发陌生。 “哦，对，我还可以让方伟来跟你说。”傅裕翻了翻列表，让那个共同好友帮忙证明。 那位叫方伟的富二代连忙发了另外几张照片过来。 ［方伟］：剩下的都是这些了，看，都是隔挺远的。嗨呀，我就是随手一拍，真的！ 剩下那几张确实离了一些距离。沈眠枝看了一遍，点头：“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了。” 傅裕松了口气：“是吧，我都说没什么了。” 沈眠枝抬起头，神态认真：“你说看都没看那个人，是真的吗？” 这个“看”自然是包含了某种别的意味。 沈眠枝的语气并不重，只是严谨得像是在探讨什么课题，傅裕心虚了一瞬。 他停顿片刻，才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回答：“那当然！” 沈眠枝的视线在傅裕的眼睛上停留几秒：“好，我知道了。” 气氛莫名有些僵持。 傅裕看着沈眠枝，对方稍微软化了些，但仍然抿着唇。傅裕有些意外他没有第一时间听自己的话被哄好，感到一丝挫败。 他说道：“眠枝，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以后我们要过日子，这些都是正常的小事，不用计较那么多的。” 听起来竟是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沈眠枝背靠车门，安静得像是漂亮的洋娃娃。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张照片或许确实是个错位的误会，但傅裕的态度，并没有让他觉得满意。 沈眠枝定定地看了傅裕一会。 他突然发现，即使解释清楚了，他现在也无法做到立刻毫无芥蒂地拥抱或是亲近。 他反而再次出现了烦闷的疲惫感。 傅裕自觉已经解除了危机，趁机说：“那我们也不用什么冷静了吧。” “距离这个提议只过去了一天。我觉得……”沈眠枝沉吟，“还是需要再仔细想想。” “眠枝你……”傅裕再次挫败，尽力管理情绪，“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沈眠枝说：“我只是觉得在情绪主导下，有些问题没办法正确解决。裕哥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回去做实验了。” “啧，没有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交谈算是不欢而散。 傅裕心情不太好地坐在车里。老爷子在催他做项目，常玩的朋友群里在讨论几天后的聚会。 ［苗逸文］：二少还来不来呀？ ［傅裕］：来，想放松放松。 …… 沈眠枝回到学校时，还在不断思索。 这种思索从昨天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短短十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亲近之人的转变太过出乎意料，沈眠枝几乎有些茫然。 他贫瘠的经验让他有些无措，十几年的情谊不断拉扯着理智。 他想不明白，这些所有的不合或是矛盾……难道真的属于恋爱必然经历的磨合吗？ 沈眠枝忽然觉得，他坚定地给出信任，答应订婚，可能有些太过草率了。 傅裕真的值得托付，互相陪伴终生吗？ 某个答案逐渐变得明晰。 …… 转眼过了两天，到了A大的校庆日庆典。 校庆日当天，项目组的几位教授让手下的研究生们都去玩一玩，别整天泡实验室。 沈眠枝在宿舍写完给弟弟的列的辅导题型，想起来和傅裕的约定，问他来不来校庆日舞会。 那头，傅裕把沈眠枝的询问当做是求和，重新自信起来，想要晾一晾的想法再次出现。 ［裕哥］：不去了。 沈眠枝的情绪很平静。 他的两位舍友给自己进行了一番精心打理，试图来一段美丽的邂逅。 这两人争执了一会借来的精华水和面膜到底要怎么用，转头看到沈眠枝，想起来问：“对了，老幺，你家那位今天来不来啊。” “他不来。” “啊……”谭子彬挠了挠头，“那他不来的话，你还要去吗？” 他们这位小舍友，平时就不太喜欢进行这种社交。男朋友不来，也不知道会不会不想去了。这么一想，两位舍友有些责怪那位素未谋面的沈眠枝男友。 但出乎他们的意料，沈眠枝沉默片刻，说：“去啊。” 沈眠枝抬起眼，目光沉静。 “我是A大的学生，他不是。他来不来，都不影响我去参加A大的校庆活动。” 17. 细腰 还在捣鼓面膜的两位舍友听到沈眠枝的话，呆了几秒，开始呱唧呱唧鼓掌。 “说的好！管他丫的来不来，咱们眠枝去了就行！”蓝锐摸着下巴，笑眯眯地分析，“眠枝要是愿意跳舞，肯定一堆人抢着排队邀请你。” 沈眠枝轻声笑笑，打开自己的衣柜看了一眼。 最近连续好几波寒潮来袭，气温比前段时间往下跌了一大截，大家都已经换上了厚些的衣服。沈眠枝今天只想去简单逛逛学校的庆典活动，不打算和之前参加其他活动那样穿板正严肃的西装，索性挑了件浅色的高领毛衣，加上修身的长裤。 他这番打扮或许在潜意识里还是受到了傅敛的影响。 ——是让自己舒服的。 不过哪怕只是简单的服饰，在沈眠枝的脸和气质衬托下，依旧漂亮无比。 沈眠枝刚换好衣服，就收到了好几条信息。是倒时差结束的钟迎终于活了过来。 ［钟迎哥］：回去之后睡了好几天，现在可算舒服了。 ［钟迎哥］：你车钥匙还在我这里呢，什么时候给你。 沈眠枝回他：到时候再说，不着急。 ［钟迎哥］：行，那我下次找你的时候给你。 沈眠枝思索几秒，对回国没多久的朋友进行友好邀请。 ［沈眠枝］：我学校今天晚上有舞会，你要来吗？ ［钟迎哥］：来来来！记得留个机会跟我跳舞。［狗头叼花／］ …… 在傅裕和那群富二代朋友们去往温泉度假村放松时，A大的校领导和校友等人在媒体直播中发言。 这些严肃正经的流程结束，庆典活动也正式开始。 比起高中的校庆活动，大学的花样更多。这次庆典是由各级宣传部和社联共同策划，搞得极为热闹。文学艺术汇演和科研成果展览等项目在不同展览厅进行。 这次活动持续三天，不过舞会只在第一天晚上开放。沈眠枝等到舞会时间开始，才慢悠悠地去了礼堂。 秋夜的冷风威力不小，沈眠枝来到礼堂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吹得失去表情管理了。 好在布置好的舞会厅里很暖和。里面人很多，看得出来大家都特地打扮过，沈眠枝粗略一看，还发现了数量众多的情侣。 当然，沈眠枝一来到舞会厅，就吸引了许多目光。 沈眠枝今天的衣着很简单，表情与气质仍然是外界熟悉的高岭之花大美人，但因为穿的是毛衣，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矜娇柔软。 更吸引人了。 不过因为订婚传闻，暂时还没有人敢上前邀请沈眠枝。 在众人观望之时，钟迎一身骚包西装，昂首挺胸地来到沈眠枝旁边。 “看来我来得正好。”钟迎朝沈眠枝伸手，“来跳！” 两人混入起舞的人群。 “眠枝宝贝，你今天居然没有穿西装？亏我特地换了西装配合你。”钟迎很悲伤，悲伤完又露出慈爱的笑，“不过你穿毛衣好可爱。” 沈眠枝：“……谢谢。” 钟迎坦坦荡荡地搂着沈眠枝转了个欢快的圈：“你男朋友居然不来？” “嗯，他跟朋友去玩了。”沈眠枝说。 不过这不是傅裕跟他说的，是另一位共同好友在朋友圈分享的动态。 这样一想，还挺讽刺的。 “啧，他不来，多的是人和你跳舞咯。”钟迎忿忿地吐槽，“话说那天他带你去跟朋友聚会？你还适应吗，有没有欺负你？” “……一般。”沈眠枝敷衍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专心跳。” 两分钟后，沈眠枝忍无可忍：“钟迎，你会不会跳，别瞎转圈行不行？” 钟迎踩着音乐节拍又转了几个圈，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不会，瞎跳的。” 沈眠枝深呼吸一下：“……”算了，好歹有十几年交情。 钟迎的本意只是想来陪一下沈眠枝，跳完也没再交际，只是和沈眠枝在舞会厅边缘聊天。 倒是他给大家开了个头。在场众人见某位不知名的钟姓帅哥居然成功邀请到了大美人跳舞，陆续有勇士来邀请沈眠枝。 这些勇士性别为男，还一个赛一个的害羞。 “可以请你跳舞吗？一小段就好！” 沈眠枝心情还不错，接受了两位同门师兄弟以及一位礼貌同学的邀请，简单和他们跳了一小会。 钟迎就在旁边看沈眠枝跳舞，一边看一边冷笑。 呵呵，希望那个不来陪眠枝宝贝参加舞会的蠢货，知道之后别气的跳脚。 …… A大不远处。 傅敛坐在车里，特助在前面兢兢业业开车，摸不准老板到底在想什么。 “老板，接下来去哪儿？” 傅敛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A大今天有校庆活动，前段时间也听沈眠枝说过要去和傅裕跳舞。 傅敛其实可以时刻掌握沈眠枝的动向，但那未免太过变态，也不尊重沈眠枝。因此，他现在也不知道冷战之下，那两人是否还会共舞。 嫉妒的滋味如此酸涩。 “去A大。”傅敛终究还是说。 去看一眼。 当然，如果能和沈眠枝跳舞就更好了。 …… 沈眠枝已经想离场了。 那些邀请他跳舞的人其实都很礼貌，没有人对他有逾越的举动，但他们实在是人数太多，也太热情了。 傅敛走进礼堂时，一眼看到了沈眠枝。 他太耀眼了。 浅色的衣服容易显黑，但沈眠枝穿上之后，显得更白皙了几分。这身衣物的款式色调都很简约，但极为修身，衬得沈眠枝腰身纤细，一双腿笔直修长。 美得像是一幅漂亮的画。 沈眠枝又婉拒了一个男生的邀请，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眠枝，晚上好。” 沈眠枝转身，略带惊讶：“大哥？” 傅敛快速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群：“你男朋友不在？” 啧，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沈眠枝轻描淡写地说：“他说他不来。” 傅敛又生出几分恼火，责怪傅裕不是东西，居然这样失约。 或许他应该好好查一查他这个弟弟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了。 傅敛脑海里思绪转动，表面依旧沉稳。 他看着落单的沈眠枝，微微弯腰，伸出了手。 “那，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沈眠枝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浅笑：“大哥来的刚好。” 傅敛不解：“嗯？” 沈眠枝的笑容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狡黠意味：“我本来想离场了，但是现在，可以再跳今天的最后一支舞。” 傅敛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我的荣幸。”他说。 乐声响起。 不同于钟迎直接上手搂着快乐转圈，傅敛激动却又不敢直接触碰，只是虚虚地扶着沈眠枝的肩膀和腰。 傅敛穿的也是西装，不过没有钟迎的那么骚包。 那是极为内敛成熟的正装，和沈眠枝今晚略带稚气的柔软毛衣不是同一个风格，却又那样和谐。 一曲过半时，他们旁边的那对情侣搞错节拍，往后退了几步。 沈眠枝为了避开他们，慢了一个拍，踩到了傅敛。而傅敛怕他摔倒，虚扶的双手条件反射用力。 傅敛的手原本是放在沈眠枝肩上和腰上，是标准的交际舞动作，随着往回搂的力道，肩上那只手下滑，双手一齐握住了沈眠枝的腰。 傅敛很快意识到不合适，立刻改为环抱着沈眠枝，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他们的动作快速碰撞，几乎在瞬间变成了类似于拥抱的姿势。 彼此的体温隔着两套完整的衣服，悄悄给对方传递了那么几分。 沈眠枝懵了一瞬，在傅敛怀里抬头。 他的衣服整洁又严实，气质禁欲无比，但染上绯红的耳尖，让这种禁欲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傅敛的掌心滚烫。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能轻松握住沈眠枝的腰——单只手臂就能够牢牢圈住，又或是两手紧紧握住。 无论什么姿势，都能感受到那柔韧温暖的盈盈细腰。 “对不起，刚才踩到你了。”沈眠枝后知后觉地道歉，轻轻挣脱。 旁边那对出错的小情侣也在忙不迭跟周围的人致歉。 这个仓促的拥抱一触即离。 “没关系。” 傅敛的喉结滚动，重新变为虚扶的动作。他狼狈地想要压下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可是沈眠枝的腰……真的很适合被握着。 18. 决断 轻快的音乐还在播放，周围的人群翩翩起舞，沈眠枝与傅敛也在随着音乐继续完成舞曲。 只不过比起刚才，沈眠枝的动作略微僵硬了一些。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可周围的温度仿佛变高，似乎仍然能体会到碰撞的余音。 沈眠枝的脸有些热，并且止不住回想刚才那一幕。 被禁锢住腰肢的那一瞬间，沈眠枝有种被大型猛兽圈住的感觉。 即使这一切都是无意之间的结果，而傅敛也很快松开手，重新变成彬彬有礼的客气距离，沈眠枝还是不太敢看他。 但大哥刚才的担忧急切又做不了假……不提他之前一直惧怕大哥的情况，被抱住的那几秒，他居然觉得安心又熟悉。 沈眠枝垂着眼，有点不着边际地想。 大哥刚才还挺用力，他怀疑腰上已经被掐出了红痕。 而傅敛也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反应，心底自嘲。 明明年长几岁，还因为一个错误舞步导致的虚假拥抱，心跳加速到不像话。 只要遇到沈眠枝，他总是会这么没出息。 两人各怀心绪，结束了这一曲。他们之间的站位距离，默契地变宽了些，简直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疏离。 钟迎见他们跳完舞，没心没肺地凑过来，朝傅敛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傅敛同样颔首致意，简单地与钟迎眼神交流片刻，便把视线落回到沈眠枝身上。 沈眠枝被这两人堵在中间，体型差明显，像是无辜漂亮的羔羊，又像是被骑士拱卫的小王子。 “眠枝，还跳么？”钟迎问。 沈眠枝摇头：“不了。” 他应完，下意识看向刚才的舞伴。目光撞入那双黑眸之后，又匆匆错开视线。 “我也还有点事，不继续了。”傅敛看出沈眠枝的不自在，主动说，“下次见。” …… 与此同时，京市某个新开的温泉度假村。 以傅裕为首的一群富二代包场了个大院子，玩得很尽兴。等到夜已深，他们几乎都喝醉了，准备各自回房找乐子。 傅裕醉得尤其厉害。 最近沈眠枝依旧保守不说，还总是不配合他，不像少年时期那样乖乖跟在他身后，把他当做最亲近的竹马哥哥。 挫败感之下，傅裕喝得烂醉。听到众人说要休息，他摇摇晃晃起身。 苗逸文跟在傅裕两步远，觉得有些难搞。毕竟醉成这样，有些事情不好发生……不过就算是拍点照片，当作是踹掉沈眠枝的底气也好。 傅家地位超然，给傅裕的房间自然是最好的，一个套间占了一层。 苗逸文走到傅裕面前，完全拉开浴袍，轻轻扭动。 这副勾引的模样太过赤.裸，因为急切的目的性，反倒有几分下流。 不过傅裕还是被吸引了目光。 “大家都是来放松的，今晚我陪二少玩怎么样？” “你是那个……苗逸文？”傅裕有些犹豫，但没第一时间赶走对方。 “是我。”苗逸文带着刻意模仿的意味，眨了眨眼，“我就扶二少进去，顺便帮帮忙。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也只是成年人释放需求而已，很正常的啊。” 傅裕已经醉得不太清醒。 但苗逸文这番话，这样做小伏低的姿态，再加上那副玩得开的态度，极大程度地取悦到了傅裕。 “行，你扶我进去。” 两个人影靠近，姿态暧昧地进了同一个房间。 第二天。 傅裕带着宿醉的头痛醒来，就见身旁还躺了个人。昨夜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傅裕艰难地回忆起昨晚的部分记忆，啧了一声。 本来没想做什么的，谁叫这个人这么主动，那也不怪他了。 “你怎么还在这？”傅裕不耐地看着苗逸文，像是在看一个玩物。 毕竟这人比不上沈眠枝，顶多算是玩玩而已。 苗逸文说：“我这不是刚醒嘛，好歹昨天晚上……”他留了个引人遐想的暧昧停顿，“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二少可以随时来找我。” 傅裕敷衍地挥手让他离开。 因为稍有心虚，傅裕没有主动联系沈眠枝……不过本来这几天就是在晾着他。 就这样过了一天，傅裕突然收到某个狐朋狗友的报信。 “二少，前两天不是A大校庆吗？我新找的女朋友跟我说，那天看到嫂子和你哥跳了舞呢。” 傅裕瞬间怒火中烧：“什么？！” …… 这两天气温又降了几度。 沈眠枝感觉自己的喉咙又痒又疼，八成是被冻感冒了。不过他一换季就会生病，一般来说难受个几天就好了。 之前定制的那对袖扣已经被送到了学校。沈眠枝检查过，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他琢磨了一会，决定回一趟他和傅裕共同住的那套房子，顺便把袖扣放那边。 一小时后，沈眠枝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屋子。他把袖扣连同礼盒放好，在客厅沙发坐了一会，眼神放空。 最开始把东西搬过来的时候，他和傅裕每隔几天就会见面，不见面也会每天联系，甜蜜温存，和寻常的情侣没什么不同。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傅裕对他忽冷忽热，他们越来越形同陌路。 或许是当傅裕提出想要性行为而他不想要那么快之后，又或者是那几次小争执之后， 暧昧照一事后，两人更是几乎没有再交流过。 沈眠枝半阖着眼，呼吸有些重，气息发烫。 一段感情里，伴侣提供的情绪价值总是极其重要的，没有人会喜欢伴侣忽略自己的感受。 沈眠枝忽然有些失望。 “眠枝，去你学校没看到人，我就猜你回家了。” 沈眠枝抬头，往门口看去。是傅裕回来了。 “裕哥，其实你可以发信息问我在哪里的。”沈眠枝礼貌性地问候，“你黑眼圈挺重，在度假村玩得很晚？” 提到度假村，傅裕眼里划过心虚，但很快又得意起来。 说什么彼此冷静，沈眠枝还不是在关注他的动向。 沈眠枝对上傅裕得意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 朋友圈有三两个喜欢分享这些事情的共同好友，他想不知道都难。 “是玩了一下。”傅裕答得含糊不清，随即问到他关心的问题，“听说你和傅敛去跳舞了？！” 这是沈眠枝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质问——上一次也是因为大哥。 沈眠枝没有立刻说话，仔细端详着傅裕的表情。 面前的男人在生气。 但傅裕不是因为爱人和别人跳舞而吃醋生闷气，而是在不加掩饰的愤怒。 与其说是占有欲作祟的吃醋，倒不如说是私人物品被别人动了的愤怒，以及物品本身没有听话的愤怒。 这个认知有些荒谬，但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沈眠枝对傅裕表现出的爱以及说过的各种承诺，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心里的那点失望也在不断扩大 “是啊。”沈眠枝缓慢但略带轻快地说，“我不仅和大哥跳了舞，和钟迎也跳了舞，还有我的师兄弟。” 傅裕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沈眠枝压下心里的失望，直视他：“按照你的观点，这些都是正常的社交。” 傅裕恼火极了，眼睛里的红血丝更明显了些。他走到沈眠枝面前，咬牙切齿：“既然你可以和别人跳舞，为什么上次不肯和我亲？” 沈眠枝很不解，反问道：“这两者的性质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吗。”傅裕看着沈眠枝，“都是在大庭广众跟人接触，你明明可以接受。” 沈眠枝坚持道：“那不一样。” “你真是……”傅裕重重地叹气，“那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呢，眠枝，你只有放开一点我才会更喜欢你。” “是吗？” “对啊，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这样保守，也就我才能接受了。” 沈眠枝拧着眉，忽然意识到，傅裕的话术应该就是传说中的pua。 他不知道傅裕说出这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确确实实因为这样的言论感到不适。 傅裕还在继续说：“而且你都不够粘人。” 沈眠枝困惑地举例子：“可是确定关系之后，我每天都有主动和你联系，分享生活中的事情，有去主动找你，并且在逐步进行亲密互动。对我而言，已经在尽我所能给你最特殊的待遇了。” 沙发上端坐的沈眠枝如此漂亮，柔软又矜贵。 这是被无数人喜爱追求的沈眠枝。 这番话又让傅裕心痒痒的。他干脆俯身，撑在沈眠枝身侧：“就这些哪里够啊。” “我认识的很多人都玩得开，而且都很热情，眠枝，你学学他们。” 沈眠枝仰头看他。因为感冒，他的眼睛带了点有些水雾。 “你和我试一下吧。”傅裕凑近，手碰到了沈眠枝的衣领，“我那些朋友，他们的男女朋友都很粘人，还经常亲热，没有一个是和你这样的。” 沈眠枝沉默地抓住傅裕的手腕，打断对方的进一步动作。 “傅裕。” 沈眠枝知道自己慢热又保守，在某些事情上有些固执，但他不想被这样比较。 仿佛成为了攀比的工具。 沈眠枝轻声说：“我不喜欢被这样比较。” “可我说的只是事实啊，也没说你怎样。”傅裕对沈眠枝的抗拒不以为意。 想要得到沈眠枝的欲望和听到他和别人跳舞的愤怒，缓缓交织，共同组成冲动。傅裕的手摸上沈眠枝的脸，想要亲下去。他的身体也往前压了一点，右腿卡在沈眠枝身旁。 沈眠枝睁大眼睛。 眼前的傅裕动作粗鲁。他记忆里那个阳光温暖的竹马，正在把生理欲求强加给男朋友。 原本俊朗帅气的长相，居然也会变得狰狞可怖。 沈眠枝觉得此时的傅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陌生，就像他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客厅的窗帘没有完全拉开，他被傅裕困在沙发的角落，宛若四面楚歌。 空间被挤压，空气仿佛失去了流动。沈眠枝眼前一闪而过带了血色的岩壁，视线随后失去聚焦，变成旋转的斑驳色块。 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傅裕完全没注意到沈眠枝的状态，仍然把他卡在自己的压制范围内，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眠枝？到底来不来和我做。” 沈眠枝觉得肩膀处隐隐作痛，眼睛有些泛红。 好聒噪。 此前的种种事情便在心里累积失望的情绪，这一刻，沈眠枝简直是失望透顶。 傅裕的脸还凑在眼前，沈眠枝心底不由得泛起反感。在又一次被抓着肩膀呼叫时，他用力推开了禁锢自己的傅裕。 哐当一声，傅裕猝不及防撞上茶几，桌面上的几个杯子滚落在地板，碎了一地。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落在室内，听得让人心惊。 傅裕的手磕在桌角尖锐处，划开了一道口子。愠怒之下，他语气极差：“沈眠枝，你干什么推开我？” 沈眠枝慢了好几拍做出反应，视线落在那道口子上，礼貌道歉：“哦，对不起。” 傅裕仍然觉得被落了面子，脸色难看地站了会，拂袖而去。 走到玄关处时，傅裕停了几秒，以为沈眠枝会和小时候一样软乎乎地追上来哄人，但沈眠枝只是遥遥地看着他。 傅裕更生气了，砰的一声摔上门。 整个过程，沈眠枝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他蜷缩在沙发上，喘息了片刻。生理性的眼泪打湿了睫毛，冷汗浸湿了毛衣，脑袋里的思绪乱七八糟，让他疲倦至极。 沈眠枝在心里问自己，气愤吗？难过吗？ 肯定有的。今天的傅裕简直不屑于伪装，流露出的态度太过明显——傅裕根本没有尊重他，也没有用心对待这段感情。 十几年的情谊，十几年的信任，交付出去的感情，好像一个笑话。 但比起难过，沈眠枝更多的是失望。 他安静地望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 他的性格是和别人不一样，可扪心自问，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他一直在认真经营这段感情。 他只是迟钝慢热，只是不想也不希望这样仓促地做那些亲密之事，更不想如同傅裕说的那样，仿佛把性与爱成为攀比的目标，为了某种谈资。 他不愿意，所以拒绝了。 难道这是他的错吗？ 沈眠枝彻底舍弃十几年的竹马情谊，以完全理智客观的角度回忆过去的这一个多月，乃至过去的十几年。 他逼迫自己站在绝对理智的角度，冷静审视他和傅裕之间的情感和关系。 够了……前几天开始的思索，到现在已经够了，答案足够明晰。 沈眠枝深刻体会到他和傅裕之间观念的不同，以及情感的不对等。 他们并不合适，他也并没有真正的了解傅裕伪装之下的本性。 先前他以为的恋爱必然经历的种种磨合，现在看来都是徒劳可笑的。 沈眠枝慢慢地坐起身，细致地整理好略微凌乱的衣服。 今天这件事就像一个导.火索，点燃了隐隐存在的矛盾，撕开恩爱表象，露出之下的龃龉，也把他心里的眷恋和幻想彻底打碎。 沈眠枝的头很晕，泛红的眼睛还含着身体不适感带来的泪水。但他眼神沉静理智，已经做出决断。 他想，这段感情已经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19. 发烧 沈眠枝已经决定分手。 割舍十几年的情谊与关系需要勇气，但这段关系不值得他再投入任何情感，连带傅裕这个人，他也不想再有任何联系。 识人不清，姑且算是一个教训。 不过分手的话……直接发信息通知可能有些不够。 沈眠枝苦恼地蹙眉，努力忽略身体逐渐升高的温度。 他和傅裕毕竟已经订婚，双方家长也在筹备订婚和婚礼的事情了。而且，看清傅裕的本性之后，他有些担忧傅裕会闹起来。 还是尽快找个时间，当面和傅裕以及长辈们说清楚吧。 估计会有些小麻烦，但他不会因为这些麻烦，继续维持一段没必要再存在的感情关系。 沈眠枝看也没再看这套曾经作为爱巢的屋子，稍微踉跄地走出房门。 深秋的冷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缝隙里面吹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皮肤越发滚烫，头也越来越晕。 沈眠枝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艰难地抬手摸了摸额头。 嗯，为了避免世界上多一个被烧傻的人，沈眠枝觉得自己要先去一趟医院。 …… 另一边。 傅敛心不在焉地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一边想着自己查到的东西。 他不想窥探沈眠枝的隐私不假，但沈眠枝最近明显状态不对，他还是没忍住查了傅裕那边的情况。 也就由此知道了，前段时间的聚会上傅裕想强吻沈眠枝的事情。 傅敛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揍傅裕一顿。 不过更重要的是劝沈眠枝……那家伙最容易心软，又那么迟钝好骗，还有这么多年的情谊在。傅敛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劝沈眠枝考虑分手。 这时，傅敛接到了韩晔的电话。他这位朋友家里有各种地产生意，本人又是没什么大志向的摆烂党，每天就是捣鼓他的乐队，闲得要命。 傅敛看了一眼时间以及满屏幕待处理的事务，不客气地说：“你最好是有正经事。” “是正经事。”韩晔的语气确实没有一贯的欠揍风格，“和眠枝有关，你之前不是托我多留意的事情，我发现了点东西。” 傅敛瞬间放下手头的工作：“你说。” “你不是让我注意傅裕么，我就去把近几个月的动向重新查了一遍。傅裕之前的情况你肯定比我清楚，他确实就是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乐而已，对眠枝还是挺不错的。” 这些的确是傅敛已经知道的事情。如果傅裕对沈眠枝不好，他也不会这样克制自己不去打扰沈眠枝。 “嗯，你继续说。”傅敛握紧手里的钢笔。 “就前两天，傅裕那玩意儿去了温泉度假村，哦，那里就是我二叔搞的新产业，虽然隐私性很好，但我查什么还是比较方便的。” 韩晔顿了顿：“我顺手看了一眼他们订的那个院子的监控。” “声明一下，不是我偷看别人的隐私哈，我只看了走廊监控，主要是那人也太不讲究了，门口就开始拉拉扯扯，啧。” 傅敛心里有了个猜测：“他出轨？” 韩晔打了个响指：“对，监控视频我截出来发你邮箱了。” “行，这次多谢。先不说了。”傅敛干脆地关掉电脑起身。 “你要去哪儿呢？” “把那个人渣揍一顿。” 而此时，傅裕带着一肚子闷屈的火气，刚回到他经常用于聚会那套别墅。 苗逸文又在给他发信息，端得一副温柔小意。 傅裕看得出苗逸文在有意无意贬低沈眠枝，但因为带着那股憋屈，他没有阻止，反而和对方聊了起来。 反正……他是不对，但抛开一切不谈，沈眠枝就没有一点原因吗？要不是沈眠枝不肯亲热，他也不至于找别人。 还推开他。 傅裕一想到自己居然被推开，就恼火无比，与此同时，又有种事情即将脱离自己控制的不安感。 傅裕越想越觉得没面子。 明晚他牵头了个饭局，刚好转零点就是他生日。倒不如让苗逸文过来算了，陪起来也舒心。 ［傅裕］：喂，明天晚上我组了个局，你过来陪我。 忽然，别墅门铃被按响。 傅裕本想置之不理，但那门铃跟催命符一样响，只好骂骂咧咧地去开门。 大门一打开，傅敛便抓住傅裕的衣领，拽着他进屋。等到走进室内，才嫌恶地往前丢开。 傅敛常年锻炼，傅裕那点为了好看特意凹出来的肌肉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全程被拖着走。 “傅敛，你有病啊！” 傅敛的眼神称得上是阴沉。他盯着自己血缘上的亲生弟弟，声音又冷又沉：“我以为……你至少会做到专一。” 傅裕恼怒地从地上爬起来：“你在说什么？！我还没问你呢，这是我家，你突然跑过来想干什么？” 别墅的客厅还留有几分玩乐过后的凌乱。兄弟俩隔着老远的距离站着，相看两厌。 傅敛居高临下地看着傅裕，一字一句：“眠枝答应你的求婚，纯粹认真地喜欢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傅裕肉眼可见地慌了一下，又故作镇定：“怎么对他？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啊。傅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敛漠然地压了压指关节。 “既然敢做，就别装傻充愣。”傅敛把话挑明，一丝遮羞布都没有给傅裕留，“出轨是吧？” 傅裕本就因为沈眠枝的冷淡而不爽，这会被最讨厌的傅敛这样质问，那点心虚竟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甚至变成某种扭曲的恶意炫耀。 “是，我是出轨了，可眠枝还是我未婚夫，联姻也已经定了。他性格那么软，很好哄的。我只是犯了一点小错而已，他会原谅我的。” 傅敛的眼神越发阴鸷。面对傅裕这番恶心人的话，他回以凶狠的拳头。 咔的一声，傅裕的下巴被击中，被力道带着再一次趴在地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傅、敛！” 傅敛冷漠地看着他。 小时候他们两兄弟总是不合，总是在争夺，尤其是争夺沈眠枝的注意力。那个时候傅裕讨人厌，但最起码还是真心实意喜欢沈眠枝。 “我觉得你挺自信的。”傅敛理了理衣袖，“你凭什么觉得眠枝这样还会原谅你。” “他那么容易心软，又喜欢我，凭什么不会。”傅裕彻底撕开外人面前阳光俊逸的伪装，“但他又不会知道这些。你敢告诉他吗？你敢刺激他吗？而且联姻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听爸说，几个大项目也谈到一半了。” “哈，傅敛，他可是我十几年的竹马。” “是吗。”傅敛看傅裕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他慢条斯理地收起录音，“眠枝终有一天会记起来的。你最好别后悔。” 说完，他懒得再看傅裕，径直走出别墅。 傅敛重新定义了对傅裕的认知，这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只不过对外装的像是那么回事。但这渣男有一点倒是说的不错，他要考虑沈眠枝的情况、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会让沈眠枝分手。 保存好对话录音，傅敛收到了沈眠枝那位好朋友的信息。 ［钟迎］：哥们，在吗，眠枝宝发烧了。我有点急事，你有空过来一趟陪他不？ ［钟迎］：他不肯让我告诉穂君姐，也不乐意联系傅裕。其他几个兄弟都不在本市。 ［钟迎］：信得过的就你了，速来。 …… 沈家名下的私人医院。 沈眠枝恹恹地靠坐在沙发上。 发烧带来的疼痛和疲倦让他比平时娇气了许多。他没有去他专属的单人病房，觉得太过安静狭小，而是选了门诊大厅旁边的一间闲置的办公室。这里打开门就能够看见听见外面大厅的声音，也能看见人。 挑完地方，沈眠枝又让院长暂时不要告诉他的父母姐姐他又生病了。 大家哪会对病弱乖巧的沈眠枝说不。别说他是自家大老板家的小少爷，就是看着这张脸，也愿意答应他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 沈眠枝体质弱，再加上那场事故，从小就是医院常客。感染科的医生很快给他检查好。 “这次还是换季不适应，吹风有些受凉，加上情绪波动有点大，所以症状比较严肃。输液可以对吗，那我开两袋药水，这里挂完就好、” 沈眠枝点头：“好，谢谢医生。” 他熟识的那位脑神经科主任医师也过来了，问道：“情绪波动啊，这次生病是有发作吗？” “有一点点，不过能控制。”沈眠枝回答道。 “好，我明白了，我去调整一下药物。” 护士给沈眠枝挂好药水，医生们贴心地离开，把空间留给沈眠枝，以及陪同的钟迎。 钟迎看完了接诊过程，在旁边哼哼唧唧，顺便吹凉养生汤：“是不是我来晚一点，我们眠枝宝贝就要烧傻了？”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沈眠枝摇摇晃晃地坐电梯下楼，一打开门，那脸色差点把一个买菜回来的阿姨吓得半死。 那位阿姨非常热心，扶着他坐下，还掏出车钥匙想送他去医院。 沈眠枝努力婉拒了热情的阿姨，选择奴役住在附近的钟迎。 钟迎接到视频电话时，原本还想说几句骚话，但看到沈眠枝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立刻用最快速度赶了过来。 等他赶过来，沈眠枝就乖乖坐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眼神发懵，但腰挺得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小学生准备回答问题的模样。 ……一看就不是很清醒。 钟迎立刻把人抗上车，火急火燎地送到了医院。 此时听到朋友的吐槽，沈眠枝虚弱微笑：“谢谢关心，智商还在。” “哼。”钟迎把汤盛到小碗里，“先垫垫肚子。” 汤和粥是沈家那位司机大叔刚送过来的，清淡健康，专门给病号温补的。 沈眠枝礼貌性喝了一小口。 “你这次是高烧。”钟迎难得犹豫了一会，“眠枝，你这几天状态不对，是不是有事？” 沈眠枝没吭声。过了一会，才小声说：“是有点。等我处理完再告诉你。” “倒是你，钟迎哥，我刚才听到你打电话了，有事的话你先去忙吧。” “嗐，有几个不安分的股东趁我爸出差想搞事。我估计是得去坐镇一下。” 钟迎捏了捏沈眠枝的脸，安慰他：“那我先走了。不怕，我给你摇了人过来。” 沈眠枝缓缓表示疑惑：“……？” 他大为困惑，但决定等等看摇了谁过来。 半小时后，门口传来规律又沉稳的脚步声。 沈眠枝抬头，看见了傅敛。 “大哥。”他喊道。 “嗯，眠枝。”傅敛看向沈眠枝。 夕阳从外面漏了几分进来，给室内的一切镀了层淡淡的橘色。 沈眠枝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布满病态的潮红，裹着毛绒毯子，有种颓靡又脆弱的，让人想要呵护的美丽。 傅敛走过来，把沈眠枝身上松掉的毯子裹紧了点。不过当他松开手时，沈眠枝没坐稳，差点一头栽到沙发外面。 傅敛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捞住人。沈眠枝顺着力道落到了他的怀里。 怀中人一如既往的纤瘦。 和舞会那天偶然的旖旎拥抱不同，这里没有轻快的音乐，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傅敛此刻唯有怜惜。 ——那个渣男不值得你喜欢。 ——傅裕都是在骗你。 什么伦理什么道德，管他什么弟媳不弟媳的，傅敛根本不在乎。 沈眠枝本来就是他的宝贝……一直都是，本该如此。 沈眠枝对傅敛的想法无知无觉。他晕晕乎乎地又喊了一声：“大哥。” 傅敛：“嗯？” “你怎么过来了。” 傅敛实话实说：“钟迎告诉我你生病了。” “噢……” 沈眠枝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索他的小伙伴怎么会和傅敛关系不错。 傅敛轻轻地摸了一下沈眠枝的头发。 “大哥。”沈眠枝再次出声，“你抱得太紧了。” 傅敛应了一声，松开了这个怀抱，只是伸出右手圈住沈眠枝的肩膀，权当固定。 外面的大厅人声嘈杂。透过办公室半开的门，他们看到了一对情侣朝这边走过来。那对情侣一边走，还一边伴随着激烈的争执。 “跟着我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 “小倩，你别生气了。咱们都要领证了，彩礼给了，请帖也发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女生冷笑：“你那相好的肚子里都有崽了，我还原谅你？” 那对情侣逐渐走远，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他们无法再听到那两人的交谈，也无从得知这对情侣的结局，只能从女孩的态度隐约窥见一丝结局。 “眠枝。”傅敛忽然开口，“你觉得，这种情况下还要继续结婚吗？” “我的意见吗？” 沈眠枝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情侣，不解地说：“为什么要继续。” 两人都在看那对争吵的情侣，可彼此心知肚明，自己说的并不是他们。 傅敛垂眸，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沈眠枝。 沈眠枝的呼吸滚烫，几乎有些灼烧感，思绪也比平时慢了许多。他缩在毯子里，浑身使不上劲，只能用额头轻轻靠住傅敛的手臂，勉强借力坐稳。 他睁着雾蒙蒙的眼，回应傅敛的担忧。 “人不能犯贱。” 20. 出轨 沈眠枝的声音很小，还带了浓浓的鼻音，听上去委屈又惹人怜爱。 但那简短的语句，已经清晰无比的表明了沈眠枝的态度。 傅敛忽然低声笑了笑。 关心则乱，他忽略了沈眠枝骨子里的骄傲，是他想错了，也看低了沈眠枝。 他的心上人迟钝柔软，却又不失锋芒，像是那最最娇贵的玫瑰——沈眠枝绝不是无底线容忍伴侣劣行的受气包。 他很清醒。 傅敛侧过头，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想错了。” 沈眠枝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嗯？” 他的尾音绵长，像极了撒娇。 傅敛有种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的感觉。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的观点是对的。” 沈眠枝的下巴搁在毛毯边缘：“是吧，我也觉得。” 两人没再说话。这处角落变得极为安静，同时又带了些温存和谐的意味。 橘红色的夕阳一点点变暗，办公室的白炽灯柔和明亮。沈眠枝在高热和药物的共同作用下，逐渐感受到了浓重的困意。 他不自觉地回忆着傅敛刚才的话，以及那几秒内细微变化的表情。 这些细节指向一件事——傅敛意有所指，又有所顾忌。 第一袋药水已经快要见底，傅敛计算着时间，出去找护士过来换另一袋。 透明的药液顺着输液管落下，一滴滴没入血管。沈眠枝盯着针头看了几秒，主动问傅敛：“大哥，你是不是刚才有事想跟我说？” 傅敛沉默半晌，承认：“是。” “是不太好的事情，对吗？”沈眠枝轻声说。 傅敛再次承认：“是。” 沈眠枝一脸病态的倦容，高烧之下脸颊潮红，但唇瓣几乎没有血色。输液的针别在白嫩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傅敛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不舍得再用那些恶心的事对沈眠枝造成情绪波动。沈眠枝或许能猜到是一回事，直接接收言语描述的刺激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等退烧后再说。 傅敛低头对上沈眠枝湿漉漉的眼睛，选择委婉的表达：“傅裕不是好东西。” 沈眠枝缓慢地眨了眨眼，大脑迟缓地思索。 他确实在感情上有些迟钝，但他并不蠢。大哥暗示得足够明显，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没有立刻言明，大概率是顾忌他的身体状况……太体贴了。 两人对上视线，定定地对视了好一会。 傅敛的瞳色漆黑，配合着凌厉俊美的五官，有种极强的压迫感。而沈眠枝的眼睛偏圆，总是带着一丝柔软的无辜。 “大哥，我跟你说一件事。”沈眠枝忽然挨近了一些些，开口说，“我连钟迎都还没有告诉。” 连最好的朋友都没有告诉的事情……傅敛瞬间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心里涌起满足。 傅敛一脸严肃，洗耳恭听沈眠枝即将分享的事情。 “我今天下午就在打算和傅裕分手了。” 沈眠枝困倦地半眯着眼，语气轻快，像是在说明天要吃什么。 傅敛猛地抬头：“真的吗？” 他只能用惊喜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盼着沈眠枝甩掉傅裕盼了很久了。 “挺好的。”傅敛清了清嗓子，“……我是说，如果这是你的意愿，那尽管去做。” “谢谢。” 分享完这件事，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傅裕。 “……先吃点东西吧。”傅敛努力找着可以做的事情，用于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的嘴角不合时宜地扬起来。 他用手背碰了碰碗：“已经不烫了。” 沈眠枝已经完全把眼睛闭上了，极小声地拒绝：“不想吃，累。” 傅敛隔着毛绒毯子帮沈眠枝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犹豫片刻，将勺子递到了沈眠枝嘴边。 感冒时的嗅觉不怎么灵敏，不过沈眠枝还是隐约嗅到了近在眼前的食物香气。 他睁开眼看了看勺子里的粥，又微微侧头看了看傅敛。 傅敛一动不动地举着勺子，满脸都是照顾病患的坦然与关切。 沈眠枝困顿地思考几秒之后，选择放弃思考，啊呜一声咬住勺子，接受了投喂。 傅敛的眼神瞬间又柔和了几分。 他投喂的动作极为熟练，精准把握了沈眠枝咀嚼和吞咽的速度，投喂的每一口都衔接自然。 不过沈眠枝吃了小半碗就吃不动了，半张脸埋在毯子里，半睡不睡的。 这时已经过了医院的正常接诊时间，大厅里安静了许多。傅敛起身，把门关上，挡去最后的噪杂。 然而这时，沈眠枝放在沙发边上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傅裕的父亲。 沈眠枝艰难地想要从毯子里伸手接电话，但被傅敛轻轻按住。 “他大概只是想问你和傅裕什么时候结婚。” 沈眠枝道：“大哥怎么知道？” “今天回家听到他说想催一催你。”傅敛带了点私心，“他也催我，不用管。你现在难受，可以退烧之后再说这些小事。” 沈眠枝的关注点偏离：“也催你？” “我毕竟是傅家长子，从各种角度来说，他们都会想让我有一段婚姻。” 沈眠枝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昏昏沉沉地想，原来大哥有结婚的客观需求。 …… 等到两袋药水都输完后，沈眠枝已经彻底睡着了，整个人在毯子里缩成一团。 沈家的管家过来时，看见的就是傅敛安静守着沈眠枝的画面。 傅敛抬头，压低声音跟管家打招呼：“梁叔。” “小傅总。几年不见了。”管家梁叔发愁地看着沈眠枝，“又生病了啊，还不肯跟沈总他们说……小少爷有说想回哪里住么。” 傅敛准确复述沈眠枝不自觉的小声嘀咕：“他不想住院，也不去学校宿舍和傅裕家里，说是想直接回家。” “哎，好，那我把小少爷叫醒。” 傅敛摇头：“他太累了，还是别叫醒他了。” 梁叔：“……”好提议，但是他做不到。 梁叔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眼神苦涩。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且老年前期的管家罢了，没办法把自家小少爷舒舒服服地运到车上。 而傅敛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他对熟睡的沈眠枝说了句抱歉，随后动作很轻地把蜷缩成一团的沈眠枝捋直，再用毯子仔细裹好，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沈眠枝睡得很沉，完全没发现自己被抱起来了，只有身体凌空那一瞬，他下意识地往他觉得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傅敛怀里靠了靠。 “……” 傅敛无声叹息，眼神温和。 他的手臂很稳，从办公室一路到车里，都没颠到沈眠枝一下。 药效作用下，沈眠枝睡得天昏地暗。之后的十几个钟，他中途被摇醒两次吃了些东西，又在每天洗澡的信念下洗了个澡，其余时间都在昏睡。 这种状态持续到第二天晚上七点。 沈眠枝终于完全退烧，从昏昏沉沉的状态稍稍恢复过来，勉强有了精神气，眼神发懵地坐起来。 窗外很暗，有些淅淅沥沥的声音，似乎是下雨。 沈眠枝换了套睡衣，慢吞吞地下楼。转过楼梯拐角，他看到傅敛居然在自家客厅跟梁叔聊天。 “大哥。”沈眠枝声音轻软地喊，“昨天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傅敛站起来，主动解释自己出现在沈家的原因，“梁叔说你今天一直在睡，我就……过来看看。” 沈眠枝眨眨眼，看向梁叔。 所以梁叔跟大哥的关系也不错？ “赵姨已经做好饭了，先吃饭吧？”梁叔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辈说话，一副心情挺不错的模样。 沈眠枝半是感谢半是礼貌，对傅敛邀请道：“大哥，一起吃顿饭？” 傅敛顺势应下，和沈眠枝一起吃了顿健康养生的晚餐。 晚饭后，傅敛秉持分寸感，打算提出离开。话未说出口，情报官韩晔就分享了最新情报。 ——傅裕那狗东西居然堂而皇之的带着小情人参加聚会。 傅敛差点流露出戾气吓到沈眠枝。不过沈眠枝还是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 “是昨天说的事情吗？”沈眠枝说。 “对。”傅敛认真地看着沈眠枝，决定把事实告诉对方，“眠枝，我昨天想说的是，傅裕背叛了你。” 傅敛说完这句就停了下来，给了沈眠枝足够的时间缓冲。 但沈眠枝只是默了一会，替换了一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所以他出轨了。” “……是。”见沈眠枝能够接受，傅敛继续说，“他现在正在聚会上，眠枝，你……” 沈眠枝低头，看了看手指上戴着的，还没来得及取下来的订婚戒指。 戒指设计精美，象征永恒的钻石在灯光照耀下闪着微光。 “我过去找他。”他说。 傅敛有些犹豫：“你才刚退烧。” “不想再和他有关系了。”沈眠枝垂着睫毛，“本来就是要找他面谈分手的事情。人多也好，起码大家都能知道我想要分手的态度。” “大哥，你能带我过去吗？” 傅敛自然是顺从沈眠枝的意愿。 一小时后，傅敛的车最终停在了一家高档会所门口。 看得出来这个会所走的高端奢华风，装修得金碧辉煌，处处都是纸醉金迷的气息。 门童和侍者极有眼力见，一眼看出傅敛和沈眠枝不是寻常客人，殷勤地迎过来。 沈眠枝语气稀疏平常地问：“傅裕在哪个房间？” 侍者知道傅家二少，毕竟二少是今天最大的客人。眼前这位矜贵少爷模样的人，称呼傅二少称呼得如此随意，显然也是个惹不起的。 “傅二少在三楼，请跟我来。” 沈眠枝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转过身看旁边陪同的傅敛。 “大哥，等下你能不能……不跟我一起上楼？” 曾经恐惧傅敛的本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消退许多。沈眠枝现在想起这位冷情冷面的大哥，记起的竟然大多是温暖的细节。 他有点不想被大哥看到自己可能狼狈的样子。 “好。”傅敛深深地看着沈眠枝，“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 沈眠枝点点头，被侍者引到了三楼的某个大厢房门口。 会所的隔音效果极好，红木门紧闭着，完全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沈眠枝伸手推开门。 厚重的木门出现了一丝缝隙，热闹的欢呼和起哄随之传了出来。 里面的人不知道在玩什么，安静几秒后，有个男人语带猥琐地开口：“二少，又抽中你了啊。这样，这里也没外人，你跟咱们说说你男朋友呗？” 沈眠枝推门的动作微顿。 屋子里的人也在等待傅裕的回答，催促的同时还伴随阵阵好奇的哄笑。 沈眠枝在哄笑声中听到了傅裕的声音。 “他啊……太保守古板了，玩不开，没意思。” 第21章 分手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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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32章 家属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33章 告状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33章 告状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34章 眠眠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34章 眠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35章 贝斯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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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聚餐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39章 聚餐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40章 崴脚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40章 崴脚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41章 上药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41章 上药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42章 深思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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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46章 失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47章 同床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47章 同床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48章 清晨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48章 清晨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49章 侧脸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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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53章 浴室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54章 脱敏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54章 脱敏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55章 钝痛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55章 钝痛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56章 下药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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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60章 义务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61章 温存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61章 温存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62章 告白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62章 告白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63章 变化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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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74章 曝光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75章 掉马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75章 掉马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76章 除夕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76章 除夕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77章 逞强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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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81章 异国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82章 醋缸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82章 醋缸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83章 温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83章 温泉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84章 选择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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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88章 恢复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89章 转变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89章 转变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90章 花开（正文完）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90章 花开（正文完）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91章 番外一·洞房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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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95章 番外五·三年后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95章 番外五·三年后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96章 番外六·三年后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96章 番外六·三年后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97章 番外七·傅裕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97章 番外七·傅裕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98章 番外八·脑洞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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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101章 番外十·竹马if2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102章 番外十·竹马if3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102章 番外十·竹马if3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103章 番外十·竹马if4（全文完）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新章节、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全文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免费阅读、漂亮老婆是我的了 双言寺 《漂亮老婆是我的了双言寺 《万人迷只想rua毛茸茸［穿书］》作者：双言寺 为您提供大神 双言寺 的《漂亮老婆是我的了》最快更新 第103章 番外十·竹马if4（全文完）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