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但是恶魔崽崽》 1. 穿成反派如何保住犄角 荒星，主城。 机械合金铸造的城墙在荒野中拔地而起，淡蓝色的防御光罩因为承受了太多次战火的侵袭，已经变得斑驳不堪。 低矮的房屋、逼仄曲折的巷道间，各个种族混迹在一起，好奇地往主街窥视。 “最近这是怎么了？城里多了很多异族士兵，今天又戒严了一个上午……不会是星际帝国又要和异族开战，战场在我们这里？！” 除人类以外的其他种族，全部统称为异族。星际帝国和异族的战火已经持续十多年了。 而这座荒星，因为资源匮乏，又夹在星际帝国和异族统治的星球中间，变成了无主之地。 会来这儿的不是穷人，就是背负重案的逃犯。 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在生存的压力下，各个种族融合得出奇的好，并没有星际帝国和异族间的你死我活。 “我们星球一年挖不出来多少矿源，星际帝国和异族脑子进了水才会来我们这里打。” “我听我在星际帝国的远房亲戚说，是帝国和异族要和谈了。”一个瘦小的男人小声说，“和谈的地方就定在这里。楚回舟上将和异族的首领都会来。” 空气寂静了一瞬，但不是因为男人说的话，而是空旷的主街上出现了一架小型的迁跃舰。 这样的迁跃舰，足够买下他们一整个星球。 迁跃舰的舰身上面绘了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魔，在飞扬的烟尘中显得栩栩如生。 “……是异族的首领来了吗？” “我听说异族的首领是只腺体残疾的Omega恶魔，残疾的Omega怎么能当首领？” “腺体残疾怎么了？他信息素可是最高级别的S级。” “Omega怎么了？传闻异族首领长得英伟雄壮，满脸横肉，比Alpha还要Alpha……” 迁跃舰里，沐连溪在头痛欲裂中睁开了眸子。 眼前的景象还有些模糊，但耳边的声音却是清晰的。 “殿下，我们到荒星主城了。您吩咐下的所有埋伏全部安排好了，据报楚回舟已经进入会议厅，这次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青年刚醒，舱内的灯光还调试得很昏暗。 朦胧的白光铺绘出了青年苍白的皮肤和俊秀的五官。 浅淡的粉色短发蓬松柔软，发尾露出一对恶魔的犄角。凌乱的碎发遮掩了暗红色的眼瞳，杏眼形状柔和，带着未清醒的懒意，脸颊的线条流畅但不凌厉。 身形颀长，黑色军装却勒出了劲瘦的一截窄腰。 如果青年出现在星际帝国的异族拍卖会上，一定能拍出天价。 沐连溪缓了一会儿，明明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还在孤儿院里陪孩子们看小说，怎么现在突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扭头看向刚刚说话的人，第一眼就看见对方遍布银灰色长毛的利爪，像西方传说里的狼人。 眼角的余光再瞥见不远处的穿衣镜里自己的样貌。 五官和身形还是一样，但是却多了一对犄角，发色瞳色都变了，还穿着军装。 沐连溪：“……” 一旁的狼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出他的异常，恪尽职守地询问。 “您要亲自前往督战吗？虽然楚回舟的确是很难缠的对手，但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我们上百精锐的围攻里脱身。” “星际帝国表面上说要跟我们和谈，却没有一点诚意，前几天还在频繁骚扰我们的边境，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荒星主城，星际帝国，楚回舟…… 那不是他这几天陪孤儿院的孩子们看的一本小说，《星际荣光》里出现过的吗？ 小说具体内容他只看了不到一半，楚回舟也不是主角，戏份不多，只是因为楚回舟在小说里杀了和他同名同姓的大反派，他着重记住了这个角色而已。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貌，一一对照过去。 越对照越心惊，再结合身边的狼人叫他“殿下”…… 坏了。 他好像就穿越成了小说里的大反派，异族的首领，一只腺体残疾的Omega恶魔。 作为大反派，他身上自然有无数光环：顶级的信息素，足以和星际帝国匹敌的舰队，冷酷阴鸷，令人谈之色变。 有恶魔一族的顶级天赋——看到他眼睛的人类，会被吸食完信息素，变成一具干尸，成为他的养料。 但是原著里他的结局却是在一次和谈中被星际帝国上将楚回舟抓捕，押回帝国投入监狱，挫骨扬灰，身上的恶魔犄角被做成了观赏品，供帝国贵族赏玩。 沐连溪指尖微颤，感觉头上的犄角开始隐隐作痛。 哑声问一旁的狼人属下。 “你刚才说，我们已经抵达荒星主城了……星际帝国派楚回舟跟我们和谈？” 狼人有些疑惑，但长年累月对青年刻在骨子里的尊敬让他下意识地回答。 “是的，殿下。” 按照原著剧情，他就是在这次和谈里被楚回舟抓捕的。 “你之前还说了什么？” “属下说是时候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不，再前一句。” “您吩咐下的所有埋伏全部安排好了……” 沐连溪眼皮跳了两下。 “把埋伏全部撤了，立刻！” 原著里楚回舟之所以放弃和谈对他动手，就是因为异族提前安排了埋伏，想让楚回舟死在荒星主城。 狼人愣了一下，看到青年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光下已经单薄到近乎透明，眼瞳眸光寒幽，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紧绷着，在弓弦崩断的边缘。 殿下因为腺体残疾，身体一直不好。 如果没有顶级的信息素和许多药物调养，只怕早就撑不住多年的随军征战了…… 他赶紧端上药丸和水。 “殿下，我们的埋伏布置得很隐蔽，绝对不会出错的！而且，而且……” “刚才我跟您汇报的时候，楚回舟已经进入会议厅了，按您先前的命令，恐怕兄弟们已经动手了。” 沐连溪眼前一黑，药丸的苦涩味涌入喉咙口，青年惊天动地地咳嗽了一阵。 完了，他头上的犄角更疼了，好像马上就要被人砍下来当装饰品了。 “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们的埋伏有漏洞，可是军中几位将领看了都说殿下的布置万无一失啊？” 沐连溪喝了几口水平复咳嗽，水杯还没有放下，舱门“嘀”一声开了。 一个狼人士兵灰头土脸地跑进来，仓促行了个军礼。 “殿下，副官，会议厅那边——” 副官厉声：“弄死楚回舟了吗？” “没有——楚回舟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太强了，我们死伤过半，还是没能留下他，被他抢走了一辆军用越野车跑了，现在不知所踪……” “什么？！这怎么可能？！” 副官惊疑地看向沐连溪。 果然还是他们的殿下厉害，刚才就察觉出这次埋伏刺杀会失败。 “殿下？那我们现在派人封锁荒星主城，全城搜捕？我们这次带来的精锐不少……” 沐连溪心里一团乱麻，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全城搜捕的风险他可冒不起。 原著的异族首领精密安排了防卫，身边跟着的护卫少说也有几百人，依旧被楚回舟找到了机会抓捕，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蓝星人，对于领军的事情一窍不通，能怎么办？ 现在只能赌一把，如果他们收手，楚回舟还是不是愿意继续和谈。 他沉默了一会儿。 “不封锁主城，也不要在城里搜捕，让人张贴告示，就说异族军队马上撤出，只留下一小队士兵，请楚回舟上将回会议厅，和我商量和谈的具体内容。” “真撤兵？” “真撤兵。” 狼人副官脸上划过不解，但仍旧恭敬地回答。 “是，殿下。” 他表情真挚地又补了一句。 “殿下您真是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沐连溪：“……” 不，他现在心里的表情惊悚得可以做成一个恐怖片合集了。 迁跃舰的体积太大，无法直接抵达城中心的会议厅。 沐连溪只能在一众属下的簇拥下离开迁跃舰步行。 说实话，他现在只想立刻坐着迁跃舰离开荒星，最好能把首领的位置交给别人，然后隐姓埋名找个小星球生活。 当什么异族首领，哪有活下去重要。 但是身边这一大群孔武有力的异族将领、士兵真的寸步不离。 而且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异族中又很受爱戴，自己要是突然崩人设，恐怕这些下属不但不会放他离开，还会把他带去精神病院悉心照料。 “殿下，您为什么突然想和楚回舟议和了？星际帝国明明没有诚意……” 一旁一个吸血鬼打断了狼人副官的话：“你跟了殿下那么久怎么还这么笨，殿下当然是想引诱楚回舟出来，再把他咔嚓了！” “原来如此！可殿下把大部分精锐都撤出去了……” “殿下对付一个楚回舟还需要带其他精锐吗？殿下一人一枪，就可以把楚回舟当场击毙！” 沐连溪：“……” 这意思是，想让他去和楚回舟单挑吗？ 不！！！ 请速速摘下你们大气层厚的粉丝滤镜！！！ 几人说话的工夫，城市中央突然落下一道数千米长宽的光幕，那一般是军方用来通知全城的通信设备。 只是荒星主城的通信设备老旧不堪，异族的维修师都没能修复好，想不到这个光幕突然之间被人修复使用了。 光幕上只有一行字。 请异族首领2小时之内单独抵达会议厅谈判。——楚回舟 2. 啪一下成了恶魔崽崽 沐连溪脚步一顿。 可能是异族的属下们也知道他们的首领长得过分俊秀，不够凶神恶煞吓得住人类，于是给他配备了一些外观上的伪装。 此刻沐连溪罩了一件巨大的黑色斗篷，压低的帽檐完全遮住了脸。 身上穿戴了一套机械甲，生生把他的体型撑大了三倍，在黑色斗篷下比一旁肌肉遒劲的狼人看起来还要夸张。 “楚回舟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教我们殿下做事？！” “殿下，您果然神机妙算，楚回舟他真的上钩了！” “殿下，既然他来送死，那您就——” 狼人副官做了一个噶脖子的动作，属下们怀揣着对他们首领无与伦比的自信，“嘎嘎”笑了起来。 沐连溪心底在嘎嘎猛哭。 他是去，还是不去呢？ 真的按楚回舟的要求单独去的话，楚回舟如果想拿下他，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他只是一个魂穿过来的普通人，不是属下们口中无所不能的大佬。 可是临阵退缩的话……楚回舟已经经历了一次异族的埋伏，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何况—— 身边的属下们看他的眼神一个比一个亮，如果现在是黑夜，这些异族的眼睛绝对是一个个满电的灯泡，绿油油亮闪闪。 青年在原地沉默良久，嗓音干涩地开口。 “好，我单独去会议厅。” 他想了想，还是给自己脑袋上的犄角加了一层保险。 “如果我不幸……”被楚回舟噶了。 “那就由副官继任异族首领的位置，千万不要把我的生死放在眼里。” 青年补了一句。 “派人去通讯站，把我刚才的话传给所有异族士兵听，楚回舟应该已经离开通讯站了。” 只要让楚回舟意识到就算杀了他，异族也会立刻有新的首领继任，星际帝国和异族的战争不会停止，他能安全离开会议厅的概率就多了一些。 青年的脸虽然隐藏在黑色的帽檐下，但异族的属下们仿佛已经通过他平静的语气，看到了青年坚毅淡然的神情。 狼人副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拼死保证您的安全！” 不愧是他们的殿下，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为异族未来赴汤蹈火！ 沐连溪在属下们的护卫下一路往主城中心的会议厅走。 城中的异族士兵大部分已经撤出去了，但这里的原住民依然房门禁闭，不敢轻易从家里出来。 只有几个狭小的巷道里隐隐有些好奇畏惧的眼神飘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恶魔的听力比人类好的缘故，沐连溪可以清楚地听到小巷里的交谈声。 “那个走在中间的，就是异族的首领吧？” “我本来还不信Omega能比Alpha英武雄壮，现在我信了。” “他为什么穿斗篷啊？” “可能是知道自己长相狰狞丑陋，所以……” “爸爸，他不会吃小孩吧？” 沐连溪：“……” 他们抵达了会议厅门口，不久前刺杀楚回舟失败的异族士兵们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血也被冲刷干净，但空气中还是飘着机甲、炮火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会议厅白灰的墙体一半染成了红黑色。 沐连溪穿越过来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刚上大学一手把他带大的孤儿院院长就患了癌症住院了。 他在医院陪护了将近一年，在重症病房里也见过不少血腥和生离死别。 但这样的场景第一次见还是难免有些恶心头晕感。 “殿下，要不先派人进去搜查一下，万一……” “不用，你们在外面等着就好。” 青年独自往会议厅黑洞洞的大门走去。 会议厅占地面积不小，进去后先是一个空旷的大厅，然后是横竖两条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 但异族的眼睛都有出色的夜视能力，即便周围光线昏暗，在沐连溪看来还是很清晰。 诡异的是这里明明没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但空气中似乎有铺天盖地的烈火在灼烧，浓烈的硝烟味里带着肆虐的杀伐。 沐连溪感觉刚刚压下去的恶心感似乎变得更严重了，甚至呼吸都有点不顺畅起来。 后颈的一块皮肤也开始发烫，似乎一块烙铁印在了上面。 他按照走廊上的指示牌找到了最里面的会议厅。 厅门大开着，里面零星几把皮椅，除了桌椅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空无一人。 楚回舟可能还没有到。 对方应该在附近的某个隐蔽的地方，看到他出现在了会议厅，才会过来。 沐连溪深吸了几口气，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身体好像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适应这股烈火硝烟的味道，反而后颈的皮肤越来越疼，简直像是有一个漩涡在里面疯狂搅动。 他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 擦了一手混合着椰子、海盐、雾气的清爽海风味。 这附近怎么会有海。 他的思绪从“一会儿要怎么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楚回舟谈判”，挪到了这个问题上面。 随后心跳漏了几拍。 对了，他穿越到的不止是一本星际文。 还是一本星际ABO文。 ABO的世界里是有信息素这个东西的，而他穿成了一只Omega，腺体就在后颈贴近衣领的位置。 虽然是腺体残疾的Omega，闻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气味，也不会受其他信息素的影响，但自己的信息素还是能闻到的。 刚刚那股沁凉的海风味，应该就是他的信息素了。 可他好端端的，腺体怎么会突然泄露出信息素？ 明明在迁跃舰上，在走进会议厅之前，都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海风裹挟着清晨的薄雾，染着椰子的清甜，一点点在会议厅里蔓延开来，很快就与灼烈的硝烟味道各自占领了一半的区域，分庭对峙。 沐连溪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缓缓收紧了。 修长的指节泛出了苍白。 从他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开始，头晕恶心的不适感就减弱了很多，但腺体越来越疼。 好像一只饥饿久了的海兽，在疯狂地吞吃。 在这样的疼痛下他的视觉都有些模糊起来。 会议厅外，全副武装守卫着他们首领的异族下属们的神色已经没了刚才的轻松，一个个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甚至有些信息素等级不高的士兵已经控制不住放出了Alpha信息素，才没有被压制地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那是殿下的信息素吗……”一名吸血鬼将领的表情惶惑了一瞬，“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殿下的信息素是最高级别的S级，放眼整个星际帝国和异族，也是凤毛麟角的。 这样的信息素等级，还是Omega信息素，如果释放的是发热期的信号，足以让所有Alpha为之疯狂。 同样的，S级信息素的压制也会给其他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所以殿下平时会把自己的信息素收敛得很好，由于腺体的残缺，对方闻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也不会受发热期的影响，是异族天生的领袖。 可现在—— 狼人副官打晕了一个被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迷得失了理智的异族士兵，脸色铁青。 他不说，其他Alpha也可以感受到，殿下此刻的信息素并不是平时在战场上释放的压制型的力量。 而是Omega发热期时的气味，少了冷冽，多了清甜。 怎么会这样？！ 而且会议厅里还有另一股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和他们殿下的信息素等级不相上下，是烈火燎原一般的硝烟气息。 只是那股Alpha信息素的主人把自己的信息素完全控制在会议厅里，蔓延出来的很少，他们这才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整个荒星，能有那样的Alpha信息素的，只剩下楚回舟了。 “我们派人把守了进入会议厅的各个入口，怎么会没发现楚回舟进去？” “是啊，还有殿下，殿下怎么会——难道楚回舟竟然在里面——” 对他们殿下心怀不轨？！ “不可能！我们殿下虽然长得好看，可是穿了斗篷和机械甲，看着五大三粗的，哪个Alpha见了能起歹心？！” “殿下一个人在里面还是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进去——” “不行，殿下吩咐过让我们在外面等候，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这是殿下对楚回舟用的美人计呢？！” 空气寂静了一瞬。 异族下属们面面相觑。 “有道理，殿下他算无遗策。” “有道理，殿下他英勇无双。” “有道理，殿下他，他，倾国倾城！” 倾国倾城的沐连溪精神恍惚的，感觉自己好像在海风和烈火的交织下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旋转…… 本来就挡视线的斗篷也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世界变为了一片漆黑。 皮椅上只留下了一副空了的机械甲和斗篷。 一只猫咪大小的，黑色的小恶魔从座椅上翻滚到了地上，红色的小犄角撞在坚硬的地上，“啪”凹下去了一处。 沐连溪在天旋地转中醒过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有人提住了自己的后颈皮。 自己就这样轻飘飘被人提了起来，然后对上了一双冰冷的，苍蓝色的凛冽凤眸。 3. 美人计？ 雪山深处的湖泊一般的颜色，幽深的不含什么情绪。 沐连溪在里面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几个月大的奶猫大小，柔软的黑色绒毛，红色的眼瞳和犄角，背后长了一对蝙蝠状的小翅膀和三叉戟状的尾巴。 他腺体疼了一会儿，怎么就突然变成幼年期恶魔的样子了？！ 小恶魔浑身的绒毛炸了起来，暗红的眼瞳缩成了一道细长的椭圆形，下意识地扑腾起了翅膀和尾巴。 提着他后颈皮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刻，嗓音低冷。 “再乱动下去就宰了你。” 男人看着很年轻，大概二十来岁，一身白色军装，肩上别着暗金的上将军衔。 长相是没什么争议的俊美，五官立体，挺拔凌厉，像最先进的迁跃舰破开万军的锋利。 身形修长，比狼人副官还要高上一些。墨蓝色的短发在会议厅昏暗的光下泛出了浓郁的暗色，在眼睑和鼻翼处都投下了少许阴影。 但他身上的军装没有扣腰带，军装外套也是松散的，腰腹的衣服开了一个大口子，周围全是血迹，隐隐能看到里面渗血的绷带和线条分明的肌肉。 衬上冷白色脸上的血渍和凤眼中的些许恶劣，并不像传闻里那个年少掌军，踏平星际海盗，被誉为帝国支柱的年轻上将。 反而比他更像是一个反派。 沐连溪被他无波无澜的一句话惊得没敢再挣扎。 正在思考是要大呼“救驾”还是硬着头皮表明身份继续和楚回舟谈判，就被对方随手丢到了桌上。 小恶魔顺着惯性在桌上滚了两圈，犄角像猫儿似的变成了飞机耳，勉强用爪子扒住桌面维持了身体的平衡，随后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犄角飞了过去。 小恶魔又炸了毛，几乎变成了一团黑色的刺球。 子弹擦过去的瞬间，座椅上的机械甲和斗篷轰然倒塌，掀起了一地尘土。 沐连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可能比机械甲更加坚固。 感觉到楚回舟的视线重新落向他，他立刻张口。 谈判，我要谈判！ 护驾，快来人护驾！ 桌上炸成黑球的小恶魔露出两颗小尖牙，两声中气十足的—— “呱！！！” 沐连溪听到自己的声音，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又试着说话。 但不管他想说什么，出口的声音都只有语调不同的“呱呱呱”。 沐连溪：“……” 天要亡我。 楚回舟听到他的叫声，薄唇似乎轻轻扯了扯，沐连溪分明从里面看到了几分玩味。 “刚刚你的首领进入发热期了，然后……丢下你跑了？” 空气中让他不舒服的硝烟味道比刚才淡了不少，而他自己的信息素气味则是在他变成小恶魔之后就完全消失了。 楚回舟好像没有发现他就是异族首领，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小恶魔。 沐连溪心弦一松。 也是，毕竟他现在的样子和传闻里的异族首领相差也太大了，就算是他的属下们现在在这里也不一定认得出来他。 但对方刚刚说他进入发热期了？ 可他腺体残疾，理论上不会受发热期的影响……难道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和他突然进入发热期有关系？ 他不仅变成了幼年期的孱弱样子，而且恶魔一族能吸人信息素的天赋好像也变弱了。 至少楚回舟没少和他对视，无数次看了他的眼睛，但一点都没有要变成干尸的迹象。 小恶魔眸光闪烁，选择了沉默。 “异族首领来谈判，为什么要带上你。” 枪口对准了他，男人的表情依旧有些漫不经心的，但拿枪的手指骨节分明，握得很稳，并没有因为腰腹的伤而有一丝抖动。 “呱！” 你问我我也没法说话啊！ “你不会说话？” “呱！” 楚回舟眯了眯凤眼，突然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犄角。 小恶魔的犄角还是柔软的，一戳下去像揉进了猫咪的肚子。 楚回舟的手常年握枪，指腹有一层粗砺的薄茧。沐连溪犄角有点发痒，忍不住颤了一下，这一颤他的脑袋就不自觉蹭过了楚回舟的掌心，好像一种撒娇。 停留在他犄角上的手顿了顿，又重新把他拎了起来。 楚回舟苍蓝的眼瞳深处带着凌厉的审视。 恶魔一族从出生就可以看出未来信息素等级的高低。 天赋越高就会越早长出犄角，犄角颜色也会更加鲜艳。 眼下他手里这只小恶魔，虽然看起来呆头呆脑，胆子也小，动不动就吓得炸毛，还不会说话。 但这么小一只幼崽，红色犄角就长得精致漂亮了，未来的信息素等级至少也是A+，甚至会是S级。 小恶魔八成是恶魔一族某个高层的幼崽，甚至…… “你是异族首领——” 沐连溪脑海“嗡”的一声，吓得爪子都蜷了起来，长尾巴竖成了一条直线，三叉戟状尾端的绒毛在风中轻轻发着颤。 楚回舟是怎么看出他是异族首领的？ 明明他长得也不像，也没有散发信息素—— 对方看到他的反应，轻笑了一声。 “我还不知道，异族首领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孩子。” 呱？ 沐连溪懵了一瞬。 “他就这样把你扔下，也不怕我弄死你。” 呱？？？ 楚回舟狭长的凤眼眼尾勾着低笑，直到把手里的小恶魔吓唬得变成了一团柔软的黑球，才将黑团子装进了军装外套的口袋。 “跟我回星际帝国，你不负责任的爹什么时候愿意出现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沐连溪：“……” 行吧，虽然他莫名其妙当了自己的爹。 并且风评被害。 但楚回舟至少暂时没有想杀他的意思。 外面还有这么多异族下属在，说不定他能趁乱逃走，就算真的被带回了星际帝国，对方应该也是想把他当人质，没有丧心病狂到对幼崽动手的程度。 沐连溪稍稍安心了一点，随后用爪子扒拉住衣袋的边缘，从里面探出了脑袋，拼命仰起头去看楚回舟。 “呱！” 现在会议厅外面全是异族，你一个人带着伤要怎么带着我去星际帝国？ 不如放了我，你自己离开的概率还大一点。 楚回舟显然曲解了他的意思。 “你让我不要骂你爹？” “呱！” 我让你放了我！ “在骂我？小崽子不会说话，骂得还挺脏。” 沐连溪：“……” 他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叫也是鸡同鸭讲，干脆闭上了嘴节省体力。 对方见他安静了，收起了手里的枪，不紧不慢地朝着会议厅大门走去。 大门外，异族下属们惊疑地发现，会议厅里属于他们家殿下的信息素气味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楚回舟的信息素还带着暴烈的压迫感，一点点在往外散逸。 “殿下的信息素怎么——” “难道美人计成功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脚步声，还有恶魔幼崽的叫声？” 狼人副官怒斥：“你在胡说什么，怎么会有恶魔幼崽的声音，就算美人计成功了，殿下也不可能那么短时间里就和楚回舟有了崽！” “不对，殿下这辈子也不可能和楚回舟有崽！！！” 他身边的吸血鬼拽了他一下，有点结巴。 “但但但但是……” “但什么是？！” 狼人副官一转头，看到了会议厅里闲庭信步走出来的楚回舟。 对方虽然从之前的伏击里顺利脱身了，但身上难免受了伤，腰腹的伤口光看衣服上的血迹就触目惊心，但对方脸上看不出端倪，好像那伤不是在他身上一样。 此前星际帝国和异族的战争并不是由楚回舟统管的。 对方在帝国的另一端星系负责抵抗星际海盗的侵袭。 但不久前楚回舟领兵一举荡平了星际海盗的老巢，将不少星球收入了帝国的领土。于是星际帝国的皇室和议会又把这里的兵权也交给了对方，命他来攻打异族。 对方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出了这次和谈。 “星际帝国的上将怎么是个小白脸？” “殿下呢，殿下怎么没出来？” “管他的，先把这小子拿下！” 异族下属们互相对视，无声地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迅速取出了枪械对准了楚回舟。 男人神色未动：“给你们的首领带话，如果想在这里杀了我，星际帝国换任何一个将领领兵，未来都不会再有和谈的可能。” 异族下属们神色变了。 和不和谈他们不稀罕。 可是给他们首领带话？他们殿下不是进入会议厅了吗？难不成楚回舟没见到他们殿下，这不可能啊。 殿下刚刚那样浓郁的发热期Omega信息素，万一要是在楚回舟手里遭遇了什么不测，或者现在还在会议厅里生死未卜…… 狼人副官不敢冒这个风险。 僵持的工夫，他眼尖地看到楚回舟的军装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扭动了一下。 “小心新式武器！” 异族下属们立刻戒备，纷纷找了掩体隐蔽，手里的枪已经上膛。 随后，他们看到对方装了“新式武器”的衣袋里拱出了一个黑色小恶魔头，小犄角被衣袋压得软下去一截，暗红色的眼瞳，竟然跟他们殿下长得有七八分像。 异族下属们：“？！” 沐连溪在楚回舟的衣袋里观察着局势，打算等双方动手的时候趁乱溜走，刚把眼睛露出衣袋，脑袋上就传来了楚回舟掌心的力道。 不轻不重，摩擦着他犄角的敏感处有点舒服。 但是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有一丝要逃跑的迹象，对方可以轻轻松松拧掉他的脑袋。 小恶魔立起的犄角又蔫巴地耷拉了下来。 楚回舟控制住了衣袋里的小恶魔，看着一众表情滞愣的异族。 “顺便告诉你们首领，这只小崽子我带走了。” 一只吸血鬼最先反应过来，冷笑一声。 “哪来的小野种，你以为劫持一只小崽子我们就会放你走？” “副官，下令吧，如果这次把楚回舟放走了，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狼人副官一挥手，示意一队异族先进会议厅寻找他们的殿下，目光落在楚回舟衣袋里的小恶魔身上，神色却纠结起来。 这只小恶魔他根本没见过，说是野种也没毛病。 可是怎么会跟他们殿下长得那么像？ 万一，万一…… 沐连溪眨巴着眸子注视着周围，异族这边剑拔弩张，楚回舟看起来却很镇定，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死在这里。 甚至有心情轻笑着捏了一下他的犄角。 “小野种？原来你还是私生子。” 沐连溪：“……” 几分钟后，进会议厅搜寻的异族们回来了。 “副官，殿下他……不在里面。” 另一队异族则神色慌乱地从远处跑来。 “副官！荒星周围出现了大批星际帝国的舰队，已经把我们离开荒星的路封锁了！” 空气死寂了下来。 楚回舟带着他旁若无人地往前走了几步。 “这次和谈，星际帝国很有诚意。今天你们首领有意外情况，那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给我准备一架迁跃舰，小恶魔我带走了，荒星外的舰队见到我回去自然会撤离。” 一个异族还不想放他走，往前拦了拦。 沐连溪看到楚回舟刚才逗弄他的时候眼底散漫的笑意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森冷的杀意，带着灼烧温度的硝烟味一下子扩散开来。 嗓音冰冷坚沉。 “让路。” 他距离楚回舟最近，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会议厅里让他腺体发疼的味道是从楚回舟身上散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那是对方的信息素。 他竟然闻到了楚回舟的信息素？！ 狼人副官做了个手势，异族们表情不情愿地散开了。 狼人副官：“迁跃舰停在靠近城门的主街。” 楚回舟没有应声，突然低头看了他一眼。 沐连溪一个激灵，犄角刚服帖下去，周围的硝烟味Alpha信息素就淡了一些。 “别往回看了，你不负责任的爹现在不会来救你。” 犄角又被挠了一下。 “走了。” 异族们目送着楚回舟的身影消失，炸了锅。 吸血鬼：“殿下不在会议厅？那殿下去哪儿了？！” 鲛人：“荒星周围明明都有我们的舰队把守，星际帝国的舰队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龙族：“那只小野种——不，那只小恶魔，他不会是……” 狼人副官按了按眉心。 “快派人在荒星上寻找殿下……殿下可能是突然进入发热期，独自离开了。” “荒星周围的确有我们的舰队把守，但还有几个地方经常出现宇宙乱流，那边防守很弱，星际帝国的舰队一定是从那里来的。” “至于那只小恶魔，以后不许再叫野种！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殿下吗？” 吸血鬼恍惚：“你的意思是，那只小恶魔是殿下的？” 鲛人：“殿下哪有时间跟人生孩子？！” 龙族：“总不会是刚才在会议厅，和楚回舟，生了个崽？” 异族们：“……” 4. 好饿 沐连溪又回到了熟悉的迁跃舰里，只不过这一次是和楚回舟一起。 对方娴熟地检查过迁跃舰的各个设备，确认这架迁跃舰没有被人动手脚，才带着他进入了驾驶舱。 “我们回到帝国的舰队里大约需要两天。” 沐连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明白对方突然跟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迁跃舰缓缓启动，驾驶舱正前方是错综复杂的操作面板，沐连溪在楚回舟的衣袋里，正好可以俯视面板上所有的按钮。 男人伸手调试了十几个按钮的参数。 对方的指腹虽然有茧子，手却生得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尖微动时能看到手背上微微凸起的淡青色的血管。 沐连溪原本想观察对方的动作，学着怎么驾驶迁跃舰，但操作面板上的按钮多达数十个，每个的参数又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 他只把楚回舟的动作记了七七八八，就有些晕了。 十几秒后，对方停了动作，迁跃舰按照设定好的参数，自动沿着既定的轨迹开始行驶。 沐连溪看到对方的手从操作面板上挪开了，然后指节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待在这里，不要随便动操作面板，如果哪个按钮变红，过来休息舱找我。” 沐连溪支棱起犄角。 楚回舟要去休息舱，把他独自放在这里？ 那他是不是就有机会悄悄离开迁跃舰，回到荒星…… “不用想着跑，这里的参数随便动哪个，迁跃舰都有可能进入自毁模式，不到十秒钟就会爆炸。” 男人提起他，把他拎到了面前，沐连溪咬着牙注视了一会儿眼前的苍蓝色凤眼，很快被里面捉摸不定的暗色逼地挪开了视线，点了点头。 “呱。” 我不去动操作面板，还不行吗。 “另外，荒星周围经常会有宇宙乱流，如果迁跃舰被卷进去，八成也会舰毁人亡，所以如果有按钮变红报警，要来找我。” “呱！” 知道了。 楚回舟蹲下身，把他放到了地上。 驾驶舱的地面也是合金制作的，冰冰凉凉。 小恶魔身上的绒毛又短，不怎么保暖。 沐连溪叹了口气，找了个角落蜷起身子趴下，尾巴转了一下，圈住了身子，开始学着猫咪揣手手的方式把自己的爪子也往胸腹底下藏。 目光在驾驶舱里打量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 啧。 他记得休息舱里有床，那本来是他的专属床位。 床垫很柔软，上面还铺了羊绒毯，被褥也是天鹅绒的。 但那些“奢侈品”现在只有楚回舟可以享受了。 小恶魔磨了磨牙，调整了一下睡姿，下一瞬听到驾驶舱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舱门打开了。 他睁开一只眼睛，眯着望过去。 楚回舟手里拿着一条雪白的羊绒毯，正是他刚才心心念念的。 随后那条羊绒毯朝着他兜头罩了过来。 小恶魔还没来得及把爪子从底下伸出来，就被毯子蒙住了。 等他扑腾着从毯子底下钻出来，身上的绒毛已经乱得东一撮西一撮，像在外面刚打完架的小流浪。 而罪魁祸首正半蹲在毯子边，神色促狭地盯着他勾唇笑。 “呱！”沐连溪仗着对方听不懂他的叫声，骂了两句，“呱！” “你原本就住在这架迁跃舰的休息舱？” “呱！” “用的东西倒挺精细，这样的羊绒毯我在帝星主城都没有用过。” “呱！” “骂够了就老实躺在上面睡。” 对方一手拎起他，一手把被他扒拉得乱糟糟的羊绒毯叠成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窝，把他放了进去。 “星际帝国军中没有那么好的条件给你，这条毯子，你且睡且珍惜吧。” 对方又离开了，只是这一次短时间内没有再回来看他。 沐连溪安静地休息了半个小时，目光在操作面板上来回扫了几遍，最终还是放弃了过去尝试操作的念头。 楚回舟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好人，跟他说的那些可能是故意吓唬他的。 但是舰毁人亡的代价他又赌不起。 小恶魔在羊绒毯叠成的窝里翻了个身，尾巴尖不自觉地垂在窝边，来回轻摇。 他现在有点困。 精神从高度紧张到突然松懈，困倦就如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小恶魔暗红色的眸子眨巴得越来越慢，瞳孔从一条警惕的细长椭圆，逐渐涣散成了圆形，最后合上了眼，犄角也一点点垂了下来。 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楚回舟虽然不像什么好人，但似乎也不坏。 这一觉，沐连溪梦到了他穿越前小时候的事情。 他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由于疾病，他小时候比同龄人都要瘦弱，也不合群。 院长是个慈祥的老爷爷，经常给他留一些水果和点心，在其他孩子丢下他去别处玩的时候，过来陪他一起看书。 他喜欢吃烤红薯，对方就去买了一大袋，自己动手搭土灶给他烤了吃…… 小恶魔吧唧了一下嘴，张口想去咬面前的烤红薯。 咬到一嘴柔软的羊毛，才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惊醒。 面前没有烤红薯，当然也没有院长爷爷。 但是他饿了，这是真的。 迁跃舰里有厨房，他记得应该是在休息舱的隔壁。 小恶魔一骨碌从羊毛毯里站了起来。 走到舱门边，才发现舱门对于几个月奶猫大小的他来说有点太高了。 沐连溪后退了几步，做了一个助跑的动作——理论上来说，恶魔应该可以跳跃自己身高的三四倍高度。 从地面上一跃而起的小恶魔努力朝着舱门的旋钮伸出了爪子，爪尖距离旋钮还有一大截，就原地坠落，“啪叽”摔在地上打了个滚。 沐连溪：“……” 他又退得更远了一点。 这次把背后蝙蝠状的小翅膀也打开了，虽然飞不起来，但扑腾几下多少可以增加升力。 助跑，起跳，爪子搭上旋钮，稳住身子！ 小恶魔整个身子都挂在了旋钮上，用力往下一按！ 旋钮纹丝不动。 他体重太轻了。 跳起来再往下按，旋钮转动了一点点，但很快又自动恢复了原样。 照这样下去，如果楚回舟把他忘在了驾驶舱，他堂堂异族首领，S级信息素恶魔，可能要饿死在这儿了。 5. 男孩子不准撒娇 沐连溪趴在舱门旋钮上，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小恶魔从犄角到尾巴尖都在用力，可惜无功而返。 他眸子黯淡地从旋钮上跳了下来。 思索一下后，努力把自己在地上瘫成了一摊恶魔饼，然后鼓足力气，对着舱门门缝叫了一声。 “呱！！！” 微弱的声音很快在走廊上散尽了。 就算是小型迁跃舰，驾驶舱距离休息室也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想靠在这里喊叫，吸引楚回舟过来好像不大现实。 小恶魔若有所思地重新站起来，在驾驶舱里环视了一圈。 操作面板他是不能去动的，但桌子边上还有一些异族士兵们留下的水杯、书册之类。 小恶魔爬上了桌子，尾巴一抽，保温的金属材质制成的水杯就“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声音比刚刚大了不少。 他精神一振，一口气把桌上剩下的两三个杯子全踢了下去，然后追着杯子往舱门上乱撞。 左爪挥一个，右爪挥一个，尾巴挥一个…… 可怜的金属杯子在合金的舱门上演奏了一通凌乱的交响曲。 “嘀”。 舱门从外面打开了。 沐连溪刚用尾巴卷着一个杯子往舱门的方向砸过去。 小恶魔瞳孔瞪大，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杯子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向了楚回舟的额头。 对方似乎刚刚睡醒，苍蓝的眼瞳还染着少许倦色，慵懒地映着周围的金属冷光。 但在水杯砸过去的瞬间，对方一抬手，轻松地将水杯抓在了手里，连眉眼间的懒散都没有褪去。 水杯不轻不重地砸了回来，沐连溪已经熟悉了自己的尾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尾巴先动了，尾尖一卷，把水杯勾住放下了。 “闹这么大的动静干什么？” 楚回舟先走到了操作面板前，确认一切如常，才扭头看向他。 “羊绒毯子睡得不够舒服？” “呱！” 当然不是，是我快一天没吃东西，饿死了。 “我听不懂青蛙叫。” 沐连溪：“……” 他想了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默默伸爪子在上面揉了揉。 “肚子疼？休息舱有药箱，自己去找药。” 物种不同果然无法交流。 沐连溪在心里叹了口气，跳起来叼住了楚回舟的袖子，对方微一挑眉，竟然顺从地跟着他的动作半蹲下了。 他顺顺当当地用爪子扯住了楚回舟的袖子，把他的手带着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如果他还是人形，这个动作多少有些羞耻。 但是他现在只是一只毛绒绒的恶魔幼崽模样，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楚回舟。 你看看我的肚子，有没有觉得它缺少食物，饿得都瘪下去了。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楚回舟也并不尴尬。 男人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毫不客气地在他肚子上狠狠揉了一把，把他顺滑的绒毛都rua得乱成了一团漩涡状。 沐连溪懵了一下，随后又被人托着肚子抱了起来。 对方微垂下眼睫瞥了一眼。 “是男孩子没错……男孩子从哪儿学的撒娇？” 小恶魔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瞪得更大了，红宝石一样的眼瞳流光溢彩，然后在短暂的茫然后迸发出了恼色。 “呱！” 谁撒娇了？！ 沐连溪挣扎着从楚回舟手里逃脱。 “呱！！！” 你算哪门子帝国上将？！ 有你这样的上将吗？！ 虽然恶魔幼崽毛绒绒的不穿衣服，但你也不能到处瞎看—— 楚回舟眯着凤眼，看着面前的小恶魔怒气冲冲地对着他狂骂，本就鲜艳的犄角因为怒气变得更红了。小崽子骂到一半可能是呛到了一口冷风，又可怜兮兮地咳嗽起来。 沐连溪咳得眼里蒙里一层水汽，“泪眼朦胧”中听到楚回舟一声玩味的低笑，然后肚子又被人轻轻用指尖挠了挠。 可恶，等他变回人形。 他一定卧薪尝胆，带领异族踏平星际帝国，把楚回舟抓起来让他尝尝这个滋味！ “不是你让我摸你的肚子，摸完了又不乐意？” “呱！” 那是摸肚子的事儿吗？ 对方沉默了一下：“你是男孩子，未来又九成会分化成Alpha，你上厕所的时候——” “呱！” 沐连溪咬牙切齿。 你不能因为我还是恶魔幼崽的样子，就觉得我未来会分化成Alpha。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成年的Omega，因为腺体残疾，信息素紊乱，突然变回的幼崽呢？！ 楚回舟把情绪激动的小恶魔拎了起来，低声说了句“抱歉”。 “还是不高兴的话，等到了军中，我让人给你做一套衣服。” 沐连溪勉强接受了，叫了一声表示答应。 这样闹了一通，他的肚子更饿了。 他还在低头思考要怎么让楚回舟意识到他是想吃东西，忽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 “饿了？” 小恶魔大力点头。 “……所以你刚才让我摸你的肚子，是因为饿了？” 小恶魔点头中带了一些愤恨。 楚回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但我刚才摸着，你肚子挺鼓的。” “呱！” 幼崽就是三头身的啊，肚子怎么会有不鼓的？！ 我可是当过人的，人类幼崽也和恶魔幼崽一样，小时候肚子圆鼓鼓的，你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 楚回舟这回没再继续说什么，低声问。 “你平时吃什么？压缩饼干，能吃下吗？” 还不等他回答，对方先拎着他往舱门外的走廊上走去，看样子是去厨房的方向。 “压缩饼干你可能咬不动。” 小恶魔乖乖地任人提着走，身后的尾巴因为即将吃到的美食，轻轻晃了晃。 这艘迁跃舰原本是他的专属。 对他无比爱戴的异族们当然把一切设施都配备得最好。 厨房里各种厨具一应俱全，冰箱门打开，各种新鲜的肉食、海鲜、蔬菜、水果琳琅满目，还有几瓶水果口味的牛奶。 沐连溪在心里列着菜单。 红烧鸡翅、清炒时蔬、剁椒鱼头…… 他爪子里被塞了一瓶水果牛奶，是椰子味的。 “先喝这个垫肚子，我去做菜。” 沐连溪用爪子戳开了瓶盖，把椰奶抱在怀里喝了一口。椰奶是凉的，偏甜。 小恶魔漂亮的杏眼满足地眯成了一条缝，两颗尖利的虎牙轻轻摩擦过瓶子，发出了轻微的“呲啦”声。 “自己去餐桌那边喝，别在我怀里占位置。” 楚回舟把他放到了地上。 沐连溪抱着椰奶，走路不大稳当——他的身体实在太迷你了，一瓶椰奶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那么长。 而且椰奶的瓶子是玻璃的，很滑，恶魔的爪子不像人的手指那么便利，他很快就发现椰奶有从他手里滑落砸碎的风险。 小恶魔像是醉了奶一样，小心翼翼地抱着椰奶瓶子挪动，步伐一摇一晃，身后和身体等长的尾巴努力左右摇晃着，保持着平衡。 一边走，一边扭头去看楚回舟。 对方已经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青菜和牛肉放到了砧板上。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侧过脸瞥向他。 看到他摇摇摆摆的样子，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晚上吃青菜牛肉汤……不过你再走两步，这瓶奶就该摔了。” 沐连溪爪子发酸，索性原地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搬运椰奶到餐桌。 几刻后，一股熟悉的力道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下一秒他就被人放到了桌上。 楚回舟一手拿起椰奶把瓶口递到了他嘴边，一手捏着他的后颈。 “快喝——第一次见这么傻乎乎的恶魔幼崽。” 沐连溪看着对方不大娴熟的拿椰奶的动作，莫名觉得对方现在好像在投喂一个三岁小朋友。 他虽然套着恶魔幼崽的壳子。 可芯子毕竟是一个上了大学的成年人。 这样被人喂一瓶椰奶，他爪子都开始不好意思地抠住了桌面。 他侧了侧脸，躲开了瓶口。 脑袋上的恶魔犄角顶端从鲜艳的红色变为了淡淡的浅粉色。 楚回舟捏着他后颈的手挪到了他的犄角边，轻轻弹了一下。 “还真的傻了，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喝？” 沐连溪又矜持了一会儿，但对方出奇得耐心，一直帮他端着瓶子等他，他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在丢面子和挨饿中果断选择了丢面子，低头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反正只要他不变回人形，楚回舟就不会知道他其实不是恶魔幼崽。 一瓶椰奶转瞬空了。 沐连溪感觉自己的胃已经差不多被填饱了，但很怪异的，身体的饥饿感却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还饿吗？” 小恶魔迟疑着摇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还饿？椰奶你不能再喝了，在这里等着，晚餐很快就好。” 沐连溪目送着楚回舟转身。 不知道是不是身上那股古怪的饥饿感的缘故，他好像产生了一点幻觉，从对方被军装衬衣衣领覆盖的后颈上，闻到了一丝很淡的，若有若无的Alpha信息素味道。 在荒星主城时烈焰般充斥着压迫杀伐的硝烟味，在此刻更像是烧烤架的炭火香味。 小恶魔不着痕迹地咽了一口。 好香…… 6. 上将进入易感期？ 小恶魔暗红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住了男人的后颈。 里面吸收的光线闪烁成了无数颗细小的星星。 他忍不住朝着香味的源头走了几步，快跳下餐桌时，才在刻进DNA的本能动作中找回了一丝清醒理智。 他怎么会对楚回舟的信息素反应那么大，按理说，他腺体残疾，不应该闻到其他任何人的信息素气味。 可是在荒星主城，对方的信息素直接影响他进入了发热期，变成了恶魔幼崽的样子。 现在他身上奇怪的饥饿感又只有对方的信息素可以稍稍压制下来…… 楚回舟依然背对着他，植物油已经下锅，牛肉在热油里翻炒过，发出了“滋滋”的悦耳声音，肉香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可牛肉的浓厚香味并没有掩盖住对方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沐连溪眸光一空，又忍不住多呼吸了一口。 可能是变成了恶魔幼崽的缘故，他的腺体没有发疼，但是身上的饥饿感一直在折磨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就像是饿了几天的海兽看到了新鲜的食物，沙漠里行走的人看到了绿洲，小恶魔不受控制地往楚回舟的方向靠了过去。 在他的爪子勾住楚回舟裤腿的前一秒，对方忽然停止了翻炒牛肉的动作，随后一面半人高的光幕出现在了空中。 光幕荧篮的光把小恶魔惊得下意识抽回了爪子，他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一旁的垃圾桶“砰”的一声，引来了楚回舟淡淡的一瞥。 这一撞垃圾桶，把身上的饥饿感撞回去了一些。 沐连溪精神一凛，接触到楚回舟的目光，心虚地挪开了视线，悄悄去看对方面前的光幕。 光幕是星际时代常用的通讯设备，可以随身携带手环，随时打开。几乎在异族和星际帝国的每个星球都可以接收到信息。 光幕闪动了两秒后，上面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军装的副官，看军衔，应该是楚回舟的副官。 “上将！”对方敬了一个军礼，表情看起来如释重负，“终于联系到您了。” 楚回舟“嗯”了一声，重新拿起了锅铲。 “我大概还需要一天半时间回到军中，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军中一切如常，我按您的吩咐调集了最精锐的舰队，从经常出现宇宙乱流的区域绕到荒星附近，那边异族军队驻守果然薄弱，我们很快就控制了荒星周围的要道。” 楚回舟点了点头。 光幕上的副官继续汇报：“但很奇怪的是，异族的军队竟然一直留在荒星，没有其他动作，好像在上面搜寻什么，荒星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 沐连溪心说，那当然是在搜寻我了。 楚回舟拧了一下眉，苍蓝色的凤眼难得落了几分正色，但手上往锅里下青菜的动作却没停。 “派人继续侦查，和异族的和谈还在继续，暂时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是，上将！”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没有了。” “那正好，你知道一锅青菜牛肉汤里，除了盐还要加其他什么调料吗，是给幼崽吃的，不能太重口味。” 话音落下，沐连溪看到副官原本写满了崇敬的表情突然一僵，然后是怀疑人生的难以置信。 “上将，您刚才说，您刚才说什么？” 什么青菜？什么调料？什么幼崽？ 沐连溪没忍住，在垃圾桶旁边笑出了一声，小恶魔笑起来时“呱”字变了调，变成了小鸭子一样的“嘎嘎嘎”。 楚回舟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然后侧脸扫了一眼脚边笑得犄角发颤的小恶魔。 副官愣了几秒，神色才一点点平复下来，似乎艰难地消化了他们上将的问题。 “上将，您在做菜？还是给……一只幼崽吃？” “嗯。” “是多大的幼崽呢？” 沐连溪四肢骤然腾空，被人拎着后颈皮带到了光幕前，不过这一次对方贴心地遮住了他的腹部。 “就这么大的幼崽。” 光幕上的副官眼睛瞪得更大了，简直要透过屏幕把他瞪穿，语无伦次。 “上将，这这这，这是一只小恶魔？您从哪儿……您要养一只小恶魔？！” 在星际帝国，豢养异族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帝国律例将星际帝国境内的异族定义为奴隶和宠物，并没有给他们人权，是可以像物品一样随意买卖的。 帝星还有专门的异族拍卖会，会挑选品相、天赋优异的异族作为珍惜宠物公开拍卖，尤其是异族的幼崽，价值会更高，其他例如鲛人的眼泪化成的珍珠、狼人的爪子、龙族的鳞片都是奢侈的观赏品。 上层阶级的贵族们以此为潮流，一些普通人家也会买异族奴隶干一些脏活累活。 像楚回舟这样的身份，家里就算有几十个异族当宠物和奴隶也不会招人非议。 但别说是异族，对方家里连个管家和打扫阿姨都没有。 甚至领兵荡平星际海盗的老巢后，把那边所有受困的异族全部放了，而不是像其他将领那样将俘虏的异族奖赏给下属做奴隶。 军中一直有看不惯楚回舟上将的将领散布传闻说他和异族勾结，否则怎么会对异族这么好呢？ 帝星议会对于他的弹劾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并且因为他越来越大的权柄和功勋，各类似真似假的谣言变得更加尖锐。 特别是这次和谈，星际帝国反对的声音几乎提出要削除楚回舟一切的职务和荣誉，让星际法庭审判他的罪行。 副官心里惊涛骇浪，却不敢表现出来。 莫非是他们上将终于稍稍在意了一点外面的传闻，打算养一只恶魔幼崽当宠物，好让那些说他和异族勾结的谣言不攻自破？ 这只恶魔幼崽…… 副官拿拍卖会上的标准审视了一下。 好像是可以拍出天价的品相，勉强配得上他们上将。 “听说恶魔一族比较嗜好甜食，上将您可以在汤里加一些蚝油和糖。” 楚回舟没有向副官说明小恶魔的身份，点头应了一声后，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让医务官调集一些S级的Alpha信息素抑制剂过来。” 副官的表情凝重起来。 “上将，您……您要进入易感期了？” 楚回舟狭长的凤眼掠过一丝暗色，他把锅里的青菜牛肉汤倒进了碗里。 “已经进入易感期了，之前带的抑制剂……全部注射完了。” Alpha的信息素等级越高，对自己信息素的掌控能力就越强，易感期也间隔得越久。 S级信息素的Alpha，一年差不多只会有2-3次易感期，但同样的，他们易感期的症状也会更加严重。 S级的Alpha信息素抑制剂是特效药，一般来说注射一支就足够平安度过易感期。 “上将，您注射了多少抑制剂？” “五支。” 副官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我记得您上次易感期距离今天才两个月……” 沐连溪屏息凝神地在一旁听着这些“军事机密”。 可能是他不会说话的“傻乎乎”的样子迷惑了楚回舟，对方和副官交谈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他。 他也顺带学习了一些有关信息素、抑制剂、易感期方面的知识。 毕竟他现在受楚回舟信息素的影响那么大，万一以后他残疾的腺体枯木回春，抑制剂也就成了他的必需品。 原来楚回舟进入易感期了，怪不得他今天能闻到对方的信息素气味。 但五支信息素抑制剂……他的腺体真的不会报废吗？ 副官：“我马上联系医务官……您是什么时候进入易感期的？” “今天上午。”楚回舟顿了一下，嗓音竟然有些沙哑，“在荒星主城遇到了同等级的Omega信息素，应该是异族的首领。” 沐连溪敏锐地嗅到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气味有一瞬强烈的波动。 在对方提到“Omega”的时候。 那双似笑非笑的苍蓝凤眼覆盖的冰川一般的寒色，有一瞬沾染上了清甜的海风和椰子味。 “异族首领？异族首领的腺体不是残疾了吗……” “但荒星上应该不会有其他人有这样等级的Omega信息素。” “我明白了，我立刻让医务官调集抑制剂送到军中，您……现在还好吗？” 楚回舟垂下眸子，脚边的小恶魔眼瞳溜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到他望过去，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移开了目光，犄角尖端因为紧张又泛出粉色了。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 “还好，在回到军中前保持清醒没有问题。” 通讯切断了，光幕消失。 “一直盯着我看，是想吃饭了？” 楚回舟端着满满一碗汤走到了餐桌边，顺手把他捞起来拎到了桌上。 沐连溪闻着对方越来越清晰的Alpha信息素味，没出声。 小恶魔的犄角尖端越来越粉了。 “怎么还盯着我。” 犄角被人挠了一下。 楚回舟的神色和语气和平时并无二致。 “放心，虽然我现在在易感期，但还不至于发疯，不会伤到你的。” 7. 安慰 沐连溪对对方的自制力没有怀疑。 这可是腰腹受了重伤，血流得满绷带全是，还能在荒星主城镇定地与异族对峙的人。 再说他现在是恶魔幼崽，无法散发出Omega信息素味道，在对方眼里不过就是个没分化的小崽子而已。 Alpha进入易感期就算再怎么失去理智，也不至于对一只幼崽做什么。 但…… 他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什么信心。 随着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浓度越来越高，他从烧烤炭火的香味里又分辨出了各式各样的烤串香味。 鸡柳、里脊、鸭腿、骨肉相连…… 小恶魔做贼心虚，为自己馋一个Alpha的信息素，还是把他“绑架”到这里的人类的信息素有些不好意思。 努力把自己的视线挪到青菜牛肉汤上面，看着楚回舟把食物分了一半到另一个碗里，推到了他面前。 “吃吧。” 小恶魔低头吃了两口牛肉。 牛肉炖得软烂入味，但对方好像听信了副官的胡言乱语，往里面加了太多的蚝油和白糖，一口下去甜腻得令人发慌。 沐连溪出于礼貌，艰难地吞咽下了这口牛肉。 味蕾被摧残后，身体上想猛吸信息素的饥饿感更强烈了。 小恶魔的犄角纠结地在脑袋上抖动了几下，变成了克制的飞机耳。 “好吃吗？” 沐连溪诚实地摇了摇头。 楚回舟似乎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看到他摇头的动作，微微挑了挑眉。 “不好吃？”他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神色微妙地吃了下去，“已经这么甜了，你还觉得不够甜吗？” 沐连溪：“……” 我这是嫌它太甜了。 “呱！” 小恶魔打起精神，跑到灶台旁边，把装白糖的罐子抱了起来，然后朝着楚回舟一个劲地摇头。 白糖，不要，懂？ 楚回舟表情严肃了一些：“不可以再加白糖了，小崽子吃这么甜，晚上会蛀牙。” 可能是怕他听不懂什么是蛀牙，对方又打开了光幕，这一次用了光幕的搜索功能。 里面弹出了不少蛀牙的图片，还有一幅夸张的漫画，一个人一边吃糖，一边露出了满口焦黑蜡黄的牙齿。 “你想学他吗？” 沐连溪风评再次被害，他犹豫了几秒钟，最后选择了不吃青菜牛肉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恶魔乖乖巧巧地趴在桌边，半闭着眼做出小憩的样子，实则用长尾巴做掩护，悄悄去盯楚回舟。 对方去休息室那段时间大概是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衣服破口下的绷带上已经没有血渗出来了。 军装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里面的衬衣纽扣也开了最上方的两颗，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 只有军装衣领严严实实遮住了后颈腺体的位置，那里正散发出诱人的Alpha信息素香味。 现在黏到楚回舟身上去吸信息素？ 八成会被对方冷脸拎着丢挥驾驶舱。 还是要等楚回舟休息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去。 沐连溪强忍着饥饿，眼巴巴地注视了对方许久，等回过神才发现，楚回舟吃一碗青菜牛肉汤，吃了那么久竟然只动了不到一半。 他起初以为是汤太甜了，楚回舟吃不惯。 但对方也没有动桌边的压缩饼干。 小恶魔一骨碌从桌上坐了起来，目光探究地落在了楚回舟的脸上。 如同神祇精心雕刻过的作品，面容流畅，眉宇俊美，教堂里供奉的神像也不过如此。 狭长的凤眼眼睫纤长低垂，侧脸线条冷利，吃着甜腻过头的汤，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喜的神情。 但细看下，对方的眼瞳深处眸光分明有些涣散，深邃的眉骨周边的线条绷得很紧，眼尾的阴影也就变得更深了一些。 这种眼神他穿越过来前，在医院重症病房照顾院长时见到过。 那时候院长已经到了癌症晚期，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枯槁瘦弱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但还是含笑着安慰守在病床边的他，浑浊的双目却因为巨大的痛苦，难以聚焦。 ……据说Alpha在易感期的时候信息素会变得□□，对契合度高的Omega产生无法控制的占有欲，而对其他人则变得充满攻击性。 要克制下这种ABO世界里刻在AO基因深处的本能，自然要忍受很大的痛苦。 沐连溪突然间很庆幸自己的腺体残废了，至少暂时不用忍受Omega发热期带来的折磨。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灼热，楚回舟忽然侧过了脸，表情没有端倪，只有嗓音低哑了一些。 “嗯？” 小恶魔犄角又变成了粉色，尾巴纠结地在背后摇来晃去，磨磨蹭蹭地往他盛汤的碗靠近了一点。 “这是我吃的，你的那份在那边。” 小恶魔没冲着那碗汤，而是在他的手边停下了，柔软的小犄角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在他手背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白印。 沐连溪并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缓解一个Alpha在易感期的痛苦。 刚刚楚回舟和副官的通话他听了，楚回舟已经注射了五支信息素抑制剂，看副官惊悚的表情，估计再注射多一点，对方的腺体也要残了。 没有抑制剂，更没有Omega给他标记，那就只有忍着。 看在楚回舟答应给他做衣服，给他羊绒毯睡，又做菜给他吃的份上，他现在可以勉为其难安慰一下对方。 按照蓝星上的说法，毛绒绒可以缓解人的压力。 他的犄角蹭过楚回舟手背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楚回舟的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往旁边挪了一点。 他紧跟着追了一步，这次改用毛绒绒的脑袋去拱楚回舟的掌心了。 这回对方没有再躲。 沐连溪拱着拱着，不经意瞥见了男人微微讶异怔忪的眼瞳。 傻了吧。 是不是体会到了rua毛绒绒的快乐。 拱手心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活，沐连溪有些累了，脑袋上的绒毛也被对方掌心灼热的温度弄得热滚滚的。 他停了下来，楚回舟也没有其他反应，他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 “呱！” 你自己动啊，怎么一直让我动？ 楚回舟轻轻笑了一声，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伸手抚了抚他的脊背。 “又撒娇了。” 他抚得很缓，粗砺的指腹刮过脊背上每一根绒毛，小恶魔有一种被按摩师傅伺候的感觉，长尾巴开心地左右摇晃起来，摇着摇着，扭曲地打了个结。 沐连溪：“……” 他赶紧把尾巴晃到自己面前，伸爪子把死结打开。 楚回舟一边rua他，一边没有边界感地低笑。 沐连溪听着对方笑里的玩味，忍不住有点心急，一心急就更解不开尾巴打的结了。 等小恶魔费劲力气把那个结打开，已经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成了一摊恶魔饼。 楚回舟的手从他的脊背rua到了犄角尖。 沐连溪闻着空气中淡了一些的Alpha信息素，知道自己的“毛绒绒疗法”应该起了一点作用，微微得意地“呱”了一声。 “你还真不怕我。” 楚回舟rua毛绒绒的手法逐渐娴熟，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爹是异族首领，难道没有跟你提过不要相信人类？” 小恶魔舒服地“呱”了一声，没仔细去思考这句话，自然也没有回答。 “也没有教过你，要离易感期的Alpha远一点？” 易感期Alpha没有及时注射抑制剂，或者抑制剂剂量不够，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被原始本能操控，伤人甚至强行标记Omega的新闻在星际帝国一直屡见不鲜。 所以Alpha在易感期一般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以免伤到别人。 其他人撞上易感期的Alpha，一般都想着能躲多远躲多远，生怕惹上麻烦。 只有这只傻不拉叽的恶魔幼崽…… 之前还冲他破口大骂，不乐意他碰他。 现在突然撒娇似的黏上来了。 肯定不是性情突变，而是…… 小恶魔像大人一样，爪子搭在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是知道他在易感期，努力安慰他。 男人苍蓝的凤眼眸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暖色。 “我们得加快行程回到帝国军中了。” 半小时后，沐连溪目送着信息素趋向平稳的楚回舟去向了休息舱。 对方没有把他扔到驾驶舱关起来，也没有关休息舱的门，看来是允许他自由走动了。 小恶魔在走廊上玩耍了一会儿，耳尖地听到休息舱里传来被褥铺开的声响，立马踮起脚尖鬼鬼祟祟地去到了休息舱门口。 楚回舟果然在床上侧躺下休息了。 后背对着舱门，衣领覆盖的Alpha腺体正好对着他。 这真是天赐良机。 他只要趁着对方睡着，跳到对方床上扒拉开衣领，猛吸几口信息素，身上难熬的饥饿感大概就会消失了。 虽说原著里他的天赋太高，只需要和人对视，就能把人类的信息素吸完，吸成干尸。 但他变成幼崽的样子以后天赋能力都有所减弱，只要克制一点，应该不会出事吧？ 8. 猛吸一口！ 小恶魔暗红色的眼瞳在黯淡的灯光下如同瑰丽的红宝石，里面各种炸鸡烤串正在绕圈盘旋。 他支棱着犄角，凝神听着楚回舟的呼吸声。 耐心“埋伏”了五分钟，发现对方连睡姿都没有变过，立刻悄悄摸摸地闪身进了休息舱。 走到床边后，小恶魔轻松一跃，爪子勾住床单，后腿用力蹬了两下，爬到了床上。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楚回舟的后颈，还有一半的侧脸。 对方睡觉的姿势并不像他认知里的军人那样严肃端正，脱去了外套，连被子都没有盖，衬衣领口下玉白的肌肉线条如大理石的雕刻，一直没进了腹部的绷带里。 一手放在床垫边，膝盖微屈着，凤眼阖上以后没了令人牙痒的促狭神情，竟然多了几分疲倦的松散。 沐连溪狠狠盯了一眼他魂牵梦绕的后颈。 没敢立刻扒拉开对方的领子凑过去，先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戳了戳对方的肩。 楚回舟没有反应。 再跃到床的另一边，用犄角拱了拱对方的脸颊。 楚回舟还是没有反应。 沐连溪完全安心了：对方大概是警醒了太久，加上克制易感期又很消耗体力，所以撑不住睡熟过去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再不好好利用就不礼貌了。 小恶魔嘴角微微扬了扬，露出两颗小虎牙的牙尖，长尾巴快活地摆动了一下，利落地伸爪子扒拉开了楚回舟的衬衫领子。 对方的Alpha腺体没有任何阻隔地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Alpha的腺体没有Omega那么容易受伤，所以一般来说不会贴腺体贴之类的东西保护。 但对方靠近腺体的皮肤上却有不少细密的针孔，显然是最近频繁注射Alpha信息素抑制剂留下的痕迹。 而且一看就知道对方注射抑制剂的手法非常暴力，因为不少针孔都太深或者扎歪了，把周围的皮肤都弄得青紫，还有一些细碎的划痕。 旧伤新伤叠加在一起，很容易猜到对方每次易感期过得多么痛苦。 小恶魔微微愣了一下，摇晃的尾巴骤然停住了，三叉戟状的尾巴尖垂下去了一些。 他还记得原著里讲过，星际帝国虽然早就完成了AO平权，对Omega的立法保护很完善，各行各业都有不少杰出优秀的Omega。 但却也有很原始的地方，譬如说把境内的异族定为奴隶和宠物。 现在星际帝国中Alpha只占人口的25%，为了吸引Alpha参军，星际帝国军队有个令人发指的规定：俘虏的异族Omega可以留在军中当奴隶，Alpha军人一但进入易感期，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异族Omega标记。 有这些丧心病狂的法规在，也怪不得异族会和星际帝国开战进行反抗。 楚回舟……看他腺体边的伤，看来没有祸害过异族的Omega。 勉强算一个正人君子。 大不了他以后多让对方rua一会儿毛绒绒，当做这次吸他信息素的补偿好了。 小恶魔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低头凑近了楚回舟的后颈。 香喷喷的烧烤炭火香果然浓郁了不少。 小恶魔瞳孔溜圆，背后的翅膀舒展了一些，陶醉地抖了抖犄角尖。 张嘴猛吸了几口烧烤香！ 但陶醉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这些信息素味道依然是只能闻，吃不到嘴里，一点都没有缓解他身体的饥饿感。 沐连溪懵了。 瞪大了杏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Alpha腺体。 他已经离得很近了，近到他的鼻尖都差点贴上去，如果再近一点……那就和亲上去没什么区别了。 就算他和楚回舟都是男的，可在ABO世界男女已经成了不重要的第二性别，他一个Omega，仗着自己恶魔幼崽的模样去近距离闻Alpha的信息素已经不大光明磊落了。 要是真亲上楚回舟的腺体…… 他该不会要对楚回舟的清白负责吧？ 强烈的饥饿感压榨着他的身体，几乎已经到了自制力的边缘。 小恶魔迟疑再三，终究是没顶住诱惑，猛一闭眼—— 柔软的小犄角蹭上了楚回舟的腺体。 他不好意思亲。 但蹭一蹭，望梅止渴一下不过分吧？ 楚回舟的腺体大概第一次受这样的摧残，Alpha信息素很快沾满了小恶魔的犄角。 沐连溪苦中作乐，吃不到信息素，闻两口也有心理安慰。 小恶魔越蹭越卖力，一开始只用犄角，蹭着蹭着脑袋也开始拱，尾巴尖也不甘落后地黏了上去。 当他整只恶魔都沾满了楚回舟的信息素气味，动作刚有所停歇，一双手精准地卡住了他的后颈，不等他“呱”出声，身体就天旋地转地被拎到了楚回舟面前。 对上了男人幽深的，几乎掀起海啸的苍蓝凤眼。 沐连溪：“……” 楚回舟什么时候醒的？ 他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 现在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对方能相信吗？ 小恶魔眼神飘忽了一瞬，正在思考如何蒙混过关。 “刚刚蹭得舒服吗？” 小恶魔身上的绒毛乱糟糟的，犄角一只立起来，一只耷拉了下去，暗红色的杏眼微微垂下，时不时做贼心虚地抬眸瞄他一眼，看起来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如果忽视小恶魔背后亢奋地扭来扭去的翅膀和尾巴的话。 沐连溪脑袋还处在做坏事刚被抓包的“嗡嗡”中，听到问句也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下意识地乖巧点头。 看到楚回舟眸里气笑了的冷色，又一个激灵，赶紧摇了摇头。 “呱……” 一个Alpha，别这么小气。 我已经很努力克制地没亲你的腺体了，只是用脑袋蹭了蹭…… “别躲我的眼神，蹭我干什么？” 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沐连溪“呱”了一声，顺带走了一下神。 楚回舟还是掌控着分寸的，要是真的生气了，对方大可以直接给他一梭子子弹。 但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饿了，想吃他的信息素，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眸子，鼓起勇气看向楚回舟的眼睛。 我也不想的。 问题这艘迁跃舰就我们两个人。 我还饿了。 但凡有另一个Alpha在能让我吸到信息素，我肯定不选你。 我蹭了你的腺体，你rua我的犄角，我们也算两清—— 眸光对上的一刹那，沐连溪呼吸一顿，周围的空气好像突然之间停滞了。 他只看到楚回舟凤眼笑意的褪尽和危险的幽暗眸光，随后便被对方铺天盖地涌向他的Alpha信息素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好像他一张口，就可以咬到眼前裹着海鲜酱、芝麻酱、辣油、孜然粉、熟芝麻的美味烤串。 眼前也不再是休息室的环境，而回到了蓝星上他熟悉的美食街。 人群熙攘，烟火明媚。 摊贩高声叫卖，人群说笑着排队买着美食。 这对饥饿的恶魔来说几乎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忍不住张了口，刚快乐地吃了两串，就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眼前的景物迅速褪色。 沐连溪一回神，看到自己面前是楚回舟修长的手，对方的手指正横在他的牙尖，如果他这一口下去…… 小恶魔吓得身上的绒毛炸了起来，立刻后退了一步。 迷茫地歪了一下脑袋。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都没意识到出了什么事。 他跟楚回舟对视了，脑子里想的是对方的信息素。 然后好像就真的吃到了，因为身上折磨他的饥饿感已经缓解了不少。 所以…… 这就是恶魔一族的天赋能力？ 以后他想吃到信息素，原来得这样操作，好像比直接对着人家的腺体蹭要好得多…… 小恶魔空洞的眼瞳一点点恢复了聚焦，随后便倒映出了楚回舟冷如冰刃的俊脸。 不是刚才他蹭腺体后对方气笑了又纵容他闹的神情。 也不是发现他使用恶魔一族的天赋能力后，想杀了他的冷酷。 对方流畅的下颌线条在光影下显得很分明，脸上的阴影却深得有点可怖。 小恶魔自知理亏，喉咙间溢出了一声轻哼。 卖乖地上前一点想去蹭楚回舟的手，但很快又被对方的神色吓了回来。 对方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沐连溪盯了几刻，才恍然看明白。 对方现在的样子像是Alpha在信息素失控的边缘，刻在DNA里本能的疯狂即将挣脱理智的控制时表现出来的挣扎。 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完全消失了，但这种消失在易感期里不是什么好事，而像是灾难爆发前酝酿的平静。 糟了。 沐连溪眼底闪过一丝悔色。 恨不得用尾巴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楚回舟在易感期，信息素本来就比平时□□很多。 他乱用天赋能力吸食楚回舟的信息素，好像让对方易感期的症状骤然加重，信息素快彻底失控了。 抑制剂！ 小恶魔扭头在休息舱环视。 迁跃舰里肯定有给异族士兵用的Alpha抑制剂储存，虽然不比星际帝国军中的抑制剂品质，但聊胜于无。 他“嗖”地窜到了床头柜边，开始翻箱倒柜。 一边翻一边轻声叫着，试图拉回楚回舟的理智。 “呱！” 你再等一会儿，我肯定能找着抑制剂。 “呱！” 我们很快就能到星际帝国军中了，那里有医务官在等你！ “呱——” 他被他从背后拎了起来，楚回舟扣住他身体的力道第一次这么大，几乎压住他的骨骼，好像再用力一点就能把他摁死。 沐连溪忍着翅膀骨翼泛起的疼，扭头去看楚回舟。 小恶魔漂亮的眼瞳蒙了一点湿漉的水汽。 “别找了……普通的抑制剂对S级的Alpha无效。” 楚回舟削薄的唇有些苍白，眸子却很暗，苍蓝色浓郁得隐隐发乌。 沐连溪看到他的手背青筋暴露，显然很努力在克制。 受伤握枪也很稳的手，现在拎着他在发抖。 “你现在要做的是出去，把休息舱的门从外面锁起来，然后不管这里发出什么动静，都别开锁进来。” 对方松手扔下了他。 背过身，嗓音沙哑得可怕。 “否则，我会杀了你。” 9. 吸出事儿了 沐连溪在心底阴阳怪气地复述了一遍楚回舟的话。 否则我会杀了你？ 这人怕是全身上下嘴最硬了。 要是楚回舟真的有杀他的心思，何必那么艰难地克制自己的信息素呢？ 毕竟是他乱用天赋能力闯下的祸，他得想办法让楚回舟尽快好起来，至少得平安抵达星际帝国军中。 除了信息素抑制剂、标记Omega可以缓解Alpha的易感期症状，他记得相同等级的Omega信息素也可以引导狂躁的Alpha安静下来。 他自己不就有S级的Omega信息素吗？ 只要躲着楚回舟想办法泄露出一点信息素，装在储存信息素等级容器里，然后拿给对方，或许能有一点作用。 沐连溪快速在心里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小恶魔瞥了一眼对方衣袖下因为用力而骨节凸起的手，大着胆子伸爪子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几步蹿出了休息舱。 门外响起了舱门反锁的声音。 休息舱里本就没开灯，没了走廊上的光线，顿时完全暗了下来。 男人挺拔的脊背沿着床沿缓缓滑下，墨蓝色的碎发浸了汗水，将眉宇也淬得寒湿。 他的目光一路随着小恶魔毫不犹豫离开休息舱的身影消失在紧闭的舱门后，失去血色的薄唇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 眸底最后一丝光线，也随着室内的黑暗侵袭，一点点在涣散。 男人面无表情地从自己的军装外套口袋里取出了一副合金的手铐，一端铐住自己，一端链接在了床边装饰的铁环上。 燥乱的Alpha信息素没了任何克制，燎原烈火在房间里肆虐了开来…… 沐连溪狂奔向储物舱，一边跑一边注意听着休息舱里的动静。 起初是一片死寂，随后突然响起了什么东西砸地的声音，然后是金属碰撞的响动，好像铁链在互相牵扯。 他来到了储物舱里。 抑制剂的容器也可以用来储存信息素。 他很快在储物舱翻找到了一箱子备用的抑制剂，心疼地把昂贵的抑制剂对着空气注射完，拿到了两支空了的容器。 他伸爪子挠了一下自己的后颈。 争气啊，腺体。 其他时候怎么残疾都行，这时候能不能出来一点信息素，一点点也行。 恶魔一族和人类一样，要到十八岁才会分化，在这之前腺体里是没有信息素的，如果分化成Beta，腺体则会消失。 他虽然是成年的Omega，但现在变成了恶魔幼崽的样子，腺体好像也退化了，有点不太听使唤。 小恶魔有点恼，犄角的红色更鲜艳了。 在荒星主城的时候不让你出来你非要出来。 现在需要你了，你又跟死了一样。 不远处休息舱里除了金属的声音，好像又多了一些很低的嘶哑喘声。 恶魔优越的听力让他连楚回舟气声的末尾都没有听漏。 他忍不住想起了对方腰腹的伤口，比那个伤口还疼这么多的话，这易感期得可怕成什么样。 小恶魔有些无措地在储物舱里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投到了剩下的Alpha信息素抑制剂上。 Alpha和Omega的抑制剂成分有差别，如果乱用一定程度上会导致信息素短期紊乱。 小恶魔抄起了一支抑制剂，摸索着对准了自己的后颈。 他的腺体残疾，信息素本来就乱。 尝试一点，万一成了呢？ “嘀”。 休息舱的舱门开了锁，从外面打开了。 费了老大力气用杠杆原理才撬开舱门的小恶魔气喘吁吁地叼着两支注满了Omega信息素的容器，悄悄溜进了休息舱里。 刚进去，他就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一个火场。 肆虐狂躁的Alpha信息素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攻击对象，火浪一般冲着他压了过来。 如果换成一个腺体正常的Omega，大概已经承受不住这么高浓度的信息素，也被诱导着进入发热期了。 好在……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刚刚注射了一小点Alpha抑制剂，他的信息素只是暴涨了半分钟，然后腺体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有没有后遗症不知道，好在现在没什么大事。 他适应了一下房间里的温度和压迫性的感觉，定睛去找楚回舟的身影。 对方靠坐在床边，骨感匀称的一截手腕上明晃晃戴了一个镣铐，把他像栓野兽一样栓在了一平方米的活动位置。 额前的碎发上全是汗渍，凤眼微敛，听到动静看向他时，有一种盯向猎物的危险感。 衬衣已经完全乱了，纽扣绷开了好几颗，并不过分贲张的肌肉一直收束到扣紧的皮带边缘。 “哗啦”。 栓住对方手腕的镣铐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沐连溪和楚回舟的眼睛对视，从对方森冷漠然的眼神里意识到对方现在根本认不出他了。 如果不是有镣铐的束缚，他可能已经被失控的Alpha随手撕成了碎片。 小恶魔绒毛有些炸开了，尾巴也警惕地竖了起来，但眼瞳里却没有一点要退却的意思。 他用爪子扒拉开了一支容器，等到里面清甜的海风味一点点漫出来，才轻轻把那支容器滚动着扔向了楚回舟。 带着海水的润意微凉，裹挟着海边椰子的清香，微咸中泛着不腻人的甜味的Omega信息素很快将房间里灼热的温度降下来不少。 沐连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回舟的反应。 对方似乎很快感知到了房间里有Omega信息素存在，苍蓝的眸底暗色浓郁得几乎涌出来，把那只Omega吞噬。 燥乱的Alpha信息素并不愿意这么轻松就被海风安抚，横冲直撞地在休息舱里掀起了几次高温的热浪。 镣铐的声响一次比一次重，对方好像已经没有痛觉，冷白的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血痕，还在越勒越深。 再这样下去，就算对方清醒过来，手也要废了。 小恶魔焦急地叫了一声，鼓起勇气朝着楚回舟手边跑了几步。 Alpha的目光锁住了他，但更多是分在那支还在散发海风味道的容器上。 沐连溪趁他分心，一跃到了床垫上，张嘴咬住了铐在对方手腕的镣铐的一角。 把那一角从对方的血肉里拽了出来。 然后把自己的犄角塞进了楚回舟手心里。 犄角瞬间被掐住了，恶魔幼崽的犄角还没有长硬，柔软的像小动物脆弱的喉管。 对方掌心温度很高，茧子摩擦着犄角的柔软处，沐连溪没忍住轻轻“呱”了一声，掐他犄角的手收紧了一点，最后保持在了一个不太舒服，但不至于伤到他的力道。 试探有了效果，小恶魔安静了一会儿，又得寸进尺地把自己的身体也靠上了对方的手腕。 小恶魔的绒毛蓬松着，随着他的呼吸轻微地抖动。 几分钟后，一支容器里的Omega信息素全部散完了。 房间里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沐连溪听着楚回舟沉重的喘声，闻着房间里淡了大半的Alpha信息素气味，知道自己的方法应该起了作用。 “呱？” 他试着动了动脑袋，去看楚回舟的神情。 绒毛尖刚擦过对方的掌心，对方忽然松了掐住他犄角的手，小恶魔一个没站稳，瞬间从床沿掉落，一骨碌摔进了楚回舟怀里。 被人用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了。 楚回舟以前对他不是拎就是提，或者是扔。 这还是第一次用掌心拢住他的腹部，动作温柔地把他抱在身前。 “……谁让你回来的？” 小恶魔手脚并用地在楚回舟身上稳住了身子。 抬头望向对方的脸。 凤眸已经清明，尽管嗓音还是沙哑的，但易感期症状估计消失大半了。 他松了一口气，放松地在对方掌心瘫下来。 “呱。” 没办法，谁让是我害你信息素失控的呢？ 楚回舟闭了闭眼，隐去了眸子里复杂的涟漪。 “之前看你胆子这么小，今天倒是……”他顿了一下，看向自己身边另一支没动过的装着Omega信息素的容器，伸手拾起来。 “这个，从哪儿来的？” “呱。” 这个不能告诉你。 小恶魔选择了装聋作哑。 好在楚回舟也没有细究，只多问了一句。 “是你爹的信息素？” 小恶魔咬牙认了自己当爹。 楚回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把他放到膝盖上，然后腾出手把铐着自己的镣铐解开了。 “以后看到有别的Alpha进入易感期，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做了。” 小恶魔累得要死，对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像刚开始见到他时那样怕了。 绒毛也不炸开，尾巴也不蜷缩，大大方方地在他身上调整了舒服的躺姿，还撒娇地把尾巴递到了他手里给他rua。 楚回舟眯了眯凤眼，一边捞起小恶魔重新抱到手里，一边加重了语气。 “听到没有？” 小恶魔敷衍地点了点头。 注意到楚回舟眸底难得的温和颜色淡了一些，好像要训他，又赶紧支棱了一点，爪子轻轻搭上对方的肩口，蹭了蹭颈窝。 “呱。” “你最好听进去了，不然被别人伤到……我没时间来救你。” 沐连溪昏昏沉沉在楚回舟怀里睡着前，听到“没时间来救他”的人好像又打开了通讯光幕。 对那个惊麻了的副官说。 “安排人把小恶魔吃穿用的东西都买来，要最好的……他比较金贵，有点挑。” 10. 捣乱 半梦半醒中的小恶魔龇了龇牙，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挑，根本没有楚回舟说的那样。 但今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小恶魔埋下头，纤密的眼睫低垂，很快呼吸就平缓起来。 楚回舟静静等着掌心里的小恶魔睡熟了，才缓缓把小崽子放到了床上，扯了一角被褥盖好。 扯被角的时候牵动了一下手腕的伤口，男人薄唇抿成了凛冽的弧度，神色不甚在意地低头看了一眼。 是镣铐勒出来的，伤口有点深，略微动一下就还有血渗出来，看起来有点少儿不宜的血腥。 他眸色微沉，缓缓侧脸瞥向不远处沾血的镣铐。 那上面还有小恶魔的牙用力叼住往另一方向扯，避免他的手腕被勒断的淡淡的划痕。 楚回舟脸上的表情有少许缓和。 拿出酒精给伤口消完毒，撒上了止血消炎的药粉，起身离开这里去驾驶舱时，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忽然传来了小恶魔绒毛柔软的温度。 小崽子睡得还很沉，睡相也不怎么好。 刚刚还是趴着睡的，他才挪开视线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仰面朝天的样子。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还是被子太热了，身体仰泳似的往外面扭，犄角一个劲乱颤，脑袋蹭着蹭着就贴到了他的手背上。 楚回舟勾了勾唇。 顺着小恶魔蹭他的姿势，反手揉了一下恶魔脑袋。 据军中的情报，异族首领长得青面獠牙，狰狞丑陋，智多近妖。 也不知道生出来的恶魔崽子……怎么这么笨。 沐连溪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自己本就不好的风评又雪上加霜。 他是被一种有点窒息的感觉压醒的。 醒来一睁眼，面前就是楚回舟的手，修长如玉的指节扣在他脑袋上，把玩古董似的在他脑袋上轻揉。 沐连溪：“……” 他说他为什么感觉脑袋有点重。 原来是有人把手压在了他的头上。 小恶魔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动作，透过楚回舟的指缝看到对方竟然也是躺下的姿势，就睡在他身边。 小恶魔控诉地叫了一声。 “呱！” 声音因为刚睡醒，有点沧桑的烟嗓。 楚回舟的目光望了过来，看到被压在“五指山”下的他，眼尾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没抽手，恶劣地用指尖逗弄起他的犄角。 小恶魔起初还“威武不能屈”地英勇抗争，但很快就痒得忍不住笑弯了杏眼，发出了几声小鸭子叫。 等小恶魔笑得趴成一摊黑球，楚回舟松开了手。 “睡醒了就自己去玩一会儿，这架迁跃舰的燃料不太够了，我刚刚改了航向，我们可能要在附近的星球停靠一下，买一点燃料。” 这架迁跃舰是从异族的主星飞到荒星的，一直没加过燃料，算一算燃料也的确差不多快用尽了。 沐连溪点了点头。 楚回舟：“我继续睡一会儿，这次不许再过来乱蹭我的腺体。” 不太光彩的回忆在脑海里闪过，沐连溪爪子抠住了床垫，再次点头。 那次蹭腺体是个意外。 再说……他现在get了正确食用信息素的方法，也吃饱了。 楚回舟侧身睡下，没有再理会他。 沐连溪百无聊赖地发了一会儿呆，出了休息舱把整艘迁跃舰逛了个遍，回来时想起来他们要在附近的星球停靠，于是去驾驶舱看了一下星际地图。 这里处在异族和星际帝国的边界，除了荒星那样的无主星球，其他都是两方势力控制薄弱的偏僻地方。 他们即将停靠的这个星球是异族的属地。 异族的属地？ 小恶魔心思活络起来。 在迁跃舰上没法跑，去了自己家地盘应该有机会了吧？ 他目光晶亮地继续看这个星球的介绍。 【编号144号星球，异族最大的监狱所在地，当地民风彪悍，刑满释放人员居多，帮派林立，治安环境极差。】 沐连溪：“……” 他如果从楚回舟身边跑了，该不会正好撞上两伙帮派斗殴，然后他被误伤噶了。 或者遇到人贩子，被抓到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去，从此沦落风尘。 再或者被人以为他是什么贵族少爷，绑架走强迫他给家人打电话勒索钱财，没有就撕票。 这样对比一下，好像还是待在楚回舟身边更安全一点。 至少好吃好喝的，还不缺信息素吃。 偶尔吸人的瘾上来了，还有人能蹭蹭犄角。 小恶魔盘算了一圈，脚步沉重地回到了休息舱。 逃跑的宏远破灭，看到楚回舟的脸多少有点牙痒痒。 再想想对方刚刚趁他睡觉把手压在他脑袋上占便宜…… 小恶魔不干了，小恶魔要报复。 他轻松跃到了床上，几步爬上了对方的胸口。 然后模仿着对方刚才扣住他脑袋的样子，张开四肢，仰面趴到了楚回舟脸上。 长尾巴借着摇晃的动作，悄悄扇了两下对方的脸。 楚回舟的呼吸重了一瞬。 小恶魔警惕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发现他暂时还没有要醒的征兆，于是趁机又用尾巴尖挠了挠对方的喉结。 当他胆大包天打算用爪子给楚回舟重新做个发型的时候，他被人拎住后颈皮，按到了一旁的床垫上。 楚回舟俊美的脸逼近了一点儿，凤眼一派慵懒，语气与其说是威胁训斥，不如说有点纵容。 “不蹭我腺体了，这又是干什么。” 小恶魔压在他脸上，有种无法呼吸的沉重的“爱”。 “想闷死我？” 小恶魔被他提着后颈皮无法动弹，瑰丽的眼瞳瞳孔溜圆，无辜地眨巴了两下，刚刚还在扇他脸的尾巴能屈能伸，很快缠上了他的指尖，缠了好几圈。 沐连溪已经发现楚回舟对他一直雷声大雨点小。 果然对方扫了一眼他黏糊糊的尾巴，很快没再继续追究这个恶作剧。 “帝国的皇子都没你胆子大。” 对方托着他的腹部捞起他，娴熟地抱在了怀里。 “迁跃舰应该快停靠了，不过这个星球比较荒僻，星际地图上并没有显示它的能源站在哪里，恐怕我们要找当地人问一问。” 沐连溪没仔细听，有楚回舟在，这些事情用不着他操心。 反正他没法跑，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对方身边。 “又走神。” 小恶魔支棱起犄角，疑惑地“呱”。 “这是异族管辖的星球，我不方便出面，所以……” 被绑架，被拐卖，被误杀—— 小恶魔炸成了一颗蓬松的球，短促地“呱”了一声，然后叼住了楚回舟的衣袖，开始耍赖打滚。 “呱！” 不不不，你不能让我一个人下迁跃舰找能源站 “呱！” 万一碰到什么心怀不轨的异族，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沐连溪脑海里各种可怕的死法闪过，铁了心打死也不要单独离开这艘迁跃舰。 小恶魔犄角伏低贴到了脑袋上，变成了一对标准的飞机耳。 一边在楚回舟怀里打滚，一边卖惨地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去蹭对方的手。 对方挑了挑眉，照单全收了他的“撒娇”。 “你是异族首领的崽子，去到异族的星球有什么好怕的？” 小恶魔又怂又凶地冲他骂了一声。 楚回舟低低笑起来。 “哦，差点忘了，这里很多异族都是刑满释放的，而且还是重刑犯。说不定哪个重刑犯就是你爹亲自判的刑罚，你要是被认出来……” 小恶魔开始往他衣袖里钻了。 楚回舟由着他闹腾。 “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别撒娇。迁跃舰里有没有异族士兵备用的衣服，给我找一套。” 成年的异族化成人形以后其实和人类长得差不多。 只不过还会带有一些异族的特征。 比如说恶魔会有犄角，狼人会有长毛的爪子，龙族有翅膀，鲛人的耳朵更长更尖，且能在水里呼吸…… 和人类最像的是吸血鬼，只有牙齿变得更尖长，吸血的时候瞳孔会变成蓝色，一般不大看得出来。 沐连溪打量了楚回舟几眼。 肤色冷白，苍蓝色的眼瞳，身形高挑修长，不说话的时候，森冷的气质还是很能唬人的。 扮成吸血鬼正好合适。 沐连溪示意楚回舟跟他去储物舱，找到了一套异族士兵的黑色军装，顺带翻找出了一套贵族衣袍。 可惜是他人形的样子穿的尺寸，而不是恶魔幼崽的尺寸。 沐连溪有些惋惜，随后就看到楚回舟拿起了那套衣袍，问他。 “想穿？” 小恶魔大力点头。 “小孩子穿什么大人衣服。” 对方说完，却拿了一把剪刀，把那套衣服裁剪了一下，暗金色的外袍做成了一条小披风，搭在他身上还挺有贵族小少爷的感觉。 沐连溪满意地用爪子调整了一下披风的松紧。 然后对着楚回舟高傲地一仰脸。 “呱，呱呱呱！” 为了安全起见，现在我是恶魔少爷，你是我的保镖护卫，明白了吗？ 11. 上将何故谋反？ 迁跃舰降落在编号144号星球的一片空旷荒地上。 沐连溪看着楚回舟把迁跃舰的防御光罩打开，然后舒舒服服地被他的“贴身保镖”抱在怀里，走下了迁跃舰。 他们在的地方好像是山顶。 清晨时分，山间的风带着沁凉的草木清香和湿漉的晨雾，好像整个人都被涤荡了一遍。 站在山顶往下望去，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远处隐隐可见有村落的炊烟。 从这里走到村庄找人问能源站的地址，好像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但再怎么远也跟他没有关系。 沐连溪第一次觉得自己变成恶魔幼崽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轻轻松松地窝在别人怀里，像坐旅游景点的观光缆车一样，闲暇地四处看风景。 小恶魔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好像看什么都很新奇。 他穿越前生活在大城市，为了学业和院长的病忙忙碌碌，睁眼闭眼都是灰色的墙暗淡的灯光，很少看到这么漂亮的山林。 “再乱动，把你丢在这儿让你一次性看个够。” 沐连溪在楚回舟掌心调整了一个方便躺下睡的姿势，不动了，但不忘过一把嘴瘾。 “呱！” 在这颗星球上你不是帝国上将，只是我的保镖。 怎么跟你家少爷说话的？你身上还穿着异族士兵的军装呢。 可能是他眼瞳里的戏谑有些过分张扬，楚回舟低头扫了他一眼。 “怎么，我穿异族的军装看着很好笑？” 小恶魔点头：“呱。” 真该想办法把你现在的样子录下来，交给星际帝国的军事法庭。 上将何故谋反？ “是哪个怂兮兮的小崽子不敢一个人去找能源站买能源，非要我陪着一起？” 小恶魔洋洋得意的表情一僵。 “呱！” 要不是你的信息素诱发我进入发热期，我哪儿会变成这个样子！ 楚回舟眸光促狭地看着他恼怒地伸爪子在他衣服上乱挠，薄唇勾起，敲了一下他的犄角。 “别叫那么大声，山林里说不定会有村庄来打猎的异族。” “关押重刑犯”还是在沐连溪心里留下了一点阴影。 他下意识地听从楚回舟的话噤了声，警惕地瞪大了杏眼后，才一点点回过味来。 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算真撞上异族，对方也不至于立马就对他动手，何况有楚回舟在，就相当于他身边跟了一个顶级保镖。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逆反的小恶魔假装没听懂楚回舟的话，又张嘴叫了一声。 对方无奈地加重力气揉了揉他的犄角，并没有继续阻拦他。 走了几个小时，周围还是差不多的景致。 楚回舟带着他在一条溪流旁边坐下，递给他了一个水壶。 “呱？” 即便一步都没动过，在山林里待了太久也有点无趣。 小恶魔犄角耷拉着，蔫了吧唧地喝了几口水，山溪水很甘冽，他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怀疑地看向楚回舟。 你确定你走的方向没有错？真的是往村庄去的？ 怎么走了几个小时，还是连村庄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放心，没有走错。你在山顶上看这片山林好像不大，但真走起来没有那么快就能到村庄——水喝完了？” 沐连溪点点头。 对方拿过水壶，一手伸向他：“那继续走吧。” 沐连溪利索地爬上了他的手臂。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随后是一阵野兽倒下的痛苦的嘶吼声。 听声音大小，距离这边不远。 恶魔的听力太好，这声枪在他耳朵里宛如炸雷，沐连溪一身绒毛蓬松地立起来，忍不住用犄角捂住了耳朵，下一秒楚回舟的手也覆盖了上来。 对方的体温好像比常人要高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是灼热的烈火的缘故，掌心永远暖和，隔着绒毛也能熨帖到皮肤。 等野兽的嘶吼声减弱，楚回舟才松了手。 “我们过去看看，应该只是打猎的异族，别太担心。” 沐连溪主动爬到了对方肩膀，给对方腾出了一只手，方便应对万一发生的冲突。 镇定地“呱”了一声。 我不担心。他有枪你也有枪，你的枪法肯定比他准。 走了不到五分钟，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沐连溪眼尖地望到不远处的丛林里一个狼人正半蹲着在一具黑熊的尸体旁，立刻用爪子挠了一下楚回舟的肩，提醒对方看过去。 楚回舟停下了脚步。 那个狼人用绳子绑住了黑熊的尸体，起身时露出了脸，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 捆好黑熊后，又收起了旁边的□□和捕兽夹。 应该就是一个小猎人没错。 沐连溪询问地看向楚回舟。 对方拍了拍他的脑袋，往狼人少年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回舟没有隐藏行迹，狼人少年很快发现了他们，起初戒备地用□□指过来，看清楚楚回舟身上异族士兵的军装，和趴在他肩头衣着华贵的小恶魔后，表情才松缓下来。 “你们看着面生，应该不是住在我们这儿的吧？” 沐连溪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少爷人设，悄悄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披风，做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小恶魔本就长得俊秀，身上的暗金色披风也是上好的衣料材质。神色严肃起来的时候看起来矜贵淡然，很有迷惑性。 楚回舟看起来也入了保镖护卫的戏，语气平静。 “我们是从主星来的，路过这颗星球发现迁跃舰燃料快要用尽了，所以在这边停靠，想找能源站补充能源。” 狼人少年听到他们说“主星”和“迁跃舰”，对他们有钱人的身份好像也没有怀疑。 “我们这儿只有一个能源站，离这里大概有一天的路程，你们今天过去肯定来不及了。” 楚回舟向狼人少年道了谢，然后看向他，凤眸微眯，眼底掠过一丝轻笑。 “少爷。” 沐连溪被他这一声低哑的“少爷”惊得犄角竖成了天线。 “少爷，您看我们是继续赶路，还是找附近的村庄休息一晚上？” 沐连溪还没适应对方用恭敬的语气这样称呼他。 尤其对方好像很喜欢看他尴尬无措的样子，每一句话开头都要加上“少爷”两个字。 “少爷您今天赶了这么远的路，要不还是先休息一下？” 那双凤眼表面上不苟言笑，好像是一个恪尽职守的保镖。 实际上眼角眉梢都带着戏谑，一个劲在逗弄他。 沐连溪暗暗咬牙，不情不愿地轻轻点了点头。 看在你抱着我走了几个小时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狼人少年很爽快地：“既然这样，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回村吧？我家村庄离这里不远，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正好我家里还有一间空房子，晚上吃烤熊肉。” 他们跟着狼人少年一路往村庄走。 对方看着不是很强壮，但力气不小，拖着黑熊也走得很轻松。 沐连溪想着晚上的烤熊肉，忍不住看向楚回舟。 我们总不能白吃白喝白住吧？ 有钱人设都立起来了，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楚回舟没答他，伸手给他比了个数字。 五十星币？这么小气？ “啪”，犄角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五百？ 楚回舟放慢了脚步，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气声说。 “五千星币，明天还要麻烦他带我们去找能源站。” 沐连溪满意地晃了晃尾巴。 星际帝国的上将工资肯定不低，尤其是楚回舟家里好像也是主星的豪门世家。 他赔了一艘迁跃舰，对方才花五千星币，怎么看也是楚回舟赚了。 抵达村庄，过路的村民先向狼人少年打招呼。 “哟，小昭，今天打到了黑熊啊？” “小昭，这两个客人是？” 狼人少年没多解释他们的身份，只是笑着邀请村民们晚上一起到他家吃饭，然后把他们带到了家里。 一个带院子的砖瓦房，灶台搭在院子里，养了一些鸡鸭和一只小黄狗，就像是蓝星上的乡村，很有亲切感。 “那间房子是空着的，床和被子都齐了，你们今天可以住在那里——我去处理一下黑熊，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们进到了屋子里。 沐连溪爬到窗台上，看了一会儿院子里在啃肉骨头的小黄狗，忽然听到房间的门关起来的声音。 他看向楚回舟，对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肃穆森冷。 “……呱？”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可以找到能源站，然后买到能源补充迁跃舰，离开这颗星球了，有什么变故吗？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村庄有些奇怪？” 沐连溪愣了一下，立刻开始回忆进入村庄后看到的景象。 这个村庄看起来比较破旧，和荒星差不多，但是毕竟是偏远星球，所以也算正常。 至于村民…… 楚回舟抬眸看向窗外，眸光冰冷锐利。 “一路上的村民都是老人，现在应该是午饭的时间，但是每家每户都没有生火做菜的炊烟。” 沐连溪隐隐记得狼人少年邀请了全村的人来吃饭，还有他家里灶台上的锅，简直有蓝星上做百家饭的锅那么大。 “这个村子里可能没有几个青壮年，否则也不会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去打猎了。” “呱？” 所以—— 楚回舟垂眸看了他一会儿，眼神缓和下来，含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脊背。 把小恶魔因为紧张隐隐炸起来的毛抚顺了。 “所以一会儿问一下这个村子发生了什么事就好了，就算真的有什么……我在这儿，还能让你出事吗？” 12. 遇袭 中午吃饭的时候，院子里排起了长队。 村子里的异族好像都来到了这里打饭打菜，沐连溪跟着楚回舟排在最后面看了一会儿，发现几十个异族里只有两三个青壮年，而且要么是残疾的，要么病怏怏的。 楚回舟打了两碗饭菜，交给狼人少年五千星币，提出请对方明天做向导，带他们去能源站。 狼人少年一开始坚持推辞，听到楚回舟说给村里的老人多买一些东西，又沉默着收下了，十几岁的少年脸上有些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老成。 “……谢谢您，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能源站。” 楚回舟顺势问了村子里的情况。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去哪儿了？” 狼人少年脸上划过强烈的愤恨：“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去当兵了，我们星球本来就偏远，离星际帝国又近，最近星际帝国的军队经常频繁地过来骚扰，抢夺物资，还有我们异族的Omega……” 话音落下，沐连溪下意识地仰起脸望向楚回舟。 现在星际帝国的军权在对方手里。 以他这两天和对方的接触，他感情上觉得楚回舟想和异族和谈应该是真诚的，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纵容属下烧杀抢掠的人。 可是狼人少年又没有必要骗他们…… 楚回舟面色冷沉，凤眼冻了一层坚硬的冰。 “星际帝国的军队，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我守卫主城的大哥还传来消息，有舰队攻城——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去能源站的路上会遇到星际帝国的军队，我们村在山林里，很隐蔽的。” “而且我知道有一条小路，能源站距离主城也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肯定能让你们平安回到迁跃舰。” 回到房间，楚回舟眉心微锁着给他扒拉了一小碗饭菜，自己却没有动筷子。 “呱？” 沐连溪默默用爪子把筷子推给对方。 我们要不要去主城看看？ 看楚回舟的反应，好像他并不知道星际帝国军队攻打这颗星球的事情。 而且……他想起他刚穿越过来时，狼人副官跟他说星际帝国表面上提出和谈，实则一直派兵骚扰异族边境，毫无诚意。 他原本没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两件事竟然对上了。 楚回舟凝肃的眸光在小恶魔柔软的犄角磨蹭下稍稍柔和了一些，伸手拿起筷子。 “明天买完能源，你带着能源晶石先回迁跃舰等我，我去主城一趟。” 沐连溪怔愣一瞬，立刻摇头拒绝。 “呱！” 他总有一天要回到异族去的，这次他也要去主城看看，看看攻打异族星球的到底是不是星际帝国的军队。 是楚回舟装好人的伪装太好，还是有什么误会。 “主城在打仗，你跟我去会有危险。” 沐连溪自顾自爬到了对方的手臂上，爪子抠紧了衣服。 “呱！” 反正我就挂在你身上了，你带也得带，不带也得带。 楚回舟垂眸看了他一会儿，神色晦暗不明地伸手抚了抚他的脊背，到底没把他从衣服上揪下来。 第二天一早狼人少年听说他们要去主城，而且是为了异族和星际帝国的战争，眼里多了几分崇敬。 “行，那我就带你们去主城附近，不过那边在打仗，我——” “你可以带我们走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告诉我们主城的方向就好。” 狼人少年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在丛林里走了大半天。 等到天幕擦黑，狼人少年告诉他们距离主城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路程了。 丛林里很安静，远处的主城开启的湛蓝色的防御光罩在夜色中变成了薄纱一般透明的模样。 主城里灯火通明，应该是在最高戒备的状态。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之后只要一直往西走，就可以抵达主城。” 狼人少年拿出了一张粗绘的地图：“这是主城的构造图，你们人生地不熟的，要小心——” 天空上一阵急劲的破风声打断了他的话。 沐连溪本能地在楚回舟肩口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方向仰望，他们头顶正上方的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五六艘歼灭舰，隐隐亮起几颗莹白的光点，如划过的流星一样朝着主城的防御光罩跃去。 下一秒，防御光罩上炸开了蘑菇云。 光罩上出现了皲裂的痕迹，而那几艘歼灭舰并没有撤离的意思，依旧在主城边盘旋，时不时投下闪着白光的导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远远传来，惊起了丛林间的一片飞鸟。 沐连溪被楚回舟从肩头抱到了身前，对方的掌心捂住了他的耳朵，沐连溪隐隐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有些发紧。 狼人少年眼里满是仇恨：“星际帝国的军队又来了——现在在打仗，太危险了，你们要不要晚几天再？” “不，我们现在去。”楚回舟嗓音低冷，“你知道主城的舰队停靠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在主城西郊。” 楚回舟点头：“你回村子里吧，看那几艘歼灭舰的轨迹，可能路过了村子上空。” 狼人少年面色剧变，立刻向他们道别，原路返回了。 他们继续朝着主城的方向走。 沐连溪刚刚观察到了那几艘歼灭舰的样子，舰身上有星际帝国标志——一把刺穿太阳的长剑。 主城很快组织起来反抗的力量，几艘异族的歼灭舰从防御光罩里飞出，与星际帝国的舰队开始在城外对峙。 沐连溪发现楚回舟不是往主城去的，而是去向了西郊。 “我去荒星谈判前，在军中下达过命令，这段时间不许与异族起任何冲突。” “刚刚轰炸主城的歼灭舰上有帝国的标志，应该不是伪造的。” 沐连溪对上楚回舟的凤眼，对方神色冷肃，是在跟他说话。 “我现在要去西郊，想办法驾驶一艘歼灭舰……一会儿见到那边的守军，我会说我们是异族首领派来的，你跟着我，不要出声。” “呱！” 可是你身上什么信物都没有，这里的守军凭什么相信你？ “我身上的军装是异族首领亲卫的服饰，有肩章在，守军认得出来——而且不是还有你这个活的信物吗？” 等沐连溪跟着楚回舟坐上歼灭舰，他看着对方驾驶着舰艇升空，朝着主城前方的战场飞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 这个猜测隐隐有点恐怖，小恶魔又炸成了一个蓬松的黑球。 13. 动手 星际帝国的舰队很快发现了他们，一枚导弹擦着舰身飞过。 驾驶舱里的视野很清晰，沐连溪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擦过的导弹在不远处爆炸，火星四溅。 他忍不住缩了缩犄角，这次楚回舟却没有时间揉揉他的脑袋安抚他了。 对方有条不紊地操控着歼灭舰，面容寒沉，面无表情，指尖的操作很稳，歼灭舰在空中跃过了精妙的弧线，避开了所有投射过来的导弹，迅速逼近了星际帝国的舰队。 操作面板上有一个红色的按钮，上面画了导弹的图标，沐连溪知道那是发射导弹的按钮。 当两方的距离近到舰身上的标志栩栩如生，沐连溪看到楚回舟毫无迟疑地按下了那个按钮。 “轰！” 刺目的烈火和白光在眼前铺延。 导弹穿过几艘歼灭舰，精准地落在了中央的主舰上。 主舰的侧翼在爆炸声中变得焦黑、断裂，随后像是折翼的鸟儿一样化作一团灼灼燃烧的光球，如陨落的太阳，径直向地面坠落—— 沐连溪浑身的血液随着光球的湮灭沸腾了一瞬。 小恶魔暗红色的眼瞳缩成了细长的针型。 他知道操纵那艘主舰的军人肯定活不了了。 楚回舟将导弹命准主舰的侧翼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给对方留下生存的机会。 对方竟然对星际帝国的舰队下了杀手！ 光球在地面上爆发出了最后的火焰。 沐连溪震惊的时间有些久，没能看到主舰陨落时楚回舟的表情，但看到了外面的火焰暗下去的刹那，对方俊美的面容由被极致冷酷的白芒覆盖，到五官重新被阴影吞没的样子。 从始至终，那张神像一般的脸都没有任何波澜和表情变化。 仿佛一台精确地输入了程序的战争机器。 主舰陨落，其他歼灭舰没有了主指挥，仓促朝着他们投射了几颗导弹，很快列阵想要撤离，但楚回舟并没有立刻放他们走的意思。 只是这一次没有下杀手，那艘歼灭舰在空中打了一会儿旋，即将坠落的时候，一个星际帝国士兵带着降落伞从驾驶舱里跳了下去。 楚回舟紧跟着操纵着舰艇降落。 降落的地方既是跳降落伞的士兵最后会落下的地方，也是刚才主舰陨落的焦土。 焦土上横陈着合金残骸，泥土似乎染上了血色，泛着不详的深红。 沐连溪被人抱着下了歼灭舰，他怕自己看到什么血肉横飞的景象，不敢立刻睁开眼睛。 正做着心理建设，眼睛上传来了暖和的温度。 楚回舟用掌心遮在了他的眼前，动作很温柔，大拇指指腹轻轻还擦了擦他的犄角末端，像是一种安抚。 小恶魔竖得笔直的犄角软和了一些。 从陌生的楚回舟身上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随后，他听到不远处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应该是那个跳降落伞的星际帝国士兵降落了。 “砰”。 对方朝着他们开了一枪，子弹自然没有打中，因为楚回舟压制性的信息素如同无形的牢笼，轻易将那名星际帝国士兵扣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那名士兵还在虚张声势：“星际帝国的大军就在附近，我是上尉，一个低贱的异族你敢对我动手——” 沐连溪悄悄扒拉开了楚回舟的手指，透过指缝看向那名士兵。 楚回舟已经走到了那名士兵面前。 空气中杀意肆虐的硝烟烈火席卷，那名士兵灰头土脸，表情满是痛苦，是面朝着地面栽落的，努力想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但是他的信息素等级太低了，在楚回舟手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还手。 楚回舟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开口，信息素又加强了几分。 那名士兵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哀嚎，破口大骂了两句，很快就变成了涕泪横流的求饶。 “别杀我，别杀我——你把我送回帝国军中，我保证给你重赏！” “你想要什么都行，星币？土地？珠宝？” “你不相信我？！我，我叔叔是北城邦的城主！就连帝国的楚回舟上将都要卖我爹面子！” 星际帝国是一个联邦制的国家，名义上帝国皇帝统治整个联邦，但皇室的势力日渐衰落，反而有不少城邦崛起，一面发展军事，一面操纵议会试图把皇室变成傀儡。 沐连溪看得出楚回舟是想抓个士兵，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但是没想到居然抓到了一个上尉，还是北城邦城主的侄子。 可惜…… 这个人卖自己叔叔真的卖得太快了。 吹嘘自己的叔叔，竟然还敢拿楚回舟来拉踩，简直是怕自己叔叔死得不够快。 “北城邦城主的侄子？” 那位大孝子看到了一点希望，还以为是自己的威逼利诱奏效了，语气又得瑟起来。 “是啊，我叔叔就是——” 楚回舟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多少笑意。 “那恭喜你，不用现在死了。” 男人取下了戴着的军帽，帽檐下俊美的眉宇暴露在了深沉夜幕中。 “你可以等回到星际帝国军中，和你叔叔一起上军事法庭。” 大孝子茫然地抬头望过来，看清楚楚回舟的脸后，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得惊恐起来，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神色扭曲而恐惧。 对方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喘了一会儿，沐连溪在楚回舟怀里看着他，有些怀疑这样下去，这位大孝子还没有上军事法庭，可能就被活活吓死了。 “不，不可能，楚回舟上将去荒星和异族首领谈判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你身上穿着的是异族的军装，对，没错，你一定是假扮楚回舟上将诈我的对不对？！” 看来是真的吓得不轻。 沐连溪正在走神，爪子上冷不防被人塞了一副镣铐。 楚回舟低头在跟他说话，嗓音温和了许多，和平时调侃他“傻乎乎”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去，把他铐起来，让他带我们去见北城邦城主。” 沐连溪利落地从楚回舟怀里跳到地面上，把被信息素压得连指尖都动不了的大孝子铐上了。 等他回到楚回舟面前，对方主动半蹲下身，朝他伸出手，方便他跃到他怀里。 14. 八卦 周围的信息素消散了，大孝子面如死灰地站了起来。 “这次你们违背军令攻打这颗星球，是北城邦城主的命令，来这里的是北城邦的私军，我没说错吧——应该不止是这一次，其他星球呢，又有谁的私军？” 各个城邦按照星际帝国的规定是不许私自储军的。 但是随着皇室衰弱，越来越多强大的城邦开始雇佣私军，皇室一度想要打压，但是苦于没有能力，只能忍气吞声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可皇室没有能力，不代表楚回舟没有能力。 大孝子这时想起来孝顺了，开始嘴硬。 “跟我叔叔没关系，是我贪图军功，擅自带兵来的，只有这一次，没有攻打过其他星球。” “是吗？”楚回舟打开光幕，调出了刚才的录像，“既然是这样，按照帝国军律，我有权限将你当场击毙。” 大孝子愣了一下，后退了几步，仓促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他一低头，看到了一截血肉模糊的断臂——那是被楚回舟击落的主舰上的士兵的尸骨。 楚回舟是真的会杀了他。 对方是个疯子。 “不，不是，我不是主谋，我不是——” 楚回舟凤眸森冷，淡淡打断了他的话：“和我们回帝国军中，立刻。” 在回到星际帝国军中的路上，沐连溪很快理清楚了这件事。 有城邦违背了楚回舟的命令，在星际帝国和异族和谈期间，出动私军攻打异族边境的星球。 因为私军穿的军装、驾驶的舰艇都和星际帝国正规的部队一样，所以在荒星的时候，他的副官会说星际帝国一直在出兵骚扰，楚回舟并没有和谈的诚意。 这事儿原来是楚回舟背了大锅。 可这些城邦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和谈……难道动了他们这么大的利益，甚至不惜冒着风险动用私军。 又或者说，这些城邦笃定了以自己的势力，楚回舟就算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没办法清算这笔账？ 可能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太过沉重，楚回舟忽然轻轻挠了挠他的犄角，趁着他痒得忍不住张口想咬住对方衣袖的时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什么东西。 小恶魔身体一僵，品咂了一下。 是一颗椰奶味的软糖。 和蓝星上风靡的大白兔奶糖的味道很相似。 “卡吧卡吧卡吧……” 小恶魔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空气中很快泛起了甜滋滋的奶糖味儿。 小恶魔漂亮的眼瞳享受地眯起来，尾巴晃了两下，无意识地缠上了楚回舟的手腕。 上将大人不着痕迹地投喂完自己怀里的小恶魔，落向那位大孝子的目光依旧冰冷。 这段时间里，大孝子已经扛不住压力，把北城邦这次攻打这颗星球的兵力部署都说出来了，对方身上的通讯器材全部被收缴，杜绝了通风报信的可能。 楚回舟也用通讯光幕联络了副官，命令对方秘密派遣一支亲卫过来接应。 大概是知道自己逃不过，大孝子索性把能想到的人都拉下了水。 “上将，各个城邦和皇室之间的关系您应该比我们清楚，要是您想借着今天的事情打压各城邦……最好的结果也是鱼死网破，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您觉得其他城邦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北城邦出事吗？有私军的可不止我们一家。” “何况我们攻打的是异族的星球，就算违反了军令也是情有可原。议会里多少人本来就反对和谈，您就不怕自己被免职，到时没了兵权，你扛得住各个城邦的兴师问罪吗？” “陛下和皇室现在自顾不暇，您与其继续为皇室卖命，不如和我们合作。” 楚回舟神色未变，似乎把他说的话全部当成了空气。 沐连溪嚼完了这一颗奶糖，被勾出了一点饿意，于是又用犄角拱了拱楚回舟的手心，想再要一颗。 对方借机rua了他好一会儿，才又从衣袋里拿出一颗喂他。 沐连溪一边吃，一边看向大孝子，大孝子也在看他。 看到他和楚回舟的互动，对方似乎有些震惊，随后脸上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以前帝星有多少人送异族到上将的府邸，您全部都拒绝了，原来不是不想用异族当宠物和奴隶，而是看不上啊——这只小恶魔的品相，送到拍卖会的话价值恐怕比几艘迁跃舰还要高。” “不过您和三皇子殿下即将订婚，养着一只小恶魔恐怕——” 楚回舟要和星际帝国的三皇子订婚？ 沐连溪竖起犄角听着八卦。 他记得原著里好像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啊，难不成是隐藏支线…… 还不等大孝子继续把八卦说下去，楚回舟已经一枪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大孝子痛苦地嚎了一声，捂着手腕再也不敢吱声了。 八卦只有一半最为致命。 小恶魔抓心挠肝地想听后半段，大孝子不敢说，他只好用询问的眼神去看楚回舟。 小恶魔瑰丽的眼瞳亮晶晶的，只差把“我要听八卦”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楚回舟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小崽子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又是撒娇又是……这件事回到军中再跟你说。” 小恶魔觉得大孝子有点碍眼，影响了他听八卦，略微不爽地盯了大孝子一眼后，乖巧地冲着楚回舟点了点头。 他有点犯困了。 小恶魔闭上眼睛，思绪东拉西扯了一会儿。 一会儿在想等他恢复了人形，想办法回到异族，一定要促成和星际帝国的和谈，顺便替楚回舟洗掉身上的黑锅。 一会儿在脑补星际帝国的三皇子和楚回舟的爱情故事，把在蓝星读过的各种皇子×将军的情节往两人身上套了一遍。 楚回舟这个嘴毒又喜欢逗弄他的人，跟小说里的将军实在不是很像。 小恶魔乐地“嘎”笑出了一声，然后磨了磨牙，在楚回舟怀里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楚回舟好像在和谁通话。 因为光幕的蓝光在夜里有些醒目，他刚刚睡醒，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样的光线，半眯着缓了一会儿，才看向通讯光幕。 是楚回舟的副官，但对方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妙。 15. 小绿茶 “上将，按您的命令，我亲自率领了一支亲卫舰队去往北城邦私军在编号144号星球的军队主营，但是……” “但是北城邦的私军已经全部撤走了，所有能证明是北城邦在攻打异族星球的痕迹，也全部消失了，对不对？” 副官颓丧地点点头：“是属下办事不力——可我与您的通话没有任何人听到，只有亲卫队知道这个命令，北城邦私军是怎么提前听到风声的……” 楚回舟深邃的眉骨在夜色下积蓄了一点阴影，瞳孔的苍蓝色吸收了黑暗，变得深沉许多。 他似乎并不讶异这次行动会失败，也没有恼怒，眉眼因为将近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染了很淡的倦色，对方在他面前没有掩饰，只是凤眼依旧凌厉地像星际帝国图腾上能刺穿太阳的长刃。 “亲卫队里有北城邦安插的细作。” 楚回舟侧脸看向不远处被栓在树干上的大孝子。 “查出来，处理掉。北城邦储蓄私军的证据，我这边已经够了。” “是，上将！” “让你们准备的，给小恶魔用的东西，采买的怎么样了？” 副官大概没有料到对方突然换了话题，愣了一下才恭敬地回答。 “全都准备好了。” “带来了吗？” “……放在您的迁跃舰上，没有带过来。” 楚回舟点了点头：“好。” 半小时后，楚回舟副官驾驶的迁跃舰接到了他们。 又航行了大约一天，他们抵达了星际帝国的军营。 高耸的合金城墙上安装了无数激光炮，绘有星际帝国图腾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数十队巡逻的士兵穿着迷彩服，训练有素地在城门口来回巡视，看到迁跃舰降落，立刻面朝着他们转过来，敬了标准的军礼。 从迁跃舰的窗子往外看，数百个士兵齐刷刷地敬礼，还是挺有视觉冲击感的。 沐连溪从床上爬起来，舒展开四肢伸了一个懒腰，小恶魔的绒毛两天没洗澡有些不大蓬松了，毛尖有些灰，从小黑球变成了一个小脏球。 “上将。”副官打开了舱门，“刚刚有士兵来报，说……北城邦城主有事找您商谈。” 楚回舟正在穿军装外套，黑棕色的腰带扣到一半，指尖拽紧腰带抽紧时，勾出了肩宽腰窄的修长身形。 “不见。” 扣完腰带，楚回舟拿起了桌上一些零散的文件，一份份在整理。 副官脸上划过一丝疑惑：“是——那您先回主帐？医务官随时可以过去，您这次易感期来得这么突然，又注射了五支抑制剂，还是先去检查一下……” 副官说着，伸手就要把床上百无聊赖发呆的小恶魔拎起来。 一只小恶魔的安置，在他眼里就和安置一只小猫小狗差不多，上将事务繁忙，难道这种小事还要麻烦对方操心吗？ 沐连溪敏锐地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而且不是熟悉的气息，于是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了一下。 副官一下子抓了个空，看到小恶魔尾巴竖得笔直，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气笑出了声。 “你躲什么？赶紧跟我走。” 语气不大客气，像在使唤谁。 沐连溪知道他是楚回舟的副官，原本也不介意对方带他走，但这人这样的态度，他就起了一点逆反心理。 小恶魔又灵活地往旁边跃了一步，再次躲开了副官伸向他的手，冲他龇牙吼了一句。 “呱！” 你使唤奴才一样的语气让我跟你走，凭什么？连楚回舟都没有这样跟我说话。 副官接连几次被小恶魔躲开，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刚张了张口想要训斥，就听到上将的声音淡淡响起。 “怎么了？” 不是问他的，是问那只恶魔崽子的。 偏偏，这句“怎么了”听起来竟然有些纵容。 副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赶紧去看楚回舟，他们上将已经走到了那只不识好歹的顽劣的恶魔崽子面前，朝着小恶魔伸出了手。 沐连溪看到楚回舟过来，也没有再躲，微微歪了歪头，配合地让楚回舟抚摸了他的脑袋和犄角，顺带轻声“呱”了一声。 “呱”里面带了几分告状的意味，沐连溪叫出口后品咂了一下，从自己的声音里品出了一点绿茶味。 小恶魔不大好意思地抖了抖犄角，犄角尖端开始泛粉红了。 楚回舟挑了挑眉，竟然很吃他这套，扭头对着副官问。 “你对他干什么了？他不乐意，就让他跟着我。” 副官瞪大了眼，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上将竟然会帮着一只恶魔崽子说话。 “上将，我是怕他跟在您身边，影响您处理军务，这只小恶魔刚从异族星球离开，肯定顽劣，还是让属下先找专业的人把他训练好了再送到您身边” “再说了，您带着一只小恶魔下迁跃舰，让其他士兵看到了，恐怕对您影响不大好吧？” 副官说着，神神秘秘地。 “属下听说您和三皇子殿下好事将近……” 楚回舟神色冷下来：“军中谁再提这件事，军法处置。” 沐连溪没管楚回舟的冷脸，仗势欺人，恃宠而骄地顺着对方的手臂爬到了他肩口，站稳以后，悄悄冲着副官做了一个鬼脸。 眼尾的余光扫到楚回舟侧脸过来，又赶紧收敛了表情，做出了乖巧的模样。 楚回舟奖励地又揉了揉他。 “这小崽子不是挺听话的，怎么顽劣了？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对异族抱有偏见。” 副官心底气得吐血。 这崽子装模作样！心思不正！ 明明刚才还耀武扬威对他做鬼脸！还龇牙吼他！ 但他不敢反驳上将的话，只好忍气吞声。 “是……” “把北城邦城主那个侄子带上，押入监狱，联系帝星的军事法庭，让他们派人来领人。” “北城邦城主还想见您……” 楚回舟带着他缓步下了迁跃舰，嗓音平静无澜，隐隐带着嘲讽。 “那让他想吧。” 副官在后面凌乱，沐连溪“嘎嘎”笑了两声。 楚回舟在气人这件事上，还是挺有天赋的。 所有士兵保持着军礼的姿势，一直等到楚回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继续开始巡逻。 楚回舟可能是习惯了，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但是沐连溪还是第一次这样被几百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视线里有敬畏，有好奇，也有一些不怀好意。 那些恶意一半是因为对异族的歧视，还有一半，大概是对楚回舟的。 从楚回舟上任以来，军中本来供Alpha们取乐的异族Omega都被释放，自然会有Alpha对他产生不满。 而且这些士兵里有帝星的军队，当然也会有来自各个城邦的军队，拥护皇室的城邦来的士兵对楚回舟很拥戴，但类似北城邦那些地方来的士兵，就不一定了。 小恶魔被这些目光盯得有点不大舒服，低头避开了。 楚回舟：“等我们回到主帐，那附近都是帝星的军队，能进主帐的也没有几个人，到时就不会有讨人嫌的盯着你看了。” 小恶魔支棱起了犄角：“呱？” 楚回舟要带他去主帐？ 16. 小名 “除了主帐，你还想住在哪里，难道想和那个北城邦城主的侄子一起住监狱？” 小恶魔甩了他一尾巴，摇头：“呱！” 楚回舟勾唇。 “不过先说好，军营条件简陋，我主帐里也没有羊绒毯子给你盖。” 能住在楚回舟的主帐，吃好喝好玩好，已经比原著里进监狱、挫骨扬灰、砍犄角做观赏品的结局好不知道多少倍了。 沐连溪没什么不知足。 先好好在楚回舟身边待一段时间，等他能变回人形了，再想办法逃回异族。 而且军营里异族实在太惹眼，最好能跟着楚回舟回星际帝国帝星，再找机会逃。 楚回舟不是快要和星际帝国三皇子订婚了吗？这么大的事情，对方近期肯定要回帝星一趟的。 沐连溪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尾巴也跟着小幅度地摇摆起来。 楚回舟带着他走到了军营的中心地带。 这里巡逻的士兵看起来少了很多，看到楚回舟也只是恭敬地敬完礼后很快离开，和对方说的一样，并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过他隐隐觉得附近应该有很多暗哨在。 他们进了主帐——一间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屋里的主色调是浅灰和深蓝色，家具简单。 但和他想象中整洁的房间不同，桌面上各种文件堆得乱七八糟，沙发上的靠枕也横七竖八，连床上的被子也没有叠成豆腐块，而是随意的一个四边形。 沐连溪：“……” 可能是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缘故，他喜欢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整齐，什么东西在哪儿最好一目了然，省得丢了什么都发现不了。 他嫌弃地侧脸看了楚回舟一眼：“呱。” 你这是让我住主帐吗？ 我看是让我住狗窝。 小恶魔挣扎着跳到了地上，巡视领地一般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楚回舟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房间有多乱，也不管他到处逛，脱下了军装外套挂在衣架上——衣架上的衣服也没有放得多整齐。 沐连溪强迫症犯了。 强迫症犯了的结果就是，小恶魔满是嫌弃地冲楚回舟“呱呱”了一阵，然后利索地开始打扫房间。 先是跑到沙发上，抱着比他身体还高的抱枕，一个个放好，再把沙发垫扯平。 然后走到衣架边上，一蹦一爪子，先把衣架上挂得东一个西一个的衣服全部扯下来，小恶魔很快被衣服堆淹没。 艰难地从染着淡淡Alpha信息素味道的衣服里面探出头，他用爪子扒拉着衣服扒拉平整，然后叼起一件件爬上衣架重新挂好。 好在楚回舟的房间只是乱，并不脏。 地面上没什么灰，厨房也没有没洗过的脏碗碟堆放。 沐连溪整理干净了客厅，正想着跑去对方的卧室把床上那个叠成不规则四方体的被子重新叠一叠，还没喘匀气，就听到楚回舟叫他。 “小崽子。” 屋子里除了客厅、厨房和楚回舟的卧室，还有一间锁了门的客房。 楚回舟正站在客房门前唤他。 沐连溪脑海里回响了几遍“小崽子”三个字，觉得这个称呼不是很好听，于是假装不知道对方是在叫他，趴在原地休息没动。 “小崽子？”楚回舟沉默了一下，“你有名字吗？我还没有问过你。” 沐连溪扭过头，恶魔首领和他在蓝星上的名字一样，而且以恶魔首领在星际上的知名度，楚回舟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不能说真名。 不过他在蓝星上还有小名，只是…… 小恶魔抓耳挠腮地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办法能把小名告诉楚回舟。 星际的通讯技术发达，基本上都使用光幕，没人用键盘扣字了。 就算是星网上的论坛，也都是语音输入。 他现在这个样子没法说话，难不成…… 沐连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再看看楚回舟的手。 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了。 他拽住楚回舟的袖子，对方很快半蹲下来，顺着他的意思把手递给他，他刻意收敛了爪子的锋芒，慢慢在对方手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写了不到一半—— “这是小名吧？” 小恶魔柔软的小犄角被男人圈在掌心里，肆意揉了两下，楚回舟的嗓音带着几分轻笑。 “还挺大方，小名也舍得告诉我。” 沐连溪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因为从小院长就这样叫他，就跟孤儿院里其他小伙伴的小名叫“丫丫”、“小壮”是一个道理。 但是楚回舟真的盯着他的眼瞳，苍蓝的凤眼眼睫低垂，沉声叫他的时候，沐连溪有点后悔了。 “崽崽。” 对方摸他犄角的动作温柔了一些，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尾声莫名有些愉悦的上扬。 本就清冷如寒泉流淌的声音此刻多了一些沙哑，低沉的尾调掠过耳畔，沐连溪犄角瞬间变成了粉色。 他怎么觉得…… 对方这样称呼他，有一种蓝星上狂热的猫猫爱好者，买到了一只自己喜欢的小猫咪，一边抱着猫咪猛亲，上下其手，一边低声叫“崽崽”的感觉？ 好在楚回舟并没有多关注他这个小名，也可能是顾及到了他快要完全变成粉色的犄角，知道照顾幼崽的自尊心，没再继续开口，而是抱起他转向了客房。 “在异族答应谈判，你爹来接你回去之前，你就住那个房间了，我带你去看一看吧？” 沐连溪点了点头。 “我让人提前准备了一些用具，如果缺什么东西，你随时跟我说。” 沐连溪本来已经做好了好好收拾客房的准备，但客房门打开，小恶魔的眼瞳倏地睁大了一些。 客房的墙面全部换成了星河宇宙的墙纸，很符合男孩子的喜好。 一张单人床上面贴心地装了围栏，防止幼崽半夜睡相不好滚下床，床单被套是卡通图案的，材质不是羊绒毯，但也很柔软。 床边有一个不小的泡泡池，里面全是海洋球，还有一个滑梯供他玩儿。 不远处的书架上摆满了儿童图书，还有各式各样的机甲模型、迁跃舰模型、拼搭积木、卡通玩偶抱枕…… 这…… 楚回舟这是真把他当幼崽养了。 17. Omega信息素 他怔愣的工夫，对方已经带着他走到了泡泡池边，似乎笃定所有幼崽都无法拒绝滑滑梯的诱惑，把他放到了滑梯入口。 鼓励地看着他：“要不要试试？” 沐连溪盯着滑梯下面的泡泡池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游戏对小学生来说太过幼稚。 但是对大学生来说……好像刚刚好。 他披着恶魔幼崽的皮，厚着脸皮从滑梯上滑了一次。 一个成年人滑滑梯很快就能到滑到头。 但是幼崽的身体去滑，却觉得这段路很长，足够滑得很尽兴。 小恶魔乐此不疲地第三次爬上滑梯时，楚回舟没再继续看他，而是打开了光幕，联系了医务官过来。 对方的易感期应该已经结束了，因为他最近已经闻不到楚回舟的信息素气味了，除了他的衣料上还沾了一点儿未散的硝烟味。 “一会儿我有事找医务官，这间房子你可以随意走动，不过不许自己出去，要出去得找我。” 沐连溪“呱”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想了想，还是先离开了滑梯，去往了楚回舟的卧室——对方的被子还没叠好。 对方给他准备的房间很用心，他也没钱付给对方，就帮人承包了这间房子的家务吧。 医务官来得很快，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凝重，好像楚回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 沐连溪不自觉放慢了帮楚回舟整理卧室的动作，竖起犄角凝神去听他和医务官的对话。 医务官先是详细问了楚回舟这次易感期的症状，听到他说信息素出现过短暂的失控，表情就更难看了。 细细的盘问过后—— “上将，您这次大概是被同等级且匹配度不低的Omega信息素诱导进入了易感期，所以才会发生短短三个月两次进入易感期的情况。” “信息素抑制剂过量对腺体的伤害很大，您又一下子注射了五支，信息素还失控了……” 楚回舟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好像习以为常：“你可以直接说，我的腺体现在有什么问题，需要吃哪些药。” “这个，暂时只发现您的信息素释放出来以后，波动比平时更强烈了，一些隐患可能要等您下一次易感期才可以查出来。” “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回帝星的中央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吧？等您成婚有了Omega，有匹配度高的Omega信息素的引导，易感期就不会那么严重了。” 楚回舟眯了眯眸子，苍蓝的眸底掠过了浅淡的海风。 “匹配度高的Omega。”他勾了勾唇，淡淡道，“那恐怕不会有这一天了，整个星际帝国都没有和我匹配度高的Omega。“ “可是您和三皇子殿下——” 医务官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道。 “对了，三皇子殿下和您的信息素匹配度，也才刚过百分之五十。” 这么低的匹配度，信息素引导有没有用还两说，A+级别的信息素和S级信息素相比，终究差了不少。 楚回舟没有再继续提这件事，换了一个话题。 “我的信息素在返航途中失控过一次，但那次只闻了一点Omega信息素就好了。” 医务官眼睛一亮，追问：“是谁的信息素？如果对您平安度过易感期有帮助，请您立刻把那名Omega调到身边！” 楚回舟走到衣架旁，从军装口袋里取出了一支密封容器。 沐连溪在卧室往外定睛看去，那是储存了他信息素的容器，楚回舟易感期的时候用掉了一支，还有一支被对方保存下来了。 医务官接过那支密封容器，脸上有疑惑，但楚回舟没说，他也没有问。 “上将，那我把里面的Omega信息素和您的信息素去做一次匹配。” “嗯，这次匹配结果记得保密，我不希望有除了你我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如果泄露出去，后果……” 医务官神色微动，立刻回答：“上将您放心。” 沐连溪见楚回舟谈完了正事，立刻一溜小跑出了卧室，想拉着对方去卧室看看，看看他的劳动成果，证明自己不是白吃白住的。 小恶魔刚蹿出卧室，那名正准备关门离开的医务官就看着他瞪大了眼睛。 表情和楚回舟的副官最早看到他时震惊的样子一模一样。 “上将，这……” 小恶魔跑到一半，地面有点滑，他爪子打滑一个滑铲撞到了楚回舟的脚踝，被人笑着抱起来。 “我养的小恶魔。” 医务官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和您住一起？” 语气好像他是个狐狸精，拐走了三皇子的未婚夫。 沐连溪不乐意了，拽着楚回舟示意他看看卧室。 楚回舟挠了挠他撞疼了的犄角，对着医务官说。 “对，崽崽跟我住一起，他挺乖的，也很聪明，你看我房间本来多乱，都是他收拾好的。” 于是他在医务官眼里的形象好像从狐狸精变为了童工。 沐连溪目送着对方离开，想起刚刚两人谈话时提到的三皇子和信息素匹配度的事情，又好奇地抬眼看向楚回舟。 “呱？” 你和三皇子到底什么时候订婚，什么时候回帝星去，信息素匹配度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问三皇子的事？”楚回舟抱着他回到了沙发上坐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凤眸颜色深了几度。 “我和三皇子没有什么关系。” 语气漠不关心，不像是在开玩笑。 沐连溪心里的八卦之魂开始燃烧，扒拉了几下他的手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星际帝国的情况，你应该也听你爹说过，皇室已经不比以往了，陛下年暮，各个城邦蠢蠢欲动，为了拉拢一些势力，皇室想出了联姻的办法。” “三皇子是皇室中唯一的Omega，我小时候和Alpha父亲一起去皇宫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但我们并没有过婚约，所谓订婚只是谣言而已。” 楚回舟并没有解释谣言的出处，但沐连溪大概能猜到。 星际帝国的豪门世家那么多，三皇子要联姻，怎么就偏偏传他和楚回舟呢？ 而且连军中都有这么多人把这件事当真，说明谣言已经传得很广了，且听起来可信度很高。 各个城邦想让皇室当傀儡，当然不会希望看到皇室和楚回舟联姻，没必要散播这样的谣言。那么有这样能力的，也就只有皇室自己了。 多半是皇室看中了楚回舟手上的兵权，故意散出订婚的谣言，想把这件事弄假成真。 小恶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颇为同情地盯了楚回舟一眼。 “呱。” 楚回舟收到他的眼神，微一挑眉，眼底噙着笑捏了捏他的犄角。 “至于信息素匹配度，你还小，离分化的年纪还早，就先不告诉你了。” 18. 饭量 沐连溪不满地低哼了两声。 信息素匹配度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星际帝国所有分化完成的AO，需要把自己的信息素信息上传星网，每年由星网自动进行匹配。 信息素匹配度在90%以上的会直接分配结婚，70%-80%的星网会进行推荐，鼓励相亲，匹配度50%以下的则禁止结婚。 信息素匹配度高，意味着两人的信息素互相吸引力越大，引导对方平安度过发热期/易感期的可能性更高，同时也更容易生出信息素等级高的幼崽。 一般来说，匹配度高的都是同等级信息素的AO。 只是，刚刚听医务官话里的意思……楚回舟和三皇子的信息素匹配度好像并不是很高。 三皇子已经是A＋级别的信息素了，如果还匹配不上……对方这辈子八成就只能跟抑制剂过了。 沐连溪这样想着，更同情地扫了一眼楚回舟，哼唧了两声。 要是每次易感期都要靠抑制剂，这次是五支，下次指不定六支七支十支…… 楚回舟误会了他两声哼哼唧唧的意思。 “你还想问什么？” 沐连溪在思索自己要不要多给对方留几支自己的信息素，发愣的工夫，房间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上将，您在吗？”是副官的声音。 楚回舟凤眼冷了少许：“进。” 门打开，副官神色纠结：“上将，刚刚帝星传来了文件，是……三皇子殿下发给您的，我已经把文件转入了您的光幕。” 楚回舟淡淡“嗯”了一声：“还有什么事吗？” “上将，您不看看吗？三皇子殿下还特意和我打了一通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今年星网的信息素匹配又要开始了，皇室举办了一场宴会，帝星的世家豪门子弟都受邀参加了，三皇子殿下想请您回帝星一趟。” “宴会？是相亲会吧。” 副官干笑一声。 “上将，您也二十几岁了，是该找个合适的Omega伴侣，这样易感期也会好熬很多，不是吗？” 楚回舟打开了光幕，直接将那封文件删了。 “你帮我回一句，就说我最近军务繁忙，没有时间回帝星。” “这……上将，就算您不喜欢三皇子殿下，这次也有不少世家豪门的Omega成年，说不定有和您匹配度高的呢，您还是——” 楚回舟缓缓抬眸，眼瞳底旋转着幽暗的蓝色，森冷的温度很快把副官剩下的话逼了回去。 等副官没再开口，楚回舟才淡淡道。 “没其他事情的话，让厨房把晚餐带来，记得一份要儿童餐，适合恶魔幼崽吃的。” “是……属下马上去准备。” 晚餐不到五分钟就送来了。 沐连溪爬到了餐桌边的儿童座椅上，看着一盘餐盘放到了他面前。 他先看了一下楚回舟那盘，有鱼有肉有菜，营养搭配看着很均衡。 至于他这份…… 米饭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坨，上面洒了黑芝麻和肉松。 蔬菜是胡萝卜和西兰花，用模具印成了卡通图案，猫猫头和狗狗头，让他有一种吃一口都有负罪感的错觉。 肉是咖喱味的土豆鸡块，也只有很少一点儿，土豆块和鸡块码得整整齐齐。 还有就是一杯椰奶。 沐连溪：“……” 好少的菜，估计两口下去就没了。 恶魔的爪子抓不住筷子，连握勺子都勉强，他先用吸管喝完了那杯椰奶，两口就见了底。 然后硬着头皮，开始直接低头吃米饭和菜。 他的身体虽然只有恶魔幼崽的大小，可是胃口并没有变小。 小恶魔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自己的餐盘，笨拙地抽纸擦了擦嘴，感觉有什么东西趁着自己胃不注意就顺着喉管滑下去了，风过不留痕。 他看了一眼自己干净得锃亮的盘子，再看看楚回舟还有一半菜没吃的盘子，眼巴巴地盯了过去。 饿饿，饭饭，香香。 小恶魔半直立着身子，暗红色的眼瞳闪着饥饿的星星，眼神灼热，犄角软和地耷拉下去一点儿，随着风声微微颤动着。 楚回舟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朝他看过来。 沐连溪试探着往对方的餐盘靠了一点儿，楚回舟没有阻拦他，他也就一步步挪到了楚回舟的餐盘边。 正好有一块牛肉卡在餐盘边缘，他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把那块牛肉扒拉进了嘴里。 “没吃饱？” 沐连溪连连点头。 对方拿过他的餐盘，把自己的菜分了一半给他。 “厨房可能不清楚恶魔幼崽的食量，我明天让他们多准备一点儿——不过不许吃撑了，小心肠胃不舒服。” 厨房的厨师过来收餐盘时，楚回舟跟对方提了一句，让他以后把儿童餐的分量乘以3。 “上将，恶魔幼崽和成人的食量不一样，不能吃太多东西，否则会消化不良的……” 沐连溪蹭了楚回舟的饭刚刚吃饱，正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揉着肚子消化，闻言一骨碌翻过身想发表抗议——肚皮溜圆的小恶魔在沙发上卡了一下，竟然没翻过来。 小恶魔尴尬地僵硬了一瞬，假装无事发生地又仰面朝天瘫了回去。 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房间里很暖和，他就算在这里睡着了也没有关系。 不远处，楚回舟轻轻笑了一声。 “可是他今天没有吃饱，我分了他大概三分之一的饭菜。” “不应该啊，今天厨房准备的儿童餐的量已经比正常恶魔幼崽的食量要多一点了，怎么会没吃饱？” 楚回舟拧了一下眉，冲着他招招手：“崽崽，过来。” 沐连溪在心底叹了口气，用翅膀帮忙翻过身，慢吞吞地跑到了楚回舟身边，很快被人托着小腹举了起来。 幼崽是三头身的，肚子有点鼓，越发衬得小恶魔圆头圆脑。 楚回舟的掌心娴熟地揉上了他的肚子，很快把松软的绒毛揉成了一团乱麻。 “我摸着，他吃得也不是很撑，或许……我养的这只恶魔幼崽特别能吃吧。” 厨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Beta，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恶魔幼崽，好奇地跟着楚回舟的动作半蹲下来，往小恶魔的肚子上瞄。 沐连溪还没用尾巴挡住自己的肚子，楚回舟先一步把他揣进了怀里。 他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人揉在了衣服上，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往哪儿看呢？” 沐连溪：“……” 厨师愣了一下，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是在窥探上将大人不允许窥探的隐私。 “属下是担心小恶魔吃得太多了，毕竟有些幼崽饿得久了，对自己的进食量就无法控制……” 而且一只恶魔幼崽，毛都没长齐，看看肚子怎么了？能看到什么啊？ 上将大人那个语气，怎么好像他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 沐连溪被楚回舟抱得有点窒息，低低“呱”了一声示意对方放开。 楚回舟松了一点力道，对着厨师道：“他在异族不至于挨饿……这样，等明天给他的衣服到了，你再来隔着衣服看看，他是不是吃多了，明天的儿童餐先按照三倍的量准备。” 厨师的表情一言难尽，但上将的命令又无法拒绝，只好点头。 “是，上将。” 19. 小裙子 给他准备的衣服是第二天就送到了。 沐连溪原本以为最多只有三四件，没想到一来就是一大箱，用衣架一套套搭配好，足足有十几套，足够他每天换个花样穿。 但他没什么心情自己把衣服试完。 因为楚回舟变得忙碌了很多，基本上凌晨他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就出门，晚上他犯困地在床上发呆对方才回来。 听楚回舟偶尔和他副官的对话，对方似乎是在忙有关北城邦的事情。 他们抓回来的那个北城邦城主的侄子即将被押往帝星，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北城邦城主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束手就擒。 会议一场连着一场，楚回舟晚上回来的时候，有时脸色冷如寒冰，眼瞳隐隐爬了几根红血丝，卧室里的灯亮过一整个晚上。 这样过了将近一周，上午十点，沐连溪照常懒洋洋地睡完回笼觉起来，起来后先去楚回舟的房间溜达了一圈，对方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昨晚他刚刚给对方整理干净的书桌上又变得乱七八糟，各种文件纷纷扬扬。 小恶魔跳上了书桌。 其实楚回舟会带回房间看的文件大部分都不是很重要，只是需要他签个字走个流程的程序性文件。 军中重要的文件当然不会随意带出档案室。 沐连溪把文件分门别类归置好，整理到最后一份时，不经意地瞥到了上面的一行字。 【星际帝国军事法庭审判员将于2月26日抵达，交接“北城邦私军”一案的嫌疑人。】 2月26日，那不就是后天吗？ 既然交接文书都传来了，那么这件事应该也差不多算是尘埃落定了吧？人交到军事法庭，最后判下来的罪名和刑罚是什么，就不是楚回舟的职责范围了。 沐连溪盯着文件思索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房间门打开的声音。 楚回舟熟悉的嗓音响起。 “崽崽？” 小恶魔响亮地应了一声，很快放下文件，借着椅子当跳板蹿下桌子，朝着卧室外跑去。 这几天他在房间里关得都快要发霉了。 这里没什么娱乐设施，虽然他房间里玩具很多，也有不少故事书，但那些东西摆弄一两天还行，整整一个星期时间，换谁来也受不了。 楚回舟正在门边换下军装外套，见他跑过来，立刻停下了解腰带的动作，半蹲下身朝着他伸出了手。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对方连轴转了很久，尽管眉宇依旧凌厉，但细看却能看到眼瞳深处淡淡的倦色。 或许是房间里没有别人的缘故，对方的神色很快松散下来，凤眸慵懒地半垂下了眼睑。 “北城邦的事情差不多忙完了，后天等人被接走，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小恶魔晃了晃尾巴，被人捞起来抱到怀里，他赶紧挣扎了一下，用尾巴尖指了指门外。 “呱！” 既然事情处理完了，是不是应该有空带我出去走走了？ 小恶魔憧憬地透过半开的门缝望了一眼外面错落的房屋和远处的青山，觉察到楚回舟顿了脚步，又很快抬眼眼巴巴地看向他。 瑰丽的眼瞳流光溢彩，写满了“我想出去看看”。 “想出去玩？”楚回舟捏了一下他的犄角，抱着他掂了两下，语气认真，“是该出去走走了，你再在床上躺下去，就要变成一只胖崽了。” 小恶魔愣了一下，对上楚回舟促狭的眼眸，绒毛立刻炸成了球。 “呱！” 你说谁是胖崽？ “出去也行，不过得等吃完午餐以后，我记得你有很多套衣服送来了，我还没仔细看过，不如现在先试试衣服？” 想着下午可以出去的事情，沐连溪没跟他计较别的小事，大方地点了一下头。 衣柜门打开。 虽然异族在星际帝国地位很低，但架不住很多贵族都喜欢把异族当宠物养。 所以也催生了异族服装产业，各种服装式样应有尽有，而且价格昂贵，狠狠掏了一笔贵族们的钱袋子。 在外人看来，他大概也就是楚回舟一时兴起养着的一只小恶魔，只是现在还挺受宠，所以送来的衣服做工和花样都很精细。 棒球服、小西服、运动衫、衬衣…… 楚回舟一件件取下来，往他身上比划。 “虽然这几天吃胖了一点，不过穿衣服还是好看的。” 小恶魔笑弯出两颗小虎牙。 他在蓝星的时候就没少被星探联系，让他进娱乐圈当练习生。 穿越过来之后样貌基本没有变，变成幼崽时期当然也是全异族最靓的幼崽。 十几套衣服很快就试完了。 沐连溪咬住楚回舟的裤腿，示意对方陪他去吃午餐。 “先别急——我记得我让人定做了十八套衣服，这里放着的算上你身上穿着的，也只有十七套，怎么少了一套？” 小恶魔犄角一抖，心虚地别开了眼神。 楚回舟挑眉，把他拎到了与他平视的高度。 “还有一套呢？被你当玩具玩了？还是用来磨爪子撕了？” 沐连溪回忆了一下那套衣服，两相权衡下，还是选择了咬紧牙装傻不说话。 “整个房间就这么大，要找到一套衣服很容易，你不说的话……等我找出来，就请全军过来，一起看你穿那套衣服。” 沐连溪：“……” 好狠。 而且这种事，他相信以楚回舟的性格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小恶魔无奈地“呱”了一声，表示自己坦白从宽。 楚回舟放下了他：“那你自己把那套衣服带过来……真的撕成碎片了？” 小恶魔摇摇头。 早知道就真的撕了，要不是看那套衣服材质不错，估计很贵，一时没舍得浪费…… 他脚步沉重地走到床边，伏下身钻到了床底下。 几秒钟后，小恶魔身上黏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叼出来一件雪白的吊带公主裙。 吊带是透明的，公主裙有一层层花边褶皱，像是童话里白雪公主的裙子，还搭配了一顶小皇冠。 小恶魔把那套裙子塞进了楚回舟手里，控诉道。 “呱，呱呱呱——” 你看看，给一个男生准备这样的衣服，而且我又没有异装癖，这合理吗？ 楚回舟薄唇勾起，眼底泄露出一丝笑，似乎是顾及他的自尊心，对方收敛了一下，但没有能收敛住，那一丝笑很快就变成了低低的轻笑声。 沐连溪：“……” 你给我等着，要是你哪天落到异族手里，我一定也让人给你定制一套公主裙，把你穿裙子的视频录下来，在全——星——际——传播！ “我和定做衣服的人说了，你是男孩子，让他做男孩子的款。” 对方提起那套公主裙，往他身上比了一下。 “不过，星际帝国不少养异族的人有一些癖好，偶尔会给男孩子穿女装，所以……” 所以那个定做衣服的人摸不准你喜不喜欢，就偷偷夹带私货给我做了一条公主裙？！ 他溜远了一点儿：“呱！” 现在我已经把裙子给你了，你自己处理掉，总之我不穿。 “这衣服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一条好几百星币。” 嘶。 沐连溪有点肉疼。 在蓝星，几百块钱可以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做一顿很丰盛的菜了，也足够给院长爷爷买一针昂贵的药水…… “这样就扔掉是不是有点可惜，要不你试穿一下，也算是穿过了，嗯？” 楚回舟嗓音很低，带着些哄骗的意味。 沐连溪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了。 “就在房间里穿一下，没有别人看到。” “呱！” 那也不行！ “你穿了，今天给你喝两罐椰奶。” 小恶魔可耻的有一丝心动，但很快坚定地继续拒绝。 “那下午在外面玩的时间多两个小时？今天晚上能看到流星，是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流星雨，想不想去看看？” 小恶魔迟疑地呜呜两声，不情不愿地接过了那条公主裙。 下午，楚回舟回卧室补觉，履行承诺放他出了房间，安排了两个亲兵跟着他。 沐连溪换上了一套方便行动的运动衫，脑海里镜子前自己穿公主裙的可怕样子依然挥之不去。 楚回舟这人应该没什么奇怪的癖好，就是喜欢逗他玩。 还用可食用的红色素给他抹了口红。 好在对方自己也陪他画了一个难以见人的“浓妆”，俊美的脸被造得像马戏团的小丑，看起来比他还可笑，还差点没洗掉被亲兵撞见。 在军中每天这个会议那个会议也确实挺折磨人，人重复一件事情久了总会有点想发疯，他理解，他关怀。 小恶魔在军营中随意散着步，走走停停。 两个亲兵可能是收到了楚回舟的命令，一直跟在他身后五六米的距离，没有打扰他。 一路畅通无阻，走了半个多小时—— “上将有令，那边您不能过去。” 沐连溪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 “那边是北城邦士兵的营地，北城邦城主也在那。” 哦，所以算是仇人的地盘。 小恶魔转身准备换个方向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他，语气不善。 “哪来的异族杂种，军营重地，怎么能放任异族乱跑？” 20. 欺负 “你说话注意规矩，这是上将养的小恶魔，上将有令，他可以在军营随意走动。” 两个亲兵恪尽职守，很快拦到了沐连溪面前。 “上将养的恶魔不也是异族贱种吗？万一他偷看到了什么军事机密，泄露出去，你们担得起？恐怕就连上将也担不起吧。” 说话的是一个北城邦的军官，两边本来就因为私军的事情有龃龉，现在更是剑拔弩张。 那名军官看到自己身边有北城邦的士兵围过来，而沐连溪身边只有两个亲兵，冷笑一声，气焰更张狂。 “我不管上将是怎么命令的，总之我们城主不允许异族贱种踏入北城邦的军营——这也是为了军事安全考虑。”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抓沐连溪。 他粗糙的手还没碰到小恶魔的毛尖，小恶魔已经灵活地闪到了一旁，毫不客气地一张嘴，狠狠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啊——”那名军官吃痛地叫了一声，抽回了手。 周围响起了一阵嘲讽的笑声。 那名军官的脸因为羞恼胀成了酒红色。 “敢咬伤我？异族伤到军官一律枪决，把这异族贱种给我抓起来！” 沐连溪心里有些发笑，不等那名军官退开，先一步跳到了他的背上，对方立刻手忙脚乱背过手来抓他，小恶魔轻松地闪开后，三叉戟状的尾巴在对方脸上抽了两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然后跳回地上，扬长而去，跑回了亲兵身边。 那名军官脸颊上多了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还不过去抓他？！我的命令不管用了吗——” 这几个笨手笨脚的士兵，动作还没楚回舟一半迅速，他想躲开这些人实在太容易了。 小恶魔挑衅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几个北城邦的士兵刚围拢过来，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嗓音。 “都给我住手。” 沐连溪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北城邦的营地里走过来一个鬓发灰白的老者，国字脸，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的样子。 面相挺和善，笑起来时皱纹舒展，看着很慈祥。 “城主。” 几个北城邦的士兵立刻行礼，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对方是北城邦的城主？ 北城邦私军在异族星球干的那些破事在脑海里闪过，沐连溪本能地凭着感情站在了楚回舟和异族那边。 顿时觉得这名老者脸上的笑不那么慈爱了，更像是老狐狸笑里藏刀的伪装。 北城邦城主走到他面前，笑容不减，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扭头训斥下属。 “你们怎么敢违抗上将的命令，既然是上将养的小恶魔，做事当然有分寸，怎么会偷窃军事机密呢？” 训斥完，对方又转向跟着他的两个亲兵。 “今天的事是我的下属不懂事，还希望两位不要放在心上，免得让上将误会。” “城主客气了。” “这样吧，作为赔礼，不如我亲自送小恶魔回去？” 沐连溪心里警铃大作，瞥见两个亲兵迟疑的眼神，动作慢了一拍，只好看着老者在他面前蹲下身，把手伸向他。 小恶魔龇开了牙，暗红色的眼瞳闪烁着警觉的光。 老者微有些浑浊的双目依旧含着笑，似乎没看出他要咬人的意图，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趁你主子现在还能护着你，你最好玩尽兴了。” 很轻的一句话，如果不是恶魔听力极佳，沐连溪可能都没能听清老者说了些什么。 他立刻做出了隐隐恐惧，又色厉内荏的样子，继续龇牙，但没咬下口，任凭老者抱起了他。 对方虽然抱着他，但动作和姿态明显把他当做一只牲畜，或者一件玩物。 “这么小的恶魔幼崽，还没到学会说话的年龄吧，没有训练过可能不大懂事，不知道上将有没有找人教他？” 亲兵：“上将没提过这件事。” 老者点了点头，又跟亲兵说了几句话，从语气到内容，都显得对楚回舟很尊敬。 啧，老演员了。 沐连溪配合出演地微微抖着身子，小恶魔绒毛炸了起来，蜷缩成很小的一团，看起来弱小可怜而无助。 可能是他害怕的模样取悦了老者，又或者是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恶魔幼崽。 对方又低下头，轻声跟他说了句话。 “我正好缺一条恶魔皮的护膝，你的大小正合适。等后天，我就剥了你的皮。” 小恶魔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了恐惧的呜咽声。 老者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抬头又是慈和的笑，对着亲兵笑了两声。 “小恶魔崽子是挺好玩的，以后我年纪大了也养一只玩玩。” 到了楚回舟的主帐附近，对方终于把他放下了。 居高临下地俯瞰了一眼炸成一团黑球的小恶魔。 “那我就不过去找上将了，麻烦两位把小恶魔交给上将，记得代我表达北城邦的歉意。” 亲兵：“城主放心，我们一定带到。” 老者的身影刚消失在视野中，两个亲兵还在发愁小恶魔出去时还好好的，一会儿工夫吓成了这么个样子可怎么跟上将交代。 一转眼就看到刚才还耷拉着犄角，眼瞳刻满恐惧，绒毛炸起的小恶魔已经飞奔着跑向了他们上将的营帐。 犄角精神地竖了起来，绒毛也能服帖了，眼瞳亮闪闪的，看起来要多正常就有多正常，甚至脚步里还带着几分欢快和兴奋。 亲兵：“？？？” 这就是年龄小的小崽子吗？根本不记事？ 沐连溪带着自己委身坏人换来的独家情报，跑到了主帐门口，开始疯狂挠门。 不过几秒钟，房间门就打开了，楚回舟似乎刚睡醒，墨蓝的短发还有些散乱，看到他后微一挑眉，侧身把他放了进来。 “早上还急着出去玩，怎么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这话是问两个亲兵的。 亲兵详细讲述了他们在北城邦营地和对方发生的冲突，最后说。 “是北城邦城主想表达歉意，坚持亲自把小恶魔送回来了……” 沐连溪急着要跟楚回舟说正事，眼巴巴盯着他示意他赶紧让亲兵离开。 但对方好像误会了他的眼神，把他捞进怀里，动作很温柔地摸了摸。 “崽崽不怕，那个老东西不敢对你怎么样。” 沐连溪：“……” 他跟着在心里骂了一句：老东西。 亲兵：“？！” 他们听到了什么？上将在哄这只恶魔幼崽？！ 楚回舟凤眼眸光深暗，手上安抚地揉着小恶魔，语气也一派淡然，但眼底的冷意却让两个亲兵有些心惊，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不敢对视。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沐连溪拱了拱脑袋，让楚回舟停止了抚摸，眼神严肃起来。 “呱。” 准备好，我要给你独家情报了。 他扒拉开楚回舟的手，开始在他手心写字。 写一个字，楚回舟读一个字，读到一半—— “这是那个欺负你的老东西跟你说的？” 小恶魔大力点头，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多了点告状撒娇的意味。 他如实把那两句话写给了楚回舟，又加了一句。 【老东西的意思是不是，他们在后天有什么阴谋，要对你动手？我记得后天是帝星军事法庭的审判官，来交接犯人的那天。】 楚回舟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犄角末端绕着圈，薄唇弧度冷冽。 “交接的事情我查过很多次，没有疏漏。除非北城邦的人想把犯人杀人灭口。” 没了人证，“北城邦私军”这个案子大概率会变成一个悬案。 还有可能，北城邦会把所有罪责推到死了的犯人身上，把自己摘干净。 “对方不仅想杀人灭口，可能还想给我安一个通敌的罪名……你记不记得，我在编号144号星球上穿了异族的军装。” 楚回舟勾结异族，为了扫除反对和异族和谈的北城邦在军中的势力，捏造了“北城邦私军”的案子，买通北城邦城主的侄子做伪证。 证据就是对方在异族星球穿了异族的军装，而且驾驶异族的歼灭舰击落了星际帝国的舰队。 反正人证一死，这些事死无对证，只有一个不知道真伪的录像。 一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个程度，楚回舟很有可能会被暂时停职，等候军事法庭调查。 “这个消息很重要，给你记大功，奖励椰奶一瓶。” 沐连溪还在低头沉思，冷不防被人狂揉了一通脑袋，还挠了犄角的痒痒，小恶魔凝重的神色顿时破防，“嘎嘎”笑成了一摊恶魔饼。 他笑着打了个滚，仰面对上了楚回舟凌厉褪尽后含笑的凤眼。 “不过……我得立刻去监狱部署，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赶回来陪你去看流星。” 沐连溪理解地“呱”了一声。 比起看流星，当然是这件事更重要，毕竟要是楚回舟出事，他可是要被那个老东西剥皮做护膝的！ “……把你留在这里我也不大放心，要不跟我一起过去？” 现在犯人关在监狱，北城邦要杀人灭口也只能在监狱动手，他们当然要去布置陷阱，最好抓他个现行。 沐连溪点点头。 冲！ 21. 杀人诛心 军中的监狱设在地下，还没入春，气温不高，地下更加阴凉，加上终年晒不到日光，里面散着一股泛着霉味的潮湿感。 “嘀嗒”、“嘀嗒”…… 看守监狱的士兵正在打盹，敏锐地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随着犯人被审讯完滴落的血声一起靠近，立刻一个激灵站直了。 来人是之前一直给他们送饭的，这次也推了一个小车，里面放了几十份盒饭。 “辛苦了老哥——哟，今天菜这么好啊，又是鸡腿又是红烧鱼块的。” 送饭的人笑了笑：“你们天天在这儿待着才辛苦，又冷又潮，容易得风湿病吧？” 士兵向着他抱怨了一通。 “好在再熬两天里面那个重要的犯人就该送走了，到时你也不用天天在这儿守着。” “是啊是啊。” “那我把剩下的盒饭送进去？” 士兵打开了牢门，指了指最里面那间。 “说起来，那个重要的犯人依我看快吓疯了。也是，北城邦城主的侄子一下子成了阶下囚，换谁谁能受得了这落差……” 距离监狱不远的会议厅，楚回舟面前放映着一面光幕，上面清晰地展现出了监狱里的景象——负责审讯的士兵在半小时前已经按照命令，悄悄在监狱各个区域安装上了针孔摄像头。 监狱周围的巡逻乍看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更远一点的几个瞭望塔，侦查设备不再眺望远处，而是对准了监狱附近的几条街道。 “崽崽。” 沐连溪正站在楚回舟肩上发呆，闻言歪了歪头：“呱？” “你觉得，北城邦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杀了监狱里的囚犯。” 杀人灭口，这件事在蓝星的影视剧里那可有太多花样了。 小恶魔胸有成竹地开始在楚回舟手心写字。 灭口第一式【下毒】！ 据说有很多毒药无色无味，溶于酒水而无形，见血封喉。也有能通过空气散播的，比如制作成粉尘、熏香，只要吸入一点顷刻暴毙。 当然还有那些故意折磨人的毒药，什么七天没有解药就会穿肠烂肚，什么蛊虫一口一口吃光五脏六腑，什么中了毒自己掐死自己…… 小恶魔写完这些，爪子微有点发酸，甩了甩休息了一下，听到楚回舟说。 “你在异族都学了些什么，你爹教你那么多毒药，要把你培养成刺客吗？” 沐连溪：“……” 他也只会理论知识，实际上这些毒放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更别说给别人下毒了。 “监狱在地下，牢房没有窗子，也没有出气孔，要下毒的话必须走进监狱……那倒是很容易找。” 灭口第二式【绝世高手劫囚】！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一切都是空谈。 只要安排精锐打晕守卫，冲进监狱把犯人带走，或者一刀把犯人噶了，然后在支援来之前，精锐自己服毒自尽，这件事就一了百了。 不过北城邦应该不至于蠢到在军营劫囚。 所以灭口第三式【放火】！ 古装剧里喜欢用火箭、火球，或者干脆在监狱外泼烈酒，直接扔火把。现在星际时代科技先进就更容易纵火了。 往里扔个炮弹，或者来一架迁跃舰直接往地面撞，很容易就能引起大火。 北城邦不能随意开迁跃舰，军营上空也有防御罩，所以这个方法最可能的办法是有人在军营外趁守卫不备往监狱扔炸药。 沐连溪说完，询问地看向楚回舟。 楚回舟微眯着凤眼盯着光幕，光幕的荧光在他眸间投落了流动的光线，苍蓝色的瞳孔似乎添了几分淬冷的灰白。 侧脸线条挺拔而流畅，脸上没有表情时，就像一桩雕像。 沐连溪猜测对方肯定从光幕上发现了可疑的人，所以没有出声打扰，跟着对方一起盯着光幕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楚回舟慢悠悠地开口。 “看来得开始教你读书了。” 沐连溪：“？” 不是要抓人抓现行吗？怎么突然扯到了他的教育问题？ “又是下毒，又是劫囚，又是放火。”对方连敲了三下他的脑袋，“我可不想以后别人提起来，说我养了一只熊孩子恶魔。” 光幕上一个推着推车送盒饭的人走过了监狱窄长的走廊，一路给关押的犯人分完盒饭后，最后停在了关押北城邦城主侄子的牢房前。 楚回舟把光幕的监控画面调到了那间牢房里。 被关了那么久，又是审讯又是心理压力，对方身上衣衫褴褛，头发灰黑，脸上表情木木的，时而狰狞，时而恐惧，看起来已经被吓得精神不大正常了。 “放心，他的精神评估暂时没有出问题，供词有效力。” 一盒盒饭被递到了犯人手上。 沐连溪有些紧张——那盒饭多半是下了什么东西的。 但楚回舟好像没有安排人去阻拦，他迟疑了一下。 “呱？” 难道…… 犯人掀开了盖子，却没有立刻开始吃，而是隔着监狱栏杆的空隙一把握住了送饭人的手。 “你是我叔叔派来救我的对不对？我叔叔肯定不会让我被军事法庭带走的对不对？” 送饭人扯掉了他的手，面无表情：“我只是一个送饭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犯人又开始把饭菜全部扒拉开，试图在里面找到什么夹带的字条或者信物，不少菜都散落在了旁边的地上。 送饭人眼里闪过了一抹狠色。 “你这辈子虽然没什么指望了，不过还有父母兄弟姐妹在，你叔叔会照顾好的。” 沐连溪翻译了一下这句话。 你马上就要噶了，你虽然光脚不怕穿鞋的，但是你的亲人还在你叔叔手里，你要是不乖乖吃下这些有毒的饭菜受死，那你亲人也就完蛋了。 犯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发疯一般把那盒饭掀翻在了地上。 饭菜倒了一地，地面上的石砖顷刻变色——里面果然有剧毒。 犯人仓皇后退了几步，神色癫狂地看向送饭人。 “你想杀我，我叔叔想杀我，楚回舟没骗我，楚回舟没骗我，你们想我死，想我做替死鬼——” 送饭人听到他提到“楚回舟”三个字，脸色剧变，看着外面的守卫冲进来。 “你以为自己躲得掉吗？去军事法庭也是死刑，还不如——被药毒死，也好过被大火烧死吧？” 送饭人说完，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但一直等到他被我守卫拿下，按倒在地上，都没有等来他预想中的那场大火。 送饭人：“？” 犯人：“什么大火？哪有火？” 守卫：“上将马上就来了，你们有什么话，跟上将去说吧。” 监狱外准备纵火的早就被拿下了，很快也被入丢进了监狱里，和送饭的堆在了一起。 为了防止这些人出现像小恶魔描述的那样在牙齿上□□畏罪自尽，楚回舟往他们嘴里塞了布团，嫌他们“呜呜呜”地太吵，又卡住他们的下颌骨，随手扯脱臼了。 “上将，您要不要亲自审讯？敢在监狱里杀人灭口，胆子不小。” 沐连溪正窝在楚回舟怀里，等着看激动人心的审讯时刻。 下一瞬眼睛就被人遮住了。 楚回舟捂住了他的眸子：“你们审吧，小恶魔还小，不适合看那些血腥的东西。” 沐连溪：“？” 不是，你刚才当着我的面把人下巴弄脱臼，考虑过我看不了血腥的东西吗？ “刚刚手太快了，不小心把他们都下巴弄脱臼了，一会儿检查完他们嘴里有没有□□，就把下巴接回去吧——找医务官来，就说让他来给小恶魔做个心理疏导。”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分不清他们上将是在说认真的还是在阴阳怪气开玩笑。 看到那只小恶魔胆大包天地在上将怀里乱扭，又是拿犄角蹭手心，又是用尾巴绕手腕，上将都是一副听任的样子，立刻明白过来。 赶紧去找医务官去了。 “另外，去把北城邦城主请来，请他陪我一起‘监督’审讯的过程，以免有什么屈打成招，或者是污蔑。顺便，给军事法庭即将过来的审判官开个视频直播。” 绝了。 杀人还要诛心。 小恶魔的尾巴兴奋地晃起来，最后在楚回舟手腕上缠了好几圈，缠死了。 北城邦城主在几个士兵的簇拥下过来了。 笑眯眯的脸在看到地上捆成一堆的两个属下，和他眼神怨毒的活蹦乱跳的侄子后，险些没有绷住表情，那笑容僵硬又勉强。 “上将，您这是……” “今天抓到了两个企图杀害重犯的刺客，都在这里了，其中一个刺客提到了您的名字，这位大难不死的重犯又是您的侄子，所以我想请您过来一起陪审。” 北城邦城主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 忽然感觉到膝盖上传来一阵刺痛，一低头，是那只小恶魔崽子，肆无忌惮地在他膝盖上踹了一脚。 “呱呱呱，呱——” “不好意思，我家崽崽还小，不懂事。”楚回舟把小恶魔抱回来，目光落在小恶魔身上时划过一丝纵容的笑。 “给您翻译一下崽崽刚才说的话，恶魔皮做护膝您恐怕用不起，您的皮给他做护膝，他还嫌脏。” 22. 多跟我撒撒娇 楚回舟这句话没有避开人，说得云淡风轻。 北城邦城主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微微泛黄的浑浊眼球冷冷地看向楚回舟怀里的小恶魔，阴毒得仿佛有毒针从里面射出来。 小恶魔无辜而挑衅地眨了眨眼。 他虽然穿越成了异族，但绝对没有用人皮做东西的变态爱好。 楚回舟刚才的翻译也是牛头不对马嘴，不过用来报复北城邦城主简直不能更合适。 最后北城邦城主被士兵们强按在座位上，听完了整个审讯。 临走的时候拂袖而去，沐连溪看他的步伐，已经有点垂死病中的虚浮了。 “看来后天，我要一起押送犯人去一趟帝星了。” 北城邦现在已经是濒死的疯兽，肯定会疯狂反扑，犯人回帝星的途中也不是很安全。 沐连溪跟着楚回舟在监狱待了大半天，困得眼皮直往下耷拉，听到这句话赶紧支棱起精神，伸爪子扒住了楚回舟的衣袖。 “呱！” 我也要去！ 到了帝星，他才有更多机会逃回异族。 楚回舟垂眸：“怎么，困了？我们马上回去休息。” 【我也去帝星。】 他写完了几个字。 “你也去帝星？” 楚回舟眉心锁了锁，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暗沉了几度。 “帝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玩。你还是留在这里，我会安排亲卫照顾你，一切都跟我在的时候没有分别，我把犯人送到帝星就立刻回来，最多一周时间。” 就是因为军中对他的看守太严了，而且小恶魔在军中太惹眼，他才要去帝星。 小恶魔一骨碌翻了个身，开始在楚回舟怀里乱拱乱蹭。 小恶魔柔软的绒毛因为每天洗澡，毛尖都浸入了沐浴露的椰奶香味，小犄角比起之前稍稍坚硬了一点，变成了韧性的质地，rua起来的手感变得更Q弹了。 他一边用脑袋和犄角狂蹭楚回舟的手，一边把尾巴往楚回舟的手指上缠。 楚回舟嘴上淡淡地回了一句：“撒娇也没有用。” 但手却很诚实，顺着他的动作抚摸了一遍小恶魔的绒毛。 如果一次撒娇不够，那就多来几次。 小恶魔见楚回舟的手已经摸完了他的绒毛，又很快用爪子搭住对方的肩，歪头去贴贴楚回舟的脖颈。 一旁监狱看守的士兵的神色从刚开始看到小恶魔冲上将撒娇的震惊，到现在已经变得麻木了。 自觉降低存在感往上将旁边走过，不打扰上将rua小恶魔。 沐连溪使尽了浑身解数，在他即将爬到楚回舟的肩膀，拱开对方的衣领蹭到Alpha腺体边缘时，楚回舟终于伸手揪住他的后颈皮，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跟着我去帝星太危险了，撒娇真的没用。” 小恶魔蹭了一圈，绒毛乱得像个做工不精良的鸡窝。 暗红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光线中瞳孔溜圆，眼巴巴的，充满期盼。 沐连溪坚持这样和楚回舟对视了十几秒，时间久到他的眼瞳都有点发干，忍不住泛出一点生理性的水汽滋润的时候，对方毫无波澜的苍蓝凤眼有了些许裂痕。 裂痕里泄露出了一点温柔的情绪。 “怎么撒娇不成，还开始哭了。” 沐连溪：“……” 你别瞎说，我那是眼睛瞪久了，有点干，才不是哭了。 但是眼泪好像对楚回舟的杀伤力挺大。 沐连溪咬了咬牙，披着小恶魔的皮，他好像越来越不要脸了一点。 他眨巴几下眼睛，努力挤出了两颗眼泪，“啪嗒”一下掉落在楚回舟的手背上，泪眼汪汪地哼唧了几声。 哼唧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就侧过脸趴到楚回舟的手背上，让对方看不到他的眼睛——他最多也只能挤出这两颗眼泪了。 楚回舟沉默了好一会儿。 “……其实跟我一起去帝星，也不是不行。” 沐连溪心里一喜，又不敢立刻表现出来，只好憋着硬忍。 “但是到了那边，不许乱跑，只能跟在我身边。” “呱。” 没问题。 到了帝星，你肯定要去忙，我呢就住在你家里，趁你不在立马开溜。 帝星上异族不少，他走在街上去坐迁跃舰也不会引人怀疑。 他收敛了一下喜色，用十分之一的欢喜扭过头，对着楚回舟“呱”了一声。 “带你去就高兴了。”对方轻轻叹了一声，“现在可以跟我回一趟主帐休息了？” 小恶魔点了点头。 他们走出监狱，已经是深夜了。 杏眼一下子撞入深蓝色的广阔天幕，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感包裹下来，小恶魔张了张口，打了个哈欠。 夜风还有点冷，楚回舟把他揣进了军装外套口袋。 “睡吧，去帝星的事情，下不为例。” 沐连溪在对方的衣袋里蜷起了身子，睡了一会儿，忽然又被人挠着后颈叫醒了。 他抬起头，先看到的是楚回舟微仰起的脸，夜色流连过对方突兀的喉结，留下了一大片暗色的阴影。 随后一点莹白的星子落入了他的眼瞳，小恶魔睁大了眼睛，瑰丽的眼瞳很快被全部照映得明亮。 深蓝的天幕上不知何时，漫天都是划过的流星。 无数皓白的长尾在天上交织成了一道“银河”。 他赶紧闭上眼睛，按照蓝星人的习俗开始默声许愿。 听说看到流星，许愿是很准的。 那就祝……他在星际平平安安，早日回到异族。 也祝，星际帝国和异族不要再有战争了。 还有……楚回舟也要好好的。 沐连溪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些愿望，才虔诚地睁开眼，楚回舟竟然没在抬头看流星，而是在低头看他。 不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持续时间很长，到现在都还没有落幕。 对方的瞳色在夜里明明更暗，却一下子让流星都黯淡下来，吸引了他的目光。 沐连溪怔愣一下，按下了心里划过的一丝微妙，赶紧示意他。 【许愿，很准的！】 “许愿？异族也有这个风俗吗？” 楚回舟挑眉，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天幕，流星雨已经过了最盛大的时候，步入尾声了。 “崽崽……”他的声音有点低，在风里很快就染了更多的寒霜，“我不信这个。” 沐连溪坚持。 【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楚回舟看完他写的字，轻轻笑了一下。 “好吧，那给你一个面子。” 男人阖上眼，几秒钟后就睁开了。 沐连溪怀疑对方根本就没有好好许愿。 【你许了什么？】 想了一下，又补充。 【算了，你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准了。】 夜幕上只剩下最后一颗流星的尾巴，留下了暗淡的一点光晕。 楚回舟揉着他的脑袋，望着那抹流星残余的光。 “好，那就不说了。” 小恶魔绝佳的听力听到对方紧跟着又呢喃了一句。 “希望小恶魔以后多跟我撒撒娇。” 沐连溪：“？” 他狐疑地看向楚回舟，疑心是自己幻听了。 这人看着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刚才还义正辞严跟他说“撒娇也没用”，原来脑子里想的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回舟注意到他的目光，面色如常地跟他对视，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那样。 ……好吧。 小恶魔悄然收回视线，蜷缩回对方的衣袋。 就当是他听错了好了。 当然，其实……多撒娇一下，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没人能拒绝毛绒绒，他懂的。 他们回到主帐，沐连溪已经困成了一摊恶魔饼。 隐隐约约听到楚回舟叫来了医务官，跟医务官说了他后天要启程去帝星的事情，询问医务官是否要顺带去帝星的医院检查腺体。 医务官：“我正想找上将汇报，您上次给我的那管Omega信息素，和您的信息素匹配度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沐连溪在困倦中勉强转动了一下宕机的大脑。 那就是他的信息素和楚回舟信息素的匹配度了。 他稍微用心地听了一下。 医务官：“那名Omega和您信息素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空气寂静了一瞬。 楚回舟的声音隐晦莫测：“嗯，意料之中。” 如果不是匹配度极高，也不会那么轻易诱导他进入易感期，更不可能把他失控的信息素引导正常。 医务官似乎有些激动：“上将，您自从分化以后由星网匹配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过信息素匹配度高于60%的Omega，这次难得……这名Omega现在在哪？” “有匹配度这么高的Omega在，以后您易感期信息素失控的症状一定会改善很多！” “不过这样的话，三皇子殿下那边……” 楚回舟静静地听着他说完，却没有回答：“你先回去吧，这件事……” “属下明白，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沐连溪翻了个身。 如果那个医务官知道和楚回舟的信息素匹配度这么高的Omega是异族首领，那肯定就不会说出刚才的话了。 帝国律例是要求匹配度高于90%的AO必须结婚，但是异族首领绝对不包括在内。 就连星际帝国境内有过身份登记、合法生活的异族想要和人类结婚，条件都很苛刻，还会受到歧视…… 小恶魔没再想下去，顺着困意睡着了。 23. 去帝星 第二天，沐连溪刚起床吃完早餐，就被楚回舟抱去了一个陌生的营帐。 “进入帝星需要身份证件，异族也要。” 沐连溪听明白了，这是带他来伪造……登记身份做证件。 他之前一直在异族星球，从来没有踏足过星际帝国的领地，星际帝国的星网当然不会有他的信息。 自然，这次做证据也不能用真实的身份信息。 那边工作的士兵都是文职，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上将，您是要给小恶魔办理身份证件吗，以您养的宠物的身份？” 楚回舟眸光微凝，垂眸看向他，是询问的神色，似乎怕他觉得“宠物”这个身份太受委屈。 星际帝国的律例怎么定也不是楚回舟一个人说了算的。 一个名头而已，只要方便在帝星活动就好。 沐连溪坦然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轻轻叫了一声，表示自己不太在意。 负责登记的文职人员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说：“请问小恶魔叫什么名字？” 沐连溪眼尖地瞥到楚回舟的口型隐隐要说出“崽崽”两个，赶紧一挥爪子把对方的嘴巴捂住了。 拼命摇头。 楚回舟眼底划过一丝戏谑，把手伸给了他，示意他自己写想要的名字。 在他写字的时候悄悄用气声说了句。 “崽崽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小恶魔瞪回他。 【那你改名叫楚崽崽，以后大家都叫你崽崽上将，你满意了吗？】 楚回舟低笑起来。 吓得文职人员频频扭头看他们，表情好像见了鬼。 沐连溪想回到了自己的假名问题。 虽然除了这次和楚回舟一起回帝星，以后他八成不会再踏足星际帝国了，不过这个假名毕竟要在星网的信息库里一直存在。 而且从帝星逃回异族的计划里，说不定还要用身份证件坐迁跃舰。 他想了想，在楚回舟掌心写了一个名字。 文职人员等了半天没等到上将说出小恶魔的名字，委婉地提醒了一下。 楚回舟收回手，淡淡回答了文职人员的问题。 “他叫沐友仁。” “木有人？” 文职人员心里直犯嘀咕，但看上将没有其他表示，只好硬着头皮把“木有人”这个名字输入星网。 沐连溪眼见着文职人员要把他的名字输入错，赶紧叫了一声，示意楚回舟过去纠正。 楚回舟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对文职人员道。 “我来吧，这些信息登记完，身份证件什么时候可以办下来？” “您急要的话，以您的权限今天下午就可以办下来，电子证件会直接发到您的账户——需要实体证件吗？” 电子证件在楚回舟的账户，他没法独自使用，这怎么行？！ “呱！” 要实体证件！ “实体证件也一并送到我主帐吧。” “是，上将。” 当天下午，他就收到了实体证件，做成了一串项链的样子，小银牌上面用花体字刻了他的名字，背后还有身份信息编号，挂在脖颈上大小正合适。 “这个牌子里有芯片，有需要用到身份证件的时候可以直接刷，也有基本的通讯和链接星网的功能。” 小恶魔很满意，捧着小银牌看了一会儿，见楚回舟一直静静地盯着他看，忽然想起来对方昨晚对着流星许的愿望。 他稍稍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小恶魔欢快地跑过去，拱进了对方怀里打了个滚翻出了绒毛覆盖的柔软的肚皮。 楚回舟削薄的唇勾了勾，毫不客气地狠狠在他肚子上揉了几下。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去帝星了。” 小恶魔点点头，又用犄角蹭了蹭楚回舟的手心。 “北城邦私军”一案牵扯到的势力很多，是一件重案，把犯人交接给军事法庭审判官的步骤自然也很繁琐。 楚回舟大概知道他对这些仪式性的事情不感兴趣，没带上他，直到一切准备就绪要启程的时候，才回来抱起他。 楚回舟和军事法庭的审判官坐同一艘迁跃舰，那名犯人也在里面，最大程度保证犯人能活着回到帝星接受审判。 他们走到迁跃舰旁的时候，那名犯人也刚刚被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押送上舰。 不远处北城邦城主也在，浑浊的眼睛四处打量，脸上的神情已经不是之前在监狱里听审时的冷沉，又恢复了之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这个案子，北城邦城主也是要一起回帝星的。 “上将，所有人都已经上舰了，可以准备启程了。” 楚回舟点点头，示意审判官再等候一会儿，几秒后，北城邦城主缓步朝着他们走过来。 “上将。”北城邦城主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很僵硬，“上将上一次回帝星，还是剿灭星际海盗，回去向陛下述职那次吧。” 楚回舟没有跟他交谈的意思，只说：“舰队即将启航，请城主回自己的迁跃舰。” “上将不喜欢回帝星，无非是因为帝星反对上将领兵的人太多了，不是吗？” 北城邦城主话锋一转。 “我在帝星，倒是有不少老朋友，很久没回去了，反倒有点怀念。” 昨晚下过一场小雨，地上有少许浅浅的积水，反射着稀薄的阳光，显得比略显暗沉的云层还要明亮。 楚回舟神色未变，白色的军装将他的身形勾勒得修长挺拔，肩上暗金色的上将军衔吸收了流转的阳光，如剑刃锋利。 沐连溪有些不好意思弄皱对方挺括的军装，只好小心翼翼地收敛了爪子，窝在对方手上。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楚回舟微眯的苍蓝色凤眼，正望着远处数百敬着标准的军礼，送他们离开的士兵。 “如果反对有用的话，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你也不会。” 北城邦城主的神色彻底冰冷下来。 “上将还很年轻，有些事情做得太绝了，未来容易后悔。” 楚回舟没有理会他，转身朝着迁跃舰走去。 一直到他们上了迁跃舰，北城邦城主那道阴毒的注视才被隔绝在了舱门外。 去往帝星的一路上风平浪静。 沐连溪有想过会不会有舰队劫囚，或者有人来刺杀楚回舟，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概三天半的时间，他们就抵达了帝星，接受完身份证件验证已经到了深夜，沐连溪跟着楚回舟亲眼目送犯人被押进军事法庭的地牢，才搭乘小型迁跃舰去往楚回舟在帝星的住所。 楚回舟的家族在帝星也是有名的豪门世家。 楚家名义上还是老爷子掌家，但实际上有话语权的应该是楚回舟。 因为楚家派了好几波人过来请楚回舟回老宅住，楚回舟都拒绝了，并且让人带话回去，让家族里的子弟最近不许参加聚会，更不许和北城邦扯上任何关系。 来请他的管家冷汗涔涔：“上将，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帝星，又不回老宅……我没法和老爷子交代啊。” “再者说，过几天就是每年一度星网匹配的时候了，皇室又举办了宴会邀请各个豪门的，这不去参加……不大好吧？” “您和三皇子殿下的婚事，老爷子也想趁这次机会定下来呢……” 沐连溪听了一会儿，管家颠来倒去话里话外都在劝说楚回舟赶紧娶了三皇子，结婚成家。 他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看来不管是蓝星还是星际，家长们催婚这个习惯都没有改过。 不管你多出息，也躲不掉家里层出不穷的相亲安排。 小恶魔同情地抬头看了一眼楚回舟，被人不动声色地伸手捏了一下犄角。 “我不可能和三皇子成婚，那个宴会……家族里有人想去也可以，不过记得把握好分寸。” “这宴会的请帖都送到老宅了，上面写了您的名字，您就当是给皇室个面子，去一趟吧？就算三皇子和您信息素匹配度不高，但今年又有不少新分化的Omega，说不定有合适的——” “听说前两天有一家的Omega分化症状太严重，送去了帝国医院，信息素等级检测是A+呢！” 沐连溪听着管家絮絮叨叨，有一种在蓝星吃年夜饭，和七大姑八大姨坐一桌的感觉，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安眠效果。 他打了个哈欠，埋头进楚回舟的衣袖，轻哼一声。 你们先聊，我想睡了。 楚回舟低头瞥了他一眼：“我家小恶魔困了，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我先带他回家了。” 管家瞪眼：“上将，老宅——” “老宅装修太老，人太多，不适合恶魔幼崽住。” “那，那宴会——” “宴会的请帖要么让老爷子撕了，要么送过来让我撕了。” 管家讷讷无语：“那您至少……等今年的星网匹配结果出来，再离开帝星吧？否则我真没法和老爷子交代了！” 24. 请帖 第二天，管家把请帖送到了楚回舟家里。 可能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楚回舟说不定会回心转意去参加那场皇室举办的宴会。 但那张烫金的请帖很快被人塞给了小恶魔。 沐连溪看着爪尖的请帖，懵逼地扭头看向楚回舟，对方鼓励道。 “给你磨爪子用。” 沐连溪：“……” 他看了一眼来送请帖的管家吹胡子瞪眼的表情，默默把那张请帖放到了书桌抽屉的最底下。 一个上午，就有十多张请帖递到了这里。 有各个豪门的，有其他城邦的，有一些新晋军官的…… 请帖的纸质都不错，被楚回舟用来叠纸飞机逗他玩了一会儿，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沐连溪刚走到门边，捡起楚回舟扔出去的一架纸飞机，听到声音娴熟地蹿到旁边的衣架上，然后探爪子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呱。” 请帖留下，人可以走了。 一张大红色的请帖从外面递了进来。 沐连溪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封皮，上面写了【北城邦诚邀】。 送请帖的人似乎并不讶异是一只小恶魔出来接请帖：“转告上将，这场宴会他一定会到场的。” 小恶魔怔了一下，也不玩纸飞机了，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有琢磨出送请帖的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迅速叼着这封请帖跑到了楚回舟身前。 “怎么了，喜欢这个颜色叠纸飞机？” 楚回舟伸手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字，唇角的弧度淡了一些。 “北城邦。” 他一手捞起小恶魔，一手拆了请帖。 请帖的内容很简单，是请他一起去参加那场皇室举办的宴会的。 只不过末尾多了一句“盼结两姓之好”。 沐连溪在对方怀里能完整地看到请帖的内容，看到这句话不由错愕。 北城邦现在走投无路，竟然已经到了想依靠和楚回舟联姻来解决问题的地步了？ 但是他们凭什么觉得楚回舟会答应？ “无稽之谈。”楚回舟眯着眸子，慢条斯理地把那封请帖对折几下，叠成了一只小跳蛙。 垂眸看到小恶魔在他掌心写字。 沐连溪把送请帖的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问了一句。 【是不是北城邦有Omega是球花，他们自信你会对他一见倾心？】 “球花？” 【就是你们星球最好看的Omega。】 楚回舟微拧的眉心松了少许，低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造的什么词……” 沐连溪也觉得这件事怎么想都有点可笑，见楚回舟没再说话，也就安静地开始拨弄桌上新做好的小跳蛙。 小跳蛙跳了一圈—— “上将。” 楚回舟通讯器的光幕接到了视频通话自动打开，小恶魔的眼瞳里冷不丁撞入大片的蓝光，下意识地炸开了毛退后了几步。 没留神自己已经到了桌子边缘，一脚踩空，被楚回舟揪住后颈皮护了下来。 “下次打电话说话声音轻一点。” 楚回舟抚了几下炸成黑团子的小恶魔，安抚地挠了挠犄角尖，对着光幕上的管家道。 “别吓到崽崽。” “……是，上将。只是今天的事情紧急，所以——” “什么事情？” “您还记得，我昨天跟您提过的，有一名新分化的Omega因为分化时症状太严重被送到帝国医院，后来检测出信息素等级是A+吗？” “嗯。” 沐连溪眼皮连着跳了几下，隐隐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今天帝国医院传出消息了，那名Omega经过治疗，信息素稳定下来以后……等级到了S级。” S级的Omega，整个星际帝国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虽然星际帝国已经基本实现AO平权，但是Omega比例太少，大部分Alpha都无法匹配到Omega，高等级的Omega自然就更加珍贵。 S级的Omega，几乎可以和大部分S级或者A+级的Alpha高度匹配，信息素匹配度到90%以上也并不稀奇。 所以S级Omega的婚姻，多半是不可能由自己选择的，只能在皇室和几个世家里面做有限的挑选。 沐连溪瞥了一眼楚回舟，对方脸上的笑意已经全部消失了，神色冷然莫测。 管家：“那名S级的Omega已经受邀参加皇室宴会。所以现在各个世家都安排家族里信息素等级在A级以上，没有婚配的Alpha全部参加今年的星网匹配，以及出席皇室举办的宴会。” “按照帝国律例，您……也必须参与。” 信息素等级越高的AO在一起，越可能生出优秀的后代。 在星际帝国AO质量逐年走低的形势下，有关婚姻的条条框框也越来越多。 信息素匹配度已经大过了个人意愿，成了必须遵守的规则。 楚回舟有顶级的S级Alpha信息素，和那名Omega高度匹配的概率很大，所以必须出席皇室的宴会，参加星网的匹配。 管家大概沉浸在自家上将终于即将找到一个匹配度高的Omega伴侣的喜悦中，并没有发现楚回舟森冷的神色。 “上将，那名S级的Omega可有不少Alpha竞争呢！不过以您的信息素等级，肯定能和他匹配成功。” “那名Omega是北城邦的？” 管家愣了一下。 楚回舟淡淡重复了一遍：“那名Omega是北城邦的？” “额……是，是北城邦的旁支。虽说北城邦现在卷入了私军的案子，可，可，那也影响不到S级Omega的婚事啊。” 怪不得北城邦今天来送请帖的那个人笃定楚回舟会参加宴会。 原来是因为出了一个S级的Omega。 万一那个Omega真和楚回舟信息素匹配度高于90%…… 沐连溪感觉自己喉咙里吃了只苍蝇，莫名烦躁地低低吼了一声。 管家还乐滋滋的，听到他的吼声：“哎，这小恶魔还不开心呢，家里有Omega主人是好事啊。” 和北城邦沾上利益关系的婚姻，还是强制婚配，都不知道喜不喜欢，就凭着一个信息素匹配度就要和人结婚，这算哪门子好事啊？ “这好事给你你要不要？” 管家哂笑两声：“上将您开什么玩笑呢，我一个Beta……” 沐连溪在楚回舟怀里，贴着他的手背，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紧绷得厉害。 赶紧蹭了蹭他的手，低低叫了一声。 【既然非去不可，就先去看看，总有办法的。】 这么多Alpha，偏偏就楚回舟和那个Omega匹配度最高？ 这得是上辈子造多大的孽才有这么差的运气。 楚回舟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揉了揉他的脊背。 “这件事我知道了，皇室的宴会我会参加。” 管家喜形于色，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问：“上将，那那张请帖……您没撕掉吧？要是撕掉了我再——” 楚回舟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只小跳蛙，挂了电话。 光幕消失。 楚回舟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嗓音低冷。 “这件事北城邦可能动了手脚。我还没有听说过Omega分化结束后过几天，信息素等级会再次出现变化的事例。” 从A+到S级，这中间的跨度差了几十个北城邦领土的距离。 【有什么药剂能让Omega的信息素等级变化吗？】 楚回舟摇摇头：“只有短暂提升信息素等级的，但一般药效只有几个小时，而且这种药因为对AO的身体伤害太大，已经停产很多年了，算是禁药。” “当然，北城邦也可能做了秘密的药剂研究。” 【所以得去宴会见过那名Omega，才有可能看出异常？】 “嗯。” 【我能一起去吗？】 楚回舟低下头：“那种宴会……对异族不太友好。” 【没事，你要是担心，就一直把我揣衣兜里。】 小恶魔蹿到了他的衣袋里，爪子搭住衣袋边缘，露出一对小犄角。 【看，很隐蔽的。】 楚回舟唇角有了些上扬的弧度。 “好。” 25. 星网匹配宴会 皇室很看重今年的星网匹配，这场遍邀整个帝国的世家贵族参加的宴会也举办得异常隆重。 一方面是三皇子殿下已经到了可以寻找Alpha伴侣的年龄，另一方面是今年帝国出现了一名S级的Omega。 宴会的举办地在皇室的一处庄园，中央是占地上千平方米的城堡，外围都是一些山山水水和花园，给了参加宴会的嘉宾足够的私人空间。 他们的迁跃舰在庄园外停下。 从驾驶舱向外望去，城堡的方向灯河璀璨，给宴会助兴的乐队、舞蹈团、马戏团陆续进场，还有不少衣着考究华丽的贵族子弟带着邀请函三三两两交谈着走了进去。 沐连溪安静地待在楚回舟的衣袋里。 来这样的宴会，穿军装当然不大合适。 对方穿了银灰色的衬衫，外头罩了一件墨色风衣，没有戴其他任何配饰。 和其他穿着定制西装，抹了发蜡喷了香水，手上戴着各种名牌手表、装饰戒的嘉宾比起来，多少显得有点敷衍。 但他们走下迁跃舰的时候，沐连溪还是能迅速察觉到周围大部分人的视线都立刻停驻在了他们身上。 嘈杂的低语声响了起来。 “楚回舟上将竟然来了？！他不是还在边境和异族谈判吗？” “听说是为了北城邦私军的案子才回了帝星。” “难道不是因为和三皇子殿下……” “依我看是因为今年突然出现了一个S级的Omega，说不定和楚回舟上将匹配度很高呢。” “唉……反正我们是没什么希望了。” “楚回舟上将在，其他想娶那位S级Omega的Alpha们也没什么希望了吧？” 沐连溪竖着犄角听着八卦，很快有不少人自发地走过来和楚回舟问候交谈。 他观察了一会儿，过来的人表情和语气多少都有点谄媚讨好的意思。 他在蓝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也不是很有兴趣听恭维的套话。 小恶魔缩进了衣袋里，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 风衣袋子不小，他在里面并不局促，不过衣袋鼓起一点儿，总会被人看出来里面有东西。 “上将也开始养小恶魔了？” “这么小的幼崽就有红色犄角，我怎么没听说拍卖会最近有这样的好东西？” “这还用问，肯定是上将从异族抓来的呗。” 几人夸赞了一番楚回舟的军功，委婉表达了自己家族想和楚家交好合作的愿望，有人伸手过来，想摸一摸小恶魔。 “上将来参加宴会都带着，看来很喜欢这只——” 沐连溪躲闪开了几只伸过来的手，威胁地冲他们龇了龇牙，做出“再来就咬你”的警告，轻哼一声后，很快得到了楚回舟揉脑袋的安抚。 想摸他的人尴尬地抽回手，没掩饰好对小恶魔不听话的不悦。 “上将的小恶魔刚抓回来，是不是没训练过，脾气不大好啊，不会咬人吧？” “我家里也养过一只狼人，一开始不听话，吃了一周鞭子才学乖了。异族还是得多教训，否则要蹬鼻子上脸的。” 这话招来了几个人的连声附和。 “嗯，他是脾气不好，会咬人。” 楚回舟侧身绕开了那些人，语气很淡。 “不过我太喜欢他了，所以你们最好别来碰他，万一被咬了，我可能心疼他伤了牙，得问你们要赔偿。” 沐连溪惊了一下。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由楚回舟说出来也很正常。 那几人不敢表现出惊恼，勉强赔笑了两声，意识到想搭上楚回舟没这么容易，很快离开了。 正宴是在城堡的主厅举行，不过时间还没有到。 “想去哪里逛逛吗？这里有些地方风景还是挺不错的。” 沐连溪随手用尾巴尖指了一个人少的方向。 幽静的花园栽种了各色珍奇的花草植物，夜里的薄雾将路灯的光线染得更加朦胧，远处乐队的演奏声和歌声遥遥飘来。 沐连溪走马观花地看着姹紫嫣红的花团，冷不丁在花团锦簇中看到了一对儿正在拥抱依偎的小情侣。 沐连溪：“……” 母胎单身，且连牵手都没牵过的小恶魔犄角一粉，“嗖”一下低头钻进了楚回舟的衣袋。 失策。 星际的人也和蓝星一样，小情侣喜欢找这种僻静的地方约会，他怎么偏偏选了这条路？ 楚回舟眯了眯眸子，淡然地走远一些后，把小恶魔捞了出来，看着那对粉透了的犄角。 “人家情侣不就是抱了一下，对你冲击那么大吗？” “呱！” 胡说，他看那对AO的姿势，明显是抱完就准备亲了！ 他拽过楚回舟的手【非礼勿视，我们还是换一条路吧，这里全是约会的小情侣】。 “怎么会，走了这么久就刚才那一对……” 小恶魔一偏头，看到一片竹林后面隐隐有人影闪动，再定睛一看，这回真撞上了人家在亲吻。 小恶魔犄角粉成了桃子汁一样的颜色，慌里慌张地炸开了绒毛。 【快走！】 写字的时候凶凶巴巴。 楚回舟笑看着他，沐连溪怀疑对方这么镇定，说不定脱了军装以后其实是个花花公子。 狐疑地【你以前谈过很多次恋爱吗？】 “没有谈过。我从小就在军校长大，毕业后直接去了帝国边境，那里连路过的老鼠都是Alpha，谈什么恋爱？” 【……你不是在帝星也待过吗？】 楚回舟挑眉：“你一个小崽子看人家抱一抱都害羞，现在来问我——” 他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敷衍他。 “可能是没见到过喜欢的人吧。” 沐连溪信了，安慰他【以后总会遇到的。】 楚回舟还是带着他换了一条路走，那条路上来往的人就多了一点。 大家的谈资似乎都是那名新分化的S级Omega，猜测会是哪个Alpha最后和对方信息素匹配度最高，成功抱得美人归。 甚至还有人开了一个小赌局。 小恶魔绝佳的听力听了一耳朵，现在赌局里票数最高的Alpha是楚回舟，而且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他不乐意了，不信这个邪。 怂恿着楚回舟走过去给其他人投一票。 “我过去？我过去了你觉得他们会承认自己在搞这样的赌局？” 沐连溪想了想觉得那些人也的确不敢舞到正主面前，索性让楚回舟在原地等他，自己过去投了别人一票。 回来的时候，他听到庄园中央的城堡响起了一阵钟声。 楚回舟抱起他：“正宴要开始了。” 26. 逼婚 城堡大厅。 外面有侍者负责登记参加宴会的嘉宾，并且检查所有AO是否已经把自己的信息素录入到了星网。 沐连溪好奇地问了一句【信息素是怎么录进星网的？】 “去医院做一个信息素检测，然后把检测报告传到星网——信息素匹配度报告也可以。” 【检测报告是什么样的，判断匹配度的指标有哪些？】 “十万个为什么”小恶魔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 楚回舟打开了自己的光幕，调出了之前托军中医务官做的那份信息素匹配报告，发给了小恶魔。 “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你先看看，感兴趣的话等宴会结束我请专业的医务人员来教你。” 沐连溪脖颈上挂着的身份证件有简单通讯和链接星网功能，第一个加上的也是唯一加上的通讯录好友当然只有楚回舟。 他接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文件。 那其实是他们俩的信息素匹配度报告。 好几页复杂的数值对比过后，最后的报告结论是“匹配度99%(无限趋近100%)”。 而信息素提供者那一栏，只有楚回舟一个人的名字，另一个是用“？”替代的。 报告左下角有一个小型的二维码，大概就是扫一扫把报告传入星网的。 大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 参加宴会的都是还没结婚的年轻人，宴会气氛很热闹，训练有素的侍者端着酒水糕点灵巧地在人群中穿行。 歌舞团在舞台上表演，偶尔有情投意合的AO一起上台共舞。 “宴会都快开始了，三皇子殿下怎么还没有到场？” “是啊是啊，而且那位S级的Omega也没有到。” “听说那个S级的Omega本来只是北城邦的一个没落旁支的孩子，想不到信息素等级那么高，要一步登天了。” “不过北城邦私军那个案子可是楚回舟上将亲自办的……现在和北城邦扯上关系，是不是有点？” “这有什么，你没看楚回舟上将今天也来了吗？依我看，最有可能匹配上的就是他了。” “如果那样的话，上将娶了北城邦的Omega，总不好对亲家动手吧？” “北城邦本来就是大世家，哪有那么容易倒……” 钟表的时针迈过了九点，几名侍者簇拥着北城邦城主和一个男Omega从正厅外走了进来。 “三皇子殿下身体不适，今天不参与宴会——吴珣少爷，请。”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侍者的话，聚焦到了那个叫“吴珣”的Omega身上。 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在Omega里绝对算得上高挑。 隔着礼服也能看出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线条。 五官生得明朗，浓眉大眼，轮廓线条棱角分明，像校园剧里的体育生，但不太像是这个时代人们认知里的Omega。 大厅里寂静了。 沐连溪看到几个原本兴致勃勃想娶到S级Omega的Alpha们仰视了一会儿吴珣，又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肩膀——还比不上吴珣肩宽，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小声祈祷。 “别匹配到我，别匹配到我……” 沐连溪：“……” 他赶紧拽了拽楚回舟。 【真的没有搞错吗，他真的不是一个Alpha吗？】 不是他搞AO歧视，只是以他在蓝星阅读过的ABO文学著作的经验来说，这实在很有可能是个装O的A。 楚回舟神色倒是很镇定：“帝国医院给他反复做了几次信息素检测，又有皇室的人监督，一般不会出错。” 对方给出了佐证材料。 “你爹也是Omega，传闻不是长得比三个Alpha加起来还英武？” 沐连溪莫名其妙被害了风评。 【异族首领长得很好看的。】 他补了一句，厚着脸皮夸奖自己，试图掰一掰自己在楚回舟心里的印象。 【比你们星际帝国的球草球花都要好看。】 楚回舟垂眸看了他一眼：“你对你爹滤镜厚了一点，我可以理解。” 小恶魔磨了磨牙，聊回正事。 【我说真的，说不定北城邦的人为了和你联姻解决私军的案子，用什么药剂把一个Alpha变成了Omega。】 “也有这个可能。” 【没事，我们可以慢慢查这件事，只要你今天别匹配上他。】 吴珣在侍者们的簇拥下走到了大厅上方的座位上坐下。 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动作，不像其他AO会观察宴会里的人，寻找自己心怡的对象，他的眼神黑漆漆的，没有聚焦的点。 只有北城邦城主笑眯眯地在和各个世家的人交谈，接受恭贺。 对于大部分世家来说，信息素等级优秀的后代和联姻带来的利益高于一切，其他如外貌、个人喜好等，简直不值一提。 北城邦城主一点点向着他们的方向靠近，走过他们身边时，笑容里多了一分报复的快意。 “上将，我早说过了，有些事情做得太绝，你会后悔的。自然，等我们两家联姻了，以前的事情我也可以不再计较，冰释前嫌，上将觉得怎么样？” 几分钟后，大厅里的歌舞声轻了一些，侍者高声宣布参加宴会的人都来齐了，一面巨大的光幕在大厅正前方落下。 “星网信息素匹配正式开始。” 笑谈声喧嚷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光幕上，那上面写了所有参加宴会的嘉宾的名字。 “按照规定，在场所有Alpha先进行和S级Omega的匹配。” 星网上有在场所有人的信息素信息，匹配结果出来得很快。 一个个Alpha的名字后面迅速跳出了匹配程度。 大部分都不到50%，偶尔一两个也只刚刚到可以结婚的及格线。 没匹配上的Alpha有的庆幸，大部分是失落，表情各异。 楚回舟的名字在很靠后的位置，距离匹配结果出来大概还要一两分钟。 沐连溪分了一下神，趁着周围的人都在关注光幕，悄悄盯向吴珣的眼睛。 明明事关他的婚姻，对方却依然坐在原位，根本没有去看光幕，似乎对自己未来的Alpha伴侣是谁丝毫不关心。 沐连溪看着吴珣的眼睛，在心里默念了。 让我尝一口信息素，就一点点就行，千万不要太多，别被人发现了。 一股怪异的信息素悄然涌入了他的鼻腔。 小恶魔猝不及防地咳嗽了一声，他不敢吸取太多，只有稀薄的一小口，刚品咂出滋味就散开了。 那味道太奇怪了，像是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混在一起，又混乱，又排斥，又虚弱，好像盛极的牡丹，在即将凋谢腐败的边缘。 恶魔对于吸食的信息素很敏感，绝对不会尝错的。 吴珣肯定有问题，不是单纯的S级Omega那么简单。 小恶魔皱着眉等那股苦涩的味觉完全消失了，忍不住回忆了一下。 还是楚回舟的信息素气味更好吃。 他扒拉过楚回舟的手，想把自己刚才的发现写给对方，刚写下两个字。 周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喧嚷惊呼声。 隐隐夹杂着“楚回舟”的名字。 沐连溪讶异地抬眸，先看到楚回舟冷冽的眉眼，随后是光幕上的一行字。 楚回舟和吴珣，信息素匹配度90%。 刚好卡在了，星际帝国律例里强制婚姻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