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笔记》 第一章 失踪的少女 怎么说呢,我能了解到清醒梦,是源于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清醒梦知道的人恐怕不多,简单地说,就是在梦中保持清醒的意识,所谓梦中知梦。别看人类科技这么发达,但梦究竟是什么,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楚。 作为一个写手,有段时间我什么都写不出来,又欠了些外债,只好换了居住环境,在一个偏远的地级市租了套小房子。心情苦闷也很孤独,每天枯坐在文档前大脑空空如也,什么都写不出来,无聊中靠刷微搏和短视频打发时间。 我的微搏一天能收到很多条私信,大多是读者发来的,有求助的、有问询的、也有讲自己人生感悟的。 有封私信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重视,内容很唐突,写着“求助!我有个朋友失踪了,这是她的照片。能不能帮忙提供线索?” 下面配了一张女孩照片,看起来岁数不大,顶多二十岁,长得也不是很漂亮,我马上没了兴趣。可能是照片的角度原因,又或是女孩本身的气质问题,总感觉眼神很呆滞。 我很反感这样类型的私信,对面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便把失踪者的信息一股脑发过来,不怕我是坏人吗?拿着照片干坏事。 我用客客气气的态度回复了信息:失踪了赶紧报警,寻人的黄金时间是七十二小时。我不认识你的朋友,爱莫能助。 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有,我又不是警察,什么忙也帮不上。 第二天我吃完早餐回来,照例先上网浏览一圈新闻和私信,又看到了那个人发来的信息,写着:“我失踪的朋友跟你有关!你到底能不能提供线索?” 我有些腻歪,失踪者可能是我的读者吧,读者出了事全赖小说的影响,凭什么我背这个黑锅?我口气严厉,告诉那个人,我不认识失踪者,跟我没任何关系!不要再发信息骚扰! 那人在线,回复信息的速度很快,马上新的信息发过来:“你笔名叫程序员,真名叫刘海洋,对不对?” 我心里一颤,手发僵。我特别在乎个人隐私,这是我的高压线!网上除了笔名,没有发布任何自己的信息。说句不好听的,连我妈都不知道我在写小说。 我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认,正胡琢磨的时候,那人又发来信息:“失踪者认识你,你不要否认了。先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 随后发来一张图片。是一张手绘的人物侧脸,看到这张脸,我浑身都僵了。这张人物侧脸就是我本人!神态堪称惟妙惟肖,连下巴上的小胡子都画了出来。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隐私被扒光,信息流到了网上……不敢往下细想,手都在哆嗦。 我吸了口气,字斟句酌回复着,问对面那人想干什么。我确实不认识失踪者。 “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人说:“只想让你提供一下线索。” 我又恐慌又好奇,回复信息:“这样吧,你把你朋友失踪的事详细地说一说。” 隔了好一会儿,那人回复了很长的一段,我快速扫了几眼,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私信的这个人是个女孩子,叫佳佳。失踪者是她一个大学寝室的同学,叫孟果。 孟果失踪了,地点竟然在课堂上,当时正在上课,可以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过程相当离奇。 那天上课,佳佳和孟果紧挨着坐,上到一半,老师讲的太枯燥,加上又是阶梯教室的大课,孟果用书挡着脸趴在桌上睡着了。 佳佳没当回事,玩着手机,课快结束的时候,老师开始点名。佳佳赶紧推孟果,让她别睡了。 孟果很怪,怎么推都不醒,睡得很沉。佳佳着急了,扯着闺蜜耳朵叫着名字,还用手掐孟果的大腿。 什么招儿都用了,孟果就是不醒。佳佳当时没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只是觉得奇怪,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做什么美梦呢? 老师点名点到了孟果,佳佳在下面用脚使劲儿踹,孟果还是不醒。这种情况下,不能和老师说她在睡觉,这个后果比没来上课还严重,会沦为同学们的笑柄。 下课了,老师、同学们背着包往外走,就在这时孟果醒了。 她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今天是星期几?” 佳佳都气笑了,说你睡糊涂了吗?今天星期几都不知道。 孟果第二句话是:“刘海洋呢?” 佳佳莫名其妙,班上并没有人叫刘海洋。孟果又说:“转告刘海洋,我在206房间,让他来救我。”然后站起来,书包都没带,撒腿往外跑。 佳佳有点懵,不知该怎么办,她把孟果的书本塞进书包,追了出去。就耽误这么点时间,等到门口的时候,孟果已经跑丢了,走廊上都是学生,看不到她的踪影。 佳佳以为闺蜜睡毛楞了,没当回事,自己回寝室。到了傍晚,事情不对劲儿了,孟果没有回来。 她打电话给孟果,电话铃声空响,没有人接。佳佳去问其他人,有没有见到孟果,谁都没有看见,这么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失踪了。 寝室同学不敢隐瞒,上报学校。学校开始调查,查了一天,并没有孟果的踪影。 监控显示,孟果压根就没出过教学楼,前后门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她。也就是说,孟果应该还在楼里没有出去。 保卫处联合学生会,对整个大楼来了一次地毯式搜索,耗子洞都掏了,依然没有发现孟果的踪迹。这时已经是她失踪的第三天。 学校最终还是选择报警,佳佳作为孟果的最后见证人,被叫去问了无数次话,写了不下十份笔录,很多证据都表明她与失踪案没有关系。 看完这段经历,我生出好几个疑点,问佳佳,“你怎么知道孟果认识我呢?就因为她叫了‘刘海洋’这个名字?” 佳佳发来一张图片,上面是牛皮纸笔记本的一页,本上有个手绘的人物侧脸,正是我本人。就是先前私信发给我的那张图。 笔记本上还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刘海洋笔名程序员,是一个写小说的。天啊,搜索了一下,现实中真有这个人!清醒梦是真的! 后面打了好几个叹号。 我喉头动了动,问这是什么意思。 佳佳回复说:“孟果失踪第二天,我在她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笔记本,目前没人知道,我偷偷藏在储物柜里。如果被警察发现,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会说不清楚的。” “笔记里提到的清醒梦是什么意思?”我问。 佳佳说:“我查过,好像是一种做梦的方法。” 她这么一说,我突然诞生出极其荒谬的想法,孟果认识我,难道是因为我出现在她的梦里?所以才画出了那张侧脸画像。 我正胡琢磨着,佳佳发来信息,说她不想给我添麻烦,只是希望我能帮帮她,她在学校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很多人都猜测她和孟果失踪案有关,她都快社死了。 这件事毕竟和我也有一定的关系,我答应如果想出了关键所在,一定和她联系。 我在网上查阅了一些关于清醒梦的资料,有了初步概念,但想不明白,孟果失踪案和做梦能有什么联系。 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件事有了浓厚的兴趣,脑子里产生了一些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想法。是个不错的小说素材。 下午的时候,老周发来信息,告诉我投的稿子被主编枪毙了。 老周是一家图书编辑,以前我们合作出过一本悬疑小说合集,很能谈得来,索性见面交了朋友。前段时间听圈里人说,老周拿到一个份量很重的出版项目,稿费丰厚,是他们社下半年的重点图书。 我马上搭上了这条线,写了一部中篇小说发过去。等了几天,现在终于接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稿子被枪毙了。 我的生活已经陷入困顿,手头拮据,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这部中篇上,通过了就能度过眼下的危机。但是现在,一切都堕入深渊。 “哪里出了问题?”我打电话给他,心情极度郁闷,闷声问。 “想不想听我家主编对你的评价?”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怎么说的?”我耐着性子问。 “四个字,江郎才尽。” 我一股火冒出来,差点口吐芬芳,力气突然泄了,瘫软在椅子上。其实这正是我近段时间最焦虑的,自己什么都写不出来,会不会真的江郎才尽了? 这种焦虑比他妈的没钱都让我恐慌。 老周咳嗽一声:“老刘,你这篇小说的故事性太差,字里行间少了许多巅峰时候的灵气。咱俩是哥们,我说句实话,就你目前这个水准,想上稿,难!。” 我心灰意懒,提不起半分力气,就要挂电话。老周又道:“老刘,最近我得到一套核心创作法,想不想知道?能让你的小说上一个档次,从而逆天改命!特别适合你这种写悬疑的。” 我冷笑一下,创意写作法网上一搜全是,都臭大街了。我根本没抱着什么希望,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什么方法? 老周在电话里一字一顿道:“这个创作法就是,做梦。” 我第一反应是气极反笑:“开什么玩笑?!你是不是玩我呢?落井下石?” 老周急了:“这种方法叫清醒梦创作法。事先声明啊,我没试过,听一个写手聊过。据说非常神奇。” 我心念一动,想起了失踪案,念叨着:清醒梦…… 第二章 用法门来做噩梦 老周告诉我,清醒梦有很多境界,还分级,级别越高越难,练这个还挺麻烦呢。不过入门简单,从做噩梦开始,应付写小说足够了。 “做梦对写小说有用?”我持怀疑态度。 老周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梦里找灵感,然后记录下来改编成小说。如今国内悬疑小说都内卷到了什么程度,一个题材写到烂大街。急缺新鲜的角度和创意,你要能填补个空白,开宗立派都不在话下。” 他继续循循善诱:“现实生活里就那么些素材,你要向内求,写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做梦就能提供独一无二纯个人化的体验。” 这句话打动我了,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失踪案里也出现了“清醒梦”的字样。 老周详细讲述了一个清醒梦的入门法门,如何做噩梦。据说百分百有效。 第一条,要在床头摆上有特殊气味的东西。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要说特殊气味,只有阳台养的那盆花了。花是上个月我闲着没事在市场买的,不知什么品种,看到开花很漂亮就买了,谁知道放进房间散发出一股怪味儿,形容不上来。像谁喝多了吐的,又像是下水道的污水沟。 后来扔到阳台,闻不见心不烦。要说特殊气味也就它了。 第二条规则是睡觉的时候,手要求紧紧压住左胸上,心脏的部位。 我怕睡了之后手会乱动,索性穿了件带扣子的睡衣,手插进胸口部位,牢牢用扣子固定住。 一切准备妥当,关了灯静静躺着,等睡意上头。觉得这一切很荒谬,近乎扯淡。 行吧,不就是睡觉吗,平时也是睡,试试也没什么关系。 黑暗中困意袭来,闻着古怪的味道,胸口又闷又难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六点了。我靠在床头满头冷汗,心脏嘣嘣跳,颤抖着手拿起根烟,打火机几次都点不着。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有记忆以来最恐怖的梦。 这个梦买一赠一,还附赠了鬼压床。 整个梦境清晰无比,醒后回味,每个细节和感觉都栩栩如生,像是真实发生过。 梦见自己出现在一个烂泥塘的边上,周围枯草芦苇,远处是黄昏。瞅这个环境,似乎是一座某个不知名的村庄。 我动不了,趴在烂泥塘的泥水地里,闻着臭泥巴的怪味,浑身这个腻歪劲儿甭提了。 烂泥塘里鼓起一连串气泡,像是水在烧开,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我当时吓傻了,强烈的不祥之兆压在心头。想爬走,却怎么都动不了。 这时,一个浑身是烂泥的不可名状之物,从泥塘深处用缓慢的速度钻出来。 我大声喊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四肢像是打断了,动也动不了。 脑袋无法转动,眼睛的角度看不清那东西全貌。它从泥塘里出来,不知是走还是爬,动作极是怪异,像是大型的僵硬木偶。 那东西压在我的身上,浑身的烂泥粘在衣服上,吧嗒吧嗒往下淌,感觉无比清晰。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动也没法动,苦不堪言,不如死了算了。 我看不到它,但能感觉到好像是个女人,而且是像猪一样的肥婆,浑身烂泥,呼哧直喘。 下一刻,我醒了。 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冷汗,摸摸心脏嘣嘣乱跳。好半天才缓出这口气。走出卧室,两条腿在打颤。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渐渐镇定下来。 我打开所有窗户通风,放阳光进来。然后坐在书桌前,点燃了烟,仔细回味刚才的梦境。 此梦看似简单,其实可玩味儿的细节有很多。引起梦境的起源,很可能就是那特殊的味道,我的目光落在那盆花上。 花的气味刺激了我的嗅觉,引发了一连串想象,然后梦里才会出现烂泥塘的场景。 对了,还有压住胸口的手,阻碍了心脏的正常跳动,所以醒来以后,心才嘣嘣乱跳,跟心律不齐似的。 我之所以尝试做噩梦,想解决眼前两大问题,一个是失踪案;一个是写小说。就小说而言,刚才的梦境固然诡异,是一段恐怖的个人体验,但落在纸面形成文字,未必是一部好作品。 刚才那段梦,没头没尾,无因无果,只是一个片段,还称不上小说。 小说没有着落,失踪案也悬而未决,我的心情有些郁闷。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夜幕降临,我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决定今晚再做一次噩梦,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我又找来一堆怪味的东西放在床头,脏了好几天的饭盒、卫生间的擦脚布、吃剩的烂桔子,当然还有那盆散发着怪味的花。 为了增加心脏的压迫感,我在手背上缠了几个药盒。 除此之外,临睡前又刷了一会儿短视频。直到后半夜,脑子乱糟糟的,像是被几头驴圈踢过。 临睡的时候,感觉自己都快猝死了,昏昏沉沉的直犯恶心。 接下来就是噩梦之旅。 这一晚上我吓醒了好几次。直到清晨再次醒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阳光,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记忆里一晚上做了四五个噩梦,可惜忘了大半,只记得特别吓人。这些噩梦如果全记下来,再改编成恐怖主题的密室,绝对是能把玩家吓死的级别。 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我记住了醒来前最后一个噩梦。 我从床上下来,脸没洗牙没刷,打开电脑对着空白文档开始码字。趁着噩梦的热乎劲儿没过去,赶紧记录,能记多少细节算多少。 这个噩梦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出现了一个完全超出我认知的人。 梦是这样的,我是个孩子,在一条荒凉胡同的深处。说不出是什么年代,胡同灰墙灰瓦,破败至极,墙缝里长满荒草。隐约记得天色阴沉的可怕,临近黄昏。 胡同里偶尔有人打开门出来,倒脏水什么的,远处有一群小孩喧闹着跑过。整个气氛来看,不像是现代,更倾向清朝末年或是民国初年。 我一个人溜溜达达,有时抬头看看胡同上空一线天的风景,有时扣扣墙皮里的杂草。 正玩着的时候,胡同深处晃晃悠悠走来一人。 我对着墙正在扣泥巴玩,随意一瞥,没看清是什么人。此人破衣烂衫,外面用很多破布缠着身体,估计是个要饭的叫花子,把没人要的破布裹在身上,用来保暖。 这人趿拉着破布鞋,脚指头好像都伸出来了。他戴着一顶破帽子,搭着两个护耳,一手拿着拨浪鼓,一手拽着身后的什么东西。 就这么一步步走过来。这人的双脚在地上拖动,发出哗啦哗啦刺耳的怪声。 我津津有味玩着墙皮,手指甲扣着里面的黑土,此人来到了身后。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大手突然拽住了我的脖领。 第三章 人格解体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极度震惊中被一双大手塞进了麻袋。 整个过程堪称电光火石,容不得任何思考。这人掐住脖子到塞进麻袋,简直一气呵成。麻袋里光线暗了下来,我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自己遇到什么人了。 这个叫花子八成是人贩子装扮的,专门拐小孩。 我极度恐惧,如果被人贩子抓走,下场可想而知。卖到穷山沟都算我洪福齐天,很可能灌了哑药变成哑巴,或者打断双腿双手,跪在闹市要饭。 我挣扎着想从麻袋里钻出来,外面传来叫花子笑声。声音流里流气,尖酸刻薄,一般人还真学不上来。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美剧恐怖片里的小丑。 他一边笑一边把麻袋口扎紧,我大声喊救命,脑袋突然一晕天旋地转,有重物砸在我的头上。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除了恐惧,还有对自己未来命运的哀叹,悲伤和绝望充斥在心头,化成一句话就是,落到人贩子手里,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就算醒了,依然沉浸在刚才逼真的梦里,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件事或许真的发生过,发生在不知年代的某个地方。 等心态缓和下来,我把梦境整理出个梗概,然后搜索相关的背景。等看完搜索来的信息,心头又是悚然又是压抑。 清末真有这么个行当,俗称叫打闷棍,也叫背死狗。 人贩子伪装成各行各业,比如货郎,大街小胡同的乱窜。看见落单孩子,过去就是一棒子,所以叫打闷棍。 他们的棒子都是特制的,手上的力道也是反复训练过,能把人打晕,不至于打死。晕了之后塞进麻袋,口一封,留下气眼儿,不至于把人憋死。 走在路上,如果被盘问背的是什么,他笑嘻嘻说,路边捡的死狗,回去开开荤。其实,里面是拐来的孩子。 所以也叫背死狗。 这些人都丧尽天良。我搜索到几个关于人贩子的古代故事,说是清朝时候出过这么一档子事,挨千刀的人贩子把一张黑狗皮淋上热油,披在拐来的孩子身上。黑狗皮和人皮黏连一起,孩子一辈子也脱不下来,从此变成半人半狗的怪物。被人贩子牵到闹市表演节目,敛收钱财。 这事被当地一个知府知道了,老伙计气个半死,抓住这些人贩子胖揍一顿扔进大牢,给皇帝上了道奏折,特批罪大恶极,凌迟处死。 看着这些沉甸甸的资料,我感叹之余忽然才如泉涌,在电脑前开始码字,整整码了一天,饭都没吃,最后写出一部万余字的短篇小说。 小说以清朝末年叫花子拐孩子为背景,情节极为曲折,最后的主题落在天理昭昭和报应不爽上。 这篇小说一气呵成,写完天都黑了。我通读一遍,感觉申请鲁奖都绰绰有余,伸了个懒腰,肩膀头子都疼。 我稍作修改,把稿件发给编辑老周。他那边收到了,答应先看看,明天再给答复。 不知不觉又到了睡觉时间,我实在不想再做噩梦。 老周的清醒梦方法做噩梦,对精神是一种摧残,堪称巨大的折磨,是酷刑!我把床头那些特殊气味的东西收拾干净,换了一身清爽的睡衣,收拾利索了才敢睡觉。 第二天起来,睡得很不舒服,虽然没有噩梦,但全身疲倦,跟压着大石头睡了一晚似的。窗帘拉开,早晨不知是天阴还是屋里光暗,总觉得卧室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阴森。 上午的时候我打开微搏,佳佳又发来一条私信,说失踪的孟果找到了。 哎呦,这可是好消息。我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我和这起失踪案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自己的名字和画像出现在失踪者的笔记本上,跳进黄海都说不清。 现在人终于回来了,彻底松口气,我心情大好,问人怎么样了,在哪找到的。 佳佳发来一张图片,背景在一家医院里。佳佳回复说,孟果的情况现在还不乐观,她是在教学楼的女卫生间里发现的,发现时处于昏迷状态,已经送到医院,不过一直没醒。 我问道,她没事吧? “不知道。”佳佳回信息:“我一直待在医院,有消息会告诉你的。” 按说人找回来了,出于自私的角度来想,应该松口气了,我算是洗干净了。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此事悬而未决,像阴云没有散开。 第四章 古怪的噩梦 佳佳说,孟果失踪前曾经说过两句话,第一句是今天是星期几。第二句是,告诉刘海洋,我在206房间等他。 如果孟果一直在睡觉,压根就没醒来,这两句话是梦话。也就是说,孟果之所以知道我这个人,是因为我出现在她的梦里。 这个推论我很早就想过,现在又进一步证实。 一些隐隐约约的线索在飘浮,我的脑子很混乱,很难把这些细节有逻辑的联系在一起。或许梦这个东西,本身就玄之又玄,压根没逻辑可讲。 佳佳很是善解人意,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劝了几句,告诉我,孟果如果有进一步的变化,她会及时联系我。 我的心情很差,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和我素昧平生的人,为什么会在梦里梦见我? “告诉刘海洋,我在206房间等他。” 这个206房间在哪?我为什么又要去那里?我的心头莫名压了一层乌云,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中午的时候,编辑老周组建的写手群热闹起来,有个写手笔名叫钱三串,在群里发布了一个小道消息。说出版集团要组织一次南方城市的笔会,这次过稿的都有资格去,白吃白喝白玩。 群里一下就炸了,平时潜水的老油条们纷纷浮出水面,讨论笔会的事。 有写手问,去了公司能不能安排白嫖?这一下老流氓们兴趣激发出来,发挥脑洞插科打诨,群里热闹非凡。 有人艾特群主老周,问问有没有这事。老周半天才回复,有这事,你们都努力吧。 我在这个群里属于三等公民,看那么多大神在讨论,心里酸溜溜的。这时有人弹小窗,是钱三串。 “程序员,听说你这次也投稿了,还枪毙了?”钱三串假惺惺地说。 我和这小子是老相识,当年几乎同时出道写悬疑小说,作为新人一起参加过线上培训营,那时候还惺惺相惜过。后来我们的人生轨迹就不一样了,我在最巅峰的时候,他混的极惨,一个月的稿费连包烟都买不起,一个人在穷乡僻壤租了套房子,号称不出人头地就不出门。天天闷在屋里写小说,写的那玩意狗都不看。 谁能想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两年我逐渐疲软,他却名声鹊起,还组了个自己的工作室,又卖了一部小说的影视版权,混的是风生水起,名利双收。 这小子还找了一名同是写手的女朋友,我看过照片,长得贼漂亮。这对狗男女号称写手界的神雕侠侣,酸的我后槽牙都倒了。 或许是文人相轻吧,我们两个也不知什么时候结的仇,反正提起他,我气就不打一处来,满嘴冒酸水。 我冷冷说:“我又投了一篇稿子,不劳你费心。” 钱三串发了个笑脸:“真想笔会有你参加,要不然没意思,用不用我帮忙和编辑大大通融通融?” 我发了一句“去你吗的。”把弹窗关了,平白惹了一肚子气。 终于晚上接到了老周打来的电话,“老刘啊,新稿我看了。” 我又紧张又担忧,问怎么样。 老周哈哈大笑,“老刘,可以啊你,这篇《人贩》写的不错,有点你前几年的巅峰水准。我这儿过稿问题不大。再告诉你一个好事,我把你的这篇稿子给主编看了,你猜他怎么说。” 我紧张的心咚咚跳。 “主编非常喜欢!哈哈,开编辑会的时候夸赞了好几句呢,说是最近难得一见的好稿子。我们这本书决定采用。”老周笑着说:“怎么样,我告诉你的清醒梦创作法,好用吧。” “是不是很多人都在用这种方法写作?”我问。 老周道:“不多。做梦这种事也要讲究天赋,像你这样,做一次就成功一次,也算是天赋异禀了。而且你的目的不单单是做噩梦,还要把梦转化成小说,难度系数更是翻了倍。放心吧,你没什么竞争对手。对了,还有个好事你要不要听?” “有屁快放。”我现在心情大好,言语放肆了。 老周笑:“主编说如果你能一直保持这个水准,他考虑给你一个写长篇的机会。” “真的假的?”我差点跳起来。 老周所在的出版集团相当有实力,主编在业内相当于大神一般的存在。他们集团的出版资源从手指缝稍微流出一些,就够我吃好几年的。 而且他们集团和许多影视平台都有合作,如果有机会我的小说能改编成网大或是电影什么的,绝对是逆天改命一步登天。弄好了,后半辈子都有了着落。 “对了,问你个事。”我说:“你知不知道哪有教清醒梦的大神,类似的群也行。” “你还想加群啊?”老周在电话嘬着牙花子:“老刘,我劝你陷得别太深。据说清醒梦不是一般人能碰的,玩不好容易变精神病!我是为了你好,打住这个念头吧。” 老周让我构思一部长篇小说的故事梗概,很热切地说,主编看中的写手不多,你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翻身! 只要在他们那里出版过一本小说,以后写作的路子就打开了。 挂了电话,激动的我手发抖,杯子都拿不住。这机会太踏马难得了,很可能改变我的整个写作生涯。 要写长篇,看来只能再来一次噩梦之旅。没有这个外挂加持,凭我自己的水平,主编脚后跟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做噩梦固然极其痛苦,可比起翻身鱼跃龙门,这点代价实在算不上什么。尤其是想到钱三串的嘴脸,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夜里十点来钟,按先前的方法躺在地铺上,手紧紧压住心脏的部位,深深吸口气闻着怪怪的花味,意识逐渐迷离,睡了过去。 这一睡我做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梦。 我梦见自己在一家商场的咖啡馆里,对面坐着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瞅着眼熟,这不是编辑老周吗? 我们面对面喝着咖啡,他说着什么,梦里听不到声音,我却知道他在表达什么。 老周对我说,老刘啊,想不想知道怎么才能写一部让我们主编喜欢的小说。 我赶紧说,有屁快放,别卖关子。 老周像变魔术一样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个木头匣子,黑色的,方方正正有点像骨灰盒。 这是什么意思? 他拍拍骨灰盒说,秘密就在这个盒子里,你想看就看,不想看也不勉强。说着走出了咖啡馆,消失在黑黑的走廊里。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在梦里,还寻思着他怎么神神叨叨的。我上下打量骨灰盒,里面能装着什么秘密? 我把骨灰盒拉到近前,别说还挺沉,里面装的啥呢?仔细检查,发现盒盖处有一个金黄色的嵌扣绷簧,使劲儿往里摁,“嘎巴”一声竟然开了。 盒子里有什么东西登时弹出来,吓了我一跳,咖啡差点打翻。 弹出来的东西有一头黑色长发,整个散开,铺在骨灰盒两侧。我吓得呼吸困难,浑身僵硬。原来是一颗人头。 人头的头发很长,遮着脸,应该是个女人,双眼透过黑发缝隙盯着我,似乎还活着。 我深吸口气,缓缓撩动这个人的长发,露出了下面的脸。 这一看我直接懵逼。 人头竟然是孟果。佳佳曾经发过她的照片,所以一眼能认出来。 孟果脸色苍白,隐隐泛着青光,嘴唇红艳,眼神看起来很空洞,她在叫我的名字,“刘海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吓得都快尿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果轻轻开启嘴唇,开始唱歌。唱的这首歌我从来没听过,很轻柔,像是大山深处的小调。旋律忘了,只记得很优美。 可这首曲子从一颗人头里发出来,我吓得快窒息了。 好半天,我吱吱呜呜说道:“我,我想来找你,可……不知道你在哪啊。” 孟果呵呵呵笑,声音发飘:“我在206房间。” 她话音一落,下一幕毫无衔接的发生了。咖啡馆、人群,还有那颗人头都消失在极深的黑暗里。 周围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一瞬间我有种解脱的感觉,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看人头了。 这时,黑暗深处传来了有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第五章 上稿 有人在自言自语:“咦,这就是传说中的凶宅?据说以前是医院,废弃之后,里面死了很多人,都是自杀的。待会儿我也要死在里面了,嘿嘿嘿,说不定被哪个倒霉鬼撞到,吓他个半死,我也能成为传奇。” 梦里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这个人的说话声。 “医院的格局马马虎虎吧,外面看着黑森森的,进到里面不过如此。” 随后是脚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极为清晰。 现在的我身临其境,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听。 伴随着脚步声,那人似乎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又传来推门的声音,应该是走进了某个房间。生锈的门轴,黑暗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一楼的房间上吊,显得有些草率,也不够规格。”这人自言自语:“可是在最高层,又没有人敢上去,导致我的尸体或许很久之后才能被发现。经过我天才的头脑分析,最佳自杀地点应该是二楼。希望我的尸体能在腐烂之前被人发现。把我的死讯传播出去,成为传奇。” 随即是沉重的脚步声,一蹬蹬登高。 我的处境很怪,在梦里不会动,却随着这个人的脚步一直在前进。 他来到了二楼,顺着走廊前行,推门进到一个房间。 “看这里的装修风格,应该是主任级别的办公室吧。这大老板台,啧啧。要不然就死在这里?还是有点草率。再往里看看。” 这人脚步声向前,又是一推门,应该是进到了里间。 “我靠!”突然这人脱口而出一句国粹。 我一惊,他看到什么了?我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好半天,这人才开口道:“失敬失敬,原来这地方已经有前辈占了。居然真的有人吊死在这里!我靠,原来上吊的人脖子会是那样,真他吗恐怖,幸亏我没选择上吊这种死法。人死为大,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前辈,这地方被你占了,我另寻他处,有怪莫怪。” 随着脚步声,这人从房间里退出来,回到走廊,又前行进了另一个房间。 “你是谁啊?别,别害怕,我不是坏人。”这个人好像在和谁聊天,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声音。 “原来你在等人……你这么年轻,我你一句,早点回去吧,这里是凶宅,终究是不祥之地。你问我干什么,我当然是来自杀的,呵呵,不过要等到你走了之后。你说你不走,要等人,你要等什么人呢,我认识吗?” 随即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紧张到几乎窒息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不用害怕,我不上吊,也不抹脖子,用的是最干净卫生的方法。”这人说完这句话,随即现场一片沉静。 我等了很长时间,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声音了。 这时黑暗里传来女人的笑声,好像是孟果,她的笑声充斥在整个空间。 我猛地睁开眼,吓醒了。 坐在床上浑身哆嗦,心跳的啊。靠着床头坐了好半天,四肢僵硬。好半天动了一下,把窗帘拉开,外面阳光照进来。 才感觉自己活过来。 这一晚上做的梦光怪陆离,不过害怕归害怕,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背着手在客厅来回溜达,最后一个梦翻来覆去琢磨,想到了什么,又想不太明白。经过冥思苦想,最后构思出一个绝妙的小说雏形。 很多小说都是通过主人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来构建故事。如果我笔下的主人公是个瞎子呢?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耳朵去听,他得到的信息和外界的真实情况,会有多大的落差呢?信息差出来了,悬念也就出来了。 我打开电脑,下笔如有神助,刷刷刷写出一部中篇小说,名字叫做《盲》。这篇小说由两个主角的两个故事组成,故事虽然不同,但最后都落到了一个结局,结构巧妙至极。我都佩服自己的脑洞和控笔能力。 第一个主角是山村里不守妇道的女人,本来判浸猪笼的,后来改判成扔进枯井。井口盖着大石头,井下暗无天日,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口深井里,她遇见一个奇怪的人。 第二个主角是个奸夫,被丈夫当场捉奸,丈夫带着朋友把这个奸夫的双眼挖掉了。 前后两个主角,一男一女,看似故事没有交集,我安排他们命运最后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诡异的时间闭环。 我从来没有写得这么顺当的时候,一天内几乎没吃没喝,把这篇小说写完。 晚上,我把小说发给老周。老周说,不是让你构思长篇吗,这是什么,故事大纲吗?我没做过多解释,让他看看再说。 第二天大早,我睡得正香,被电话吵起来,是老周打来的。他兴奋地说:“老刘,可以啊你,这篇《盲》写得真不错。我收了。”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那本合集一个写手只能选一篇稿子。”我说:“太勉强就算了,我投给其他杂志社。” “哈哈,看你说的,你是例外嘛!再说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时候两篇稿子用两个不同的笔名不就行了?用不着那么麻烦,主编特批你可以上两篇稿子。《人贩》和《盲》他都爱不释手。你可以啊,多少一线大神都没混上这样的待遇。” 我暗暗算了一下稿费,如果这两篇稿子都上,按字数来算,应该能过一个w吧。看着不多,好歹能让我度过眼下的危机。 老周低声道:“老刘,现在你是主编眼里的宠儿,这个时候可不能泄气。中短篇都是小钱,真正的大钱在长篇。在我们家出版一部长篇小说,光版税就能让你拿到手软,更别提后期ip开发了。” 我的喉头“咕嘟”了一声。 老周明显听到了,嘿嘿嘿怪笑,我脸红了。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老周告诉我,长篇的具体内容可以慢慢写,首要任务是赶紧弄出个故事大纲来,写出概要。他尽快报选题。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我抹了把脸,看样只能继续做噩梦了。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遭罪! 挂了电话,我登录作者群,找到钱三串,给他弹小窗:“钱串子,这次去笔会有你吗?” 没想到钱三串这么早就在线,马上回复:“呦,程序员,嫉妒了?真想你来啊,咱们到时候可以煮酒论英雄。” “那真遂了你的心愿,咱们笔会见。不好意思啊,我也过稿了。”打出这句话,我浑身毛孔全部张开,那叫一个舒坦。 钱三串质疑,问真的假的。“这本合集一共只上十篇稿子,我记得九篇都定稿了,唯一的名额会落你头上?” 我哈哈哈大笑:“不好意思啊,不是一篇是两篇。” “什么意思?” “我上了两篇稿子。”我打字告诉他。 钱三串好半天没动静,我以为他气晕过去了,便点了一根烟刷着新闻。时间不长,他的小弹窗跳出来,问我,“你刚才说你上了两篇稿子?!” “对,咋了?” 钱三串好半天发过来消息:“刚才老周通知我,说我的稿子被顶下去了,落选了!他么的,是你顶的?”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合集篇幅有限,只能选定十篇稿子,我一口气上了两篇,必然会淘汰别人的一篇,没想到就是钱三串。 我笑得打跌,一连发了好几个笑脸,真是扬眉吐气:“钱串子,不好意思啊,这次笔会见不着你了。放心,我会把你的酒撒在地上的。” “他么的,你行,你行!你不仁别怪老子不义。”钱三串肯定在屏幕后面咬牙切齿的。 我还想进一步侮辱他,这小子直接下线。我嘿嘿怪笑,真痛快!这一次足够把他气个半死。 第六章 眼球 随着小说的定稿,又把最讨厌的人钱三串气个半死,这几天我感觉无比舒畅。 要出版的合集计划定在月末上市,只要书印出来,便会支付稿费。到时候外债一还,长篇写起,幸福日子就来喽。 自己也二十八九了,接近而立之年,该研究研究婚姻问题。到时候长篇出版,一时洛阳纸贵,读者争相购买,某宝书店直接爆仓。日后再走个狗屎运,小说翻译成外文,海外出版,再拿个什么奖,继而改编成大电影,奶飞公司斥巨资投资拍摄。电影再参加个柏林节什么的。 我的小说直接成了现象级,到时候名利双收,风生水起。各大短视频女博主女网红,都在直播推我的书,一个人气几千万的女网红在直播间里红着脸说,如果能得到这本书作者程序员的一个签名,我就知足了。底下无数网友刷屏:在一起,在一起。 哈哈哈。 我正躺在床上做梦,笑出声来,门铃响了。谁啊这是,这么讨厌,送快递的?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呢。 我收起了美梦,悻悻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中年男人,长得貌不惊人,穿着也很普通。 “你是不是叫刘海洋?”他们问。 我点点头:“我就是。什么快递,我签一下字。” 其中一个男人亮出工作证,没等看清楚,快速收起来,“我是刑警大队的,进去聊聊。” 没等我明白过味儿来,被两个男人推进屋里,他们反手锁上房门。 我没反应过来,刑警队上门,这是什么情况?像是做梦一样,难道还没醒? 两个男人没有急着问话,而是背着手四面打量我的房间,任何细节都不放过。一个很瘦的男人看到墙角鱼竿说:“平时喜欢钓鱼?” “业余时间玩玩。”我基本可以判定这两个人确实是刑警,看那架势,看那眼神,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他们进到里屋,看到笔记本电脑,一个男人没经我允许,就自行打开,拉过椅子坐在那,开始操作电脑。我汗都下来了,他们这是查什么呢,我可上了不少不可描述的网站。 我盯着他的操作,另一个瘦一些的男人,把我叫到外面的客厅。“别紧张,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撒谎就行。胡乱说话,最后麻烦的还是你自己。” “是,是,我不紧张。”我站在他对面,手和脚都僵了,平时那股挥洒自如的劲头也甩不出来了。 “你叫刘海洋,没工作吧?平时做什么呢,以什么为生?”瘦男人问。 “我,我,”我脑海里瞬间冒出一百八十个心思,最后说道:“暂,暂时无业,没工作。” “那怎么生活?”他问。 我擦擦头上的汗:“啃老族,靠家里老妈养着,最近正在找活儿。” 瘦男人掏出一根烟点上,打量我,也不说话。过了片刻拿出手机,调出照片递过来。“看看,认不认识?” 我扫了一眼,马上认了出来,心头一凛,正是孟果。我紧张的心回到原处,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的就好办了。我赶紧点头:“知道。” 看我的措辞多么严谨,我不说认识说知道,这就是文字功底,哈哈哈。我在心里对自己点赞竖大拇指。 “说说吧,你们什么关系?”瘦男人问。 我告诉他,我现在没工作,业余时间写点小说,有个网友发私信给我,说了一件怪事。随后,我把孟果失踪的整个过程细细说了一遍,用的口气极为诚恳和小心,让谁一看,我都是个胆小如鼠的宅男。 都是策略。 瘦男人点点头不置可否,从兜里掏出一个录音笔:“刚才的话都录下来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 他拿出一张表格,让我把自己和这件事有什么牵连,细细填在表格里,最后签字。整个过程里,我手都在抖,名字签得歪歪扭扭。男人点点头:“字写得不错,平时还练字吗?” 我不知道他这是客气还是什么的,我根本没心思和他聊练字的事。小心翼翼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瘦男人道:“和你说说也没什么。孟果不是在医院昏迷吗,这两天清醒过来了,详细描述了她遇害的过程。她反复提到一个名字,就是你,刘海洋。他们家人已经报警了。我们调查过,你不具备作案的时间和空间。你在本市,她在沈市,最近你又没有出行的记录,不在现场,所以不应该是你做的。” “对,对,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我苦着脸说:“无妄之灾这是。” 瘦男人看看表,叫屋里查电脑的同事。那个同事从里屋出来,拍着我的肩膀似笑非笑:“小子,你电脑里挺花花啊,藏着不少好东西。” “不敢不敢。中病毒了吧,网页不受控制,广告乱弹……等杀杀毒的。”我汗如雨下。 “你那些破事我们不管,可自己也要注意了。”瘦男人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只有名字和电话,叫张军。“以后我还会找你,你要随叫随到。” 我赶忙称是。等把这两个人送走,我第一件事就是抱着笔记本电脑去电子城,从里到外格式化。 趁着做电脑的时间,我给佳佳发了一条信息,问她,孟果是不是醒了。 佳佳回复很快,说确实醒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很奇怪。 我干脆不打字了,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过去。这件事已经升级了,刑警都找上门,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泰然处之,最起码要搞清楚来龙去脉,不能稀里糊涂背锅。 现在我的事业刚刚起步,出版集团还等着大长篇呢,这时候后院起火,摊上点什么事,实在犯不上。 佳佳在电话里说了整个经过,这件事果然很奇怪。首先是孟果的状态,刑警说她已经醒了,但实际情况要诡异和复杂得多。 孟果苏醒之后,全家人特别高兴,慢慢发现她的状态很奇怪,虽然睁着双眼,但眼神空洞,从不聚焦在一点上。问她各种问题,她也不回答,嘴里喃喃地说着怪话,听也听不懂。 后来,孟果的情况愈加诡异,她的眼球开始动了。不是一般的动,眼球在眼眶里飞速转动,像是在急速的思考问题。 佳佳告诉我,专家会诊说这种现象极为罕见,叫做眼球震颤。 第七章 地图 除了眼球震颤,孟果出现的最大问题,是没有清醒的意识。问什么都不回答,后来开始说胡话,她反复提到一个名字,就是程序员刘海洋。 家里人认为这是重大线索,报了警,经过一系列的调查,确认了刘海洋的身份,就是百公里外的我。 不过经过确认,我和这件事没关系。 “刘哥,”佳佳在电话里说:“在孟果身上还出现了其他奇怪的事情,你方便的话来我们这里看看吧。” 说实话,一瞬间我真是心动,反正自己是自由身,没有工作,从我所在的城市到他们的沈市,高铁快一点不过两小时,去一趟也未尝不可。 但理智提醒我,此时此刻千万不能趟这个浑水,自己被盯上了,惹出麻烦实在没必要。 我把刑警今早上门的事情说了一下,佳佳听得也是后怕:“刘哥,那算了吧,你还是别来了。” “孟果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问。 佳佳说:“孟果一直在画画,她的手总是在动,像是写什么字。经过医生允许,我们拿了一根铅笔塞在她手里,她开始在纸上画画。” “画的什么?” 佳佳一字一顿说:“画的是一栋建筑的平面图。” 我听得麻酥酥的,像是有电流从头窜到脚。“建筑的平面图?” “是的。一开始大家以为她在随意涂鸦,画面慢慢成形,才发现是一张建筑图。画的很粗糙,但一眼就能认出是什么。” “哪里的建筑?”我赶紧问。 佳佳说不知道。 我问她有没有照片,没有的话能不能马上照一张发给我。 “我照了,等挂了电话就发给你。”佳佳说。 “现在就发,电话不打了。”我把电话挂了,静静等了一会儿,一张图从佳佳的信息里发了过来。 我放大仔细看,整张图确实像小孩的涂鸦,极其粗糙,却清晰明白,一眼就能认出是建筑的俯视图。能看出上面有很多房间,互相嵌套,分成左右两侧排列,中间是条长长的走廊。 佳佳发来信息:“刘哥,你看出什么了?” 我告诉她,正在研究。 这时,笔记本处理好了,重要的文件和视频我都转移到移动硬盘上,其他的东西从里到外全部格式化。以后真得小心了。 交了费用,抱着笔记本回到家里,然后连接手机。我把建筑俯视图传到电脑上,放大了看。 我点上根烟,泡了杯茶,饶有兴趣地开始研究这张图,如同破解悬案一般。 孟果醒了,但状态依然迷迷瞪瞪,她不但念叨着我的名字,还画出了一张莫名其妙的建筑图。 建筑图……突然我脑子里打了个闪电,想起了什么。我打开私信,查找和佳佳的对话记录,果然记着这样一件事,孟果在失踪前,曾经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今天是星期几。 第二句话是,告诉刘海洋,我在206房间等他。 206房间……我的目光落在这张建筑图上,发现一个细节。 走廊的尽头有一截楼梯。 有楼梯说明这层建筑图画的不是一楼。当然了,是不是二楼,也不敢肯定。 假定这张建筑图上有一个房间正是孟果说的206……我仔细观察图纸,按常理来说,走廊一边应该都是单数房间,另一边是双数房间,号码这样交替前行。我按数字数着房间,目光最后落在两个疑似房间上。 我用软件在这两个房间上做了红色标记。 现在疑点很多。第一,孟果是处于什么状态?醒是醒了,但精神状态极其不正常。第二,这是什么建筑?第三,为什么孟果总是在喊我的名字,难道是她困在206房间,等着我来救她? 看着这张建筑图,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意思。 我给佳佳发信息问询,这张建筑图会不会是你学校里的某个建筑? 佳佳回信很快,说不可能。学校保安处在孟果失踪后,已经对全校进行了大调查,但凡和206这个数字相关的房间全都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关联。孟果画出来的这栋建筑物,也不属于他们学校的任何一栋楼。 这就怪了。我摸着下巴想了想,问她有什么见解。 佳佳犹豫一下说:“我倒是有个匪夷所思的推断,你说孟果画出来的这栋建筑,会不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什么意思?” “孟果表面是醒了,其实压根还在梦里,现在是梦游的状态。”她说。 我苦笑:“如果这样就麻烦了,要救她难道还要去梦里,谁有这样的本事?” 接下来几天,我没事的时候就研究这张图,希望能帮助到孟果。孟果这姑娘确实可怜,但还有个更大的动力,那就是洗脱自己的嫌疑。要不然总是悬而未决,对我是一个麻烦。 以前我加入过一个搜集资料的专业群,里面都是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玩家,他们都有个共同爱好,就是善于考据冷门的古怪信息。 入这个群是有门槛的,群规严格,有些信息没经允许不能流出群。我在群里待了两三年,对他们很放心,便把这张建筑图拍照发到了群里,做了个悬赏,看看有没有人认识。 没过多长时间,有人弹小窗私我,发来的第一句话是,“这张图你是从哪得来的?” 没等我回答,紧接着又发来第二句,“这栋建筑我认识。” 真是意外之喜,我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无心插柳柳还成了荫。发消息的群友我认识,他是这个群的副群主,特点是考据信息非常严谨。 “这是什么建筑呢?”我赶紧问。 “是一栋废弃医院。”副群主回着信息。 我都傻了,废弃医院?难道现实里真有这么个地方?我心跳加速,如果这栋建筑真实存在,不管在哪,哪怕在海南岛,我也马上打飞的过去。 “它在什么地方?”我紧张至极,手都在发抖。 副群主发来一个链接。我赶紧打开,不禁瞬间失望,发来的是一款游戏介绍。我有些不高兴,“你发这个干什么?” “这款游戏叫《wor》,中文翻译叫《异界》,是日本在两年前制作发行的一款小众恐怖游戏。”副群主说。 我有点不耐烦了,发这个干什么?静静等他的下文。 副群主继续发来信息:“你发来的这张建筑图,就是这款游戏第三关的地图。” 第八章 游戏通关 看到副群主发来的信息,我浑身麻酥酥的,“你是说这张建筑图是游戏的地图?” “是的。”副群主说:“这款游戏并没有在国内上架,你要想玩,我可以提供一个下载地址。至于是不是这张地图,你进去玩玩就知道了。如果需要,我可以发给你一份攻略,这游戏据说很有些难度。” 他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加上平时的声望,应该不是骗我。我把悬赏的一百元转给他。 很快,他发来了一个网盘地址,还有一份攻略文档。 我的好奇心越来越甚,一方面是想尽快找到让孟果苏醒的办法,摆脱麻烦。另一方面,这件事本身就玄妙无比,作为一个悬疑写手,对这种事情有着极高的敏感度。 我灵机一动,冒出一个想法,出版集团的主编一直想要我写部长篇,莫不如就写这个如何? 整件事有噱头有悬念,是个不错的悬疑题材。我一边下着游戏,一边开始琢磨小说大纲。这游戏还挺大呢,有四五个g,慢慢下吧。 趁着这段等待时间,我写出一个长篇故事的雏形。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女孩,名字叫猫,她平时最爱干的事就是睡觉。 我把近期发生在孟果身上的事情,改编成了故事开头,小说中的时间线到了现实中事态发展的现在,想再往下编,编不下去了。想了几个顺接的情节,都马马虎虎老调重弹,没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只好把这个故事暂时封存,等待现实里事态的发展,再参考着写。 这时下载软件提示,游戏已经下好了。天色渐黑,我随便点了份外卖,耳麦挂在耳朵上,所有灯都关上,进入游戏。 这游戏讲的是一个不知身份的人,莫名其妙进入了异世界。我操作的是第一视角,在没有人烟的小镇上乱窜,这里的建筑物挤挤挨挨形若迷宫,到处都能看到日本风格的白灯笼、神龛和推拉门。 天空昏昏暗暗,远处乌鸦乱叫,气氛压抑得拧出水来,色调阴暗。 难怪国内不引进呢,一般人根本扛不住,抑郁症都能犯了。 我一边玩,一边大脑在飞速旋转,如果孟果和这款游戏有关系,她是不是玩过这游戏之后才引发了现在的梦游症呢? 我又觉得不太可能,一款电子游戏而已,就算再吓人,还能把人吓成精神病?扯淡。 我对电子游戏兴趣不大,平时很少玩,所以只能参照着攻略来通关。这个游戏的风格实在太黑暗了,到了第二关,场景是一个不知名的商场,古风和现代风融合,邪恶的要命。 我控制着的主人公要攒齐几个道具,才能进入下一关。 就算拿着攻略,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玩的直犯恶心,痛苦挣扎了一个小时,终于通关进入了第三关。 第三关主人公出现在一栋废弃的大楼前,周围极度荒凉,成群的黑色乌鸦盘旋。 我胆子不算小了,但面对这样一款游戏,向前探索的每一步都要鼓足勇气。如果不是探寻整件事的奥秘,我才不遭这个罪呢。 我控制人物来到医院门前,转了好几圈,所有门都上着锁,好不容易发现一个狗洞钻进去,到了医院的内部。遍地瓦砾,天花板的挂灯也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游戏的画面极其粗糙,荒凉和肃杀感却很是传神。 我控制的人物一进入医院,便自动触发了剧情,他在自言自语说话,可惜都是日语,看不明白。 我按动跳过键,跳过了好几句,忽然觉得应该看看他在说什么,说不定对剧情有帮助。我参考着攻略,攻略很粗糙,上面没有具体对话内容。我找到拍照翻译软件,对着画面上的日语拍照,下面自动翻译成汉文。 人物在说:“在一楼的房间上吊,显得有些草率,也不够规格。可是在最高层,又没有人敢上去,导致我的尸体或许很久之后才能被发现。经过我天才的头脑分析,最佳自杀地点应该是二楼。希望我的尸体能在腐烂之前被人发现。把我的死讯传播出去,成为传奇。” 看完这段翻译,我莫名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这段话好像在哪看见过,熟悉感怎么这么强? 我使劲儿摇摇头,黑黑的屋子愈发有些阴森,我喉头动了动,做了个深呼吸。 这时游戏弹出一个对话框,问我是探索一楼,还是继续上二楼。 我对于这款游戏已经有些厌恶了,想尽快结束,赶紧点击选项。人物踩着台阶自动来到二楼。上了台阶,眼前是一条笔直的走廊,走郎两侧是房间。 看到这个格局,我赶紧切换到孟果画出来的建筑图上。游戏和图纸来回切换,我观察每一个细节,基本可以确定,是一个地方。 我大脑飞快运转,诞生出好几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越想越是莫名的害怕。 如果我现在操控人物进入206房间,会发生什么呢?会不会看见失踪的孟果? 理智告诉我绝对不可能。这款游戏是单机游戏,不是联网的,不对不对,这和单机联网有个屁关系。我做了个深呼吸,如果在游戏里真的看见孟果,从此我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将改变自己的世界观。 我操控着人物在走廊里往前走,数着门牌号,到了206房间。 我浑身都在抖索,控制人物去扭动门锁,却打不开。我愣了,又使劲儿扭了扭,还是打不开。妈的,是不是缺什么道具啊?缺把钥匙? 我赶紧打开攻略。攻略清楚写着,到了医院二楼要先进入205房间,才能触发其他房间。 我只好控制人物来到205房间,果然能扭开门锁。进去之后,能看到办公室很大,一张巨大的破败老板台,靠着墙放着白色档案柜,地上都是散落的档案袋和资料纸。 这时自动触发了剧情,人物在自言自语:“看这里的装修风格,应该是主任级别的办公室吧。这大老板台,啧啧。要不然就死在这里?还是有点草率。再往里看看。” 第九章 只有一条命 游戏里的人物向前走,来到办公室的后门。我控制着他,要开门走进去。就在这时,我停下手里的鼠标,直勾勾盯着屏幕。因为,我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一幕了。 进入游戏的第三关,废弃医院内部,我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感觉这一切好像在哪见过,但怎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太折磨人。直到刚才那一刻,人物穿过主任办公室,来到后门要进入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 用清醒梦方式做噩梦,目前为止我一共做过三次。最后一次噩梦直接诞生了一部小说《盲》。在那个噩梦里,我眼前一团漆黑,在跟随梦里一个人去自杀。这个人在一栋废弃的楼里选择自杀房间。当时他说的那些话,我已忘了大半,还是隐隐约约记得一些片段。 此时此刻,我非常肯定,当时梦到的场景,就是现在游戏里的废弃医院。梦到的那个人,就是游戏里的人物。 我坐在电脑椅上,好长时间没动一下,浑身莫名发冷。抽出一根烟点上,事态发展越来越诡异了。 孟果在沉睡状态中画出了一幅建筑俯视图,这张图出自一款小众恐怖游戏,而我的梦曾经也进入过这款游戏。冥冥中,很多元素都在叠合。这一切的发生极是荒谬,不能用常理可想。 我脑子里产生了很多不着边际的想法,大都天马行空,越想越是发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抹了把脸,继续控制人物开启办公室的后门。门开了,粗糙的游戏画面上出现了一具上吊的尸体,像素很低,布满马赛克,但一眼也能看出来,尸体是个女人。 尸体吊挂在办公室的里间,旁边有张床,布置得很温馨,墙皮都是粉红色的,像是少女闺房。 尸体上身是红衣服,下身穿着黑色长裙,披散着头发,整个人随着绳子在轻轻转动。 游戏人物触发剧情,说出一句国粹,翻译过来就是“我靠”,表示心中的惊恐。 游戏人物自言自语:“失敬失敬,原来这地方已经有前辈占了。居然真的有人吊死在这里!我靠,原来上吊的人脖子会是那样,真他么恐怖,幸亏我没选择上吊这种死法。人死为大,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前辈,这地方被你占了,我另寻他处,有怪莫怪。” 这个人退出里面的单间,把门虚掩上。 我像被不可描述的阴郁所环绕,愈发肯定,自己当时的梦境就是现在的游戏。 我仔细回忆梦中的场景,那个人从这里退出去,会进入到另一个房间,并会遇到一个人。 他遇到的是什么人,我在梦里并不清楚,当时只有游戏人物的自言自语。 我心跳猛烈加速,难道他在另一个房间遇到的人,就是孟果?孟果的灵魂困在这个游戏里? 实在是太紧张了,几次握着鼠标,手都在发抖。好不容易控制着这个人往外走,出了205房间。 206房间就在走廊斜对面,我控制着人物走过去,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我轻声念叨着,“孟果,我来了。” 猛地一扭门锁,竟然没有开,上面显示出一句日语,我马上认出来什么意思,提示缺少关键道具。 踏马的,我差点破口大骂。 我控制人物再次扭动门锁,不断弹出这个提示。刚才紧张那股劲儿没了,更多的是生气,这破游戏猫腻还不少。 实在不甘心,也没有办法,离开了206房间,走到其他房间,挨个扭动门锁。205旁边的207房间倒是一下就打开了,我操控着人物走了进去。 一进去我就愣了,揉揉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是一间病房,靠着墙是一张白色的病床,旁边摆放着呼吸机什么的。在这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孩子,可能还不到十岁,脸上戴着呼吸罩,显得非常可怜。 这间病房里,画风全变了,没有先前的阴郁黑暗和诡异,显得十分温馨,也让人不好受。 游戏人物慢慢走过去,触发了剧情,他对病床上的孩子,自言自语:“你是谁啊?别,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你问我干什么,我当然是来自杀的。你不用害怕,我不上吊,也不抹脖子,用的是最干净卫生的方法。” 人物慢慢拉过椅子坐在病床对面,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瓶药,从里面倒出几个白色药粒,口服了下去。画面一黑,出现红色的一行大字,“dead”。游戏又弹到开始界面。 我愣了一下,坏了坏了,游戏没保存!法科油啊。 我找了一下菜单,没有找到自动保存选项。我发现,这个游戏根本就没有保存这个选项。 我赶忙拿着攻略看,果然最下面写着,这款游戏之所以小众,是因为从头到尾它只有一条命,中途失败只能从头来。制作人故意这么做的,本意是游戏和人生一样,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看着这款游戏,想再通到第三关的医院,必须从第一关玩起。我失去了耐力和勇气,游戏关闭。 我点亮卧室的灯,窗户也打开通通风,一个人背着手在客厅里踱步。我和孟果都和这款游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看来要细细的研究。我相信世界上再玄妙的事情,其中必然也会存在因果和逻辑链。 我要做的事,就是从迷乱现象中,把这条细如蛛丝的线索理出来。 想到这儿,我回到电脑前,一时间文如泉涌,把关于这款游戏的玄妙之处,改编之后写进了长篇小说的大纲里。写长篇不要急,前期要不断地往里加东西。我很有信心,这部长篇写出来,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第十章 上稿的艰难 刚写完大纲,发现老周的写手群里热闹起来。原来老周把合集选用的十篇稿子列了出来,包括小说名和写手笔名。这本合集是上半年出版集团的重点图书项目,书还没印呢,宣传早就铺开了,全国的悬疑迷都在等着这本书,预购的订单直接爆仓。 能在这本合集上发稿子,稿费还是小意思,关键名头打响了有光环加持,后续的职业生涯就打开了。 老周仅仅是这本书的责编之一,手里的上稿名额也就两三个,可手底下的写手就超过五百名,比千军万马抢独木桥的难度还大。 现在上稿的小说和写手都列了出来,无疑对写手群都是一个大刺激。众写手纷纷浮出水面,讨论这份名单。 有人发现这份名单上,其他作者只是上了一篇稿子,可有个作者却一口气上了两篇稿子。这个作者的笔名叫程序员。 群里开始讨论这个程序员是谁,从哪蹦出来这么个大神?有人发言了,连他你们都不认识?那是上古大神!早几年他出来写小说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呢。 群里顿时刷屏,问程序员在不在,出来说句话,回应一下。 我舒舒服服缩在电脑椅里,美滋滋看着,点燃一根烟吐出烟圈,那叫一痛快。 就在这时,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钱三串冒了泡,他说道,“程序员踩了狗屎而已。他的水平根本就不够发表的。” 我嘬了下牙花子,真是嗑瓜子磕出个臭虫,这小子太讨厌了。别人都在膜拜,只有他扇阴风点鬼火。群里不少写手替我鸣不平,纷纷谴责说钱三串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我正津津有味看着,编辑老周告诉群里每个写手,说大家还有机会,月中才能最终定稿,在这儿之前,只要你投的稿子水平高于这十篇,随时可以顶替! 群里炸了锅,老周这一手玩的太厉害了,调动了所有人的积极性。文人本来就相轻,看谁好恨不得咬两口才解恨,现在有这么个机会,直接加满动力。 我对自己小说有绝对的信心,不说在这十篇里数一数二吧,前五名还是可以挤进去的。就这帮渣渣,想把我的稿子顶下去,做梦! 老周弹出小窗呼我,发了个笑脸,“老刘,咋样啊长篇,有没有眉目了?今天主编还问呢。” “有了初步想法,梗概写了一小半,你先看看?” 老周迫不及待:“快,赶紧发过来,我先展两眼。如果选材不合适,咱们再琢磨别的,省得做无用功。” 我把稿子发过去。字数不多,老周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编,很快就能看完,并且评估出了市场反应。 “有点意思,不错。”老周回复:“有名字吗?” “名字就叫《一个叫猫的女孩》,怎么样?”我问。 老周琢磨了一会儿,“可以。故事我先发给主编看看,听听他的意见。还有,你这故事才构思了一小半,抓紧时间,赶紧把整个梗概弄完。” 和老周聊完,我有了极大的信心,先把长篇剩下的故事续上,绞尽脑汁写了几个情节都不满意,自己看得都摇头。 目前情况很严峻,要写好这部长篇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等待孟果事件的发展,把现实改编成小说。还有一个办法是,我再做噩梦,在梦中寻找灵感。 刚才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心头很是压抑。我打开了那款游戏,实在没勇气从头开始玩,过几天再说吧。我又打开网页,搜索关于这款游戏的一些背景故事。 网上的信息很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段对这款游戏制作人的小段采访。 制作人说,这款《异界》游戏的创作过程极为曲折,灵感萌发最初是在中国。制作人前两年来国内旅游,顺便采风找灵感,无意中经历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所以萌发了制作这么一款游戏的想法。 记者问,你遇到了什么事呢。 制作人说,他在中国认识了一个人,游戏里很多内容和场景,都诞生于这个人的梦境。他和这个人聊了很久,做了很多笔记,回到日本后,便招兵买马开始制作这款游戏。目前虽然销量不高,但风评还是不错,也为他下一部的作品奠定了基础,累积了经验。 我倒吸了口气,整件事越来越古怪,越来越玄妙。原来这款游戏来自于一个人的梦境。 我继续翻看,这段采访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给我急得,采访说了半截子话,后面怎么了?勾的人浑身难受。我重新搜索一遍,相关报道确实只有这么一篇。 我在客厅来回踱步,抛开繁杂的信息,目前能得到的最有用的线索是,我、孟果、还有那个提供游戏灵感的国人,我们三个的梦境重合了。 简单的说,就是我们仨做了同一个梦。 这是巧合吗? 我突然想到一个细微的线索,浑身颤栗起来,孟果画出了我的侧脸肖像图,这就说明……她在梦里见过我!我进过她的梦。 我一屁股瘫软在沙发上,脑子里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都冒出来。孟果在梦里见到的我,是我吗?还是另一个我? 我不敢细想,天色越来越暗,整个房间都阴森森的。幸亏我胆子大,常年写悬疑恐怖小说,身经百战,换一般人早吓跑了。饶是这样,我也有些恐惧,草草洗漱,把电脑什么的电器全关了,早早躺下。 躺在枕头上,侧脸看到阳台外面摆的那盆花,月光下,花瓣显得格外妖异。 我一开始做噩梦,就是闻着这花的味道开始的,它是不是跟清醒梦也有关系呢?我实在太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其后几天,我不怎么做噩梦了,不过睡眠质量很差,凌晨五点来钟就醒了。一天天昏昏沉沉的,上午再睡个回笼觉,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我的身体一直处于疲惫状态,孟果的事没有进展,长篇也不想写,人懒洋洋的。 这天晚上,写手群突然炸锅,老周在群里说,今天中午十二点合集已经定稿,目前交付印刷厂开始印刷装订。随后,他发布了最后定稿的十篇稿子。 有人眼尖,发现了问题,在群里刷屏:“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大家别潜水了,都出来看啊,有一篇稿子真的被顶了,最后时刻被淘汰了!” 第十一章 花落知多少 群里这么一嗓子,把很多人从潜水状态炸出来,众人对比前后两次定稿的列表,看看哪篇稿子被顶了。 我也特别紧张,莫不是我的淘汰了?上了两篇稿子,果然成为众矢之的。行啊,就算淘汰一篇,还有一篇上,有毛不算秃嘛。 可这么仔细一看,被顶替的不是我的稿子,是虎首山人的稿子。 这个虎首山人不得了,乃是国内悬疑小说一线大神,粉丝无数,他不光小说写得好,还独创了一些风格,自成一派,很多新手都是从模仿钻研他的文字开始的。在网上,他被称为老虎教主。 这么一个大神的稿子居然被顶了?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顶替大神的稿子。我仔细一看列表,顿时血都凉了,最后上榜顶替大神稿件的人,居然是钱三串! 他水平确实有,但不可能短短这么几天,就写出一篇超越大神的稿子,这不科学。 虎首山人在群里冒泡出来,很多写手兴奋异常,开始集体膜拜,“看见真神了”“大神好”…… 虎首山人发出消息:钱串子在不在,我要和你决斗! 钱三串冒泡出来,发出几个笑脸:大神,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没想到我稿子居然能顶了你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写了。 写手们纷纷表达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能轻饶他。 虎首山人就是那么一说,他不可能真生气,人家出版了好几本畅销书,还改编成网大,稿费流油,炙手可热,一个小小的短篇上不上,对他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我哪有心思看他们胡扯,赶紧小窗敲老周,问怎么回事。老周没有回话。 我正等着的时候,钱三串突然发来消息:程序员,你行啊。开了这么个外挂,居然不透漏给哥们,不够意思。 我后背冒寒气,这小子不会知道了什么吧?我字斟句酌地回复: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什么外挂? 装?继续装!钱三串继续发信息: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家都是水贼,过河甭用狗刨!我已经知道你的写作秘密,不就是做清醒梦吗,靠梦中的灵感写作。 我打出一串省略号,好半天没回过神,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老周!只有他才能说出去。我赶忙问钱三串,是不是老周告诉你的? 钱三串发来一个小丑的笑脸:程序员啊,我刚听说做梦能写小说的时候,觉得真他么扯淡。不过你都敢尝试,我又什么不敢的。别说,用噩梦写小说还真有点意思,居然连虎首山人的稿子都顶下去了。感谢你啊,到时候咱们笔会见喽。 见尼玛……我打出一串国粹。钱三串发出猪的图标:你丫嘴就贱吧,怪不得写不出好东西。只能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都气迷糊了,发一串脏话过去,钱三串已经关闭了小窗。我手气得直哆嗦,我是下三滥,你不是也靠这种手法写小说吗,那你也是下三滥!再说了,小说写出来就行,你管我怎么写呢,我吃粑粑写也跟你没关系。 我和钱三串真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看见他我就无名火起,我们两个真要都参加笔会,非打起来不可。 这时候老周终于回复了,老刘,什么事? 对待老周不能恶语相向,他属于我的衣食父母,赶紧压压火发了信息:“你是不是把做梦的事告诉钱三串了?” 老周发来个笑脸:“他问过我,我就告诉他了,这有什么的。多心了吧?不就是捕捉梦里的灵感写小说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不着藏着掖着。”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赶紧问老周,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哈哈,什么叫故意。”老周说:“噩梦写小说,从你身上证明是一种可行的方法,把它推广出去也是我这个做编辑的责任嘛。多一些竞争不好吗?老刘,这我就得批评你了,还想吃独食?” “你不是说清醒梦做不好容易变精神病吗?”我问。 老周笑:“那你变精神病了吗?你不是也好好的。钱三串和你一样都有做清醒梦的天赋,他也写出了好小说,我万万没想到,连虎首山人都被他顶了。行了,别耿耿于怀了。呃,对了,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我有气无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灰意冷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老周说:“主编对钱三串的风格也挺欣赏,长篇他也向钱三串约稿了。因为下半年项目资源有限,所以你和钱三串的长篇只能出版一个。你好好加油吧。” “什么?!”我气得差点跳起来,这什么主编,简直是资本家!让我和钱三串互相撕咬,他坐收渔翁之利。 本来对这部长篇我已经手拿把掐,就看怎么玩了,可这么一搞,有点悬啊。我后半辈子能不能翻身就靠这小说了,这么一搞,前途顿时黯淡起来。 说到和钱三串竞争,说实话我没多少底气。平心而论,他是个相当有风格的写手,文笔流畅构思大胆,现在又有清醒梦的加持,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真是个劲敌! 形势陡然严峻起来,不能再这么稀里马哈的,要抢时间,要争分夺秒,必须抢在钱三串前面定稿! 睡觉之前我把阳台的花抱到床头,对着花盆亲了好几口,心里发狠地说,花啊花啊,我能不能做噩梦就靠你了,我的前途就靠你了。等以后挣钱了,我买套大房子,专门弄个花圃,里面就养你这一盆花,给你皇后一样的待遇。 我躺在床上,用手压住心脏,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并没有闻到花的怪味。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晚上并没有做噩梦,梦倒是有一堆,大半都忘了,零星记得一些片段,也是乏善可陈。 以前做噩梦怕得要死,而现在是跪求一梦。我抱着花纳闷,怎么没作用了呢? 闻了闻花,什么怪味都没有。仔细观察,花色黯淡,而且掉落了很多花瓣。 我的心往下一沉,坏了。 第十二章 多重梦境 我不知道钱三串是靠什么做噩梦的,我知道自己的,这盆花起到了很大作用。它独特的花味儿,是我能顺利做噩梦的关键。 都怪我不重视啊,多长时间没浇水了,天天往阳台一扔,不凋零才怪呢。我抱着花心想,什么是财神爷,这就是财神爷!以后能不能发达,关键的所在竟然是一盆花,上哪说理去。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晚上的时候,我又按照噩梦的流程睡觉,花盆摆放床头,手压在心脏上。还真别说,这一夜真做了一些噩梦,但醒来之后回味,都不值一提。噩梦的恐怖和曲折等级,和先前那些比,完全不是一个位面的。 我坐在床上看着花憋气,心一点点往下掉落,现在正是我事业最关键的时刻,没有噩梦的助力和加持,这场竞赛中必败无疑! 我重重抹了一下脸,自己将被钱三串踩在脚底下,这小子搂着漂亮媳妇狂笑,想到这一幕,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我。 就算没有钱三串这个人,没了噩梦的助力,我以后再也写不出小说,自己马上三十而立,多少年不工作了,难道要我夹着包朝八晚六的挤地铁,周末加班996?我无法想象那种生活,不寒而栗啊。 我想了想,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赶紧去花鸟鱼市,看看有没有这样的花,再买几盆回来。弄个五盆六盆的,全堆在床头,一起朝我猛攻,我要做个宇宙级的噩梦,编成小说能吓死人的那种。 想到这儿我饭都没吃,匆匆洗了把脸出门去市场。我有辆二手捷达代步,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手机响了,有人发来信息。 打开看,原来是佳佳发来的。我问她有啥事,是不是孟果醒了? 佳佳说:“刘哥,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知道孟果的情况。” “哦?”我坐进车里,问她是什么人。 “是我们学校一个读研的学长,他去医院看过孟果,以前我们在一次活动中见过,都认识。他私下对我说,孟果还在睡梦中,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清醒梦。” “哦。”我发动车子:“这个结论我们猜测过,关键是他判断孟果还在梦中的依据是什么?” “眼球震颤现象。”佳佳说:“我也说不明白。刘哥,你今晚有没有时间,我们三人来一次线上会议,你见见他呗。” 说实话,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不会露面,想知道我长什么样难比登天,我比蝙蝠侠都神秘。但现在,我的事业和生活眼瞅着就要逼入绝境,顾不得这些臭毛病,便一口答应下来,晚上见。 挂了电话,我开车到了花鸟鱼市,找了好多家摊位,把花的照片给摊主看,竟然都不认识,谁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花。有个摊主问我,上次这盆花是在哪买的?我苦笑说忘了,想不起来了。 “要不你找老王头吧,”摊主说:“这老头年轻时候在国营什么花场当过花匠,他爹以前据说在租界给洋人当过园丁,什么花都见过。” 我赶紧问这老头现在在哪。 摊主告诉我,他好几天都没来了,下周你再过来看看。然后告诉我一个摊位号。 我长叹口气,只能下礼拜再说了,现在着急也没用。 折腾一圈没有结果,回到家天已经擦黑。我坐在电脑前,打开长篇的梗概继续往下写,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我垂头丧气至极,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没有了梦的加持,我现在狗屁不是。 到了晚上,佳佳发来信息,问我是否方便。我苦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随时都方便。 她把我拉进一个加密的线上会议室,进去之后打开摄像头,出现了人脸。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佳佳,这姑娘长得真带劲,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是个小美人。她和我打招呼,我们正寒暄着,另一个会员也进来了,打开了摄像头。 这是个稍微成熟点的小伙子,唇上还有一撇小胡子,用沉闷的嗓音打招呼:“你们好。” 佳佳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著名作家程序员。” 我赶紧咳嗽两声:“没,没,别那么客气,就是码点字讨个生活。” 佳佳又说:“刘哥,这就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学长。” 小伙子道:“叫我大成就行。” “咱们就不说客气话了,直接唠干的。”我说:“我听佳佳说,你对孟果的现状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能谈谈吗?” 大成道:“实不相瞒,我研究清醒梦很长时间了,以后我主攻的研究方向就是脑科学。听说孟果的事,我还特意去医院看她,她现在的情况是,看似醒了其实还在睡眠中,她正在做梦。” “你的依据是什么?”我问。 大成道:“最直观的证据就是她的眼球震颤。其实严格来说,那不叫眼球震颤,不是病变,医院那些专家什么都不懂。人在睡眠中,都会出现一种眼球快速转动的现象。在一九八一年的时候,外国心理学家赖博格就发现了这种现象,并且用之来研究清醒梦,用眼球转动标记梦的时间节点。” 我听得如痴如醉,没想到清醒梦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那你看,孟果目前处于什么状态,什么时候会醒呢?”我问。 大成说道:“孟果现在应该是掉进多重梦境了。很麻烦。” “等等,什么叫多重梦境?”我赶紧问。 “以前有个电影叫《盗梦空间》看过吗?”大成说:“里面的主人公和他的团队,一直深入到第四层梦境。这种现象在清醒梦里是存在的,叫多重梦境。你可以把梦境想象成剥洋葱的状态,一层一层往里递进。” 我听得脑洞大开,赶紧打开word,把大成刚才说的这些内容,快速记下来。 “多重梦境很危险,在清醒梦中却很常见的,是一个进修必过的关卡。”大成说:“有的人就掉进多重梦境的深处,再也醒过来了,永远困在梦里。” 我一边记一边说:“我有个疑惑。” “请讲。” “做了多重梦境,如果要醒过来,只能从最底层一层一层往外醒吗,还是可以直接从最底层梦境直接醒到现实?” 第十三章 入门测验 大成听了这个问题说:“刘哥,你确实很聪明,提出的问题很有意思。就我目前所知道的,清醒梦都是一层层醒来,不可能突然从最底层醒到现实。或许,夏日梦可以解答这么深奥的问题。” “夏日梦是谁?”我疑惑地说。 “夏日梦是国内清醒梦群里的九级大神,他也是我知道的,国内唯一一个突破到清醒梦九级的人。”大成说。 我恍惚想起老周以前说过,清醒梦是分级的,越往上难度越大,而且越往上变成精神病的几率也越大。 我嗓子干哑,像是冒火了一样,赶紧喝口水。“清醒梦九级,那是个什么概念?” 大成说:“我现在也只是修到了第三级。清醒梦分级大概是这样的,一到五级是私域梦,就是自己做自己的梦,自己睡自己的觉,跟旁人没关系。六级到八级是公域梦,梦境可以联机。你到了六级往上,理论上便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利。而一旦突破了八级,进入九级乃至以上,那就是神之领域!具体什么样我也不太清楚。” 我喉头动了动:“你的意思是,夏日梦已经成神了?” 大成笑笑:“至少是梦神。” 我灵光一闪,赶紧道:“我和孟果的梦境曾经发生过重叠。” 这件事连佳佳都不清楚,他们两人催促我快说。我开始讲述起来,孟果画出的建筑图经过考据,是日本游戏里的一个废弃医院场景。我曾经做过一个同样的梦,梦到有人在医院里自杀。我的梦和她的梦,在废弃医院这个场景上高度吻合。 大成听得两个眼珠子都直了,喃喃地说:“难道,难道……” 我喝了口水,让他快说。 大成说:“难道孟果已经突破到了六级?她可以联机别人的梦了?” 我赶紧说,可能吗?孟果这么厉害? 大成道:“你刚才所说,孟果的梦境和日本游戏、还和你的梦重叠,这绝对不是偶然的。极有可能,她的清醒梦境界突破到了第六级,做梦可以联机,进入了公域交流。哎呀这么说来,她比我厉害多了,这种情况比单纯的多重梦境还要复杂。多重梦境的联机……啧啧,那需要多复杂的协议啊,叹为观止,真是叹为观止。” 佳佳半天没说话,这时说道:“学长,我们可以系统学习清醒梦吗?” “当然可以。”大成说:“我们有个群,专门是清醒梦交流,里面都是大神,可以随时指导。学习清醒梦,千万不要自学,没有人辅助和指点,很容易走火入魔。孟果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她想做清醒梦早点认识我就好了,这个女生很有天赋。居然自己研究着就能一路突破前五级,很厉害,可惜可惜。” “刘哥,我想学清醒梦,我想救我的好姐妹。”佳佳突然问我:“刘哥,你学不学?” 我对这些东西只是感兴趣而已,深入研究没也没有精力。转念一想,简简单单入门级的噩梦,就能让我的小说横扫千军,如果进一步学习和升级,岂不是未来能写出更神的作品? 到时候什么钱三串,什么虎首山人,跟我都不是一个位面的,我随便降个维,就能碾压这帮渣渣。 我要让出版社的主编跪在我的面前,亲吻我的右脚。 “学!”我咬牙切齿。 大成说:“你们要系统学习清醒梦,必须加入我们的群,里面有很多比我厉害的大神,还有系统化教程,非常安全。不过要入群不是那么简单的,要通过一个测试。” 我和佳佳同时发问,什么测试。 大成道:“我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做清醒梦的资质。清醒梦第一步就是梦中知梦,做梦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梦。入门考验很简单,就是做梦的时候认知到自己在做梦,这不算完,还要在梦里写出一句话,‘我正在做梦’。如果能做到,你们就通过了入门考试,我会带你们入群系统学习。” “等等,”我脑子有点乱,做了个深呼吸:“你的意思是,我们做梦的时候,要在梦里写下‘我正在做梦’这句话。” “对的。”大成说。 佳佳忽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能不能在梦里做到这一点呢?做不到我也骗你说能做到,你也不知道啊。” 大成笑,打了个响指:“好问题。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我愈发有信心你们是有这个天赋的。我告诉你们,完成这个测试一点都不难,却也没那么容易,有一个关键所在,能让我识别你们是不是在撒谎。这个关键所在是什么,现在不能和你们说。只有通过了,我才能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没通过,那么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关键是什么。” 他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我的雄心,颇有点跃跃欲试。 我自认为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能搞小说创作,而且有一定灵性。我来学习清醒梦,说不定将来能成为另一个突破九级的大神呢。 佳佳沉默了一下说,“非得加入你们这个群才能学习清醒梦吗?” 大成很严肃,“你们听仔细了,自己研究清醒梦,没有人指导,没有科学的办法,很容易走火入魔!孟果就是前车之鉴。孟果目前的状态,就是人格解体。她的意识困在梦境里,失去了现实感,对周围世界的感受能力下降。我在刚学习清醒梦的时候,也经历过人格解体,幸亏我的师父救了我,没有出大乱子。” “你还有师父?”我问。 大成说:“只要入群学习,群主都会指派一个前辈来教导新人,我也有师父的。那一次很险,我落入了一层又一层的多重梦境,后来回忆应该超过了十一个。” 我都听傻了,十一个多重梦境,乖乖隆地咚,比《盗梦空间》翻出一倍还带个拐弯。 大成说:“当时舍友使劲儿叫我,又拿水泼我,才从梦里把我拽出来。醒了之后整个人怪怪的,明明各种感觉都在,却融不进这个现实世界里,感觉很不真实,冷水擦脸也没用。当时甚至觉得自己在第三人称玩地球online。” 我听得手心捏了把汗,问后来呢。 大成说:“后来我勉强上网找到群里的师父,他告诉我一个办法,我用了一个小时才慢慢恢复。” “什么办法?”佳佳赶紧问:“告诉我,我要去救孟果。” “如果能救我早就救了,”大成苦笑:“这种救命的方法我怎么可能藏私?但是师父说过,每个人面临的清醒梦问题,只有属于他自己的法门来解决。其他人的方法用不了,必须对症下药。” 第十四章 佳佳的清醒梦 我问,怎么才能做清醒梦呢? 大成点点头:”这才是好问题。刘哥,佳佳,你们两人听好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要默念自己的名字,回忆自己的脸,这是初学者最快进入清醒梦的方法,记住了吗?” 我记下来,然后对大成说,有人曾经告诉过做噩梦的办法,要闻特殊的气味、手压心脏什么的。 大成道:“那些都是旁门左道,你们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现在开始只听我的。进群之后,群主会给你们派专门的师父。” 佳佳提议,学长,你当我们师父得了。 大成苦笑:“只有突破五级,清醒梦进入公域的人,才有资格带徒弟。我别误人子弟了,等真进了群学习,说不定你们进阶的速度超我多少倍呢,我还得管你们叫前辈。” 大成看看表:“今天是五月二十四日,从今天开始算,我给你们一周的时间。如果那时候还没有做成清醒梦,那就算了,说明自己不是这块料,打消这个念头吧。” 线上会议室关闭,他们两人下线了。我看看表,不知不觉竟然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听大成聊关于清醒梦这些事,好似打开了一扇门,没想到藏着这么多的玄机。 今晚就开始试试吧。我有过做噩梦的底子,做正儿八经的清醒梦应该不难。 一想到钱三串在半吊子老周的指导下,用歪门邪道做噩梦,我就想笑。这小子最好走火入魔,变成个精神病才好呢。想到这儿,我赶紧反思心中一闪念的恶,双手合十,默念罪过。 正胡琢磨着,有人加我好友,看头像是大成。大成发来信息:哥,那款日本游戏是在哪下载的?我也想玩玩,看看能不能找到孟果的线索。 我心中大喜,这款游戏我真的没有勇气再玩第二遍,他要玩正好。我赶紧给他网盘地址,攻略也一起都发给了他。 他说研究研究,然后下了线。 看看表,时间不早了,开始睡觉。我洗漱之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默念自己的名字,刘海洋,刘海洋,然后脑子里想着自己的脸。说实话,我很少照镜子,自己长什么样仔细回忆,还真挺模糊的。现在困劲儿上来了,又不好下床去拿镜子照,能回忆多少算多少。 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别说清醒梦了,普通的梦也没记得多少。 我坐在床上苦笑,没想到做梦也成了任务。接下来的一天,感觉自己陷入了泥潭,小说写不出来,长篇梗概也是空空如也,孟果的事情陷入了僵局。 夜幕再次降临,我早早躺在床上做准备,谁知道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竟然失眠了。 我熬到下半夜两点才勉强睡着,一觉醒来的时候都中午了,清醒梦的影子都没见着。整个人都emo了。 房间里只有我自己,我像是智障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昏沉的天空,竟然想不起来今天是星期几。像是关于时间的一切认知,全都消失了。 出神时,我打了个激灵,我忘了今天是星期几,这个现象怎么和孟果失踪前说过的话那么像呢。 她也在问今天是星期几。 难道说,她当时也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如果她一直在梦里,说明梦中的时间出现了问题? 我不敢深想下去,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再这么下去,没等到钱三串疯,恐怕我先疯了。 下午我去了趟药房,买了一瓶安眠药回来。 晚上睡觉前服用,趁着药劲儿没上来,赶紧躺着默念自己名字和回忆自己的脸。结果又失败了,这一觉睡得太沉,一夜无梦。 我垂头丧气,怎么越想得到的东西,越是得不到呢? 我、佳佳和大成,我们仨人建了一个群。上午的时候,群里大成发来消息,恭喜佳佳通过测试。 我大吃一惊,赶紧艾特佳佳,问她做成清醒梦了? 佳佳回复说,做成了,在梦里写下来那句话,‘我正在做梦’。然后把梦告诉了大成,大成多余的没说,只说恭喜你,通过了。 大成发着群消息:刘哥,加油吧,还剩下三天了。 我抹了把脸,有点着急了,私下联系佳佳,问她做清醒梦什么感觉,都梦到什么了? 佳佳说:“我的梦很简单,梦见自己在宿舍里。本来我没觉察自己是在做梦,可看到书桌变成了梳妆台,就是带大镜子的那种,上面摆放着一套化妆品,当时灵机一闪,知道自己做梦了。这套化妆品过节的时候曾经打过折,但还是很贵,我一直想买又不舍得,现实里它不可能凭空落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神奇,我想在纸上写字,桌子上马上出现一张纸,我拿起红笔,端端正正写下‘我正在做梦’这几个字。非常清晰,和我平时写的字体是一样的,然后就醒了。我把这个梦告诉大成,他就说通过了。” “你真的做了这个梦?”我质疑地问。 “你看你说的,我还能撒谎啊,没必要撒谎的。”佳佳说:“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呗,也不是考研必须通过。” “不,不,你别误会。”我说:“我在想一个问题,大成是怎么判断你没撒谎的?” “他不是说过吗,有一个关键所在可以知道是不是真的做了清醒梦。” “对啊,那个关键所在是什么呢?”我急得抓耳挠腮。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佳佳说:“刘哥,你与其研究这个,还不如按照学长的方法赶紧做清醒梦吧。如果实在做不了,那也没办法。” “不行。”我斩钉截铁:“我跟清醒梦铆上了,不是它玩死我,就是我玩死它!还不信这个劲儿了。” 我心里烦躁,连佳佳这种资质都能通过清醒梦的入门测试,我聪明如斯,竟然卡在门外进不来。 在郁闷之时,电脑上突然弹出对话小窗,是钱三串,我心里一沉,这小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钱三串发来消息:程序员,我刚刚交了长篇小说的故事梗概,主编一顿夸。对不住了啊,恐怕这个机会你是拿不走了。 第十五章 监视 听到这个消息,我如雷轰顶,心脏狂跳。钱三串把长篇小说的机会抢去了? 我顾不得和他废话,赶紧联系老周。 老周慢条斯理回着消息,你别紧张,老钱只是递交了一个故事梗概,我们主编夸赞了两句,离最后定稿差得还远。不过,老刘啊,你也要努力了,就这么个破梗概,你多少天没写完了。 我赶紧说,长篇小说本来就是慢工出细活,人家曹雪芹写红楼梦都写了十几年。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老周道:“歌德写浮士德还写了60年呢。我给你60年,你能不能创作出这种世界名著?” 我被他这个逻辑怼的哑口无言。 老周道:“我们社下半年的图书出版计划大都是娱乐小说,冲业绩冲书库,怎么好看怎么好玩怎么来,娱乐小说用不着那么较真,但基本的品质还是要保证的,所以速度也是很重要的衡量标准。这么说吧,你和钱三串,谁的速度快质量完成的又好,我们就用谁的。” 我口干舌燥,勉强回着信息,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还有,抓紧。”老周也不废话,铛铛铛几个字发出来,随即下线。 我浑身力脱,瘫软在椅子上提不起精神。 在我计划里,这个长篇能拿下来,至少能管我将来两三年的饭辙,未来不管经济多么不景气,最起码不用为吃饭犯愁了。钱三串横插这么一杠子,前途顿时没了光彩,生活没了希望。我恨得咬牙根,钱三串啊钱三串,非要跟我挣个你死我活。 接下来的两天,我不光做不了清醒梦,连以前激发灵感的噩梦也做不出来。每天起来,我枯坐在电脑前憋灵感,就像便秘一样,烟抽了整整一烟灰缸,还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后来勉强写了几段,自己看得都捂鼻子,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对梦境过于依赖,自己丧失了创作能力? 叼着烟正郁闷的时候,微信群里大成弹出消息:刘哥,今天是最后一天,到明天早晨,如果还没有完成入门测试,那就算了,别勉强自己。 我回了个“嗯”,然后关了手机。 看看窗外蓝天,外面天气不错,我索性不写了,披件衣服溜溜达达出去。最近这段日子,自己为了名利疲于奔命,错过了很多风景。眼瞅着夏天就要来了。外面草绿了花红了,柳树飘飘,大姑娘小媳妇也换上了漂亮的衣服。 我来到河堤,看了一上午老头钓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开着二手捷达,来到花鸟鱼市。 上次来买花,有个摊主告诉我,市场里有个老王头,是资深花匠,他知道那是什么花。我按照摊位号找过去,眼前一亮,老王头的店铺居然开了。 有个胖女孩穿着工作服,浑身脏兮兮的,正从屋里往外搬花。铺子里有个老头在喊:“我的大小姐,你能不能轻点?我这些花都精贵。天儿好,让老伙计们都出来晒晒太阳。” 胖女孩不耐烦:“爹,小心着呢。” 我赶紧过去,毕恭毕敬问:“王师傅在吗?” 胖女孩撇了一眼我,没好气地说:“里面。” 屋里的老头咳嗽一声:“来者都是客,有没有点礼貌?”说着话,有人从屋里走出来。这老头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工作服,六十多岁,长得又瘦又小。 “我找王师傅。” “我就是。买花吗?”老头问。 “是。”我赶紧说:“我想买一种独特的花,走遍市场都没有人知道,有人推荐说王师傅是高人,是花魁,我就找过来了。” 老头笑得那叫一个开心:“那是别人谬赞,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年轻人,行,能说会道。我看看你买的是什么花?” 我把手机的照片调出来,给老头看。 老头看了一眼,脸变色了,半天没说话。胖女孩过来:“爹,人家客人买花,你怎么像木头一样。” 老头瞪了她一眼,把手机还回来:“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这种花,不认识。” 一句话,让我瞬间跌落谷底,不甘心:“哪能买着呢?” “这种花挺贵吧?我们小家小业,实在没有这种花。” “王师傅,你都不认识这种花,怎么知道它贵呢?”我纳闷地问。 老王头自觉多言,摆摆手招呼胖女孩:“闺女,送客。” 胖女孩好像故意和老王头作对,笑着说:“爹,人家客人上门,你不请人家喝点茶啊。你朋友送的那些茶叶都是摆设吗?” 老王头真的怒了,抬脚踹碎地上一个空花盆,“胡闹!没大没小。送客!”转身进了里屋,“砰”一声门关了。 我悻悻的觉得没意思,和胖女孩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就走。 “你别理老头的臭脾气,”胖女孩说:“我帮你看看,这是什么花。” 我又燃起希望,赶紧把手机递给她。胖女孩看了一眼,刚想说什么,里屋的窗推开了,老王头探出脑袋:“你有没有完?赶紧收拾东西!” 胖女孩十分可爱的耸了耸肩,把手机递给我,不再说什么,自顾自搬着花。 我心中狐疑,感觉哪儿不对劲儿,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离开市场实在不甘心,我找了几家摊位,老板都摇头说不认识。 眼瞅着到了中午,我饥肠辘辘,随便在市场里找了一家档次的饭店吃饭。 到了二楼高处,找个临窗桌位,点上一根烟,居高临下看着对面的店铺,那里正是老王头的花店。 自打他拒绝我的时候,我就观察到这家饭店了,正好在老王头店铺对面,居高临下便于监视。 我心中冷笑,老王头啊老王头,饶你奸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脚水。小爷今天跟你铆上了! 刚才和老王头对话的时候,就感觉他状态不对,话里话外诸多矛盾,那胖女孩也有问题。 反正我没工作,时间有的是,索性把所有宝都押在这老头身上,看谁能玩得过谁。 我要了一桌子菜,又点了一瓶酒,呲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死死盯着对面的花店。 第十六章 买花 老王头这家花店还挺受欢迎,我盯着一下午,看到不下十个客进出店铺买了花。有个大客户西服革履来了,好像还下了个大单。 到了四五点钟,老头溜溜达达从店里出来,和胖女孩交待了什么,脱了工作服,背着手顺市场往外走。 我结好了饭钱,等的就是这一刻。赶忙从饭店里跑出来,幸好老王头没有走远,这老头跟市场很多人都认识,随走随打招呼,有时候蹲在人家摊位面前,摆弄摆弄花,指点两句。 我一路尾随,跟着老头出了市场。老头在超市里买了一个小瓶的二锅头,扭开盖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抬手叫了辆三轮电动车。 趁这个时候我进到超市里也买了一瓶二锅头。见他上车要走,我赶忙拦了一辆三轮车,告诉司机跟着前面。 两个三轮车一前一后不紧不慢跑着,过了两个街区,老王头下了车,溜溜达达进了小区。我赶忙付钱也下了车,尾随过去,老王头进了一栋居民楼的一楼。我顺着楼转圈,到后面发现一楼还带个小院。 院子里有种的地,中间是石子铺路,左面种着菜,右面种着花,还有一小块区域种着多肉植物。现在是初夏时节,一些花开了,红红绿绿的极是欢快,我马上判断,这小院子必是老王头家无疑。 正探头探脑看着,院子里“汪汪汪”一阵狗叫,差点没把心脏病吓出来。墙角有个小仓库,紧紧关着门,门前栓了条柴狗,看着不大,可叫起来震天响,跟拉了警笛差不多。 后门开了,老王头走出来,四下里看。我躲在一棵树后面,满头都是冷汗。那条狗还在叫着不停。 老王头呵斥了几声,进屋换了身衣服出来,拿着花锄给花松土。 那条狗还在叫,朝着我藏身的地方,汪汪汪不停。老王头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喊了几声谁在那?我不敢应答,擦擦头上的汗。 老王头把后院的栏杆门打开,抄着花锄出来,大声喝道:“出来!不出来我打了!死了活该。” 我知道藏不下去,从树后转出来,笑眯眯地抱拳:“王师傅,你好啊。” 老王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怎么是你,你想干什么?” “我就想打听打听那盆花怎么回事,你如果有就卖给我呗,多少钱都无所谓。”我说。 老王头没说话,脸色阴晴不定,天空一阵暗云飘过,他的表情竟然有些阴森。我心咯噔一下,硬着头皮把买的那瓶二锅头拿出来,厚着脸皮说:“老人家,我知道你爱喝这一口,特意买了孝敬你。” 老王头啼笑皆非:“这么一小瓶酒没超过二十块钱吧。”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赶忙说。 老王头叹口气,问我是不是一路跟过来的。 我老实交待说,在他们店铺对面的饭店盯了一天,看你回家一路尾随,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老人家指点迷津。 老王头嘬嘬牙花子:“真够难为你的。” 他想了想叹口气说:“跟我进来吧。” 我心中大喜,功夫不负有心人。跟着他进到后院。那条狗真讨厌,冲我汪汪汪猛叫。老王头喝了一声,作势要打,狗才愤愤趴在地上,恶狠狠盯着我。 “你身上有阴气。”老王头说:“难怪我的狗会叫。” 我擦擦头上的汗,“王师傅,你别吓我,我怎么就出阴气了。” “你先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那盆花?”老王头拉着我坐在台阶上,他把二锅头盖子扭开,用鼻子闻了闻,然后递给我,让我喝。 我从来不喝白酒,作势推脱,老王头脸色一沉:“不喝酒的人不敞亮,我不招待。”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辣的嗓子眼疼。趁这个工夫,我大脑飞速运转,心想不能和他说实话。一是整件事太过曲折,二是里面牵扯了很多私事,不方便讲。 我告诉他,我是个写故事的自媒体作家,现在写不出故事了,有一次无意中闻到那盆花,突然有了灵感,写出了一篇好稿子。最近那盆花已经败落,没有花味,所以来重新买一盆。 老王头掏出烟卷,慢条斯理卷上烟丝,“上次是谁卖给你的?肯定不是我。” “对,不是你。”我说:“时间很久了我忘了。” “跟你说吧,”老王头说:“此花名为曼陀罗,并不是产自国内,最早是从阿三哥那里引进来的。你手里的那盆花,应该是后期经过改良和嫁接的新品种。此曼陀罗花以前在国外用来制作真实药,所以严格说,买卖都是违法的。” “真实药是什么?”我问。 “你写小说的没听说过这个?”老王头摇摇头:“应该博览群书的。真实药顾名思义,吃完之后就会说真话,和酒后吐真言差不多。用来逼供战俘的。多了就不说了,这种事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私下买卖没人管,可一旦出事就是大事!我这小家小业的,犯不上干这样的买卖,砸自己的饭碗。” 我有些恍然:“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闻花能激发灵感,是因为它的花粉有一定的刺激性。” “嗯。”老王头道:“小伙子,我听过你们文化圈很乱,不少作家靠服用药物来刺激灵感,这些都是旁门左道,害人害己,不用也罢。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他越这么说,我越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花搞到手!以后怎么样再说,眼下两道难关,都需要花的助力。第一道难关是长篇小说,这关系到我以后的职业生涯;第二道难关是清醒梦入门测试,也到了关键时刻。 现在我走到了人生十字路口,能不能往上冲一把,就看这花了。此时不搏何时搏,人生难得一知己……我甩甩头驱除杂念,苦苦哀求老王头,说自己正在赶一个大文案,如果限期交不出稿,自己就全毁了,整个职业生涯都将报废。 说到后面我自己都动了情,声泪俱下,差点没给老头跪下。 第十七章 再尝试清醒梦 我正向老头哭诉,屋里又出来一人,正是胖女孩。她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半跪在老头前,鼻涕眼泪一把,一半是真情实感,一半是装出来的,现在被第三个人叫破,顿觉无地自容,觉得自己跟小丑差不多。赶紧擦擦眼泪,低着头不说话。 “这小伙子一路跟着我,找到咱们家。”老王头说:“还真有点毅力。” “爹,我看他也不容易,他要买的花我看你偷着养了几盆,就卖他一盆吧。”胖女孩求情。 我赶紧抱拳:“谢谢大姐。” “去,谁是你大姐,看你满脸褶子,还管我叫大姐。”胖女孩不高兴:“我叫王晓芙,你叫什么。” 我脑子直转,不想告其真名,想随便编一个,可人家父女俩,看着就坦荡。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说假话遭雷劈。我实话实说,说自己叫刘海洋。 王晓芙颇为感兴趣,问我是不是在海边出生的,说她都二十岁了,还没见过大海。 老王头不耐烦,叫她进屋去做晚饭,别跟着裹乱。 老王头站起来说,你跟我来吧。我知道他心软了,赶紧跟上。 他带着我来到后院的小仓库门口,那条狗还在虎视眈眈看着我,老王头上去一脚,把它踢一边。那条狗不依不饶,站起来又要叫。 老王头无奈,让我在这儿等着,他用腰间的钥匙打开门,一个人钻进去。等了片刻,手里捧着一盆花出来。 我一看,正是要买的品种。这盆花让老王头养得极好,五颜六色都是花瓣,随风轻轻摇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黄色和红色花瓣竟然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心脏形状。 我正要伸手去拿,老王头把花挪到一旁,说道:“我要约法三章。” 我心急火燎,他现在就算开三十个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能答应。 “第一,这盆花我不卖给你。” 我愣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反悔吗? “咱俩之间没有买卖关系,日后真要出什么事,也找不到我头上。我这算自保吧。”老头说。 我赶紧说:“王师傅,你要怕网上转钱留下证据,我用现金支付。” “不是这个意思,你用现金就查不出来吗?可笑。”老头说:“反正这盆花我借给你就是了,这是第二点。” 我眨眨眼看着他。 “我借给你半个月。”老头说:“半个月够你完成任务了吧,到时候把花再给我还回来。听明白没有。” 我嘬嘬牙花子,心说话,到时候就是不还,你上哪找我去。 老王头似笑非笑看着我,也不多说,把花放在我手里。 “还有第三点,”老王头道:“这段时间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我都不承认责任。日后真要因为这花惹出麻烦,我肯定是不承认的。也希望你是真男人,出了事能自己扛。” 我心说话,能出个屁事,又不给别人用。我一口答应下来。老王头叫出王晓芙,和我互加了好友。我抱着花欢天喜地出来。 现在这盆花就是我的活祖宗,以后能不能发达就靠它了。 我闻了一下花味,差点没把我熏死,这股怪味能让人恶心到想吐。越这样我越高兴,越熏人说明效果越好,哈哈,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做一个清醒梦。 捧着花回到家里,离睡觉还早,怕晚上过于兴奋睡不着,我到附近公园跑了好几圈,累的浑身酸痛才回来。天色渐黑,我冲了个澡,把花摆放床头,舒舒服服躺好。 关了灯,屋里很安静,我平躺在床上,双手搭放在腹间,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怎么那么像一具遗体,躺在殡仪馆的尸床上。想到这儿,心里那叫一个别扭,赶紧换了姿势侧着躺。 闻着花的怪味,我默默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刘海洋,刘海洋……脑海里浮现自己的长相,越回忆越腻歪,咬住牙停住。 不知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睁开眼,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我稍微动了动,觉得四面狭窄,手脚碰到了板子。 心里一惊,自己好像被封在一个黑森森的匣子里。 我用手推着上面的盖子,没想到是滑盖,可能是抹了润滑剂,滑动的时候没有摩擦的声音发出来。盖子一开,明晃晃的光照了进来,我觉得刺眼,一时睁不开。 就在这时,外面有念经和敲木鱼的声音传进来,瞬间我明白了什么。莫不是我已经挂了,现在躺在棺材里? 我悄无声息从匣子里坐起来,仔细一看,身上果然穿着金黄色的传统寿衣,上面用丝线浅浅缝制着仙鹤、太极和仙翁这些图案。我摸摸头上,竟然戴着一顶瓜皮帽。这套扮相妥妥的表明,我已经挂了。 看看周围的情况,我躺在一口纯黑色的滑盖棺材里,不远处是一道从天而落的黄色帷布,遮住了视线。透过厚厚的帷布看过去,后面隐约有人影晃动和香烟渺渺。 眼前所见的一切极尽华丽,此时我心生哀叹,心说人都死了还整这么一套东西有什么用,生前又享受不到。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有一种很古怪的声音,像是谁家装修打开了钻头,很轻很轻,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正胡乱琢磨的时候,帷布突然撩开,从后面走进来几个人。我下意识藏回了棺材,紧闭眼睛。几个人来到我的面前,有个很年轻的声音在说话:“奇怪,我记得爹的棺材盖是合上的。” 另一个成熟一些的声音道:“这是老人家有感,不必惊慌。遵从老人家的生前遗愿,我把书带来了。” 这个声音凑近了一些,低声道:“老人家你若有灵,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那醒来看看这本书吧。” 他这句话一下说到我的心坎里,似乎想到了很久远的回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总觉得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在脑子里徘徊。 知……知…… 我陡然一惊,想到了四个字,梦中知梦。 瞬间我顿悟了,头脑无比通透,我现在是在做梦!我在梦中,我已经梦中知梦! 我睁开眼,外面的光线太强,一时间很难看清状况,只觉得几个人背光,正低头看我,他们眉目阴森,五官不清。 见我醒了,他们都没有惊慌,一个人手里拿着书递给我:“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第十八章 大脑的漏洞 梦中知梦非常美妙,我同时还有自己的意识。自己如同经历一场沉浸式的虚拟体验。 以前做梦是做梦,自己无法控制,梦中也没有意识,像是看别人拍的电影,但现在,我有了完全的自主权。 我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书,这是本穿线古书,面皮发黄。因为背光,看不清上面的字。我艰难地从棺材里坐起来,低头翻看,书的封面上写着一个很奇怪的字,“象”,大象的象。 下面还有几个古字,完全不认识。 翻开之后,我匆匆阅读起来,越读越是心惊。上面都是汉字,每一句话我都能读懂,但是有一种极强的疏离感。 我下意识感觉到,此书不是人类所写。 它的遣词造句,乃至词和词之间,句和句之间的逻辑,都非常怪异。就像晚清末年,世人第,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大概意思也能读懂,却完全想不到文字还能这么排列组合,颠覆了认知。 我如获至宝,甚至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把这本书全文背诵,醒了之后复述下来,拿出去发表一定会震动整个文坛!你们只看到过人写的小说,谁看过非人写的小说? 越翻到后面我越惊叹,页面不是土黄色的旧纸张,而变成了蓝天白云。天蓝色的页面,光滑细腻,散发着清香,看到这本书,有一种从来没有的情绪,如天空一样厚重和清澈。 上面的文字犹如雪山之巅的天堂,是引领人类走向新世纪的福音。 我兴奋异常,抬头去看,灵堂的场景不见了。我坐在一处土坡上,对面是皑皑雪山,一阵风吹过,书页在手里乱翻。 我心念一动,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要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我正在做梦”。 想到这儿,手里多了一支笔,丝毫不觉得突兀。我拿起笔,在这本古书上写字,笔尖刚一碰到书,出现了一桩意料不到的情况。 梦境开始坍塌,我如同失明了一般,诸多细节化成光影流散渐失,陷进了深深的黑暗里。 我呼吸急促,猛地睁开眼,醒了。 我擦擦头上的汗,看看床头闹钟,才下半夜三点半。上了个厕所,回来继续躺着,很困又很兴奋,刚才的梦境细节还在记忆之中,那么鲜活。时间还早,我昏昏沉沉地想,再继续睡吧,今晚的任务是在梦里写字。 一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七点了。非常遗憾,后半截的睡眠质量有点好,竟没有做梦,就这么过来了。 我靠着床头,点燃一根烟,深深叹了口气,清醒梦入门测试失败了。有这盆花的加持,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回想昨晚在梦里看见的那本书,文字和内容早已忘得光光,只隐约记得天蓝色页面,还有远处连绵的雪山。 这个梦做的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暗暗懊悔,凌晨三点半醒来的时候,应该趁着热乎劲赶紧把书的内容写下来。结果现在全忘了。 我正垂头丧气,群里发来了消息,大成问:刘哥,昨晚怎么样,在梦里写好字了吗? 佳佳也在群里发了个表情,表示期待的意思。 我发了个叹气的表情,艰难地打上三个字,失败了。 群里沉默着。大成发来私信,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昨晚做的梦境跟他说了,然后告诉他,其实我做到梦中知梦了,但是最后写字没有写成。 大成回了信息:刘哥,你知道为什么佳佳成功了?还有,我是依靠什么关键信息来判断她没有说谎的。 我回复,不知道。 大成说,佳佳之所以成功,还有我的判断依据,其实都来源于梦境里一个很重要的元素。 什么?我问。 大成说了两个字,镜子。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成继续道,佳佳和你说过她的梦吧? 我回忆着,佳佳的梦境大概是这样的,她在寝室里看到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自己一直想要的昂贵化妆品,然后她在梦中知梦,并在纸上写下了那句话。 她的梦境我反复琢磨过,不得其法,现在听大成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梦里出现这么多的信息,最关键的元素竟然是梳妆台的镜子。 我重重抹了一把脸,回着: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是镜子? 大成问我现在通语音是否方便,我赶忙说方便。时间不长,他的语音申请发了过来。 接通之后,大成直入主题:“刘哥,你知道梦是怎么产生的吗?” “你说。我听着呢。” 大成道:“梦是大脑产生的,具体原理不清楚,一些机制还是能推测出来的。做梦的场景局限在一个空间里,你看不到的地方是没有东西存在的,因为大脑没有生成,它在节省自身的能量和资源。” 我有些恍然:“你的意思是好像玩游戏,人物会拓展开地图迷雾,没有去的地方一片漆黑。” “类似吧。”大成说:“梦里你处于建筑的某一个房间,如果你没有出房门,那么大脑只提供你这个房间的场景,大楼其他部分是不存在的。当你走出这道门,来到走廊上,大脑才开始即时演算出走廊的场景,而你刚刚所在的房间,又变成了不存在。因为大脑在节省资源,它只提供给你能看见的能摸着的,其他地方都是无。”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真是新奇。我摸着下巴琢磨说:“你这个说法,是个伪命题。” “怎么呢?” 我说道:“我感知不到的地方就不存在,这个无法证伪啊。永远也无法证明对和错。就好像咱俩现在的状态,可以说,因为你和我通电话,所以你才存在。如果我们挂断电话,你就即时消失。这可能吗?” 大成笑:“为什么不可能?” “这就耍无赖了。”我嘬着牙花子:“这种说法永远也没办法证明,来来去去都是车轱辘推断。” “其实这不是诡辩,也不是臆想,”大成说:“清醒梦的前辈大神们,发现了大脑这个机制,又根据这个机制,他们发现了大脑的漏洞!” 第十九章 天分很高 我问大成,大脑有什么漏洞? “准确地说,是大脑造梦的漏洞。”大成说:“按照刚才的理论,如果梦里不去看镜子,那么镜子是不存在的。当你做清醒梦时,开始想象有一面镜子的存在,这种想法便会和大脑的造梦机制产生冲突。” 我听得津津有味,虽然有些听不明白。 “你下意识告诉自己,那里有一面镜子,但是你不去看它,所以大脑就没有在那里造镜子。这时你快速去看,大脑要即时演算,要立马凭空造出一面镜子。bug也就是漏洞,就出现了。” 我屏息凝神地听着。 “刘哥,你知道镜子在现实世界里的原理是什么吗,为什么能照出东西来?”大成问。 我想了想说:“光线反射吧?” “对,就是光线反射。看似司空见惯的生活现象,看着原理也简单,但是真正要实现镜面反射,并不那么容易。信号的处理和模拟越精密,就越会消耗更多的内存。镜面状态大脑瞬间模拟不了,便可能出现宕机,也就是梦境崩溃。还有一种可能,梦没有崩溃,却会发生无法预知的结果。” 我若有所思,想了很多,念头很乱,“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我在梦中写字失败,而佳佳成功了?” “很简单啊。”大成说:“你梦中没有镜子,而佳佳的梦里出现了镜子。你虽然做到了梦中知梦,但觉知很不稳定。你没有一个梦征物的提示,所以在半怀疑半思考状态,梦境便会崩溃。而佳佳看到了梦中的镜子,她坚定了自己在做梦这个信念,所以能走得更远,成功写了字。” “梦征物?”我疑惑。 大成说:“梦征物是术语,也就是梦中能够提醒自己在梦里的东西。看过《盗梦空间》吧,梦征物就是小李子的陀螺。现实中没电影那么玄妙,梦征物比较简单,一个是镜子,还有一样东西也有这个功能。” 我问,是什么。 大成说:“表。各类的钟表、手表、怀表等等。梦中有最大的两个漏洞,一个是镜子,一个就是手表。往深里细究,一个是镜子里的自己,一个是手表上的时间。我讲到这种程度,你今天晚上再试试,如果还不行,那说明与清醒梦真的无缘了。” 我坚定了信念,今天一定要成功! 不再等到晚上,中午吃完饭,便把花盆摆放在床头,睡个午觉再试试。我不太清楚白天和晚上睡觉有什么区别,实在是心焦,中午就来吧。 我把卧室的窗帘拉紧,挡住外面的阳光,再把门关死。屋里又憋又闷,我躺在床上,闻着花的怪味,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果然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着飞机去考察什么古代遗迹,飞进山谷。群山连绵起伏,树木十分茂盛,居高临下看过去,树叶绿到发黑,整个林子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飞机上还有很多人,好像都是科学家什么的,大家来到后仓,仓门大开,一股股强风吹进来。每个人都抓住栏杆,然后站在仓门非常危险的地方,把身子探出去看外面的景色。 有个导游模样的人说,前面就是遗址原址,大家看看吧。 飞机越过山岗,下面果然出现一大片废弃的建筑。这片建筑极为现代化,建筑顶端都是玻璃幕墙打造的,飞机掠过上空的时候,光线投射在这些玻璃上,每一面玻璃都是反射着光,连成一片,竟然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这个时候我心里一动,一个念头诞生出来,我要在这面镜子上看到里面的自己。 我把着栏杆来到最外面的地方,整个人悬空,只见镜面上慢慢浮现出一张脸,正是我自己! 我反应过来,这是梦!我已梦中知梦。 这念头刚出来,周围的场景开始化成无数碎片般的小亮片,四散消失,梦境坍塌。 我坚定信念,不行,坚决不醒,我就要待在这个梦里。 心念一出,整个梦境竟慢慢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我还在飞机上,建筑物成片的玻璃反射着我的脸。 我一笑,大成所言不虚,梦境对于镜面反射,确实处理不了,出现了巨大的bug。 现实中镜面都是等大反射,我人很小,哪怕你镜子再大,里面照出来的人也和我一样小。此时,我在空中照着这面大镜子,我本人很小,在空中就像是一个火柴盒,可下面的镜子里,我的脸几乎充斥了整个镜面,大如山谷。 镜面里的自己发生了变形,这也证实了是在做梦。我抬起右手,在空中写字,相应的,巨大镜面上出现了一行巨大的文字,“我、正、在、做、梦”。 这五个字写的非常艰难,写出最后一笔,我精疲力尽,梦境随即坍塌消散。我醒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头晕的不行,天旋地转直想吐。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了很多,赶紧拉开窗帘打开门,透了半天气,慢慢缓过来。 我赶紧联系大成,描述了刚才的梦。大成发来了一句话:“恭喜!恭喜刘哥通过测试。”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大成说:“虽然我告诉过你镜子是关键所在,但是镜子里反射的变形,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我一听你的梦,马上就能判断出来,你真的做了清醒梦,成功通过测试。你可能还不知道,刘哥,你的天分很高。” 我心情很好,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大成道:“梦中,每个人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是不一样的,你的梦里出现这么大一面镜子,细节又非常到位,说明什么?梦的精密和宏大,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度挂钩的,说明你很厉害。有可能你是写小说搞创作的,平时的工作就是把虚拟和想象转化成现实,所以不知不觉中,这种能力非常强悍。你的底子很好,只要稍加引导入门,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第二十章 倒计时 让大成说的,我也心花怒放。大成说,这两天会和群里申请,带我和佳佳进入清醒梦的学习群。 我长舒口气,总算是搞定了一件事。我客气了几句,正要忙别的事,大成忽然道:“刘哥,那款游戏我通过了第三关。后面实在太难,几乎走一步死一次,实在没精力玩下去。”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游戏?这几天睡眠不正常,脑子有点秀逗。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大成说的游戏,就是前些日子根据孟果建筑图找来的那款日本恐怖游戏。 我惊讶地感叹:“这么难的游戏你居然把第三关打过了?厉害厉害。你进到废弃医院的206房间了吗?” 大成说是的。 “在206房间,你看到了什么……”我紧张地问:“有孟果的线索吗?” 大成在犹豫,“我不知道怎么说好。” “有什么就说,干嘛吱吱呜呜的。”我着急:“如果能救下孟果,我们真是功德无量了。” “房间里的情况有些奇怪,我一时说不清楚,而且里面还有你。”大成说。 “什么意思?”我以为听错了:“不太明白。有我?” 大成道:“刘哥,那段游戏我录屏了,你自己看吧。” 他发过来一段视频,大概五分钟。我下载到电脑上,点燃一根烟欣赏起来。五分钟很快看完了,我静静地坐着,心中的惊骇难以形容。 视频开始,游戏人物的第一视角来到了206房间门口,轻轻旋转把手,门开了。 门里竟然是一座灵堂,上面悬着白色灯笼,靠墙挂着深黄色的幔布,一拖到底,两侧摆放着纸扎的童男童女。隐隐能听到诵经的背景声音。 灵堂中间挂着一面黑色遗像,从游戏人物的第一视角看过去,我陡然窒息了。 遗像上的人竟然是我。 对,就是我,刘海洋。说是我,其实不是真实照片,而是手绘的画像。戴着黑框眼镜,面容呆板,眼神形容不上来,看着些许的阴森。 虽说是手绘图片,只要认识我的人一看,马上就会想到我。 我愣在椅子上,紧紧盯着这张遗像,拿着的香烟都忘了,直到烟灰落在腿上,才回过神。 我千想万想没想到自己的形象会出现一款游戏里,而且还是日本游戏。 这是巧合吗? 随后的反应就是生气,据我所知这款游戏发行了至少两年,幸好没传到国内。如果在国内上架,玩的人多了,保不齐就有认识我的人会看出端倪。 我的脸发烫,自己像是扒光了衣服在网上展览,又生气又害怕,手都控制不住哆嗦。 游戏出自日本制作人之手,从前三关看,美术风格偏向日系恐怖。但是在206房间,却出现了中式恐怖里的灵堂。风格变化相当突兀,难怪一进这房间就觉得不合情理。 视频里游戏人物继续往前走,搜捡道具什么的,捡了一些香烛、纸钱。走到了幔布前要掀开帘子,屏幕突然黑下来,出现一行红色大字,“dead”。 原来幔布不能碰,碰了人物就会死亡。 发来的视频就这点内容?我看看进度条,至少还有一分半钟的内容。这时,视频里重新出来了画面,游戏人物扭动门锁,再次走进206房间。 我明白了,刚才掀开幔布触发了死亡情节,游戏人物挂了。后面这段视频,是大成第二次录制的。 这款游戏太缺德,没有存档,人物死亡就得从第一关重新开始。真是难为大成。 游戏人物再次进入206房间,开始搜索道具,把能碰的地方都碰一遍。后来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巨大的深黄色帷布竟然徐徐打开,露出了后面的空间。 我按动暂停键,眼前的场景越来越熟悉,让我想起前段时间做过的一个梦。 视频继续播放,游戏人物穿过了帷布。视频画面转场,展现出布帘后面的场景。那里绑着一个女人,像素很低,不过表情勾勒的栩栩如生,她极度惊恐,害怕极了。 我认出来,她正是孟果。 我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孟果出现在一款游戏里? 孟果绑着一动不能动,她的面前有一个巨大钻头,发出“嗡嗡嗡”的响声,缓缓前移。钻头对准了女孩的眉心,如果这么移动下去,早晚有一刻会把她爆头。 游戏人物的第一视角往前走,想救孟果,画面变黑,随即出现一串血红色的倒计时数字,一共七天,刚好一周的时间。 视频结束了。 看过之后,我浑身不舒服,这段游戏视频有太多不可解释的东西。最离奇的问题是,这款游戏是两年前做的,里面的情节竟然出现了孟果和我的图片。 这一切怎么解释?我赶紧给大成发信息,问他怎么看。 大成告诉我,在游戏里不管他想什么办法,只要一靠近孟果,就会出现那个倒计时,游戏就会锁定,完全进行不下去。 “这或许不是游戏。”大成说:“是孟果梦境的真实写照。这款游戏有着我们不了解的超自然能力,和孟果的梦境重合了。” “不可能吧。”我说:“我可以接受清醒梦,但梦境和现实混淆这种说法,就接受不了。逻辑解释不通。” “科学的尽头是哲学,现实的尽头或许就是梦境。”大成说。 对于这种话,我不置可否。 大成说:“其实还有个事,视频里没有录下来,但是我要说明白。” 我让他说。 大成说道:“这个倒计时已经开始了,我几次触发这段剧情,发现倒计时的时间都在变化。有一次我隔了两个小时去触发,倒计时的时间也减少两个小时,说明它遵循的就是现实中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倒计时归零的时候,孟果真的会出意外?” “是的。”大成说:“现在只剩下五天了。” 第二十一章 为了搞清事情真相,我查找这款游戏的制作名单,界面有这个选项。一大串日文后面留着邮箱地址,看后缀名就是日本的服务器。 不管对面能不能收到,我立马写了一封措辞很严厉的中文邮件,说自己的形象出现在你们制作的游戏里,这是侵权!请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要不然我将和你们对簿公堂! 这封信大概率会石沉大海,还是发了出去。没想到的是,居然显示发送成功,没有拒收。说明这个邮箱目前还在使用。不知道日本游戏制作人能不能顺利看到。 游戏如果和孟果有关系,她最后被拯救的时间,只剩下五天了。 我干着急没办法,正胡乱琢磨着,大成在群里发来一条信息,他和清醒梦学习群打好招呼,明天上午要求我刘海洋和佳佳在线,他作为介绍人会带着我们正式入群。佳佳和刘海洋都非常努力努力,两人都通过了考验。 入群学习这个事搞定了,目前除了孟果的事悬而未决,还有一件事压在心里,让我呼吸不畅。 那就是长篇小说。 钱三串已经递交了小说梗概,不管以后写得怎么样,最起码人家快我一步。我反复琢磨小说纲要,总找不到思路,恨不得撞墙。看来只能再借助噩梦,赶紧把这篇小说构思完。 “刘哥,你赶紧上知道论坛去看看!”佳佳突然发来信息,没头没尾的。 知道论坛是国内一家很有影响力的网络平台,发布各式各样的问题,也有各式各样的答案。无聊的时候我很喜欢上这个论坛打发时间。 佳佳发来一条论坛链接。标题很奇怪:你们在梦里见过这个人吗? 又是关于做梦的。 可能要学习清醒梦,佳佳对于此类问题比较敏感吧。 我漫不经心打开链接,跳转到了论坛,观看了具体的内容之后,我坐直了身板,目光直勾勾盯着电脑,人都傻了。 有网友说,最近总是做噩梦,会梦见同一个人。这人在梦里出现了很多次,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现实中,有没有人认识这张面孔的? 下面发布了一张手绘图片,是一个人的正脸。 我看懵逼了,这不是我吗? 赶紧翻看下面的回复,不少人是看热闹的,还有一些网友惊讶说,他们最近也梦见过这个人,只是苦于不会绘画,画不出来。 我一边看论坛,一边手在抖,我平时上网小心翼翼,连姓刘都少有人知道。这次自己的面容居然都挂在网上公示。这帖子目前已经超过十万的点击量。 有人说,很久以前有个老片叫《梦男》,讲的好像就是这么个故事,很多人的梦里共同出现一个男人,叫梦男,非常恐怖。 下面不少人回复,一定是炒作,故意弄得那么玄虚,想把帖子炒热换流量。 我一边看一边祈祷,希望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一次恶作剧,一次骗流量,最好赶紧悄声灭迹,不要继续发酵下去。 “刘哥,你看了吗?”佳佳问。 “看了,他们梦到的人……是我吗?” 佳佳道:“我把这个帖子下面所有的回复都看了,有好几个人答案分别画出他们在梦里见到的人,就是你。” 我太紧张,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 佳佳说:“但我后来又仔细比对,他们画出的人是你,又应该不是你。” “什么意思?” 佳佳说:“画上的人和你很像,但神态和气场上绝对不是你。我还想到了,孟果失踪前在笔记本上,画出了那张人像侧脸,其实并不是你,而是这个人。她误认为是你。” “那你得出什么结论呢?” 佳佳说:“这些人的梦里还有一个你?他是个坏人,在别人梦中到处搞破坏,孟果就是受害者!” “他和我没关系。”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知道。刘哥你别怕。他们提供的只是手绘画像,和你有点像而已,不能说就是你,对不对?别怕。出了事也找不到你头上。” 别说,佳佳真有些肝胆之气,我倒是相形见绌了。 我拉动鼠标,继续看帖子下面的留言,突然看到一条匿名留言,写着“这个人很像我大学时候的同学,叫刘海洋,是xx大学土木工程系的。有认识的吗?我匿了。” 我脊背发寒,网络果然发达,光凭这么一张图片,真有人找到我的头上。 幸好这条匿名信息下面没什么回复,没有引起重视。防患于未然,我赶紧注册了一个小号,给这个匿名人士发了条私信,跟他说,这条信息已经给刘海洋的生活带来了困扰,请你及时删除这个帖子,否则负法律责任。 这匿名人士不知道是我哪个同学,胆子很小,马上私信回复说对不起。等我再刷帖子的时候,关于我的具体信息已经没有了。 我稍稍舒了口气,只要不透漏个人信息,光凭一张手绘图,很难联系到我身上。我没那么大能量把整个帖子都删除,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现在只能等这个帖子无声无息沉没,热度过去。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细节,刚刚缓和的心脏又快跳起来。我想起一件事,孟果笔记本上除了手绘的侧脸,还有这么一句话:“刘海洋笔名程序员,是一个写小说的。天啊,搜索了一下,现实中还真有这个人。清醒梦是真的。” 孟果梦里出现的人如果不是我,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故意去搜索? 我想到一种最可怕的可能,梦中这个人在搞破坏的时候,用着我的长相,报着我的名字,打着我的旗号。 第二十二章 双面镜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孟果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冒充我的这个人。只要找到他,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做?他是现实中的人吗? 如果任由他这么干,会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而我就是那个背锅的。我的所有信息会被人肉扒光,曝于网络上,那时候只有社死一条路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花摆放在床头,双手合十,对着花默默许愿,希望我在梦里能找到这个人。 我默念着自己的名字想着自己的脸,按清醒梦流程睡了过去,进入了梦乡。 梦里出现的地点很奇怪,光线晦暗,空间狭小,面前是一个老式的盥洗台,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椭圆形镜子。 见到镜子的这一瞬间,我马上梦中知梦,知道自己进入了清醒梦。 这个地方应该是卫生间,我顺着墙面摸摸了一圈,没找到厕所门。这里是全封闭的空间。 我盯着墙上挂着的巨大镜子,里面映着模糊的身影,我努力看清镜子中的细节。 随着有意识观察细节,整个空间在抖动和流逝,梦境开始崩塌。 大成解释过此类现象,梦中过分运用脑力构建,大脑会出现宕机的状态,梦境便坍塌,会醒过来。 如果困在清醒梦出不去,这也是逃生醒来的一种应急手段。 孟果没有受过专业培训,不知道这种办法,所以困在梦境里至今也出不来。 我稳定心神,努力不让自己醒过来。镜中的细节又开始模糊,如同覆盖了一层磨砂玻璃。 这里很黑,但不是一点光都没有,我勉强在盥洗台上找了一圈,在角落发现一根深红色的蜡烛,旁边放着打火机。 我燃起蜡烛,冒出小火苗。红蓝色的火苗摇曳,我慢慢举起来,把蜡烛立在镜子和自己的中间,再次照亮镜子里的细节。 火苗映着镜子,镜子里的人影没有清晰,而是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镜子里又多出一个人影。 我一惊,赶紧回头看。 卫生间里只有我自己,并没有多出一个人,而是凭空多出了一面镜子。我夹在两面镜子的中间,镜子里同时出现了我的两个模糊影子。 我觉察到不对,一前一后两面镜子,一面照着我的正面,另一面映出的应该是我的背面。为什么现在这两个模糊的人影都是我的正面? 不对,镜子错了。随着我的意识,其中一个人影在转动,把后背转过来。我明白了,大脑开始矫正梦境的构建。 细致的构建在缓缓进行,梦境又出现了坍塌的迹象,过分运用脑力,导致梦境有些撑不住了。 此时此刻我上来了狠劲儿,不想醒过来。我还不信了,超高思考力的大脑难道和稳定的梦境之间就没有平衡点吗? 我一边盯着镜子,里面的细节越来越清晰,一边努力保持自己不醒,始终在梦里。这种平衡极是难找,也极微妙,像走钢丝,一步不慎就踩空掉下去。 经过努力,蜡烛摇曳的火光下,镜子里的人像清晰起来。我看到了自己的正脸,同时也看到了后背。 我长舒口气,对清醒梦的掌控力在迅速提高,一时间又是高兴又是得意,同时拿捏两面镜子,恐怕大成都做不到吧。 正得意的时候,镜子里出现了一样东西,我的欢喜瞬间消散。 镜子里出现了一道门,缓缓打开,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我慢慢向后退。镜子里的自己也在后退,慢慢跨进了门里。随即眼前一黑。 我拿着蜡烛,火苗跳动,我紧张地朝四下里照着。 空间变成了一条走廊,地上铺着大理石地板,废弃了很久,地面呈一种阴森的暗灰色。 我举着蜡烛,看向刚才自己出来的门,门上挂着号牌,202。 我咯噔一下,揉揉眼仔细看,场景极其熟悉。我靠,这是废弃的医院吧?恐怖游戏里的医院!也是孟果画出的那栋神秘建筑。 我怎么到这里了?这是我的梦吗,难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天我都在研究那款游戏,是不是想得太多,真的梦到了? 刚才的卫生间,两面镜子又是怎么回事……我想到一种可能,多重梦境! 卫生间是第一层梦境,通过蜡烛照镜子,打开了第二层梦境的门。没想到啊,我也能在清醒梦里进入多重梦境了。 先别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直奔206房间,想看看孟果在不在。 这种希望极其渺茫,这里是我造的梦,和孟果真正的所在应该不发生关系。 但心里还是存了千分之一的希望,或许她在呢,顺手就救了。 来到206房间的门口,我扭动把手,真的开了。 我推门而进。 第二十三章 刑罚 进到206房间,我就震住了,房间里布置成了一座灵堂。 天花板悬挂着白色灯笼,红黄两色的帷布从天而落,把房间隔断成两部分。帷布前面挂着挽联,写着“千古”二字。下面一左一右摆放着纸人。 我靠,这里和游戏的场景一模一样,真是夜有所梦。我看向墙的中间,那里会不会有遗像? 所幸并没有悬挂遗像,取而代之是一张正方形的油画。画着一个女孩,绑在柱子上,披头散发,两个眼睛吓得又大又圆,看上去她正处于极度恐惧之中。 整幅画重墨重彩,女孩的表情栩栩如生,我举着蜡烛看着,半天没有动一下。画上的女孩正是孟果。 我慢慢走近,借着烛光观察画中细节。孟果的身前,还画着一个高速旋转的钻头,离她已经很近了。 画的最下面是一个倒计时,还剩下四天多一些。 此地有一种不祥之兆,让人喘不上气。我有些害怕,赶紧醒来吧,离开这个梦。 我闭着眼睛使劲儿,一睁眼还在206房间里。两个纸人似笑非笑,一切静谧且诡异。我渗出冷汗,用手擦擦,竟有黏黏的触觉。我的天啊,这是梦吗? 对了,离开清醒梦还有压箱底的一招,便是构想梦境的细节,越真越细越复杂。会让大脑宕机,自然就醒过来了。 我举着蜡烛走到黄色帷布前,薄若蝉翼,轻轻摸着,能感受到丝丝滑滑的感觉。 我盯着帷布,开始构想上面的精美图案,蜡烛的火苗闪动,帷布上果然出现了很多图案。金银线在帷布上缝成一寸大小的仙鹤群。每一只仙鹤的颜色都不尽相同,彼此间毫无缝隙,手工之妙堪称美轮美奂。 看着这些仙鹤,我浑身发凉。就算拿脑子想,我也想不出如此精细的图案,已经超出了认知和生活经验。也就是说,这地方压根就不是我的梦!而是某个真实存在的地方。 因为凭借我的脑力,根本就构造不出如此生动的细节。 黑暗里,帷布后有风吹来,轻轻拂动,晦暗的光影中,仙鹤竟然都展开了翅膀。我使劲儿揉揉眼,眼前一幕似梦似幻。 让我醒来吧,求求你了。我也不知道该求谁,急的脑门子上全是汗。 对了!我突然想到刚才的两面镜子。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呗,真笨。 想到这儿我转身要走,帷布后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我犹豫了一下,掀开帷布,后面的空间很大。蜡烛照过去,隐约看到地上有一个影子,非常怪异。 我朝影子走过去,用蜡烛仔细看,人僵住了,地面中间停着一只纯黑色的古棺。光线微弱,加上特别黑,能照出两三米远的距离已经不错了。陡然看到这么口棺材,真把我吓了一跳。 我疑惑着过去,棺材盖封得死死的,隐约听到里面有声音。我仔细检查,棺材盖边缘有块不易觉察的凸起。轻轻一按,就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应该是触动了机关。 棺材盖子滑动,像是滑盖手机一样,缓缓露出里面的空间。 我想起以前的梦,梦里我挂了,躺在灵堂后面的黑棺里,棺材盖也是滑动的。 我痛苦地敲着脑袋,这里是什么地方,究竟是不是我的梦? 棺材盖打开了,里面传来虚弱的呻吟声:“救,救我,救救我。” 我赶忙看进去,棺材里绑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表情极为痛苦。不知谁在他的脑门上放置了一个机关,是一盏漏油的油灯,上面燃着火苗,下面开着口。每隔几秒种,就会有一滴滚烫的热油从下端口缓缓滴落,掉在男人的脑袋上。同时“嗤”一声,烧出股白烟。 男人嘴里本来塞着破布,吐到了嘴旁,看上去又虚弱又可怜,不断发出呻吟声,被这个机关折磨的奄奄一息。 我拿起漏油的油灯,手还烫了一下,厌恶地朝墙上一扔,摔个粉碎,灯油喷了半面墙。 男人看了看我,虚弱地说:“谢,谢谢兄台的救命之恩。”说着又要昏迷过去。我赶紧把蜡烛放在棺材盖上,腾出双手把他从棺材里抱出来。 这个男人也就二十来岁,极其虚弱,脸上都是热油烫伤的瘢痕麻点。我解开捆在他身上捆着的绳子,他活动手脚,勉强抱拳以示感谢。 我问他是谁。 年轻人叹口气,虚弱地说:“我叫小刀,兄台怎么称呼?” 我一犹豫,编了个假名,告诉他,我叫钱三串。 “小刀,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我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 小刀有气无力:“老钱,我身上没有力气,你扶着我,我带你去其他房间看看,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穿过帷布,他指着画着孟果的油画说:“老钱,你来的时候看到这幅画了吧?” 我点点头。 小刀叹口气:“我原本关在210房间,这个姑娘关在这个206房间。她没有等到救她的人来,所以被‘医生’判了死刑,现在关在三楼的死刑室。” “等等,”我脑子有点混乱:“医生?那是什么人?”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小刀说:“先带我出去。” 我扶着他出了206房间,来到隔壁的208房间,小刀示意我打开门。 208房间有个很深的水池子,水池子中央竖着木柱。柱子上倒绑着一个人,大头朝下。 水池里灌满了水,水面淹没到腰际,那个人只露出两条腿在外面。腿还在动,说明没死。 我看着小刀,疑惑的眼神问询,这是怎么回事。 小刀示意继续看。水池子里的水位开始下降,好像拔掉了塞子,水尽数泻掉,逐渐把柱子上绑着的人露出来。 这是个男人,满头满脸都是水,脑袋触地,大口呼吸。嘴里不断喷出水沫子,十分可怜。 刚喘了几口气,水池子从隐秘的注水口又开始灌水,水面极快上升,再次把他淹没在里面,只剩下两条腿露在外面。 我看得浑身冷飕飕,“这是什么意思?” “水刑。”小刀说:“是医生想出来的一种刑罚手段。” 第二十四章 梦境监狱 我走进房间,向着水池过去,小刀拉住我,“你干嘛?别过去!” “不救他吗?难道放任不管?” 小刀语气惊恐,四下里看着:“不要节外生枝,你不是要救那个女孩吗?如果逢人就救,医生会察觉的,到时候你什么都做不成。” 这时水池子里的水下降,再次把绑在柱子上的男人露出来。男人明显看到了我们,他的眼神里不是渴望求救,而是透着恐惧,非常害怕,像是见了鬼一样。 我正纳闷,水池子重新注入水,再次把男人淹没。 小刀把我从房间里拉出来,回到走廊上。他拉着我到了隔壁的210房间。这间屋里更绝,四下里空空,只是在地中间放了一尊木头做的驴。 木头驴雕刻得栩栩如生,四蹄攒动,在向前走。驴上骑着一个女人,横跨驴的脊背。这女人长得还挺好看,自带一些欧美人的特点,眼眶深鼻梁高。她的表情痛苦,驴每动一下,从她身下便会洇出大量鲜血,顺着驴身往下淌。地上积了很大一滩血。 驴说是向前动,其实就是原地踏步。脚下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传送带,向后运动,抵消了驴的前进力。 女人被牢牢绑在驴上,难以动一分,痛苦的难以忍受,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骑驴。”我说。 小刀点点头:“这也是医生设置的一套酷刑。” “我们也不救她吗?” 小刀再次点头:“没法救,医生马上就来了。” 我实在忍不住:“那吊毛医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小刀忍俊不禁,笑了一下:“他是这家医院的管理者。出去细说。” 我没有听他的,大步流星来到驴前,伸手去抓女人的脚腕。“我来救你。” 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手落空了,从女人和驴的身上直接穿过,它们像是一个幻象,一个全息投影。 我愣了一愣,抬头去看女人,女人也低下头看我,我非常肯定,她看到我了。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惊恐,像是看到了最害怕的东西。 刚才水池里的男人也是这么个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和小刀站在一起,原以为是小刀有问题,没想到是我的问题。他们两个为什么这么怕我? 小刀摇摇头说:“出去细说吧。” 我跟着他出了房间,来到外面的走廊,问到底怎么回事。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小刀神秘兮兮地说。 我摇摇头。对这里有好几种猜测,可能是我的梦,可能是孟果的梦,可能是某个真实存在的异世界。 “这里是‘医生’造的监狱。”小刀一字一顿道。 “‘医生’到底是什么人?”我纳闷至极。 小刀说:“医生究竟从哪来谁也不知道,他神通广大,建造了一座梦境监狱,专门关押那些犯了严重错误的人。” 我脑子有点乱,没说话。 小刀继续道:“很多人在现实里犯下了错误,不可饶恕的错误。却得不到惩罚。所以医生出动了,利用神通建造了这座医院,其实是一座监狱。把那些人的灵魂困在这座监狱里,每个房间都是刑场,有各种各样的刑具,让这些人受刑。甚至还把那些人杀死……” “等等,”我叫停他:“我脑子有点乱。这里是医生的梦?” “对,他在自己梦里建造的监狱。” “那些人怎么会进到他的梦里呢?”我问。 小刀说:“这你就不懂了。医生神通广大,他造的这个梦,其实是公域梦。” 公域梦?我喃喃着,想起大成介绍过清醒梦。他说清醒梦分级,一到五级是私域,自己做自己的,和别人不发生关系。而突破到了六级,就有能力进入公域,做梦可以联机,可以进入别人的梦。 医生没有进入别人的梦,而是把人都抓到他自己的梦里。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都在医生的梦里?”我喉头动了动。 小刀点点头:“对。” “医生会不会知道我们这些事?毕竟这个梦就是他的。”我说。 “你不用担心,”小刀说:“就算是他的梦,他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还不用担心。” 我看着他,忽然道:“我看到你在受罚,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小刀垂着头叹了口气,好半天说:“我在现实里是农村合作社的一个农民,管仓库的,因为失误导致仓库着了火,损失惨重。不过谁也没查到我头上,社长是我二叔,他把所有事都压了下来。没想到报应不爽,我在梦里抓到监狱受刑。” 原来是这样。我正要问,医生的事你怎么了解那么清楚,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小刀脸色大变:“不好,医生来了!” 他拉着我又钻回206房间。我们趴在门上听着,脚步声从走廊远处响起,一步步过来。 我轻声问:“医生在现实里是什么人?” “不知道。”小刀说:“如果知道,我早就去找他麻烦了。他在梦里神通广大,现实中可能就是个怂货。只要给他上点手段,他就不敢在梦里为所欲为,关在这里的犯人都会得救。关键是找不到他。” “这些犯人被困在监狱里,他们就醒不过来吗?”我问,我要替孟果想办法。 小刀点点头:“现实中就是昏迷,就算醒了也是假醒,意识还在梦里。如果在这里死了……” “那会怎么样?”我紧张地问。 “现实中就变成了植物人。”小刀说:“永远也醒不过来。” 我心头一震,外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就在门外。 小刀拉着我往后跑,我们两人穿过黄色帷布,藏在布帘后面。 隐约看到门开了,外面进来一个人。这人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长相,身材高大,如同一团黑影。他隔着帷布在前面晃来晃去,不知在干什么。 小刀浑身哆嗦,用手指指棺材,然后指了指他自己和我。 我明白了,他是让我和他一起藏进棺材里。 第二十五章 谁是医生 我们两人躲进棺材,棺材盖自动滑上,顿时周围陷入黑暗里。 我们没有说话,静静等着,这么安静的环境几乎能听到心跳声。外面的脚步在徘徊,我突然想起来,坏了,砸碎的油灯还扔在地上。 我赶忙要说什么,黑暗中小刀用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示意不要说话。我们近在咫尺,他的呼吸能喷到我脸上。 我这个别扭劲儿就别提了,往后缩了缩,小刀竟然又往前了一些,把我挤到退无可退。 我心想这小子不会是个老玻璃吧?正想起来,他把嘴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别乱动。 就这么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脚步声渐远,随即是开门声,医生应该是出去了。 小刀按动机关,棺材盖滑开,我第一时间从里面跳出来。小刀也慢慢从棺材里爬出来,轻声说:“你没事吧。” 我懒得提刚才那事。小刀的眼神清澈,好像没有往歪里想,我这么一提,好像我怎么滴似的。 我问他怎么去三楼,我要去救人。还有,怎么能从这个公域梦里醒过来? 小刀摇摇头:“你说的这两样,都必须经过医生同意才能做到。这里是他的梦,没有他的许可,谁也出不去。” “你的意思是,没他允许,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刀点点头:“除非,除非我们现在把医生干掉!” “你胡说什么,”我疑惑:“既然要干掉医生,刚才就可以做,为什么等到现在?” “你不懂,医生在巡视完各个房间的犯人之后,会休息片刻。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等等,我有点糊涂了。”我说:“这是梦啊。他本来就在睡觉,怎么还需要休息?” “不懂了吧。”小刀说:“他在这里休息是回到现实。靠睡觉这种方式游走在两个世界。” “行吧,我也不弄明白。怎么去找他呢?”我问:“他在哪休息,你知道吗?” “知道。”小刀道:“你跟我来。” 我跟着他开了门出去,走廊很黑,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他猫着腰一路向前,我跟在后面,很快来到楼梯口。 小刀往上看,楼梯是螺旋上升的,三楼黑森森的,静的可怕。 他蹑手蹑脚往上走,我跟在后面,我们来到了三楼。格局和二楼差不多,一条走廊直通到尽头,两侧是一排排房间。 小刀来到301房间门口,轻轻用手一推,门应声而开。我探头进去,里面太黑,隐约有一张大床,上面有人在睡觉。 小刀蹑手蹑脚走进去,我跟在后面,桌子上放着一些茶杯茶碗。小刀抄起一个大碗,一步步来到床前。 床上躺着的人是个黑影,身材很长,背对我们,就是刚才在206房间巡查的那个人。 小刀把茶碗举起,对准了那人的后脑砸过去,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够狠。 茶碗砸在那人的脑袋上,哼都没哼一声,头一歪晕死过去。 我傻愣愣看着,小刀拽着我的手,低声道:“快走,救人!” 我们跑出了301房间,有惊无险。我琢磨琢磨滋味,医生也不过尔尔,没有传得那么厉害,一个茶碗解决战斗。 小刀挨个推门察看,查到305房间,他低声道:“你要的女孩是不是她?” 我凑头往里看,房间里竟然是一处溶洞,光线晦暗,深处绑着一个女孩,正是孟果。一台钻头嗡嗡嗡作响,奔着她的脑袋就过去了。 孟果痛苦的挣扎,身上的绳子捆得非常紧,根本挣脱不开。她看到了我,眼神极其复杂,竟然还有些敬畏。 “快点,”小刀在后面催促:“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被他推着进了房间,溶洞很黑,石头缝滴滴答答落着水,潮气很重。我正要过去,回头一看,小刀守住门口,并没有进来。 我赶紧跑回去:“小刀,你陪着我吧,我有些紧张。” “你可真磨叽。”小刀走进来。看他这么坦荡,我打消了疑虑。 我们两人一起来到溶洞深处,孟果嘴里塞着东西,看见我特别害怕,呜呜想说话。 我非常纳闷,奇怪,刚才那两个人也是见了我怕的不得了,怎么了这是?我有什么让他们害怕的? 孟果“呜呜”声很大,想挣扎着后退,我擦擦脑门上的汗,对她说:“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来吗?我来救你了,我是刘海洋啊。” 小刀在后面催促:“你解绳子,别废话了!” 我慢慢走近,突然身后伸出一排铁栅栏。我早有防备,在铁栅栏不算高的时候,猛地从里面跳了出来。 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小刀,小刀惊恐地看着我。我在破口大骂:“想害我?去死吧你。” 我把小刀推了进去,栅栏几乎是瞬间长高,把他困住。“砰”的一声,栅栏直通洞顶,把小刀和孟果关在里面,像是牢房。 小刀急了,用手拽着栅栏,栏杆“杠杠”在响。 “喂,老钱,你干什么,放我出来!你疯了吗?” “放你出来?”我恨恨地说:“如果不是我机灵,就被你害惨了,现在关在监牢里的就是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刀着急:“你把我关了也成,可你要救的这个女孩也在里面,你还想不想救她了。” 我捡起一块石头,顺着栅栏缝隙扔进去,正扔在孟果的身上。石头穿过孟果的身体,砸在后面的洞壁上,发出“咚”的声音。 孟果表情焦急,嘴里发不出声音,呜呜叫着。我知道,孟果其实并不在这里,但她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小刀突然笑了笑,紧张的表情不见了,缓缓挺直腰板,脸上虚弱之色也没了,眼神锐利起来。 “你是怎么怀疑的?”小刀笑着问。 “漏洞很多。”我说:“其他人我都没法救,全是幻象,只有你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你怎么这么特殊?” 小刀笑了笑,问还有吗? “这几个犯人看我都特别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看我不害怕。”我说。 小刀点点头:“也对。还有呢?” “还有,我告诉你我叫钱三串,刚才救人的时候,脱口而出我是刘海洋。你并没有惊讶,也没追问。还有,你对医生为什么如此了解?他对付起来也太容易了吧,这里是他的梦境,随随便便就被你打晕?” 我一口气全部说完:“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反正你很不正常。” 小刀抓住栅栏,“嘎吱嘎吱”机关响动,栅栏开始往回缩。 我猛然醒悟:“我靠,你才是医生?!这个梦境是你做的?” 小刀笑,“你现在才猜出来……我很失望啊。你能这么快进入这个梦境,我是没想到的,原以为你是极聪明的人,以为见面你就可以道破我的身份……。” “你真的是医生?”我喉头动了动。 “我叫什么来着,医生的英文又怎么说?”小刀笑。 他叫小刀,医生的英文发音是刀客特。我无奈苦笑,原来是这样。 栅栏缓缓而落,他慢慢从里面走出来。 我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一个人,倒退了几步。“听口气你好像认识我。” 小刀,也就是医生,开始抚动自己的脸。我紧张地看着,搞不明白他这个奇怪举动的用意。 他拿下双手,手里多了一张面皮,他撕下了自己的脸。 我一惊,是人皮面具吗?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了真面目,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像是被雷击中了,搞不清是不是真的看清了……医生的真面目,竟然是我的脸! 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第二十六章 群规 “你,你到底是谁?” 我看着对面的医生。 医生笑着没说话,缓缓走过来。我倒退两步撞在门上,赶紧扭动把手,想把门打开。 医生没有继续追,走得很慢,表情形容不上来的鬼魅。 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表情和气场却截然不同,我没想到自己这张脸上居然会出现如此效果。我脑子里突然打了个闪,想到一件事。 网上的帖子,很多人都说梦见过梦男,还有人画出了具体形象,是我的脸。我一直在找这个人,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此时此刻看到医生,我全都明白了。 梦男,就是医生,他建造了这个梦境监狱,到处在梦里抓捕囚犯,最终目的把他们关押在这里受刑。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颤抖着问。 医生缓说,“这个世界病了,我在治疗它。” 此时门拉开,我夺路而逃,到黑森森的走廊上,心跳得很快。 大脑在飞速运转,医生到底是谁?他一定是个认识我,起码是见过我的人,知道我长什么样。 他打着我的旗号,在梦里翻江倒海任意妄为,其用心多么的何其毒也。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钱三串,会不会是这小子?一想不可能,钱三串做清醒梦的本事还是老周最近才教的。他那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香油,要有这样的本事,早就跃居一线写手了。 到底是谁呢? 我一边跑一边绞尽脑汁,医生并没有追过来。我擦擦头上的汗,靠着墙呼哧带喘。在这个鬼地方怎么跑都没用,这里是医生的梦境,他掌控全局,想要逃生必须在梦中醒过来。 我闭着眼睛暗暗咬牙,告诉自己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一睁眼,还是黑森森的走廊,静到让人发狂。 我顺着楼梯往下跑,想去二楼,楼梯无休无止,怎么都跑不到。回头去看,三楼似乎也消失了,面前是一截无头无尾,永远没有穷尽的楼梯。 我绝望至极,医生想要困死我。 在楼道的墙上,我看见了一样东西,那是面镜子。我心念一动,来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形象越来越清晰,我努力让镜子里的自己毫发毕现,鼻毛都要看清楚。 梦境消散在黑暗里,我猛地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我醒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背长时间没回过神,现在是梦还是现实?我这个心嘣嘣直跳,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 我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缓和了许多。从厕所出来,看看客厅的表,好家伙的,竟然上午十一点了。 我从昨晚十点多钟入睡,一觉起来,竟然过了十二个小时,有那么长吗? 我坐在客厅里,啃着手指甲,仔细回味昨晚的梦。那个梦,究竟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还是真的进入医生的造梦里了? 从种种迹象表明,应该是医生的公域梦。 这个倒霉医生,究竟是谁呢?我正胡琢磨着,手机响了,是大成打来的电话,赶紧接通。大成说:“我的天啊,刘哥,你总算是接电话了。” “咋了,我才睡醒。” “你忘了?今天上午我要带你和佳佳入群的。群里好几个群主都在,人家都等一上午了。” 我猛然想起来,昨天大成确实说过。现在回忆起这件事,怎么跟上辈子发生似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实就在昨天。 我赶紧道歉,挂了电话,大成把我和佳佳拉进了一个叫“梦境”的群里。这个群的人数不多,不超过二百个。刚进去,几个群主相继发出欢迎辞。 我和佳佳赶紧回复,各位前辈好,以后多多关照。 有个副群主说:“你们好,新学员,我是副群主夏日梦。你们第一件事是阅读群规,然后下载清醒梦入门的学习资料。记住了,这个群里所有的文字资料都是保密的,只供自己观看,如果泄露出去,后果自负。” 看着夏日梦的名字,我激动起来,赶紧私信问大成,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夏日梦? “就是他。”大成回复:“国内唯一一个突破到清醒梦九级的大神。” “我靠,他才是个副群主。那群主是谁,封神了吗?”发出这句话,我才觉得不对劲儿,夏日梦是唯一一个突破九级的人,说明其他人都不如他,当然也包括群主。 “呃,群主是谁,我也不清楚。”大成说:“人家级别太高了,咱们也够不着,刘哥,你先好好学吧。” 我和佳佳赶紧在群里回复,知道了,一定遵守群规。 “两位新人把自己的后缀名改一下,标注清醒梦等级。”夏日梦说。 我这才注意到,群里每个人的网名后面都带着后缀名,标注【清醒梦xx级】。夏日梦后面是【清醒梦九级】,大成是【清醒梦三级】。 我特意看看群主,群主的网名叫“奇先生”,奇怪的是,他的后面并没有挂后缀名,不知是什么意思。 我拉动群名单拉条,随意往下看,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钱三串”【清醒梦一级】。 我差点跳起来,重名吗?赶紧看他的详细资料,我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钱三串。这小子居然也进清醒梦群了。 我正要私下发信息给他,夏日梦在群里又发了一遍,“请新人现在马上修改后缀名。” 我抹了把脸,在自己id“程序员”的后面,写上清醒梦一级的字样。这时佳佳弹出小窗,发来信息:刘哥,你写错了,我们不是一级。 我懵了,不是一级是什么,仔细看佳佳。她名字的后缀名是【清醒梦零级】。 我难以置信,赶忙艾特夏日梦,问我们几级。夏日梦的文字里看不出情绪波澜,“我刚才都说了,你们两个新人是零级。只有经过学习和测试之后,才能通往下个级别。” 钱三串一级,我居然零级?!没办法,我别别扭扭地把后缀名改了过来。 夏日梦道:“按照群规,每个新人进群,都要指派六级以上的学长做师父。由于最近出了一些事,六级以上的都很忙,所以要过段时间才能指派。等级比较低的新人,不要荒废时间,按照入门资料按部就班学习,有问题及时群里发问,不要自行探索太深。切记,切记。” 第二十七章 远大策略 群里的欢迎仪式结束了。我赶紧联系钱三串,没等发出信息,他先发来了一条:“恭喜恭喜,欢迎入群。” 我的头发根瞬间竖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好半天才道:“你,你怎么也在清醒梦群里?” “怎么,不行?只准你来,不准我来?”钱三串发来个笑脸:“没想到咱俩在这里相遇了。” “真是冤魂不散。”我挤着后槽牙说。 “看见你进来,我也是非常惊讶,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你最近的小说不就是靠做梦写出来的嘛。兜兜转转,加入清醒梦的群,也在情理之中。”钱三串说:“程序员,我不跟你兜圈子了,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少他么跟我套近乎。” “你看看,难怪你做不大,说到底还是个孩子,长不大。格局太小。”钱三串还教训起来了,气的我鼻子都歪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发出信息。 钱三串道:“程序员啊,你知道你为什么现在混成这个熊样吗?你的格局和眼光都太浅,鼎盛时期就那么两年你没把握住,换句话说没有顺势而为。你要学会用成年人的眼光和思维来思考问题。” 我本来想下线的,被他气得抱着肩膀冷笑,看看能说出什么屁话。 钱三串继续发来信息,“什么是成年人思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咱们两个从认识到现在有四五年了吧,打打合合也算是欢喜冤家。咱俩之间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分歧,对吧?” “有话直说有屁就放。”我回复。 钱三串道:“目前能进到这个清醒梦群的写手,只有咱们两个。” “然后?” “咱俩在这个领域结盟怎么样?垄断清醒梦写小说这个渠道!做梦写小说算是开外挂,这个技术只掌握在你和我的手里,形成技术壁垒,外人进不来。” 我摸着下巴,真别说,钱三串这小子脑子是可以,一百个心眼。 我想了想说:“这技术怕封不住吧,老周到处教人用噩梦写小说。其他写手也有机会进这个群,你还能把人家踢出去吗?你算干嘛地。” 钱三串发了个笑脸:“程序员。目前国内写手圈里,确实有人靠做梦来写小说,但真正能写出东西的,只有你和我。我有我的法门,我相信你也有你的诀窍。我们两个惺惺相惜嘛。”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从老王头那里买来的曼陀罗花。如果不是这种花催眠,我不可能做出高质量的噩梦。难道钱三串也掌握了某些方法? “在做梦写小说这个领域,咱俩守口如瓶,闷声发大财。咱们还可以一起参详清醒梦的技术,共同升级,到时候一块写出惊天动地的小说,赚个盆满钵满!程序员,这个市场太大了,咱们可劲儿折腾都绰绰有余。知道的人多了再发生内卷,你我以后的路都不好走,你说对吧?” 我摸着下巴:“钱串子,我看你是真不爽……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暂时这样。” 钱三串道:“为了你放心,我交一份投名状,老周他们主编跟我约的长篇,我不写了,这个机会让给你。” 我的心猛地抽了两下,挺直腰板:“我日,你能这么好心?” 钱三串发来笑脸:“市场太大了,没这个长篇不算什么,会有更多的出版机会。我再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 钱三串告诉我,出版行业决策层有一个计划,大力扶持国内的悬疑和推理小说,除了出版业,还要开发相关杂志和网络平台,以及各大影视行业。 这个资本盘大得吓人,把我和钱三串绑一块扔进去,都听不见个响。 钱三串信心满满:“出版集团要上市的悬疑合集,只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探测国内市场动向。我有绝对信心,咱们的小说会一炮打响。咱们两人的小说来自噩梦,风格与众不同,独树一帜,到时候玩好了能开宗立派也不一定。” “我没想那么远,吃喝不愁就行。”我说。 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大野心的人,能躺平挣钱,那是最好的。 “看你那出息。”钱三串发来一个文件。我打开看到标题吓了一跳,居然是钱三串写的长篇小说梗概。 “我和老周说了,这个长篇机会让给你。既然我不写了,这部小说就用不上,发给你做个参考吧。怎么样,够诚意吧?”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依我对钱三串的了解,这小子能这么好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钱三串下线之后,我仔细地看了他写的这部长篇梗概,题材是探险悬疑,故事背景是成吉思汗征战西域,留下的一笔宝藏。主角和另一伙人都是世家,为了财宝你争我斗,最后找到了藏宝地,又遇见了难以想象的奇观。 反正就是三吹六哨,一顿神侃。探险小说在国内已经势微,臭大街了,就算编出花,也不会太叫座。这部小说从题材上就很老旧,只是里面有一些脑洞还挺有新意,算是老瓶装新酒。 说实话,我们两个构思的长篇放在一起比较,从题材上我就略胜一筹,最后赢得出版机会的一定是我。 我若有所思,老周一直用钱三串来刺激我,也是个手段?老周资深老编,一定分得清哪部小说更有前景更有市场。 要不是钱三串和我结盟,估计我会被老周玩死,驴一样前面挂着胡萝卜,驱使我在焦虑中铆足马力干活,而且还能压低稿费。 我越想越是恨得牙根痒痒,这年头真是谁都没法相信。 正琢磨着,说曹操曹操到,老周发来了私聊对话框:“钱三串的事你听说了吗?” “钱三串什么事?”我气得不行,这小子到现在还不说实话,还来试探我。 “你不知道?”老周藏头藏尾。 我懒得跟他做游戏,发道:“钱三串退出了长篇写作。” “你看,你不是知道吗?”老周发出笑脸:“老刘啊加油,竞争对手没有了。你的文笔我们主编特别欣赏,今天又说了,要把你的这部长篇定为下半年重点项目。” 我懒洋洋发出一句话,“那就有劳了。” 既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就没那么急了,太着急反而被他们拿捏。 第二十八章 联系前辈 和老周斗智斗勇没意思,关键还是实力说话。我打开写了一半的长篇纲要,加入了“梦中遇见医生”这段情节。 看着愈来愈完善的小说,我很是欣慰。 做清醒梦,目前为止我还没尝到什么甜头,以噩梦居多,尤其是遇到医生的这段经历,想起来都一身冷汗。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我可以借助这些怪梦来丰满小说。我以前都在网络上折腾,还没正儿八经出版过自己的纸质书,真要有这么一个机会,对职业生涯来说绝对是沉甸甸的荣誉。 接下来几天,我没有出门,除了构思长篇,也在学习清醒梦群里的入门资料。仔细这么一研究,发现清醒梦真是博大精深。 清醒梦这个概念,是一个外国心理学家最早提出来的,本意是探索心灵,治疗病人的心理创伤。后来经过近一百年的发展,清醒梦被国内外无数高人探索,现在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知识体系。 清醒梦的心法有两个重大的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控制。做梦的人,可以在清醒梦中控制每个事物。有人在自己的梦里做了皇帝、成了国王,甚至直接封神。 医生的清醒梦应该也是这种目的,他建立梦境监狱,按照自己的标准,惩罚罪人。 后来经过演变,人类的意识觉醒,抛开了欲望的执念,清醒梦发展到了最重要的第二阶段,那就是创造。梦里无须遵守社会规范,也不必担心现实世界的后果,梦者可以创造更多有价值的体验。 在入门资料里,有一句话看得我醍醐灌顶,上面写着:“试图控制一切并没有益处,有时接受或是放弃,反而能促成更快乐的结果。” 我不禁感叹,清醒梦等级高的那帮人,是不是都跟哲学家似的,可以梦中悟道? 学习资料里详细介绍了睡眠的四大阶段。还重点讲解了如何保持一个好的睡眠习惯,如何治愈任何原因引起的失眠症。这些方法如果可以流传出去,能拯救多少人的睡眠啊!可惜群里有规定,内部学习资料一概不准外传。 我看得如痴如醉,真正的清醒梦其实更多以舒适和健康为主。剑走偏锋专门做噩梦的法门,只是里面亚文化的一个分支。 清醒梦的前期训练里,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梦境回溯,里面介绍了一套方法。每次醒来之后,都要把梦境记录下来,养成写梦日记的习惯。 学习资料的最后发布了一项作业,必须完成至少十份梦日记,上交给群主或是师父。经过评定之后,才有资格从零级晋升到一级。 时间规定是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没有完成,将被踢出群。 我摸着下巴,钱三串这小子不过比我早几天入群,他怎么完成这么快?啥都没干,天天睡觉?不得不佩服,在他的身上总能看到一些超越我认知的事。 接下来几天,我足不出户,一是完善长篇,一是睡觉做梦。还真别说,按照资料里说的睡觉方法,我睡眠质量直线提升,每次醒来都像是沐浴在云海里,舒服劲儿别提了。 曼陀罗花本来想还给老王头的,但我还要留着用它来寻找医生。 目前自己的能力对付医生差得太远,能活着从他的梦里逃生就算不错了。最主要还是提升自己的能力。但是细算算,孟果只有不到两天的活头了,时间不等人啊。 老周发来消息说,合集已经出版,正在铺市场。他发来这本书的设计封面,画着一个人佝偻的背影,身后背着一口麻袋。上面几个大字写着宣传语,“国内悬疑巨作”,“集合了国内顶尖的悬疑写手。全程烧脑,步步惊心。” 封面还有两个大字,“人贩”。就是我短篇小说的名字。封面那个佝偻的背影,正是《人贩》小说里的主人公,拐卖孩子的叫花子。 我瞅着封面嘿嘿傻笑,轻飘飘的如在云中,我的小说居然选为整个合集的标题!这是多大的荣誉。 老周告诉我,过两天会有样书邮寄给我,稿费在月末统一结算。 我弱弱的问大概能有多少。老周说,这次稿费制度上面进行了修改,不再按千字统计,而是根据版税来定。简单地说,这本书卖的越好,你得到的稿酬越多。 我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问他现在销量怎么样。 “看你猴急的。”老周说:“和我们合作的各大书店,渠道已经打开,网络也开始铺货。预计这次,你能拿到五位数奔六位数吧。” 我口水都流出来了,连着道谢,恨不得抱着他的脑袋叭叭亲两口。 老周照例询问我长篇的事,说领导比较看重,稿费结算方式也是按版税走。你是为自己写的,写得越好看得人越多,你越挣钱。 他这一句话鼓起我滔天干劲儿。老话说得对,钱压奴婢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这么说,我就不困了。 我告诉他,最多一个星期,我就把长篇小说的纲要全部完成。 和老周聊完之后,我恨不得在家拿大顶,难道时运到了?趁着来状态,莫不如今晚把孟果救出来!我决定再努力一次,实在不行也没办法。 如果只是我自己,胜算还是太低,仗着春风得意,我萌出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我打开清醒梦群,找到了副群主夏日梦的名字。 双击点开夏日梦的头像,弹出小窗户,我努力稳定呼吸,颤抖着手打字,大神在吗?没想到夏日梦几乎是秒回:不要叫大神,叫前辈。 前辈好。 夏日梦发来信息问,什么事?应该找你的师父,不要越级找我。 前辈你忘了?你还没给我们指派师父。 哦,对,这段时间都忙晕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紧张的喉头窜动,发出信息说,我想在梦中救一个人。 在梦中救人?什么情况? 我告诉他,整件事比较复杂,能不能语音通话? 夏日梦回复很快,只给我五分钟时间。随即,他发来了语音申请。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颤抖着接听,里面传来一个小伙子的声音,非常好听,马上联想到了甜甜的小奶狗。 “你说吧,只有五分钟。” 夏日梦从声音上听,太年轻了,估计还是个大学生。我深吸一口气,把医生的事告诉了他。 第二十九章 民宿 我把医生的事讲了一遍,超过了五分钟,夏日梦没有打断我。 全部讲完之后,夏日梦的表现很怪,他哼哼冷笑了两声。“终于逮到他了。" 我问什么意思。 夏日梦道:“你刚入群不知道,如今群里六级以上的同仁全部出动,就是为了找这个人,原来他叫医生。” “为什么找他呢?” 夏日梦道:“最近国内出现了不少昏迷的案例,很多人在睡梦中发生了昏厥,再也醒不过来。我们一直调查这件事,知道有高人行事,但始终摸不着他的所在。没想到这件事的关口,竟然在你身上!” “我?” 夏日梦道:“这里涉及到公域梦的规则。你等级太低,这是知识盲区,所以不知道。公域梦听说过吧?” 我告诉他,我听大成说过,梦分为私域和公域。私域梦就是自己做自己的,公域梦可以联机。 夏日梦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你说的这个医生,显然是公域梦的高手,他联机其他人的梦境,把那些人抓到自己的梦里,困在其中不得挣脱。如果继续放任此人所为,将会引起更严重的恶果!我们一直在找他,用了很多手段,甚至设置梦境陷阱。但此人狡猾透顶,多次捕捉到行踪,最后又让他溜了。可恶!” “我能做什么吗?”我问。 夏日梦道:“我们始终找不到他,当然也进不去他的公域梦。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出入他的梦境,也就是他的老巢!或许是机缘巧合,这种巧合比中彩票都低。或许是,你们两人有渊源。” 我吓了一跳,赶紧道:“前辈,我可是良民,我不会害人。” “就你目前这个水准,想害人都害不了。”夏日梦道:“我再给你普及个知识,知道为什么我们进不去他的梦吗?” 我问为什么。 夏日梦道:“每个梦,不管是公域梦,还是私域梦,都有一个端口。只有找到端口进行链接,才能进入梦里。我们之所以失败,是找不到医生这个梦境的端口,但你无意中找到了。” “是什么?”我紧张地问。 “两面镜子。”夏日梦说:“你在梦里通过两面镜子的互照,无意中打开了医生梦境的端口,进入他的梦里。如果要对付他,还得麻烦你,再一次打开他梦境的端口。” “责无旁贷。”我说:“我也要去救人。” 夏日梦沉吟一下,“今天晚上吧,咱俩合作一把,你打开他梦境的端口,带我进入他的梦。后面怎么对付他,是我的事。你去救人。“ 我心跳砰砰的,尝试做清醒梦有段时间了,没想到还能这么玩。今晚算是开了眼,能看到两个大神在梦中斗法。 我迟疑一下问:“我怎么带你进去呢?你来梦中找我吗?” 夏日梦没有回答,而是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程序员,你现在住在哪座城市?” 我赶紧告诉他。 夏日梦道:“你记住一个地址,今天晚上十点之前,务必赶到一个叫林肯山庄的民宿,在那里找刘姐。之后怎么办全听她安排。” 林肯山庄在短视频本地平台上很火,民宿排行榜没掉下过前三,依山傍水,极其奢华。我这种消费水平,也只能在视频平台上看看,过过干瘾。 既然夏日梦这么安排,那就去吧,我查查手机银行,已经没多少钱了,信用卡还欠着一屁股债。我现在指望小说合集的稿酬,不过月末才能发钱。现在已经弹尽粮绝。 没办法,我硬着头皮给老妈发了信息,让她转两千块钱过来,救救急。 老妈真是够意思,马上转账过来,随即跟着一条语音,问我最近是不是乱花钱了?又问我什么时候找对象娶媳妇。 这就是我不爱和她交流的原因,三句话离不开搞对象。我简单应付了两句。老妈告诉我,她已经托我小姨去安排相亲对象了,让我等消息。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看看天色不早,我开着二手捷达,直奔林肯山庄。 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到了梅林水库,这里是整座城市的水脉中心,风景极为秀丽。林肯山庄就在山里。顺着盘山路上去,天擦黑了。 到了山庄,停车场停着不少车,我第一次来,跟土包子一样东转西转,才把车停好。进到大厅,前台要给我办入住手续,问我是不是网上预订的。 我告诉她,我来找刘姐。 前台疑惑地问,“哪个刘姐?我们这儿姓刘的很多。”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夏日梦只告诉我找刘姐,没具体讲这人什么样。正踌躇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人说话声:“是小夏介绍你来的吧?” 我回头看,来了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不到四十岁,不算漂亮,却极有女人味,都熟透了。 离着没几步,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把我迷得五迷三道的,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说道:“小夏是夏日梦吗,是的话就是。” “嗯,你是程序员?”女人拿着一张纸念出来。 我赶紧说是。 这个女人对前台说:“天字号的房间还有没有了?” “还有一间,老大说给他留着,他晚上可能来客人。”前台说。 “不用,我开了。”女人轻飘飘地说。 前台也不敢多说什么,要过我的身份证登记,趁这个时候我轻轻问,天字号房间多少钱。前台说,现在是淡季,一宿两千二。 我喉头上下动了动,得,兜里就两千,还欠人家二百。 女人在旁边听到了:“是我开的房间,你花什么钱?不用管了,你登记上就行。”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本来想装一装,转念一想这女人在林肯山庄肯定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什么没见过,自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用不着装腔作势。 女人安排服务员,送我去房间,然后说自己还有点事,晚上过来找我。 服务员带着我进入山庄特色的林间长廊,长廊四下都是玻璃,修在悬崖上,左边是林间曲径幽深,右边是悬崖群山连绵。我走在上面退都打晃,心想这得花多少钱。 我也冒出来一个疑惑,夏日梦在现实中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随口一句话就能给我安排这么好的地方。 第三十章 别看生面的见面 天字号的房间坐落在悬崖上,远处是大海。日落西山,大落地窗开着,白色的窗帘飘飘。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抽着烟看着天边的火烧云。 服务员送来餐车,都是豪餐,山珍海味什么都有。反正有人买单,我索性过过瘾,大快朵颐,筷子上下纷飞,吃得沟满壑满。 吃完饭晚上九点多了,刘姐还没有来,我打着哈欠无聊看着电视。快十点的时候,门敲响了,刘姐姗姗来迟。 刘姐换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头发简单扎个马尾,斜背暗花色一个帆布包。走起来身上飘散香气,迷人的味道满房间都是。 我压抑住心跳,大半夜房间里钻进一个漂亮女人,确实让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小夏让你来的。”刘姐说。 我赶紧说,夏日梦是我的前辈,他说今晚要和我一起配合……还没说完,刘姐摆手:”你们的事我不过问,既然他安排的,我就要做好工作。你是打算现在睡,还是洗个澡再休息?“ 我面红耳赤,不可能当着她的面洗澡,我对自己的意志力呈质疑态度,保不齐做出什么冲动的事。赶忙说,正事要紧,现在就睡吧。 刘姐点点头,从帆布包里取出小香炉,细细铜钎挑了一些香料进去,轻轻点燃,冒出如云翻卷的白烟。 “这是催眠用的。放心,对人身体无害。把手伸出来。” 她吩咐我照办,老老实实伸出右手。刘姐从布袋又取出一个古怪东西,像是一方古印,四四方方,下面刻着象形文字,形式奇古,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拿着这方古印,用嘴哈了一下,然后按在我的右手背上。她握住我的手时,那叫一个柔软细腻,我差点晕倒。 我不是什么小年轻,二十八九的人了,谈过好几次恋爱,女人嘛当然也深度接触过。却没有一个像刘姐这样,浑身上下都是女人味的。 “这是干什么?”我问。 刘姐道:“你清醒梦几级?” “零级。”我面红耳赤。 “那就难怪了,一会儿遇见小夏,你自己问他吧。” 我纳闷地说:“夏日梦也来了?” 刘姐笑了笑:“弟弟,你可真是个棒槌。”她顿了顿说:“你到这儿干嘛来的,不会忘了吧?” 我没面子,又不好再问。脱了鞋子上床,没好意思再脱衣服和裤子,老老实实正面躺着,双手交叉在肚子上。 刘姐道:“时间差不多了,睡吧。这个房间我已经打过招呼,肯定没人来打扰,你安安心心的。” 我动了动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开始发涩,场景逐渐模糊了起来。刘姐坐在旁边,手里晃着红酒。红色的酒液在杯子里不停地转动,我困意涌了上来,眼皮子重似千斤。慢慢睡了过去。 这一睡特别沉,特别舒服,这些天以来没睡过这么痛快的觉了。 我坐在天字号房间的阳台上,抽烟看夕阳,后面有脚步声,回头去看,进来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刘海洋是吧,我是夏日梦。你用身份证登记的房间,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如果不方便,我不会说出去。”面具人说。 我丝毫不感觉诧异,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面具人走到旁边,也俯在栏杆上看。 蓝黑色的天空中,铺着一条细细的光带,盈满深紫色的光辉。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色,简直是人间少有。 夏日梦看着这般奇景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有觉醒吗?” 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看着他。 夏日梦轻轻叹了口气,“你现在是在梦里。”他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知梦吧。“ 我猛然打了个寒噤,一切记忆如潮水充盈头脑,瞬间觉醒。我看看四周,明白自己来到了梦中。 知梦和不知梦,看似天差地别,其实就是一个起心动念,一层窗户纸而已。只要捅破了,瞬间像顿悟了一般。 “这里真漂亮。”我喃喃地说:“对了,你是怎么进我梦里来的?” “在梦中定位另一个人梦的位置,其实是很难的。”夏日梦说:“同一个时间段,全世界可能有过亿的人在睡觉。要准确定位某人的梦境,需要利用一些规则,运用一些手段。” 我听得颇有意思,心想学会这个到真不错,到时候我想偷窥谁的梦就偷窥,嘿嘿嘿…… 夏日梦道:“这些方法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对你没好处,什么时候突破到了六级再说吧。刘姐在你身上盖的古印,是道家流传下来的一个法器,就是辅助定位你的工具。”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别浪费时间了。”夏日梦说:“带我去找医生。” “我需要两面镜子。”我说。 夏日梦看向卫生间,我们走过去。我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戴着面具?现实中就戴着吗?” “我不想让不熟悉的人看到我的真面目,”夏日梦说:“在梦里我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但我不想骗你,所以就戴着一副面具。” 这人算是坦荡,和他一起行动,我多少有些安全感了。 来到卫生间门口,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似乎有人。夏日梦看了我一眼,我也莫名其妙,“会不会是医生?” “是他最好。”夏日梦说:“他如果真敢来,那就是自投罗网!” 我们把门打开,卫生间最里面是浴室,此时关着玻璃门,磨砂玻璃上隐隐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她正在洗澡。 从身材上看,是刘姐。 夏日梦看着我,我无地自容,这是我的梦,梦见刘姐在洗澡…… 夏日梦把我揪到盥洗台前,冷冷地说:“洗把脸,别乱琢磨。“ 我羞愧难当,扭开水龙头,好好洗了一把脸。在梦里,凉水接触皮肤的感觉都如此逼真,冷静了一些。再抬头去看,浴室里空空,刚才洗澡的刘姐已无影无踪。 夏日梦指着面前的镜子说:“看着这里。” 镜子里隐隐出现了我们两人的身影,都很模糊,像是糊着一层磨砂玻璃。 “仔细盯着这面镜子,然后构想身后也出现一面镜子。”夏日梦说。 我深吸口气,一边努力让眼前镜子里的人物清晰,一边幻想身后还有一面镜子。 第三十一章 陷阱 镜子映出来的形象发生了变化,我越来越清晰,夏日梦还是模糊的,我们两个像处于不同的世界。 夏日梦道:“你没见过我,没有直观感觉,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容易了。现在停下,不要再想你和我,而是构想身后的镜子。” 我深吸口气,脑子里努力幻想构建一块镜子出来。水龙头没有拧紧,水滴渗出来,一滴接着一滴落在陶瓷的盥洗台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我用尽全力构建另一块镜子,听着水滴的吧嗒声,像是表在一秒一秒走着计时。 我额头渗满了汗珠,紧紧盯着镜子,眼神都要射进去。这时,夏日梦轻轻拍拍我的肩膀,他的目光透过面具看着我。 我心中大安,镜子像是变魔术一般,里面映出了另一面镜子。 我差点累瘫坐在地上,夏日梦道:“你开窍很快,极有潜质。端口打开,剩下的就不用你了。”他慢慢向后退进入后面的镜子里。 我想回头细看他是怎么钻进镜子的,夏日梦还有一半身子在外面,沉声道:“不要回头!跟着我后退进入!” 我赶紧收回目光,慢慢倒退,从镜面看进去,我也在进入后面的镜子里。 场景再次清晰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废弃的医院,面前是长长的黑暗走廊。 夏日梦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穿着古代的长袍丝服,戴着狰狞的花脸面具,整个人有种无法形容的气质。 他举着一盏油灯,抬起来照向黑森森的走廊,两侧是紧紧关闭的房间,再远处就是黑暗,油灯也照不亮那里。 夏日梦缓步向前,这地方实在让人害怕,我紧紧跟在身后。 夏日梦走得很慢,脚下穿着软鞋,落地听不到一丝的声音。这里实在安静,静的人牙床都发痒,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夏日梦停下脚步,抬起油灯来看,左侧房间上挂着号牌,206房间。 “这就是你说的房间?” “对。”我擦擦汗:“206,就是这儿。” 他轻轻推了一下门,应声而开。他没有进去,举着油灯往里照。 房间很黑,火苗乱闪,只看到三面脏兮兮的墙面。夏日梦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举着油灯走了进去,我赶紧跟在后面,也进来了。 “怎么了?”我低声说。 夏日梦道:“这个房间有古怪,我本来不想让你进来的,但外面可能更危险,还是带着你比较好。” 他顺着墙面往里走,我四下观察:“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个房间里还是灵堂。” “嗯。”夏日梦道:“此地乃医生的造梦,他想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但是,你要记住,每个细节都不是任意妄为天马行空,它都来自造梦者的认知和意识投射。” 我仔细打量四周,发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些横生出来的石头。石头不是装饰品,更像是从墙的后面钻出来的。 给我的感觉是,这个房间是修在深山古洞中,墙之后是嶙峋的山石洞壁。 “前辈,你看。”我指给夏日梦:“上次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个类似的房间,内部像是洞窟。” 夏日梦若有所思。 这时,房间的黑暗深处传来嘤嘤的声音,“救命,救我。” 随即还出现了一种极为古怪的嗡嗡声,我马上判断出来,是钻头的声音。 夏日梦提着油灯,往前走了几步,渐渐照亮墙角。那里竖着一根木头柱子,上面绑着一个女孩,正是孟果。她的面前是高速旋转的钻头,离着脑袋已经很近了。 孟果左右挣扎,摆脱不了绳子,极为痛苦喊着救命。 夏日梦把油灯递给我,过去就救,我情知不好,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提醒小心。 “没事。”他继续向前,我犹豫了一下,只好舍命陪君子,跟在后面。刚到孟果的身前,传来了“嘎吱嘎吱”机关响动。 我眉头一挑,早有预判,想跳出圈外。夏日梦却无动于衷,还在走向孟果,这一瞬间我犹豫了。提醒他已经来不及了,我独自逃生又有点那个……此时此刻必须在几秒内做出抉择。 电光火石之间,我做出自认为最合理的抉择,那就是跟着夏日梦,有事一起担!主要是源于对他能力的信任,国内唯一一个突破清醒梦九级的大神,开玩笑嘛。 “嘎吱嘎吱”连续的机械声,一道铁栅栏生了出来,把我们牢牢封锁在墙角。 夏日梦走到孟果近前,用手一摸穿透了女孩的身体,原来是虚像。其实这一切我早有心理准备,沉默着没有说话。 夏日梦看我:“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我经历过。”我说。 “那刚才怎么不跑,还自投罗网?“夏日梦问。 “算了,”我说:“我和你一起来的,自己跑算怎么回事。” 夏日梦笑了笑,脸上的面具在动。 这时门开了,一个人背着手走进来。他自带光芒属性,周围都是漆黑一团,只有他身上隐隐泛着光,能看清五官长相。 这个人赫然就是另一个我,眉眼和我极像,他是医生。 我厌恶至极,忍不住大骂:“你能不能别用我的长相,恶心!你能不能用别人的?” 医生背着手来到栅栏前,看着我们笑:”我也不想啊,没有办法。一开始我倒是很喜欢这张脸的,后来知道你是什么人,就越来越讨厌。“ 他隔着栅栏看看我们,“可以啊,还能带人进我的梦,有点意思了。” “你叫医生?”夏日梦走到栅栏前,说。 “你是谁?” 夏日梦道:“我进来是跟你谈判的,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清醒梦的目的不是为了害人,而是探知自己和疗愈心灵。其他用途就没什么意思了,会成为一个躲在梦里自嗨的可怜虫。你愿意的话,我邀请你加入我们的清醒梦群,那里集合了国内几乎所有的高手。我们一起创造清醒梦,其乐无穷,你觉得如何?” 医生呲着牙笑,做出一个鬼脸,对我说:“你这个朋友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第三十三章 庄周化蝶 医生用谁的脸不行,非得用我的,表情还猥琐油腻。我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么恶心过。 他问我,是怎么猜出他不是夏日梦的。 我冷笑:“我的感觉是很敏锐的。其实你还有个漏洞……”我拿起身边的油灯:“我们来的时候只拿着一盏灯,还在这里。怎么你的手里又多出一盏?明显是假的。” 医生长叹一声:“我居然败给了这么幼稚的理由。” 我正想问怎么幼稚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其实,油灯不是漏洞。” 我回头看,夏日梦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钻进了栅栏里,到了身边。他竟然也提着一盏油灯:“这盏灯是我造出来的。你又忘了一件事,这里不是现实,而是梦境。” “那我是不是也能造出什么东西?”我第一个想造的就是火箭炮,朝着医生先轰两炮再说。 “我可以,你不可以。”夏日梦说:“这里是医生造的公域梦,我们链接进来,就像是私人计算机联入了公域网络。要对这个网络内所有机器进行操作,必须先访问服务器,而服务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只能破解。你也能造灯,但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我们都看不见。像我这样造出一盏让公域网所有人都看见的灯,需要破解开服务器。” 我和医生听得津津有味。 医生笑:“你破解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说得这么热闹。” 夏日梦道:“我掌握着一个万能权限,能在任何公域梦里做一些基本操作,包括你的。” “呦,骚戴斯乃。”医生笑眯眯的打量夏日梦:“有点意思。” “只要你把我关起来,就可以套出这个万能权限是什么。再加上你的造梦能力,你会比现在厉害一万倍。”夏日梦说:“但是如果你放了我,让我找到这个梦的梦核,那你就完了。” 我轻声问,什么是梦核。 夏日梦压低声音道,“所谓梦核,就是公域梦这个服务器的最高权限。找到之后可以进行任何操作,关停机器甚至格式化!” 我听得似懂非懂。 “你都这么说了,我再不对你下手,好像有点不够意思了。”医生提起油灯,照亮这条隧道:“有本事就进来,咱们一起切磋切磋。” 夏日梦低声嘱咐我,待在这里别动,然后他一个人跨进墙里,提着油灯缓缓前行。 医生冷笑了一下,也提着油灯钻进黑森森的隧道深处,夏日梦跟在后面,光亮晃动,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隧道里。 我开始焦急等待,搓着手走来走去,坐立不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日梦还没出来,不会让医生弄死了吧? 这里的时间和现实时间是一致的,从孟果就可以看出来。她的倒计时就是现实中的时间。 也就是说,我在这里困多长时间,外面就会流逝多长时间。 洞里没有任何动静,我浑身烦躁,他俩到底进行到哪一步,是死是活好歹给个信号啊。 我捡起地上的油灯,抬起来照进隧道,什么都看不见,侧着耳朵听也没有声音。我犹豫再三,一脚踏进了隧道里。 刚走了一步,觉得不对劲儿,回头一看,原来那面坍塌的墙没有了,取而代之是封闭的洞壁。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摸索洞壁,想回到刚才的房间,但怎么都摸不到破洞。 坏了,被封死了!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夏日梦千叮嘱万交代,让我待在原地别动。非得动,非得动,怎么样,惹祸了吧? 我不知道怎么办好。提着油灯等了片刻,隧道还是寂静无声,反正已经这样,豁出去了。我提着灯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这条隧道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 隧道的形状实在古怪,上下左右形成一个圆筒,两侧洞壁和地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真的很像一个人的肠子石化了。 眼前出现两条岔路,我提着油灯观察,左边那条岔路隐隐有声音,不知是风声还是什么。右面那条岔路极为安静,雾气昭昭,什么都看不清。 我瞬间判断后,走上右面的岔路。本来应该跟着声音去的,我不知怎么想的,觉得应该错上加错,负负得正,索性走了右面。 走了没多远,眼前出现了两扇木门。这两扇门极为特别,各呈半月形,对等的两幅,由中间打开来。门的中心部位画着一个八卦太极鱼。 我愣了一下,奇怪,医生的梦境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我提着油灯在门口徘徊,四周是黑森溶洞,中式古门让人些许恍惚。好像我穿越了,来到了古代,深夜拜访一处道观。 我做了个深呼吸,轻轻推门,门应声而开,迎面是影壁。墙壁上用黑色的毛笔字写着什么,借着油灯微光看去,上面写着: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我记得这是《庄子齐物论》里的一段,非常著名的庄周化蝶。写在此处,倒也应景。最后应该还有字,不过被人为抹去,影壁上留下一大团乌黑。 绕过影壁,后面是个小院子。这院子太精致了,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布置得极具匠心,还有一堆假山。看不到光源,却照得透亮,泛着一股暖色。我顺手把油灯挂在树枝上。 这地方美则美矣,却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 我有种很强烈的不祥之感,想走却无路可走,同时又很兴奋。此时此刻我想到的是长篇小说,遇到的稀奇古怪事越多越好,可以极大丰富文本,不愁没东西可写。 想到小说,我的胆气上来了,小心翼翼来到门前。一咬牙,推门而进。 里面是个古香古色的小房间,摆着古董架子,放着木质桌椅,墙上还挂着山水画。里面是卧室,挑着帘,隐约能闻到香气,透过帘子能看到里面的白烟。 真是古怪。我咽了一下口水,挑起了帘子。 第三十四章 刘海洋 帘子里是卧室,满屋飘香。四面墙壁皆洞壁,像是山洞里搭建了这么一个半成品的古代房间。 人工的精致和大自然的粗糙混合在一起,形成的风格很诡异。 我正纳闷的时候,发现柱子上挂着一个黄色老葫芦,缠着红丝带,难道是盛酒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伸手摘葫芦,吧嗒一声,塞在葫芦口的瓶塞掉了。 葫芦口里伸出一个小脑袋。是的,人的脑袋。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蚯蚓之类的东西,等看清楚了,吓得倒退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小脑袋长在一根肉乎乎的管状物上,这管状物一头藏在葫芦里,另一头顶着人脑袋伸在外面。 小脑袋转来转去,我这才看清,是个猥琐大叔的脸,估计能有个五十来岁,满面油光猥琐地笑。 这场景像噩梦一样,难道是梦中梦?我拼命扇自己嘴巴子,告诉自己醒来,连续几次闭眼睁眼都在这个房间里。 “你是谁?”我颤抖着问。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小脑袋摇头晃脑背古文。 我实在受不了,浑身麻酥酥的,爬起来往外跑。 “喂,不想救你的朋友了?”小脑袋说。 我撩开帘子正要出去,停下脚步,惊恐地回头看。 “救你朋友,就要破解这个梦。”小脑袋说:“破解这个梦的关键,就是我。”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实在忍不住问。 小脑袋嘿嘿嘿笑:“我是医生的灵魂。这个梦就是我指导他做出来的。” 我脑子里打了个闪,“你是这个梦的梦核?” “嘿嘿,猜对了。不要跑,拿住我就控制了这个梦。”小脑袋颇为自得。 我顺手抄起桌上的灯台,朝着他打过去。小脑袋惊恐至极:“不要这么粗鲁,不要这么粗鲁,要停止这个梦,只有我才有办法。” “妖怪!”我也不跟他废话,一灯台砸在葫芦上,下一秒钟所有场景都在化成黑暗流逝,一瞬间后,我醒了。 刚才的房间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把轮椅。 我坐在轮椅上,打量周围场景,这是一间医院的病房,面前是落地窗。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绿油油的草地,葱葱绿绿的树木,中间还有个喷泉。 一些病人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在外面遛弯,古怪的是这些穿着白衣服的护士,都是男人。 我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窗户是推不开的,外面焊死一排排栅栏,每一根有大拇指那么粗。 我想到了什么,划动轮椅,这个病房面积很小,只有一张白色病床。墙面用的材质都软软乎乎。我用头试着撞了两下,完全不疼,只是撞疼了有点晕。 病房的门忽然开了,外面进来两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是医生,另一个男人穿着便装,提着笔记本电脑包。 医生道:“看到了吗,这个人有自杀倾向,一时不看着,就用头撞墙。” 我愣了,想辩解说我刚才不是在自杀,又觉得没意思,凭什么跟他们解释?他们算干嘛滴。 我坐在轮椅上默不作声,看着来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医生招招手,有男护士搬来一个桌子堵在门口。另一个便装男人把电脑包打开,取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看那架势准备做记录。 医生戏谑地说:“这个病人来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在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样子病的不轻。”男人快速打着字。 我有些恼怒想站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套着白色束缚衣,手和脚牢牢锁在衣服里。衣服又和轮椅绑在一起,一时动弹不得。 男人和医生耳语了两句,医生做个手势,“不是你想采访吗,你来问吧。” 男人看着我问:“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冷笑一下,本来想编个名字,但现在的处境太诡异,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我叫刘海洋。” 男人和医生对视了一眼。 男人继续问:“你能想到的事,都说一下。” 我有些不耐烦:“我叫刘海洋,无业游民,靠码字和啃老为生。你们为什么要囚禁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叫:“我明白了,这里是医生的梦境,对不对?夏日梦呢,他也被关了吗?” 医生笑:“这是病房,不是梦境,我可没把你关起来。你还是面对现实的好。” “不,不,我说的医生不是你。他是一个长得和我一样的人。”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发现越描越黑,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观察一种奇怪的动物。 我浑身发冷:“我不和你们废话,不管这是哪,都放我出去。如果不放我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医生看着那男人:“怎么样,我说你换个采访对象吧,这个人有暴力倾向。” 男人摆摆手,收起脸上的笑意,严肃地说:“你是在哪听说刘海洋这个名字的?” “我就叫刘海洋!还什么在哪听说。我爹活着时候,就给我起这个名,吃奶的时候我就叫这个名。”我暴怒。 医生太恶心了,囚禁我就囚禁好了,弄这么一些梦中幻象和我斗咳嗽,纯粹是恶心人。 “你说你是码字的,有作品吗,有笔名吗?”男人问。 我本来不想暴露个人隐私,此时此刻不是闹着玩的,索性就说了:“我叫刘海洋,笔名程序员,最近写过《人贩》和《盲》两部小说。” 男人打开电脑包,从里面掏出一本书,封面是一个佝偻的背影,身后背着一口麻袋。极为醒目的地方,写着两个大字“人贩”。 “这本书见过吗?”他问。 我喉头动了动:“这就是我最近参与的一本书,是本小说合集,已经印出来了?”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是怎么知道这本书的?这本书目前还没有铺市场,我也是昨天才拿到样书。“ “我懒得跟你解释。"我说:”这本小说就是我写的,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旁边的医生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看着这个男人实在陌生,摇摇头。 医生道:“他才是大作家刘海洋!他听说我这儿有个精神病人自称刘海洋,便非常感兴趣,特意和院方打了招呼,就为了过来看看你。” 男人瞅着我,平静地说,“是的,我才是刘海洋。” 第三十五章 电室 我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气笑了,“你是刘海洋?那我是谁?” “是啊。”这个自称刘海洋的男人,和旁边的医生异口同声问道:“对啊,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 “我就是刘海洋,真是可笑。” “好,那你告诉我,刘海洋是哪年生人?”男人问。 我抱着肩膀冷笑:“凭什么告诉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告诉你吧,刘海洋是94年生人,属狗的。”男人说:“你爸爸叫什么,你妈妈又叫什么呢?” 我一边冷笑一边吃惊,狐疑不定。如今这种情况,大概率是我被医生囚禁起来了,他在用幻象蛊惑。 我被诱出来的个人信息越多,他了解的就越多,幻象就越真实,我就会越危险。 “你不说,我说。”男人说:“我爸爸叫刘长顺,妈妈叫沈美华。” 我惊得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这,这怎么可能?医生只能根据我透漏的信息来迷惑我,我父母的名字谁也不知道啊,医生更不可能知道,他怎么制造的这个幻象? 我有点害怕了,看着四周白花花的病房,心跳得很厉害,难道这里是真的?我真是个精神病? 男人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还回答不上来,你要自己承认不是刘海洋,是另外的人。可以吗?” 我看着他。 “你在网上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是什么?还记得用的什么笔名吗?”男人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 男人看着身旁的医生:“我原以为是个很不错的素材,来了一看不过尔尔。这个病人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刘海洋’的名字,便幻想成了自己。” 他把笔记本电脑关机,站起来收拾收拾要走,医生在旁边道:“大作家,来都来了,一会儿去办公室坐坐。我好几个同事都是你的粉丝,大家晚上一起吃个饭……” “网上发表的第一篇文字,不是小说,是足球评论,叫《暗夜精灵》,是写国米信仰的。”我一字一顿地说:“当时用的笔名是‘中堂大人’。” 男人和医生正要走,他停下来看我。医生疑惑地问怎么了。 男人把电脑包放在桌子上,双手杵在桌子两侧,身体几乎要探过来,目光炯炯发问:“你到底是谁?” “怎么了?”医生又问了一遍。 男人脸色很难看,艰难地说:“他说对了。我那时候刚上大四,迷茫于前途,不知道是考研还是找工作,没事的时候就开始上网写东西。当时我特别喜欢国米,写了一篇球评发表在一个小论坛上。从此我再没有登陆过这个网站,笔名也只用了一次。” 他顿了顿说:“这件事除了我自己,完全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没和任何人说过。” 他紧紧盯着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深吸口气:“我说过我就是刘海洋。我身上有很多故事,你能不能帮我离开这里?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男人和医生对视一眼。 “你们医院一般怎么处理这种事,被病人要挟。”男人问。 医生说:“简单。”他对我说:“你是现在痛痛快快把一切都说出来呢,还是等待会儿上了手段再说?那就惨喽。” 我心跳加速,这一切都是幻象,不可能真的发生。 我冷笑闭眼,一脸漠视。 这时我听到锁链声,睁开眼睛,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走进来,用钥匙打开了束缚衣和轮椅之间的铁链,然后把我拽起来。 “这一切不过是幻觉。”我冷笑着说。 “这个病人很有意思。”男人看着我,眼神里意味深长:“也很危险。” “想不想参观一下我们的手段?”医生笑着说。 男人摇摇头:“我是一个作家,心肠很软,也很敏感,看不得这些东西。麻烦你们,弄好了再通知我吧。” 医生看着我,厌恶地摆摆手。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架我往外走。我拼命挣扎,口吐芬芳,越是这样,他们越是冷笑。从房间出来,我咋舌了,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目所能及前方大概能有十几道带栅栏的大铁门,全上着锁。 走廊两侧都是房间,关得紧紧的,隐隐能听见里面传来非人的惨叫声。 没等我回过味来,两个大汉架着继续往前,来到一道铁门前,他们一左一右开了两道锁,才把门打开。 我这时候不吵不闹,冷静下来。这里的每个细节都太逼真了,尤其是铁门开锁这个设定。说是医生造出来的幻觉,好像有点勉强,除非医生本来就是精神病医院的工作人员,要不然怎么了解这些细节的? 开了几道大铁门,我被他们顺楼梯带到更高一层,进了一个房间。屋里有皮质的躺椅,啷当着好几条带眼儿的皮带扣。 两个人不由分说把束缚衣扒了,然后把我用皮带牢牢固定在躺椅上。 我喉头动了动,手有点发抖。 一个大汉从托盘里拿起一个类似手电筒的东西,一摁开关,前端咝咝啦啦放射电弧。 我赶忙说:“两位大哥,我,我说了,你们问什么我答什么。你们告诉刘海洋,我不是刘海洋,我是精神病,我……” 大汉带着残忍的笑:“想明白了?晚了!你这号的我见多了,装傻充愣。现在说的好听,待会儿出了这个房间,马上改口。” 另一个汉子不耐烦:“赶紧的,跟一个精神病人还说这么多。” “也是。在这个鸟地方待着,我也快成精神病了。”大汉拿着手电筒来到我面前,对着胳肢窝就一下。瞬间电流击穿我的皮肤,无法形容那个滋味,像是大卡车重重撞在腋下,痛苦从皮肤表面呈圆锥形直透骨髓,最后变成尖尖的一个痛点。 我几乎是瞬间失去知觉,头一耷拉,眼前发黑。 隐约听到大汉笑:“就这么点能耐?我还以为是条硬汉呢。” 水浇在我脸上,我打了个激灵,再次苏醒。 第三十六章 斗法结果 我被水浇醒,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还在电击室。 我不禁苦笑,赶紧醒过来吧,不玩了行不行。刚才电击那一下,根本不像假的,肌肉的切肤之疼,让我感受到世界的真实性。 我突然一身冷汗,会不会我真的就是一个精神病呢? 刘海洋这个身份、孟果事件、清醒梦群、钱三串……统统都是假的,都是我精神分裂后臆想出来的。 我吓得浑身哆嗦,这比挨电击还要残酷。 这时另一个大汉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更大的电棒,黑森森,看上去像是一个粗粗的甩棍。按动电钮,火花四射。 我都快哭了,苦苦哀求:“两位大哥,我知道错了,你们别电我了,行不行?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我老老实实接受改造,再也不闹事。” 大汉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没点燃的烟,烟头递到电棒前,迸射的火花竟然把烟头燃着了。他抽了几口,吐出一口烟圈:“这玩意可狠啊,不管脾气多爆的精神病,在这个电棍下都俯首称臣。触上就是一个疤,终身难愈,这就是你的勋章。” 他越走越近,我拼命躲着,身体绑的结结实实,上哪躲去。我涕泪横流,“大哥,我真错了,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大仁大义我终身难忘……” 两个大汉大笑:“真把自己当作家了,说话都是成语,一套一套的。” 电棒擦出火花,照着我的肋下捅过来,我惨叫一声,两个大汉哈哈大笑:“叫什么,还没捅着呢。” 我满头冷汗低头看,电棒差一厘米就挨着皮肤了。我苦苦哀求:“两位大哥,你们别玩了。” 大汉拿着电棒离开我的腋下,对准了我的裆,这一下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捅这怎么样,让你终身难忘。” “我看行。” 两个人一唱一和,照着我的裆下伸了过来,我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救命啊,夏日梦!你大爷的,你赶紧救我啊……” 喊破喉咙都没用,电棒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杵到裆里。这时,我看到电击室挂着我一面镜子,镜子正对稍偏一些的位置。看向镜子,里面出现了我模糊的身影,我心头一震,仔细去看,镜子里又映出后墙还有一面镜子。 两面镜子正好一前一后。 大汉笑:“呦,别说精神病就是精神病,情绪转变是快。刚才还哭天抹泪的求饶,现在又臭美照上镜子了。”他们不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么粗的电棒一下杵了过来。 在这个瞬间,我凝视着前后两面镜子,场景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程序员,程序员……”有人晃着我的身体,我打了个激灵,看到了夏日梦。 我还躺在古代的房间里,墙上挂着葫芦,这么一动腋下生疼,我想起刚才被电棍杵了那么一下。夏日梦正要抱起我,我喊了一声,“疼。”用手一摸,胳肢窝那里全是血。 “怎么了这是?” “刚才你被梦境袭击,掉落进更深层的梦境。”夏日梦口吻极其严肃:“我不是让你待在原处吗?如果不是我来的早,你就彻底废了。” “这个葫芦……” 夏日梦从墙上解下葫芦:“这应该是这个公域梦的梦核了。只要破解它,这个梦就会毁掉,困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解救。” “那你赶紧破解吧。” “我破解不了,必须你来。这个梦和你有关系,它的端口只有你能链接。”不由分说,夏日梦把这个葫芦塞到我的手里。 葫芦刚到我的手里,场景又变了,裆下一股疼痛袭来,我惨叫一声,嗓子都喊劈了。自己又回到了电击室,那么粗的电棒正怼在裆下。 眼前一片迷蒙,巨疼的神经一下一下抽着,我蜷缩成一堆,意识涣散。隐隐传来大汉的声音:“这小子跟瘦鸡似的,不能弄死了吧?” “不至于。就电击一下而已。你把水拿来。” 我的脸上一阵冰凉,意识稍微清醒了些,我拼着最后的老命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镜子。我努力凝视镜子,梦境坍塌,自己又回到了古代房间。 这时我看到,葫芦口伸出那个小脑袋,后面拖着长长的肉乎乎管状物,像是一条剥了皮的小脖子。小脑袋正怼在我的裤裆上,我使劲儿把它拔下来,发现它满嘴都是血,刚才紧紧咬住我的肉,留下深深伤口。 我已经糊涂了,身体带来的剧痛,到底是电棒留下来的,还是这个诡异的小脑袋咬出来的。 两个世界在来回切换,时间间隔不到几秒钟,每个都真实无比。 房间的门开了,夏日梦戴着面具走进来,我赶忙说:“快来救我,你刚才上哪了?” 夏日梦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你装什么,赶紧救我,”我使劲儿抓着葫芦,里面的小脑袋越深越长,张着小嘴要咬我的肉。 夏日梦走过来一把抓住葫芦,扔到床上。我们看着那个小脑袋像是爬虫一样,拖着葫芦在床上动。 “这是什么恶心东西?”夏日梦皱眉。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这个梦的梦核吗?”我忍着疼说。 夏日梦看着我,不知想什么,严肃地说:“咱俩在前面房间分手之后,我是第一次看到你,刚才我出现过了?” 我都傻了。 夏日梦拍着我的脸,“不行,你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开始出现幻觉了。再这么下去你会永远囚禁在这个梦里。” 我疼的一呲牙,腋下和裆里伤口撕扯得厉害。 夏日梦道:“医生,咱们暂时休战,你把人交给我,我不会再来骚扰你。” 他的身后并没有医生,在跟谁说话?下一幕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夏日梦身体忽然从中间裂开,医生蜷缩在里面诡异一笑,慢慢走出来。 夏日梦像是一层逼真的人体外壳,而医生藏在里面。 医生走出之后,夏日梦身体渐渐合拢,又恢复了原状态。 医生看着夏日梦说:“斗法你输了。” “我们之间没有输赢。我答应你,”夏日梦道:“让我带着他们两个走,我再也不会进到你的梦里。” 第三十七章 全观之境 医生对夏日梦冷笑:“你还敢再来?” 夏日梦拍拍我,做了个眼色,我们从房间出去。夏日梦道:“想两面镜子。” 我疼得无法思考,还是咬着牙幻想两面镜子,墙上果然缓缓出现镜子轮廓。 夏日梦扶着我,我们站在镜子的中间,下一秒钟梦境坍塌,周围的一切化作黑暗之光流逝,犹如无数的黑色蝴蝶。 等我再清醒的时候,已经站在卫生间里。旁边是淋浴用的喷头,面前是盥洗台,上面是镜子。我心里一松,回来了,回到第一层梦境的房间了。 我有些恍惚,一抬头,看到镜子里夏日梦。 夏日梦突然一跌趔,向后倒,我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连忙问怎么了。 “外面。”夏日梦快速道。 我扶着他出了卫生间,到了外面的卧室。夏日梦一把推开我,跪在地上全身蜷缩,牙齿咯咯响。 我其实也不好受,胳膊和裆里疼得难受,没工夫细看,来到夏日梦旁边,问他怎么样了。 夏日梦抬头的瞬间,脸上面具掉了。我惊讶的时候,他猛地低头,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喝道:“别看!” 我觉得很没意思,倒退了几步出去,“你到底怎么了?我能不能帮上忙?” 夏日梦像老人一样垂着头,脑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手在地上摸面具,一时摸不到,看上去非常可怜。 他终于摸到了面具,慢慢戴在脸上,缓缓抬起头。 “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 我很不高兴:“现在我能碰你了?” “扶我一把。” 我把他扶起来,我们两人坐在床边,能看出夏日梦十分痛苦。我不忍再对他发火,便问怎么了? “在刚才的梦里我和医生斗法。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会从我的身体里出来。”夏日梦说。 我点点头。 夏日梦道:“我们斗法的方式叫全观之境。” “那是什么意思?” 夏日梦道:“简单一点来说,就是我开放权限,邀请医生到我的意识里,他继承我的记忆、我的视角、我的思维,来观我的生活。” 我听得下巴都快掉了:“你怎么会对这样的人开放这么重要的权限?你在他面前岂不是没有秘密吗?” “这次开放,不涉及我的现实身份,只是开放梦境这一部分。梦境斗法和现实的打斗完全不一样,是很玄妙的。高级能兼容低级,我能跟随你进入医生的公域梦,也是这个规则。” 我没说话,静静听他说。 夏日梦道:“如果医生比我的境界高,他在我的全观之境便会很自如。反之,他会完全受不了,会造成信息溢出,类似他的容器小,而我的信息量大,他便会崩溃。结果……” “结果你输了?”我问。 夏日梦道:“不算输赢吧。他在我的全观之境里很自如,可能他想显摆一下吧。但就这份自如,让我抓到了线索。” 我心跳加速:”什么线索?“ 夏日梦一字一顿地说:“医生很可能不是人。“ 我怔怔看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夏日梦道:“咱们的群里集合了国内清醒梦的顶尖高手。就算民间零星还有一些厉害的散修,也不会高过群里的天花板。大家都说我是国内唯一一个突破清醒梦九级的人,就认为我在这个领域是最厉害的,其实错了,最厉害的是群主大人。我和他打过交道,四个字来形容,深不可测。他也进过我的全观之境,可他仍旧没有医生带来的压迫感。” 我听得喉头作响,“医生这么厉害吗?难道是国内第一人?” 夏日梦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清醒梦这个领域没有顿悟这一说,不可能从零级直接跃迁到十级往上。之所以让他进我的全观之境,我在借机会观察他。他的气息很怪。我只能说,他可能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是狗是猫?”我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狗和猫也要睡觉,那些动物做不做梦呢? 夏日梦苦笑:“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我要尽快通告群里。” “你真的再不进他的梦了?”我问。 夏日梦点点头:“梦中斗法他赢了,这是协定,我不会再去了。” 我们正说着,我身上的伤口撕扯得一阵疼痛,我惨叫了一声。夏日梦让我躺在床上,他把我的衣服脱掉,看了看腋下,我痛苦地用手抹了一把,全是血。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梦里受的伤为什么会带到这里?”我呲牙咧嘴地说。 “因为这里也是梦啊。”夏日梦道:“裤子脱掉,我看看下面的伤。” 虽说他是个男人,可我也觉得不好意思,“算了吧,既然是梦,醒来之后就好了。” 戴着面具的夏日梦看看我,并没有再坚持,他问我是怎么受伤的。我讲了起来,怎么被葫芦里的小脑袋蛊惑,然后进到一个精神病院,又被两个大汉捅电棍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我是不是掉进更深层的梦境了?”我问。 夏日梦道:“在公域梦和私域梦之外,确实还存在一个潜意识梦境,也叫无意识梦境。那里什么样,至今没有人能描述出来。因为掉落到里面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就超凡入圣。寻常人别说理解,恐怕听都没听说过。你当时并没有掉入更深层的梦,只是受到了幻觉的蛊惑。如果真的再往下掉,进入无意识境界,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三层梦境就到了无意识之境了?”我说:“咱们群里的大成说,他曾经做过十一重梦境,那他都没掉进去。” “严格来说,你们做的梦,压根就不是多重梦境。”夏日梦说:“只不过是正常的一个梦境接着一个梦境,就像火车的节节车厢一样。说白了,不过是从上一个梦境切换到下一个梦境而已,就像电影里的转场。真正的多重梦境,其实只有三层。“ 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挨个数着:“清醒、梦境、无意识梦境。” 第三十八章 好消息 夏日梦十分轻柔地拍拍我的肩膀:“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 “我就是在梦里,还怎么休息?”我疑惑地问。 “听我的吧。”夏日梦站起来说:“你受到的伤只是梦中幻象,醒来以后就好了。还有,医生的梦境暂时不要去了,实在太危险。” “就这么放过他?” 夏日梦戴着面具,口气阴冷:“怎么可能,他囚禁了很多人,犯下滔天巨祸,就算我们能放过他,也会有其他人出手。这些事你不要想了,能力不到想也白想。” 我赶紧说:“我还有个事,我是不是可以升级了?从零级升为一级。” 就凭我和夏日梦这个出生入死的经历,怎么也算考验合格了吧。 谁知道这小子翻脸无情,摇摇头:“你不要得陇望蜀,好高骛远。我给你一个忠告,清醒梦这个领域不要过分求知,要按照群里给的修行计划和师父的指点,步步为营地学习。提前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有的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只能导向黑暗和毁灭。你以后升级到一定阶段就能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会深刻体验到一句话。” “什么话?”我问。 “洞察即地狱。”夏日梦走向卫生间,进去之后再也不出来。 我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正要下床去看,身上一阵酸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还躺在床上,身边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正是刘姐。 我看看周围环境,还是原来的房间,卫生间敞开着门,我一阵恍惚,夏日梦似乎刚刚还在。 刘姐俯下身观察我:“你醒了。” 久远的记忆随着这句话,一股脑涌进我的头脑里。我翻身坐起来,不知现在是梦,还是醒来。 我们两个离得极近,似乎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刘姐身材确实很好,俯下身来,波涛汹涌。 “睡毛楞了?”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阳光照进来。透过窗户看出去,满眼的青翠欲滴,郁郁葱葱。 我知道自己确实醒了。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在梦中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但清醒状态下绝对不会质疑自己是不是醒着。 醒了就是醒了。外界的感官刺激,不是梦境能够比拟的。 床头香炉已熄,旁边落着青灰色的香灰,那是安神用的。刘姐进到卫生间水流作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块毛巾,递给我说,擦擦脸,清醒清醒。 我正要解毛巾,忽然一阵剧痛,低头看,腋下洇出一片血迹。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衣服脱掉,发现腋下出现了一排扯裂的伤口,不算深,血正一层层洇出来。 我想脱掉裤子,想到刘姐还在,赶忙让她回避。 “怎么了?”刘姐问。 我没法解释,让她先出去。刘姐挺有涵养,让我好好休息,她去安排午饭。 我这时才看到表针已经到了中午的十一点。 也就是说,这一晚上我的梦境时间超过了十二个小时。 刘姐开门走了。我赶紧把裤子脱下来,仔细检查,多少放心了一些,伤口没在重要部位。腿上扯出很长的一列伤痕,顺着伤口往外洇血。 不对啊。 夏日梦告诉我,梦里受过的伤只能留在梦里,怎么会带到现实呢? 我伤口生疼,心里又慌,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我用手机把伤口拍下来,在群里找到夏日梦,图片发给他。 夏日梦没有回。我也不等了,勉强下床活动活动,这时有门铃声。开了门,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车上是极其丰盛的午餐,大多是本地山上的特产,经过星级厨师烹饪,做得极是精致,味道好极了。 我在梦里折腾一宿,饿坏了,拿着筷子就吃,正大快朵颐,手机来了信息。我以为是夏日梦,拿起一看,原来是佳佳。 佳佳发来语音,充满了兴奋,“刘哥刘哥,孟果醒了,醒了!” 我心头一震,瞬间卸下千斤重担,“慢点说,怎么了?” “就在刚刚,孟果妈妈给我发消息,说孟果醒了。我现在赶到医院了,给你看看视频啊。” “方便吗?方便就看看。” 屏幕上出现佳佳的脸,她把镜头拉远,身边出现刚刚苏醒的孟果。孟果脸色苍白,很是虚弱,但能看出来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冲着屏幕点点头,虚弱地说:“刘海洋,谢谢你。” 我不清楚她还记得什么,不过这一声谢谢,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点点头:“你好好养身体。” 视频断开,佳佳继续语音说:“刘哥,孟果家里人说对你有误会,希望你能谅解,他们致歉。” 我笑笑:“算了吧。孟果能醒就不错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挂了电话我很兴奋,医生说话算话,果然把孟果送回来了。但只有孟果一个人脱离了魔窟,那废弃的医院里,还有不少人关着。 我摇摇头,我个人能力有限,想管也管不了。夏日梦有句话说得好,在清醒梦领域,盲目求知和探索,只能带来黑暗和毁灭。 吃完了饭,伤口也止了血,我试着抬抬腿,还是疼得难受。只好委托刘姐帮忙找个代驾。 刘姐想留我再住一个晚上,我没有任何兴趣,归心似箭。 到前台办手续的时候,看到前台姑娘的电脑旁放着一本新书,塑封还没撕。封面上画着一个佝偻的背影,身后背着一口麻袋,极为醒目的地方,写着两个大字,人贩。 旁边有一行竖着写的美术字,国内最新悬疑巨作!全程烧脑,步步惊心! 我一时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激动还是兴奋,出版的小说合集这么快就到读者的手里了。 前台姑娘为我办理退房手续,我实在忍不住说:“你喜欢看这样的小说?” 姑娘看了我一眼,可能觉得眼前这人稀松平常,没什么交谈欲望,“嗯”了一声。 我也不生气,心想小丫头有眼不识泰山。这小说就是我写的!真人站在面前都不认识,这眼力也只能做前台。 第三十九章 家庭质问 刘姐笑着对前台小姐姐说,“这样的书少看,晚上不怕睡不着啊?” 前台小姐姐换了一副模样,笑嘻嘻说:“刘姐,你不知道,这本书现在可火了,刚出来就断货。我平时就喜欢看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我办完了手续,拿着身份证往外走,轻飘飘地说:“这本书是我写的。”然后留下一个背影,也不知道前台小姐姐听没听到。 刘姐安排的代驾师傅已经到位,拉着我离开山庄回到市区。到家的时候天黑了,我简单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收到一条信息。 是老妈发来的,她问我最近怎么样,好长时间没跟家里报备情况了。我有点无奈,眼瞅着三十了,在老妈面前还像小孩一样。 “海洋,你明天来家一趟,”老妈发信息说:“家里有点事。” 我问她什么事,她不回话了。 我又收到两个人的短信,一个是夏日梦,他告诉我,梦里的伤带到现实,这件事他知道了,现在还不方便解答具体原因。 我有点冒火,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东西,干嘛故弄玄虚。夏日梦这小子,别看梦里我俩配合不错,出生入死的,可从梦里出来之后,他就好像刻意保持距离。真是个渣男。 行啊。人家是大神。还有一条信息是编辑老周发来的,告诉我合集已经出版,样书五本邮寄,让我注意查收。最关键的是,稿费安排在这个周五到账,到时候注意短信提醒。 我瞬间扬眉吐气,发信息问他,具体能有多少个。 老周回信息很快,“多少不告诉你,留个惊喜吧。这次稿费改革,以后书如果加印,再改编成有声读物什么的,后续还会给你打钱。“ “谢谢领导,谢谢老周,呜呜呜……”我喜极而泣,哭了起来。 “你跟我装什么瘪犊子。还有两个事通知你,第一,长篇赶紧的,上面又开始催了,月末之前你要交不上来,就别交了。”老周说:“少了你这个刘屠户,我们都得吃槽子糕,是不是?” “放心领导,月末前我头拱地也要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还有一件事,”老周说:“下个月在巫溪举办笔会,你能到位吧?时间大概三天两夜,除了这次上稿的写手,我们还邀请了其他领域的一些作家和专家,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呦,有没有美女呢?”我问。 老周笑:“就知道你小子关心这个。放心吧,写手圈里几个顶尖美女作家,我们都发了邀请,应该都能到位,你想见谁告我一声,我安排。” 我哪好意思说具体名字。写手圈里的流言八卦不比娱乐圈少,写手一个个都极其闷骚,别看都是足不出户的宅男宅女,比任何人都八卦。 现在我说出一个女写手的名,不用多,三天吧,半拉写手圈就能传播开。还是矜持点好。 挂了电话,我心情无比舒畅,哼着小曲做着规划。孟果醒了,我的职业生涯也打开了新局面,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至于医生,我不去招他不就行了,他爱干嘛干嘛。 大晚上的心情好,我订了一份牛蛙锅外卖,又要了几瓶冰镇啤酒,好好享受享受。 吃着喝着,我心思又活泛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少个红颜知己。巫溪笔会是个好机会,我要寻觅一个漂亮的女写手,带出去倍儿有面,到时候要秒杀钱三串两口子。 第二天上午,我把长篇梗概又续写了一部分,目前已经完成三分之二,月底还有时间,估计差不多。 下午我哼着小曲开着车回到家里。 老爸过世的早,家里就我和老妈,家里来了客人,是老妈的亲妹妹,我小姨。 老姐俩聊得挺开心,相谈甚欢。我把超市买来的牛奶鸡蛋营养品什么的,都搬到厨房。 老妈说:“这孩子怎么学客气了,回自己家也不空着手。” 小姨说:“这才叫懂事,不像我那儿子,都大学生了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次从学校回家都抱一堆衣服让我洗。能享他的福,我都得天天烧高香。” 我打开两瓶酸奶递给老姐俩,“表弟还小,小孩一个,出社会磨练磨练就好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考什么研,有个屁用,出来以后还不是给人打工。不如早点进社会遭受毒打,成长能快点。”小姨说。 我道:“考学还是要考的,当年我要是能读研,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我从小跟着小姨长大,她相当于半拉娘,我们之间没什么顾忌,说话很随便。聊了一会儿,我问老妈,叫我来干什么,不会就为了闲聊吧。 老妈眼珠子一瞪:“怎么,非得有事才能叫你?” 我讪讪一笑。 小姨说:“海洋二十九了吧?” “二十八。”我赶紧说:“虚岁二十九。” “前两天有件事差点没把我气死,”小姨说:“你眼瞅着三十了,还单着一个人,我着急。前两天给你介绍个对象。女孩还没说话,她妈先问了,你介绍这个小伙儿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事业单位,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开的什么车,家里房子有没有小跃层?我当时那张老脸啊,没地方搁。海洋,今天关门家里没有外人,就咱娘仨在,你跟小姨掏个实底儿,你这些年写小说编故事的,一个月到底能挣多少?” 说实话,我的财务情况,只有自己门清,我妈都不怎么清楚。小姨虽说和我关系很亲,但这个问题实在不好说出口。 我吱吱呜呜地说:“还行吧,勉强糊口。” “少打马虎眼,赶紧说。”小姨道:“跟我还藏着掖着?小时候你拉一裤兜子,都是我给你把屎把尿换洗尿布,什么没看过?屁股上长几个疖子我都清楚。” 我咳嗽两声:“那啥,我的收入不固定,和讲相声的一样,今天票卖出去多点就多赚一些,明天没人捧场,车马费场地费就得自己搭。我这么说吧,最近才上了两个短篇,加起来稿费能有两个多w吧。” 第四十章 桃花运 小姨眼睛亮了:“行啊,随便划拉两篇稿子,就能收入两万多。你这一年不用忙活别的,一划拉就一万,一划拉就一万。” 我苦笑:“小姨,你以为这是赌王签支票呢,还一划拉一万,那么好划拉呢。” “行了,我有数了。”小姨说:“我手头还有个姑娘,相当不错。谁也不给,就给你留着。” 我问有没有照片。 “照片我看过,现在手头没有。”小姨说:“人长得胖胖乎乎,一脸福相,家里好像是搞养殖的,挣老钱了。” “胖啊。”我瞬间没了兴趣。 “哎呦,你以为你是谁,还嫌人家胖。那姑娘据说性情大大咧咧,人不错,我待会儿就跟她联系联系。” 老妈道:“赶紧联系。海洋,我晚上一想到你还单着身,我就睡不着觉,大半夜都能坐起来。快三十了,赶紧找一个得了。我要求不高,是女的就行。” 老姐俩讨论起来,我觉得没意思,回到卧室躺着刷剧。小姨走了进来,说:“约好了,明天晚上在市中心有一家可以喝咖啡的书店,叫什么客的。你明天穿得帅一点,别给我丢脸。” 我本来不想去,转念想看看也行,如果真长得好看,胖也能接受。身边确实少个女人,一个人睡觉空落落的。 第二天下午,我到外面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清清爽爽去相亲。这么捣鼓,倒不是因为初次约会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而是最近喜事连连,心情舒爽,洗得干干净净自己也舒服。 开着我的二手捷达到了布客书店。这家书店是市区一家24小时书店,里面相当有情调,有读书区,还有休闲区,只要点一杯咖啡,里面的新书随便看。 书店里人还真挺多,我进到休闲区的咖啡屋,找到约好的桌牌,有两个女孩正在轻声说话。 我以为自己走错了,相亲对面肯定是一个人,不可能两个人。再三确认,就是这张桌子。 我心下有些不爽,肯定是女孩把闺蜜也拉上了。我听过类似的故事,相亲时候带着姐姐妹妹的,蹭男人一顿饭。 算了,来都来了,见招拆招吧。 我走过去说:“你好,请问哪位是王小姐?” 两个女孩应声抬头,我看到其中一个女孩愣了,竟然认识。胖胖乎乎、圆脸蛋……特别眼熟。 我猛地想起来:“王晓芙?”我去老王头店铺里买过花,王晓芙是老王头的女儿,跟着爹一起养花,经营花店。 王晓芙看着我也特别面熟,绞尽脑汁苦想:“你是那谁来着,那谁……” “刘海洋。” “对,对,找我爹买过花,就是你。” 这时我看到旁边的另一个女孩,眼前一亮,呦,这闺蜜长得带劲,眉目如画,笑起来俩酒窝。尤其那嘴唇,人家那嘴唇怎么这么好看,看着就想亲一口。 我正盯着,那女孩觉察到了,站起来说:“晓芙,你们俩谈,我先走了。” “别,我跟他没戏,我们俩以前见过。你别走,咱们三个就当朋友聊聊天。”王晓芙说。 我本来也没看上王晓芙,这姑娘不算丑,胖胖乎乎圆圆墩墩,看也能看,但没什么感觉。今天意外之喜是,她的闺蜜真不错。 “好,我不走。我看书,你们俩聊。”女孩又坐下来,拿起桌上一本书。 我眼睛亮了,她看得正是悬疑小说合集,封面写着大大的“人贩”两个字。 王晓芙见我盯着自己的朋友,顿时面挂寒霜:“你怎么这么个德性?” 我收回目光:”我咋了,你又不跟我谈对象。“ 王晓芙气鼓鼓:“刘海洋,我爹给你的那盆花呢?约定期限半个月,你是不是该还了?” “还。明天我就送你们店里,多大点事。”我说。 王晓芙看我不顺眼,冷嘲热讽,“怎么,不请我们两个喝咖啡?” 那女孩低着头,说道:“我不用,你们喝你们的。” “怎么样,书有意思吗?”我问。 那女孩礼貌地抬起头:”挺好看。最近才出的小说。国内小说能写成这样,算是不错了。你喜欢读书吗?可以看看这本,尤其第一篇《人贩》,写得很好。“ “你不用搭理他,”王晓芙说:“看他那样,平时不读书,不学无术。” 我冷笑说:“我不学无术?你们手里拿的这本书就是我写的!你说我读没读过书。” 两个女孩互相看看,王晓芙爆笑:“刘海洋,你当初找我爹要花的时候,哭天抹泪的装可怜。没想到是个大话鬼,专吹牛皮,这本书要是你写的,我把桌子吃了。” “那你吃吧。”我说:“我笔名叫程序员,里面的《人贩》和《盲》都是出自我的手笔。” “哎呦呦,越说越来劲了,说的跟真事似的。”王晓芙撇嘴。 那女孩看着我:“你是程序员?那我问你,你还写过什么?” “我用’阴间‘为题材创作了一系列小说。”我忽然觉得说多了,冒出一丝警惕。我不想说得太多,再这么扯下去,自己的隐私恐怕会泄露出去,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相比较起泡妞,我更在乎的是安全感。 一瞬间我没了兴趣,勉强笑:“看你们这个样子,还真信了,我就是吹个牛波一,我哪会写东西。” 王晓芙冷笑了两声:“我说也是。大话王,咱俩加个好友吧。” “你不是看不上我吗?加什么好友。”我没好气。 “大男人这么小气,加个好友,以后就是朋友了。再说了,我也怕你跑了,匿了我家的花。” 我摇摇头,实在搞不懂这些女孩的想法,想一出是一出,和她加了好友。 闺蜜显然对我有了兴趣,问好几个问题,我已经心不在焉,觉得没啥意思,吱吱呜呜应付着。 王晓芙问我,她们一会儿逛商场,要不要一起去。 我摇摇头。 她们两人走了。我又喝了杯咖啡,仔细观察这里绝大部分的年轻人,都拿着这本合集津津有味在看。我叫过服务员,问这本书卖的怎么样。服务员说,第一批货只剩下这么几本,其他都卖光了。 我心情好了很多,自己的作品能被很多人看到,本身就是一件愉悦的事。 我从书店出来,手机来了信息提醒,有人加我好友。细看头像,我的心猛然跳了几下,正是王晓芙的漂亮闺蜜。 她加我好友……难道我要走桃花运了? 第四十一章 吃人嘴短 加好友第一句话一般是“你好”,“在吗“什么的,而这个女孩加我第一句话是,你出没出书店? 我心抽跳两下,做个深呼吸。回复信息说,还没有。 “到商场顶楼的咖啡屋来,我在这儿等你。” 我鬼使神差发了一句话,“只有你自己?” 她回了个“嗯”,再没有下文。 我搓着手往电梯走,这么漂亮的女孩私下约我,真是要走桃花运了吗?一定要冷静,冷静。 我做了两个深呼吸,不要预期太高,否则失望也大,平常心。 坐着电梯一路到了最高层,这里游客少了很多,每家店铺的风格都非常小资。估计在这里打发时间的,都是上点档次的精英。 我来到咖啡屋,进去之后便发现了靠着窗边的女孩,正喝着咖啡,凝望窗外出神。 我整整衣服,往手心哈了一口气,闻闻没什么异味,走过去颇为绅士地说:“嗨,我来了。” 她笑笑,指着对面的椅子:“坐吧,我给你要了拿铁。” 我坐下来,头脑里有一万个算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心猿意马啊。 “我叫林彤,网名叫红彤彤的竹子。我给你发过私信,你从来没回过。“女孩说。 我闹了个大红脸。在我小说写作生涯最鼎盛的时候,私信每天有几百条,都是挑着回复。那么多的私信,我对这个名字实在没印象。 我红着脸说:“不好意思啊,我回去找找。” “不用找了,两三年前的事了。”林彤盯着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王晓芙呢?” 她说道:“我说我有事,让她先走了,然后我杀了个回马枪,回来找你。”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咳嗽了几声:”对了,我记得没加你好友,是王晓芙给你的?“ “你们互加好友时候,我记下你的名字,然后搜的。”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了,这女孩心机深沉。 她幽幽地说:“以前的时候,我男朋友特别特别喜欢你的小说。还从网上找了阴间的全文,自己找打印社打印出来,然后装订成册。” 我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原来这女孩有男朋友啊。顿时兴致缺缺,懒洋洋道:“感谢你们这么喜欢我。对了,我是写手程序员的事,希望你能保密。” “为什么?” “我不希望自己的真实情况曝光,我想有自己的生活。”我说。 林彤笑了笑,“放心吧,我没那么无聊。” 拿铁上来了,我们一时没有话。我想不明白,她有男朋友,还叫我干什么。我忽然意识到,她会不会是替男朋友约的我? 想到这儿,我更是无趣,而且这女孩身上有种特质,让我嗅到了无安全感。 “咖啡多少钱,我转给你。” 林彤表情很严肃,忽然一笑:“我相信你真的是写手程序员了,不是骗子。” 我哭笑不得,懒得废话,说还有点事要先走。 林彤道:“你不想知道我男朋友怎么样了?“ 我站起来,“感谢他这么支持我。谢谢你们啊。” “他已经死了。”林彤自顾自说。 我心里一凛,女孩莞尔一笑:“你是写惊悚小说的,但不要表现的这么惊悚,好吗?很吓人的。我男朋友已经死两了,我就是想看看他当年那么崇拜的作家是什么样。当时给你发了好多好多私信,你都没回过。今天算是了结一桩心愿,见到了真人。” 此刻的气氛怪异,我哼哼了两声想走。林彤站起来挎上小包,跟着我出了咖啡屋。 “就这样吧,多谢款待。以后有时间再约。“我只想赶紧脱身。 “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林彤怪可爱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用目光看着她。 林彤大大方方挎住我的胳膊,笑着说:“别那么瞅我。对了,我饿了,我请你吃饭吧。” 女孩离得很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不知是她的香水,还是体香,极其清爽,让人有种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我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退后一步道:“有时间再约吧。” “你怕什么?怕我一个小女子吃了你?”林彤笑。 “不是不是,你这样我有点接受不了,节奏有点快了。”我语无伦次。 林彤道:“一顿饭怕什么的?” “你这样的美女主动请我吃饭?只有两种解释,不是我做梦,就是遇见鬼了。”我说完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此时此刻莫不是我正在梦中,还没有醒来? 这个念头不过是闪念而过,现实中的真实感是梦境无法替代的。 林彤逗得咯咯直笑,“看你吓得那样,我直说了吧,请你吃饭不是白请的,想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仅此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我暗暗叫苦,今天最大的失误,就是承认自己是写手程序员。身份曝光让我极度没安全感,果然麻烦来了,要跟着她去见什么朋友。 我苦笑说,自己现在没什么人气,不像以前了,无颜见江东父老,不想见外人。多多体谅吧。 林彤大大方方挽着我,柔声说:“走吧,吃不了你,也不会把你卖到传销窝。是我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你们见一面,用不上五分钟,你就可以走了。我负责把你送回家,好吗?求求你了。” 她后来说什么我也没听进去,鼻子里都是淡淡清爽的香气,被她牵着胳膊,迷迷糊糊进了餐厅。 吃上她点的肥牛烤肉,我知道这个贼船算是下不去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没办法,我告诉她:只此一例,下不为例。 林彤说放心。 我本来还想叮嘱她,别把我的信息公开到网上。转念一想,还是别反复提醒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林彤这女孩看似清纯可爱,实际很有些心机,我不能把自己的七寸,就这么交到她手上。 吃了饭喝点小酒,我们的关系近了一些,我不像开始那样处处提防,可也加着心眼,且看她怎么出招吧。 出了烤肉店,林彤带我去地下停车场,这小女子竟然开了一辆宝马。我更是对她刮目相看,此女子不是家里有钱,就是身份背景复杂,还是小心一些。 林彤叫了代驾,车子行驶在夜晚的城市里。我和她坐在后座,离得很近,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实在让人心猿意马。我拼命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千万不能上头。 半个多小时后,周围开始荒凉,应该是到了城市边缘。我突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林彤不会是带我去墓地吧?去见她前男友的骨灰。 第四十二章 兄弟 车子缓缓开进城乡结合部的居民区。我暗暗舒口气,还行,没去墓地。 车最后停在一个小区外面,林彤结算了代驾费,带我走进了这片小区。 左绕右绕进了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踩着楼梯爬到了四楼。我愈加古怪,她到底带我去见谁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林彤笑:“放心吧,不会对你怎么样,害怕了?” 我干笑了两声。 来到最高层五楼,楼洞很黑,一层楼只有三户人家。地上摆着破烂,空气里散发着霉味,墙上还贴着几张老旧的挂历海报。这种环境的居民区,在现在这个时代,简直像恐龙一样罕见。 我的想象力已经告饶,实在想不出林彤带我来见谁。 林彤来到一户门前,轻轻敲门。她的动作轻柔,不敢用力,敲门声似有若无的。我在旁边站着,从兜里摸出根烟,林彤轻声说:“别抽烟,里面的人怕烟味。” 我悻悻地把烟在手心颠了颠,重新装回烟盒。 “你这么个敲法,屋里能听见才怪呢。”我抬手就要重敲,林彤一把推开我,力气很大,目光里都是怒火。 我愣了,她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对不起啊。”林彤换了一张笑脸,莞尔道:“里面的人怕吵闹,刚才没弄疼你吧?” 我没有生气,愈加觉得怪异,心中狐疑不定。 她继续敲门,能有个三四分钟,里面传来很轻很轻的声音:“谁啊?” “阿姨,是我,彤彤。”林彤和门里这位像是对暗号,生怕让谁发现。 门“嘎吱”一声开了。开门的声音都比两个人说话大好几个分贝。 里面黑不隆冬的,模模糊糊有个黑影在里面。林彤轻声说:“阿姨,我来了,带个朋友来的。” 里面那人不高兴:“自己来就行,怎么还带外人?小北这种情况,没法见外人。” “阿姨,说起来他不是外人,他是阿南最喜欢的作家。” “啊?”里面的人惊叫一下,探出头来,借着楼道里的灯光,看到这是个上了岁数的女人。年龄不算太大,顶多四十来岁,但头发全白了,额头布满皱纹,又瘦又憔悴,可以说形如枯槁。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叫大姐,还是叫阿姨。 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林彤的称呼,“阿姨,你好。” “你就是程序员吗?写东西的那个作家?写什么阴间的?”她上下打量我,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是。”我点点头。 “好,进来吧。” 林彤带着我进了屋,闻到特别难闻的气味,像是什么馊了,又像很久没有开窗放气。而且客厅不开灯,黑灯瞎火的,完全靠窗外的月光来取亮。 我一肚子疑问和不满,出于礼貌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勉强问林彤,你带我见的人在哪? “在里屋。”阿姨冷冷地说,“你跟我来。” 气氛怎么这么怪?我来这儿非但没被当偶像那么崇拜,反而像罪人一样。 我心中不喜,但来都来了,走又不好意思。我跟着阿姨来到里屋前,门虚掩着,黑森森的没有开灯。 我警惕起来,屋里莫不是藏了三五个大汉,等我进去,门这么一关,来个关门打狗。我摇摇头把杂念甩掉,这样的家庭不像是能藏彪形大汉的地方。 我还是加了一百个小心,到了门口没敢进去,轻轻用手拨弄着门,门应声而开。 里面很黑,隐约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窗帘拉着。 “这是谁?”我轻声问。 “我儿子。”阿姨说:“没事,进去看看吧,只要别发出声音就行。” 我舒了口气,一步踏进屋里。等进来了回头看,她们还在外面,我意识到不好。躺在床上的人莫不是变异了?变成什么吸血鬼,把我反锁在屋里,给他献祭? 我正胡思乱想,阿姨和林彤都走进了屋里,这颗心才放下。想象力太丰富也不是啥好事,就好胡思乱想。 我们来到床边,我看到躺在床上的是个孩子,大概十岁左右,闭着眼睛,像是在熟睡。 不知为什么,我看到这一幕有眼熟的感觉,好像很久前经历过这件事,特别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种现象在心理学叫既视感,当下我也没法细细思考,甩甩头把这些杂念抛掉,回到当下。 “这孩子叫小北,”阿姨说:“两年七个月前昏迷,一直躺到现在。” “没去医院看看?”我说。 阿姨看着昏迷的孩子脸,慢慢地说:“去了,走了很多家医院,都没有办法。专家说他的病是人格解体。” 我想起孟果,孟果曾被医生囚禁在梦里,也是人格解体。 孟果的事不能在这里提,搞不好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看看再说。 “这是什么病?”我喃喃地说。 林彤从床头拿起一本厚厚的书,天黑了,我没注意那里还有书。这本书有a4纸那么大,特别厚,估计好几百页,籍。 林彤把书递给我。我纳闷至极,这时候看哪门子书,满腹狐疑,还是接到手里。封面制作很粗糙,书名竟然是手写的,血红的两个大字,“阴间”。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翻开,屋里很黑,书里的字小如蝇头,看不清。虽没确认,但我有种强烈感觉,这本书就是我写的小说。 说这话还是数年前,那时正值我的高光时期,写了“阴间”系列的悬疑小说,很有些读者捧场。 “这本书是……” “就是你写的。”林彤果然说,然后看向床上的男孩:“小北的哥哥叫阿南,阿南就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我一惊,”他死了好几年……“ 刚说到这儿,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小北和阿南是兄弟俩,眼前这个阿姨就是他们的妈妈了。 兄弟俩一个死一个昏迷,真是可怜啊,不要戳破别人的伤心事。 第四十三章 质问 此时此刻,房间里的气氛让我很不舒服,我想提出离开,又不知怎么张口。 还是林彤提议,我们出去坐坐,不要打扰小北了。 到了外面的客厅,还是漆黑一团,我实在忍不住问,能不能把灯打开。林彤没有说话,阿姨坚决地说:“不能开!阿南在这儿,他不能见光,一有光,他和小北都会走的。” “谁在这儿?阿南?不就是死的那个……”这里的气氛太诡异,我像是发烧了一样,关节都在难受。 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说:“那啥,时间不早了……没想到阿南还是我的读者,对于发生的事,真是十分遗憾。” 我咬了咬牙,看来今天不留下点买路钱,别想出这个门了。 “我手机里还有一千块钱。钱不多,聊表寸心。阿姨,我扫一下你的码,给你转账过去。”我说。 黑暗里,阿姨坐在椅子上突然咯咯笑,对空气说,“阿南,你听听,他要给我们钱,哈哈哈,真搞笑。” 我毛骨悚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彤突然幽幽说道:“程序员,你知道阿南是怎么死的吗?” 气氛越来越怪异,作为一个悬疑小说写手,我有一定的敏感性,能嗅到空气里流淌的危险。 别看屋里除了我,只有两个女的,可真要撕吧起来,我未必是对手。 我下意识屁股往门口挪挪,问怎么死的。 “跳楼。”林彤说:“教学楼的顶楼,‘嗖’的一声就这么跳下来。摔个稀巴烂。” 我擦擦头上的冷汗,喃喃说:“真是遗憾啊,大好青年。” “没啥遗憾的,”阿姨说:“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过得比以前开心多了。是不是,阿南?“ 她对黑暗的空气说话。 我实在忍不住站起来,“那啥,我,我有点事先走了。林彤,我和你有好友是吧,等把钱转给你。” “你别走那么快,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 “为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和同寝室的人也聊不到一起去,平时没事就看你写的‘阴间’小说。他说书里的人物都是真的,在另一个世界活着,而且他说自己在梦里见过书里的那些人。他说,有个书里的人物叫李大民的,教他怎么摆脱俗世烦恼,如何羽化成仙。然后他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林彤这一说,我顿时急眼了:“这话可不好乱说,跟我没关系啊。好好一个青年过世,而且是我的读者,我也很痛心。但一码归一码,这个人本来性格就内向,还有抑郁倾向……” 话刚说一半,我就感觉气氛用杀气腾腾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阿姨在黑暗中,两个眼珠子放着狼一样的光芒,一字一顿道:“你说我儿子有抑郁症?” “不是,”我口干舌燥:“阿姨,凡事咱们逃不过一个‘理’字。你们不能把什么锅都往我身上甩吧,写成仙的小说多了,八仙过海西游记,七仙女白蛇传,哪一部不是?照你们说,古代神话都该死。我写的就是娱乐小说,一乐就完事了。” 我铛铛铛说了这些,林彤和阿姨两个女人,在黑暗里像两个女鬼一样盯着我。 我实在待不下去了,赶紧开门逃之夭夭。一口气跑出了楼洞,恍然像大梦一场。 走出去老远,心还在腾腾腾直跳,暗暗后悔,以后打死都不说自己是写手了。写作圈归写作圈,生活圈归生活圈,搅合在一块非出事不可。 那个叫阿南的小年轻也是,性格内向,看小说看得走火附魔,做冲动事之前不得为家里人考虑吗?不过有件事我暗暗纳闷,阿南自杀后,为什么他弟弟会昏迷不醒?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算了,这件事我要是掺和进去,越弄越乱。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平白摊上这么一档子事。 回到家都下半夜了,我折腾了很长时间才睡着。正睡的迷迷糊糊,就听到外面有人“咣咣”砸门,我勃然大怒,从床上跳下来,“来了,抢劫啊?” 我披了件衣服来到门口,趴在猫眼往外看,愣了。来人居然是刑警张军。 早些时候,他来过我这儿调查孟果案件,怎么又来了?这两天咋了,净碰见这样的事。我正犹豫着,外面咣咣咣敲门更响,张军叼着烟夹着包大声喊:“刘海洋在不在?赶紧开门,别墨迹,躲不过去。” 我叹口气,把门打开,揉着眼睛说:“刚才睡觉来着。” “进去聊聊。” 张军和另一个同事进到屋里。 我心里焦躁,情不自禁口吻不太客气,“领导,又怎么了这是?” 张军对另一个同事说,给他看看。那个同事从挎包里拿出a4纸大小的牛皮档案袋,扯开封口绳子,扔在茶几上,里面滑落出很多照片和文件。 “看看。”张军做个手势。 我拉着椅子坐在旁边,汗如雨下:“领导,你别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让你看你就看,别废话。” 我颤抖着手拿起这些东西,先看照片,拍的是一些昏迷的人。有人在医院躺着,紧闭双眼插着气管;还有的人躺在家里,歪着脑袋…… 我越看越触目惊心,还有一些文字文件,上面记录着某某人昏迷了多少天,目前处于什么医疗状态,下面是这个人简单的介绍,出生年月,目前什么工作,发生昏迷时正在做什么,以及昏迷的过程和救治经过。 看完之后我暗暗舒口气,我和这些人都不认识,怎么也找不到我头上。 这时,我翻到了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也在昏迷中,头皮披散在脸上,显得又可怜又阴冷。 我瞬间反应是,我见过她,眼熟。这女人自带一些欧美人的特点,眼眶深鼻梁高,长得很别致。 我拿着这张照片苦苦思索,在哪见过呢?肯定见过。 张军和另一个同事也不催促,抽着烟看我。 突然间脑子里一打闪,想起来了。在医生的梦里,医院改造成了监狱,每个房间都囚禁一个受到刑罚的人。 我记得其中一个房间里,有个骑着木头驴的女人,随着木头驴每动一下,她的身下都会出血,当时场景非常吓人。 第四十四章 医生的身份 对,没错,就是骑木头驴的女人。 瞬间,所有的事情一通百通,我赶忙翻看照片,愈发肯定这些昏迷的人应该都被医生抓走了,困在梦中的监狱!所以才会出现昏迷。 “和我没关系。”我镇定下来,资料放在茶几上。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了呢,也不算。”张军说:“现在一切还在侦查阶段。这些昏迷的人有的醒过来,他们都描述了一个人的长相。” 张军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a4打印纸,打开之后,上面赫然是我的形象。 张军道:“他们都说,这个人是罪魁祸首,导致了他们的昏迷。他们还说这个人自称刘海洋。” “张领导,上次你来的时候,我把情况都讲清楚了,跟我没关系。另有他人在梦中冒充我,做的这些坏事。我是个大大的良民。” 张军笑:“做梦这种事实在荒诞,我们请教了相关的专家,都说匪夷所思。目前国内得了这种昏迷症的人越来越多,不管怎么说,你是被锁定的第一嫌疑人。”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反应。 我真是苦笑了:“我就是想干,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孟果,你还认识吧?”张军突然问。 我点点头。 “我们调查过,孟果在失踪前曾经借过网贷。”张军说。 我愣了,“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 张军道:“孟果在大学交了个男朋友,这男的不是东西,买了很多游戏装备还有皮肤什么的,还给自己买跑鞋买手机,这些钱都是孟果出的。” “她有那么多钱?” 张军道:“孟果不敢把这事告诉家里,就网贷了一笔钱,后来打工还钱还不上,被人威胁,电话打到宿舍、学校,还打到了家里。孟果和父母说了这件事,父母态度很差,让她自生自灭。有同学曾经看到,孟果一个人在楼后黑暗的地方徘徊,还打听过怎么上天台。所以,极度怀疑孟果应该得了抑郁症,并且出现自杀的倾向。”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张军吐了口烟雾:“我们调查了目前能找到所有昏迷症状的患者,发现这些人生前都因为种种事情,有自杀倾向。有的因为失恋,有的破产,还有的纯粹是想不开。比如说这个女人。“他指了指照片上像欧美血统的美女:”她是小三,是男人包的外室。这家女主人不知怎么发现了她的住址,把她和男人一起堵在床上,抓了个现形。咔咔一顿拍照摄像,临了还扇了几个大嘴巴。从这天开始,这个小三有了抑郁倾向,后来发展到在家里开煤气自杀。“ 张军深吸了口气:“从某种角度来说,昏迷救了她,如果她还保持清醒,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间了。” “所以,”我说道:“你的结论是,有抑郁自杀倾向的人,才会发生昏迷?” 张军道:“这只是目前的一种猜测。小刘,这件事和你脱不开关系。你说自己是无辜的,也要帮助我们提供线索,帮我们也是在帮你自己。” 我汗如雨下,点头如捣蒜。 我想把自己和夏日梦进入医生梦境的事说一说,转念一想,这么离奇的事情且不说他们能不能相信,反而会节外生枝。我自己无所谓,关键是夏日梦以及整个清醒梦群,恐怕都会惹上麻烦。 张军让同事把资料收拾好,又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 他们走了之后,我背着手来回踱步,拿起手机给佳佳发信息,问询孟果的事情。佳佳回复很快,说确实有这么回事,我们宿舍里的姐妹当时都劝过孟果,可孟果还是执意网贷,拿钱给她男朋友花。 放下电话,我脑子很混乱,信息掺杂在一起,没有个头绪。 我回到电脑前,打开群找到夏日梦,问他现在抓捕医生的进展如何了? 夏日梦回复说,由于上次的失败,这事不由他负责了,目前是群里的火妹接手。他只提供技术支持。 我仔细看群列表,确实有“火妹”这个id,等级居然是七级。虽然没像夏日梦那样到九级,那也是大神一般的人物。 夏日梦告诉我,如果没有医生这件事,早就应该给我们指派师父。我的指定师父,就是火妹。 我顿起肃然之心。 我给火妹发去信息,“师父,你好。” “别叫师父,没有正式拜师。”火妹回复很快:“我已经接手医生的案子,你不要急,我在部署和安排,肯定不会再让他逍遥下去。” 我把今天有关部门找上门的事说了一遍。 “你的事,我听夏日梦说了。”火妹道:“你掺和到这件事里,肯定不是偶然的。我掌握的关键线索已经很明显了。第一,医生捕捉的犯人,都是现实生活中有抑郁乃至自杀倾向的人。为什么会这样,还不得而知,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人散发出来的负能量也最大。” 我暗暗点头,这一点和我推断的差不多。 “第二,医生跟你有关系,要不然不会平白无故报你的名号,用你的长相。第三,医生可能不是人。”火妹继续说。 第三点有些匪夷所思,夏日梦也提到过。我疑惑地问,他不是人,难道是猫是狗? “不。”火妹说:“不是人的意思是,他可能已经死了,是个死人。” “什么?!”我差点跳起来。“你说医生已经死了?” “是的。”火妹道:“夏日梦和他接触过,有最直观的感受。加上这几天我们分析,推断出了这个结论。” 我脱口而出:“别分析了,直接干吧!我可以帮你们,我能链接他公域梦的端口,把你们带进去。” “等我说完。”火妹不耐烦:“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医生不是活人,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还……活在梦里?”我喉头咯咯响,心跳到了嗓子眼。 “死亡和梦境对于人类来说都是谜。别看我清醒梦七级,夏日梦九级,还有群主大人,我们都说不清死亡和梦境到底是什么,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火妹说:“根据线索,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答案!” “医生难道是魂灵的存在,也就是鬼?”我颤抖着问。 火妹道:“不知道。无法定义,随便你怎么说。” “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那怎么才能对付他呢?” 我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第四十五章 迷乱心智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火妹一句话就把我怼了。 这小丫头,我暗暗腹诽,脾气还挺大。 “师……火妹前辈,我还是重申一下自己的态度,你们如果需要我链接医生的梦境,我可以随时配合。”我说道:“医生已经干扰到我的正常生活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火妹口气严厉:“你不要私下行动,破坏我们的计划!你以前和夏日梦怎么搞,那是你们的事。一个人一个打法,我不需要的时候,你别节外生枝!听明白了没有?” 嘿,我这暴脾气的……我忍气吞声问,那你有什么计划?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告诉你也理解不了。对了,”火妹说:“你梦日记这个任务做的怎么样了?”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清醒梦零级,想升到一级,必须完成十篇梦日记。早就忘脑后了,一个字都没写。 见我不说话,火妹道:“这个月底前如果还没上交作业,群里有权把你踢出去,听明白没有?” 我憋了半天,回了一句知道了。 断线之后,我一肚子气,平白无故被一个小丫头训了一顿。 既然不让我动,我就不动,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接下来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拼命码字,终于把长篇的梗概收尾。我长舒一口气,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一遍。 这时手机发来信息,拿起来看,一笔钱在银行到账了。我精神一下振奋起来,看上面的数字,大概五个w左右。 我乐得差点跳起来。 两个小小的中短篇,居然会有这么丰厚的稿费。 老周发来信息:钱已到位,请注意查收。 我赶忙回复,收到了,收到了,多谢多谢。 老周道:合集出版之后,市场反馈不错,加油加油。长篇梗概写得怎么样了。 趁着高兴劲儿,我把刚刚完成的长篇纲要发给他。老周又问我,对于长篇的稿酬,有什么想法? 我手都在抖,控制好情绪,平静地说,你们商议看怎么合适。我都行,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坑我的。 老周说,梗概他会上报,领导审阅后就可以进入实质性的流程,正式立项写作。 我全身毛孔都张开了,气血舒畅,舒坦的不得了。长篇这项目拿下来,最多两个月写完,那时候已然入秋。今年剩下的时间什么都不写了,给自己放个假,直接躺平等着过大年。 长篇上市后,稿酬跟着版税走,卖的多我必然挣得多,源源不断的稿费充盈进来,手头就活泛多了。 要不然年前旅旅游怎么样?冬天了,去东北观观雪,如果嫌冷可以去海南玩玩水,想挑战呢,也可以登登泰山看看日出。 我扒拉手指头算计着,这小日子没治了。 我把医生的事还有清醒梦的考试,都甩到脑后。点了根烟,开了瓶冰镇可乐,哼着小曲登录论坛,看看读者们对合集的评价。 好多读者留言,这本合集除了几位大神的作品,还有一个作品让人记忆深刻,那就是《人贩》。很多人读的时候都深入其境,浑身发凉,好几天都沉浸其中,无法正常工作生活。 不少读者说,《人贩》和《盲》是近几年国内悬疑小说难得的精品。 我笑得合不拢嘴,这种感觉太享受了。有人在扒作者是谁,有读者科普说,他你都不认识,作者是程序员,曾经写过“阴间”系列。 我嘿嘿嘿看着傻笑,心想等长篇问世,我的名头会更加响亮,凡是看过的人全跪。想到这儿雄心万丈,灵感蹭蹭外冒,不等老周那边的反馈了,开写长篇的开篇。 一口气写了一万多字,看看表下半夜一点多了,这才感觉人困马乏,浑身酸痛。一头栽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得光怪陆离,不是很安稳,在梦中先是看见了林彤。我们去看电影,演的什么我漠不关心,林彤在黑暗里拉着我的手。 我颇有些心猿意马。黑暗的电影院里,我们身上盖着一件衣服,两只手在下面十指交叉合拢。在梦里,我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她手里的温度和柔腻。 电影院里人多了起来,很多人在黑暗中挤着,林彤和我坐着一个座儿,我们之间距离更近了。 我抱着她坐在腿上,这时电影里出现了一所病房,雪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小男孩,看着眼熟,正是叫小北的孩子。 我一下就警惕起来,此时此刻有一种十分压抑的不祥之兆。 林彤在黑暗中回过头,屏幕上的光线照在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化着,她的脸非常狰狞。我吓得大叫,怎么也推不开她。 不知何时,她手里多出了一把刀,朝着我刺过来。慌乱之中,我似乎把刀夺了下来,然后反刺向她。 她浑身是血,还在那笑,一直盯着我看,我一刀又一刀。梦里的感觉好爽,有种压抑被释放的强烈快感。后来我觉得不对,杀人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完了,这辈子大好年华都交待了,我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的事。 我提着刀跑出去,大街上没什么人,脑子里盘算着各种计划,刀扔到江里,沾血的衣服裤子也得扔,然后回家玩游戏,警方找上来时,要造出一个不在场的证明。 正琢磨着,旁边胡同里有人低声笑:“你是杀人犯。” 我上头了,进到胡同里,看到说话的人竟然我自己,还穿着一身白大褂。我心里一动,认出来这人不是我,是医生。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这小子最坏,干坏事报我的名号,我欲杀之而后快。 提着刀过去,医生笑着说,你干嘛? 我一刀过去没有扎上,医生转身就跑,跑得并不快。 我在后面追,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怎么都跑不快,眼看医生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晃来晃去。 不知怎么的,我闯到一户人家,一个女孩指着我的鼻子骂,“刘海洋,把花还给我爹,拿着花不还,什么意思?想偷吗?” 说话的是王晓芙。我实在控制不住情绪,一刀攮过去。王晓芙抱着肚子指着我,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我又是一刀。 王晓芙她爹,也就是老王头,从里屋走出来。我杀红了眼,提着刀跑过去就是一刀,老王头睁大了眼睛,痛苦地捂着肚子。梦里听不到声音。 恶意充盈我的全身,把这些人都解决,世界就清净了。 屋门一响,有人从外面进来,我下意识想藏一下,可看到来人,顿时杀心大起,握紧了刀把,进来的人是钱三串。 他戴着一顶红色的尖帽子,看到满屋子血,拍手跳来跳去:“杀人喽杀人喽,抓进去踩缝纫机喽。你以后所有的资源都是我的了。” 我提着刀过去。钱三串也不跑,就这么笑着看我,来到他面前,我正要举刀,忽然看到墙上挂着一面老式的镜子。 镜子上贴着大红花,写着“奖励优秀个人”几个字样。 看着镜子,里面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我心有所悟,突然瞬间之后,知道自己在做梦了。 我梦中知梦,这是个梦。 看着满屋的尸体,喷洒在地板和白墙上的血迹,我浑身发抖。这是我做的,这是我做的? 王晓芙家柜子上,有一尊观音坐在莲花上的白色瓷像,似笑非笑。 我怔怔看着,她似乎在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手里的刀正要落下,身后传来窃窃的笑声。 医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是梦,有什么关系的,在梦中杀人是不需要负责任的。你真是个胆小鬼,现实中这个不敢干那个害怕做,到了梦里也放不开手脚,胆小鬼。” 第四十六章 侵袭 我转头看到医生贱笑,杀心又起,是啊,这里就是梦,就算把全世界都杀光,又能怎样。 医生叫着:“来啊,杀我,我肯定不跑的。你的小说写得通透,没想到本人是个怂货,不过如此嘛。” 我大脑充血,紧紧握着刀正要过去,梦中打了一声钟鸣。我回头看,菩萨瓷像旁边有一口老式座钟,一下一下鸣响。我的情绪多少控制住,手一翻刀落在地,下一秒钟,醒了。 从床上坐起来,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大早上的下雨了。我靠着床头点燃一根烟,手还在抖。别看是梦,可那股上头的情绪依然还在,心怦怦乱跳。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把情绪压下去。又是后怕又暗叫侥幸,梦中稀里糊涂杀人也就罢了,如果梦中知梦的情况下依然持刀行凶,性质就变了。 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都不能放纵自己的情绪啊。 家里待不下去,我出去吃早餐,刚到楼下手机响了,来了信息。点开一看,是王晓芙发过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今天是不是该还花了?送到我家,别送店里。” 我想起昨晚的梦,王晓芙在梦里也说了类似的话。压抑不住的情绪又冒上来,我直接回语音:“着什么急,用完了自然还回去。” 没想到王晓芙直接把电话打过来,给我烦的。 “刘海洋,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拿着花不还什么意思?想偷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的情绪,幸好还有一丝理智,没有骂出来。王晓芙和林彤属于一丘之貉,让人很不舒服,黑暗的感觉再次充盈全身。 我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滚蛋!” 王晓芙没想到我能骂她,她带着哭腔:“臭流氓你,刘海洋,你迟早遭报应!” “你怎么这么恶毒!”我勃然大怒,然后挂电话、关手机。 我在小区花园凉亭里呆了一会儿,吹着冷风,慢慢冷静下来。刚才咋了,跟中邪差不多,情绪几乎失控。 我越想越是心凉,昨晚的梦到底是日常有感,还是医生侵入了梦境?开始对我洗脑了吗? 吃完了早饭,浑浑噩噩回到了家,把电脑打开,想整理一下昨晚写的东西。看到通讯录里有个人头像猛跳,是钱三串在呼我。 我打开看,钱三串刚刚发来消息:“程序员,你出名喽。” 不像好话,我大怒:“有屁放没屁滚。” “去微薄看看吧。再给你几个论坛链接。”钱三串发来好几个链接。 一种不祥之感从天而降,我打开微薄,下巴差点惊掉,私信和留言超过999显示的最高上限。我赶忙打开看,蜂拥而至的几乎都是辱骂,还有人曝光我的姓名叫刘海洋,以前在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手都凉了,怕什么来什么,我藏着躲着这么多年,还是被扒了。 竟然有人把我前几年的毕业照和生活照都发出来。我一头汗,脉搏都没了,怎么了这是,梦还没醒吗? 我跑到卫生间洗了脸,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回到电脑前,还是这么个样子。 我把手机打开,里面的信息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疯狂找我,艾特我。我失了分寸,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把网上的辱骂留言一一删除,然后再点举报。 一会儿工夫手都麻了,完全删不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啊,怎么了这是?我冷静下来,打开钱三串发的几个链接,这一进去,才搞明白怎么回事。 国内出现了很多昏迷症,还有很多人做噩梦,梦里出现了梦男。这个梦男自称刘海洋,笔名程序员,写过阴间系列小说。梦男不但让人昏迷,还毫无下限地闯进了很多女孩的梦境,在梦里对人家做一些不可描述的行为,一些猥琐行径。 虽说做梦行凶这样的事比较玄,但还是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这些人一搜索,呦,真有这么个程序员,拖家带口都来喷我。 几个比较正经的论坛,在讨论这个事,为什么会集体做同样的梦?到底是真的入梦,还是某种社会性的癔症。零星一些比较理智的人为我鸣不平,但都淹没在口水里。 有人开始扒我很久之前的言论,什么帽子都扣过来,说很早之前就看我不是个东西,居心叵测,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看我上学时候的照片,就知道其人是奸邪之徒,眼神都不地道。 不知是不是该庆幸,我好几年都没上过班了,在家码字为生。这样就少了很多毕业之后的社会痕迹。此时此刻,那些网民也只能调查到我大学毕业为止。 我赶紧向平台申请,把自己的账号全部隐藏,只能私人可见,然后向平台申诉,给我正名。至于能不能行,只能试过再说。 我暗暗懊丧,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医生为什么要害我,我哪得罪他了? 医生顶着我的容貌,冒着我的名声,在梦里胡搞瞎搞,他到底想干什么? 手机响了,是老妈打过来的,老妈在电话里劈头盖脸说,她听小姨的儿子说,网上现在全是我的负面新闻。这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没法回答。说没那么回事,我是冤枉的,网民们喷错人了。 “儿啊,不行咱们报警吧。”老妈忧心忡忡说:“是不是你写小说惹出什么麻烦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上你大舅家的公司当个司机呢,最起码咱们求个平安。” 我听得烦躁:“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没事,你跟着操心什么也解决不了,还平白伤身体。我自己处理就行。” 挂了电话,我背着手来回踱步,没想到网暴会发生在我身上。实在不行,老妈说的报警,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能有事找到我,我有事找不到人了,就应该麻烦他们,寻求法律上的援助。 正胡琢磨着,编辑老周来了信息,我暗道一声,坏菜了。 网暴带来的恶劣影响,其他我都能承受,如果因此断了工作,毁了职业生涯,那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网上关于你的新闻,我都看了。”老周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我提心吊胆地说:”老周,这个事我能处理好。你跟主编说说,别影响到咱们合作……“ “怎么会呢?”老周发来个笑脸的表情:“你有这样的新闻,我们还求之不得呢,知名度一下就打开了。等你将来长篇出版,宣传语我都想好了,‘人渣作家再出疯狂小说。’你觉得怎么样?” “你给我滚!”我破口大骂。 第四十七章 制作人的梦 我和老周平时开玩笑比较多,他知道我情绪不好,并没有计较我的态度。 写手群也开始议论这个事,很多人在群里艾特我。我装傻充愣,把电脑关了,手机也关了,躺在床上叼根烟,愣愣看着天花板。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觉得一切像是做梦,不真实的感觉。 想不通的一点是,医生为什么这么害我?我和他远日无仇近日无恨,没抱着他孩子跳井,为什么这么恨我,真是用尽了手段。 我才不到三十岁,就遭受了这样的网暴,以后怎么办啊?我越想越憋气,外面下着雨屋里阴暗,我突然萌生出轻生的念头,干脆死了算了。 这念头一出来,我吓了一大跳,床上坐起来,后背都是冷汗。怎么会冒出这样极端的念头? 如果有个对象就好了,贴己的女孩能陪着说说话宽宽心,我会缓解不少。 心情极度压抑,来回踱步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就是个死局。 我把电脑重新打开,看那些留言,希望一切仅仅是场梦。 现实就这么残酷,网暴是血淋淋的事实。平台上,我的账号虽说设置了隐私可见,但私信还能通信,后台都快爆了。留言满满当当,骂的那叫一个难听,有人已经查到了我现在的家庭情况,老妈的名字都曝出来了。 我浑身发冷,祸害我一个就行了,祸及家人就有点太卑劣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已经走投无路。 我实在没办法。记得刑警张军曾经给过一张名片,赶忙找出名片,按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张军很快接了,没等我说话,他道:“事情我都知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我被网暴了,希望领导能想想办法,我实在有点顶不住了。”我在电话哭诉:“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张军告诉我,这件事他和网络部门联系过了,网络部会和几大平台联系,保护你的正当权益。 挂了电话,我坐在电脑前不停刷着,看看有没有好的信息出现,一天的时间很快耗过去,甚至感觉不到饿。 等我从电脑椅上站起来的时候,突然两眼发黑,一个跌趔差点摔倒。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把医生抓住生啖其肉!他要在我的面前,非两个大嘴巴扇他不可。有什么你明着来,那么大的能耐,能进入梦里,还搞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什么玩意儿! 理智提醒我吃点东西,一点都不饿,到卫生间洗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天时间竟形若枯槁,皱纹都出来了,头发白了两根。 我想问问老妈的情况,又怕她担心,只好作罢。背着手在客厅来回踱步,坐卧不宁,心乱如麻。 我来回刷着那几个帖子,几乎成了强迫症,看看有没有新的信息出现。一直熬到下半夜,再这么熬下去,没被别人弄死,我自己就快交代了。 睡觉吧,一睡解千愁。我正要关机,忽然看到邮箱里多了一封信。 我点开邮箱,看看是谁发来的信件。这么一看愣了,标题用的是日语,后面是汉语翻译。 上面写着:你好,刘先生,我是《异界》游戏的制作人。 我汗毛瞬间竖起来,我靠,是游戏制作人?!当时,我给他们去过一封信,严厉谴责他们盗用我的形象。 这么多天了原以为石沉大海,没想到他们居然回信了! 我打开信件读起来,还挺长呢,这个制作人十分贴心,一句日语一句中文,生怕我看不明白。 制作人名叫水上吉田,自称制作游戏已经五年了,以前曾经在索尼这样的大厂干过,后来自己拉团队,吸引投资做独立游戏。 两年前,他从事《异界》这款游戏的开发。灵感是来自一个梦。 当年他曾经独自一人离开岛国,来到咱们国家采风,考察国内上古的神话和一些传统文化,想搞清楚中式恐怖和日式恐怖的文化区别。 行进到北方时,深夜他寄居在一处靠近海边的民宿里,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极为古怪的梦。 信件接下来开始描述这场梦境,非常详细,用词也很讲究。我怀疑这篇文章其实早就有了,不像是现写的,只是国内没有引载而已。 古怪的梦境里,水上吉田参加了一场恐怖的葬礼。 葬礼发生在深夜海边,海风极强,海滩亮着数盏火把。火光中,隐隐能看到很多黑衣人在,看不清形貌,阴森森立在黑暗中。 极远的地方,一团大火燃烧起来,火势滔天。 水上吉田分开黑暗人群,向大火的方向过去。挤到近前,他藏在人群里偷窥。 大火中心正在进行一场类似葬礼的仪式。 几个神婆穿着猩红的深色裙子,手里拿着花鼓,一边敲着一边舞。火堆前,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祭台,上面陈放着一把锋利长刀。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没有任何发声,现场只有海浪声和风卷着火的声音。 水上吉田非常害怕,不敢暴露自己,尽量藏在黑暗里。 不知什么时候,海滩上响起令人胆寒的吟诵之声,像是无数的蜜蜂发出的嗡嗡声,仔细听,似乎又可以听到具体的文字和句子。 人群里慢慢走出来两个人,都是男的,一大一小。年长的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小的孩子十岁左右。两人脸色苍白,互相拉着手。 小伙子脱光了衣服,躺在祭台上。他把刀递给了孩子。 孩子拿着刀,浑身颤抖。小伙子用眼神鼓励他。 水上吉田目不转睛看着,所有的黑衣人开始吟唱歌曲,曲调怪异,像是某种古老的经文。 一边吟唱,他们一边往中心地带挤过去。 大火燃烧着,整个场面充满了无法言说的诡秘和邪恶。 小伙子的意思应该是,鼓励那个孩子杀了自己。孩子不忍下手,最后好像被说服了,闭着眼睛一刀刺过去,捅进小伙子的肚子。 场面比较血腥,水上吉田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过了好一会儿,勉强睁开眼,发现小伙子已经死了,肚皮敞开长长的刀口。最诡异的是,死去的小伙子肚子里坐起来一个新人。 这人浑身赤裸,血淋淋的,像是血葫芦一般。 他一现身,所有黑衣人都陷入了疯狂,扭动身子发出吟唱之声。 孩子提着刀,眼前的一幕使他呆若木鸡。估计能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肚皮里坐起来的,这个浑身是血的新人,缓缓巡视周围一周,眼神犀利。 他看到了人群里的水上吉田。 第四十八章 重生 这个人叫过水上吉田。水上没法装看不见,硬着头皮从人群里走出来。 这个人接下来对他说了很多的鬼话,水上吉田只记得大概内容。这个人说,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要继承死者的遗志。 这个人说,水上吉田能到这个梦里是有原因的,希望水上能把他的想法,通过游戏的方式制作出来,并且面世。 水上吉田当时晕晕乎乎不明所以,感觉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个人走进海水,洗净了身上的血污,再出来时,成为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他拉着呆若木鸡的孩子,走到水上吉田的身边。 他说,他会把一切都输送到水上吉田的脑子里,展现奇迹。 水上吉田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是谁,又想做什么……他只记得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轻轻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医生。 看到这里,我手在发僵,深深吸了口气。水上吉田的信件最后说道,他在那段时间里,经常梦见一些清晰无比的场景。他冥冥中知道,这是医生把自己的理念通过梦的方式灌输给他。 就算水上吉田离开国内,回到了岛国,梦依然在延续。 他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把这个梦编成了游戏,进行发行。比较遗憾的是,出于种种原因,这款游戏没有在国内上架,只能在海外发行。 信件的最后,水上吉田说,他把梦中那场葬礼的场景,找美术师画下来了,在附件里。 我这才注意到真有一封附件,赶忙下载。 一幅图而已,没想到体积特别大,下载也得几分钟。 水上吉田最后说,他不清楚这款游戏和我刘海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我的形象。希望我把自己的照片和简介发给他,如果真的涉及侵权,他会让游戏下架停止发行,保证我的权益。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给他回了封信,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是国内的小说写手,曾经出版过什么什么书,上过什么什么杂志。我留了个心眼,一旦以后可以合作呢,为他们的游戏制作组策划个剧本什么的,我也拓展一下海外业务。 最后附上了我的照片。 我也豁出去了,现在已经网暴,自己的形象流到了互联网,虱子多了不咬人,不差他这一个了。 信件发过去,附件里的图片也下载好了。 还是高清的,赶紧点击打开。一张极为精细的手绘图片,在屏幕上徐徐展开。 画面是黑暗夜空下的海滩,左边一团大火燃烧,中间是祭台,一个人血淋淋躺在上面,表情极为生动,能看清五官。 在他的肚皮里,坐起来一个人,浑身是血,正扭头看着画外,五官很是清晰。 祭台旁边站着一个小男孩,手里提着刀,刀刃上还有血。小男孩神色迷茫,月光下似乎在喃喃自语。 右边角落里,聚满了黑色人群,看不清相貌。 整幅图别看是手绘的,但每个人的表情跟真人一样,栩栩如生。 我想点根烟,抓了几次都没摸到烟盒,烟灰缸碰在地上,发出巨响。我头重脚轻,顾不得烟灰缸,眼前阵阵发黑。 拿着刀的小男孩,我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小北!林彤带我去过他家,小北昏迷了两年,一直躺在床上。 而肚皮里坐起来的,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我。他的眉目五官和我一模一样!只是神态诡秘,眉角上挑,又是邪恶又是阴毒。 他不是我,他是医生。 我有了一定的推测,现在还要证明一件事。我用制图软件,把死在祭台上的小伙子脸进行截图。然后发给了林彤。 问她,这个人你认识吗? 几乎是秒回,林彤回复信息,这是阿南,是阿南!你从哪得到的照片? 我没有回答她,窝在电脑椅上捏着打火机,身体僵硬,但神智还是清醒的。 我大概有了一个事件的轮廓。所有的线索汇集到了一点。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过于玄妙,无法理解,无法揣摩,但有一点,任何事和人都绕不过去,那就是逻辑。所谓因果。 我的想法渐渐成形,水上吉田这场梦和现实,其实是对应的。共同发生的事件是,阿南之死。 阿南在现实里跳楼,梦境中被弟弟小北捅死在祭台上,两者是呼应的。 阿南死后,医生从他的肚子里生出来,代表了死中得活。阿南虽然死了,但由于某种原因,他“生”下一个新的生命,就是医生。 夏日梦也好,火妹也罢,他们都提到一个关键信息:医生应该不是人类。 医生确实不是人,他是阿南临死时创造出来的生命。医生只活在梦里,现实中没有他的存在。 医生,就是为梦而生的。 再说小北,他和哥哥一起进入了梦境,并且在梦里杀死了哥哥。现实中小北昏迷了两年。那么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小北被医生囚禁在梦里两年。 这不是瞎猜,有依据的,游戏里有一个房间的场景,就是小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琢磨完这些事,我都佩服自己的逻辑和想象,就这推断力,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我赶紧把这些想法写下来,加进了长篇小说的大纲里。 有句话说得好,任何经历都是作家的一笔财富。这次网暴事件来势汹汹,但从某个角度说,也提供了一个常人不可体验的人生经验和素材。 我把长篇小说重新改写,加进了很多奇思妙想和一些对人生的思考,重新发给老周。 老周马上回信说,我还以为你一蹶不振呢。 我懒洋洋回复,别废话,这是新稿,赶紧审核。审完了我好动笔,别浪费时间。 行!老周发来信息:老刘,我佩服你,恭喜你浴火重生! 第四十九章 半夜闯进我的家 不知怎么的,我像是顿悟了一样,再看网上那些辱骂的信息,不像开始那么慌张了。只感觉可笑和可悲。 事情已然如此,无法更改,就要承认现实。再继续纠葛细枝末节,能把我活活折磨死。与其这样,不如拨开云雾见本质,抓主要矛盾。 知道了医生的来历,我又有了信心,想再会会他,有什么事两个人当面锣对面鼓的解决。 我先上网,把游戏制作人的经历,以及自己的推断,所有资料一股脑发给了夏日梦。他没有回复,我给他留言,今天晚上我要单挑医生,不管你什么态度,我都去定了! 弄完这些天色已黑,我把花盆抱到卧室床头,今天晚上再入医生的梦境。这叫风萧萧兮易水寒。 躺在枕头上正要睡下,手机信息一个接一个往外蹦,谁啊这是?拿起来看,是林彤发的,这女孩真有股邪劲儿,发了很多条信息问我,刚才阿南的图片从哪弄的。 我懒得搭理她,直接关机睡觉。 闻着花的味道,正迷迷糊糊时,咣咣咣有人敲门。我睡迷瞪了,以为听错了,翻个身继续睡。砸门声不断,不堪其扰,我从床上坐起来。 看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谁啊这是?我揉着眼过去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女孩,气势汹汹盯着我。 正是林彤。 我以为自己没睡醒,使劲儿揉揉眼,确实是她。我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林彤皱眉,“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我这才想起来,天热睡觉就穿了个裤衩,全身跟光着差不多。赶紧进屋随便套了两件衣服出来:“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林彤冷哼一声:“不请我进去吗?” 我一个头两个大,大晚上的,她一个小女子闯进我的房间,说不清楚啊。不过我现在虱子多了不咬人,不怕多条绯闻。 我闪过身,她走进屋子上下打量。我不耐烦:“有什么事就说。我还得睡觉。” 林彤盯着我:“你怎么有阿南的图片?” 我摸出一根烟,大大咧咧躺在沙发上,拽过一条毯子盖上。林彤站在那抱着肩膀,怒气冲冲看着我。 我没搭理她,慢条斯理点上烟。 “还有,你为什么挂我电话?不知道我着急吗?” 听她这么说,我有点来气,还是压住了这股情绪,她越急我越不急。我慢腾腾说:“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吧。” 林彤想发火,还是冷冷地拖了椅子坐下:“我的教养不允许我跟你这样的发火。你就是个人渣。” 我懒得辩解:“你到底有没有事,嚼舌头回家嚼去,我得睡觉。” “你必须告诉我,阿南的图片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里。” 我抽着烟说:“你的家教就教你半夜上人家砸门?你的家教就教你请教别人的时候,连声谢谢都不说?你的家教就教你,问别人问题的时候,跟审犯人一样?” 林彤怔了怔,侧过脸,眼睛里有泪花。 我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吐出一口烟圈道:“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以为你这里很保密吗?”林彤冷冷地说:“网上把你的信息都公开了,地址也在里面。” 我心里一抽,如果换在平时早就跳起来了,现在却能泰山崩于前不变色,还是有些进步的。我说道:“谁公布的?这叫侵犯隐私权!” “哼,多了。” 我心里发凉,人肉搜索真的是防不胜防,这年头最好用的摄像头就是人眼,现在这个社会,真要查你,就没有查不到的。 我打定了主意,反正这里也是租来的房子,这件事过去,马上换地方住。 “我可以告诉你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不保证你能相信,因为实在离奇,超越了你的认知。”我说。 林彤颇有挑衅性地看着我。 我下了沙发,趿拉着拖鞋往卧室走,林彤狐疑着没有跟上来,警惕地看着我。 我说道:“就这个胆儿?还跑我这儿咋咋呼呼,卧室都不敢进。” 林彤晃了晃自己的背包:“谅你也不敢怎么样,我包里有防狼电棒。” 这句话真是惹着我了,我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就是脱光了送我面前,我也不带碰你一个手指头的。你放心!” 我们两个就这么虎视眈眈地互相瞅着,心中充满了仇恨。 好半天,林彤推开我,进到卧室里。我也走了进去。我把电脑打开,从邮箱里打开游戏制作人水上吉田的信。 “这是什么?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林彤不耐烦。 “等着,我这就说给你听。” 我从孟果陷入昏迷讲起,孟果画了一幅建筑的俯视图,经过考据和调查,是国外一款恐怖游戏的通关图。我联系了游戏的制作人。制作人回信说,游戏灵感来源于一次梦境。 在梦境中,制作人经历了一场祭祀仪式,小北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阿南,阿南的尸体里生出一个怪物,叫做医生。 我又讲了自己和医生交手的经历。 这些说完,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我是写故事的,下意识就知道怎么利用悬念和节奏,故事讲的绘声绘色,林彤都听傻了。 我把游戏制作人水上吉田绘制的高清图打开,正是阿南在梦里死亡的那一刻。 “这是关于阿南的所有事情,信不信由你。听明白了?可以走了吧。”我大大咧咧脱了衣服,穿一条裤衩跳到床上,“出去把门带上,谢谢。” 林彤没有说话,一滴硕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我皱着眉。 林彤低头擦眼,好半天说:“你可不可以带我进梦里?我想见见医生,我想救小北!”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能提出这么个要求,摇摇头:“不是不想带你,是我没这个本事。我参加清醒梦学习,现在还是零级。带人入梦,那得突破到六级才行,差得远。” 林彤从电脑椅上站起来,慢慢脱衣服,扣子一个一个扭开。 我目瞪口袋,心怦怦乱跳,“你,你要干什么?” 林彤把外衣脱掉。裤子、袜子都没动,然后爬上了床。 我像是被狗咬了,赶忙缩在墙角,大吼:“你干什么?碰瓷吗?天地良心,我可没动你一个手指头。” “我们一起睡觉。”她咬着下唇说:“你带我进梦里见医生。我要救小北,我要让阿南起死回生!” 第五十二章 先天方圆 只要两面镜子让我构想完整,彼此互应,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我直接过去把呼吸罩重新给小北扣上,然后抓住林彤的胳膊,“走,跟我离开这里!” “你干嘛?”林彤眼睛瞪圆。 “这里太危险,我送你回去。”我拽着她来到两面镜子前。只要把她送走,她不可能凭自己的能力再回来。 医生这个公域梦的端口,只有我才能打开。 林彤觉察了我的用意,大声说:“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牛皮封面,厚厚的一本,封皮上没有字。 “这是什么?你从哪弄来的?”我惊讶地问。 “小北床头发现的。”林彤颤抖着嘴唇,“我刚一摸上,就感觉到阿南的气息。我能知道,这个笔记本是阿南留下来的。” 我这么一分神,墙上的两面镜子瞬间消失。 我若有所思,我有能力随时建构出两面镜子,打开回去的路。但问题是需要时间,而且镜子极不稳定,稍一分神,便会湮灭。 林彤要翻开这个厚本子,我按住她的手:“这里太危险了,找个地方藏起来先。” 我们两个藏在病床后面的阴影里,肩并肩坐在地上,林彤颤抖着翻开牛皮笔记本。 一瞬间周围的场景变了,没有任何过场,不知怎么变的,我们穿越到一间小小的卧室里。 卧室里关着灯,只有电脑亮着莹莹的光,一个小伙子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阿南。”林彤猛地扑过去,要抱这个小伙子,手从他的身体穿过,原来是虚像。 “这是怎么回事?”林彤都快哭了。 我若有所思,说道:“你刚才不是翻开笔记本了吗?那个本子可能是某种梦境通道。” “什么意思?” “我们进入了下一层梦境。”我说:“这里是多重梦境。我们进入了笔记本的梦。笔记本是阿南写的,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阿南的梦。” “阿南不是已经……怎么还有梦?” 我绞尽脑汁,答案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摸,一时又说不上来。我只好告诉她,看看再说。 第五十六章 古怪的精神病 随着我运用脑力,墙上渐渐出现了两面镜子。 在上层的梦境,为了让林彤早点逃走,我花了很大的精力来构想镜子,现在脑力几乎枯竭。此时的镜子如同一团幻影,别说照人了,连镜框都模糊不清。 我像是便秘一样使劲儿,眼珠子瞪圆,拼命想着两面镜子,就在最用力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来,两面镜子消失。我差点哭出来,再想构思出镜子,恐怕要休息很长时间才行。 门外进来两个穿着白衣服的男护士,个个膀大腰圆,腰里别着黑色的电棍。两个人大步流星进来,不由分说推着我往门外走。 我嘴上戴着笼头,喉咙插着棍子,发不出声音,呜呜呜作响。 到了门口,一个男护士问我:“待会儿出去能不能别惹事?不惹事就让你放风。” 我赶紧点头。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推着轮椅出来。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目所能及能有十几道铁闸门,都上着锁。知道的这是精神病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关押江洋大盗的重型监狱。 两个人推着轮椅往外走,走过一道闸门,便按上手印开锁,然后再把眼睛对准扫描仪,扫描虹膜。 我看得都苦笑,至于嘛,在这个地方有翅膀都飞不出去。 走廊两侧的房间门都打开了,不少男护士推着轮椅从每个房间出来,每个轮椅上都坐着一个穿着束身衣的精神病,有男有女。 这些精神病人嘴上都带着嚼头,发不出声音,互相看着,全靠眼神交流。 护士们把所有精神病人通过一道道铁闸门推到外面的天井。四面高墙,墙头砌满了玻璃碴子,所有轮椅都推到空地上。 我勉强抬头看天,天空被天井圈成了一个圆,能看到些许白云。 所有的精神病人几乎都在观赏天空,贪婪地看着白云,用鼻子吸着新鲜空气。 男护士们站在墙根说说笑笑,抽着烟聊天,神情放松,认为不可能出岔子。有几个男护士聊着聊着一起回了屋。外面只有零星两三个人盯着,也是心不在焉的。 我昏昏沉沉看着天空,这时轮椅被推动了。我吓了一跳,想回头去看,束身衣勒着脖子扭不过去,不知道谁在推。 男护士们都没看我,只有院子里那些精神病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都在瞅我,表情很不自然。 我拼命挣扎,想扭头去看,什么都看不着。 轮椅一直推到阴暗的墙角。那里竟然还有一个精神病人已经到了,坐在轮椅上,正在研究墙上的纹理。 这个精神病人大概三十来岁,最奇特的是他嘴上没戴着嚼头,身上没有束身衣。见我来了,他上下打量着,对我身后的人说:“笼头暂时给他解开。” 我听到脑后有钥匙开锁的声音,嚼头的机关原来在后面,还用锁给锁住了。 等取下来,我长长吸了一口气,朝地上吐了好几口的口水。 身后那人走过来,我这才看见,原来推我过来的是一个男护士。 精神病人对男护士说:“辛苦了,你先回去,我和他单独说说话。” 男护士言听计从,点点头转身离开。 “你是谁?为什么他听你的?”我惊讶地说。 精神病人很严肃:“我下面说的话很重要。你用心听,让你发问的时候再问。” 我默不作声,不知道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且听听看。 精神病人道:“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叫刘海洋,笔名叫程序员,来自另一个世界,你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指了指满院子的精神病,还有那些男护士。 我一下就震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过他没有让我发问,我便不问。 精神病人点点头:“很好,不愧是程序员,比常人的涵养功夫要高。我的来历呢,和你一样,却又不一样。” 我狐疑地看着他。 “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也不属于你的世界,”精神病人说:“我来自一个和你完全相反的世界。这么说你可能很懵,以后会慢慢明白。你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他指向上空,然后又指指地面说:“而我,是从下面爬上来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信号笔,在我的束身衣袖子上,画了两个椭圆形的圈,中心的位置打着x。 “这个符号代表了眼睛,破解的方法是镜子。你会明白的。对了,我再提个醒,待会儿会有个非常厉害的人找你,打着治疗的幌子给你催眠,其实是让你永远沉迷在这个世界,再也回不去。” 他神秘地说:“这个厉害的人和送你来的人是一伙儿的,你千万不要受到蛊惑。” 我终于忍不住了:“可以发问了吗?” 他做个请便的手势。 我说道:“你是谁?我为什么相信你?” 他指了指画在束身衣上的两个椭圆:“你破解了这个符号的秘密,就能找到我了。” 我破口大骂:“别神神鬼鬼的,你到底是谁?这么多精神病人你不找,非要找我,到底是何居心。”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好吧,我告诉你我是谁,这样能解稀你心中疑虑。我的名字一说出来,你马上就会知道。我叫……”他刚说了一半,突然院子里哨声大作,响彻云霄。 刚才的男护士大步流星过来,重新把嚼头给我戴上,用小钥匙锁紧。我拼着命说出最后一句话:“我相信你了,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精神病人比划了一下,说着:“守住你的心,靠你自己。” 我气得差点没蹦起来,全是废话和玄话,刚才的谈话纯属浪费时间。 放风时间结束,我被护士推着回到走廊,原以为去自己的房间,谁知道他们推着轮椅到了升降机前。 护士面无表情,打开升降机大门,推我进到里面,按动了去七楼的按钮。 我仔细扫了一眼,这栋精神病院竟然有十几层,心中暗暗咋舌,这里到底关了多少精神病? 对了,他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到了七楼,他们推着我的轮椅从升降机出来,到了空空荡荡的走廊上。整个走廊只有我和男护士,轮椅的轱辘声和大皮鞋踩地的声音,在重重回响。 第五十七章 罗教授 男护士推着轮椅送我到一间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沉厚的声音:“进来。” 男护士推开门,谄媚地对里面笑:“教授,人已经带来了,我就不进去了。” 里面的人似乎做了个动作,护士如蒙大赦,点头哈腰溜之大吉。 我心砰砰跳,想起刚才的精神病人对我说,一会儿会有个非常厉害的人见我,难道就是里面的人? 脚步声渐近,我勉强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名儒雅的中年人。下身穿着西裤,上身穿着polo衫,外面披了件灰色毛衣,两个毛衣袖子系在脖子下。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向后背,油光水滑的,苍蝇落上去都打滑。他的胳肢窝下面夹着本书,推推金丝眼镜,柔和地说:“我推你进来吧。” 他推着轮椅,把我带到办公室里。空间很大,四面都是书架,堆满了各种精装书,靠着落地窗是一张黑色的长床,上面铺着白色毛毯。 他把我推到床边,轻声说:“我把你解开,你答应我不能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可以吗?” 他蹲在我面前:“答应我,不能有过激的行为。愿意做出承诺,就点点头吧。” 我嘴里“呜呜呜”作响,点点头。 那人用小钥匙打开嚼头的锁,替我拿了下去。然后又打开了束身衣的锁,我总算可以活动了,两只手腾挪出来,好好伸展一下。 那人道,“你从轮椅下来,躺到床上去。” 我见他没什么恶意,便听话照做。我活动活动四肢,勉强下了轮椅,脚下发软差点摔倒。那人扶了一下,我慢慢躺在床上。 床冰冰凉凉还挺舒服。侧脸能看到落地窗外的世界。我还是第一次正经打量这个梦中世界。 蓝天白云,远处是山川起伏,满眼葱绿,几乎不见人影。 那人觉察到我在想什么,笑笑说:“这座精神病院修在深山老林,周围十几里内没有人家,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其实我很喜欢这里,可以安心做研究,可以和你们聊聊天,像是世外桃源。” “你怎么称呼?”我问。 那人道:“我姓罗,你可以叫我罗教授。我是你的主治医师,记得我吗?” 我看着他,极其面生,肯定没见过,便摇摇头。 罗教授拿起桌上一个遥控器,打开了暗藏在书架上的一台液晶电视。电视出现了一幕场景,罗教授正在给一个人做心理治疗,两人聊了很多,不过都是学术用语,我听不太明白。 罗教授暂停了播放:“怎么样,记起来了?” “什么意思?”我纳闷:“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看你怎么治疗病人?” 罗教授颇有玩味地看着我:“你真的想不起来?” “废话!”我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我有些焦虑,脱口而出别见怪。” 罗教授笑笑,指着屏幕上的自己说,“这个人认识吧?” “这不就是你吗?”我说。 罗教授指着屏幕上另一个病人,问:“这个人呢?” 我摇摇头:“不认识,面生,从来没见过。” 罗教授若有所思,从桌上拿起一面小镜子递给我。 我不解他的意思,接过镜子看,镜子里映出了我的脸,极其陌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张脸,后背顿时吓出冷汗,突然发觉了什么。 我看看电视屏幕,又看看手里的镜子,里面的人是同一个。 我张着大嘴要窒息了,喉头咯咯作响,指着电视屏幕上的病人,“他,他是我?” 罗教授点点头,颇有同情地过来取镜子。我心念一动,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医生为了困住我,设定出诡异的深层梦境,要迷惑我的心智……要回去,要回去,我要从这里回去…… 如果要回去,必须借助两面镜子,我的脑力已经消耗殆尽。我看向手里的小镜子,正琢磨着,罗教授把这面镜子拿过去,摆在书桌上。 我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镜子上。已经有一面镜子了,还需要再有一面,我就可以走了。 罗教授拖椅子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打开了摄像机。摄像头正对着我们两人,开始录像了。他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翻到其中一页,晃着钢笔说:“既然你什么都忘了,说明前面的治疗方案并不成功,咱们从头开始可以吗?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刘海洋。” 罗教授若有所思:“你还认为自己是刘海洋。” 我怒了,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我本来就叫刘海洋。” 罗教授拿着遥控器点了几下,电视屏幕里出现一场签名会的现场,一个作家正往书上签名,周围都是书迷。 看到这个作家,我一股火冒出来,我第一次来到这个精神病世界的时候,就有个作家来采访我。他说他是刘海洋,还问我怎么那么了解他的事情。 为了这个,我还挨了两击电棍。 罗教授指着屏幕上说:“这个作家才是刘海洋,笔名程序员。我来说说你是谁,你叫阿南,是刘先生的书迷,特别痴迷于他的小说。在你幻想的世界里,你把自己臆想成了刘海洋,想取而代之,对吧?” 我浑身发冷,又有股热流涌动,脱口要说这是放屁,转念一想,这个世界是假的,眼前的罗教授也是假的。这里一切只是医生迷惑人的手段,何必跟npc争个短长,没必要浪费口舌。 他再说什么,我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冒,只是盯着桌上的镜子。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偷过来。 罗教授发现了我心不在焉,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桌上的镜子。他站起来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把镜子扔进去,然后上了锁。 我“哎呀”叫了一声。 罗教授有些生气:“我动用了不少特权,才把你从底层病房叫出来,你就这么不配合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直接唠干的。”我不耐烦。 罗教授道:“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一场心灵治疗,会催眠你。你不要反抗,要积极配合,只有治好了病才能从这座精神病院里出去。” 第五十八章 头皮屑 一听他说要催眠我,我想起天井里精神病的话。“一会儿会有一个很厉害的人来催眠你,千万不要着道。” 我警惕地看着罗教授。这里一切都是医生幻化的幻境,目的是困住我,一旦接受催眠,我很可能会遭遇到更不可测的后果。 罗教授让我躺好,然后拿出一块怀表,打开盖子,里面传来嘎达嘎达指针的声音。 “你不用害怕,”他说:“深度催眠是为了更好解决你的心理问题,不会产生任何伤害,你也想搞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吧。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这儿?怎么才能离开?这些都是眼下你要考虑的问题。” 我默不作声。 “你不配合我,难道想一辈子都困在精神病院里,孤独终老不见天日?”罗教授循循善诱。 我索性摊牌:“刚才我在天井遇到了一桩怪事,想和罗教授分享一下。” 罗教授颇有玩味儿的看着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精神病对我说,一会儿有人会对我催眠,目的是毁了我。然后你就出现了。现在你又说催眠是为了我好,我不知道该听谁的。” 罗教授笑,拿起遥控器切换电视屏幕,我好奇地看过去,屏幕上出现很多小方格,每个小方格里的图像都不一样。 我认出来,每个方格里都是不同的监控录像。 罗教授选择了其中一格,放大之后说,“是不是他?” 我揉揉眼仔细看,场景是在一间病房,四面雪白,正中的轮椅上坐着一个人,嘴上戴着嚼头,正是在天井里提醒我的精神病。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好像向老师打小报告一样。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他,”罗教授表情严肃:“此人叫李大民,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李大民?”我喃喃,喉头动了动。这个名字我太熟了,李大民是我的小说《阴间》里的人物。 此时此刻,这个精神病也叫“李大民”,这个现象不是偶然。咱们从头捋,这个精神病院的梦境是医生创建的,医生是阿南临死前创造出来的,而阿南又是我小说的骨灰粉。 所以按照逻辑来推断,我的小说提供了医生建造这个梦境的世界观和美学基础,他借鉴了书里很多的细节。 所以现在出现了李大民,也在情理之中。 我看着罗教授,喉头动了动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叫罗稻吧?” 罗教授眉头一挑,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你终于想起来了?” 我舒了一口气,果然如此,“罗稻”也是我小说里的人物,现在成了这个梦境的一部分。 整件事越来越邪门了,偏偏又在情理之中。 罗稻教授关闭了监控录像,说道:“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听我的,深度催眠,找到自己病因的根基,解决它,早一日脱离苦海。二是听那个精神病人的蛊惑,你被他的危险言论洗脑,然后对抗治疗,永远沉沦在黑暗的深渊里。” 我沉默着不说话,看着罗教授炯炯的目光,长叹一声:“罗教授你很厉害,我听你的。” 罗教授拿起怀表:“我不会强迫你催眠,你必须在内心接受,强迫催眠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放心吧教授,我从内心接受,你来吧。” 罗教授拖着椅子靠近,怀表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指针滴答作响,他轻柔地说:“放松,放松……从头开始,每一根头发丝都要放松下来,然后是耳朵……” 在他深沉的声音中,我的眼皮子重似千斤,耳边响着罗教授的声音:“想睡就睡,不要反抗……你踏踏实实在这里睡,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会保护你。” 我闭上眼睛,扭动着换了个舒服姿势,越来越困,越来越舒服。 罗教授的声音在耳边缥缈:“……在催眠的梦境里,我会送你一个超能力,你拥有灭霸一样的能力,打个响指就会把憎恨的人消灭……” 后面的话听不到了,我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时候,周围一阵大笑,我揉揉眼挺直身子,自己在一间教室里,周围都是学生,男女都有,看年纪应该是高中生。 所有人都指着我大笑,我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讲台前站着一个女老师,穿着深绿色连衣裙,冷笑说:“刘海洋,睡得挺香啊,站起来!” 我是个学生。我红着脸站起来,不知哪个捣蛋鬼在后面拽了一下我的裤子,裤子没有系带,扒了下来,露出里面的黑裤衩。 周围人更是爆发大笑,拍着桌子笑得不停,我面红耳赤赶紧提上裤子。 “出去站着!你就是个笑话,爹妈送你来学校是当小丑的吗?”绿裙子老师气急败坏。我看着她眼熟,猛地想起来,她真的是我上高中时的化学老师。 我扫了一眼周围,回到了高中时代,这些同学我都认识了,都是一个班的。 我有点犯糊涂,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悠然的长梦,现在再醒来,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我站在教室门口,正是上课时间,走廊没什么人,我靠着墙回忆刚才的梦境。 梦里我长大了,大学毕业之后参加工作,然后多少年过去了,我成了接近而立之年的中年人。梦中细节大半忘了,此时想来只剩唏嘘。 终于响起了下课铃,化学老师抱着书走出来,看都不看我,踩着高跟鞋嘎达嘎达走远了。 我悻悻回到教室,刚坐稳,后面过来一个同学,把自己的本子扔在我桌上:“小眼镜,帮我把作业做了。” “你……”我正要骂,这个同学是班上的三王,还是体育队的,特别能打,在班里论拳头排第三。一般人不敢捋其虎须。 我把要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好汉不吃眼前亏。 一些同学围过来瞅着我嘲笑,说我胆子大,敢在化学老师课上睡觉,不知道她更年期要来了吗。 大家正说着,有个男同学乱摸的我头。我今天没洗头,头皮屑哗哗往下掉。同学们“嗡”一下都散开,女同学捂着鼻子骂:“脏死了,刘海洋是班上最脏的人。” 那男同学拿起英语书,卷成筒状,继续蹭我的头发,头屑掉的更多。 他扯着嗓子喊,大家快来看啊,刘海洋的头皮屑能当帽子戴。 第五十九章 响指 同学们嘲笑着我,同桌是个女孩,捂着鼻子把椅子往旁边挪挪:“倒血霉了,怎么跟你分到一座,脏死了。” 下节课铃声响了,是物理课,也是个女老师,拿着一摞考试卷子走进来。她穿着一身皮衣像驯兽师似的:“我下面念到名字的,都滚出教室。王峰、刘刚、张凯峰,刘海洋……” 我心里冷笑,知道肯定有我。 我们七八个同学从教室赶出去,到了走廊。这几个同学基本上都是坐在后两排的学渣,到了走廊也不消停,互相打闹。 “脏鬼,你也出来了。”一个男同学对我说。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滚。”我骂道。一肚子怨气,就来个不开眼的。 “呦呵。”几个同学凑过来,对我推来搡去。 那男同学说:“我学了一招通臂拳,你们想不想看?”他退后几步,猛地冲刺过来,一拳打在我后背,“嘭”一声巨响。 我被打的差点吐血,踉跄了几步。 物理老师在教室里听到了,大吼:“外面什么声音,都滚进来!” 几个同学互相看看,走进教室。我后背又酸又疼、又麻又涨,强忍着跟在后面。 物理老师这个娘们大概三十多岁,穿着深黑色的高筒皮靴,披散头发,戴着眼镜,那扮相就像闷骚天后似的。她一只脚踩在讲桌边缘,歪着脸看我们:“你们几个上次物理考试不及格。都说说吧,下次想考多少分?” 一个男同学先过去,低着头说,下次及格。 物理老师道:“你也就那么点出息,回去坐吧!” 剩下的人一看可以大赦,争先恐后往前挤,信誓旦旦说下次考好。一个接一个走,最后只剩下我,物理老师冷笑:“你下次想考多少分?” “我努力及格。”我喃喃地说。 物理老师敲着黑板:“都高二了,还有一年啊,还有一年!就这么个学习态度吗?你到讲台上站着!“我满面赤红,上了讲台,站在角落里。 “往中间站!现在知道害臊了,早干什么了?狗脑子,长得就像个弱智,臭不要脸的。等回去让你爹妈带你去做智商鉴定。”物理老师破口大骂。 我心腾腾跳,太阳穴砰砰响,火滋滋上涌。 物理老师轻蔑地说:”像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学习学习不会,玩也玩不好,以后就算毕业进了社会,也是属于让人欺负的底层草根,只能去工地搬砖。“ 女同学们看着我,眼神里是厌恶和嘲笑。男同学们看我的眼神,是鄙夷。 “老师。” “我让你讲话了吗?”物理老师轻蔑地说:“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你凭什么定义我的未来?”我一字一顿说。 我心里就是一惊,这话是我说的吗?显得好成熟啊。 刚才做梦,梦见自己长大工作了,以写作为生,年近三十,没想到成熟劲儿带到现实里了。 “哎呦呦,真能说。”物理老师说:“你要真有能耐,把黑板上这道物理题解开。” 我看了看,这道题关于大气压的,大脑里搜索不到任何解体的思路,只是觉得眼熟。 “你把这道题解开,我就给你道歉。”物理老师说:“你要解不开,就把裤子脱了站在讲桌上,给大家亮亮相。” 我大脑缺氧,苦思冥想,解题思路就像在遥远的彼岸。不对劲儿啊,我在高中还是好学习的,成绩不上不下,就算答不上来,但起码的公式和思路还是有的。 “裤子脱了站讲台上,让所有人看!”物理老师大吼。 下面同学们起哄:“脱下裤子站讲台……” 我伸出右手“啪”打了个响指,物理老师瞬间没了,她拿着的粉笔落在地上,摔成两截。人无影无踪。 我自言自语,原来打响指杀人是真的。难道我真的拥有超能力了? 物理老师没了,教室里的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出现了诡异的死寂。 我从讲台上下来,坐回座位。 这时候有人说道,物理老师哪去呢?变魔术呢?怎么突然没了。 教室里顿时炸锅,班长站起来喊:“大家别闹!我现在去找班主任。” 等他走了教室里更乱了。我慢慢翻着课本,心里则是惊涛骇浪,搞不懂物理老师的消失和我有没有关系。 这时有人弄我的头发,我抬头去看,很贱的男同学又凑过来,用书撩着我的头发,掉头皮屑。 “大家快看啊,刘海洋头皮屑那么多,一桌子都是。” 我盯着他:“你他妈再弄一次试试。” 他还在用书本拨弄我的头发,周围人嫌弃躲在一边,我冷冷地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脏鬼,脏鬼,刘脏鬼。”他拍着手大喊。 我伸出右手,朝着他打了个响指,“你去死吧。” 响指一出,卷成筒的书落地,“啪”一声响,男同学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同学们看看地上的书,又看看我。 这时,班长带着班主任进到班级里,班主任一进门就觉察到了诡异的寂静,“怎么回事,物理老师呢?” 打我一通臂拳的男同学站起来说:“是刘海洋!他把物理老师和刘刚都变没了,我们刚才亲眼看见。” 班主任推推眼镜,看着我:“刘海洋站起来,说说怎么回事。” “跟我没关系啊。”我不想出这个风头,说道:“我哪有那么大能耐,他们没了跟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通臂拳男同学说:“我就在后边,眼睁睁看你有用了什么方法,把刘刚变没的。” “闭上你这个臭嘴。”我不耐烦地说:“嘴真他妈欠。” “你说谁欠,想挨打是不是。”他梗着脖子往前冲,旁边同学拦着“算了,算了。” “算什么算,今天我非弄死他不可。”他一脸贱样要冲过来。 “那你也去死吧。”我打了个响指,通臂拳男同学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教室里安静的能拧出水来。班主任脸通红:“刘海洋,马上给我滚蛋,明天找家长。” “不用找家长,我现在就走。”我开始收拾书包。 我前面的同学悄悄回头竖大拇指:“海洋,你太有刚了,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句话点醒了我,一屁股又坐回座位上,对啊,我是个老实孩子,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 一想到因为我无影无踪的物理老师还有其他两个同学,我一阵后怕,开始深深的后悔,心脏像是被撞击。 胃里翻腾,我扶着桌子一阵干呕,强烈的负罪感几乎把我吞噬。 第六十章 这不是我 我扶着桌子一阵干呕,旁边人吓得跑出去很远,班主任大怒:“刘海洋,你真是要作死啊。赶紧滚回家去,明天叫家长!” 看着她那个嘴脸,我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索性豁出去了:“你是不是也不想好了?”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班主任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 “你也去死吧。”我打了个响指,班主任原地蒸发。 整个班级的同学都傻了,谁也不敢说话。我扫了一眼周围人,他们不敢和我对视,全都低下头。 我来到同桌前,同桌是个女同学,吓得瑟瑟发抖:“刘海洋……” 我对着她的桌子扑头皮屑,“你不是嫌脏吗,你不是嫌脏吗……” 女孩吓得大哭,又不敢躲,眼泪出来了,我看得心烦意乱,大吼一声“憋回去!” 全班没有人说话的,都在看着我。 “我忍不了啦!”三王站起来大喊:“刘海洋,你就是一个心理阴暗的卑鄙小人,欺负女生吗?” “闭嘴!”我大怒。 三王环顾周围几个同学:“哥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就看他这么嚣张吗?” 几个体育特长生一起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我情急之中冲着其中一个打了响指,那人瞬间蒸发。可其他几个男同学,看到同伴消失都熟视无睹,照样怒吼着往前冲,把我死死抓住。 三王大喊:“不能让他打出响指。抓住他的手!” 几个人按住我的左右手,每个手指都硬生生掰开,又过来两个人抓住我的腿,死死按在椅子上。 三王喊了一声:“班里带把的都上,看什么眼?!” 很多男同学冲过来,把我的四肢拉开,死死摁住。 我被压在人群最下面,拼命挣扎,根本都动不了,急得满头是汗。透过人群涌动的缝隙,我看到天花板是一条一条的,从没有过的绝望涌上心头。 除了绝望,还有暴涨的情绪和浓浓的杀意。 我听到自己在绝望中发出的声音,如同牛吼,已经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我拼命想把右手两个手指头撮合在一起,要打出响指,好几个男同学死死压住我的手指头。 有人把我的右手平摊在桌子上。我拼命挣扎,那人满头大汗,突然抄起铜制书架,对准我右手的拇指狠狠砸下去。 “让你打响指。” 我一声惨叫,十指连心,右手指应该是断了,痛彻入心,眼前阵阵发黑。 紧接着又是一书架砸在中指上,我几乎昏厥。 “他没气了吧,咱们别弄大了,不好收场。”有人担心地说。 “刘海洋不能留着,是个祸害,押送到派出所。几个老师的消失都是他干的,他是杀人犯。”三王说:“我们也算是正当防卫,替天行道。” “对,押送到派出所。” 男同学们把我举过头顶,众人往外抬。我这时才看到自己右手的两个手指已经断了,上半截诡异曲折,弯度超过了九十度。 我满头冷汗,微微闭着眼睛,装作昏迷的姿势。 我轻轻侧过头,看着阴沉着脸的三王,我用左手打出了一个响指。 轻轻“啪”的一声,三王原地消失。 其他人还没觉察,一个女同学尖叫出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我看着这些男同学,不断用左手打出响指,打出一个消失一个,打出一个消失一个,所有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无声无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打的手指头都抽筋了,从半空落在地上,再爬起来看,班级里只剩下女同学,还有几个老实巴交比女人都怂的男同学。 我满头冷汗,看着整个教室空余了大半的座位,那些人都消失了。 我跌跌撞撞爬到座位上,头晕晕的,恍然大梦一场,虚弱的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下课铃响了,女同学们纷纷拿着包往外跑,一会儿工夫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头重脚轻走出教室,操场上都是放学的学生,大家说说笑笑,谁也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拖着书包,一脚轻一脚重走出教学楼,外面的阳光照在脸上,有种不切实的感觉。 右手疼得厉害,要找个社区医院包扎,还要接骨。 我背着书包走到学校门口,眼睛忽然亮了,看到了高中时期的女神,我一直暗恋的女孩,她叫蓉蓉。 这个女孩在隔壁班级,成绩没掉过年级前三。我有时候路过他们班,都要偷瞄几眼,这个女孩对我来说可望不可即。 此时此刻,我还在怯懦,一股思绪强烈涌动。我都有能力掌握他人的生死了,还要像以前那样苟且吗? 我鼓足勇气,主动打招呼:“蓉蓉。” 蓉蓉正在和几个女孩说话,看看我疑惑地问,你是哪位? 我心往下沉,说道:“我是隔壁班的,咱们两个班经常打篮球比赛,你忘了吗?我在场下加油呢。我叫刘海洋。” “你有事吗?”她有些不耐烦。 我吱吱呜呜说,能不能让她们先走,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 蓉蓉口气很冷:“我不怎么记得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我强忍手指带来的剧痛,额头冒汗,勉强说道:“我,我喜欢你。” 旁边几个女孩嗤嗤笑了。蓉蓉没有笑:“刘海洋同学,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我们现在是高中生,马上面临高考,还是收收心吧。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我会告老师。” 我怒气一下就上来了,明明有一次看见她给校篮球队一个男同学买水,现在装圣女来了。我忍着气说:“你到底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无聊。”她转身就走。 我对着她的闺蜜打了个响指,“啪”一下,女孩消失了。 蓉蓉回头看我,我又打了个响指,旁边又一个女孩消失。 蓉蓉有些害怕,其他女孩也都害怕。我紧紧盯着她,“你如果不答应,我就让你身边人一个接一个消失,包括你的父母,你的亲人!” 杨蓉嘴唇颤抖,突然冷笑:“我不信。” 我怒气上头:“别逼我!” “就逼你怎么了。”杨蓉说。 我“啪啪啪”连打几个响指,身边的女同学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蓉蓉紧紧盯着我:“有本事你也让我消失,来啊!” 我怒极,正要打响指,脑海里忽然打了个闪,一身冷汗发出来,我……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来啊。”蓉蓉继续盯着我。接下来出现了一幕很奇怪的场景,她的眉心中央钻出一条细细长长的虫子,在虫子头上,顶着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发出猥琐的笑声:“来啊,让我消失啊,别停。” 第六十一章 回来 蓉蓉的眉心长出这么个怪物,我吓得倒退几步。眉心的这个虫人,表情极是猥琐,笑着说:“来啊,让我消失啊,怎么怂了?你在这里可以称王称霸。” 我心脏咚咚作响,太阳穴直跳,看着这个怪东西,想起了什么。我敲着自己脑袋,大脑一片混乱,胃里阵阵犯恶心。 这时学校门口停下几辆车,下来一群刺龙画虎的社会人,来到我面前。 周围的同学全都闪开,围成个圈看热闹。 为首的社会人大吼:“你是不是叫刘海洋?” 我呼吸困难,勉强点点头。 社会人吼:“小飞呢?他在哪,是不是让你杀了?” 小飞就是我们班的三王,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妈的,会不会说话,是不是你杀的?”他过来推搡我。 我心脏跳得很激烈,摆摆手说:“你们别逼我。” “草,草……”几个人过来打我,我抱着头蹲在地上。蓉蓉站在不远处,眉心长出来的大虫子还在,奇怪的是,周围人都熟视无睹。 虫子上顶着的那张人脸,目光炯炯说:“刘海洋,打个响指就可以解决麻烦,快打啊。” 我一边挨打,一边蹲在地上,知道这么做不对。这时,一个大嘴巴子正扇在脸上,我的脸颊火辣辣疼,紧紧盯着这伙人。 为首的社会人又高又瘦,裸出的两条胳膊都是纹身,他对着我的肚子狠狠就是一脚:“看什么,再看把你两个眼珠子挖出来!” 虫子人循循善诱:“刘海洋,打个响指就好啦,他就会消失,很简单是不是,不要想太多。做人就是要年少轻狂嘛。” “啪”一个大嘴巴扇过来,我鼻子见血。这次我义无反顾,打了响指。 为首的社会人瞬间消失,其他人愣了一愣,我从地上站起来,对着他们“啪啪啪”连续打着响指。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在眼前蒸发,打到后来我脑子已经乱了,不停地打着响指,他们都是人渣,一个都不留…… 我清醒了一点,再看过去,整个操场的人都空了。只有蓉蓉站在那里,笑嘻嘻地说:“厉害,厉害,我喜欢你。求求你啦,让我也消失吧。” 我恶心的蹲在地上干呕。 她走过来蹲在旁边,自己的女声和眉心虫子的男声重合一起,说着:“快啊,让我也消失。“ 我推开她,拎着书包踉踉跄跄往外跑。来到地铁站,闷头往里冲,不少人嫌弃,“这人怎么了,疯了吧?” 我怒极,冲着他们一顿打响指,路人成片成片消失。 我听到了哭声,看过去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对着空气喊,“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几乎是瞬间觉醒,我吓出一身冷汗,我梦中知梦了。 我明白自己掉进了更深层的梦境。 刚才一系列的所作所为,我既庆幸又后怕。庆幸的是,这只是个梦,后怕是,我在放纵自己的情绪和欲望,就算在虚拟梦境世界里,我也会给别人带来了伤害。 但是转念一想,我不害人,别人就要害我。校园里的霸凌,如果没有超能力,我会被欺负成什么样。我糊涂了,不知道该怎么做,觉得自己没错,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小女孩跑过来,哭着打我。 我呆呆地看着她,小女孩哭着说:“就是你,让我妈妈消失的,你赔我妈妈,赔我妈妈。” 我嘴唇动了动,说出觉醒后的第一句话,“对不起。” 一语未了,泪如雨下。 我跪在地上,哭得特别伤心:“老师对不起,同学们对不起。孩子,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你还我妈妈,还我妈妈……”小女孩疯了一样打我。 “轻轻打个响指,她也消失了,这个麻烦就没了。”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我回头去看,蓉蓉拿着一个黄色的葫芦,葫芦口探出一根细细的肉状长管,正是那条虫子。虫子顶端是男人的小脑袋。 小脑袋正在笑,眉毛嘴巴几乎凑在一起,“嘻嘻,很简单,打个响指就行了。” 我一阵眩晕,慢慢抬起手对准了小女孩。 “对了,很简单的。这里是你的梦,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醒了之后就会离开,一切都会消散。在梦里不用这么担心和害怕。”葫芦里的小脑袋细细说着。 “对,这是个梦,不用负责任。我要任性的做一次自己。”我对着小女孩打响指,手指刚刚触碰,并没有继续往下进行。 小女孩继续打着我,哭着让我赔她妈妈。 “你怎么不打呢?都告诉你了,这里是梦,不用负责任的。”小脑袋说。 我缓缓站起来,说道:“梦是假的,但心是真的。我可以欺天欺地,欺父欺母,欺骗所有人,但只有一个人欺骗不了,那就是我自己。我的良心。” 小脑袋冷笑:“你杀了这么人,现在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晚了?” “我可以以死谢罪。”我平静地说。 “你知道这是梦,所以有恃无恐,对吧?你怎么死?”小脑袋冷笑。 我冲他点点头,然后又冲小女孩点点头,“对不起。” 我朝着自己打了最后一个响指。 瞬间后,醒了,依旧躺在床上。 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罗教授,手里拿着怀表。他的表情极为惊愕:“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从刚才催眠的梦境回来,关键所在就是对着自己打响指。对吧?”我说道。 罗教授笑了,收起怀表,怪有意思地看着我。 “能自己从深层的催眠状态里出来,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病人。”他说:“你很厉害。既然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从这里出不去呢?” 他看向窗外的群山。 我若有所思:“你把镜子给我,我就能出去。” 罗教授非常严肃,摇摇头:“我不可能给你镜子,你有暴力倾向。你拿着镜子会做出危险的举动。” “你害怕了?”我说。 第六十二章 同伴 罗教授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我害怕?我怎么能害怕。” “那就把镜子给我。” 罗教授从抽屉里拿出小镜子朝我扔过来,我接在手里心中一喜,低头去看,镜子极为清晰,里面映出我的脸。 只要再构想出一面镜子,两个镜子互相照,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集中精神,努力想象背后出现镜子,正冥思苦想的时候,罗教授忽然道:“原来如此。” 我看着他。 罗教授说:“我说你怎么来去自由,原来是有自己的法门。” 我心里一凛,“你在说什么?“ 罗教授拉着椅子坐在对面,说道:“你压根就不存在,只是病人分裂出的一个人格。我一直在研究你的病例,怎么也找不到你这个人格显化和隐藏的法门,现在嘛,终于是知道了。“ 罗教授继续道:“你的法门是两面镜子。当你臆想镜子的时候,你便处于人格显化状态,同理,再臆想两面镜子,你便会隐藏,让别的人格占据身体。原来如此。“ 我抹了把脸,后脖子冒凉气。他说的这番话我也糊涂了。我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精神病人分裂出的一个人格。 罗教授瞅着我笑:“这可是重大的突破。我找到你的法门了。” 他的声调变了,我仔细看过去,罗教授眉心中央破裂,伸出一根细细的肉状物。肉状物的前端顶着一张男人的脸,表情极其猥琐,满是笑意,正死死盯着我看。 我心跳加速,这个鬼东西在深层梦境里出现过,它一直在蛊惑我打响指杀人。 我做出了判断,不管我是精分的人格,还是在梦里,眼前这个怪物才是关键。 罗教授走过来,眉心伸出来的怪物,笑眯眯的,用细细的声音说着,“我终于找到你的法门了。” 我双手用力,“嘎巴”一声脆响,镜子捏碎,双手割破了都是血。 罗教授愣了,眉心怪物也愣了,不知道我自残是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的瞬间,我捏住镜子的一个碎片,上前一挥,冷风闪过。罗教授再想往回缩已经来不及,下一秒钟我手里的镜子碎片,尖锐边锋割断了眉心伸出来的肉管。 眉心怪物没有肉管相连,小脑袋和罗教授的眉心分离,“啪嗒”掉在地上。 它万万没想到我能用出这样鱼死网破的招数。 小脑袋还没死,在地上蠕动,我迅速从床上下来,抬起大脚踩上去,就听“噗嗤”一声,脚底下黏黏糊糊的,把它踩个细碎。 罗教授满头满脸都是血,踉踉跄跄倒退,撞在桌子上,一只手猛地拍向桌子一角。 随即警铃大作,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门关着,却没有上锁,我赶忙跑过去,这一跑就觉得脚下黏黏糊糊,难受劲儿别提了。 拖着一条血迹来到门口,刚把门锁上,突然身后一个人影冲过来。我差点跳起来,原来是罗教授。他顾不得满头血,过来跟我拼命。 我一拳打过去:“去你妈的。” 罗教授本来就受了重伤,踉踉跄跄倒退,摔在地上。 这时,身后大门“哐哐哐”砸响,有人大喊:“教授,开门,开门!里面发生什么了?” 我知道这道门挡不住多长时间,一瘸一瘸走过来,捡起两片镜子残片。一只手拿着一个,放在身前,再放在身后,两个镜子一起照着我。 这时,外面响起了开锁声。我目光紧紧盯着两片镜子,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回不去,自己恐怕将会在这个鬼地方关上很久很久,再也别想回去了。 我死死看着镜子,两面镜子果然出现了变化,身后有一片黑色的门出现。 “哐”一声巨响,大门被踹开,冲进来四五个膀大腰圆的男护士,他们看到地上的鲜血和晕倒的罗教授,大吃一惊,然后蜂拥朝我冲过来。 就在他们过来的这一瞬间,我回去了。 再次睁开眼睛,环视周围情景,我看到自己被封在栅栏牢笼里。不远处有一张病床,床上躺着小男孩,正是小北。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真确认,确实是从上一层梦境回来了。 屋里空空的,林彤不在了,医生也不在。 我拽拽栅栏,焊得死死的,动不了半分。我困在巴掌大的地方,哪也出不去了。连从两个深层梦境里出来,我疲惫不堪,精神力已经消耗殆尽。 我坐在地上,看着昏睡中的小北,非常想不明白,医生为什么要绑架这个孩子? 我没有力气和精力再构想镜子,累极了,靠着栅栏闭目养神。就在这时门打开了,我猛地一惊,以为是医生来了。等看到进来的这几个人,真是让我大跌眼镜。 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身国风长袍,脸上带着花脸面具,我脱口而出:“夏日梦!” 夏日梦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女孩儿,大概二十出头,梳着短发,面容精致。后面一个是男的,三十多岁,形容猥琐。我愣了,这男的竟然是钱三串?! 我和钱三串以前线下见过,一块参加过写手训练营,这小子瘦了吧唧,鞋拔子脸,戴着眼镜,活像猥琐大帝。 “钱三串!”我大吼。没想到我们两个竟然又在梦中相遇,他是怎么进来的? 钱三串看到我,使劲儿揉揉眼:“刘海洋!你丫真的在这儿。我真的进梦里来了!” 短发女孩瞪他一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大声说话。” 我笑得这个开心,“钱串子,你也有被人骂的一天,谁啊这是?” 没等钱三串没说话,夏日梦道:“刘海洋,我介绍一下,这个女孩就是你以后的师父,火妹。”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清醒梦的前辈大神,居然就是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 我赶紧施礼:“师父好。” “现在还没拜师呢。”火妹说。 她这么说,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从夏日梦出现,我就怀疑他们不是本人,只是某种迷惑我的幻象。但是看到了钱三串,又听到了火妹说话,我放下心来,确实是真的。 他们不是医生在梦里造出来的幻象。 第六十三章 变异 我问夏日梦,你们是怎么来的。 夏日梦说,你在晚上曾经留过言,他收到了。 我这才恍惚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我怕出什么意外,睡觉前给夏日梦留了言,告诉他,我要单挑医生。留下这么个伏笔,没想到夏日梦真的到梦里来助我了。 “你不是答应医生再也不来这个梦了吗?”我问。 夏日梦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你发了信息,我担心你嘛。大家都是同一个群的兄弟,我不能袖手旁观。” “没有我链接梦境端口,你是怎么进来的?” 夏日梦道:“这就牵扯到比较专业的知识了,我跟你来过一次,梦境端口已经记下来。我这次来,拉着火妹和她的高徒,我们人多力量大,尽量这次彻底解决医生。” 我看着钱三串目瞪口呆,“他是火妹的高徒?” 钱三串嘿嘿笑:“看来咱俩以后要拜同一个师父,你还是我师弟呢。” 我像是吃了活苍蝇一样难受,现在不是和他斗嘴的时候,我问夏日梦,接下来怎么办? “你在这里都经历了什么,说来听听。”夏日梦问。 我尽量长话短说,把自己和林彤一起入梦的经过说了一遍,自己掉入深层梦境的经历,一笔带过。一是说来话长,现在不是时候;二是钱三串在场,我本能的觉得不要说太多。这小子八百个心眼子,我不想透漏太多信息。 火妹点点头:“医生的能力和思维方式,我大概掌握了。我想单独会会他。夏师兄,这里交给你了。三串,你也留下。我自己去。” “不嘛师父,人家要和你一起去应敌。”钱三串那么大的老爷们竟然撒娇,把我恶心坏了。 火妹挺器重他:“听话。依我的能力,医生还不至于对我怎么样。” 夏日梦点点头:“注意安全,去去就回。” 火妹一个人开了房门走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远处。 “夏前辈,你为什么不帮我师父?”钱三串做出天真状问。 夏日梦微微笑:“梦中斗法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你们现在能力和认知都未到,好好修行吧,有朝一日突破到高等级,便会明白。” 钱三串捏紧拳头:“夏前辈,我会努力的!” 我恶心坏了:“你先别忙着舔,赶紧帮我从笼子里出来。” 夏日梦看了看说:“这个只能靠你自己,我们谁也帮不上忙。你要靠你的意志力和精神力,突破梦境束缚。这叫控梦。” “怎么控梦呢?”我急着问。 夏日梦道:“只有一级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学习控梦。你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说别守着这些规则了,现在都什么时候,赶紧教给我吧。 夏日梦摇头:“控梦是个很系统的教学,你连飞都不会,后面的别想学。” 钱三串在旁边嘿嘿笑:“老刘,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在学飞行了。” 我气得差点踹他,“那你飞一个我看看。” 夏日梦又说:“这里是公域梦,规则是梦主定的,我们是外来的客体,别说他了,我在这儿也飞不起来。” 钱三串洋洋得意:“老刘,你要真想学,等火妹师父带你去我的梦。我飞一个让你开开眼。” 我冷笑:“就你那个脏梦,请我都不去。” 我们两个正斗嘴,忽然夏日梦摆手,喝道:“都别说话。” 大家静下来,听到走廊一连串脚步声,突然门开了,火妹钻了进来,大口喘着气,脸涨得通红。 钱三串真是会来事,马上跑过去,说着:“师父,你怎么了……” 还没跑两步,被夏日梦一把抓住,喝道:“别动!” 钱三串吓了一跳。 火妹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显示出诡异的微笑,她慢慢长大,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最后足有两米多高。 我在笼子里看傻了,双手抓住栅栏忘了呼吸。“砰“的一声火妹爆炸了,七零八碎满天飞,露出了里面的人。 是医生。 他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却截然不同。 此时的医生身高也是两米多,穿着大大的白大褂,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们。 钱三串还算条汉子,虽然吓得哆嗦,还是仗着胆子喊:“你……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夏日梦沉声道:“放心,火妹没这么轻易败掉。” 医生嘿嘿笑着,他的双眼往外鼓,紧接着从两个眼眶里伸出细细肉肉的管状物,眼球在管状物的前端。 两个眼球像是虫子一样伸了出来。 钱三串吓得退在栅栏上:“夏前辈,怎么才能让我进笼子里?” 这么危险的当口,我差点笑出来,刚才我想出去,现在他想进来,真是黑色幽默。 医生又发生了变异,眉心处又伸出一根细细长长的肉管,肉管前端是一个小脑袋。这个脑袋,我在梦境里多次看到,不知是什么东西。 我突然灵机一闪,喊道:“夏前辈,这个小脑袋就是梦核!” 梦核是梦的核心所在,用夏日梦的话说,就是核心服务器。梦核一旦被毁,整个梦境就坍塌了。 夏日梦紧紧凝视着医生,一字一句说道:“你建立这所梦境监狱的目的,就是为了变异吧。” 医生呵呵笑,整张嘴如莲花一般开放外翻,里面还套着一个小嘴,小嘴里遍布细细密密的獠牙。 钱三串靠在栏杆上,两条腿都是软的,身体往下出溜。 房间里的灯开始一闪一闪,一会儿明一会儿灭,每次亮起来的时候,医生都会往前走一步,离着我们又近一点。 此时此刻,我所在的笼子反而成了保护伞,钱三串在外面更危险。 我抱着死贫道先死道友的心态,反而不那么害怕。 夏日梦往前一步,用身体护住我们两个,沉声说:“医生,你建造这座公域梦监狱,关押了这么多人受苦,用幻象折磨他们。你的目的就是要吸收这些人的精神力,为你自己的变异做准备。” 医生停在两米外,周身黑森森的,套着白色大褂,显得更加诡异。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怪物,全身多处长出细细长长的肉管,每个肉管的前端都顶着一个小脑袋。 这些小脑袋一起冲着我们乐,肉管在上下蠕动,如同无数条蛔虫。 “你只会变得让我恶心。”夏日梦沉着地说:“你已经走火入魔了。” “是吗?”医生满是獠牙的小嘴里发出笑声:“我已经参透了无意识梦境的秘密!我要把你们都投进去,一个不剩。” 说着他伸出两只手,张开手掌,在掌心各有画着一个符号。符号是椭圆形的,像是眼睛。 符号的中心部位还打着x。 第六十四章 二眼封印 夏日梦看到医生手心的符号,大吃一惊:“这是双眼封印?” 医生嘴部蠕动,无数的尖牙交错,“还挺识货。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找到了无意识之境。” 这时钱三串坐在地上,口吐白沫,吓得人事不省了。 我厌恶地踢了一脚,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样是真晕过去了。 我隔着栏杆低声问夏日梦,双眼封印是什么意思? 夏日梦一字一顿说:“传说要进入无意识梦境,需要打开三道封印,双眼封印、四眼封印和六眼封印。医生已经破解了双眼封印。” 医生恐怖的嘴里伸出一条血红色舌头,舔了舔嘴唇:“这才是第一步,把你们解决之后,我要扩大监狱规模。抓来更多梦中人,然后我要打开四眼封印……” 夏日梦用身体挡住我,轻声说:“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能逃一个是一个。我和他纠缠,你先走!” 我怎么可能跑?好几个同伴困在梦里,我自己回去有什么意义? 医生肩膀一动,整条右手臂飞射出来,离着两米远,“砰”一下抓住夏日梦的脖子。夏日梦紧紧反扣他的胳膊,看上去无异于螳臂当车。 医生使劲儿捏着他的脖子,夏日梦的面具嘎嘎作响。 灯在忽明忽暗闪亮,就在黑下来的瞬间,夏日梦似乎消失了,紧接着灯再次亮起,他还被卡住脖子。 医生嘎嘎笑:“想逃?没那么容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从这里逃走,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灯又暗下来。 再亮起时候,医生高大的身躯后面多出了一个人,是火妹!火妹突然就出现了,她一个纵跃趴上医生的后背,双手扼住医生的大脖子。 医生此时已经变异成一个无法形容的怪物,火妹这个小女子在上面,像是大狗熊背着的小松鼠。 灯一会儿灭一会儿亮,房间就像被无数闪光灯拍摄,我什么都看不清,隐约只看到他们三个身影在交错。 盯着一会儿,眼前阵阵发花,头晕得直犯恶心。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深层梦境,精神病院的天井里,有一个神秘的精神病人,叫李大民的,曾经跟我说过。如果遇到两只眼睛的符号,要用镜子去照。 “镜子,镜子……”我喃喃。这个鬼地方哪来的镜子。 我重重一拍脑袋,自己就能构想出镜子,还找什么,真是骑驴找驴。我蹲在地上,手成剑指抵住太阳穴,闭着眼睛努力幻想镜子。 隐隐感觉一块镜子正在成形,出现了轮廓……这个过程极耗脑力,我逼近极限。 镜子眼瞅着要成形,突然有人说话:“刘海洋,你在干什么呢?” 我顿时一股气泄,睁开眼看到是钱三串,忽明忽暗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正好奇看着我。 我气得大骂:“你不是晕了吗,别管我。” 钱三串眨着眼:“这种情况下不装晕不行啊,咱俩又搭不上手……” 话音一落,就听黑暗里火妹一声尖叫,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三个人影已经分不出谁是谁,在忽闪忽灭的光亮里时隐时现。 我低喝了一声:“别打扰我,我正在想办法。” “就你……”钱三串撇着嘴正要讽刺,我指着他鼻子说:“你他妈再多说一句话,看我扇不扇你就完了。” 钱三串张着大嘴愣在那儿,没想到我这么刚。 我闭着眼睛,再次用剑指抵住太阳穴,闭眼睛努力构想镜子。脑力极尽枯竭之时,我猛地睁开眼,栅栏旁边斜靠着一面脸盆大小的镜子。 我迅速拿起来,平平端起来,对外面喊:“夏前辈,夏前辈,把他引过来!” 钱三串急了:“你是不是疯了?别把那怪物弄过来!” 随着对面人影几个起落,夏日梦到了眼前,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道:“医生交给你了。” 他往旁边一闪,医生就站在栅栏外面。 医生的两个眼球像虫子一样伸在眼眶外,眼神怪异。钱三串只看了一眼,头一垂又晕死过去。 医生看着我,满是獠牙的嘴里发出笑声:“我们之间也该做个了结。” 周围的栅栏消失了,我被放了出来。 我瞬间舒了口气,“你不是打开了无意识梦境吗?我想看看,那到底是一个什么牛比的所在。” 火妹还在医生的后背上,双手紧紧卡住医生的脖子,她尖叫:“程序员,你疯了吗?赶紧滚,别碍着老娘办事。” “呱噪。”医生猛地一甩头,火妹被甩了出去。 他紧紧盯着我:“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刘海洋,只能是我。无意识梦境便是无间地狱,你会永远沉沦在里面。” 他伸直手臂,张开掌心,露出上面的双眼封印。我等的就是这一下,电光火石间把镜子端起来,对准了他的掌心照过去。 光灭了,屋里一团漆黑。 只听到医生一声惨叫,灯光再亮,“砰”的一声巨响,医生竟然自爆了!地上、天花板、墙上喷着一滩一滩肉泥,黏黏糊糊一大片鲜红色。 我手里的镜子也即时湮灭,化成无数碎光流逝而去。 地上出现一座肉山,无数的肉泥开始缓缓朝着肉山爬过去。肉山鼓鼓囊囊高低起伏,上面冒出许多细长长的管状物。每个管状物上都有一个小脑袋。 一个小脑袋探出肉堆,盯着我,细细的声音说:“谁教给你这一手的?” 火妹从黑暗里出来,抬脚就跺,“噗嗤”一下,小脑袋像虫子一样踩爆了。 灯又灭了,屋里寂静了几秒钟,突然开始地震,不断有东西摔在地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 这时,黑暗中亮起一盏油灯,灯光幽暗,夏日梦提着灯急切地说:“医生已经死了,梦境要坍塌了。快去救人!” 阴森的光线下火妹凭空一搓双手,她手里也出现了一盏油灯。 “你们检查二楼的每个房间,把能救的人都救了。我和夏师兄去三楼。”火妹说着,把手里的油灯递给我。 她踹了踹昏迷的钱三串,钱三串揉着眼迷迷糊糊说:“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别装了。赶紧起来,跟着程序员救人。”火妹不耐烦:“看你那出息。这届学员真是黄鼠狼抱窝,一个不如一个。” 钱三串二皮脸一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嘻嘻爬起来。 火妹和夏日梦出了房间,地面在晃动,我提着油灯如同走在狂风暴雨的甲板上,摇摇晃晃往深处去。 钱三串急了:“你干嘛去?火妹师父让你去其他房间救人。” “我现在就是在救人。”我提起油灯,微弱的光线照向病床。 孩子小北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第六十五章 重生 “这里怎么还有个孩子?”钱三串奇怪地问。 我哪有闲工夫解释,三步并两步来到病床前,俯身把小北抱起来。 抱着正要走,觉得有什么东西拖住了他,仔细一看,是脸上的呼吸罩。 我和林彤研究过这个呼吸罩,没有呼吸机,只是装装样子。我顺手把呼吸罩摘下来,扔到一边。 小北顿时呼吸急促起来,小脸憋得发紫。 我没在乎往外走了两步,他的情况开始危险了,嘴唇发红,一口一口倒着气,无法自主呼吸。我看情形不对,回身又来到病床前。 钱三串着急,“你到底在干什么,这里不宜久留。” 我把油灯递给他:“别在这废话,要么照亮,要么滚蛋。“ “我鈤……”钱三串接过灯:“我发现你在梦里挺嚣张啊,跟你钱爷都呼来喝去的。” 我没搭理他,径直来到病床边,把小北放在床上,然后用呼吸罩戴在脸上,说来也怪,小北的呼吸平稳了,脸色也缓解很多。 我纳闷着,这呼吸罩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你能不能别耽误时间,火妹师父和夏前辈让咱们救其他人。”钱三串说。 我点点头,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儿,但是吧,隐隐的有种预感,小北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玄机,一时又想不明白。 我对钱三串说,灯交给你,你到其他房间救人。 钱三串苦着脸说,我哪行。这时又是一阵地震,天花板瑟瑟往下落灰,我站立不稳摔在地上,大吼:“赶紧去!梦境要崩塌了。” 钱三串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叹口气,提着灯跑出房间。 屋里一团漆黑,我的能力造不出灯,摸黑哪也不敢去,只能在床边守着。黑暗的寂静中,传来小北沉稳的呼吸声。 我摸着呼吸罩,后面有条管子,顺着管子继续往下摸。管子很长,一直拖到床头后面。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床头,继续往下摸,一直摸到了地板。 我心里一惊,心扑腾扑腾乱跳。呼吸罩的管子一直垂到地上,再往下就是地板了,也就是说,呼吸罩的另一头藏在地板的里面。 地板里藏着什么东西?难道有一整套氧气设备藏在下面? 我用手敲敲,地板发出空洞声音。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光亮照进来。我赶紧去看,夏日梦和火妹以及钱三串,拿着油灯闯进来。他们身后跟着林彤。 林彤脸色苍白,浑浑噩噩的。 我从床头爬出来,问怎么了。 夏日梦道:“这里有古怪,所有房间都空着,里面的人都不在了。我只救下了这个姑娘,她的情况非常危险,被幻象迷惑,在更深一层的梦里。医生还没来得及把她转移走。” 夏日梦凝眉奇怪地说:“医生已经死了,梦境坍塌,所有关押的人都会出来,没那么复杂啊。不知道什么原因,房间都是空的。” “师兄,只有一个可能了。”火妹阴森着脸说。 “什么?“ 火妹提高油灯,照着地面,肉山在缓缓蠕动,喷洒在地上的肉片,像一条条蛔虫在爬行,爬向肉山,要汇聚一起。 火妹直勾勾盯着说:“只有一个可能,医生根本没死,梦境也没有崩塌。” 夏日梦走到肉山前,嘴里念念有词,虽然戴着面具,也能看出他的目光聚精会神。我们不敢说话打扰他。 好一会儿,夏日梦大口喘着气,手里凭空多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半瓶浑浊的液体,全都淋在肉山上。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煤油味道,我反应过来,夏日梦想把肉山烧了。 肉山似乎觉察到了不妙,伸出无数个细细长长的肉管,每个肉管上都小脑袋。像是在肉山上长出来了无数根肉芽。 这些小脑袋七嘴八舌的说话,声音交叉一起,细细密密,如同恶魔的低语。 钱三串吓得快窒息了,说着:“夏前辈,赶紧烧了它!不行了我,呼吸不畅,我要离开这个梦。这里太邪门了。” 夏日梦撇了他一眼,严肃地说:“火妹,这种场合你就不应该带新人来。” 火妹不服气:“我哪知道他这么不争气,本来还想带着涨涨见识。行了师兄,赶紧烧了这个妖孽吧。” 夏日梦对着肉山说:“医生,虽然你不是人,却也有了人的思想,希望你死之后进入六道轮回,下辈子争取当个人。”说着,把手里的油灯扔在肉山上。 油灯破碎,里面的火苗飞溅而出,沾煤油着起来。幽蓝色的火苗窜起,飞快在肉山上游走和蔓延开来,不一会儿被烈火包围。刹那间整个房间都亮了,一股股热浪夹杂臭味扑面而来。 我们围着大火看着,烈火中那些肉管在快速蠕动,每个小脑袋表情都很痛苦,张着大嘴发出惨嚎。 钱三串靠在我的身上,眼瞅着就要吓晕过去。 我虽然害怕,好歹咬着牙能挺住。钱三串真是个怂包,创作了那么多的悬疑小说,胆子还像针眼那么大。 夏日梦叹口气,“造孽啊。尘归尘,土归土……” 肉身在大火里忽然隆了起来,展示出诡异的姿态,给我的感觉是,这座肉山竟然想站立起来。 大火之下,它没有越烧越小,反而在膨胀,无数的肉管伸出来缩回去,无数的小脑袋在动。它们在咧嘴笑,仿佛嘲笑我们只有这么点办法。 “不对啊。”火妹说:“医生难道越变异越强?” “是不对。”夏日梦凝神说:“我知道了,我们还没有找到梦核。一开始我以为梦核是医生自己,杀了他就破了梦核,但情况并不是。” “我知道梦核是什么了。”我说:“梦核是这些小脑袋。” “你怎么知道?”火妹问。 我说道:“第一次到这个梦境的时候,我被幻象迷惑,迷迷糊糊中听谁说了那么一嘴,说梦核就是这些小脑袋。” “你一定是听错了,”夏日梦摇摇头:“或者就是小脑袋的诡计,让你误认为梦核是它。梦核另有他物。这个梦的梦核到底是什么?” “找不到我们就没办法消灭他?”钱三串指着大火中的肉山说。 夏日梦点点头:“他在自己的梦里是杀不死的,会无限重生。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找到梦核,摧毁这个梦。二是我们要赶紧跑路了,重生后的医生,会更加强大。” 第六十六章 真正的梦核 夏日梦说了目前的两个选择,一个是彻底把医生毁灭,一个是赶紧跑路。 火妹说:“跑什么跑,来都来了,必须把事情解决!”她的态度极为坚决。说完之后,看我和钱三串。 我对医生恨之入骨,这次跑了等于放虎归山,以后更难治服他了。他怎么变异怎么强大,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是他打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这就忍不了了。 我坚决说:“我同意火妹师父的意见,不能跑!” 钱三串叹口气:“行,听你们的。” 大火中肉山缓缓膨胀,夏日梦道:“既然如此,咱们要赶紧找到梦核。找不到那东西,一切努力都白费。” 房间里热浪滚滚,大火熊熊,而所有人都面挂寒霜,找不到梦核,全都会死在这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和夏日梦说,小北躺着的病床后的地板,有些玄机。小北戴着的呼吸罩一直通向那里,延伸进了地板下面。 夏日梦招呼众人来到床头。他趴在地上,用手敲了敲地板,果然发出空洞的声音。 他让我们闪开,然后叫过火妹,两人跳起来用脚踹地,“啪啪”几下地板开裂,露出下面一个黑森森的空间。 火妹继续飞踹,把地板缺口扩大,差不多脸盆大小,才停下脚。我们一起往里看,地板下面的空洞深不可测,一点光亮都没有。 “师兄,下面是什么?”火妹问。 夏日梦苦笑摇摇头,提着油灯小心翼翼照进去,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小北呼吸罩的管子一直通向地板黑暗的最深处。 钱三串擦擦头上的冷汗:“不至于找个人下去看看吧。” “我看你最合适。”我瞪他一眼。 钱三串做了个深呼吸:“姓刘的,打咱俩见面你就在怼我,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有意见就说,阴阳怪气地干什么?单挑来!” 我勃然大怒,正要和他撕,火妹骂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都什么时候了,会不会看点火候。那么大人了一点事不懂。” 我们两个大男人让她一个小丫头训得没滋没味的。 这时林彤突然大叫,指着肉山,身体因为恐惧都在抖动。我们看过去,肉山站了起来,全身带火,一步步向着我们的所在挪动。 我过去拽着林彤,把她拉在身后,林彤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几乎要晕过去。 夏日梦对我说:“你还能不能想出两面镜子?带着这几个人先走,我和火妹留下来对付这个怪物。”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我微微闭着眼睛,凝思苦想,墙上慢慢出现了镜子的轮廓。钱三串忽然插嘴说:“其实不用钻进地板洞里,只要拉着呼吸罩的管子往外拽,就能知道下面到底连着什么。” 我一想对啊,这么一分神,镜子湮灭了。 我睁开眼睛,脑力已经枯竭,脑仁儿隐隐作疼,直犯恶心。 夏日梦见我如此,没有强行要求再去想镜子,他和火妹拽着呼吸管往上提。钱三串掌灯,林彤躲在我身后,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 肉山每一步都极为缓慢,整体还在不断膨胀,此刻接近三米,最上端几乎触碰到了天花板。在熊熊火焰中,能看到肉山表面长满了肉芽,每个细细长长的肉芽上都顶着一个人的脑袋。 看到这一幕,我联想到一样事物,那就是地狱。 每个脑袋都是一个亡魂,生在肉山,遭受地狱酷刑之苦。 我看了一眼钱三串,钱三串也在回视我,我们都是写手,有些东西是心照不宣的,这一刻我知道,他也触发了极大的灵感。 夏日梦和火妹拽出很长的一截呼吸管,可还是没有尽头。 火妹摇摇头:“师兄,不能这么干,时间不等人。你觉得下面是什么,有没有玄机?我有一个想法。” 夏日梦示意她说。 火妹道:“我怀疑这地下空间里藏着的东西,就是这个梦的梦核!” “继续说,依据是什么?” 火妹摇摇头:“不知道,纯粹就是直觉。所有地方我们都找了,哪里也找不到梦核,下面如此诡异,说不定就是呢。刘海洋说过,他一直不明白医生为什么抓这个孩子。” 我点点头。 火妹道:“除非这个孩子有作用,是某种工具……” 她说完这句话,我大脑里突然灵机一闪,脱口而出:“我知道梦核是什么了!” 他们一起看我,钱三串抬起油灯,照在我的脸上。我激动的浑身发抖,磕磕巴巴说:“梦核就是小北!就是我们眼前这个孩子!” 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林彤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说:“小北是梦核?” 我点点头:“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地板下面空间应该是支撑整个梦境的基础,运作维系全靠小北!我们都想错了,不是小北需要地板下面的供氧,而是地板下面的运作需要小北。” “你怎么推断出来的?”火妹看着我。 我指着林彤说:“我们两人曾经找到过阿南生前的记忆碎片。阿南是整个梦境的始作俑者,也是医生的创造者。在他的记忆碎片里,我们见到小北的的时候,能架构出一个完整的幻想世界,细节极是强悍。” “我考,你怎么不早说?!”火妹大叫。 这时,肉山到了近前,没有明确的四肢,一团肉挥舞出来,直接打向我们。夏日梦吼了一声:“散!” 我顾不得别人,拉着林彤闪在一旁,钱三串堪称逃跑专家,还没等夏日梦提醒,早已一个就地十八滚,钻到病床下面去了。 火妹身材矫捷,双手一撑病床边缘,在空中横飞到病床的另一侧。 只有夏日梦被逼到了墙角,肉山上出现一个洞,像是张开了嘴,吐出一团火。夏日梦在墙角无处可逃,情急之中,竟然跳进了地板的深洞里。 大火舔舐着刚才他所在的墙面,留下一大团黑色的烤焦印记。 火妹急了,带着哭腔大喊:“师兄!”她一俯身把小北抱了起来。 肉山缓慢转向她。 火妹抱着小北,扯掉了孩子脸上的呼吸罩。小北的呼吸困难起来。 第六十六章 真正的梦核 夏日梦说了目前的两个选择,一个是彻底把医生毁灭,一个是赶紧跑路。 火妹说:“跑什么跑,来都来了,必须把事情解决!”她的态度极为坚决。说完之后,看我和钱三串。 我对医生恨之入骨,这次跑了等于放虎归山,以后更难治服他了。他怎么变异怎么强大,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是他打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这就忍不了了。 我坚决说:“我同意火妹师父的意见,不能跑!” 钱三串叹口气:“行,听你们的。” 大火中肉山缓缓膨胀,夏日梦道:“既然如此,咱们要赶紧找到梦核。找不到那东西,一切努力都白费。” 房间里热浪滚滚,大火熊熊,而所有人都面挂寒霜,找不到梦核,全都会死在这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和夏日梦说,小北躺着的病床后的地板,有些玄机。小北戴着的呼吸罩一直通向那里,延伸进了地板下面。 夏日梦招呼众人来到床头。他趴在地上,用手敲了敲地板,果然发出空洞的声音。 他让我们闪开,然后叫过火妹,两人跳起来用脚踹地,“啪啪”几下地板开裂,露出下面一个黑森森的空间。 火妹继续飞踹,把地板缺口扩大,差不多脸盆大小,才停下脚。我们一起往里看,地板下面的空洞深不可测,一点光亮都没有。 “师兄,下面是什么?”火妹问。 夏日梦苦笑摇摇头,提着油灯小心翼翼照进去,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小北呼吸罩的管子一直通向地板黑暗的最深处。 钱三串擦擦头上的冷汗:“不至于找个人下去看看吧。” “我看你最合适。”我瞪他一眼。 钱三串做了个深呼吸:“姓刘的,打咱俩见面你就在怼我,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有意见就说,阴阳怪气地干什么?单挑来!” 我勃然大怒,正要和他撕,火妹骂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都什么时候了,会不会看点火候。那么大人了一点事不懂。” 我们两个大男人让她一个小丫头训得没滋没味的。 这时林彤突然大叫,指着肉山,身体因为恐惧都在抖动。我们看过去,肉山站了起来,全身带火,一步步向着我们的所在挪动。 我过去拽着林彤,把她拉在身后,林彤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几乎要晕过去。 夏日梦对我说:“你还能不能想出两面镜子?带着这几个人先走,我和火妹留下来对付这个怪物。”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我微微闭着眼睛,凝思苦想,墙上慢慢出现了镜子的轮廓。钱三串忽然插嘴说:“其实不用钻进地板洞里,只要拉着呼吸罩的管子往外拽,就能知道下面到底连着什么。” 我一想对啊,这么一分神,镜子湮灭了。 我睁开眼睛,脑力已经枯竭,脑仁儿隐隐作疼,直犯恶心。 夏日梦见我如此,没有强行要求再去想镜子,他和火妹拽着呼吸管往上提。钱三串掌灯,林彤躲在我身后,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 肉山每一步都极为缓慢,整体还在不断膨胀,此刻接近三米,最上端几乎触碰到了天花板。在熊熊火焰中,能看到肉山表面长满了肉芽,每个细细长长的肉芽上都顶着一个人的脑袋。 看到这一幕,我联想到一样事物,那就是地狱。 每个脑袋都是一个亡魂,生在肉山,遭受地狱酷刑之苦。 我看了一眼钱三串,钱三串也在回视我,我们都是写手,有些东西是心照不宣的,这一刻我知道,他也触发了极大的灵感。 夏日梦和火妹拽出很长的一截呼吸管,可还是没有尽头。 火妹摇摇头:“师兄,不能这么干,时间不等人。你觉得下面是什么,有没有玄机?我有一个想法。” 夏日梦示意她说。 火妹道:“我怀疑这地下空间里藏着的东西,就是这个梦的梦核!” “继续说,依据是什么?” 火妹摇摇头:“不知道,纯粹就是直觉。所有地方我们都找了,哪里也找不到梦核,下面如此诡异,说不定就是呢。刘海洋说过,他一直不明白医生为什么抓这个孩子。” 我点点头。 火妹道:“除非这个孩子有作用,是某种工具……” 她说完这句话,我大脑里突然灵机一闪,脱口而出:“我知道梦核是什么了!” 他们一起看我,钱三串抬起油灯,照在我的脸上。我激动的浑身发抖,磕磕巴巴说:“梦核就是小北!就是我们眼前这个孩子!” 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林彤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说:“小北是梦核?” 我点点头:“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地板下面空间应该是支撑整个梦境的基础,运作维系全靠小北!我们都想错了,不是小北需要地板下面的供氧,而是地板下面的运作需要小北。” “你怎么推断出来的?”火妹看着我。 我指着林彤说:“我们两人曾经找到过阿南生前的记忆碎片。阿南是整个梦境的始作俑者,也是医生的创造者。在他的记忆碎片里,我们见到小北的的时候,能架构出一个完整的幻想世界,细节极是强悍。” “我考,你怎么不早说?!”火妹大叫。 这时,肉山到了近前,没有明确的四肢,一团肉挥舞出来,直接打向我们。夏日梦吼了一声:“散!” 我顾不得别人,拉着林彤闪在一旁,钱三串堪称逃跑专家,还没等夏日梦提醒,早已一个就地十八滚,钻到病床下面去了。 火妹身材矫捷,双手一撑病床边缘,在空中横飞到病床的另一侧。 只有夏日梦被逼到了墙角,肉山上出现一个洞,像是张开了嘴,吐出一团火。夏日梦在墙角无处可逃,情急之中,竟然跳进了地板的深洞里。 大火舔舐着刚才他所在的墙面,留下一大团黑色的烤焦印记。 火妹急了,带着哭腔大喊:“师兄!”她一俯身把小北抱了起来。 肉山缓慢转向她。 火妹抱着小北,扯掉了孩子脸上的呼吸罩。小北的呼吸困难起来。 第六十七章 迷宫 火妹扯掉了小北脸上的呼吸罩,小北顿时呼吸不畅,胸口剧烈起伏。说来也怪,随着小北的不良反应出现,那座肉山也开始颤抖,不住向后退。 火妹惊喜:“刘海洋猜对了,这个小孩子才是梦核。” 燃烧着大火的肉山发出沉闷的吼声,缓慢蠕动,似乎在极度痛苦中。 小北的呼吸越来越弱,脸色苍白,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林彤跑过来一把抢过孩子,把呼吸罩重新戴上。 “你干嘛?”火妹愣了愣,肉山突然横扫一拳,火妹猝不及防被打飞,重重撞在天花板,又弹落在地上,摔了好几个跟头。 这就是在梦里,现实这么折腾,火妹早就挂了。 小北恢复了呼吸,肉山也来了精气神,身上不断出现空洞,如同张开的嘴巴一样,吞吐着火焰。 火妹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来,来到林彤面前说:“我知道你认识这个孩子,但现在是梦,不是现实!必须杀掉这个孩子,要不然怪物会越来越强大。” 林彤紧紧抱着小北,歇斯底里大喊:“不行!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小北,我必须把他带回去!谁也不准动他!” 肉山进入了暴走模式,浑身喷火,像是造型怪异的火火焰喷射器,身体各个部位往外喷射火线。 我和钱三串抱头鼠窜,虽说这里是梦境,可谁也不敢去试真火的威力。我有这方面的惨痛经历,梦里遭受电击,回到现实也带着伤。 这时候我发现,在躲避危险上,钱三串简直是宗师级别的,别看又是滚又是爬,可每次都将将躲过火焰,几个滑行居然到了门口。 钱三串朝我招手:“快来,离开这儿!” 我没有听他的,反而跑向最里面,到地板深洞前,趴在边儿上朝里喊:“夏前辈,夏前辈!” “来了。”地洞里忽的钻出一个人影,正是夏日梦,他是飞出来的。这时肉山一拳打过来,夏日梦迎着过去,用自己的掌心紧紧握住了肉山的拳。 一人一怪开始角力,火焰顺着夏日梦的胳膊缓缓蔓延,开始燃烧。夏日梦戴着花脸面具,一身的国风长袍飘然洒脱,他以一己之力抵着怪物。 趁这个工夫,我来到林彤身边,大声喊:“怎么办?” 林彤紧紧抱着小北,目光坚定,一字一顿说:“要杀小北,除非大家同归于尽!” 火妹急得跺脚:“你怎么这么执?没有人要杀这个孩子,他只是梦核,在这里灭了他,梦境就坍塌了,医生就死了,我们全都能活下来。” “我不管!”林彤大声嘶吼,跟一头母狼差不多,头发披散遮住脸:“谁也不准动他!他是阿南的亲弟弟!” 我情急之中说:“这样行不行,让小北离开这个梦,把他送出去,是不是也能起到一样的效果。” “怎么送?”火妹瞪我:“能带我们出入这个梦境的只有我师兄,你看他现在!” 夏日梦两条胳膊都燃烧起了大火,被逼入墙角,肉山一步步向里挤压。夏日梦已经到了极限,喉咙发出极为痛苦的呻吟,面具表面布满了细如蜘蛛丝的无数裂痕。 “夏前辈没说过吗,我也可以出入这个梦境。”我说道。 我深吸口气,双手并剑指抵在太阳穴上,此时所有人都生死一线,我就算拼上老命也得努力一次。 渐渐的墙上出现了两面镜子,我大口喘着气,头上都是汗,一阵阵发晕,还在强忍着。如果晕了,一切都前功尽弃。 我眼前阵阵发黑,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一个亲切的声音传来:“你累了,我来帮你。” 我勉强抬起头,看到是夏日梦,以为看错了,揉揉眼再看向肉山,换成了火妹和肉山在周旋。火妹没有硬碰硬,而是在漫天的火线中穿梭,吸引肉山的注意力。 她身形矫捷,像是一个忽视重力的轻功高手,在天花板和地面之间,游刃有余躲着肉山的火焰攻击。我都看傻了,火妹看似轻松,其实每一秒钟都有生命危险,她是在踩着刀尖跳舞。 “别看了,抓紧时间。”夏日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我借给你脑力,你来构想。” 我答应了一声,开始想象两面镜子,果然感觉有能量从肩膀上传递过来,头脑那叫一个清凉。夏日梦忽然道:“你是写小说的,对吗?” 我愣了,赶忙说:“是啊。” 钱三串凑过来:“夏前辈,我也是。我和刘海洋是同行。” 夏日梦道:“既然要玩,我们就玩大一点,不要构想一面两面镜子了。我借给你们两人脑力,大家一起来构思一个镜子的迷宫!” 镜子迷宫?!我和钱三串异口同声地说。 “对。”夏日梦说:“把医生这个怪物永远困死在里面。我现在教你们控梦的最高境界,造梦。” 钱三串兴奋地说:“真的吗,我们能造梦了?” 夏日梦道:“现在情况特殊,只是让你们感受一把。要造梦,你们的脑力和境界差得太远。好了,赶紧的。”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一只手搭在钱三串的肩膀。 我一头乱麻,不知道从何开始,夏日梦道:“你们两人分工,一个负责造镜子,一个负责设计迷宫。我负责融合你们的创意。” 钱三串反应极快:“我来造迷宫,造镜子是老刘的强项。” 借助夏日梦源源不断提供过来的脑力,我啥都不管只负责造一块块镜子。我闭着眼睛构想镜子,想完一块再想一块。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就数秒钟,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墙面上出现一个深洞,洞里银光波动,互映璀璨,仿佛一个巨大的万花筒,由无数块巨大的镜子贴合而成。 我记得自己没造这么多镜子,不知道夏日梦怎么弄出来的。 夏日梦来到林彤面前,沉声说:“把孩子给我。” 林彤紧紧抱着小北,看着这个花脸面具的男人,吱吱呜呜说,不给,就不给。 火妹已经支撑不住了,动作凝滞,好几次差点被肉山的大火灭掉。夏日梦怒喝:“你们两人按住这个女孩!” 我和钱三串紧紧抓住林彤。林彤拼命挣扎,牙都用上了想咬我们,夏日梦一把夺过小北,看都不看把孩子向镜子迷宫的深处一扔。 我们谁也没想到夏日梦会这么决绝,林彤惨叫一声,带着哭腔大喊:“小北!小北!” 第六十七章 迷宫 火妹扯掉了小北脸上的呼吸罩,小北顿时呼吸不畅,胸口剧烈起伏。说来也怪,随着小北的不良反应出现,那座肉山也开始颤抖,不住向后退。 火妹惊喜:“刘海洋猜对了,这个小孩子才是梦核。” 燃烧着大火的肉山发出沉闷的吼声,缓慢蠕动,似乎在极度痛苦中。 小北的呼吸越来越弱,脸色苍白,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林彤跑过来一把抢过孩子,把呼吸罩重新戴上。 “你干嘛?”火妹愣了愣,肉山突然横扫一拳,火妹猝不及防被打飞,重重撞在天花板,又弹落在地上,摔了好几个跟头。 这就是在梦里,现实这么折腾,火妹早就挂了。 小北恢复了呼吸,肉山也来了精气神,身上不断出现空洞,如同张开的嘴巴一样,吞吐着火焰。 火妹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来,来到林彤面前说:“我知道你认识这个孩子,但现在是梦,不是现实!必须杀掉这个孩子,要不然怪物会越来越强大。” 林彤紧紧抱着小北,歇斯底里大喊:“不行!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小北,我必须把他带回去!谁也不准动他!” 肉山进入了暴走模式,浑身喷火,像是造型怪异的火火焰喷射器,身体各个部位往外喷射火线。 我和钱三串抱头鼠窜,虽说这里是梦境,可谁也不敢去试真火的威力。我有这方面的惨痛经历,梦里遭受电击,回到现实也带着伤。 这时候我发现,在躲避危险上,钱三串简直是宗师级别的,别看又是滚又是爬,可每次都将将躲过火焰,几个滑行居然到了门口。 钱三串朝我招手:“快来,离开这儿!” 我没有听他的,反而跑向最里面,到地板深洞前,趴在边儿上朝里喊:“夏前辈,夏前辈!” “来了。”地洞里忽的钻出一个人影,正是夏日梦,他是飞出来的。这时肉山一拳打过来,夏日梦迎着过去,用自己的掌心紧紧握住了肉山的拳。 一人一怪开始角力,火焰顺着夏日梦的胳膊缓缓蔓延,开始燃烧。夏日梦戴着花脸面具,一身的国风长袍飘然洒脱,他以一己之力抵着怪物。 趁这个工夫,我来到林彤身边,大声喊:“怎么办?” 林彤紧紧抱着小北,目光坚定,一字一顿说:“要杀小北,除非大家同归于尽!” 火妹急得跺脚:“你怎么这么执?没有人要杀这个孩子,他只是梦核,在这里灭了他,梦境就坍塌了,医生就死了,我们全都能活下来。” “我不管!”林彤大声嘶吼,跟一头母狼差不多,头发披散遮住脸:“谁也不准动他!他是阿南的亲弟弟!” 我情急之中说:“这样行不行,让小北离开这个梦,把他送出去,是不是也能起到一样的效果。” “怎么送?”火妹瞪我:“能带我们出入这个梦境的只有我师兄,你看他现在!” 夏日梦两条胳膊都燃烧起了大火,被逼入墙角,肉山一步步向里挤压。夏日梦已经到了极限,喉咙发出极为痛苦的呻吟,面具表面布满了细如蜘蛛丝的无数裂痕。 “夏前辈没说过吗,我也可以出入这个梦境。”我说道。 我深吸口气,双手并剑指抵在太阳穴上,此时所有人都生死一线,我就算拼上老命也得努力一次。 渐渐的墙上出现了两面镜子,我大口喘着气,头上都是汗,一阵阵发晕,还在强忍着。如果晕了,一切都前功尽弃。 我眼前阵阵发黑,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一个亲切的声音传来:“你累了,我来帮你。” 我勉强抬起头,看到是夏日梦,以为看错了,揉揉眼再看向肉山,换成了火妹和肉山在周旋。火妹没有硬碰硬,而是在漫天的火线中穿梭,吸引肉山的注意力。 她身形矫捷,像是一个忽视重力的轻功高手,在天花板和地面之间,游刃有余躲着肉山的火焰攻击。我都看傻了,火妹看似轻松,其实每一秒钟都有生命危险,她是在踩着刀尖跳舞。 “别看了,抓紧时间。”夏日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我借给你脑力,你来构想。” 我答应了一声,开始想象两面镜子,果然感觉有能量从肩膀上传递过来,头脑那叫一个清凉。夏日梦忽然道:“你是写小说的,对吗?” 我愣了,赶忙说:“是啊。” 钱三串凑过来:“夏前辈,我也是。我和刘海洋是同行。” 夏日梦道:“既然要玩,我们就玩大一点,不要构想一面两面镜子了。我借给你们两人脑力,大家一起来构思一个镜子的迷宫!” 镜子迷宫?!我和钱三串异口同声地说。 “对。”夏日梦说:“把医生这个怪物永远困死在里面。我现在教你们控梦的最高境界,造梦。” 钱三串兴奋地说:“真的吗,我们能造梦了?” 夏日梦道:“现在情况特殊,只是让你们感受一把。要造梦,你们的脑力和境界差得太远。好了,赶紧的。”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一只手搭在钱三串的肩膀。 我一头乱麻,不知道从何开始,夏日梦道:“你们两人分工,一个负责造镜子,一个负责设计迷宫。我负责融合你们的创意。” 钱三串反应极快:“我来造迷宫,造镜子是老刘的强项。” 借助夏日梦源源不断提供过来的脑力,我啥都不管只负责造一块块镜子。我闭着眼睛构想镜子,想完一块再想一块。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就数秒钟,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墙面上出现一个深洞,洞里银光波动,互映璀璨,仿佛一个巨大的万花筒,由无数块巨大的镜子贴合而成。 我记得自己没造这么多镜子,不知道夏日梦怎么弄出来的。 夏日梦来到林彤面前,沉声说:“把孩子给我。” 林彤紧紧抱着小北,看着这个花脸面具的男人,吱吱呜呜说,不给,就不给。 火妹已经支撑不住了,动作凝滞,好几次差点被肉山的大火灭掉。夏日梦怒喝:“你们两人按住这个女孩!” 我和钱三串紧紧抓住林彤。林彤拼命挣扎,牙都用上了想咬我们,夏日梦一把夺过小北,看都不看把孩子向镜子迷宫的深处一扔。 我们谁也没想到夏日梦会这么决绝,林彤惨叫一声,带着哭腔大喊:“小北!小北!” 第六十八章 激烈辩论 小北被扔进了镜子迷宫。林彤想冲过来救人,我和钱三串死死按住住她,不让她捣乱。 夏日梦大手一挥,镜子迷宫的洞口开始复原,即将关闭。这时肉山撇下了火妹,在地上快速蠕动,奔了过来。 肉山发出沉闷的叫声,洞口关闭前,带着身上大团的火焰跳进了镜子迷宫。在进去的一瞬间,夏日梦抓住呼吸罩的管子,猛地往外一提,小北竟然奇迹般的从洞里拽出来。 肉山带着一大团火焰也要冲出来,夏日梦双手快速结印,洞口彻底关闭了。 小北乖乖地缩在夏日梦的怀里,紧紧抱着夏日梦的脖子,表情很安详。林彤呆呆地看着,整个过程惊险刺激,人都傻了。 夏日梦把小北递给她,轻轻说:“孩子安然无恙。” 钱三串腰板直了,对林彤说:“夏前辈怎么可能伤害孩子?不拿你的脑子想想吗?人长得挺漂亮,就是脑子不行。” 火妹气喘吁吁跑过来,神色狼狈,一只手紧紧捂着脖子,好像受伤了。夏日梦点点头,对她说了声辛苦。 这时,“哐”一声巨响,墙面在剧烈震动。夏日梦脸色骤变:“没想到镜子迷宫都没有困住它,现在要出来了。” “怎么办?”我们几个异口同声问。 夏日梦拍着我的肩膀:“再构想出两面镜子,所有人都离开这里!” 事不宜迟,我借助夏日梦的脑力,迅速构想出了两面镜子,彼此映照中缓缓出现一扇黑色的门。夏日梦一挥手,火妹抱抱拳,带着钱三串从门里钻出去,无影无踪而去。 林彤抱着小北,有些不知所措。夏日梦指着黑门说:“带着孩子赶紧走,回去之后,孩子自然就会醒过来。他已经昏迷了两年,刚苏醒肯定不太适应,一周内不能见光不能动荤,切记切记!” 林彤抱着小北,冲着夏日梦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带着孩子进入黑门。 我舒了口气,擦擦头上的汗,正想和夏日梦告别,夏日梦道:“别急着走。跟我去办事。” 他径直出了房间,我只好跟在后面。 夏日梦带我去了隔壁房间,开门之后,看到一个女孩骑着木头驴。木头驴站在那一动不动,身上出现大量裂纹,下一秒钟突然崩碎,女孩落在地上。 “梦核不在了。”夏日梦说:“这个梦的一切规则都会崩塌,我们要做的就是救人。你挨个房间察看,把所有人都带到镜子那里,把他们送回去。” “好。”我点点头。 夏日梦走到女孩身边,扶她起来,女孩似乎带着欧洲血统,深目高鼻,只是神色浑浑噩噩,像行尸走肉。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做这件事吗?”夏日梦问我。 我吸了口气:“医生冒用我的名字,你想为我正名。“ 夏日梦点点头:“你很聪明,那个钱三串也很聪明,你们都是聪明人。希望以后你们能在清醒梦这个领域有所突破,成为所有人梦的守护者。” 这个话听着别扭,像交待后事,我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这个梦境是不是要坍塌了?抓紧时间吧。” “梦核虽然不在了,但医生没有消灭。”夏日梦说:“此梦崩坏,以后会成为废墟,但不会消失。就把这里当做永久埋葬医生的坟墓吧。” 夏日梦回到原来的房间守着镜子,我跑遍二楼和三楼,挨个房间救人。把他们带出来,通过镜子送回原来的地方。 我也不是白送的,每救一个人,就在他们耳边说,写手程序员是救世主,是大好人,专门冒着危险来救你们,你们不要恩将仇报啊。んttps:// 这所医院一共四层楼,走完最后一个房间,解救了最后一个人,应该是没有漏网之鱼了。我心情轻松不少,哼着小曲回去,医生这个鬼东西终于解决了,放下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 回到原来的房间时,发现火妹又回来了,正和夏日梦激烈的争辩。 我有些惊讶:“火妹师父,你怎么又回来了?” 火妹没搭理我,继续和夏日梦吵:“师兄,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夏日梦皱眉:“有什么好考虑的。所有人都救出去了,这个地方也彻底没用了。我会毁掉这个梦的端口,谁也搜索不到,以后它就是一个坟墓,封印医生的坟墓!是梦境海洋里无数泡沫中的一个。” “这么成熟的梦,而且还是公域梦,实在难求。”火妹说:“我有个想法,以后可以发展成为清醒梦群里新人的训练基地。目前清醒梦教学最大的难题,比如我带了三个徒弟,我要挨个联梦,单独去教他们,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我当然也有自己的公域梦境,但每次维护非常困难,如果有了这个地方,我可以把他们三人一起带进来,在这里授课。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资源。” 夏日梦沉默不语,很明显说动了。 火妹继续道:“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医生已经破解了二眼封印,我们只要利用一下,就可以找到进入无意识梦境的方法……” “想都不要想!”夏日梦打断她:“火妹,这个念头你不要动!无意识梦境像黑洞一样,接触到它的人,包括接触到它的一切生灵,都会堕入邪恶和黑暗里。我修习清醒梦的时间比你长,见的人比你多,我见过太多的天才陨落在无意识梦境的追求上。你如果对无意识梦境有什么想法,我现在就毁了这个梦!” 夏日梦双手结法印,就要动手,火妹抓住他:“好,好,师兄我答应你,但是我保留意见。佛陀当初在菩提树下证悟,就是进入无意识梦境涅槃的,最后才成圣成佛。” “人类历史上下万年,出来几个佛陀?”夏日梦有些生气,戴着的面具都在发光:“这个问题不要再讨论了!否则我把这里永远变成废墟泡影。” “好,好。”火妹嬉皮笑脸挽着夏日梦的胳膊。 “还有一件事。”夏日梦看着我:“刘海洋从今夜之后升级为一级,不用再做零级的作业了。” “他?”火妹上上下下看我。 夏日梦道:“你那几个徒弟,下一步可以传授控梦原理了,带着刘海洋一起练吧。我和海洋合作过几次,他清醒梦的潜力巨大,好好培养。” 说到这里,夏日梦重重拍我的肩膀,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第六十九章 一切安好 从梦里醒来,我缓缓睁开眼,早已天光大亮,隔着窗帘是外面的阳光。我躺在床上没有动,仔细回味昨晚梦境,睁眼的那一刻,大部分的细节开始流失,梦的神性也在变淡,一切都化作缥缈的记忆。 我坐起来,林彤并不在身边,我没计较她去了什么地方,优哉游哉点燃一根烟,再次回味梦中仅存的记忆、梦中的味道。 对抗医生的经过如此玄妙、激烈、超出想象,可此时回忆起来,只剩一个个没有颜色的片段,似有似无,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真是黄粱一梦啊。 我从床上下来,看看表竟然下午一点了,也就是说,这个梦超过了十五个小时。感觉饥肠辘辘,口里干得像冒火。 客厅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是林彤留下来的,大意是说她醒了,先走一步,去看看小北的情况,有事及时联系。最后写了一句话,程序员,谢谢你。 我长长舒了口气,如同卸下千斤重担,舒坦的不行。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可乐,咕嘟嘟喝了大半瓶,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张开透气,一扫前日的阴晦之气。 要了一份麻辣锅外卖,趁着这工夫,我仅存的回忆把梦境里发生的事能记多少写多少,作为素材。刚写完外卖就到了,美美吃了一顿,最后吃得大汗淋漓,所有窗户都打开通风,我是飘飘欲仙,从里到外像是蒸了桑拿一般。 晚上我给林彤发了个信息,她发来语音特别兴奋,告诉我小北已经醒了,他的妈妈喜极而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直叫阿弥陀佛。 我听得苦笑,拜佛还不如拜夏日梦,没有他的决断和妙手,小北现在已经挂在梦里了。 他妈本来准备送小北去医院的,幸亏林彤及时阻止,按照夏日梦的交待,在屋里拉上窗帘,一周不能见光不能动荤。 林彤这个礼拜都要住在小北家,和他妈妈一起照顾孩子。 我叹口气说,“你对前男友还真是痴情。对他的家人都这么好。” “其实我是愧疚的,”林彤轻声说:“等小北救回来,我也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我要从阿南的阴影里出来。” 林彤在梦里歇斯底里,能看出她的压力绷到了极点,能选择重新生活放过自己一马,也算是可喜可贺,皆大欢喜。 晚上我毫无睡意,刷着微薄,看网上的评论动态,对我的批判已经少了很多,平台也发出警告,对无理由的人肉和不负责任的评论,都要追究责任! 很多人在说好话,说是刘海洋救了他们,在梦里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能感受到一个叫刘海洋的人,像救世主一样把自己救了。 我看得喜不自胜,那种愉悦感无法言说。难怪佛常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做一次拯救者,确实让人浑身舒坦,身心愉悦。 我懒洋洋躺在床上睡觉,虽然睡了十几个小时,可还能睡。心情舒畅,睡眠质量也高,一觉到大天亮。 早上的时候,接到了编辑老周发来的信息:“老刘啊,你的长篇梗概我们主编看了。” “咋样?”我问。 老周发了个笑脸,“主编特别满意,让你赶紧动笔。” 我懒洋洋把写好的第一章发给他,老周让我别走,他马上看。一章字数不多,他很快看完,赞不绝口,让我照这个标准赶紧开工。 “一个半月够不够?”他跟我商量。 “俩月吧。”我叼着牙签讨价还价。 “行。”老周道:“一会儿我就起草合同,然后发给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咱们就签约。”憾凊箼 我懒懒地:“不用这么着急吧。” 老周不干了,直白地说:“我的大神,夜长梦多啊,主编也是这个意思。先和你把合约签了,这样咱们两家都踏实,你安心搞创作,其他的什么都不用你操心,我们全替你办了。” 最后老周要求,小说每写完几章就要发过去,他是我的忠实读者,想第一时间看到稿子。我心中冷笑,都是千年妖狐玩什么聊斋,这点小计俩在我这儿不够看,在行内混了多少年,还不知道你们的想法?不就是想时刻监督小说的文本质量吗,装什么忠实粉丝。 我没戳破他的小心思,我有充足的信心创造出好作品,经得起任何考验。清醒梦的经历,加工之后写进小说,保准谁都没看过。 这也是我创作的核心理念,写就写别人没写过的、没想过的,要不就不写。只是这么多年,我迷失在市场化和模式化里,特色和初心都丢到九霄云外,想到这儿长长叹了口气。 我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内心翻江倒海,时而唏嘘感叹,时而雄心万丈。 随后灵感爆发,打开文档就是干,一连三个小时都在心流状态,我洋洋洒洒写了好几万字。我疲惫地伸个懒腰,照这个速度,半个月左右就能交稿。 不急不急,完稿了也不能过早交上去,否则这些人会鸡蛋里挑骨头的,要卡着时间交稿。这都是经验。 一连几天我都宅在家里搞创作,外面的事跟我没啥关系。医生封印了,该救的人都救了,我的口碑也正过来了,最高兴的是目前出版的短篇小说合集在市场上销量极好,已经开始加印,开展了最新一波的宣传攻势。很多主播在直播间带这本书,销量几近爆仓。 我写的《人贩》是这部合集里最受欢迎的一个故事,读者无数,迷的不得了,很多人认为是近来国内难得一见的短篇精品。 老周告诉我,几家影视公司已经联系他了,打听《人贩》的改编权,想改成电影或网大。 这个消息让我乐出鼻涕泡,真要能顺利走到那一步,再加上即将出炉的长篇小说,数年内我可能都不会为金钱所扰了。以后也有充足的创作权和话语权,按自己的想法写东西搞创作,这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是最难能可贵的。 最关键的是,我已经不靠噩梦来写作了,梦境开始系统化和正规化。靠正统的清醒梦,就可以保证写作素材和写作感觉。 太阳落山,我伸了个懒腰,从电脑前站起来活动,忽然看到阳台上的花,对啊,这盆花还要还给老王头,已经超出期限了。现在用不上了,莫不如还了吧。 我给王晓芙发了信息,告诉她今晚去还花。王晓芙回信息说不方便,她爹不在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第七十章 秘术 我和王晓芙见面就斗嘴,就想逗逗她,发信息说,我只有今天晚上有时间,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那盆花我就不还了。 果然没多长时间,王晓芙回了信息,还是语音的,几乎骂起来,说你小子行,今晚老娘一个人在家,你要敢来就来吧。就怕你没这个胆量。 她这么一说,我反而犹豫了,最终还是带上花出门,开车去她家。我对王晓芙一点意思都没有,把花还了我们之间就一了百了,以后再无瓜葛。 春风得意马蹄疾,大道上没什么车,踩着油门一会儿工夫就到王晓芙家。我抱着花敲门,感觉有人在猫眼看我,门开了。 王晓芙穿着一身黄色睡衣站在门里,让我进去。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她如果正装,我进也就进了,但穿了这么一身,瓜田李下,我也得注意自己形象。 我现在不是一般人了,得时刻注意影响。我跟她说就不进去了,花给你。 王晓芙没接,皱着眉头说:“你让我抱着这么一大盆花?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我正犹豫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是刘海洋吗,让他进来吧。” 是老王头的声音,我低声说:“你爸不是不在家吗?” “进来吧。”王晓芙转身往里走。 我硬着头皮抱花走了进去。换上拖鞋进了客厅,老王头果然在家,正在和一个人说话。那个人很怪,穿着便装,却扎着发髻,古香古色的,偏偏又戴着金丝眼镜。不中不洋,不古不今。 在这个发髻怪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在旁边束手而立,规规矩矩的。 “呦,有客人啊。”我赶忙道:“我是来还花的。” 老王头打断我,对发髻怪人说:“师兄,这就是借花那个年轻人。其他几盆曼陀罗花因为天气原因全都枯萎了,他手上的花是仅存一盆。” 发髻怪人长舒口气:“好啊,这就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为我这个徒弟,走了很多地方,拜访了很多高人,终于不负努力,天助人自助。二毛,谢谢你师伯,谢谢这位小兄弟。” 身后这位年轻人冲着老王头鞠躬,然后又对我双手合抱施礼,我抱着花,赶忙道:“别客气别客气。” 老王头让我把花放下,他满意地说:“这花早不还晚不还,偏偏在你们师徒前来的这个节骨眼还,也算是合应天数。但凡早还几天,这盆花也保不住了。” 我见老王头家里有客人聊天,便起身告辞。 发髻怪人叫住我,温和地问怎么称呼。我说我叫刘海洋。发髻怪人对徒弟说,“二毛,和这位刘兄加个好友吧。他是你的贵人。” 那年轻人原来叫二毛,客客气气地问我,能不能加好友。我赶忙掏出手机,和他互加。我弱弱地说:“我不该乱打听,就想问问怎么回事这是。” 发髻怪人温和说:“小道的道号是厚泽,这是我徒弟二毛。二毛是个极有天赋的人,修行道法也是日进月异。接下来他将会面临一次修行上的考验,必须以曼陀罗花为助。我们师徒遍寻南北而不得,没想到在这里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个厚泽说话文绉绉的,一出口必有典故。 我坐了一会儿,不便打扰,要告辞。老王头忽然道:“你先别忙着走。师兄,刘海洋是个作家,利用噩梦写小说,上次看他我就觉得身有阴气。他今天有意无意送花,算圆满了你们师徒,这就是缘法,你是不是帮他驱驱阴气?” 厚泽点点头,说了声:“应该。” 老王头让出座位,让我坐在厚泽旁边,要摸摸脉。我犹豫着,老王头道:“我师兄是道医,医术高明,多少人花多少钱都请不到,你小子还不珍惜?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真别说,最近以来我是感觉自己有些亚健康,饮食作息都不规律,胡吃海喝加上做清醒梦,总感觉身体发虚。 我坐过去,厚泽搭上脉,微微闭着眼睛,好一会儿说:“你是不是平时耗神比较多,爱琢磨?” “对。”我说:“我就是写小说的,天天琢磨怎么写。” “耗神太甚,肾气不足。这都好说。我给你开服药,你每天再坚持站桩,很快就会恢复。只是……”他眉头紧锁。 我吓了一大跳,“前辈,你还看出什么了?” 厚泽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最近一直在出阴神?” “啥意思?” 厚泽道:“刚才我师弟说你做噩梦写故事?” 我硬着头皮点点头。 厚泽叹口气:“以后不要这样了。人正常睡觉做梦这个没问题,可如果动了探究梦实质的心思,那就犯了禁术。尤其是现在我听说还有人专门去做清醒梦,又要控梦又要知梦,道家叫梦里出阴神,如果你不是修行人,没有掌握方法,天天出阴神,会极大的伤害身体,有极强的反噬,后果不堪设想!”んttps:// 他说的我冒冷汗,我犹豫了一下,轻轻说:”如果是系统学习清醒梦呢?“ 厚泽突然大笑,笑得我都毛了。 “系统学习,你上哪系统学?研究梦境是道家的秘术!道家有‘三境十二重楼’的修行境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关卡名为妄境劫,也是二毛马上面临的考验。”他看了一眼徒弟。 二毛规规矩矩站着。 厚泽道:“妄境劫也叫梦境劫,必须入梦才能过关。这一劫险恶万分,过不好就走火入魔,一辈子道行尽毁。道家多少天才人物都陨落在这一关上。你们小年轻就敢轻易妄为?没有任何保护和指导的情况下,冒然探究梦境之秘,和三岁小孩玩火儿差不多。” 我实在忍不住了,“前辈,我也实话说了,国内目前有个清醒梦研究群,里面都是清醒梦大神,他们有很系统的教学。所有的基础都来自西方心理学……” 厚泽冷笑:“一群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可以去打听打听那些大神,看看他们有几个是正常人!剑走偏锋,没有任何修行基础,冒然挑战秘术,入魔都是轻的,最后落到精神崩溃,人格分裂也说不准。” 第七十一章 两样法器 厚泽见我不说话,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重,叹了口气,从脖子上摘下一样东西递过来。 这是一枚青色圆形的玉牌,挂在脖绳上,上面还刻着几个深红色的蝇头小字。 我迟疑着不知什么意思,厚泽道:“这是我门派的一个法器,有安神之能,拿着求个平安吧。” 我第一次看见正经儿的道家法器,心里痒痒的,想要又不敢接,搓着手说:“这怎么好意思。” 老王头道:“给你就拿着,江湖儿女别这么矫情。” “这怎么话说的。”我满脸堆笑。 旁边王晓芙过来抢:“你不好意思就给我。”我赶忙接过玉牌,笑嘻嘻揣进裤兜。 厚泽一皱眉:“此法器不能放进兜里,戴在脖子上。切记,此物形影不离,睡觉洗澡都不耽误。你现在身体阴气太盛,必须带满一个月,才能恢复正常。” “是,是。” 说完我的事,厚泽和老王头还在讲什么,我不便多听起身告辞。没想到今天有意外之喜,送了花得了玉,这买卖要得。 王晓芙把我送出门,瞪着眼说:“你得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好处,就这么完了吗?没良心的。” 我大大咧咧说,你想怎样。 “请我吃饭。”她气鼓鼓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这大胖女孩怎么这么见我就不顺眼。我说了声好,拂袖而去。答应归答应,时间没定,让她慢慢等吧。 开车到家,清醒梦群里的火妹发来信息,问我邮寄地址是什么。我纳闷,问她要地址干什么。 火妹告诉我,过几天所有一级的新学员开始接受梦境培训,从基础的控梦开始。她要把几个徒弟召集到一个公域梦里进行培训,需要梦境联机。梦境联机,需要很高深的技巧和原理,一时也解释不清。火妹要知道每个学徒的梦境地址,她才好去联机,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一样道具。火妹会邮寄给我一样法器,具体操作随快递一起邮到。用完之后,要再寄回去。 我暗暗称奇,今天这是怎么了,跟法器打上交道了。我情不自禁摸摸脖子上的玉牌。 我把地址发给火妹,跟她说,如果有人看法器好,不还了怎么办。 火妹冷笑:“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我嘶嘶吸着冷气,火妹这个火辣脾气,惹恼了她,真可能麻烦在身。 聊完之后,早早入睡,不知是不是玉牌的原因,我一宿无梦,睡得也踏实。 第二天,我把写好的一部分文稿发给老周,老周夸赞说这速度相当可以,再接再厉。 交稿之后继续写,写着写着发现不对劲儿,找不到感觉了,文字和情节都味同嚼蜡。我的心情有些烦躁,把写好的部分全部删除,重新开写。 足足一上午,写好了删删完了写,写出来的东西狗粑粑都不如。我有点发慌,难道自己又江郎才尽了? 我默默祈祷,现在可是事业的爬坡阶段,千万不要这么玩我。 在家一天没出去,就这么写,大脑像被抽空了一样,最后什么都写不出来。 随后几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饭点叫外卖,足不出户,全身心写小说。我痛心的发现,写不出来并不是偶然现象,这几天全都写不出来,到最后下笔随便写句话,都觉得读起来别扭。 大脑像是得了便秘,对一个作家来说,这种感觉实在痛苦,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我头疼的厉害,心里又不甘,眼瞅着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了,长篇还是卡在交稿的部分,进行不下去。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从此以后再也写不出来。退万一步说,就算出现那种情况,也必须在长篇出版之后。我有预感,自己这部长篇如果顺利能写完,带来的荣誉和金钱,会使我受益终身。 可如果写不出来,我便会堕入无底深渊。 我去浴室冲了个澡,在电脑前又枯坐了一个小时,还是写不出来。心情极为焦躁,天气也热,窗外是不断的蝉鸣。 我气得拿着烟灰缸摔在墙上,看着四分五裂的玻璃碴子,心情没好到哪儿去。 这时门敲响了,开门后,是送快递的,让我签了字,留下一个不大的盒子。 寄件人写着火妹,我这才想起她说过要邮寄一件法器过来。我赶忙拆掉盒子,落出一个黑糊糊的古印。 我想了起来,第一次和夏日梦联梦的时候,我去了林肯山庄,在那里刘姐接待了我。当时她用一枚古印在我的手臂上戳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戳这么一下,就可以让夏日梦在无数人的梦境里,准确定位我,然后可以带我联机。 原来就是这个法器。 我拿着古印在手里翻来覆去掂量,用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保存,把玩着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现象。 我穿着的背心,前胸部位慢慢膨胀起来。 低头去看,原来脖子上挂着的玉牌,飞了起来,离开了胸口。前面有背心挡着,所以连背心一起鼓胀。 我赶忙把玉牌拿出来,它径直飘在空中,而且力气很大,拉着绳子都绷紧了。 它飘浮的方向,正是我手里的古印。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个都是法器,难道彼此之间有什么联系?我拿着古印小心翼翼向玉牌靠拢,越来越近。 古印似乎产生了一股排斥力,而玉牌则有很强的吸引力,奇怪了,既然排斥应该都排斥,为什么一个斥一个引,不科学啊。 我好奇心爆棚,用古印碰上玉牌,就在这一瞬间,“啪”一声响,随即出现火花。就跟电门跳闸了差不多。我毫无防备,吓得大叫,从椅子上摔在地上。 古印撒手了,扔出去老远,摔在墙角。我满头冷汗,心想坏了坏了,惹祸了。低头一看,玉牌出现了四分五裂的裂纹,轻轻去碰,玉牌碎了一地。 我大口喘着气,爬起来赶紧捡起古印,发现这古印结实得很,四角都没有缺失,只是在表面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划痕。 说实话玉牌我也心疼,但比起古印来,它碎了反倒是不幸中的万幸。玉牌毕竟是私人物件,而古印是清醒梦群的公用法器,真要出了差错,我担当不起。 第七十二章 梦中集训 我把玉牌碎片收起来,用纸包好。犹豫再三,给王晓芙发了条信息,问她厚泽前辈还在不在。 王晓芙很奇怪,说厚泽拿着花带着他的徒弟早走了,你拿了玉牌捡了这么大一便宜,还想干什么。 我有苦说不出,挂了电话。手机里还有厚泽徒弟二毛的好友,想问问他,转念一想算了,人家给你的玉牌没过两天就碎成一堆,好说不好听。 我长叹一声,这哑巴亏吃的,以后做事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我倒过古印的包装盒,盒子里落出一张打印纸,详细介绍了怎么用这个古印。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在手背上戳一下,同时还要吟诵附送的咒语。后面告诫了注意事项,古印不可见水不可见火,不可秽污,不能私藏,用完之后要立即按原地址邮寄回去,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我仔细看了两遍,上面可没说古印不能触碰另一个法器,注意事项里没交代,出了事不赖我。自己安慰自己,我拿起古印在左手背上使劲儿戳了一下,再按照咒语念叨。んttps:// 仪式做完之后,没什么特殊感觉。古印是烫手山芋,留在手里迟早会出问题,还是赶紧送回去吧。趁着时间还早,我打电话叫来快递小哥,把古印按照原地址邮寄回去。 所有事都办完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惶恐。实在没有事干,坐在电脑前继续码字,打开文档,我以为又要枯坐半天,谁知道脑海里突然迸发灵感,身上有了一些感觉。 我眉头一挑写了起来,这次文字极为流畅,写出来的东西不说太好吧,总归在及格线之上,比先前便秘状态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写着写着我停下来,奇怪,为什么会这样,是偶然现象吗? 中间发生了古印玉牌事件,我的文采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玉牌?玉牌!我猛地一震,赶紧把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玉牌残片。 我找来502胶水把残片粘在一起,晾干之后重新挂在脖子上。来到电脑前继续写作,不知是不是心里错觉,好像真的水平又差了很多。 可还没到完全写不出来的地步。 我摘下玉牌心中狐疑,难道真的有猫腻?戴上之后灵感全无,大脑像是锁死了一样,摘下之后灵感喷薄,如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我恨得牙根痒痒,厚泽啊厚泽,看着你超凡出尘的,没想到你要害死我啊!这年头真是谁也不能信任了,没想到这道士用心何其毒也。 我气得不行,把玉牌残片倒进了垃圾桶。又觉得可惜,再不戴也就是了,何必扔了呢。我捏着鼻子忍着脏臭,从垃圾桶里把玉牌拿出来,上面沾满了菜汤。用水冲洗之后我琢磨着,扔了确实可惜,残片也是玉,找个周末去鬼市,直接卖了换钱,也算是废物利用。 第二天,火妹建了个群,拉进来几个人,有我,佳佳,还有钱三串。最后又加了一个人,我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竟然是孟果。 佳佳跟我们说,孟果醒了之后,一直对清醒梦念念不忘,她知道佳佳加入了正规群,央求也要一起进来学习。群里通过了孟果的申请,而且孟果非常努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十篇梦日记,现在升到了一级。 我皱眉感觉不妥,赶紧小窗弹佳佳,跟她说了我的忧虑。孟果曾经因为清醒梦,发生过人格解体,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你怎么还把她带这里学习? 佳佳赶紧说,刘哥,我是不想啊,架不住孟果天天磨我。考虑之后,觉得也不是一件坏事。咱们群里有正规系统的清醒梦教学,还有大神坐镇,总好过一个人瞎琢磨吧,更安全。 她说得也有道理,行啊,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火妹在群里说:“四个新学徒已经到齐了,我就是你们的师父,我叫火妹。” 群里每个人都在刷,“师父好。”“师父威武。” 火妹道:“两男两女,分配还挺平衡。闲话不说了,今天晚上十点,大家都要入睡,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给我放下!今天晚上是第一天清醒梦培训,不允许任何人缺席。” 钱三串道:“师父,今晚我们几个都联机吗?” “是的,你们四个都经过了法器的认证,满足了联机条件。具体的事,晚上梦里聊。我还有事,解散!”火妹的风格一向雷厉风行。 我点燃一根烟正胡思乱想着,钱三串发来消息:“老刘,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就凭你我的天赋和认知,你觉得清醒梦能修到什么境界?” “你能在梦中顿悟,成为第二个佛陀。”我叼着烟打字回复。 “上次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梦里对人家这么凶,我都记在心里。”钱三串发来消息。 把我恶心坏了,骂了声“老玻璃”,关闭对话框。 很快到了晚上,我冲个凉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眼瞅着到十点了,长长打了个哈欠,合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我心念一动梦中知梦,开启了清醒梦。 我现在也算驾轻就熟,普通做梦都不算梦,能梦中知梦的清醒梦,才是真正的梦境开始。 梦里我在一艘游船上,上面有乌篷,靠着船帮能摸到青绿色的水面。 火妹站在船头摇着桨撸,她穿着贴身的国风小袄,绿色的七分裤,腰里扎着红色丝带,身材火辣凹凸有致,看得我目不转睛。 “老刘,你也就在梦里过过眼瘾。” 我侧脸看到了钱三串,这小子一脸贱样坐在旁边。他摸出一包烟递给我,我摆摆手:“梦里抽烟,有个屁滋味。” 钱三串换了个舒服姿势,两只手扶着脑袋,两只脚搭放在前排椅子上,“没想到我老钱还有这样的奇遇,能在梦里过上另一种人生。” “刘哥。”有人在身后怯生生的说。 我回头看到了佳佳和孟果,她们两个也来了。女孩们挽着手,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渴望。 第七十三章 飞翔 火妹划着游船,在绿色如波的湖面上行出一条痕线,逐渐靠近岸边。她从船上跳下来,招呼我们几个也下来。 我们四人下了船,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海岛,山脉起伏,郁郁葱葱。天空湛蓝,白云朵朵,就跟度假似的。 钱三串插着裤兜,吹着口哨走在前面,我和两个女孩在后面。我问孟果现在恢复怎么样了,孟果笑了笑:“刘哥,给你添麻烦了。我昏迷之后,听说他们把嫌疑都指向你,我知道你是无辜的,而且还是救我的大恩人。” 我有点不好意思。 佳佳在旁边说:“刘哥,孟果真的特别有清醒梦天赋,入群测试她一次就成功了,群里几个前辈都夸她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我点点头:“孟果,不管你怎么样有天赋,修行清醒梦还是以安全为主,感觉不好不要勉强。不能因为别人夸你,为了面子便贪图冒进,最终害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啊。”孟果很自然挽着我的胳膊,十分乖巧。 虽在梦里,我依然能感受到女孩的体贴和温柔。 佳佳笑嘻嘻的抱住我另一面胳膊,两条胳膊一边挂着一个大姑娘。 钱三串在前面走,这小子像有第六感,回头一看,大叫:“我考,老刘你行,左搂右抱,不像话!在梦里也不能随便展露你的流氓本性啊。” 佳佳嘻嘻笑:“你懂什么,我们是兄妹情。” 我嘿嘿笑着,一边搂着一个女孩的肩膀说:“我们这是战斗友情,你这样的俗人理解不了。” 钱三串目瞪口呆,羡慕得吧唧嘴,这时火妹传来冷冷的声音:“能不能快点?你们是我带过新人里最差的一批!” 两个女孩吐着舌头。 我们一行人走进深山,出了树林子,风景陡然一变,出现了大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五层楼的废弃建筑,黑森森矗立在那里。与此同时,天色也变了,不见星月,原本的蓝天白云变成黑森森的乌云压顶,偶尔有闪电在云中闪动。 “这地方怎么这么可怕?”佳佳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两个女孩藏在我身后,我们来到建筑前,铁锁和围栏都锈在一起了,大门紧闭,透过栅栏看进去,建筑前的空地上遍布杂草。 “师父,这是什么地方?”钱三串问。 火妹轻轻用手一抚,铁门应声而开,她并没有答话,径直往里走。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硬着头皮跟进去。 来到建筑前,大门紧锁,二楼阳台上悬挂着破烂的招牌,巨大的红字写着“xxx医院”的名头,前面的名头看不清。 火妹叫住我们,然后道:“现在学习控梦第一课,飞翔。” 这句话一出,两个女孩都不害怕了,反而兴奋地鼓掌说,太好了,师父赶紧教我们。 火妹指了指建筑的天台,我们抬头往上看,上面遥不可及,天空中黑云压顶,深红色的雷电不断闪动。 火妹张开双臂,也没看这发力,整个人陡然飞起来,并拢双腿,身体呈十字架的姿势,缓缓腾空。 我们四人张着大嘴看着,火妹越升越高,微微仰头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飞起来的快感。下一秒钟她突然加速,整个人炮弹一般,短短两秒内飞到了建筑物的天台上,此时人小如豆。 我们手搭凉棚往上看着,细节很模糊。 这时,火妹从建筑的天台上高高跃下,似乎瞬间又回到地面,最后的着地缓慢而潇洒。 钱三串不停咽着口水,竖着大拇指:“师父,绝了!飞翔梦我跟你学过一次,怎么都掌握不好要领,你赶紧传授吧,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火妹十分严肃:“教你们飞不着急,领悟快的、天赋高的,基本上一次就差不多了。但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 我们大气不敢喘,等她教诲。 火妹道:“随着控梦的学习,你们愈加发现,梦里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只要你们想做,应该就没有做不到的。但是,”她顿了顿,严肃的目光看向我们:“越是这样越要警醒自己,不能任由欲望膨胀。我见过太多的天才,入门极快但是修不出大成就甚至还毁了自己,就因为梦里把控不住自己的欲望。” 我想起不久前,自己曾经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犯过类似的错误,反正是在梦里,便大开杀戒,恨不得灭掉全世界的人。 当时醒后也是一身的冷汗。 火妹道:“如果真出现那种状况,你控制不了,我就帮你控制!清醒梦群的前辈,绝对不会看到新学徒走入歧途!好了,交待完了,你们开始练习吧。听好了,今晚的目标是,我不要求你们飞到天台,飞到三层楼高度就可以。” 我说道:“怎么飞呢?” “三种起飞方式。”火妹说:“第一种有点像放风筝,边跑边飞,靠着速度来助力。第二种是从高处往下跳,在急速下坠中领悟飞行奥义。第三种是像鸟一样,扇动两条胳膊,慢慢飞起来。每个人适合的方式不一样,你们都可以练练,不管黑猫白猫,能飞起来就是好猫。“ 火妹看看天色:“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们了,自己多加练习。此梦我已封印,你们去不了其他梦境。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记住了,你们不能进入这所建筑的内部,连门都不要踏入!你们只可以通过飞行,到窗台、到天台,就是不准进入楼里。听明白没有?” 我们四个赶紧答应。 火妹身影慢慢消失,最后无形无踪,她离开了这个梦。 佳佳羡慕说,我什么时候能练成师父这个境界。 钱三串有些不服气,说道:“我们四人各有千秋,日后的成就未必比师父低。行了,别废话了,练吧。” 钱三串不想和我们一起练,去了楼后。佳佳和孟果拉着手去别的空地练习。只有我一个人在建筑物前的废弃大院里。 按照火妹的三种方式,我先从第一种方式开始练,拉开架势向前奔跑,想象着自己御风而行,从地上飞起来的样子。 第七十四章 飞行训练 火妹介绍了三种在梦境中起飞的方法。我从第一个开始尝试,加速奔跑,然后利用加速度起飞。 一开始怎么都飞不起来,后来多跑了几趟,脚面可以离地了。我真是惊喜啊,飞翔是很多人的梦,现实中除了工具辅助,几乎不可能实现。排除剑仙、外星人、超能力这样超出认知的元素,以普通人的能力而言,飞天只有在梦中实现。憾凊箼 我来回狂奔,梦里也不觉得累。跑到最后,双脚晃晃悠悠离开地面,飞起来两三秒,距离地面一米左右,然后就掉落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是重大的进步,我特别兴奋,准备和那几个同学分享一下。到了旁边的空地,发现佳佳和孟果都不在,咦?俩姑娘去哪了? “刘哥!”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佳佳和孟果蹲在二楼的阳台上,两个人笑成一团。佳佳从高处往下扔东西,我目瞪口呆,大声喊,你们怎么上去的? “飞上去的呗,还能怎么上?”佳佳捂着肚子乐:“我都要笑死了。刘哥,你上来啊。” 我老脸一红,我费尽心思只能飞起一米,人家两个女孩都飞到二楼了。 孟果道:“刘哥,我给你表演一下。” 说着,她从二楼阳台上站起来,双脚一蹬,整个人“嗖”到了半空,我吓得张开双臂,喊着“小心”。孟果只是落了一落,紧接着扇动双臂,陡然又拔高而起,轻飘飘落在更高的三楼阳台上。 佳佳笑:“我也表演一下。” 佳佳没有飞,而是像蜘蛛侠一样顺着墙面往上爬,一直爬到了三楼阳台,来到孟果身边。 我喉头动了动,思路大开,飞不上去可以爬。我学着她的模样,顺着墙角往上爬,感觉不对劲儿,整个墙壁趋于虚实之间,双手双脚完全用不上力。 无奈我喊佳佳的名字,问她是怎么爬上去的? 佳佳笑得不行,好半天才说:“刘哥你太可爱了,还学着我爬。其实我不是爬上来的,还是飞,爬只是做个动作而已。” 我脸一红,这两个女孩果然天赋异禀,年轻人学东西也快,去看看钱三串吧,只能在他身上找找自信了。 我喊着她们两个,一起到楼后找钱三串。 到了楼后,阴影一大片,并没有钱三串的身影。我心里一紧,坏了,这小子莫不是也飞到阳台上了?抬头一看,楼上空空。 我们三人正纳闷的时候,钱三串从阴影里走出来,原来一直蹲在墙角。他看到我们,一脸羞愧。 “你们练的怎么样了?”他问。 我心中大乐,这小子跟我一样都是笨蛋,有个垫底的心里平衡多了。我洋洋得意说:“两个小妹妹露一手。” 话音一落,佳佳和孟果同时升空,扇动手臂犹如扇动翅膀,两人飞到五六米的地方,再也上不上去了,一人把住一块墙壁上的凸起,轻飘飘在上面做着各种造型。 钱三串鼓掌:“精彩精彩,厉害厉害。”然后看向我:“你呢?” “先别管我,我要再练练。老钱啊,咱俩岁数大了,赶不上小年轻也是应该的,多加努力吧。” 钱三串点点头:“你说的太对了,俗话说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我刚才练的不对劲,你给指点一下。” 我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忍着笑意说,“没事,再努力呗,我看看你飞的咋样。” 钱三串站在原地,双手张开,身体呈现“十”字状,脚轻轻一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越升越高。 我张着大嘴,在下面看着他腾空,钱三串速度很慢,却势头不减,慢慢超过了佳佳和孟果的位置,继续升空,一直飞到最高的天台上。 他人小如豆,站在天台边缘向下招手:“老刘,我飞的怎么样,你给我指点一下啊。” 我满嘴苦涩,恨得牙根痒痒,这小子扮猪吃虎嘲笑我。什么玩意儿! 我有点急眼了,学着他的模样,双臂张开双脚踏地,但怎么都飞不起来,拼尽全力,用意念加持,脑子都快想爆炸了,身体还没起来。 钱三串从高处俯身跳下,整个身体在空中舒展滑翔,向鸟一样飞来飞去,最后和佳佳孟果一起落到地面。 钱三串假惺惺说:“老刘,要不要我帮帮你?” 我黑着脸,咬着后槽牙说,你怎么帮? “我和两个姑娘一起带你到天台,然后把你推下去,你在空中折腾两下可能就会飞了。火妹师父说过,飞行的三种方式里有一种就是高处往下跳,快速下坠中领悟飞翔之奥义。反正是梦也摔不死,你就试试呗。” “谁说我不会飞?”我说:“我的飞行方式和你们都不一样。” “是吗,那你来个我们看看。”钱三串抱着肩膀。 我退后几步,加速往前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双脚果然离地。可惜只离开一米左右,就再也上不去了,晃晃悠悠落地,我一下没站稳,整个人绊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钱三串笑得打滚,嘎嘎的跟鸭子一样,佳佳和孟果也笑得弯了腰。孟果过来扶我,我灰头灰脸,心情差到了极点。 “老刘,我算服你了。你这是最新式的放风筝飞法吧?照你这么飞,就算飞起来也得累死。你扇动双臂试试。”钱三串饶有趣味地建议。 我原地扇动胳膊,都快抽筋了也没飞起来。他们三人研究半天,也没让我飞起来。 钱三串同情地说:“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你确实没有天赋。老刘你也别灰心,不会飞就不飞吧。两个妹妹,咱们一起飞起来!“ 他拉着佳佳和孟果的手,飞到半空,三人开始翱翔。一会儿像超人那样趴着飞,一会儿又像神仙一样站着飞。 佳佳和孟果本来就是二十出头的小女孩,飞行中找到了极大的快乐,在空中乐得嘎嘎的。 钱三串耍帅,不知道在哪捡了一根破木头固定在鞋底。飞起来之后,双手背在身后,脚下踩着长长的木棍,如剑仙一般来回滑翔,飞出了“8”字的轨迹。 第七十五章 飞是天性 三个人在空中耍了起来,钱三串踩着木棍子如同剑仙,空中一个滑翔,俯冲到了地面,稳稳停住。他冲着空中招手,佳佳和孟果也飞下来落了地。 钱三串道:“咱们已经会飞了,莫不如玩点不一样的出来。” 佳佳说:“刘哥还不会呢。” “让他自己练吧,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咱们也帮不上忙。”钱三串背着手侃侃而谈,口吻像宗师,我气的鼻子都歪了。 “钱哥,你想怎么玩?”孟果问。 钱三串指着建筑物高层一扇半开的窗户说:“咱们上去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佳佳吓了一跳:“钱哥,你别闹啊,师父走的时候交待了,在这儿怎么练都行,就是不准进这栋楼里。” “我也没想进。”钱三串道:“就是偷窥一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说着腾空而起,极快的速度飞到那扇窗户前,往里看。佳佳和孟果对视一眼,两个女孩手拉手也飞了起来。 她们也到了那扇窗户前,三个人凌空窥视里面的情况。 我在下面那叫一个眼馋,想让他们带我上去,又不好意思张口。 突然空中一声厉喝,宛若雷电:“干什么呢!你们!” 火妹凌空突现,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钱三串和两个女孩吓得够呛,从天上直接掉下来。这三个人虽然会飞,但有突然之事发生,在空中还是手忙脚乱,和新手司机上路差不多。 这三个人最后着地也是狼狈不堪,差点摔着。火妹从天而降,大发雷霆:“我说过什么了?!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不让你们进楼里吗?” 两个女孩默不作声。 钱三串道:“师父,我有点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我们没进去,只是在外面隔着窗户看了两眼。” 火妹冷着脸没说话,眼睛直直盯着两个女孩。 佳佳和孟果垂着头低声说:“师父,我们错了。” 火妹道:“记住了,以后我说什么话,你们就好好听着。我不是无的放矢,都是有道理的,都是为了你们好。清醒梦这个领域,有时候好奇会害死猫,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他们三个说。 火妹瞪着我:“听明白没有?” 我道:“师父,这里可没我啊,我没看。” “那是你不会飞,如果会飞你会不会去看?”火妹皱着眉,喝问。 这句话简直是诛心,我悻悻地说:“应该会吧。” “你们四个听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让干的坚决不能干!违背命令的人立马逐出师门。群里也别待着了,另投高明吧。” 我们四人赶紧道歉。 火妹对钱三串和两个女孩说:“你们先走吧。离开这个梦。”然后对我说:“你留下来。” 他们三人要走的时候,火妹交待说,公域梦的训练以后是一周一次,剩下的时间要在自己的梦里多加练习。 她拍拍三人的肩膀,他们离开了这个梦,消失的无影无踪。 火妹看着我:“你怎么回事,还是不会飞吗?” 我一个二十七八的汉子,让这个姑娘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挨老师骂。我勉强说:“已经会一点点了。” “飞我看看。” 我退后好长距离,开始助跑加速,速度越来越快。说实话,当年考科目二都没这么紧张过。 我的双脚离地,用尽全力,终于飞出一米高一些,保持的时间不长,身体开始往下落,跌跌撞撞碰到地面,摔了一大跤。 我灰头土脸爬起来,看着火妹。火妹笑都没笑,表情极为严肃,能拧出水来,冷笑说:“你觉得有意思吗?” “没意思。”我说。 火妹大步流星过来,抓住我的脖领子,没等明白发生了什么,陡然升空拽着我一起飞起来。 速度极快,越升越高,地面越来越小,我吓得大叫,“师父,师父,慢点。” “喊什么,男子汉的,连女孩儿都比不过吗?”火妹训斥。 “别,别,我多少带点恐高,和男的女的没关系。”我磕磕巴巴说。 “住嘴!” 我往下看看,腿肚子都转筋,这要失手掉下去,非摔个好歹不可。 整个过程极短,在感觉里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我浑身冒汗的时候,火妹拽着我来到最高的天台上。 头上就是铅云压顶,闪电蜿蜒。风很大,吹得衣角都飞起来,站在天台边缘往下看,直眼晕,大地都在晃动,朝着自己扑过来。んttps:// 我头重脚轻,腿控制不住的哆嗦。 火妹抱着肩膀来回踱步,说道:“刘海洋,你记住最核心的逻辑,梦里是没有重力的。” 我大脑近乎空白,下意识点点头。 火妹道:“为什么你还会感觉到重力?” “为什么?” “因为你的大脑已经习惯了重力。这是生活习惯、肉身感知,给大脑带来的枷锁!梦里你要突破所有的认知,重新构建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她一只手搭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说:“在这里,你就是神!” 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手上用力一推,我站立不稳,回头想拉她。火妹的一只手递给我,我下意识去握,在接触的瞬间,她又把手缩回去。 我平衡已经失去,抓不到她了,径直从天台上摔下去。 我吓得大叫,身体在飞速下坠,身体失衡,这种感觉以前小时候做梦有过。老人们常说,梦中跳楼是长个了。 我很久没有体验过失重的感觉,此时此刻全都来了。我确实有些恐高,蹦极之类的运动看都不敢看。 火妹在上面大声喊:“根本就没有重力,突破大脑认知!” 我打了个激灵,没有重力意味着我也摔不死,有什么可怕的? 也就是说,我在地面上,与距离地面一米高度的空中,和距离十米高度的空中,和一百米、一万米的空中,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能踏踏实实站在地上,为什么不能飞在空中呢?一个“飞”字就凸显了差别心,就锁定了大脑的认知。 我不再看地面,紧闭双眼,想象自己站在地上,身体忽然停住了。我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空中,距离地面也就差半米左右。 火妹徐徐从高空落下,走到身旁说:“你要明白一件事,你生下来就会飞,飞是你的天性。只不过作为人来培养,从小就教育你,飞是不可能的,你要抛弃掉人类的狭隘认知。记住了,会飞才是你的天性!” 第七十六章 脑力锻炼计划 火妹单独加小灶,最后我也没达到钱三串孟果的水平,在空中飞得那么流畅,但至少能慢慢飞到天台的高度了。 我在空中一会儿翱翔,一会儿翻跟头,闭着眼睛感受飘浮。生活里我会游泳,此时此刻,我在全身心感受飞翔和游泳的异同。 玩得乐不思蜀,全身心沉浸在这种超越人类感知的快乐里。 火妹打断了我的欢乐,“行了,时候不早了,想玩回去到自己的清醒梦里玩。有一点,你要注意了。” 我毕恭毕敬站在她面前,对这个小丫头很是尊敬。 “不要贪恋梦中带来的快感,”火妹说:“最后我们还是要回归现实。很多人就是贪恋梦里那种无拘无束和无忧无虑,导致了厌世避世,这都不是正道。” 我说道:“师父,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火妹看看天色,耐着性子让我说。 “人一生其实有很多时间是在床上睡觉度过的,”我说:“失眠的状态不谈,普通人一天至少也得睡八个小时,占全天时间的三分之一。” “你要说什么?” “既然比重这么大,那么把人生重心放在睡觉上未尝不可吧?”我说:“可以颠倒一下认知,把现实生活当做梦境,而把梦境做现实生活……” 没等我说完,火妹突然厉声呵斥:“住嘴!”んttps:// 我喉头动了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火妹严肃地看着我:“刘海洋,你这种想法特别、特别危险,你知道吗?” 我笑了笑:“师父你别这么严肃,我就是这么一说。” 火妹紧紧瞅着我,叹了口气:“很多人练习清醒梦,最后最难过的一道关卡,就是你说的这个,颠倒梦境和现实。现实中没有任何追求,够吃够喝饿不死躺平就行,然后把整个人生的价值都投射进梦里。最后发现只是一场空,整个人都废了!这件事我必须在你们学习控梦前,就要说清楚,以免以后走火入魔。” 火妹这个回答并不让我满意,当然了,我也不是真想这么做,只是有疑问而已。 她的回答隔靴搔痒,我也不便再问。再问下去,火妹都能把我清理门户。 火妹让我离开,说一周后公域梦再集训。我离开了梦境,稀里糊涂又睡了一会儿,睁开眼时已天光大亮。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我靠在床头叼着烟,仔细回味梦境里的飞翔。 此时此刻梦的神性已经消失,只模糊记得飞起来的感觉。我尝试着从床上飞起来,感觉身体那叫一个重,全身的肉和骨头联合起来嘲笑我,上楼都费劲,还飞呢。 内在所有的神性都困死在稠黏沉重的身体里。 我叹了口气,此刻已经忘却了飞天翱翔的快乐,只觉得现实生活很笨重,像是一潭巨大黑色的漩涡,困在里面挣脱不得,那叫一个累。 吃完早饭打算码点字,火妹在小群里发布了这一周的学习任务,除了在各自梦里练习飞行外,还要做几个训练,第一是网购一份名为puzzle的脑力游戏玩具,按照说明要一关一关的破解。第二个训练是每天都要背诵诗词。 她在群里选出佳佳作为班长,监督我们几个天天打卡学习。 钱三串问,这两个任务是什么用意? 火妹道:“清醒梦有几个境界,第一个是知梦,第二个是控梦,第三个是造梦。这几个境界都离不开脑力。” 她说这话,我想起了夏日梦。夏日梦其他不论,脑力绝对惊人。他提供脑力让我造镜子,又让钱三串构思迷宫,然后再融合一起,这种能力简直叹为观止。 “脑力怎么来呢?”火妹继续说:“记忆力、想象力、专注力,计算能力……一个都不能少!今天开始,我会陆续提供脑力锻炼的小任务,你们不要懈怠,加紧学习。” 我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你们真是用心良苦。说实话,我们一直免费学,有点于心不忍,哪怕象征性收点学费也行。” “收什么学费?”火妹生气:“你们好好学就行了,别扯没有用的。我告诉你们,清醒梦在国内还是小众领域,很多人得不到师承,瞎练瞎摸索,把自己练废的比比皆是。你们都是很幸运的,以后每个人都是清醒梦领域的火种,把正确的学习方法传播开来,落地生根,开花结果。清醒梦如果能推广开来,我们比看见金山银山都高兴。” “看看咱师父这境界。”钱三串拍着马屁:“师父威武!” 我们几个人刷屏师父威武。 火妹说道:“行了行了,都闭嘴吧。除了以上的训练科目,你们还要做一件事,回去买一本《论语》,天天读。每天都要写感想打卡。字数不限。” “这又是为何?”钱三串问。 火妹呵斥:“问,问,问,简直十万个为什么。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瞎问。” 关群之后,我正要专心写小说,钱三串弹出小窗:“老刘,你想不想知道昨晚梦里,我们看到那栋建筑物里是什么。” “又来卖关子,不想知道。”我兴致缺缺:“火妹师父都说了不让你们看,你们非看,挨骂了吧。” “你懂个鸟,”钱三串说:“我看到了非同一般的东西。” “什么?”我漫不经心地问。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露出一点好奇,写手都这个臭毛病,吊胃口卖关子。 “我在里面看到了自己。"钱三串说。 我一惊,让他说清楚。 钱三串道:“我当时透过窗户看进去,看到里面有无数个自己,当时我吓蒙了,随后才反应过来,里面应该都是镜子。我看到的是镜子。” 我坐直了,问然后呢。 钱三串道:“最邪门的是那两个姑娘,她们也看进去,佳佳说看到里面有无数个佳佳,孟果说里面有无数个孟果。这就不对了,如果里面是镜子的话,应该同时映出我们仨,但我们每个人看到的只有自己。” 我好奇心爆棚,“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啊。”钱三串说:“凭我多年的推理小说写作经验……也解不开这个谜题。毕竟那是梦,脱离了现实的逻辑。” 第七十七章 进入学校 我和钱三串讨论了一下,搞不清那栋建筑是怎么回事。后来扯开话题闲聊,谈谈最近写什么东西。 钱三串告诉我,最近他的工作室同时给四五家杂志供稿,忙得不可开交。 “这样也挺好,”他说:“你以后专攻长篇,我攻短篇,彼此别打架,平分市场。” 我哼哼两声:“你以为全国写悬疑小说的就咱俩啊?高手多了,难啊。” “老刘,你知不知道最近又火了一个写手。” 我问是谁。 “小妖鹿,听说过吗?” 我想起来:“是有这么个写手,女的吧我记得。她刚出道的时候还加过我好友,问过我写作方面的问题,算是我半拉徒弟。” “可拉倒吧你。”钱三串说:“你现在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你还当起师父来了。” “怎么讲?” “小妖鹿现在在不少杂志上发表小说,而且基本上都是封面小说,开篇就是她!人家现在有个称号叫短篇女王。” “她是不是女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她的臣民。”我说:“这样的女孩对咱们来说,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透露个消息,”钱三串说:“下个月的巫溪笔会,老周可是邀请她了,到时候你好好发挥,争取拿下。” “去你爹的。” 关闭了对话框,我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很快忘到脑后。因为我想到了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 在梦境对付医生时,我见过阿南的生前记忆,里面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是一本书。书名叫《先天方圆术》。 阿南自杀前曾经打算把这本书烧掉,因为某些状况没有烧,书顺着狂风吹出去了。如果他生前记忆是真实情况的写照,说明这本书还存在。 我跃跃欲试,这本古书可是陈抟老祖的绝本,且不说能不能用,光是收藏价值就不菲。 阿南死的地方应该是本市的外国语学院,我有个朋友在那所大学的后勤部当差,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我打电话找他,这位朋友叫大刚,是个文学爱好者,专门写乡土文学,给省市级刊物发过稿。以前还叫过我老师,请教过写作技巧。 大刚很热情,听说我要进学校,他跟我说,现在高校的管理非常严格,外人极难进入,但是他领着就没问题。 我长舒口气,约好晚上过去。 在家写了一天的字,日暮降临,我开着车到了外国语学院。传说外语学院风气不是太好,出来进去的女孩都花枝招展的,校外停着一排豪车,等着夜晚拉着女孩们去歌舞升平。 我这破车让人看见都笑话,停在车库里,走过去。在学院后门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大刚。大刚见我来了,冲着旁边保安处的人点点头,径直把我领进校区。 后门也是戒备森严,好几个保安设岗巡逻,每个人都要检查证件才能出入。 走出很远的距离,我问他,怎么了这是,为什么这么严格。 “老刘,我跟你说,你别出去散去,别写进小说里。”大刚说。 我点点头,这点分寸没有还能行走江湖吗。 大刚说:“我们学校出事了,两年多前有学生跳楼,学校一直就没消停。有个女学生晚上看到寝室外有鬼影,还有好多同学做了怪梦,有几个还得了抑郁症,严重的有自杀倾向……总而言之,烦心事很多,学校往下压,要内部消化,外面很难知道里面的情况,怕影响不好。” 两年前跳楼的人会不会就是阿南? “对了,你要去的地方是哪?”大刚问。 我仔细观察了一遍,看到了标志性的钟楼。 “钟楼?”大刚疑惑:“你这大半夜折腾我,就为了看看钟楼?” 我们两人来到钟楼前。这栋楼全市有名,是一个海外学长捐赠的,仿哥特风。当时钟楼的争议特别多,不少人说此楼造型怪异,放在这儿有碍风水。据说被一个校领导压下去,说不能搞封建迷信,寒了海外同仁的赤子之心。 一开始还议论纷纷,后来就没人说了,也习惯了。 钟楼下面有个环形的小广场,不少学生在聊天、溜达、跳广场舞。我站在小广场上,手搭凉棚四下观瞧,按照阿南死去的方位来看,钟楼是在他的西面。 也就是说,我们的位置在钟楼,那么阿南跳的楼应该在东面。 我往那个方向走去。其实阿南跳的那栋楼,大刚肯定知道。我问他也能说,但现在不能让他说,我要自己找,再和他验证。 两下如果能对上,说明阿南的回忆片段是真实的,那本古书也是存在的。 我常年写作,记忆力还行,只要想记,打眼一看就能记住。大刚不多问,就跟着我转来转去。我找到了一栋教学楼,看看方位和距离,差不多就是这儿了。 晚上有些教室还亮着灯,我抬腿往里进,大刚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我:“怎么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了?我进去看看,再说了有你在旁边,还怕我做什么吗?” “不是这个意思。”大刚说:“这里有监控,谅你也不敢造次。问题是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心里有个底。你这样抬腿就进,我心里慌。” “这楼是不是有什么故事?”我看他。 大刚上下打量我,“呦,有备而来啊。老刘,咱俩认识多少年了,当着水贼甭使狗刨,有话直说!你今晚到底干什么来的?” “你刚才说两年多前有学生跳下来,是不是就在这栋楼?”我问。 大刚点点头:“是。” “那个学生姓什么我不知道,大号里有个‘南’字。“我说。 大刚点点头:“没有错。阿南。你今天是到他跳楼的地方找灵感的,对不对?” “我有那么无聊吗,你天天这么辛苦,我好意思为了这点事骚扰你?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看着大刚的眼睛,不想当着朋友面还不真诚,既然托付人家,就要直言相告。 我说道:“阿南跳楼前在天台上遗失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就是在找它。“ 大刚马上摇头:“不可能。” 我愣了。 “就算那东西在,你也不可能找到,就别想了。” 第七十八章 天台 大刚告诉我,两年前学生自杀之后,警察调查一波,学校又调查一波,天台反反复复清理了至少八百遍。 最近一年,有些抑郁倾向的学生经常会到顶楼去,学校发现了这个问题,为了防止悲剧继续发生,天台锁死,谁也别去。 “就算有东西,”大刚说:“来回这么清理,也早就没了。再说天台的风很大,晚上听上去都鬼哭狼嚎的,有东西也吹没了、吹毁了。”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平时没向你张过嘴求帮忙吧,就这么一次。”我苦苦哀求。 大刚看看我:“想当年我喊你一声刘老师,现在喊你老刘,也算是情分。行吧,但上去是上去,我只给你十五分钟,这要是让学校知道,又是个事。” 我们从后门的楼梯上去到了顶楼,能看出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天台外堆积杂物,黑不隆冬的。走在这里,我呛得直咳嗽,下意识摸墙上的开关。 大刚赶紧低声道:“别开灯!外面能瞅的一清二楚,咱们摸黑过去。” 他在前面领路,我在后面跟着,到了天台大门。铁门锁得紧紧的,挂着绿色大锁,两扇门没有关实,侧耳一听,门缝外的天台狂风漫卷,鬼哭狼嚎。那动静跟地狱一样。 大刚有些为难:”你还想进去吗?“ “来都来了,你还能让我再回去?”我哀求着说。 我知道机会就这一次,错过了以后基本不可能了。天台真的是地狱,也要走一趟! 大刚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忽然迟疑着看我。 我催促他快点。 “老刘,你不会是想不开,跑我这儿轻生来了吧。”大刚说:“我上有老下有小,你真有这念头,求求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别祸祸我。” “我发现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我进去看一圈,没有就算了。我活的有滋有味,轻什么生,赶紧的,磨磨唧唧的。”我不耐烦:“前两年一看见我就喊刘老师,真应该把你的舔狗模样拍下来做纪念。” 大刚嘬着牙花子,打开了锁,两扇门刚一打开,“呜”一声风吹进来,差点没把我俩顺着楼梯滚下去。 大刚抵着门,气喘吁吁让我赶紧去找,别耽误时间。 我踉踉跄跄进了天台,面积还挺大的,地上铺着沥青和砂石,举目四望空空荡荡。天台边缘修着一圈铁栅栏,是防止自杀者和意外跌落的。 风太大了,这地方果然邪门,我像是走进了沙漠狂暴,每一步都要耗尽全力,身体向前倾斜四十五度都没事,大风就给撑住了。 好家伙的,这天台是掉进风眼了吗?还是得罪风神了? 我好不容易走到天台中央,环顾一圈,马上判断出来,这里确实是阿南自杀的地方。那个墙角应该就是放火盆的位置,阿南临死前曾经烧了我的小说和他的笔记。 我抬手张望,西方向的钟楼楼顶,和当时场景一模一样。 虽然确定了真实性,但我还是心凉了半截,这么大的风,那本古书早就吹没影了,哪能轮到我。 我艰难跋涉到了天台边缘,双手把着栅栏,探身出去看。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那本书被大风吹得,就是从这个方位飞出去的。 “老刘,你他妈离栏杆远点!”大刚在门口喊:“小心点,你掉下去无所谓,可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没听他的,继续探身出去,揉揉眼仔细看,心脏猛地一抽,看着了! 不远处有一个横伸出来的水泥台,在缝隙处,有一本黄色的书被风吹得噼里啪啦扇动。天公作美啊,这本书正卡在缝隙上,天意啊,天意如此。 我扶着栏杆走过去。水泥台从天台外面伸出去一截,应该是放花盆的地方,不过只有一米见方,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我如果要拿到这本书,必须从栏杆翻出去,跳到水泥台上。这个工程着实有点大,而且危险。我正犹豫着,大刚又开始催促。 我牙一咬心一横,来都来了,弓拉满了不让射箭吗,腿抡圆了不让射门吗,裤腰带解了不让……不让吗? 栅栏还挺高,但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不算难爬,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吧。我正爬着,一个黑影从铁门那里狂奔而来,正是大刚。估计这小子看我这举动吓尿了,冲过来制止。 我加紧动作,翻过栏杆,双脚一落,跳在栏杆外。扶着栏杆往下一看,五层楼高,看得直眼晕。 搁在以前我非吓尿了,现在居然觉得无所谓,反而有种蠢蠢欲动想跳下去。 那是因为在梦中修习飞翔,已经习惯了空中飞行。我停下杂念,心道好险,梦里是梦里,现实是现实,如果真要觉得自己会飞,跑到现实里跳楼,那真是脑子出问题了。 大刚来到近前,急眼了,一把抓住我的脖领子,厉声喝问:“你要干什么?!” 我装作滑脚:“别动别动,我掉下去了。” 大刚吓得一头汗,把手松开,苦苦哀求:“老刘,别玩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要找到的东西就在脚下。”我用脚尖点了点水泥台,“拿到之后,马上回来。” “别,别,太危险了,风太大,真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前程就完了。”大刚差点跪下。 我诚恳地说:“兄弟,我知道这么做太莽撞了,这次算我对不起你。我拿到东西马上回来,以后好好请你一顿大餐。”憾凊箼 大刚还是不依不饶。 我无奈:“你有耽误这工夫,东西都拿完了。行了,你别让我分心了。” 大刚咬牙切齿,想冲我发火又不敢。其实我的后背也被冷汗凉透,风吹就干,瞅准了下面,我纵身一跃。 大刚差点没吓死,我稳稳落在水泥台上,张开双手保持住平衡。 勉强蹲下来,一只手扶着边缘,一只手去拿缝隙里的古书。整个过程惊险至极,不亚于外科大夫做一场精密的手术。 风呼呼吹,书页噼里啪啦作响,我终于拿到手里,心中就是一喜,但随即心情又沉入谷底,凉了半截。 古书居然不是全书,缝隙里卡着的只有两页。 第七十九章 被发现了 一瞬间我失望至极。但是冒这么大风险,来都来了,不拿点什么回去,没法交代啊,贼不走空嘛。 我小心翼翼抖落抖落这两页古纸,撕痕比较齐整。我大概有了判断:当时整本书确实卡在缝隙里,可能是天长地久,风雨飘摇,毕竟两年的时间,书从缝隙吹出去,不知道落哪了,只留下这两页纸。 奇怪的是,有风有雨的,两页纸上的字迹倒是很清楚。 我正待细看,大刚吹哨催我,我看他,他双手合十冲我作揖。我只好把两页纸简单折叠,揣进裤兜,顺着原路回去。 天空隆隆作响,隐隐有雷声,说时迟那时快,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不敢耽误,下雨地面打滑,这么高的楼一旦失脚,摔下去不死也残。 我往后退了两步,猛地往上一跃,手疾眼快抓住栏杆,身体晃了一晃。 大刚脸色惨白,我正要开个小玩笑,往楼下随意撇了一眼,差点把我吓得脱手掉下去。 下雨了,外面很多同学没有雨具,用衣服或是书包挡着头,快速往各个楼里跑。混乱的场面中,楼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打着黑色雨伞,看不清相貌,正微微抬头,朝着我们的方向看过来。 我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他在看我,我们已经暴露了。我害怕的就是这个,私上天台给大刚添麻烦,对他的工作造成影响。 打着黑伞的人,不知是老师还是学生,雨夜如此阴暗的光线,又是高高的天台,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关键时刻大刚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我衣服的前襟,这才稳住身形。我一身冷汗,腿肚子转筋。此时雨越下越大,在大刚的帮忙下,我翻过栏杆,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刚见我安全了,顿时变脸大吼:“还有脸坐着?!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我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他拽着离开天台。大刚连呲带骂:“关门!这大铁门我自己能关上吗?” 行,行,我忍了,谁让我对不起他在先呢。 我们两人迎着雨夜的狂风,好不容易把铁门关上,大刚把大锁挂上,使劲儿用手拽拽,这才放心。推着我的肩膀下楼,走慢了上来就是一脚,不把我当人了。 刚到下面的走廊,楼梯上来好几个人,大刚手疾眼快拉着我钻进旁边的厕所。 “怎么了?”我问。 大刚喝道:“闭嘴!是保卫处的大领导,我的顶头上司。他怎么亲自来了?” “不会是抓我们的吧?” 大刚给了我一脑蹦,“你这个乌鸦嘴。” 我们藏在厕所门后面,听着脚步声渐近,大刚浑身哆嗦,抖若筛糠,都快昏厥了。脚步声路过厕所没有停留,继续往前,随即是上楼梯的声音,明显奔着天台去了。 我扒着厕所门往外瞅,走廊空无一人,拽着大刚跑出来。 我们两人一路狂奔到了一楼,正要出门,大刚拉着我进了门口的值班室。里面有个打更老头正在听收音机,见大刚来了打招呼。 大刚问老头借了条毛巾,他擦擦头擦擦脸,然后扔给我,让我也擦干净。 毛巾一股老帮子味儿,差点没熏死我,估计是打更老头擦脚用的,看着就恶心。我赶忙道:“这点雨不要紧,我不怕湿。” “你懂个鸟!”大刚瞪我一眼:“咱们的行踪肯定是暴露了,一会儿我先出去,老常头会给你一把伞,你撑着伞五分钟以后再出去,不能让摄像头照到你。然后我们在后门集合,把你送出去,我心里的石头才能落地。” “怎么让你搞得像地下接头一样。咱们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我满不在乎。 大刚气得跳起来:“没看到我顶头上司都来了吗?肯定有人知道我带你上顶楼了,那里是校领导三申五令的禁区!这事处理不好,我这身衣服都得扒。” “你不是一直想当作家吗,想获鲁奖,咱们还不伺候这些猴了,回去搞创作。” “你真是吃根灯草说得轻巧。我要是下岗了,就带着老婆孩子上你家住。”大刚摆手:“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就这么办!老常,你帮着照顾点。” 老头优哉游哉喝着茶,挥挥手,那意思是有我在你放心。 大刚长吐了一口气,跑出值班室,消失在夜色中。我等了五分钟,正要出门,老头从桌子后面拿出一把黑伞递给我。 我接过来愣了愣,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这老头。难道刚才在楼下举着黑伞看我的,就是他? 老头有些疑惑,指着表意思是时间不早了。 我甩甩黑伞,才发现不是看到的那把伞。老头的这把伞,伞骨都露出来了,破破烂烂的,上面都是洞,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而那个神秘人手里的黑伞,精致又大气,当时在天台惊鸿一瞥,甚至还有些哥特风格。那把伞价值不菲。 来不及多想,我带着伞出去。刚出教学楼大门,身后就有人推开我,我让开一旁,看到几个保卫处的人气势汹汹出来。 这些人簇拥着一个大领导,个个杀气腾腾,从我的身边路过。 我打着伞弓着背埋着头,藏在几个学生里,他们没有察觉。我暗暗称险,再耽误一会儿,恐怕要关门打狗了。 常年写作,让我的记忆力超强,顺着原路小心翼翼回到后门附近,几个保安应该得到了通知,正要关门上锁。 这时树后有人出来,吓我一跳,正是大刚。大刚急道:“等你半天了,真磨叽!我先把你送出去,有什么话再说。” 他拉着我到了后门,雨越下越大,大刚人缘很好,和几个保安耳语了一阵,有人推了我肩膀一把,摆摆手示意快走。 我从后门出去,大门在后面落了锁。 我举着破伞一路小跑,终于出了学校范围,到了旁边的美食城。坐在美食城的长凳上,这个心还在砰砰砰乱跳,今晚这么一遭,惊险程度堪比当年穿越敌人的封锁火线。 我摸了摸兜,幸好两页古纸还在。 第八十章 奇怪的梦 我不能在外面把古书翻出来看,便打了车回到了家,心还惴惴不安的,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又说不上来,难受巴拉的。 我来到卧室,点亮台灯,把古书拿出来。整本书已经没了,我手里只有残破的两页,上面竖着写的繁体字,用的是红墨。 我擅写中式悬疑小说,对古代文化不说多精研,肯定比平常人要渊博很多。在灯下我仔细看,蝇头小楷写得极漂亮,字形圆润,每个折角却带着锋,像是一个袖里藏刀的刺客。 在这两页残纸上,我甚至看出暗藏的浓浓杀意。 如果真是陈抟老祖书写,他的形象有点颠覆我的传统认知了。 我细细摩挲着纸面,想象着陈抟当时在油灯下撰写的情景,我和他似乎跨越了时空,间隔千年在沟通。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从幻想里出来。 这两页纸极其坚韧,我反复照着光线,可以确认,它并不是纸浆造纸。两页纸很可能用动物的毛皮提炼出来的,类似牛皮纸。 难怪风吹雨淋又是日头暴晒,文字还不退色……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陈抟老祖可是有史记载的仙人,写这本成仙秘籍的时候,必然是在成仙之后,不可能还没成仙就把秘籍写出来。也就是说,我手里的两页纸是仙家手笔,有可能灌注了仙家的法力。 想到这儿,我刺挠的抓耳挠腮。仙家遗物落在我的手里,那是多大的机缘啊。 我摩挲着两页纸,贴在脸上蹭,想象着仙人用大手抚摸着我,哦,哦,哦也,不要停。 别看我写过修仙类小说,毕竟是小说,如果真有个成仙的机会摆在眼前,世俗的金银财宝浮世荣华,都是狗屁。 我冷静下来,还是觉得这些事太扯,容易妄想,莫不如研究一下这两页纸上写着什么,上面的内容哪怕能帮我实现强身健体,不生病也行,要求不高。 繁体字很难辨认,而且那时的遣词用句和现在不一样,我读的艰难,熬到下半夜才勉强把这些文字整理出来,用简体字写了一遍,加入了自己理解的标点断句,重新用打印机打印出来。 这两页纸我小心翼翼塞在字典里,藏在书架的最深处。 纸上记录着一种功法,名字叫做《中皇总制飞星活跃天罡大法》,名字就古怪。里面介绍了这套功法的咒语,符文、以及呼吸方法和身体姿势。 说实话,没有图光靠文字描述,我想象不出来,姿势是什么样,呼吸应该怎么练。古代的文言文微言大义,一个字有很深很多的含义,在特定的场合里有不同的意思,只凭着自己瞎猜,然后再瞎练,很可能会引起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就算是一本天书,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理解不了。相当于核导弹的设计图纸,落在秦朝一个农民手里。 这两页纸的收藏价值大于本身。留着吧,毕竟是仙人遗笔,得来不易,以后或许有用呢。 我揉揉眼,下半夜两点多了,今天真够折腾的,疲惫不堪。我本来想问问大刚后来怎么样了,时间太晚,他可能已经睡了,算了,明早再说吧。 我欠了大刚好大一个人情,日后慢慢还吧。 我打了长长一个哈欠,简单洗漱后爬上床,挨着枕头就睡了。这一睡既香且沉,睡到后半截做了个梦。 梦见有人进我的卧室,翻箱倒柜找东西,我冷眼旁观,看他像小丑一样耍宝。等他开始翻书架了,我感觉不好,今天才得的仙人遗书别让这小偷翻出来。 我走过去大吼:“干什么呢?!” 那人猛地回头。我吓了一激灵,这人周身上下一团黑,脑袋上没有五官,是个黑色的平板。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撑开了这把黑伞。 下一幕,场景全变了,我站在学院的钟楼下面,空空荡荡偌大的广场一个学生都没有。一个中年男人背对我手上正磨着什么东西,在梦里我下意识就认出,他是我的师父。 我毕恭毕敬说了声,师父。 中年男人没有转过身,阴沉的声音说,“我告诉你今天的任务,外国语学院里藏着一个鬼,我们来降妖除魔。” 我赶忙道,听师父调遣。 我想看看他在干什么,从后面探出头,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捣蒜罐的容器,另一只手里拿着蒜锤子,正在里面捣着什么。 整个捣蒜罐里血红血红的,不停有汁液渗出来。中年人身边还放着一堆草药,有一只死鸡。他拿起红色的草药在嘴里嚼,然后吐在捣蒜罐里,继续捣着。 捣得差不多了,他把汁液倒进一个古香古色的碟子里,然后拿起毛笔饱蘸,在蓝色符纸上开始画符。 我看得目不转睛,忽然心念一动,马上醒悟这是梦。窗户纸捅破,我瞬间梦中知梦。 这时中年人突然转过身,用手指头点住我的眉心,喝道:“不要知梦!退!” 一瞬间,我的自主意识消散,昏昏沉沉的像在看一场电影,失去了沉浸式的全身体验。 中年男人道:“不让你梦中清醒是为了你好。”后来还说了什么,记不清了。 他把写好的蓝色符咒递给我,交待说,贴在第三阶梯教室倒数第四排第三个座位上。我接过了符咒。 下一个场景我出现在教室里,中间省略的过程记不起来了。 我数着排数找着座位,来到那座位前,上面放着书,已经有人占了。我不管,只听师父的,正要把符纸贴在桌子的下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喂。” 回头看,站着一个穿着中式大红婚服的女孩儿,盖着盖头,怀里抱着书。教室里的光照在她身上,显得有些阴森。 我忽然意识到她就是鬼。 这个念头一出来,阶梯教室的光线暗了下来,黑森森的,门和窗户的外面俱是黑暗,如深渊一般。 第八十一章 梦还是现实 透过教室的窗户看出去,外面漆黑一片,黑暗密密麻麻铺在玻璃上,似乎能听到玻璃在簌簌作响。 刚才的女孩不见了,我茫然四顾,发现教室的内部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教室此刻如同古老的剧院,前面是舞台,深红色的光啥闪动,上面没有人,却能听到唱念做打的声音。周围没有座位,全是一口又一口的棺材。 我下意识还记得师父的交代,要找到特定的座位贴上符纸。我茫然在棺材中间走着,迷迷糊糊数着排数,怎么都数不清楚。 四周很黑,只有深红色的舞台是清晰的,棺材在黑雾里若隐若现。我走在棺材中数着排数,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些棺材不是空的,里面装的都是活人。 我抬头看,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棺材都朝向我,无声地看过来。以我为中心,所有的棺材呈辐射形一圈一圈排出去。 我喉头咯咯响,身体吓得都僵了,别说贴符了往前走一步都困难。 偌大的剧院里,除了数不清的棺材外,就只有我一个人,舞台上喇叭唢呐的声音还在回响。 就在这个时候,我醒了。 我意识到自己醒了,勉强睁了一下眼,眼皮没撩开,再次进入了梦里。 我又出现在外国语学院,在走廊上狂奔,前面是一个黑影在逃窜。我手里拿着一张深蓝色的符咒。 瞬间,很多信息都在心里浮现出来,我现在正在追的,便是藏在外国语学院里的鬼。第一次到教室粘符咒失败了,师父让我第二次降妖伏魔,并且我还得到一个能力,那就是时间暂停。 不过时间不能长,每次暂停只有几秒钟。 眼瞅着这个鬼跑过走廊拐角,我气喘吁吁追过去,到了拐角,另一侧走廊空空荡荡,那个鬼已经没了踪影。 我往外窗外看了一眼,黑森森的天空铅云压顶。我走过去推开窗户,没有一丝风,外面隐约能看到学校的广场,广场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影,不知凡几。 我忽然意识到坏了,这是落入了鬼的陷阱,我被包围了。 那些黑影在黑暗中如同潮水涌到了门口,往教学楼里进。 我两条腿都在颤抖,似乎听到齐刷刷的脚步声,正一层一层上来。我站在拐角的窗前,看着眼前两条走廊的岔路,不知道该往哪跑,往哪跑都是绝路。 这时,黑影上了这一层,两个走廊上占满了,它们从这两个方向走过来。 我借着月光看着,前面是保卫处的领导,还有几个保卫,后面是学生,还有老师。我马上知道,他们还是人类,但是精神状态和动作已经不是人了,他们都被鬼上了身。 我靠窗前,腿一阵阵发软,这时有人在身后说:“老刘。” 我回头看,竟然是大刚,他顺着外墙爬上来,藏在窗台下沿,低声说:“老刘,快跳窗!” “我跳不出去,能力不行。”我说。 “那你怎么才能有能力?” 我说:“让我吸了你。” 大刚竟然真的在很认真的思考,然后说了声,“行。” 我把他拉上来,然后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拼命的吸。时间不长就吸完了,大刚变成了一具干尸,两个眼窝深陷。而我的身体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在心里说,对不起了兄弟。 我把尸体扔在一边,在群鬼合围之前,从窗户跳出去,纵身一跃飞在空中。 这种感觉极为熟悉,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念一动,开始知梦。但是几秒钟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眉心处像是封了一层屏障,自主意识瞬间消散。 我又回到电影般的梦境里,轻飘飘落在地上。窗户前围着密密麻麻的恶鬼,他们全身漆黑,只有两个眼睛放着红光,一起凝视着我。 我吓得往校外狂奔,依稀记得通往后门的小路,周围雾气弥漫,影影绰绰只能看到小树林在身旁不断掠过。 就在这时,有人在笑,声音发飘,像是从空中传来的。 我停下来抬头去看,只见整个外国语学院黑雾笼罩,有一个巨大的人形东西,说不上是生物还是建筑物,正趴在高耸的钟楼上。让人看得脊背发寒。 这个东西应该比想象的还要巨大,因为有很多部分都隐藏在黑雾中,隐约只能看到头颅和身躯的一部分,连接在一起,整个形态就非常怪异,是超越人类认知的形状。 我能听见它在笑,头颅上下起伏,每一下就像是画面卡帧。看不清它的脸,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我知道这个就是藏在外国语学院里的鬼,它打破了我对鬼的认知,那么大那么空洞,让人有种震动心魄的胆寒。 不知什么时候我醒了,我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想爬起来,全身又动不了。脑子里马上闪出个念头,坏了,鬼压床了。 这念头一出来,感觉有人抓我的脚往身上爬,隐约能听到呼吸声。我暗暗叫苦,不知怎么,意识到一种可能,刚才那个鬼从我的梦爬出来,到了家里,到了现实。 我都快尿了,牙齿咯咯作响,此时说不出话,也不敢睁开眼去看。整个过程大概有一分钟,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能动了,然后全身都能动了,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憾凊箼 我做好准备,先大吼一声,然后再猛地坐起来,把这个鬼吓走。 我正要这么做,耳边就听到极为清晰的一句话,“你杀不掉虚无之物。”然后是形容不上来的笑声。 我猛地一睁眼,大吼:“去你妈的。”然后用尽全力一搏,从床上坐起来。 屋里空空荡荡,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外面隐隐已经天亮了,我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分不清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醒了。 我伸手去摸烟,旁边就是床头柜,烟盒在上面放着。我用手一摸湿漉漉的,怎么回事,水洒了? 我侧头看,床头柜上放着一把黑伞。 我呆若木鸡,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墙角窜出来,猛地按动按钮,黑伞撑开。 我下意识知道不好,知道这黑伞预示着不祥,打开了准没好事。我大吼一声,猛地挣扎起来,睁开了双眼。 我醒了。 第八十二章 跳崖 我从床上爬起来,天光大亮,透过窗帘射进光芒。我处于恍惚状态,此时此刻是梦里,还是在现实?我到底醒没醒? 颤抖着手摸向床头柜,想起梦里的事,不能再摸到雨伞吧? 伸手这个过程不过就是三秒钟,可对于我来说,是人生中最煎熬的三秒钟,不敢去看,只能去摸。 手碰到了柜子,摸到了香烟盒,一瞬间心落回原位,侧头看没有什么雨伞,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我抽完一根烟,这才慢慢起来,窗帘拉开,打开窗户通气放风。清晨的风吹在脸上,我打了个激灵,这才确定自己已经醒来。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这颗心还在噔噔噔乱跳。 回想起梦境,简直太恐怖了,比我以前用噩梦法做的噩梦还要恐怖一百倍。关键是昨晚这个梦,虽然荒谬,却十分真实,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我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到书架翻出最里面的字典,打开后,两页残纸还在。 我若有所思,昨晚的噩梦难道和这两页仙人留下来的残页有关系? 想来想去不得其所。我拿起电话打给大刚,大刚好半天才接,哈欠连天:“老刘啊,这次让你折腾不轻,昨晚我们领导审了我一夜。幸亏我嘴硬扛过去了,加上好几个哥们作证,这才没出什么事。” “不至于吧,不就是上个顶楼吗?”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刚哼哼两声:“那是大领导亲自下令封禁的地方,谁敢摸老虎屁股,你就害我吧你。” “我确实对不起你,哪天请你吃大餐。”我说。 “别哪天了,就这个周末吧,你小子一拖又没有影了。” 我确实对不住大刚,答应周末请他吃海鲜大餐,两页神仙的遗笔,一顿饭花多少钱都不为过。我说道:“还有个事想麻烦你一下。” “刘爷,我算服你了,你还想干什么?”大刚都快哭了。 “你在你们学校里多留心,尤其是钟楼附近,看看有没有人经常打一把黑伞。”我说。 大刚哼哼两声,说了句“莫名其妙”,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小子嘴硬心软,相当够意思,委托他去做的,一定会上心。 趁着昨晚噩梦的新鲜劲儿,我打开长篇小说的稿子,把噩梦的情形改编一下加了进去。 我写得极为忘我,处于心流状态,整个梦境改编的情节也是写得鬼气森森。我下意识做了几处改动,外国语学院的名字不能用,肯定要改,还有那把黑伞,我改成了红伞,怕打草惊蛇。 我想的比较长远,这部长篇如果年底出版,肯定会风靡全国,保不齐外国语学院那个黑伞怪人能看到,他一旦通过这段情节确认了我的身份,这是极其危险的事。 整个梦里,我最信任的一个人,就是自称师父的中年男人。我不认识他,也看不清他的脸,莫名就非常信任。 那中年男人说,外国语学院里藏着一个鬼,基本可以确认,指的就是黑伞怪人。一想起他,我浑身都寒气。 接下来几天比较幸运,我没有做相关的噩梦。每次进到梦里,我立即梦中知梦,开启清醒梦模式,然后在梦里练习飞行。可能是这个原因,屏蔽了噩梦的侵袭。 日子过得比较逍遥,白天码字写作,晚上做梦飞天,我几乎足不出户。很快到了火妹集结徒弟训练的日子。 白天火妹在群里发布了通知,说今晚梦中集训。大家都非常兴奋,尤其两个女孩,在群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夜里睡着之后,进入梦乡,火妹把我们四人接到一处山崖上,下面是澎湃的大海,海水冲刷着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声音。站在高处往下看一眼,腿肚子转筋。 “今天测试,谁先来?”火妹瞅着我们四个。 别看练了一个星期,可站在如此陡峭危险的悬崖之上,真是有些胆寒,不太敢往下跳。 “我来吧。”钱三串大大咧咧走过去。 火妹指着悬崖下面,右侧山体遮挡的地方说:“从那飞过去。海滩上我为大家准备了一些礼物。记住了,只有成功飞过去,才能拿到礼物。如果飞不过去,我也不勉强,可以自由离开这个梦。” 她第一个跳下悬崖,急速下坠。我看了一眼,差点没吐出来。 火妹小小的身躯,在惊涛拍岸的大海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像是小小的虫子。下坠到水面前,火妹迎着风浪改落为滑行,大浪中穿梭,如同一只火红色的乳燕。漂亮、精巧、像是一道红色飞剑划过巨大的山体,飞到后面再也不见。 钱三串冲着我们抱拳:“兄弟姐妹,我第一个来了,咱们后面见!” 他退后两步,然后加速跑窜出悬崖,人腾空而起,在空中停滞了半秒钟。他大吼一声:“我死啦!”随即急速下坠! 我、佳佳和孟果趴在悬崖上往下看,钱三串在空中手舞足蹈,狼狈不堪,哪有一丝火妹的随意潇洒。 不过就算这样,我们三人谁也没有笑,心中戚戚,同时大为佩服。钱三串敢第一个吃螃蟹,这勇气就让人笑不出来。 钱三串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眼见得一头就要摔死在大片的礁石上,在空中他猛地双腿一蹬,停住了下坠之势。 我情不自禁喊道:“好!” 还没等钱三串摆出姿势,一股滔天大浪扑过来,像是一堵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把他整个吞没。 孟果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刘哥,钱哥不会死吧。” “不会不会,”我安慰她:“这是梦,这是梦……”其实我也在胆寒,眼前的一幕太逼真太惊人了。 大浪落下的瞬间,一个人影穿浪而出!正是钱三串,他站在空中,双手在身旁一前一后的展开,姿势很像踩冲浪板在冲浪。 他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滑行,一道漂亮的弧线越过山体,消失在大山后面。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却如梦如幻,动人心魄。 第八十三章 品鉴美食 没想到钱三串还有这么一手,远去的背影那叫一个潇洒。我真羡慕啊,满嘴泛酸水。 佳佳和孟果互相看了一眼,做出了决定,佳佳说:“刘哥,我和果果先去了。” 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她们手拉着手一起跑出了悬崖,凌空而起。两个女孩没等下坠,直接开飞。身体展开在空中爬行,手拉着手,身上的衣服在风中鼓胀。 迎着蓝天白云,她们远离下面的滔天大水,在极高的空中滑翔,飞过高高山体,消失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才回过神来,冲着她们喊:“别着急,等我啊!咱们一起。” 声音在空旷的山中回响。 我站在悬崖边,往下看了一眼,高不可测,腿肚子转筋。尤其是海水隆隆之声,像是巨大的绞肉机,要把一切吞没。 我鼓足勇气好几次想凌空往下跳,最后一刻退缩了。 那三个人估计已经到了,不定怎么嘲笑我呢。尤其钱三串,最会笑话人。怎么办? 算了,死就死了吧,再说在梦里也死不了。我做深呼吸,退后几步,猛地冲刺要跳出悬崖。凌空起来的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打了个闪,猛地收住身形。 我锤着自己脑袋,真是糊涂。只要会飞,何必跳下悬崖飞,我原地就能起飞,玩那个险有啥意思。 想到这儿我心念一动,原地飞升,飞起来一米多高,够用了。背着手站立,踩着空气缓慢滑行。俺不像你们,又是冲浪又是乳燕的,俺就稳稳当当的,遵守交通规则。 甭管黑猫白猫,能飞过去就是好猫。 我慢慢悠悠在空中飞行,避开下面的惊涛骇浪,距离地面始终一米高度,速度极慢,划过山体。 越过了山头,我看到另一面是白色的大海滩,海水粼粼,无声无息涌动。 沙子那叫一个细,比马尔代夫都不遑多让。天空挂着滚圆的红色太阳,一点都不刺眼,远处海面闪着油亮的红色光芒,整个场景极为瑰丽,犹如出自世界级画家之手。 我背着手,轻轻巧巧从天而降。佳佳和孟果在海滩上正在淌着海水玩呢,见我来了,两个女孩又蹦又跳,拼命招着手。 我缓缓降落,用西游记里的话说,叫“收住云头”,轻飘飘落在地上。 钱三串挽着裤腿赤着脚走过来,嘬着牙花子:“你小子真能装比。” 两个女孩一边笑一边挽着我的胳膊,开心的不得了。 这时火妹不知从哪冒出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大家飞这么一趟感觉如何?” 佳佳笑着说:“师父,梦境太美了,现实中绝对看不到这些景色。真想在这里永远住下去。现实生活太累了!”说完这句话,她知道自己三观错了,赶紧吐一下舌头。 火妹多次教育我们不要贪恋梦境回避现实,这是整个清醒梦学习系统的底层逻辑,根本之核心。 此时,火妹没有计较佳佳的话,而是露出罕见的慈母笑:“这个梦是我造出来的,日后你们想见到更美的景色,要学会自己造梦。梦境不会超越你们的认知,所以想打造超凡脱俗的梦境、富有创造力的梦境,需要你们回到现实中学习知识,多看书,多接触世界前沿的理念和艺术,知道的越多,想象力才会越丰富。” 钱三串听得频频点头,说了一声“好”。 “飞行梦的学习告一段落,我宣布大家考试全部通过!”火妹笑着说。 “哦,万岁!”两个女孩跳起来欢呼。 在梦里,我发现佳佳和孟果更放得开自己,没那么扭捏,任意挥洒着少女的青春,在梦里她们可以无拘无束的做自己。 火妹道:“这一个星期大家辛苦了,通过考试可喜可贺,今天我好好犒劳你们。” 钱三串笑:“师父想怎么犒劳?难道去看更美的风景?” 火妹笑了笑,腾空而起,顺着海滩向远处飞去。我们四人面面相觑,也飞起来,在后面跟着。 这一幕如果在现实里被谁看见,肯定会传言成八仙过海之类的传说吧。 海滩那一头出现了大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中间摆放着长桌,放着精致的糕点。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老头,手臂搭着白巾,毕恭毕敬站在那里。 我们几个落在地上。火妹走过去对老头说:“老陈,辛苦了。” 老头特有范儿,一张嘴就是男中音,叽里咕噜说出一串英语,然后用汉语道:“火妹,按你的吩咐,食物都准备好了,大家可以吃了。” 火妹招手入席,大家规规矩矩坐在长桌前。桌上摆着几个高脚盘,里面放着同一种糕点,是白色的,上面洒了一些淡黄色类似蛋酥的东西。 火妹道:“我先介绍一下,他是老陈,是我公域梦的管家。” 老陈毕恭毕敬朝着我们一鞠躬,那范儿说是标准的英伦风也不夸张。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看,我迟疑着问:“老陈是……” 老陈笑:“我是活人,入梦而来,现实身份你们不必多问了。火妹想当年也是我的师父,出师之后我们合作了好几年,我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当个庄园管家。现实中当不上,只好入梦过过瘾,承蒙火妹师父看得起,我没事就会在这里打理她的公域梦。” “老陈,客气了。”火妹说:“以后你们进到公域梦,如果我不在,有什么问题可以咨询老陈。他是你们的前辈,清醒梦等级很高。” 我们纷纷打招呼。 老陈道:“今天为诸位准备的,是梦中的美食。我起名叫白麻薯,大家一起尝尝。” 我们极度震惊,佳佳迟疑着说:“师父,梦里面也能吃东西?” “当然了。”火妹笑:“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梦不到。不过我要提醒大家,没有我在场的情况下梦里的食物要少吃。它们不是真正的食物,而是梦里出现的一种觉知,吃多了会滋长阴气,身体受不了。以后我再教你们怎么化解梦中食物的阴气。这一顿大家就先尝尝。” 钱三串还有两个女孩看着甜品不敢下手。我拿起一块白色糕点,很黏很黏,下面拉出了长长的丝儿。 第八十四章 山雨欲来 他们三人都不敢吃,我拿起这块黏黏的白色糕点,放进嘴里,瞬间就被征服了。 不是甜,也不是咸,更不是辣,这块糕点的口感不属于我认知系统里的任何味道。但就是那么好吃,入嘴软糯,还有点小弹牙,像是个调皮的精灵在嘴里蹦跶。 一瞬间,我竟然哭了,眼泪情不自禁流出来,爽的。 我擦擦眼泪。 “刘哥,你怎么哭了?”佳佳奇怪的问。 我哽咽着说:“我想起了妈妈的味道。” 三人面面相觑,钱三串骂了一句:“你丫就吹吧。”他用手捏起一块拉丝的白色糕点,小心翼翼含在嘴里。 “嗯,嗯,嗯……”他干脆连个整句子都发不出来,喉头发出一种异样的声音,让人面红耳赤。 佳佳和孟果看我们夸张的表现,也拿起糕点放在嘴里。我们四个人就坐在那嚼。 糕点不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硬吞,要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味道一层一层如大海般铺开。我形容不上来这个味道,就像形容不出来没见过的颜色一样,勉强打个比喻,好比一个扇动白色翅膀的精灵国少女,在空中飞出复杂的求偶舞蹈。 一块下去之后,我的体验已达巅峰,想再拿起一块吃,又没有勇气,因为这么舒爽这么极致的体验,让人产生堕落感,觉得自己变坏了。 “各位品尝的如何?”老陈笑眯眯地说。 “这东西怎么做出来的?”钱三串饶有兴趣地说:“我们回去在自己梦里可不可以做?” “可以是可以,”火妹道:“但最好是在我的监督下,梦中的食物过分贪享,会增加身体的阴气,身体会变差的。” 钱三串长叹一声:“有吃如此,夫复何求啊。” 火妹道:“今天好好犒劳大家,但不要过分贪恋,差不多就行。咱们下次聚会在一周后。老陈……” 老陈毕恭毕敬过来,“有何吩咐。” “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盯着大家伙儿,不能吃得太多。差不多就让他们离开。我先走一步。” “我办事你放心。”老陈拍着胸脯。 火妹腾空而起,径直往天空飞,划了长长一道线直入天际,没了踪影。 佳佳抬着头,看着火妹的身影消失在云层里。她好奇地说:“老陈,继续往上飞,那里是什么样的?” 老陈道:“分谁的梦。我们现在所在的梦,是火妹造出来的,云层之上是什么境界,只有她知道。如果回到你们自己的梦,一直往上飞,只会出现一种结果。” 我们四人好奇地看着他。 “梦境崩塌。”老陈道:“诸位能力不够,继续上飞超出了认知的范围,大脑一下子塑造不出来,所以就会崩溃。” “对了诸位,火妹师父给没给你们日常训练脑力的方法?” “给了。”佳佳说:“益智游戏,还要背诵诗词。” “对,总而言之多看书,拓展自己知识面。”老陈说:“想象力是跟着认知走的。一个生活在宋朝的农民就算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出华尔街之狼。拓展你们的认知,想象力也才能跟在后面。” 钱三串拿起一块糕点扔进嘴里,竖起大拇指:“老陈,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老陈呲着牙笑。 这时孟果感叹:“海边的风真是够大的。” 她这么一说,我们注意到桌子上铺着的桌布都扬了起来,糕点盘在风中哗啦哗啦作响,竟然在桌上产生了些许位移。 我奇怪地说:“这里不是梦境吗,又不是真的海边,怎么会起这么大的风?” 我们不吃了,慢慢走到悬崖边,向远处张望。刚才艳阳高照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云层厚重如重峦叠嶂,让人感觉莫名压抑,仿佛天空伸手可触。 这些乌云如同是天庭下来的黑暗军团,带着大风和隐隐闪动的狂电,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悬崖飞过来。 钱三串喉头动了动:“老陈,怎么回事?” 老陈走到我们身前,面色凝重,念叨着“奇怪啊,奇怪”。 “什么情况?”我问道。 老陈道:“有一股外来的势力侵入了这个梦境。” “啊?!”我们几个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老陈道:“你们四个先走,赶紧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烈风强劲儿,吹得悬崖上百草低头,吹得我们几乎睁不开眼。耳边隐隐有惊雷之声,气魄震人。 老陈着急了:“这是个大高手,你们四个就是白给,快走!把你们送走了,我也要走。” 佳佳和孟果互相看看,她们手拉着手点点头,身影瞬间消失,从梦中回去了。 钱三串道:“老陈,剩下都是男人,看看能不能帮你什么忙。” 老陈苦笑:”你们两个别添乱就行,赶紧走吧。“ 这时黑森森的云层已经到了近海,幽暗的天空下,草地都变成墨汁一般的黑色,我们站的很近,竟然看不清对方的相貌。 “快走!”老陈大吼一声。 我拍拍钱三串,想告诉他,我要回去了。谁知道手刚过去,钱三串便原地消失,这小子刚才还要帮忙,现在跑得比兔子都快。 黑暗愈发浓重,老陈近在咫尺却一点都看不见,被黑色吞没了。 我胆战心惊,闭着眼睛猛地用念,我要离开我要离开……一使劲儿,真的从梦里出去了。 我睁开眼,场景全变了,不知怎么的,来到一处乱坟岗子,四周都是黑沉沉的。夜晚,山雾大,看不到一个人影。 奇怪,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我闭着眼睛使劲儿想,醒来醒来。费了半天力气,睁开眼还是荒山乱坟。 我无奈,只好向前走,没多远只见杂草丛生,乱草深处,能看到很多的土坟,坟头一角或大理石,或砖头。 每个坟头上都压着黄刀纸。 我呼吸困难,双手合拢,朝着这些坟拜拜,嘴里念叨诸位大哥大姐,今日冲撞,大家有怪莫怪。 走了没多远,出现一处破败的山庄,断瓦残垣,周围荒坟无数。我明知道自己在梦里,可此时的气氛还是让人胆寒,腿肚子转筋,浑身冒冷气。 这个时候,山庄的断壁深处跑出一个人,很快没影了。我仔细揉揉眼看,真是纳闷,这是一个女人,怎么那么像佳佳? 第八十五章 内鬼 我心中狐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里应该是我的梦啊,为什么会出现佳佳呢? 难道我对这丫头动了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因为孟果的事,我和佳佳沟通过很长时间,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如今孟果恢复正常,皆大欢喜,我们又在同一个师父手下学做梦,难道日久生了情? 我对佳佳没有任何感觉,她还是大学生,跟妹妹一样,压根就没往其他关系想。 我跟踪佳佳的背影跑去。她跑进了废宅的深处,这里到处是断壁残垣。像是经历了地震,廊房坍塌,院子里是杂草和乱石。 越走越深,环境极为幽暗,就在这时,我看到佳佳正对着一面墙说话。 墙上映着一个巨大的黑影,能有两米多高,非常瘦,身体都变形了,最古怪的是手里撑了一把伞。 我脑子一激灵,想起了什么,突然场景变了。 我以为自己醒来了,勉强睁开眼,环境是农村的老堂,地中间烤着火,有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老太太正在烧纸。 这老太太非常眼熟,仔细去看,认出来是我姨姥。这个人大概在我小学的时候已经过世了,跟着父母去农村老家参加过葬礼,记忆颇深。 还记得老太太的尸体躺在棺材里,农村规矩是停尸三天,她穿着黑色棉袄,两条腿直挺挺的。我当时是人生第一次见到死人,没有害怕,站在棺材旁边观察了很久,当然也没觉得好玩,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新奇感。 还是我妈把我拽走了,大人都说我这孩子怪,盯死人能看半天。我妈当时特别害怕,一直到整个葬礼结束,都把我关在屋里不准出来参加。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太太的形象一直刻在记忆深处,也算是我日后成为悬疑写手,一个原动力吧。 此时此刻这老太太竟然活了,坐着烤火,地上有火盆,上面盖着铁盖子,烙着几个地瓜。 说不害怕,心里也是有点胆寒,这是什么破梦,怎么连环恐怖。以后如果会造梦,我可不要这么恐怖氛围的梦。 老太太抬起头看见我,指了指地瓜。 我吓得心脏一抽抽,抹了把脸犹犹豫豫走过去,坐在对面。ganqing五.com 老太太伸出右手,就跟鸡爪子似的,又黑又瘦,五个手指头细细尖尖。她用手捡起一块烧得热热乎乎的地瓜,递过来。 我没敢接,老太太对我笑,脸上五官凑在一起,脸皱如核。我这人就是心软,别人好好对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我深吸口气,勉强伸出手接过地瓜,梦里的感觉很烫,差点扔在地上。 不过这地瓜是真香,外面烤焦了,裂着地瓜皮,能看到里面黄色的瓤,香味钻鼻子里,浑身骨头都软了。 老太太也不说话,做了个手势,示意放在嘴里吃。 我肚子咕咕叫,张嘴想吃,又太热了。我小心翼翼把外面的地瓜皮撕掉,烫的两个手来回倒,老太太忽然说了一句话:“阴曹地府修真身。” 我莫名其妙看着她。 老太太摸着自己的脸,嘿嘿嘿笑:“人啊,活着不知死的好。死了之后啊,可以长生不老。我道行可深了。小孙子,你想不想姥姥过得好啊?” 我心里发毛,勉强说:“当然希望了,我们都希望你过得好。” “小孙子,我马上就要长生不老了,就差最后一步。你能不能帮我啊?” “怎么帮?”我警惕地说。 老太太说:“我在阴曹地府里学习一部道法,叫《先天方圆术》。现在就缺两页,你能不能帮我啊?” 我陡然一惊,眼珠子转了两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又理不清楚。 “你说我听着。” “中间缺的两页在你手上吧,我能感受到书页的气息。”老太太说着慢慢走向我。 我一翻身抄起板凳扔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就是藏在外国语学院里的鬼!玩这些猫腻,想干什么直截了当讲!” “好啊,那我们结婚吧。”她呲着黄牙笑。 我吓出一头汗,千想万想没想到她能提出这么个要求,跟你结婚,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老太太再一抬头,身上的衣服瞬间变了,变成一套中式婚服,凤冠霞帔的。这套衣服倒是美轮美奂,可配上这张老脸,有种无法形容的恐怖感。 老太太突然端起地上的火盆,尖叫着跑过来,想把一盆火泼我身上,狰狞的面容和电影里老巫婆一模一样。我不敢和她正面杠,掉头就跑。 老太太在后面追。 我们一前一后跑出大门,外面是山村,黑森森的没有光,到处都是黑灯瞎火。我也没个方向,有胡同就钻,哪黑往哪拱。 我一边跑一边整理思绪,但这是在梦里,太复杂的思维用不了,脑袋不给力。 梦会格外消耗脑力,我的经验是,几乎是现实中的六七倍。 我跑进一个小柴房,里面黑不隆冬,赶紧把门反锁,然后把屋里所有的破烂都堆在大门前。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闭上双眼开始用默念,醒来,醒来,醒来。 大门“哐”一撞,门板子差点撞开,老太太追来了!我害怕的不行,紧紧靠在门上,用力想着:醒来,醒来。 我慢慢睁开眼,外面天光大亮,阳光照在窗帘上。我坐起来,脑子发胀,看看周围,确认是现实。梦境自带的神性开始消散。 我到卫生间冲了个澡,这才缓和下来,想起刚才的梦,真是后怕,如果在梦里吃了那个烤地瓜,恐怕会出现料想不到的恶劣后果。 我把这几天的梦进行整理,在头脑里进行复盘,一系列不经意的细节浮出了水面,细细琢磨大有深意。 这几天的梦除了在火妹的公域梦集训,其他都是噩梦,这些噩梦有个共同点。这些梦都和一个人有关,外国语学院里的“鬼”。 首先声明一下我的态度,自然界没有“鬼”。外国语学院里的“鬼”是打引号的,代表了不明身份的某个人。 这个“鬼”有两个特点,第一是外国语学院内部人士;第二是,此人打着一把黑色雨伞。 我推断出一个结论,喉头动了动。《先天方圆术》原书丢了,只留下两张残页。原书会不会已经落到了“鬼”的手里? 那天我在天台捡两页纸,被他看见了。他现在想拿回这两张残页。 然后用噩梦的手段开始侵袭我的梦。 第八十六章 夜市 我从书架拿出字典,打开之后,两张残页还夹在里面。如果那个“鬼”真的盯上了我,这事还麻烦了。 这个“鬼”的能耐远远超出我。他能随意侵入我的梦里,而且可以制造梦魇,最超出我想象的是,他竟然能侵犯火妹的梦境。 我有些害怕了,如果找上门了,这两张残页都给他,也不是不行。就当消财免灾了。 这两张残页本来就是仙家遗笔,能在我手里过一下已经是莫大的机缘,随缘而去不是不能接受。 我正胡思乱想着,群里来了消息,赶紧去看,是火妹建立的清醒梦学习群。 火妹在群里说:“各位,昨天晚上我走了之后,听老陈说有人入侵了我的公域梦,给各位带来了恐慌,我先道个歉。” 她这么一说,我们几个纷纷浮出水面,赶紧打字表忠心,说师父用不着道歉,这样的事属于意外。 佳佳好奇地问,侵入梦里的人是谁?ganqing五.com 火妹说:“我们正在查这件事,此人来头不一般,对梦境的控制非常厉害,是个大高手。我的公域梦是有秘密端口的,他居然都能破解!基本可以确定,此人不是我们群里的同仁,究竟什么身份还在调查。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是不得而知。这些事和你们都没关系,你们就按照课程好好学习就行。” 钱三串感叹:“眼看着有问题,却帮不上忙,真是无力啊。” “那就好好修行。”火妹说:“等你们能力起来,清醒梦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事。同时,”她顿了顿:“也会有很多极危险的事。” 我们几个默不作声,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我不会永远陪着你们,”火妹说:“有一天,你们每个人都要独挑大梁。希望你们能珍惜这段时间,好好修行好好学习,成为清醒梦领域的大神。” 钱三串说道:“师父,你说这话让人心里不对劲,真丧气啊。” 火妹兵不生气,发了几个笑脸:“自行解散吧,我要去忙了。” “师父,稍等,我还有个事想请教。”我赶忙说。 火妹问什么事。 “在清醒梦里如果想醒,又醒不来怎么办?”我问。 火妹道:“每个人从梦中醒来的法门都不同,一般来说是照镜子和看时间。我现在再教你们几个简单的方法,大家都听好了,对你们都有用处。” “第一个方法是扳手指。”火妹说:“把手指头使劲儿往后掰,几乎能贴到后背了。在梦里肯定不会疼,所以这个现象会冲击你现有的生活经验,会让大脑产生质疑和自我解读,信息流瞬间加大,就可以醒了。大家记得,梦境中有个基本原则,大脑模拟力是很强的,但是对物理定律模拟的程度却非常低,比如说三大定律。这也是你们可以飞天的原因。“ “第二个办法是捏鼻子呼吸。在梦里把你的鼻子捏住,嘴巴紧紧合拢,但是你没有呼吸不畅的感觉,也没有死,这种和大脑认知反差的行为,也可以让你醒来。” 我摸着下巴琢磨着,说道:“师父,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醒来的关键,就是欺骗大脑?” “没错,很聪明!”火妹夸赞:“梦境是大脑造出来的游戏。我们要利用它,甚至改造它,就要和大脑斗智!” 这句话我们几个一时理解不了,斗智本来就要凭脑子,和大脑斗智,就是用大脑斗大脑。相当于说想要对付刀,必须利用它的刀背来抵挡住它的刀刃。 这不是矛盾吗?简直是超出维度的认知。 火妹最后说:“语言本来就是大脑的武器,很多接近脑底层的东西是无法用语言表述清楚的。你们不要想太多,心无旁骛好好修行,这才是正道。” 火妹下线了,群里也没了消息。 钱三串弹出小窗,问我怎么看。我直白地告诉他,不知道。 一开始我犹豫该不该把外国语学院的事说出来,但如果我判断错了呢,真正入侵梦境的并不是“鬼”,另有他人,假信息会扰乱火妹师父的调查方向。 这事跟钱三串说不着,我勉强和他侃了几句,关了消息窗。 在家没出门,码了一天的字,长篇的字数能有五六万了。一方面照着大纲按部就班的写,一方面我也适时在小说中加入了最近发生的事,以及相应的一些思辨。 这部长篇目前来看,应该可以成为我写作生涯的一次大进阶,一座里程碑,它调动了我全部能量。 写到几点都忘了,收到了一条信息,大刚问我什么时候请吃饭。 我揉揉太阳穴,上次去外国语学院,到现在不知不觉快一个礼拜了。看看表也到饭点了,赶早不赶晚,告诉他去找地方,我来请客。 “别去不熟悉的地方了,来外国语学院,咱们去美食一条街。”他说。 “你帮了我这么大忙,街头小吃有点寒碜了吧?” 大刚发来个笑脸:“你放心,在那地方我能吃出一顿海鲜的钱。” 我伸了个懒腰,收拾收拾正要出门,一眼看到了书架。犹豫了一下,斜跨着背包,把夹着两张残页的字典一起带着。放在身边我才踏实。 开车到了美食街,正是晚高峰,好家伙,整整一条街人满为患,大部分是大学生,堵得水泄不通。 我在周边绕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找到一个停车位。大刚来电话一个劲儿的催,我满头大汗找过去。 这是一家烤串店,店里已经坐满了,外面大院也全是人。我找了半天,才在角落的一张桌前找到大刚。 大刚见我来了,眼珠子一瞪:“你他妈想饿死我?” “我错了,我错了,随便点,今天不吃吐了不算完。” “我已经点完了,等你来了再点咱俩凌晨能吃上就不错了。”大刚说:“你不会心疼钱吧。” “不是瞧不起你,你能吃多少?我不信你能点出一只烤骆驼来。” “行,结账时候别哭。” 我们俩聊着,开始走串,十个大串二十个小串先上,然后烤腰子火腿肠板筋心管,满满当当一桌子。伙计又搬来一桶冰镇扎啤。 桌子上散发着大把大把的肉串上孜然和辣椒粉的香味,我肚子咕咕叫,也不客气了,拿起来就吃,反正都是我请客,争取别亏的太多。 大刚接了两杯大扎啤,感叹一声:“老刘啊老刘,我让你害惨了。” 第八十七章 黑伞 喝着酒撸着串,大刚说起自己被领导问询的事。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听他叨逼叨,有些心不在焉。 大刚说:“我不是怪你,下次再有什么事能不能和我提前商量。” 我好一顿抱歉。 我们两人频频碰杯,喝得都有点上头。 “大刚,我让你调查黑雨伞的事,你查没查?”我问。 大刚道:“这几天没下雨,满学校都没有撑伞的,上哪找去。你打听这个干什么?神神叨叨的。” 这里的事太复杂,一言半语说不清楚,我不想把他拉下水,岔开话题说:“我记得你说过,外国语学院最近两年发生了很多事,都怎么回事,说说呗。” 大刚有些警惕:“别给我找麻烦啊,想找素材到别处去,别打我们学校的主意。” “你放心吧,我写什么也不能写你们学校,我不差这一篇稿子,就是单纯感兴趣。” 大刚有点喝多了,敞开话匣子。 这两年外国语学院确实出了不少事,开始是有人跳楼,当时被压下,但学生之间还是风言风语。随后,有人说在天台看到了鬼影,也有人看到灌木丛里有人头跳动,这些都属于传言。当时保卫处配合辅导老师,给学生普及了很长一段常识,告诉大家不要疑神疑鬼,不要迷信,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鬼。谁再散播不切言论,学校将给以处分! 后来一顿时间,确实没人谈论了,刚消停了两个月,又出了一件事。有个大二的女学生不知从哪淘弄着一套中式的婚服,穿着这套衣服在寝室服安眠药自杀,幸亏发现及时,被救下来。这件事当时在女寝轰动很大。 大刚满脸通红地说:“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调查这件事,问那个女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或是在外面借了校园贷。那女孩说的话特别古怪,说自己做了个梦,梦见学校里有一个老神仙,老神仙告诉她要自杀,抛弃肉身什么的。” 我喝着啤酒,没有说话。 大刚道:“最怪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后来连续又发生了几起事关学生生命安全的事,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说学校里有神仙。” “真的有吗?”我问。 大刚道:“有个屁!”他压低声音:“我们校领导确实很迷信,比如封禁阳台,还找过风水先生什么的,但绝对不敢在明面上搞这些,要是查下来或是媒体曝光,好说不好听。” 我点点头,“也对。做这些怪梦的人,都是女生吗?” “男的也有。”大刚说:“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这些学生我们都调查过,很细致做了分类和统计,他们互相之间没什么内在联系。” 我点点头。 正聊着,天空隆隆作响,铅云密布,忽然下起了小雨。院子里的伙计们,都忙活起来,撑塑料棚子挡雨。 在这里撸串的大都是学生,都是小年轻,下点雨根本不在乎,照样喝酒撸串,热火朝天。憾凊箼 “别愣着,赶紧喝啊。”大刚打着饱嗝,拉着我喝酒。 棚子搭好了,雨也大了起来,不过浇不透撸串人的热情,火炉子在雨里反而烧得更旺,浓浓黑烟飘向空中。 就在这时,我看到拥挤的美食街人流中,站着一个人,面向大院。他撑着一把黑伞,看不清貌相,甚至胖瘦身高都看不出来。 站在人流中时隐时现,透过黑伞能感觉到此人锐利的目光。 我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肉串落在地上。这,这就是隐匿在大学校园里的“鬼”,他出现了! 大刚醉醺醺的问怎么了。 我指着外面,大刚打着饱嗝看过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撑伞的人已经走了。 “看什么?”他奇怪地问。 “撑黑伞的人,他出现了。”我说道:“你回去上上心,此人极其危险,一定要找到他!” “随便吧。”大刚没当回事,衬衫脱了,光着膀子继续喝酒,不停挠着胳肢窝。 我们喝到半夜才散,雨已经停了,我脑子异常清醒,大刚则有些上了酒劲儿,蹲在树底下哇哇大吐。 我担心地说,要不然去我那对付一宿。 “谁去你那,”他一嘴臭气:“我在学校也有高级房间,以前是给留学生住的,条件特别好,就是有股子狐臭味。” 我把他送到后门,大刚挥挥手,大摇大摆进去了。 我回到家,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这个“鬼”到底是谁呢?基本可以确定,他知道我的身份,并且一直在盯着我。 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感觉太闹心。 到家之后,我洗洗就睡了,喝过酒睡得特别沉,没有做特别的梦,一夜到天亮。 宿醉难受,头疼欲裂,我坐在床上没有睁眼,迷迷糊糊的犯晕。电话突然响了,大早上谁啊。我勉强睁开眼,头那叫一疼,勉强接通电话,竟然是孟果发来的语音。 “刘哥,佳佳好像不太对劲儿。” 我脑仁还在疼,无法思考,下意识问怎么了。 “她睡到现在还没醒,一直在睡。”孟果着急地说。 我闭着眼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这个动作做完,突然觉得不对劲儿,闭着眼怎么还能看时间呢? 我猛地把眼睁开,看看手表,真的十点十五分。我一身冷汗,这是怎么了,闭着眼都能感知到几点。 这不是什么好事,我也说不清楚,觉得浑身发冷。 “喂喂,刘哥,你还在吗?” “你说,到底怎么了?”我回过神。 孟果道:“昨天佳佳早早就睡下了,一直睡到现在,超过十二个小时了,她没有醒。我,我害怕……” 孟果带着哭音:“我怕她重蹈我的覆辙……” “先别哭,昨晚她有什么异样吗?” “自从咱们那天从师父的梦境里出来,她的情况就变得很差,白天没精神,晚上贪睡,昨天到现在干脆就没醒过。是不是吃梦里的食物吃坏了?” 我突然一凛,想起一件事。那天晚上火妹的梦有人入侵,我们离开梦境,我当时没有直接醒,而是进入一个非常恐怖的噩梦里。 我梦见荒山荒坟,还有破败山庄,还看到了佳佳。 第八十八章 楼梯间 无法确定佳佳的状态是不是跟我有关系。我让孟果冷静,赶紧联系火妹师父。我的能力不足以处理这样的事。 孟果在语音电话里哭哭啼啼,挂断之后我浑身烦躁,背着手在客厅来回踱步。 煎熬中等了一上午,孟果发来消息说佳佳已经醒了,但精神状态很差。她联系了火妹师父,火妹迅速入梦,把佳佳救出来,但是在梦里发生了什么,火妹和佳佳两人都守口如瓶,谁也不说。 “你没问问怎么回事?”我问孟果。憾綪箼 孟果摇摇头:“我问过佳佳,她不说。我也不好继续打听。只要醒了就好。” 我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件事像大石头一样压在心里,真是难受。我把两张残页翻出来,黑色的小楷字此时看来像是一把把怪刃,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觉得这些字充满了森森的鬼气。 这两页纸不能再放在我手里了。外国语学院的“鬼”不但盯上了我,而且盯上了身边的人,他竟然连火妹的梦境都可以侵入,更别说其他人了。 现在尴尬的是,我就算想把残页交出去,也不知道交给谁,这个打着黑伞的“鬼”始终没有露出身份。 “他奶奶的。”我骂了一句。 编辑老周来了消息,询问长篇的稿件情况,我把写好的一股脑都发过去。他扫了一眼,喜滋滋说,速度可以,如果质量没问题,估计下个月的月末就能截稿。咱们争取年底把书做出来。 “随便吧。”我说。 天色渐暗,我是六神无主,坐卧不安。总觉得要出事,眼皮子噔噔噔跳,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又是什么人在搞出事。 这种感觉实在难受。 我坐在电脑前,抽着烟刷着剧,正有一搭没一搭消磨时间,忽然房间里有人喊了一声:“老刘。” “嗯?”我下意识回了一声。 猛地发觉不对劲儿,赶紧把电视剧暂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半天才扭动脖子,看看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人。刚才是怎么回事,谁喊的我? 我隐隐有了尿意,吓的。屋子里冷气森森,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我把烟掐灭,双手合十,闭着眼念叨:“你到底是哪路神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这么搞我。” 念叨了一会儿,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我擦擦头上的冷汗,这才正常嘛,真要有什么回应能把我吓死。 我仔细回味刚才那一声,越琢磨越像大刚的嗓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实在坐不住了,拿起电话给大刚打过去,他好半天才接,问我干什么。 “你干什么呢?”我反问他。 “保卫处的还能干什么,晚上巡逻呗。”大刚在电话里没好气:“到底有啥事?” 我一时语塞,问他,撑黑伞的人找到没有。 “我说老刘,你是不是魔怔了?”大刚不耐烦:“为什么非要找这个人,他是欠你钱了还是给你戴绿帽子了?你怨念怎么这么大?“ “你怎么那么强的风声?”我问。 “废话。自从那天带你来,我就不受领导待见,天天安排我做脏乱差的活儿。我现在在钟楼上,检查安全情况。没什么事挂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小心”,他把电话挂了。我异常烦躁,一直熬到十二点都没有困意。想再打过去,又怕大刚烦。只好等明天再说吧。 一宿没睡好,乱七八糟做了一堆梦,第二天起来给大刚打电话,没有人接。空响了几声,我的心往下沉。我来了狠劲儿,不接我就打,一直响到接为止。 嘟嘟嘟响了很多声,自动停了我再打,能有五六分钟,终于有人接了。我赶紧说:“大刚……” “谁啊?我不是大刚,我是他同事。”那人气喘吁吁。 “大刚呢?” “正在抢救,好了,不说了。”那人就要挂。 我差点跳起来:“赶紧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是他朋友!” “你要打听就来中心医院。晚了可能看不着了。”那人挂了电话。 这小子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说话那叫一个丧气。我心烦气躁开不了车,小区外打了一辆车直奔中心医院。到医院后,经过很复杂的流程和手续才进去,把大刚的大名报给前台护士。护士查到了,告诉我大刚正在住院部。 我一头汗匆匆到了后面的住院部,在三楼一间病房找到了他。大刚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鼻孔里插着氧气管,脸色煞白,看样子刚做完手术。 病床前有几个男人阴沉脸站着,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正哭哭啼啼的,应该是大刚他老婆。 我进来之后,男人们先是瞅了我一眼,又使劲儿瞅,好像在辨认我的身份。 我被瞅的不得劲儿,赶紧来到床前,轻声问:“他怎么样了?我是大刚的朋友。” 女人很有礼貌,哭成那样了还礼貌地说“你好”,然后说:“大刚刚做完手术,正在观察阶段。” “到底出了什么事?昨晚我们还通过电话,他好好的。” “他昨天晚上……”女人刚说了一半,旁边一个男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哥们,出来说话。人家病人还要休息。” 我纳闷至极,跟着这几个男人来到走廊上。住院部白天的走廊还是有一些人的,护士们走来走去,家属推着轮椅在给病人遛弯。 为首的一个男人左右看看,道:“这里不太方便,去楼道。”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我警觉起来。 没等我做出反应,旁边男人一左一右夹住我,让我不得挣脱,就这么架着往楼梯间走。 我吓得大叫:“你们干什么?现在法治社会,又是医院,我要喊了。” “别喊。喊什么!”为首的男人瞪我:“到楼梯间好好说话。” 我就这么半推半挟持,进了楼梯间。这几个男人分工很明确,一个守在外面看门,两个在身边盯着我,一个主要问话。 “哥们,来一根。”为首的男人递过来一根烟。 我没接:“有什么话就说。” “几天前大刚偷着往学校里领过一个外人,是不是你?”为首的男人说:“别不承认,当时我就在后门值班,认识你这张脸。” 另一人附和:“我们头儿是有名的千里眼,看人无数,谁也逃不过去。” “你这么厉害,我还说什么,是我。”我索性承认。 “行,是个爷们。”为首的男人说:“我是大刚的同事,也是校保卫处的。昨晚大刚跳楼了。” “什么?!” 第八十九章 凶手 为首的男人眼神锐利:“我现在就问你一个事,那天晚上你利用大刚的关系进入外国语学院,到底想干什么?” 我沉默着。 “哥们,”他拍着我的肩膀:“我们都是保卫处的,对法制法规都门清,想整你太容易了,而且你还得吃哑巴亏。把自己弄伤了就不好喽,大刚生死未卜,我们都是他的兄弟,不可能这事就这么过去。” “你们凭什么质问我?他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场。”我说。 “这话说的就不爷们了,”男人说:“你是大刚的好朋友,咱们目的是一样的,难道他跳楼你高兴?他跳楼之后,我们送到医院,他还有意识,不停地说去找老刘,去找老刘……” 旁边另一人插嘴说:“我就在旁边,问他老刘是谁,大刚说就是跟他一起进学校的那个人。” “他为什么找我?” 男人道:“大刚说,他找到黑伞了。黑伞是什么?” 我差点跳起来,“他找到黑伞了?黑伞人在哪?” 这几个人把我死死摁在墙边,用手捂着我的嘴,男人恶狠狠地说:“我就知道你小子身上有猫腻,照实了说,怎么回事?!” 我扭动身子挣扎,拼命说,“你们这是在侮辱我,我不会说的。” 男人气笑了:“是不是还得请你吃日料吃海鲜才能说,再准备一箱啤酒呗?” “跟他废话,这小子贼眉鼠眼,大刚就是坏在他身上。”有人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戴在手上,是个金属箍,看着挺吓人。他活动活动手,对准我的肚子就要挥拳,这金属箍打瓷实了,估计我当场就能窜稀。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女人的声音焦急地说:“老薛,老薛,你们几个在哪?”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把我松开。为首的男人喊了一声:“弟妹,我在这儿,我们抽根烟。” 楼梯门拉开了,大刚他媳妇进来,“你们原来在这儿啊。大刚醒了,说要见你们!” 几个男人心照不宣架着我出去,其中一人紧紧拐着我的胳膊,生怕跑了。回到病房,大刚果然醒了,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虚弱地说:“你们都来了。” 他媳妇赶忙劝他好好休息,少说话。大刚虚弱地说:“你们……都出去……老刘,你留下。”几个人一起看我。 “大刚,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大家也不是外人。”我说道。 我当然希望他有什么事单独和我说,但现在他的状态不稳,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如果再发生点什么意外,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想法确实有些自私,但此时此刻什么都得想到,否则后果难料。 大刚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都出去!”激烈的咳嗽,哼哼呀呀的呻吟。 为首叫老薛的男人,挥挥手:“大家都出去吧。”他重重一拍我的肩膀:“兄弟,看你喽!” 这小子不愧是保卫处的,一只手力达千钧,这么一拍差点没把我拍出内伤。所有人包括大刚媳妇都出了病房,外面等着,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盯着屋里情况。 我不敢凑得太近,时刻和大刚保持距离,“大刚怎么了?” “他们说我什么了……是不是,跳楼?”大刚虚弱地说。 我点点头。 “我不是跳楼,”他喘息了几口,喉头动了动:“我是被……推下去的。” 瞬间我提起精神,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别让我重复,好累。”大刚虚弱至极,喘息了几口。我心急如焚,又不敢催促,让他喘气喘匀乎再说。 “你记住,”大刚说:“推我下去的那个人……现在就在……这间病房里。” 我吓了一跳:“病房里就咱俩,你别吓我啊。” “别打岔。”大刚闭上眼睛:“脑袋疼……晕……让老薛帮你,他办事,老练。” “话没完啊,谁推你下去的?还有,你看到黑伞怪人了?他是谁?”我急得挠墙。 大刚睡着了,没有声音发出来。我小心翼翼比划一下鼻息,感觉到有轻微的呼吸喷在手指上,应该没事。 我擦擦头上的汗,对门外那些人做了个手势,众人走了进来。老薛赶紧让大刚媳妇去叫医生,查查有没有事。 众人看着我,目光不善,保卫处这些同事关系还挺好,彼此间称呼哥们弟兄,可惜啊,我在心中冷笑,你们中的一个就是凶手! 凶手藏得够深的……我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昨晚大刚坠楼送到医院,他说找到黑伞了。现在又说,是保卫处的某人推他坠楼。也就是说……我心脏狂跳,藏在外国语学院打着黑伞的“鬼”,难道就是保卫处的?此时此刻在这间病房里。 我浑身冒冷汗,偷偷瞄着在场的几个人。四个大男人,最年长的就是老薛,能有四十来岁,面色阴沉。那三个都是小年轻,和我岁数相当,都是眼瞅着奔三的人。 看谁都像,看谁又都不像,比玩狼人杀找狼还难。 大刚说了半截子话就晕过去,凶手到底是谁,留个线索也行啊。这时大刚他媳妇带着医生进来。 医生听说大刚醒了,又昏睡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跟我们说,病人摔下来出现了剧烈的脑震荡,最好不要让他再思考和说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大刚媳妇对我们说,感谢大家来看他,你们有事早点回去忙。 人家这是下逐客令了,老薛点点头,嘱咐了几句,带着几个手下走了。 我也跟着出去。他们几个走得很慢,明显是在等我,看样子刚才的事没有完。我压根没想跑,我想和老薛谈一谈,大刚说过,这人老练,能帮我。 另一个角度说,老薛的嫌疑是没有了,他是值得信赖的。 我们一行人出了医院,他们耳语了一阵,不时用眼角瞄我。我干脆走过去,说:“老薛,我有话对你讲。你是叫老薛吧?” 旁边有个板寸小伙儿眼珠子一瞪:“老薛是你叫的吗?叫薛哥!” 看他咋咋呼呼那样,“鬼”说不定就是这个板寸男,你给我等着的。 老薛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要插嘴,歪着眼没有好意地看我:“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咳嗽了一声:“请借一步说话。” 第九十章 缜密的推断 保卫处的几个人都看向老薛。老薛脸色阴晴不定,点点头。他让其他人原地等着,跟我到了一处没人地方。 “说吧,你想说什么?”老薛掏出烟叼在嘴里。 我把刚才大刚昏迷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老薛点燃打火机,愣在当场,难以置信地说:“大刚真这么说的?有人从楼上把他推下去?” “千真万确。”我说:“大刚是我好朋友,落到这般地步,我不可能利用他撒谎。你要相信我。” 老薛迟疑着把烟点燃,吐出一口烟圈,微微闭着眼,用手挠着眉角,在思索问题。 我没说话,静静等着他。好半天,老薛把眼睛睁开:“不对,你在撒谎!” 我愕然,赶忙说,你要不信我,可以等大刚醒过来再去问。老薛冷笑:“昨晚去钟楼巡逻,当时只有大刚一个人,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谁把他推下去的?” “会不会是这样,有个潜藏的凶手,大刚一个人落单的时候,他偷着跟上钟楼,然后这么一推……”我比划着,老薛不耐烦地说,你当是拍国产剧呢。 “只有一个办法能确定了,”我说:“调监控。” 老薛冷笑:“你以为我们没做吗?我们没做,你以为警察也没做吗?告诉你,监控拍摄的清清楚楚,大刚进钟楼的这段时间里,只有他自己,并没有第二个人尾随。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被他瞅的浑身不舒服,问什么答案。 “你,撒,谎。”老薛道:“你肯定知道点什么,说!“他口气和缓:“你放心吧,我和大刚是老朋友,他进学校的时候就在我手底下干了,我们之间搭档了很多年,你可以信任我。” 我点点头:“大刚也跟我这么说了,有什么事直接找你商量。你能帮我。” 老薛吞云吐雾,眉头紧锁,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决定和盘托出,把自己去找古书的事说了一遍,又讲了黑雨伞怪人,还有我做过的相关噩梦。其他涉及隐私,或是过于玄妙的事情,我都没说。 老薛越听越是吸着凉气,等我讲完,长长吐了一口气:“我有自己的判断,你说的应该不是假话,虽然很玄。大刚说,推他的人就在我们当中?” 我点点头。 “今天跟我一起来的兄弟,小张、小王、小孙,都是我的老部下,我用信誉担保他们没问题。大刚如果说的是真的,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顿了顿:“根本没人推他坠楼,是他自己跳的。” “他在撒谎?”我皱着眉摇摇头。 “不,他没撒谎,但他也没说真话。” 老薛分析。 我目瞪口呆,这叫什么话,怎么听不明白呢。我看着他,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大刚误以为有人推他,其实是自己坠楼?” 老薛点点头:“你脑子还算可以。” “在大刚看来,确实有人推他,这没有撒谎。而实际的真相是,他自己从楼上跳下去。”老薛继续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只有一个答案。” 我现在对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有些佩服了,不愧是大学里保卫处的干部,这脑子这经验一看就是老刑名,确实是专家。 “联系到你刚才说的黑伞怪人,还有一连串的怪梦,所以我推断出一个匪夷所思,又贴合事实的结论。”老薛说:“大刚跳楼,是受到了黑伞怪人的蛊惑,让他出现了幻听或是幻视,所以才发生坠楼事件。” “你相信黑伞怪人真的有这种本领?”我问道。 老薛弹弹烟灰,笑着说:“我在大学保卫处前前后后工作了十五六年,换了三所大学,比这还邪门的事都见过。为什么不相信?不过,”他狠狠瞪着我:“如果让我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撒谎的话,我是不会饶过你的!” 我灵机一动:“如果我和大刚的情况一样呢?我以为一切都是真事,其实都是幻象。” “说不定你现在困在梦里没醒呢。“老薛说:“谈论这些都没意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抽着烟凝眉思索着。 我没打扰他。好一会儿,老薛说:“让你把古书残页交给我,你肯定不愿意,是吧?” 我没想到他能提出这么个要求,吱吱呜呜不说话。 老薛道:“我的目的是想引出黑伞怪人。这样吧,明天晚上轮到我值夜班,你来学校,最好带着残页。然后咱俩就在学校里转悠,希望能引起黑伞怪人的注意,让他来对付我。”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我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把残页带到学校,现在不能完全信任老薛,一旦带着这么珍贵的东西,他再来个霸王硬上弓,硬把残页据为己有,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低头寻思着,老薛看穿了这点小心思,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我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同时也验证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我一脑门子的官司从医院出来,回到家里。大晚上的心神不宁,背着手来回踱步,脑子乱极了,不知道该信老薛,还是不该信任他。 有一种可能是存在的,虽然概率很小,那就是,老薛便是黑伞怪人本人。 虽然这种概率小到近乎中彩票,但也不排除没可能。我左思右想一声叹息,这两篇古书残页给他也没什么,在我手里不是福是祸啊。仙人遗笔我是没福享用喽。 想到这,算是勉强打开了心结,就等着明晚去学校了。 我在卫生间洗漱,来了条信息,拿起来看,是一个叫“二毛”的人发来的,信息很奇怪,问我玉牌带的怎么样了? 我满嘴牙膏沫,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人,便发了条信息,问他是谁。 二毛很快回了信息,说刘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曾经在王前辈的家里见过,当时还有我师父,名讳是上厚下泽。 我想起来了,老王头的家里,我去还花的时候,见到一个道士还有他的徒弟。我拍着脑袋,记性怎么越来越差,最近发生太多的糟心事,干扰了我的心绪。 我问他有什么事。 二毛回信息说,刘先生,我师父给你的玉牌是否还在,能让我看看吗。 第九十一章 开战 道士厚泽曾经给了我一块玉牌,叮嘱挂在身上,可以安神。后来玉牌和火妹的古印法器彼此冲撞,属性不合,玉牌碎成了一块块。二毛现在来要东西,我根本拿不出来,情何以堪啊。 只能二皮脸一挂,直接犯浑了。我回信息说,你师父不是把玉牌给我了吗,怎么还带往回要的。 “没要,东西还是你的,只是想看看。”二毛说:“我们后天会离开这座城市,师父让我晚上最后再找你见一面。” 我忐忑不安,玉牌价值不菲啊,这师徒俩讹上我怎么办?狮子大开口,说多少钱是多少钱,我岂不成冤大头了。 我在信息里说自己今晚有事不想见。 二毛又是发文字,又是发语音,劝我还是见一面好,后天他们就要走了,机会难得。 我就是不想见,说自己洗完澡脱个精光要睡觉了,实在不方便。 二毛发来语音,深深叹气:“刘先生,玉牌是不是不在了?师父说你有难,让我来救你!他又说富贵有命生死在天,你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也是命数使然。他不让我把这话对你说,但我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说了吧。你如果还不想见,我真是没办法了。” 我的心脏咯噔一下,师徒俩还真是高人,明天我就要去外国语学院,今晚他们就能算出我有难。唉,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还是说实话吧。 我告诉二毛,玉牌确实毁了,但不是我的过错。二毛问我住址在哪,他过来拜访。我把地址发给他。 大概一个小时,快到凌晨了有人敲门,开门后来人果然是二毛。他穿着便装,风尘仆仆进来,皱着眉看着我。 “二毛兄,实在不好意思,”我磨磨唧唧取过来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玉牌的碎片。“事先声明,这个跟我没关系,它,它是自己碎的。” 二毛把玉牌拿出来握在手心里,闭目凝神,好半天才把眼睁开:“好大的阴气。刘先生,你最近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我忽然心念一动,去里屋取来字典,拿出两篇残页。 “二毛兄,这东西你认不认识?” 二毛看了我一眼,狐疑地接了过来,双手上下一搭,把残页放平,借着灯光看起来。 “中皇总制飞星活跃天罡大法?” 我点点头,说没错。 二毛道:“这是道门秘咒啊,好像是陈抟老祖的修行法门,你怎么会有这个?” 把这东西给二毛,其实我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两篇残页给黑伞怪人,不如直接给二毛,一是可以抵消玉牌破碎的罪过,二是祸水东引,让二毛师徒和黑伞怪人硬碰硬…… 我没告诉二毛这东西的来历,只是说了后面的事,拿到两篇残页后,我频频做噩梦,现在有个好朋友也因为这件事坠楼,受了重伤。我怀疑有人盯上了这仙家秘咒,这个人就藏在外国语学院,特点是撑着一把古怪的黑伞。ganqing五.com 二毛听得都愣了:“刘先生,我听说你是编小说的,你说的是小说情节吧?” “二毛兄,你是道法中人,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应该什么事都见过啊。”我说:“上面说的都是发生在我身上的真实经历,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别乱起咒!小心真的倒霉。”二毛皱眉。 我长舒一口气:“我知道这两页纸很宝贵,可放在我手里等于明珠暗投,还不如交给你们师徒。你们是道家高人,在你们手里,这两页纸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二毛把两页纸小心翼翼夹在字典里:“宝物不能空手相赠,对你对我都不好。你想要点什么?” 我说算了吧,玉牌都碎了,这两张残页就当是赔的钱。 二毛忽然说道:“刘先生,你知道为什么师父让我今晚来找你吗?” 我说,你师父不是算出我有难,让你来救我的吗。 “你有难我们就要救?我们是道家,不是普度众生的佛门。”二毛说:“我直白说了吧,师父说我以后的修行会遇到生死难关,九死一生,突破了就能到很高的境界,而没突破,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一命呜呼,这辈子就交待了。师父算到,你就是我命中贵人,能助我渡过这道生死关。” “我?” 二毛道:“师父算出你现在有难,让我上门助你,这么说吧,你完了我也完了,咱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我来帮你,你马上就回报一份仙家秘咒,可见师父所言不虚啊,你真的是我的贵人。” 他想了想:“这样吧,秘咒我拿了,回报就是帮你渡过眼下这道难关,咱们谁也不吃亏。” 我点点头。二毛道:“明天晚上去外国语学院,我和你同行。我会会黑伞怪人。” 有他在,我放心了不少,现在我的阵营又增加了一分筹码。黑伞怪人,你的末日到了。 二毛来得快去得也快,水不喝就走了。我心里安生不少,明天有了更大的把握。 这师徒俩不是省油的灯,我利用他们,他们也在利用我。不过这也好,丑话说在前面,大家各取所需,好过含含糊糊。 第二天白天我又去了一趟医院,买了营养品,大刚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但还是大部分时间在昏睡。听他老婆说,大刚年轻,其他伤势都不算问题,就是脑子遭遇了强烈的脑震荡,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不好说。 我心里愧疚,说来说去,如果当初不来麻烦他,也没有那么多事。 黑伞怪人,我在心里咬牙切齿,等抓到你的,我先来五个大背跨十个大嘴巴,先替大刚把这口恶气出了再说。 晚上我打了车到了外国语学院的后门,到了约定的时间,二毛也来了。他穿着便装,斜跨着一个帆布包,包上绣着太极鱼八卦图,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 我们来到门口,老薛早已等候多时,见我又带来一个陌生人,老大不乐意,低声喝问,这是谁? “这可是高人。”我说:“刚从龙虎山下来的,张天师后人,今晚专门助我们一臂之力。” “你就找麻烦吧。”老薛皱着眉说:“今晚领导来保卫处视察,你们别给我惹麻烦!” 第九十二章 钟楼 老薛带着我和二毛从后门进到小区,走着扭扭曲曲的小路,到了小树林的附近,让我们等着,他去办公楼探探虚实。 瞅瞅左右无人,二毛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袖珍罗盘,在小树林里比划来比划去。 “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我问。 二毛把小罗盘收起来:“小树林里到处都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阴气太盛,太盛。” 我沉底无语。 “外国语学院,确实有很多传闻。”他说着。 我饶有兴趣,让他说说看。 二毛道:“这里女孩多,学外语的都比较open,不但有豪车接送,还有很多女孩和留学生打的火热……” “二毛兄,你也太八卦了吧。” 二毛摇摇头:“你不懂,从道家易理来说,女人多了是非多。又是年轻人,整体风格又偏向豪放,所以此地气息极易滋长阴气,为魔道最偏爱的所在。”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正要询问,看到一群人从办公楼出来。为首的是大领导,上次去天台的时候,见过他。那段经历想想挺后怕,我装成学生藏在旁边,这个领导的手下还推了我一把,差点就露馅。 此时,校领导披着黑色风衣站在台阶上,周围一群人众星拱月。他严厉地说了几句话,坐上一辆奥迪黑车,开走了。 保卫处几个人互相看看,脸上都不好看,老薛让其他人先回去,他到小树林前把我们叫出来。 老薛嘴里骂骂咧咧的。我问怎么了。老薛没好气地说,“最近出了这么多事,领导不愿意了呗,把我骂的狗血喷头,不说这些了,你们先听听我的计划:一会儿值夜班的时候,我带你们去钟楼。现在先跟我去办公室待会儿。” 老薛带我们去办公室,泡了茶递上烟,然后和二毛攀谈。二毛年龄和我相仿,阅历却极为丰富,出口成章滔滔不绝,此人的口才着实了得,尤其擅长讲故事,绘声绘色至极。他随便讲了几个风水方面的小故事,老薛听得入迷,甚至还有两个同事也凑过来听。 讲得差不多了,老薛看看表,说了一声到点了,墙上取下一串钥匙,带我们出来。 现在是夜里十点来钟,除了一些教学楼和图书馆还亮着灯,路上和小广场都黑森森的,已经不见学生。 我们来到钟楼,二毛抬头上看,看了好半天,头一直在仰着。我问怎么了。二毛皱眉说:“这就是有人跳下来的钟楼?” 老薛点点头。 二毛道:“这栋楼太怪了,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这话怎么讲?”老薛问。 二毛说:“这栋建筑的风格,和其他地方不搭,特别突兀。在风水上属于大凶之地。再一个,这种楼形似怪剑,边缘如刀锋,直插天际,这是典型的魔道风格。钟楼里如果没藏着奇奇怪怪的一些东西,我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憾凊箼 “什么叫奇奇怪怪的东西?”我问。 二毛指着里面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老薛手搭凉棚左右观察,没什么人,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钟楼前,钥匙打开门,招呼我们赶紧进。 楼里特别黑,老薛反手关上门,打开灯,进去是类似厅堂的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堆积杂物。 “这地方学生不让进吧?”二毛问。 “对。”老薛说:“刚刚领导下通知了,从下个月起,撤销对这里的巡夜。也就是说,我们保卫处的也不能随便进,顶多每个月找人打扫一次。” 我抬头看了看,通往高层有两个方式,一是有电梯上去,另一个是螺旋形的楼梯。二毛扶着木质扶手,顺着螺旋楼梯往上看。楼梯制作精巧,台阶表面都是用实木打造的,并不光滑,是怕人摔倒。扶手的高度也刚刚好,手可以轻松搭放在上面。 “这完全就是西方式的。”我说:“在咱们国内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建筑。你们领导的品味还真独特。” “事出反常必有妖。”二毛顺着螺旋形楼梯往上走。 我和老薛对视一眼,后面跟着。钟楼的格局比较怪异,一共就两层,一层是最下面的大厅,另一层就是最高的平台。中间部分真的是中空的,只有楼梯相连。 螺旋楼梯极陡,走了几米再往下看,感觉像是站在悬崖上。我本来就有点恐高,只是在梦里练习飞翔次数多了,现在还好点,就算这样,小腿也有点发硬。 “谁设计的,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我擦擦头上冷汗。 二毛道:“你们再看扶手。” 我和老薛借着灯光看,扶手极为光滑,像是有人天天护养打蜡。我说道:“好光啊……” 老薛惊叫一声:“啊!” 我问怎么了,他拉着我蹲下来仔细看扶手,换个角度在光线下,扶手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层次。最上面最光,越往下颜色越深越暗。我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薛说:“最有可能的解释是,有人经常坐着扶手往下出溜。” 我大吃一惊,螺旋楼梯相当高,几乎十米左右,而且修的极陡,从最上面坐着光滑如冰的扶手,一直出溜到最底下……这人的胆子得多大,如果大意了摔下去就是半残。别说坐扶手滑了,就算让我从楼梯上走下来,腿肚子都转筋。 二毛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悬崖而修,高空坠落,有人利用钟楼特殊的构建和格局在修行,近乎魔道,从上空高速下坠,体验濒死之感,走火入魔,走火入魔了!” 我们加紧脚步,来到钟楼的最高层。推门而出,钟楼外面是一圈平台。平台上,抬头可见黑森森的天空,明月高挂,如同一个巨大的银盘,似乎触手可碰。 整个场景如同西方的黑暗油画。 我站在平台上,扶着栏杆,凭栏远眺,外国语学院的整个校区尽收眼底。 “地方不错嘛,这小景色。”我回头一看,那两人竟然不见了。 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间我的心脏猛地一抽,坏了,坏了。 第九十三章 癞蛤蟆 二毛和老薛都失踪了,我不敢高声喊,围着平台转圈,转到后面突然看到了他们两人。 二毛正扶着栏杆往楼底张望,我到旁边一起往下看,好家伙的,钟楼最高点距离地面足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眼晕腿软。 “大刚真命大,捡了一条命。”我说:“这么高摔下去,换一般人都能摔黏糊了。” “他不是在这儿摔的,”老薛说:“是里面的螺旋楼梯。从这儿往下摔,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二毛从帆布包里拿出罗盘,比划了一会儿,“阴气这么重……”他时不时盯着罗盘的指针,眉头紧锁。 他慢慢来到墙边,仔细敲了敲,“咦,空心的?” 老薛也用手敲敲,声音果然空空的。他喃喃地说,难道有暗门?我们几个仔细检查这片墙体。 钟楼的主要构成是砖石,老薛极有经验,用手指顺着砖缝在摸。 二毛让我别跟着乱,到旁边盯着点,看看下面有没有人在偷窥我们。 我手搭凉棚看下去,外国语学院的宿舍楼,晚上很多寝室都熄灯了,能看到人影晃动。我又不是鹰眼,实在看不到有没有人在监视我们。 就在这时,老薛惊叫一声:“真有暗门!” 我赶忙回来看,一块砖头被拿出来半截,打开了一道低低矮矮的暗门,里面黑森森的,出入必须像狗一样爬。 二毛把帆布包和罗盘扔给我,他跪在地上往暗门里爬,我和老薛在外面等着。此时月光如水,我心跳加速,看着他一点点爬进去。 此事从头到尾都透着神秘,是写小说的好素材。我和老薛焦急等着,二毛进去不出来了。 我递给老薛一根烟,“你说藏在钟楼里的会是谁?” 老薛道:“我推理过,这个人得符合以下几个条件。” 我来了兴趣,让他说说。 老薛道:“第一,这人必须有钟楼的钥匙,要不然不能出入自如。钟楼我们每天都会派人巡视一圈,如果发现门上有撬动的痕迹,早就发现了。说明此人拿着钥匙的时间也很长了。” “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不是凡人,能穿墙而过。”我说。 他没有笑,严肃地看着我:“这是现实生活,不是你写的小说。” 我讨了个没趣,做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第二,刚才二毛道长说了,钟楼在造型上就古怪,好像专门用来藏歪门邪道的东西。所以,这个人要知道钟楼的建筑功能。最重要的一点,他对我们保卫处的工作时间了如指掌,每次巡夜都没遇到他。” “说明,这个人就在你们保卫处内部!”我说:“大刚那天也说了,推他下来的人,就在你们当中。” “他的话还没得到确认。”老薛有些不高兴:“我的兄弟我了解,他们都是很简单很单纯的人,真要藏着什么事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 一说到保卫处的不好,老薛就翻了脸,我索性不说了。这时二毛从洞里钻出来,我们赶紧围上去,问怎么样。 二毛示意我们坐在地上,这里的栏杆很高,我们这么一坐下,下面的人就看不到了。 “我在里面发现了这么个东西。”二毛怀里抱着一样东西。 此物是类似癞蛤蟆的一个手工制品,周身漆黑,做工粗糙。要说这是蟾蜍吧,还有点像蝙蝠,眼睛是球状的,眼皮耷拉着,像是在睡觉。造型很是奇特。 我问这是什么东西。 二毛道:“刚才我爬进去,里面有个很小的空间,恰好够一个人盘腿打坐。地上就摆放着这么个玩意。我怀疑有人在利用钟楼特殊的建筑结构,在这儿修邪道,吸纳能量。” 老薛脸色变了:“现在可是2022年,还有人这么干?” “你们不懂,今年是能量场变革的一年,很多修行人都出来了。”二毛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你们知道古代有个地方叫南赡部洲吗?“ “《西游记》里好像有这个。”我说道。 二毛点点头:“当年孙悟空架着小木船到南赡部洲访神仙。南赡部洲有个地方名为钱江,水浅狼急,行船不易。有一条大船沉没于此,船上有一条绝粗绝大的缆绳,受到日月光辉的沉浸锻炼,历年历久,就有了灵性,思考起了我是谁。” 老薛不耐烦,又不好意思直说,做出一个小动作,看看表,示意二毛不要说废话。 二毛道:“你不必着急,今天晚上恐怕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 “别啊。”老薛说:“我还要巡夜其他地方,总在这里不走,会被发现的。” “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们两个留在这里就行。”二毛说:“你不想抓那个怪人了?” 老薛长叹一声,“行,送佛送到西,今晚豁出去了。你继续讲吧。” “这条缆绳得了天地自然造化,本想化成龙体的,可因为表面赖赖巴巴,由长变成了苯,最后化成了一只癞蛤蟆。可别小看这只癞蛤蟆,它的修行之路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第二份。后来又经真人指点,它开启了一个独特的修行法门,那就是入梦修行。” 二毛继续说道:“它在梦中化成人形,姓陈名抟,号称希夷先生,在武当山修行。” 我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陈抟老祖是蟾蜍所化?” 老薛都听懵了,问我们陈抟老祖是谁。我简单解释说,是古代传说中的人物,后来成仙了。 “不是蟾蜍所化,是蟾蜍梦中所化。”二毛说:“这个陈抟老祖活在蟾蜍的梦中,他以梦修见长,梦中做梦,进入更深层的梦境,得以启悟和修行。后来化梦为实,陈抟老祖成了仙,蟾蜍自然也成了仙,飘然而去。” “你的意思是,”我说道:“有人崇拜陈抟老祖,在用他的方法修行?” 二毛点点头:“道家典籍中记载,陈抟老祖道观里就摆放着一只木雕蟾蜍,其实那就是他的原身。以后但凡有道家修行者,以蟾蜍为神祇,大都是修陈抟老祖这一派的。” 我抚着两个肩膀,“我明白了,钟楼里偷着进出的人,就是拿走陈抟老祖《先天方圆术》的人,也是我见到的黑伞怪人。” 第九十四章 梦中会面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已经理出了一条时间线。阿南跳楼自杀,所携带的修仙古籍《先天方圆术》,随风吹到天台。然后,不知何年何月,一阵风吹落下去,被学校里一个神秘人捡到。 神秘人遵循书中的记述开始修行,期间外国语学院内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件。这个神秘人修行的地点选择在钟楼,他最显著的标志是,打着一把黑伞。 前些日子,我来天台寻找古籍,无意中得到了两篇残页,被这个神秘人看见了,从那天开始,我频频做噩梦,神秘人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其他人的梦境,造成了佳佳的昏迷、大刚的坠楼。 我把整个过程分析了一遍,二毛和老薛都是久历江湖的老油条,逻辑链一说就明白。 老薛摸着下巴说:“小刘的分析在理,脑子不错,但还是有很多问题无法解决。这个人是怎么进钟楼的,钥匙只在保卫处。我再次申明,保卫处那几个伙计绝对没问题。还有,这世间真的有修仙秘籍吗?神秘人这么厉害,都能进入别人的梦境了?我们学校这段时间出现不少情绪不稳定的学生,有抑郁倾向,有的甚至想自杀,都是那个人干的吗?” 二毛道:“要解开所有谜团,只有和他见面了,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 “可能吗?上哪找他?”老薛说。 二毛的目光落在蟾蜍雕像上:“这是神秘人修行时候的贴身之物,对他非常重要,我们要利用它。”ganqing五.com 老薛眼珠子一转:“这东西放我这里吧,我在告示栏发一道告示,说你有贵重物品在保卫处,想要的话就来保卫处认领。他肯定现身,到时候我拿他一个现形!” “不好。”二毛一口否决:“你在明他在暗,而且此人修为无法评估,到时候你被他弄死,都没人知道。” 老薛没好气说,那你有什么计划? “就今晚了。”二毛道:“既然他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那我们也可以进他的梦。高手过招不必见面,那就梦中相见。” 我心跳剧烈,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时呼吸有些困难。 二毛拍拍我的肩膀:“刘海洋,我听说你学过清醒梦?” 我隐隐感觉不妙,硬着头皮说是。二毛道:“那就行了,这次入梦的前提必须要知梦,你有底子,这件事非你不可。” “有没有危险?”我嗓子发哑。 “危险肯定有,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给你护法。”二毛说:“薛大哥。” “我能帮上什么?” 二毛道:“一旦梦里交涉出现了问题,神秘人很可能在现实中发难,你要护好钟楼,不能让任何人上来。可以做的吗?” “行。”老薛一口答应:“我一会儿把大门锁死。” 二毛摇摇头:“没那么简单。神秘人可以自由出入钟楼,里面肯定是有玄机的。今天晚上,咱们都不好过,刘海洋要面对修行高手,薛大哥要面对现实中的压力。成不成看天意吧。” 我看着二毛,这小子年龄和我差不多,口吻却像个长者,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薛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二毛反问,你还有什么事? “我要去别的地方巡夜,不能总在这一个地方,这样行不行,你们等我回来再开始。”老薛建议。 二毛看看天色,凝眉想了想:“不行!神秘人恐怕已经知道了,我们动过蟾蜍,他一定有所察觉。要尽快和他联系上,看看神秘人是什么意思。你先去吧,尽量早去早回,我带着刘海洋入梦。” 老薛点点头,从原路出去,下了钟楼。此时只有我和二毛两人,二毛指着暗门,让我进去。 我心跳得很厉害,特别紧张,不知道他什么用意,还是爬了进去。 里面很黑,空间很小,一点光都没有。我用手摸索着,大概确定了空间大小,果然只能容纳一个成人盘膝打坐。 这么逼仄的地方,让我有种窒息感,心怦怦跳得都快从腔子里出去了。我没有密室恐惧症,但此时的情况让我这个正常人都要昏厥了。 我有种深深的恐惧,如果暗门封上,是不是永远也出不去了,困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一辈子动也没法动,没有光……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外面传来二毛的声音:“你靠在后面的墙上。”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不行,这地方让我窒息,我要出去,我要死在这儿了……” “坚持住。”二毛道:“靠在墙上,眼睛闭上,你现在的不适都是心理作用,其实非常安全……” 我按他所说的,靠在后面墙上,感觉到不对劲儿。墙上有一处浅浅的凹槽,恰好可以容纳后背。 像是有人长年累月在这里靠墙,生生靠出一个凹槽。 还挺舒服的,我靠在上面,渐渐把眼睛闭上。这时候感觉有东西塞进来,二毛道:“拿着它,抱在怀里。” 我闭着眼睛用手一摸,应该是蟾蜍的雕像,表面赖赖巴巴,疙疙瘩瘩,手感让人恶心。 “好了,你的任务就是睡觉,在梦中知梦,然后找到神秘人,看看他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伴随着二毛的声音,我头一下一下点着,莫名的困意涌上来,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困?是不是缺氧导致的? 如果氧气稀少,一觉睡过去,会不会死在梦里?我胡思乱想着,慢慢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四周黑森森的,不知是什么地方,用手摸了摸,空间狭窄,窒息感袭来,让人难受。 我明白过来,自己还在暗门里,我赶紧顺着暗道爬出去,来到钟楼的天台。 扶栏一看,四周黑森森的,所有教学楼、宿舍楼、办公楼都黑着灯,看不到一丝光亮。黑暗的天空正在下着灰色的雪。 我用手接了一下,雪花落在手背上,根本不是雪,是某种灰烬,是纸烧过的残骸。 整个场景宛若末世。我围着天台走了一圈,没找到二毛,他失踪了。 第九十六章 新娘子 我以为听错了,老太太又重复一遍:“见黑伞佛,必须和恶鬼结亲。” “结亲是结婚的意思吗?”我问。 老太太点点头:“黑伞佛用功德和慈悲度化负能量,这所学校藏污纳垢太脏了,他正在一点点净化。恶鬼是学校里很厉害的一个怨念,把它度化,学校的风气才能焕然一新。恶鬼在黑伞佛的座下有段时间了,但怎么都化不开其中的怨念,所以要安排一个人来结亲,用爱来感化它。” 我嘴里发苦,泛酸水:“非得结亲吗?” “我们不勉强。”老太太说:“你连起码的功德都不想奉献,黑伞佛是不会见你这样没有诚意的人。你走吧。” 老太太佝偻着后背,一步步向着白莲座回去。我天人交战,要这么回去,这一趟算白来了,什么事都解决不了。 也罢,我一咬牙:“我答应了。” 老太太身体向前,头扭过来看我,满头白发散落,眼睛直勾勾凝视着,表情狰狞。 她笑了笑:“好,这才是我们同好,不错,准备婚礼吧。” 我这个人是有点精神洁癖的,现实里我还是个未婚小青年,虽说梦里结了婚,也觉得自己不纯净。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被带到一处黑暗里,周围太黑了,雾气重重,等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了传统的中式婚服,上到下一套红,头上还戴着一顶双翅的冠帽。 我迷迷瞪瞪被人往前推,眼前尽是黑暗,不知道哪是哪,忽然上空出现了大片的红灯笼摇曳。红色光芒中,有一条长长的神桌,上面摆满了狰狞的佛像。 周围很黑,仍能感觉到很多人在看我,我浑身不自在。 这时,黑暗的深处传来唢呐喇叭的声音,刚才的老太太为首,后面跟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他们笑着走过来:“新郎官,新娘子已经到了,还不看看去。” 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人,一身大红的中式婚服,戴着深红色的盖头。衣服太臃肿了,加上盖头很大,完全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是不是个人都两说。 我更是腻歪,心里难受,心想二毛哪去了,怎么还不现身?哥们可有点玩不转了。 新娘子站在我的旁边,老太太带我们跪拜佛像,又是夫妻对拜。我默默念叨着,这是梦,这是梦,不作数,不作数。 在梦里很多人都有结婚的情节,还有人甚至入了洞房,要这么论,世界上就没有干净人了。我宽慰着自己,完成了结婚仪式。 老太太笑盈盈的拿着一个礼球,这段在新娘子手里,那段在我手里。她高喊一声:“送入洞房!” 呦,真的入洞房了。我心怦怦跳。 老太太凑过来低声说:“完成婚礼。表现不错,一会儿你们入的洞房是水房,在那里就能见到黑伞佛。记住,”她口气严厉起来:“恶鬼十分狡猾,她让你做什么你千万别做,她说什么你也千万别信,她在害你!” 我和新娘来到一处螺旋向上的楼梯,新娘子在前面上楼,拉着礼球的前端。我在后面跟着,拽着后端。就这么一前一后顺着楼梯上去。 上面极黑,看不清楼梯通往何处,只知道越升越高,一直到了和空中红灯笼平齐的高度。 面前出现了一片水池,往下看特别深,水质清澈,一眼能看到最下面。水池底有一个黑森森的大方块,看上去像开了一个深洞,也像一道门。 我环顾四周,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目光所到,只有这个水池子。我无法判断此时此刻在什么地方,是平地还是来到了高处,总而言之不能拿现实中的空间概念来想象梦。 新娘子跪在水池子前,双手合十,小手指和无名指缠绕在一起,十分虔诚拜着。我马上明白了,水池子就是水房,黑伞佛应该在水池底。 反正是梦,面对深水也不害怕,我正想跳下去见黑伞佛,胳膊突然被新娘子拽住。 新娘子指指脸上的盖头,我走近了细看,深红色盖头上布满了咒语,用金线绣出来的小楷字,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个。 上面的字,我都认识,情不自禁念叨出来:“……色白如月……无量光……除灭一切障……佛本是道,道即是佛……禁字在头上,色若绀琉璃……” 新娘子伸出一只手,指指自己的额头。盖头的额头位置,很多小楷包围中,有一个中楷字,比周围的字大了一圈,写的是“禁”字。 这个字可不像好字,应该有禁止和封印之意。 我狐疑中,新娘子做个手势,示意我擦去这个字。 新娘子可是恶鬼啊,“禁”字很可能封印的是咒语。新娘子做着手势,示意我来擦去这个字。 老太太警告过,千万不能听新娘子的,她是恶鬼,只想害人。 我抹了把脸:“妹妹,我不知道你是谁,是怎么堕落成鬼的,你的事情我无能为力。我今天要会会黑伞佛,什么事等回来再说,好吗?” 我又要跳水池,新娘子再次拦住,指指盖头上的字。我有种预感,接下来的选择会影响整个局势,一旦选错,万劫不复,很可能会死在梦里。 是擦掉新娘子盖头上的字,还是跳进深水池,到池底见黑伞佛? 我手伸向盖头,新娘子正等着,不过我没去擦这个字,而是猛地把盖头拽下来。 新娘子没想到我会这么做,身体僵了一僵。盖头拿下来,露出了她的真面目,我吓得倒退了一步。 新娘子这张脸由四五张不同的脸组成,这几张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挤挤挨挨在一起。这张脸的眼睛、那张脸的鼻子、第三张脸的嘴巴……就这么硬凑成一张新的脸。 新娘子面部一动,所有的小脸也跟着一起动,密密麻麻的,表情诡异,让人浑身发冷。 新娘子抢过盖头,重新盖在自己脸上,浑身颤抖退后几步,就要转身跑。我赶忙抓住她,不知怎么想的,擦掉了盖头上的“禁”字。 这个字一擦掉,新娘子身体发虚,瘫软在地上,我赶忙扶住。新娘子在我的怀里,似乎说了句话,“谢谢你。” 她软绵绵指着一个方向,再也不动了。我抱着她,手感有异,人怎么变得如此单薄? 犹豫了一下,扒开她身上的盖头和衣服,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新娘子原地失踪了,只留下外面的大婚衣服。 第九十七章 水底 新娘消失前,为我指明了道路。 按照她指的方向,我摸黑走过去,前面隐隐现出一面墙,墙上竟然有个巨大的深洞。黑森森的,不知通向何处。 我站在洞前思索,新娘指的应该是这里,她到底是什么人?是好心还是坏心?难道通过这个深洞,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思索的时候,洞口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闭合。洞在消失,要恢复成完整的墙。 我凝视着洞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洞的最深处,隐隐出现了刚才新娘的脸。 她表情焦急,在做手势让我进来。 洞口在缓慢而坚定的闭合,一点点消失,新娘也渐渐看不到了。洞口只有脸盆大小时,我知道再不从这里逃走,一切都来不及了,但最后还是没动。 洞口消失了,这面墙也消失了,周围充斥着浓浓的黑色雾气。 我走回水池前,新娘的衣服还扔在地上。我不是不相信她,我知道她在报恩,但现在我不能离开。 我到这个梦的最终目的,是见到黑伞佛。 我站在水池边缘,深吸口气,腾空而起,以极为标准的姿势扎进了水里。 落在水中并没有窒息感。一开始我以为这不是水,只是梦的某种幻象,但越往下游越是心惊,皮肤感觉到了这就是水。 水很柔和,轻轻包裹着皮肤,轻轻触碰皮肤表面的毛孔,水如绸缎般在露出衣服的皮肤上滑动。 既粘且稠,既轻且柔。 我是会游泳的,现实中经常去游泳馆,有的时候还去江边,休假的时候会去大海的城市。人类能接触到可以游泳的水,我几乎都游过,但没有一次,是眼下这种奇妙的感觉。 用一种不太准确的形容,此时此刻,我像是在羊水里游,如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泡在母体里。 这一刻,我真的感觉到,复归婴孩是什么感觉。古人诚不欺我。 我游到了水底,池底是深不见底四四方方的大洞,肉眼可见,大洞正在吞吐水流。水一会儿灌注其中,一会儿又涌出来,形成无数水流气泡。 这个洞就像是一张嘴,在行吐纳。 此时此刻,我在心里已经佩服上黑伞怪人了,原以为此人是宵小之辈,苟苟且且,没想到在他的梦境里,会营造出超出我认知的个体体验。 我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双脚一蹬,进入了这个大洞。 周围一片黑暗,全身被水包裹,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我没有游,一股无法抵御的吸力把我往深处拉。 我后悔了,再想回去已经晚了,只能这么往下拉。水里是绝对的黑暗,黑色像墨汁一样侵袭过来,看不到任何东西,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来自最下方最深处的拉力。 凭借水流在皮肤的滑动,知道自己还在动。 这里没有任何坐标,没有任何参照物,就这么下沉,无法形容的恐惧弥漫在心头,我想到了最可怕的一种情形。 这片深渊并没有尽头,我保持着目前这种状态,一直下沉,一直下沉,期限是永恒。 我开始挣扎,拼命想往上游,身体不受控制,面对下面的拉力,我这点力量完全不够看。到最后,我放弃了抵抗,就这么沉沦吧,沉沦着,永远的沉沦…… 隐约的,极深处的黑暗里,有一大团非常微弱的绿色光芒,像是暗绿色的萤火虫。 我心中一喜,现在甭管出现什么,总比一直黑强。 一开始我还想和黑伞怪人掰掰手腕,扇他几个嘴巴子。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我心生畏惧,此人能力堪称深不可测。我直觉评估,应该不在火妹之下。 我继续下沉,离着绿色光芒越来越近,心脏在剧烈跳动,直直盯着那个地方。周围一片黑暗,唯有绿光闪动,我的视网膜甚至出现了绿色的残影,恍恍惚惚让人头晕。 终于看清了是什么,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幻视了。 我看到了无数的人,他们在跪拜。都是大学生,男女都有,穿着不一样,有的休闲有的运动有的火辣,无一例外全都跪在地上,深深埋着头,双手合十,小手指和无名指缠绕,形成古怪的手印。憾凊箼 这些人里还有老师,校工,教授,学校领导……打眼一看,足有万人。 所有人都保持着跪着埋头结手印的姿势,一动不动。而这些人之上,水里悬浮着一只巨大的蟾蜍,俗名癞蛤蟆。 癞蛤蟆大到几乎能覆盖所有的人。跪拜的人像是用自己的身躯,扛住这只癞蛤蟆。 我看到的绿色光芒,是癞蛤蟆的两只眼睛,它全身舒展,似乎在睡觉,微微眯缝着眼睛,半开半合。眼皮子下面渗出绿光。 它在水中翻了个身,一只眼的眼皮撩起来,似乎看见了我,然后缓缓张开两条蛤蟆腿。 这时我才看到,在它双腿之间的地上,在一群跪拜的学生中间,还空着一个坑位。而我下坠之势,正是奔着这个坑位去的。 我一身冷汗,想明白了,这只蛤蟆应该就是黑伞佛梦中的原神,它凌驾于这所学院所有师生之上,让他们跪拜,让他们虔诚的信仰。 这个空出来的坑位,如果我进去的话,这辈子都会锁在这个梦里,再也出不去,成为癞蛤蟆无数信仰者中的一个,而且是最悲哀的一个。 其他人白天醒来,还能回到正常生活,而我会永远锁在这里,再也醒不来。 想到这儿我收住身形,但吸力特别强大,根本无从挣扎。 在这个危机时刻,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和火妹学飞翔的情景。 她的声音犹在耳边:“梦中是没有重力的。” “你为什么还能感受到重力?” “因为你的大脑已经习惯了重力,这是大脑给你上的一把枷锁。” 第九十八章 出梦 火妹师父教我飞翔的情景,脑海中历历在目。我闭上眼,想象自己不是在水里,而是在一片黏稠度很高的天空。 来自水下的拉力,不就是重力吗,梦中无重力,也就没有这个拉力。我运用脑力屏蔽这股向下的力量,全身心来感受悬浮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控制住了身形,抵挡下坠之势,等慢慢睁开眼,自己落到了和蛤蟆平齐的高度,不再下沉。 我悬浮在水中,身体轻轻后仰,靠着水流支撑,面向眼前那只巨大的蛤蟆。 蛤蟆平卧在众人的信仰之上,长度很难估量,现实中的丈量,在这个梦里全部失效。它一只爪子撑住脑后,一只爪子放在身侧,两条长长的蛤蟆腿搭放在一起,巨大的眼皮里散发着森森绿光,像是一尊来自认知之外的异太空睡佛。 它在看着我。 下一刻蛤蟆张开了大嘴,这张嘴在我看来足像货车的车头那么大,大股大股的水流在嘴中吞吐。 我脸都白了,控制着身体小心翼翼往后挪了一些距离。 就在这时,从蛤蟆的嘴里吐出一样东西,那是黑色的人影。全身上下一团黑,手里撑着把黑伞,陡然出现,浮在水中。 他穿着一件无法形容的黑色怪衣服,有点像裙子,下摆在水流张开,犹如水母裙摆。漂散在水里,如同一朵黑色幽深的花朵。 黑色雨伞遮挡住了他的面容,整个人以金鸡独立的姿势,悬浮水中。我看不到他的长相,但很心里清楚,他在看着我。 我们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水中对峙,悬浮在同一高度。 水流波动得很厉害,我深切感受到水流的震颤,给皮肤表面带来的的触感变化。这时,我感知到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不是听见的,也不是看见的,更不是闻到的,而是感知到的,准确来说是触摸到的。 这么说很玄,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种生物,它完全靠皮肤来感知周围环境的变化,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已经超越了作为人的基础五种感知,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一种颜色,而这种颜色又不陌生,因为它来自你古老的基因,那还是亿万年前作为爬行动物时的回忆。 我闭上眼睛,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这种超凡脱俗的感觉里。我在触摸声音,在感受音律,它们像少女的手,在皮肤上滑动。 声音在说:“你终于来了。” 我张口道,“你认识我?”我这么一说话,水在向嘴里涌入,声音发不出来。我赶忙闭上嘴。 “你既然得到了仙家秘籍,应该也不差,可以学着我的样子,来和我对话。”水流说。 声音是黑伞怪人发出来的,他在利用水波向我传递信息、和我沟通。为什么这么做呢?我不太清楚,或许在考验我吧。 我努力在用水流说话,但无法控制水流。 “你能来到这里,没想到资质这么差,你不是自己来的,难道高手另有其人?”声音说。 我有些着急,调用脑力,想控制水流,总也发不出声音。我忽然灵机一动,把水流想象成自己的声带呢,想象成身体的一部分呢? 我闭着眼睛,把脑力投射到水流上,然后尝试着说:“你是谁?” 瞬间,我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声音极其微弱,毕竟还是发了出来,顺着水流波动,传递到了黑伞怪人那里。 “呦,可以,小看你了。”声音说:“你学习能力很强,但我还是要说,你背后肯定另有高手。发现塔楼暗门的人,就是你背后的高手吧。” “先不要说这些,我想知道你是谁。”我艰难地发着声。 声音说:“我就在这所学校里,你是不可能找到我的。” 我就知道他不能说出真实身份,我说话很困难,不可能长篇大论,只能捡重点来讲:“陈抟老祖的残页,我给你,放过我和我的朋友。” “你们的手伸得太长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窥探身份,”声音说:“你们让我没有安全感。” “井水不犯河水。”我说:“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会和朋友说,以后不会再有窥探你身份的举动。” “我还有几年就会离开,”声音说:“到时候我会还给这个学校一片净土。但走之前,谁如果把手伸到我的地盘上,我会让他活在地狱里。把陈抟老祖的残页留下来,然后带着你那个高手朋友,滚出我的学校!” 听他这么说,我有点生气:“你也太霸道了吧,学校里近两年那么多抑郁的,甚至有自杀倾向的学生,都是你干的吧。“ “凭什么和你说这些,滚!”声音不客气。 冲他说的这几句话,我就知道这个人年纪不是很大,而且有一股子戾气,自以为是的中二。肯定是学生无疑,而且不会是研究生,太幼稚。 他刚才说,还有几年就会离开学校,可想而知,他不是大四或大三的学生,只可能在大二或大一。 “你别以为得到了什么秘籍,学了两天半似是而非的东西,就觉得自己……”还没说完,我突然眼前一黑,再次睁眼时,四周变成漆黑一团。 水流抚肤的感觉消失了,梦中的神性也在远去,一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好半天伸出手摸了摸四周,空间狭窄。我猛地醒悟,我靠,这是醒了吗?我回来了,回到钟楼那个暗门空间。 我叫了一声:“二毛兄……” 外面传来二毛的声音:“不好意思把你从梦里带回来,出事了,你赶紧出来!” 我从暗门爬出来,外面不但有二毛,还有老薛。老薛见我出来,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赶紧走!我们部门的直属领导马上就要来,一会儿到这里检查。” 我没完全从梦境中回过神,来不及多说,跟着他们一路从楼梯下去,出了钟楼。 第九十九章 跟踪 我们刚出钟楼,大领导便远远走了过来,好几个手下众星拱月一般。 老薛把我和二毛挡在身后,暗暗做着手势,示意藏起来。我们两人躲在拐角台阶的后面,偷眼观瞧,领导和手下来到钟楼门口,看见了老薛,叫过去一顿训斥。 老薛头都抬不起来,老老实实垂手而立。训了片刻,领导带着人进钟楼视察去了。 二毛长舒了口气。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说:“你不觉得这个领导有问题吗?” 二毛问什么问题。 我说道:“上次我到学校找古籍的时候,差点被这个领导堵在楼里。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他都能卡点卡得这么准,有点什么事他就在。” “你在梦里找到黑伞怪人了?”二毛问。 我把梦中情形讲述了一遍,遗憾地说,“我和黑伞怪人唇枪舌剑,眼瞅着沟通完事,结果被你们生生叫醒,就差一步啊。” 二毛说没事,等领导视察完走了,咱们继续。 “二毛兄,实在不好意思,本来给你的古籍残页,梦里我答应交给黑伞怪人了。当时我也是害怕,他答应再不害人。“ “这都是小事,别放在心上。”二毛善解人意:“你觉得黑伞怪人是谁?” 我告诉他,黑伞怪人应该是大一或大二的学生,平时在学校很不起眼,身上戾气很重。他无意中得到陈抟老祖的古籍,照此修行,却误入歧途,在梦里也是人不人鬼不鬼。 “那就麻烦了,学校了上万学生,上哪找?”二毛叹口气摇摇头。 “我还发现了一件事,这个大领导或许和黑伞怪人有关系。”我说:“黑伞怪人能到钟楼里修行,每次随意开门进门,钥匙和通行的方便谁提供的?肯定是个大领导。” “你什么意思?” “我想跟踪这个领导,看看什么情况。他的身上有很大嫌疑。”我认真地说。 我们两个正讨论着,领导带着人走出钟楼,在门口的台阶上把老薛又训了一顿,然后背着手走了。 等那伙人都走没了,老薛灰头土脸回来:“各位,今晚就这样吧,我实在是不能把你们再放进去。幸好领导没有发现什么,饶是这样,也把我训得三孙子一样。冒不起这个险,多多理解。” 我轻声问,这个领导是谁啊。 “他背景可深了,和院里高层都有关系。此人姓卢,是我们保卫处直属领导,住在后面的公寓区,他有个女儿也在学院里上学,上大二……”老薛喋喋不休。 我心念一动:“我想跟踪他,此人有重大嫌疑!” 老薛吓了一跳,说你别给我惹事,我有这么个工作不容易。 “你放心吧。我悄悄跟着,放枪的不要。”我们三人朝着领导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跟踪来到办公楼前,老薛让我们等一下,他进到楼里。时间不长出来了,告诉我们,卢领导目前就在办公室,开始收拾东西,一会儿就会回家。 二毛从包里掏出两篇残页,轻声说:“刘海洋,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残页物归原主,你看着支配吧。” 还没等我说什么,二毛抱拳告辞,走向后门。 我没法强迫他做什么,没有他我照干!在办公楼前的小树林等着,大概十几分钟,卢领导出来了,夹着包一个人往前走。 我有些纳闷,这么大领导回家不开个车?我知道这些领导的毛病,路程哪怕只有一百米,脚能不落地就不落地,要开车过去。 看来这个卢领导还挺低调。 我决定跟踪。老薛说不便离开,不能陪我。我知道他怕出事,不好意思再用他,自己跟就自己跟。 跟着卢领导来到另一处门,此地偏僻,深夜大树成荫,没什么人,门敞开着。 估计这里过于偏僻,没有人知道吧,所以不用派保安守着。 卢领导出了门,三拐两拐去了,我蹑手蹑脚跟在不远处,到了一片小区。 小区非常漂亮,自带小花园,凉亭流水,每栋高楼都极是精致。 我明白了,这里应该就是学校的公寓区,工作人员都在这里成家立业。 卢领导进入一栋楼,我本来有些犹豫,想到已经跟来了,索性进去看看。 他的脚步声顺着楼梯蜿蜒向上。我进到一楼,顺着楼梯往上看,楼洞黑森森,灯都没开。 外面这么好的公寓,里面却败絮其中。黑一点也好,方便我跟踪了,我顺着楼梯向上。一边走,一边耳朵支棱起来,听脚步声在哪一层停。 脚步到了最顶层,然后传来开门声,奇怪的是没有敲门声,也没有开锁声。我小心翼翼也到了顶层,一层两户,互为对门,没有楼灯,黑得一塌糊涂,勉强能看到门在哪。 我来到一扇门前,耳朵贴在上面,没听到什么声音。然后来到另一扇门前,耳朵贴在上面偷听,这次有声音了,里面有人在说话。 我仔细观察,门竟然没有锁,开启了一道缝隙。难怪刚才没有开锁声,小区安全系数太高,出门上班都不锁门。 我一时胆大包天,用手把住门的边缘,小心翼翼打开。整个过程汗毛都竖起来,堪比医生做外科手术那般小心和谨慎。门终于开了一条缝,里面传来阴阴的灯光。 我打开门,进到家里。迎面是面积很大的客厅,真皮沙发,液晶电视,垂挂吊灯,富丽堂皇的。 卫生间还隐隐开着灯,里面隐约有哗哗流水声,可能是卢领导在冲澡。 我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胆子,在客厅转悠,在冰箱和厨房拉门的中间,隔断出一个空间。这个空间从上到下都用红布挡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迟疑中正想掀开看看,就听卫生间里水流的声音停了,然后是细细碎碎穿衣服的声音,不好,卢领导洗完澡了。 我在客厅团团转,里面脚步声要开门出来,情急之中,旁边房间还半开着门,我推门而进。进来就愣住了。 房间一片粉红色,粉红色的窗帘,粉红色的床单,一台粉红色的苹果电脑打开着,提鼻子一闻,芳菲满室,那个香味就别提了。 最尴尬的是,床上扔着两件粉红色的女孩里面的衣服。 第一百章 客厅里的红布 脚步声响,有人走向卧室的门。我四周看看,旁边有个大衣柜,赶紧钻进去。刚藏好,门开了。 我偷偷伏在门缝往外看,角度问题看不真切,看到一个女孩散着长长的黑色头发,身上裹着白色浴巾走了进来。 女孩酥肩白皙而圆滑,看不清长相,头发又黑又柔,身材是真不错。 我藏在大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喘,她走过柜门前,看不到身影了。我正要舒口气,耳边又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我的喉头动了动,不用看就知道她在干什么。 果然,白色浴巾扔在床上,一条手臂出现,拿起粉红色的衣服套上。我有些发热,做了几个深呼吸,就在这时,柜门突然拉开,一个女孩俏生生站在面前。 她万万没想到柜子里还有人,吓得要叫,我赶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她的嘴。 我们两人挨得极近,我头上都是冷汗,女孩软软依在怀里,我上气不接下气,轻声说:“别,别出声,我,我是好人。” 女孩呜呜的发出声音。我说道,只要你答应不出声,我就松开手,你点点头。女孩拼命点头。 我慢慢把手挪开,女孩果然没喊出来,但是她做出一个举动吓了我一跳。 她回过身,双手环住我的脖子,整个人贴过来。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守着这么漂亮的女孩也心猿意马,可我毕竟拎得清现在是什么场合。 我赶忙后退一步,喝道:“你干什么?” 女孩皮肤白皙,小脸圆圆,并不是时下的网红锥子脸,看着特别可爱。她笑着说:“躲啥呢,我还能吃了你啊。” 我看着她,说道:“咱们两个以前是不是认识?好像见过。” 女孩嘻嘻笑,脸红了,两只手还在环着我的脖子:“或许我们上辈子就认识,或许我们…在梦里见过。” 我若有所思。 “坐会儿好吗,告诉我你是从哪来的。”女孩拉着我的手坐在床边。 “整件事说起来非常复杂,”我低声说:“我发现你爸爸有问题。” “我爸爸?“女孩笑了:”你说老卢?“ “对,姓卢,我就是跟踪你爸爸来的。” 女孩眨着眼看着我,喊得很大声:“爸,爸,有人找你!” 吓得我脸色变了,夺门就要跑,女孩一把拽住我的袖子,“看把你吓得那样。” “别,别,我真错了。”我彻底怂了,这要是被人堵住,尤其是卢领导看到,非把我抓住报警不可。大半夜私入民宅,还藏在人家女儿的房间,判一个罪也不是不可能。 我暗暗后悔,怎么一开始胆子这么大,这么上头,还闯到人家了。我想挣脱开这个女孩,她紧紧拉着我,一声声喊着“爸,爸。” 喊了片刻,并没有人来。我心脏砰砰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孩笑:“跟我来吧,别害怕。”她松开我的手,推门而出。我犹豫了一下,跟在后面。穿过客厅的时候,想逃之夭夭。女孩并没有盯着我,径直来到另一个卧室前,推门进去。 我本来想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过去。 我以为卢领导以及他老婆可能都在,但开门之后,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你爸爸呢?”我奇怪的问。 “我爸爸根本就不在这里,”女孩笑:“他和我妈在老家,我差不多一年都没见过他们了。” 我在卧室里走了一圈,屋子冷冷清清,甚至一张合影都没有。不对啊……我忽然明白了,走错门了! 这里一层两户,卢领导肯定是进了另一个门,我走错了。也不对啊,刚才女孩说了,她爸爸叫老卢。难道这一层两户人家的户主都姓卢? 我有点发懵,搞不明白其中的逻辑是什么。 女孩偎依过来,甜甜的说,“你知道吗,我梦见过你。” “是吗,什么梦?” “我梦见我参加了一场中式婚礼,我盖着盖头,心里特别美,想看看丈夫什么样。盖头掉下来,我一眼就看到了你,穿着中式的婚服,笑盈盈地看着我。”女孩声音越来越低:“所以我们在一起,是天意。” “你说的这个情景,我好像真的以前遇到过,好熟悉。”我揉着太阳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女孩依偎在我的肩膀上,拿过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摩挲着玩。 我晕晕的,被从天而降的幸福冲晕了。我也谈过恋爱,每次都不顺利,从来没相处过如此温柔、如此温婉的女孩。 什么老卢,都扔到脑后。 “不如我们今天就拜堂吧。”她笑着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个戏精。”她用手挡住我的眼:“我去准备一下,你不准偷看。” 一声轻笑,粉红衣服飘起,女孩带着香风出了房间。 我陶醉的不得了,感叹一声,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尤物。等了一会儿,她没有出来,我坐不住了,从卧室里溜溜达达出来。 她的房间门关着。 我没有煞风景趴门缝去看她在干什么,既然她想精心准备给一个惊喜,那就准备好了。 我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兴奋异常,吹着口哨在客厅里转悠。 到了冰箱前,看到冰箱和拉门之间,红布遮挡住了很大一部分空间。我左右看看,多少有点做贼心虚,然后轻轻拉扯红布。 红布顺滑,慢慢往下落,终于掉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一看就愣住了,面前放着一面大镜子。这镜子呈椭圆形,带着黑色支架,斜斜立在墙边,像是衣帽镜。 镜子里黑森森的,只有我的形象是清晰的。镜子里的我站在一团黑色雾气中。 我下意识往后面看看,好好的客厅哪来什么雾气,后面是真皮沙发。 我用手摸了一下镜子,里面的我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镜子,镜子……我想起了什么,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想不起具体时间,我曾经站在两面镜子中间,镜子里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门。 我想象着此时身后也会出现镜子,不过想象归想象,现实是现实,并没有镜子出现。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忽然多出一个想法,镜子是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世界意味着虚拟的、构思的、想象的……那么,在幻想的世界里我最信任的人是谁呢? 我脑海里第一反应,蹦出来一个名字。 解铃。 第一百零一章 孰真孰假 解铃是我写过的阴间系列小说里一个正面人物,小说发表后很长一段时间,很多读者只记得这个虚构的人物,却不知作者是谁。我作为一个写作者,一个创作者,也是挺五味杂陈的。 解铃作为一个正面人物,每每在关键时刻舍身付出,逆挽狂澜。或许这就是此时此刻突然想到他的原因吧。 说来也怪,我心念一动,镜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穿着普通,留着光头,看起来像是高中生,身上却有一股很多成年人都没有的气场。 最让我心惊的是,解铃的双眼封着一条黑布,他什么都看不见,像是一个瞎子。 此时此刻,他盘膝坐在镜子中央。镜子里无天无地,连我的形象都没有了,白茫茫一片,正中只有他一人。 我有些恍惚,此时的解铃是我想象出来的,还是来自于镜中世界?他眼睛上蒙黑布的状态,出乎想象之外,不像是我想出来的。 “解铃?”我疑惑地说。 镜子里这个人疑惑地问:“谁在说话?” “呃,”我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介绍一下,我叫刘海洋,是个写小说的,笔名叫程序员。” “然后……” “我写的小说里有解铃你这个角色,此时此刻我正在看一面镜子,镜子里出现了你。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我想象出来的,还是本来就在?” “你是我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或许我是个压根没有历史的人。”解铃顿了顿:“我想,我大概率是你幻想出来的人。” 我十分震惊,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从听到你的声音起,我便不在是一个幻想的人,而成为了真实存在。”解铃说:“还有一种可能……” 我擦擦头上的冷汗:“什么可能?” “我并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一切只是我的错觉。我的大脑受损,所有的记忆都消失殆尽,现在的我躺在医院里,插着呼吸罩苟延残喘,耳边开始出现幻音,这是死亡的前兆。”解铃的声音十分动听,沉稳有度,并没有因为这个猜想而情绪失控。 我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我,赶紧加了一句,“这么想也符合情理。” “为了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你设计出来的,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他说。 “请讲。” “你设计我这个人物的目的是什么?” “简单来说,书里有一些大反派,主角的能力不足,我需要构思一个强大的所在,帮助主角进行对抗。你就油然而生。”我说。 解铃沉默着,好半天才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愿意接受这个设定。相对于躺在医院等死幻听,我更喜欢这个人生设定。承认了这个事实基础,是你唤醒了我,那么现在我们为什么又能对话?”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正在一个女孩的家里,她家客厅藏着一面镜子,我看着镜子联想,你就出现了。” “我是你构思出来的,”解铃推理:“而且是你小说里的正派人物,专门帮你解决麻烦。那么此时此刻,你把我从潜意识里唤醒,说明你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难题,导致你没有安全感,对吗?” 我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说道:“我在一个女孩的家里,一会儿或许可以同床共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踏实,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不踏实在哪?” “这一切得来太容易了。我以前谈恋爱费老劲了,但是现在这个女孩又聪明又温婉,自己还有套大房子,偏偏对我一见钟情。虽说这种事不至于完全不会发生,但几率太低,比中彩票都小,更何况发生在我身上。我是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清楚。” 解铃盘膝坐着,眼睛缠着黑布,点点头说:“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这个事是真的;一个是,这个事是假的。” “你说有可能那女孩在骗我?” “整件事或许都是假的。”解铃道:“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是怎么到这儿的?整个过程里有没有让你疑惑的点。”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什么,其中的疑点确实太多了!比如卢领导下班了没有坐车,自己走回家。以我对事业单位的领导认知来看,这些人就没有脚沾地的时候,走哪都要坐车。 还有这个房子压根没有锁门,我当时的解释是小区安全系数太高;卢领导明明是进到这里的,而且那女孩也在喊他叫老卢,可偏偏房间里没有这个人…… 现在想起来,哪哪都是bug,解释不通。 解铃道:“这么来看,一切都是假的。” “怎么说?” “连我都是你想象出来的,这里会不会也是出自你的想象呢?”解铃笑了笑。 我咯噔一下,如同一记重锤打在胸口。一个念头在脑子里转悠,提醒我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此时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现在很危险。”解铃说。 “怎么讲?”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吓得一哆嗦。回头去看,从卧室里走出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女人,穿着一身大红的中式婚服,长发披肩,笑盈盈就过来了。 她看到我把镜子上的红布揭了,本来充满笑意的脸上,顿时不高兴:“你干嘛乱动东西。” “不是……”我吱吱呜呜说,往镜子里看了一眼,解铃已经消失了。奇怪的是,镜子也恢复了正常,映出了房间里的情景。 我想到一种可能。解铃是我的想象,压根就没有他,只是我的幻视,所以他说的话都是假的。反向推断,眼下这一切才是真的。 “我在镜子里刚才看到了一个人。”我说。 “这镜子很邪门。”女孩说:“是我爸从老家带来的,里面能看到很邪的东西,平时我都用红布罩着。” 我觉得奇怪,既然邪门,为什么她爸还要费那么大劲带到这里?转念一想,可能有某种纪念含义吧,便没再多想。 不对,不对……我用力锤了一下脑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心理状态,只要发现不合理的地方,自己给自己硬造出一种解释。んttps:// 我没来得及细想,手被女孩拉住,她凑过来甜甜地说:“到我房间来,我们玩洞房花烛夜。” 第一百零二章 回来 女孩要和我一起玩洞房花烛夜。我懵懵懂懂问,怎么玩? 女孩脸红,打了我一下,“你怎么这么讨厌?坏!”还是拉着我的手进了卧室。 桌子上放着香炉,里面点燃着三根香,淡淡的香气飘散屋中,闻起来黯然削骨。女孩儿坐在床边,头上盖着红色盖头,轻柔地说:“来啊,把盖头揭开。” 我心跳很快,扯住盖头的下摆,就要掀开,这时我看到窗玻璃上,映出淡淡的人影,是一个光头打坐的形象,眼睛还蒙着黑布。 我愣住了,这不就是解铃吗?他怎么会出现在玻璃里。 解铃轻轻抬起头说:“我知道你很迷茫,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质疑,又找不到错在哪。” 我赶紧道:“你在说什么呢。” 这时盖头下的女孩儿奇怪地说:“我没说话啊。” 我擦擦头上的汗,这个女孩儿只能听到我的声音,听不到解铃的。 她温柔地说:“你先把盖头揭开,总不能让我一直戴着吧,揭开之后我们再继续下一步啊。” 我深吸口气,冷静了一下,然后继续揭盖头。 解铃道:“停手!” 我在心里疑惑地说:“你什么都看不见,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什么叫看?”解铃疑惑地问。 我愕然:“你眼睛上蒙着黑布,什么都看不见。” 窗玻璃里的解铃用手摸着脸上的黑布,喃喃地说:“原来如此。在我的记忆里,就没有‘看’这个词,没有你所谓的‘看到’什么,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们虽然你来我往的对话,但都是在心里进行,转念极快,我不知道和解铃沟通为什么会如此顺畅。 “先别说这个,”解铃道:“我‘看不到’你,但我就是知道你想做什么。千万不要做接下来的事。” “为什么?”我一边说,一边把盖头揭开。 解铃轻轻叹息,在窗玻璃里消失了。盖头一揭开,露出女孩儿的脸,她缓缓抬起头。 我看得心惊,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写满了咒语,每一个都是蝇头小楷,足有上千个。 这个女孩长得很俏皮,脸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咒语,有些阴森,有些可怕,还有一些无法形容的娇媚。 “来,到我这儿来。”她轻柔说着,拉着我躺在她的腿上。 她缓缓俯下身,离着我越来越近。 她的脸在我的眼中不断放大,每一个咒语都在浮动,似乎活了起来。 这时,上方响起解铃的声音,“这里。” 我眯起眼睛向上看去,墙上挂着一面时钟。时钟的玻璃映着解铃的身影,他盘膝坐在那里,脸上蒙着黑布。 我注意到时钟的指针,在“嘎达嘎达”响着,却并不向前走。秒针跳到下一秒,然后又跳回原位,不停的震动。 表坏了吗?还是时间出了问题? 我想起不知道谁告诉过我,大意是检验一个世界有没有问题,一个是照镜子,一个是看时间。 如何通过这两种方式确定世界出问题呢?有一套方法论,但我想不起来了。 女孩儿的头越来越低,可能是脸上的咒语,我的头越来越晕,无法思考。 照镜子和看时间,又延伸出两个关键词,一个是扳手指,一个是憋呼吸。奇怪,这几个词有联系吗,为什么潜意识自动把这些词从脑海里蹦出来。 我下意识感觉到,扳手指和憋呼吸非常非常重要,具体怎么重要,大脑空白,回忆不起来。 我憋住呼吸,一秒两秒还行,时间长了,十几秒几十秒过去,我越憋越难受,眼珠子瞪得很大。 这时女孩的额头抵在我的头上,她察觉了不对劲儿,轻声问,你在干嘛呢? 我没有回答。还在使劲儿憋气,越来越憋,气息越来越弱,胸口像是爆炸了。坚持坚持,再数十个数,如果还这么憋,说明这个世界是真的。 10,9,8,7,6,5,4,3,2,1…… 我正要张嘴呼吸,忽然头嗡嗡作响,眼前发黑。我第一反应是,我死了?窒息而死? 又有呼吸了,我睁开眼睛,自己在一片深水里,水流涌动,没有窒息的感觉。 我发现自己跪在水底,下方是一个坑位,我的姿势是双手托起,往上看,一只巨大的癞蛤蟆正在水中睡觉。我托的位置正是它的长腿。 我有几秒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在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儿想了起来。我跳进水池,看到一只大蛤蟆,这只蛤蟆就是黑伞怪人梦中的化身…… 那我刚才经历的是什么,在女孩儿的闺房里,和她玩成亲游戏。我被这只蛤蟆蛊惑了,它把我引入了更深层的梦境,结果就是我落在坑位上,作为它的信徒,让它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 想到这儿,我松开了手,用力一蹬,就要从水底浮上去。但是蹬了几蹬,身体没有蹬动,我发现双腿被来自坑位下面的什么东西拉住了。 低头一看,是一双白森森的手臂,从水底伸出来,紧紧抓住我的双腿。 我左右扭动,不断有水泡上浮。 那只巨大的蛤蟆察觉到了什么,翻了个身,从上面俯身看我。它的眼睛射出两道深绿色的光芒。 蛤蟆像人一样伸出右爪,其他手指卷曲,只留下一根绿色细长的食指,从空中缓缓而落,泰山压顶一般到了头顶。 我感觉一股极重的力量压在头上,呼吸一凝,张开嘴,咕嘟嘟冒出很多气泡。 不知是不是幻觉,这些气泡里出现了解铃。 大小不一,成千上万个气泡的中心,都有一个解铃。 他盘膝打坐,双眼蒙着黑布。我已经到了这里,他怎么还跟来了?我心头发毛,以后不会再也摆脱不掉他了吧。 这时,所有气泡中心的解铃同时开口说话:“你还没回来。” 我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把两只手的手指往后扳,一直扳到了接近九十度,竟然没有一丝痛感。 难道我还在更深一层的梦里? 随着这个心念,眼前一黑,一切都消失不见。恢复光线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在水里,而是站在水池边。 我正伸出一只手,在擦拭盖头上的“禁”字。 第一百零三章 走出死循环 擦掉了盖头上的“禁”字,盖头下面的女人发出尖锐笑声。盖头飘然滑落,露出了里面的脸。んttps:// 这张脸由四五个小小的人脸组成,挤挤挨挨在一起,眉毛、眼睛、嘴巴……属于不同的脸,凑在一起,表情诡谲而冷诞。 我吓得浑身发抖,转身想跑,手臂被女人抓住。她有四只手,一起伸了出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我心跳剧烈跳动,对,这里是梦,我要从这里出去。诡异的脸慢慢凑近,越来越近,她脸上那四五张小脸一起在挤眉弄眼,尤其一张嘴唇鲜红鲜红的,奔着我就来了。 我逃也逃不走,身体一软摔在地上。 她俯下身体,张开嘴,露出满嘴七横八竖的獠牙。我抖若筛糠,忍住呼吸,憋得脸通红。 女人越来越近,我动弹不得,紧紧憋着呼吸,心里着急,快,再快点,让我离开这个梦。 下一秒钟,眼前一黑,真的离开了。我在黑暗中长长舒了一口气,再睁开眼,自己在深水里。 我跪在水底的坑位上,双腿被下面冒出来的手紧紧抓住,勉强抬起头,上面是沉睡的癞蛤蟆。 我来回挣扎,挣不脱水里的手,急的一张开嘴,不断有气泡咕嘟咕嘟冒出去。我闭住嘴,再次憋气,憋了几十秒钟,两眼一黑。 我睁开眼,正躺在地上,四五张脸拼成的女孩脸,慢慢朝着我俯身。女孩嘴里的獠牙,清晰毕现。 我急的一头汗,心跳加速,充满了绝望,怎么了这是?梦境世界是不是卡bug了,我怎么会在两个场景里来回跳。成他妈死循环了。 我再次憋气,闭着眼不断念叨,让我出去吧、让我出去吧。 再睁开眼时,自己在更深层梦境的卧室里,躺在女孩的腿上,她正俯身看我,脸上遍布经咒。 我算是弄明白了,自己在三个场景里来回跳,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个场景是,水池边遇到女鬼;第二个场景是,水池底遇到蛤蟆;第三个场景是,更深层梦境里遇到的女孩。 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从死循环里出去? 女孩俯身到了近前,她张开嘴咬了下来。 我赶忙憋气,迫使自己离开这个场景,但憋气需要时间,她咬到了我的脖子。 我疼得惨叫,尖锐的牙齿深入皮肤,脖子上有什么液体涓涓而出,不会是血吧? 我头晕目眩,暗叫不好,刚才的一声惨叫,破了气,又要重新憋,可时间不等人啊……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我看到墙上高高悬挂的时钟,解铃的身影出现,映照在玻璃上。他仍然缠着黑色蒙布,表情极度悲悯,像是看到了我受苦的样子。 他双手合十,轻轻说,“十分抱歉,我帮不上忙。” 我在心里大吼,“为什么?你是解铃啊!” “我只是你构想出来的虚构人物,是你内心投射,说白了……”他继续说:“我就是你本人!现在,你只能求助于自己。” 我差点哭出来,挣脱不开脖子上的利牙。情急之中,我一发狠,把右手的手指自行往后扳,与此同时,左手也开始扳。 没有辅助,靠手指的力量自行后仰,到了一定程度就仰不过去了。生死关头,我只剩下一个求生的本能,就算死,也不能稀里糊涂死在这儿!我大吼一声,就听“嘎巴”两声脆响,左右手的手指全都扳断,耷拉在手背上。 我没感觉到疼,下一秒钟离开了这个场景。 再睁眼的时候,我来到了水池底,无数气泡飞升,每个气泡里都有解铃。无数个解铃,透过大大小小的气泡看向我,脸上是悲悯之色。 我大怒,在心里对他说,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也不想成为你。 “那你就证明一下。”解铃淡淡说。 我看着左右两只手,一咬牙,“嘎巴嘎巴”两声脆响,两只手的手指全部扳过来,软哒哒靠着手背。 然后眼前一黑,我离开了这个场景,再睁开眼,眼前是恶鬼新娘。她的牙深入我的脖子,正在咕嘟嘟吸着什么。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前一共有三个梦境,其中两个是深层梦境,是假的。假的是池底蛤蟆和公寓里女孩。 只有眼前这个女鬼,才是真的。 我从始至终就没下过水池,更没见到黑伞怪人,从擦拭女鬼盖头上的“禁”字开始,我就被迷惑了,进入了连续的深层之梦。 判断理由是:第一,我在深层梦境被公寓女孩迷惑,卧室里她用牙咬着我的脖子。现在我回归此处,女鬼也在咬住脖子吸食,这两个感觉重合了,所以深层梦境只是延伸;第二,我在深层梦境见到了解铃,这里却没有他。我有种推断,解铃确实如他所说,只是我构想出来的人,是我意识的投射,只有我最迷茫跌落进最深层梦境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我看到旁边是掉落的盖头,抓起盖头,瞅着女鬼没注意,盖在她的头上。 女鬼迟疑,趁这工夫我徒手在盖头上,重新写下了一个“禁”字。 女鬼惨叫,猛地松开嘴,后退了数步。我摸摸脖子,牙印还在疼,手上竟然是黏黏糊糊的乳白色液体,没有血,不清楚吸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突然水池底飞出一人,在空中向下一指,喝道:“妖孽,你总算现身了,还跑吗?” 我仔细看,竟然是二毛。这小子终于现身了! 他手里一道金光飞出,正中女鬼肩膀,“啪嗒”一声,从她身上打落出什么东西。女鬼尖叫一声,吃疼不住,不做对抗,迅速位移。 女鬼大红的婚服上,忽然出现了四只眼睛的标识,转瞬即灭。女鬼非常决绝,极快的速度遁进了黑暗里,第一时间逃生,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地动山摇,发生剧烈的地震,整个场景都在摇晃,水池里水花飞溅,像是烧开了的锅。 “二毛兄!。”我走过来:“你怎么突然出现?” “我不会放任你自己冒险的,我在等机会出手,幸亏你分了她的神,才能抓住机会一击而中!”二毛拍拍我的肩膀:“此人重伤,掀不起多大风浪,其实刚才那一下,我犹豫了,手下留了情,给她三分的生机,看她以后能不能悔改顿悟吧。”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搞清楚了吗?”我问。 二毛道:“应该是学院里的学生,得了陈抟老祖的秘法,在梦中修行,可惜灵界转入了魔道,梦中俘获他人精气神,为己所用。邪道,邪法,邪术!幸好没弄出人命来,还有挽救的可能,否则我不会饶她。希望她以后能长个教训。” 我长叹一声,不知说什么好,百感交集。 二毛看着我:“这次击败邪魔,你大功一件,不能让你白白付出。” 他从地上捡起女鬼掉落之物,递过来,“这个给你。” 我拿到手里,是一面小小的镜子,掌心大小,周围镶着一圈红色边框,看起来有些阴森。 “此物应该是梦中镜,这个鬼随身携带的法器,带不进现实的,只能在梦里用。这东西虽是我打落的,但源头在你,拿着吧,也不枉付出这一场。” 我仔细看镜面,里面没有我的身影,深处却隐隐可见一人盘膝而坐,头缠黑布,正是解铃。 我若有所思,以后再进入梦,不必耗费脑力构思镜子,这就是现成的。也不必深层梦境才能见到解铃,有这面镜子,梦中随时可见,太方便了。 “二毛……”我正要说什么, 灯光突然熄灭,一道巨大的横梁从天而降砸了下来,烟尘四起。二毛朝我的肩膀重重一拍,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复盘 我睁开眼的瞬间,就知道自己醒了,回到现实了。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酸疼,梦中神性已经消失。出于谨慎,我还是把手指往后扳,没多大的角度呢,就疼得不行。 没错,真的醒来了。 用手探索四周,空间逼仄,我这么一动,怀里有样东西摔落在地。摸黑捡起来,原来是蟾蜍雕像,触手冰冰凉,手感有些不对劲儿。 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探索到了暗门,爬了出去。外面的月光下,我看见了二毛。 二毛点点头,平静地说,“回来了。” 他抬起手腕,亮出时间让我看,说道:“我们进入梦境,现实才过了五分钟。” “我做了一个幽然长梦。”我低头看蟾蜍雕像,遍布细细的裂痕,手轻轻一碰四分五裂,落在地上碎成一堆渣渣。 二毛说:“黑伞怪人受伤不轻,损失惨重。梦中的法器被你所夺,现实中的法器也损毁了。希望她能因此顿悟吧。” 他把蟾蜍残骸扫进暗门,然后按动机关,暗门关闭。我们从天台进入钟楼内部,沿着螺旋楼梯到了一楼。 二毛把大门小心翼翼打开,探头出去观察,见左右无人,叫我出来。我给老薛发了信息,告诉他,我们已经办完了。 我和二毛藏在小树林里,趁这个工夫,我把梦境中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二毛听得一愣一愣,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先记下来,没有插话,等我全部说完。 “我在梦里做了三个怪梦,互为表里和因果。你给分析分析。”我说。 二毛道:“你的猜测没有错,这三个梦里有两个是假的,是黑伞怪人蛊惑你的。唯一真的,就是那个长着很多脸的女鬼。她是黑伞怪人在梦中的原身。你看到的水池底癞蛤蟆,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是黑伞怪人造出来的假象?”我问。 二毛摇摇头:“不一定。梦中幻境分两种,一种是人为造出的虚假世界,事无巨细;一种是放弃了详尽模拟,利用大脑本身的自欺功能,稍稍引导,虚假世界便由记忆和意识自行构建。这也是大部分梦的机制。”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对,就是这个道理。你在现实里看到了蛤蟆像,又听我讲了关于陈抟老祖的传说,所以在黑伞怪人的引导下,自行构建了深层梦境。一个是水池底的蛤蟆,一个是校领导的千金。这两个都代表了你意识里的某些欲望。” 我一听不高兴了:“我能有什么欲望?” 二毛岔开话题:“最奇怪的是,女鬼在吸食你的脖子。” 这句话提醒我了,我用手摸摸脖子,隐隐作痛,却没有流血。 “女鬼吸食你的时候,正是她最虚弱的时候,关键时刻我出手了,打了她一个冷不防。” 我说道:“二毛兄,不是我批评你,你应该早点出手,等着我最危险的时候……有点狗啊。” 二毛愣了愣:“那我向你道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等敌人最虚弱时候才出手。我只有一次机会。” 我道:“还有两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你说水池底的蛤蟆出自我的幻想,因为现实中看见了蛤蟆像,又听你讲述了蛤蟆的故事,好吧,就算这样。可是除了蛤蟆,我在水下还看到了校领导和一大群学生,他们在水底皆呈跪姿,臣服于蛤蟆,这是为什么?” “这是你的欲望。”二毛说:“大学期间,你是个小透明吧?经常被其他学生看不起。” 我语滞:“我,我就是个普通的学生。” “所以说,你在梦里看到的,并不是黑伞怪人的真相,而是你自己的欲望。是你想奴役、并臣服那些校领导和同学……” 我真是不爱听,“二毛兄,你别给我扣帽子,我当不起。” 二毛笑了笑:“你还有什么疑问?” “黑伞怪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真的只是学院里一个学生?”ganqing五.com 二毛目光看向远方:“我们的目的不是调查其身份,而是让其收手。这一点已经做到了,就不要深究了。至于以后的事,看她自己。” 正说着,老薛一路小跑过来。他看到我们两人没事,长长舒了口气。他说他那边没有问题,又问我们处理得怎么样了。 二毛道:“你要感谢刘海洋,他帮你搞定了怪人,以后很长时间那个人都不会作妖了。你们学院会回归平静。等她再出山的时候,恐怕已经毕业走人了。” 老薛听话听音,真是个老油条,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黑伞怪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二毛拍拍他的肩膀,“幸好没出什么大乱子,到此为止吧。把她逼急了,对咱们都没好处,你的目的不也是求平安吗。” 老薛有很多疑问,眼珠子转了转,想问什么,最后也没问。 晚上回到家,我一头栽在床上,不想再爬起来。 在外国语学院的遭遇,其实还有很多讲不通搞不明白的地方,我实在太累了,连着从两个深层梦境里挣脱出来,实在不想再耗脑力。 我真的有清醒梦天赋,除了群里那些大神,还有几人能在生死关卡的时刻,保持冷静的?我都佩服自己。 扳指头和憋气的方法,在梦里确实挺管用。 外国语学院这事,暂时没有下文,但坏人收了手,我劫后余生,已经是捡了很大的便宜,我不想再和那所学校挂上什么关系。 过了两天,去医院看望大刚,到底是年轻,恢复很快。我没细说其中过程,只是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了,好了可以安心去上班。 “你知道是谁推我下楼的吗?”他问。 “同事们都是好人,推你下去的另有其人。那人得到了惩罚,现在受了重伤,折腾不起来,放心吧。” 大刚满意地点点头。 我偷着给了他老婆一笔钱,作为住院费。整件事因我而起,我对大刚的坠楼负有一定的责任。 梦里对付黑伞怪人,给了我很大的警示。梦是危险的,这次能逃出生天实属侥幸,如果没有二毛关键时候惊天一击,我现在可能死在梦里了,被女鬼吸食得干干净净。 我情不自禁摸了摸脖子。 第一百零五章 厚脸皮 我把外国语学院发生的事情进行了梳理和改编,情节加进了长篇小说。 这次对付黑伞怪人,最后的结果虽然满意,但很多事还悬而未决,让人闹心。黑伞怪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整件事下来,我也没占多大便宜,仙人遗笔让二毛拿走了,好朋友大刚坠楼躺进了医院。我除了在梦里得到一块镜子,把这段经历编成小说情节之外,再无收获。 此事证明了一个道理,世界上的好东西多了,自己没那个命或是没有能力,最好别碰,拿了就要付出代价。看着是蛋糕,其实是老鼠屎。 以后还是不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后来我们集训了一次,去了火妹的公域梦,没什么训练项目,就是火妹请大家吃东西。慢慢的,大家从一开始抗拒梦中食物,逐渐到喜欢上了。 梦中美食的味道是现实没有的,很多食物突破了想象和认知的极限,甚至形容都没法形容。 火妹在梦里为我们做了一份海鲜大焖锅,里面炖的海洋生物,我一个都不认识,非鱼非虾,仅能判断是一种螺类。配合梦里一种特殊的辣椒,味道极其特殊,用“鲜美”二字来形容,不足以表达出十分之一。 放在嘴里爆浆,味道是分层次的,一层一层向外辐射,像是在嘴里引爆了小型核弹。钱三串吃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爽的。 就餐之后,火妹告诉我们,下两周她会出去办点事,入梦集训的事交给管家老陈负责。 老陈一身黑色燕尾服,手臂搭放着白毛巾,头发打理得板板正正,冲着我们微微鞠躬。 临走前,火妹想起一件事,说道:“你们记得,在梦里吃东西有两个需要注意的地方。第一,不能贪食;” 钱三串插嘴:“师父你放心,再好吃的东西总吃也烦,偶尔吃才能回味无穷。平时我们在自己梦里都不吃的,你放心。” 火妹点点头:“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吃人肉。” 我们几个人愣了,面面相觑。 火妹道:“梦里吃什么都行,不贪食就好,唯独人肉不能吃,一口都不能碰!” “否则怎么样?”钱三串问。 “否则万劫不复。”火妹严肃地说。 我醒过来,靠着床头暗暗琢磨,梦里吃人是什么滋味?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赶紧摇头,努力把它从脑子里甩出去。 如果火妹不强调,我们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去吃人,谁也不是变态。可让她这么一说,不清楚别人怎么想,我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在梦里杀人不犯法,吃一口人肉尝尝味道能怎么了?这个念头冒出来,像是野草一样狂长,我好不容易才压下去。 驱逐杂念,就要让自己忙起来,我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工作就是码字,狂码不止。 休息的时候找钱三串闲聊。我和写作圈沟通很少,只认识几个写手和编辑,而钱三串不一样,他不单单是作家,更是个商人。 他开了一间工作室,手底下养了三四个有前途的新人,自己还担任着很有名的一个写作论坛的吧主,对于圈里各种八卦如数家珍。 “老刘,你长篇写得怎么样了?”他发消息问我。 “还能怎么样,按部就班写呗,写完还得审,三轮五审之后还要申请出版书号,然后印刷、上市、推广……今年年底能听着响,都是快的。” “也是啊。这就是我不写长篇的原因,忒麻烦。是,长篇收益高,能名利双收,但中间流程太长,也麻烦,一个环节不到位,能搁置很长时间。我的工作室目前专攻杂志短篇,收益也不少。老刘,我发现一件事,学习清醒梦以来,我的脑力大增,以前情节卡壳的时候,想半天憋得跟便秘似的,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现在却行文流畅,下笔千里,写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跪服,我都扪心自问,这是他妈的我写的?” 我有点来气:“凡尔赛来了。” “哥们要先起飞了,你慢慢加油。最近我有个系列短篇的构思,专门描写梦中美食,你看怎么样?” 我顿时不干了:“钱串子,你别抢我的创意,梦中美食这段情节我已经加进长篇里了。” 钱三串发来一连串笑脸:“那就比谁快喽。”下了线。 这给我气的,钱三串这人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是我的对头这个属性。 我也不管了,凭什么好题材他能写,我就写不了?创意重合,长篇出来之后,免不了要在读者和粉丝中间打一些口水官司了。 刚把钱三串打发走,编辑老周又来了,催我要稿。我把写好的长篇发给他。 晚上吃完饭,我喝着咖啡正在疯狂码字的时候,老周回了信息:“不错不错。老刘,你的水平肉眼可见在突飞猛进。写得有点意思了。”憾凊箼 “才有点意思?”我说道。 老周道:“这么说吧,咱们奔着娱乐小说去的,按这个标准来看,你目前的水准完全可以到优秀线。如果想更进一步,成传世之作,成现象级的大ip,目前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挣俩钱得了,还传世之作呢,想都不敢想。” 老周道:“我有很大的信心,这部长篇上市后,肯定会引发轰动,具体能到什么程度,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对了,钱三串你还记得吧?” 我顿时疑惑起来,问怎么想起他来了。 “你真是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老周拽了一句:“现在的钱三串火透半边天,他工作室写出来的短篇小说,登上了很多有影响力的大杂志,甚至有一家传统文学的省级刊物都转载了,风头一时无两。老刘,你和老钱都是我的作者,你们好了,我脸上也风光。到时候咱们仨三贱合璧,统一江湖!我做你们的经纪人。” 我冷笑:“老周,你这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 第一百零六章 虎首山人 我算了一下字数,最多一个月,长篇就可以完稿。到时不急着发过去,要不然来回改稿,又麻烦又糟心。写完之后先放放,看看去什么地方旅个游,散散心。 晚上天热,我把躺椅搬到阳台,开着窗户摇着蒲扇喝着茶水,迷迷糊糊吹着小风。 拿起手机看看,朋友圈里佳佳更新了一条动态,是几张精美的照片,拍的是绿色的小糕点。文案写着:自己研发的甜品,非常好吃,我管它叫梦糕。 我心念一动,马上发去消息,问糕点是怎么回事。 佳佳回复很快:“刘哥,你猜猜这份糕点我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狐疑地说:“莫不是在梦里得到的灵感?” “哈哈,刘哥你太聪明了!“佳佳笑着发来语音:“我在梦里去了一家餐厅,观看了厨师整个制作流程,用的食材是现实中能买到的。我当时默默记下来,赶紧醒了,趁着热乎劲儿记在手机上,然后第二天试着做,真的做出来啦!特别好吃!等我给你邮寄过去。” 我没有兴奋,反而忧心忡忡,疑惑说:“这没问题吧?” “哈哈,我问过火妹师父,没问题啊,能有什么问题?用的食材都是干干净净的东西,整个流程里也没加添加剂和地沟油,只是用一种从来没人用过的方法做出来而已。怎么了,犯法了?”佳佳振振有词。 我还是不踏实,又不好扫兴,勉强说:“行吧,你以后如果可以研发出一系列美食,还了不起了呢,说不定米其林都要向你请教。” “嘎嘎嘎。”佳佳乐得不行:“刘哥,我和果果商量过了,我们不打算住校了,反正马上大四,我们打算在外面租房子,然后研发梦中美食,以后我要开一家甜品店!然后搞连锁,全国招加盟,让所有食客都吃上我梦里的食物。” 我有些汗颜,一个小姑娘,先别说是不是好高骛远,起码人家敢想,有这个理想。而我现在,已经变成一条咸鱼。 “佳佳,我记得你和孟果不是想考研吗?不打算考了吗?”我问。 “看看吧,以前没办法,一想到出校园进社会头都疼,所以考研逃避现实。现在我们有了发财的本领,为什么还要选那条路呢?”佳佳说着说着,声音也小:“其实我家里也在着急用钱,主要是我弟弟。” 我说道:“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们要再考虑考虑,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放弃学业太可惜了,这年头做生意没那么容易。” “不和你说了。刘哥,有机会来我们沈市,我和果果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本来好心情变得有些沉重,清醒梦的影响力现在渐渐起来,开始影响我们每个人的命运。 目前还看不出这种影响是正向和负向的,只能走走看了。 先别说人家,其实我也有一个小目标,那就是买一套自己的房子。这里毕竟是租的,我也大了,不可能回去和老妈住,以后总要成家,房子目前是刚需。 以前没把房子当回事,前些日子被网暴,住址已经暴在网上,虽说相关帖子已经删除,总让人觉得不踏实。虽说目前没有直接找上门骚扰的,但好几次,我都看到有人在小区里探头探脑打听什么。 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迫在眉睫。我还从来没这么渴望过一样东西。 首付目前凑凑还是有的,长篇交付后,会来一笔稿酬,应该也差不多。写作生涯打开了,写东西不愁没有销路……我扒拉手指头,一笔笔算着账,应该没有太大压力。 明天开始,去房产中介登记,看看有没有心仪的房子,大的不敢想,八九十平还是可以考虑的,关键是地点要好,最好靠近学校…… 我全身心沉浸在买房子的幻想里,老周突然来了电话,我扇着蒲扇接通:“什么事还得电话聊?” “老刘,我记得你没工作是吧。” “啥意思?” “老刘,你要是时间自由,有个活儿看看能不能干?” “啥活儿?” “虎首山人,你知道吧。” 我懒洋洋说:“能不知道吗,国内悬疑小说的大佬。” 这个虎首山人是国内悬疑小说的一线大神,粉丝无数,不光小说写得好,还独创了一些风格,自成一派,很多新手都是从模仿钻研他的小说开始入门的。网上被称为老虎教主。 我对这个人很不服气,论起这个渊源说来话长,很多年前,我几乎和虎首山人同时出道,我们两个同时到达巅峰水准,然后各自的发展路线开始分岔。 虎首山人和钱三串一样,不单单是个写手,更有经济头脑,也是个称职的商人。利用当时巅峰的影响力,长袖善舞,把ip开发到了极致。广结大佬,搞商业开发,开公司接项目,做起了文化产业。 我们三人是整个行业的时代缩影,虎首山人目前成为称霸一方的大佬,旗下的文化公司刚刚接了过亿的风投;然后是钱三串,办了工作室,签了几个黑马新人,混的也是风生水起。最后就是我,老哥一个单打独斗,闷头写作不攀关系,如今买套房子都要算计来算计去,琢磨着怎么凑钱。 我和虎首山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没有任何交集,点头交都称不上。 我问老周什么事。 老周告诉我,虎首山人的文化集团今年接了几个重点项目,手头的能人不够用了。其他还好说,有一个科幻题材的系列电影,如今一直没有正式立项。下面人报了几次选题和计划书,都让虎首山人、平台编审和投资方给否了。 听到这里,我呲着牙说:“我又不是写科幻的,隔行如隔山啊,找我也没用。” 老周道:“科幻嘛,就那么个意思,主要是故事!故事写好了,什么科学理论都能给你填补上,他们文化公司不缺科学顾问,缺的是写故事的人!” 我摇摇头:“老周,你这个创作理论我不敢苟同。科幻小说里,科学不是炒好菜后,上面撒的一把香菜叶,它是整个故事的根基和底层逻辑。故事、科学、幻想三者是丝丝入扣彼此成就的关系,不是白和黑一分为二的状态。” “我不和你掰扯这个,就问你去不去吧?”老周说:“你去这一趟,主要是参与前期的立项会,往来路费、住宿餐饮公司全包。真要能顺利立项,你可以选择继续跟组,也可以适时而止,到时候看贡献大小进行分成。我再透漏个秘密,他们文化公司里美女如云,我以前去过一趟,漂亮女孩儿老鼻子了,有北方的有南方的,有辣妹有绿茶,都是文艺女青年,性情奔放。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你都说这份上了,那就去一趟吧。事先说明白,我可不是冲着什么路费餐饮费,也不是冲着什么美女,就是单纯给你面子。换个人试试,姥姥的,八抬大轿我都不去。” 第一百零七章 文化公司 老周给我一个联系方式,说这是虎首山人公司的接待,安排我的行程。老周最后嘱咐说,去是去,但正事不能忘,长篇小说不能耽误。 我之所以答应,有个很重要的原因,虎首山人的文化公司就在沈市,佳佳和孟果也在沈市,去一趟把两件事都办了。 我马上给佳佳和孟果发消息,告诉她们我近期会去沈市,两个女孩特别高兴,说那时候房子就租下来了,可以住到她们那里。 我心抽了抽,竟有些心猿意马,赶紧做个深呼吸,收住念头。就算住在人家,也不可造次,她们俩是妹妹,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千万不能犯错误。 过了几天,我收到虎首山人文化公司邮寄过来的正式邀请函。别说人家确实弄得有模有样,什么事都要做出仪式感,联系好了时间,我收拾收拾东西出发了。 接待告诉我,来之后带个随身电脑就行,衣食住行人家全包。沈市我好几年没去了,溜达溜达也不错,可惜现在正是盛夏,地表暴晒,实在不是出游的好时机。 我和老妈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差,便背着笔记本电脑坐上高铁,三个小时后风尘仆仆到了沈市。 公司的车等候多时,接待是个小男生,可能也就大学刚毕业,说话办事却极是老成,和我打招呼,像老朋友一样,直接去了公司旁边的酒店。 安顿下来后,谁也没联系,我先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吃完早饭,接待男生过来,带我去公司。 虎首山人的公司占了整整一层写字楼,出来进去需要扫工作牌,我多少年都没出去工作了,看着一切都新鲜。 从电梯出来,到了公司门口,墙上挂满了巨大的海报,地上斜靠着易拉宝,上面画的都是虎首山人小说里的人物。 虎首山人最火的时候,小说里的主角风靡大江南北,成为一个重要的文化符号,有很多女粉丝表示,要嫁给这个虚构的人物。 我站在巨大的海报前,小说里的主角英姿飒爽站在草原上,手背落着一只黑色大鹰,帅气劲儿就甭提了。 我嘴里发苦,直咽酸水,他妈的,我小说里的人物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待遇。 接待小男生在旁边说,这是最近他们公司计划拍摄的网大系列剧,主人公会去大草原进行一番历险,牵扯到各种爱恨情仇。情节曲折反转,很多视频平台已经预定了成片,签了合同。有很多大影视公司也要来投资,打算分一杯羹,都看好这个大ip呢。 我在心里轻轻叹口气,还为住宿费、餐饮费这些小便宜沾沾自喜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始资本运作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还没进大门,我已经被震的外焦里嫩,思考这些年自己是不是白活了。 接待小男生轻轻拍拍我,提醒该进去了,我回过神,跟着他进入公司内部。 整个一层办公区域是环形的,里面设置各种区域,健身区休息区不用说了,竟然还有冥想区。 接待告诉我,他们这些同事经常要找灵感,冥想是有效的方式,公司每年都会从印国和尼国找冥想大师过来授课。 “刘老师,国外有个什么博士的电影你看了吗?”小男生说:“主角是个医生,手残了去喜马拉雅山找隐士,学习了超能力。” 我勉强点点头:“看过。” “其实电影是有原型的,我们请来的冥想大师,就是来自那个地方,位于喜马拉雅山脉,那里有一个专门学习冥想的学院呢。” 我满嘴发酸,没出息的想,以后到这里工作也不错。 办公人员真不少,果然女孩居多,居然还有cosply的姑娘,穿着露肉的动漫衣服,我一个都不认识,眼都花了。 正往前走,旁边区域有音乐声,我停下脚步,凑在门前往里看。 里面是个很大的舞蹈室,一些女孩子穿着古装长裙,正在老师的带领下,跳着古典舞。 能看出来这些女孩都是业余的,动作不到位,表情也没有,但架不住个个学得认真。该怎么说怎么说,十八无丑女,年轻女孩怎么打扮怎么漂亮,尤其里面有一个女孩,个子比较矮,长得精致小巧,小鸟依人,拿着圆圆的蒲扇,舞姿的妩媚劲儿就甭提了。 不禁让我想起一首古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好诗,好诗啊。 “我们有个古装题材的大ip,公司请来古典舞老师,教这个项目组的人感受朝代的气息。” 接待小男生在身后轻轻说。 “挺好,挺漂亮。”我的眼睛一直盯着矮个女生。 接待小男生嘿嘿嘿笑:“刘老师,你应该认识她,她也是写悬疑小说的,和你是同行哩。” “谁?”我问。 “笔名叫小妖鹿。” 我猛地一惊,小妖鹿是最近很火的女写手,号称短篇女王。钱三串前一阵还揶揄我和她的关系,说小妖鹿也受邀参加下个月的巫溪笔会,让我抓住机会。 此时此刻,没想到她近在咫尺。我喉头动了动,咽了下口水,没想到小妖鹿本人充满了女人味,小小的身体里活力四射。 接待小男生把我引到一个会议室,说九点开会,他的职责不能参与内部会议。 他为我订了一份奶茶,又抱来一大堆零食,便离开了。 会议室孤零零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有些忐忑不安,一会儿是不是虎首山人也能过来,我以什么姿态见他呢?是卑躬屈膝,还是不卑不亢,还是高傲高冷? 正胡琢磨的时候,门开了,进来了五六个人,有男有女,有岁数大也有刚毕业的。看到其中一人,我眼前亮了,心砰砰砰乱跳。 竟然是小妖鹿。 她还是穿着古装的衣服,扇着小扇子,满头都是小脏辫,一进来重重做几个呼吸,我脑海里只有一个词,香汗淋漓。 所有进来的人都不认识我,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我是谁。这时接待的小男生进来探头,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刘老师,笔名程序员,是公司邀请参与前期立项的老师。 小妖鹿坐在我对面,放下扇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就是程序员?你还记得我吗?” 第一百零八章 保留意见 小妖鹿大大方方,主动和我打招呼,问我认不认识她? 我好歹二十七八的人了,竟然像个未经世事的小男生,低着头红着脸,吭哧瘪肚说,认识认识。 小妖鹿笑着和大家说:“这是作家程序员,以前我加过他的好友,当时刚出道,向他求教写作经验,喊过老师的。” 屋里的人都点点头,敷衍说,久仰久仰。 我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妖鹿说:“对了,最近出版的短篇小说集,里面有一篇《人贩》是你写的吧?” 我点点头。 这么一说,其他人眼睛亮了,有个四十来岁的大叔说:“哦,你就是《人贩》的作者啊,久仰久仰,我特别喜欢这部短篇,前一阵还跟老大聊过,看看能不能买下版权。” 众人冲我点头示意,我多少挽回了一些面子。 “程序员,自我介绍一下,我目前是这个项目组的负责人,本人姓宋。“大叔站起来和我握手。 我赶紧回握,“宋老师好。” “嗨,叫什么老师,叫老宋就行。在座的诸位才是文化圈的老师,我就是个小负责人,给大家跑腿的。目前是这么个情况,最近短视频平台想尝试长片拍摄,规划了几个项目,咱们是其中之一,定位是科幻题材。平台的意思是要么不拍,拍了就要一炮打响!咱们接了项目,就不能砸了人家和自己的招牌。这项目如能顺利启动,在座的每个人都是功勋,日后在资历上可以填上浓浓一笔,当然了,还有不小的金钱收益。”んttps:// 老宋喝了一口矿泉水说:“前期呢,我们上报了几个故事创意,都被上面否了。目前我们又讨论出两个新方案,今天人齐,拿出来统一讨论讨论。安妮,你来说吧。” 站起一个南方姑娘,短头发,五官精致,笑容甜美,来到前面的白板前,用糯糯的南方普通话说:“我借着板书说一下。” 我忽然觉得侧脸火辣辣的,不经意撇了一眼,正看到小妖鹿,她肆无忌惮地盯着我,我心里发毛。 我赶忙咳嗽了一声,收回目光。 “第一个故事方案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咱们国内科技力量日益强大,都能登陆火星了,借助这个大背景,故事的主要内容是太空探索。一艘飞船飞到外太空失踪了,二百年后,这艘飞船突然回到了地球轨道,人们打开舱门,发现了唯一的幸存者,是个老太太。她就是这艘船船长的女朋友,现在已经老了。通过她的讲述,揭开了二百年前的秘密。这个故事,我们已经和国内顶尖的美术设计团队打好了招呼,他们设计了很多的概念图。这个故事是备选的第一号方案,我们有信心,这个片如果拍出来,就算比不上好莱坞,至少也要做到国内乃至亚洲前列!“ 老宋和其他几个人看我,“程序员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我尴尬笑了笑:“挺好挺好,我不太懂科幻,单纯就觉得挺好。下这么大工夫,雄心壮志。” 有人嘟囔了一句:“不懂要你来干什么?” 我尴尬地低下了头,小妖鹿咳嗽一声,“砰”把奶茶重重一顿,表达了对刚才那人的不满。 我心里还有点小感动。 老宋说:“安妮,继续说第二个方案。” 安妮清清嗓子道:“第二个故事发生在未来,地球资源匮乏,人们向土卫二移民,带着各种植物种子,号称新时代的诺亚方舟。在土卫二建立种子库,重新开始种植农作物,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基因变异导致了新生物的出现,对基地发动攻击,我们关键时刻培养出了《山海经》里的神兽,兽人配合,闪耀着华夏文明的光辉,坚决抵御外来侵入。主角们不惧个人安危,完成了上面下达的救援任务,与时间赛跑,与人性赛跑!” 说到这里,安妮自己都激动的胸口起伏:“这个故事目前吸引了很多业内人士的关注,开拍后可以保证资金的充足,特效绝对能到世界前列,让外国人看看,咱们也能拍出好看的科幻片!我说完了。” 女孩回到座位上,还激动的不得了,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小汗珠。 我低着头喝着奶茶,往里吹泡泡。 老宋说:“大家都聊聊,今天开会就是要开诚布公嘛。” 其他几个人开始发言,有说喜欢第一个故事的,有说喜欢第二个故事的。有个成员说,最喜欢《山海经》概念,这是古文明的骄傲,咱们追随西方太多年了,现在要正本溯源!如果这个宇宙存在着高维智慧,那一定是我们的老祖先。 老伙计激动的喘着粗气,模样跟喝了假酒似的。 大家说的差不多了,小妖鹿吸着奶茶,怪有意思地看着我:“程序员老师,你还没说呢。”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自己不懂科幻,觉得都挺好的。”有个人不咸不淡地说。 老宋诚恳地看着我:“程序员老师,你大老远过来的,不容易。有什么建议直说,我们这个团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都是对事不对人。初心是把事做好。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我轻轻说:“这样吧,我回去想想,现在给出建议也是草率的。” 小妖鹿叹口气,一脸的失望。其他几个人笑了笑,都没说话。 老宋不再征求我的意见,径直说道:“两个方案还是太少了,大家还有没有其他的创意,都可以提出来。” 众人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的。老宋看看表:“一会儿中午了,大家休息的时候都好好想想,下午继续开会,争取晚上下班之前,把事定下来。对了,程序员老师,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订饭。” 我看看手里的奶茶,看着桌上的零食,人家管吃管住,我大老远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是来说客气话的! 我把奶茶放在桌上,清清嗓子说:“趁还有点时间,我说说自己的意见。” “你说你说。”老宋道。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字一顿道:“这两个故事都不好,如果是我投资的话,哪一个都不投。”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气氛很是尴尬凝重。 “为什么呢?”老宋问。 我说道:“八个字:陈词滥调,缺乏想象。” 第一百零九章 刘老师 我说完意见,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老宋咳嗽一声:“程序员,你能细说说吗?” “这两个故事创意,对外太空缺乏基本的想象力,类似的故事早十年我就看过了,现在居然还在拍这样的东西。”我说:“我们对外太空对地外生物乃至文明的想象,还停留在西方半个世纪前的思维模式,高级文明不是奴役星球、毁灭太阳系,就是不拿人当人,攫取能量。我个人觉得,再拍科幻题材的电影,能不能去掉人类自我中心化这个态度,真正用宇宙思维去建构底层逻辑。 科幻电影我不懂,从一个观众角度来说,我看得是脑洞,是故事,是基本的人性关怀。可惜的是,这两个故事打从根上就不好看。” “你看过几本科幻小说,又看过几部科幻电影?”有个人冷笑说。 “我是不太关注,但作为一个写作者,对于故事的基本判断还是有的。这两个片如果真拿去拍,只会浪费投资人的钱。当然了,”我说:“我不知道你们做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什么,是想把这件事做好呢,还是想短平快,圈入大量资金就是胜利。如果是后者,这两个故事够用了。” 没有人说话,小妖鹿颇有意思地看着我,嘴角含笑。此时我正在风口浪尖,是不是话说重了?我就是个客人,提出自己的意见,再有一个星期就回去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呢?”老宋问。 我说道:“我们能不能把目光收回来,科幻题材也不一定都是太空歌剧,宇宙史诗,也可以是身边事。如果想宣扬古老的华夏文明,可以拍很久之前,上古时期,古人们对自然和天地的理解。可以安排两条时间线,现代线是我们技术很先进,但精神境界已到瓶颈,无所突破;古代线是先知如何在懵懂中一画开天地,突破认知,进入文明。互相启迪,互相印证……” “你说的这些根本没人看。”一个成员冷笑:“影视作品永远拍不出小说的感觉,小说能深入阅读,影视只能表达最浅显的东西。太深了,还是那句话,属于自己爽自己嗨。“ 他们的态度对我没影响,是不是冷笑我一点也不在乎,但这个创作观把我激怒了。 我声调提高:“那要我们做什么?我们的工作就是把深刻的道理用最好看最简单的故事呈现出来!这么好写花那么多钱找我们干什么,找一群高中生就能编出高考作文水平的故事,按你们的标准完全够用!打根上就认为观众不行,就认为他们看不懂高级概念,那就是逃避责任,不要把观众当傻子!“ 那人大怒,重重拍着桌子,奶茶都倒了,洒了一桌子。几个女生赶紧起来用餐巾纸擦。 老宋有些头疼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搁置争议,大家中午好好休息。程序员啊,你也别光提意见,意见谁都会提,找毛病还不会找吗,关键是提出合理化建议。你能不能构思几个好故事呢?” “好。我来构思。”我说道:“大老远过来,我也不能白吃白喝。” 中午的时候,我没和其他人一起吃,接待的小男生问我想吃什么,我告诉他,不用公司订饭,我自己去周边吃点。小男生说,可以让饭店把收据开出来,在他这儿能报销。んttps:// 我笑了笑,一顿饭都要报销,我真不是那种人。 我坐着电梯下去,心情还沉浸在刚才的争辩中,出了大门,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一时恍惚。 “程序员老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回头看,是小妖鹿,她换了衣服,古装的换成了休闲牛仔,两条腿俏生生站在那,一头清爽的马尾辫,嘴角含笑。 我有些脸红:“别叫老师,你现在比我厉害。该叫你老师。” “好,咱们都不叫老师。你叫我鹿鹿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告诉她,我叫刘海洋。 “老刘,”她亲近地说:“中午我带你去一家好馆子。” 我们七扭八拐进了商场,在偏僻角落找了一家烤鱼店,真别说,味道不错。这一上午我也是极度消耗,肚子咕咕叫,上来就吃。 吃了半截才发现小妖鹿没怎么动筷子,就在那抿嘴笑。 我赶紧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别光笑啊,好好吃饭。” “老刘,我新创作了一个故事,构思出现了难点,你帮我参考一下呗。”她说。 我老脸一红,谦虚了几句,让她细说。 “你以前做过程序员是吧?”她问。 我点点头:“我大学学的计算机,刚毕业实习的时候是在软件公司。” “那可太好了,正好能给一些专业意见。”小妖鹿说:“我构思这样一个故事,一群科学家探索整个世界的终极,发现了一串代码,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是创造出来的,不过是一段代码生成。” 我喝着麦茶,心想这故事真他妈俗。这些概念都让人玩烂了,论坛一搜一堆,就没点创新吗? 小妖鹿继续说:“这些大科学家知道世界的真相,全都崩溃了,他们成立了一个教派。你说这个教派的标志符号用什么好呢?我想的是,在太阳里画一个三角,可总觉得不好,你觉得呢?” 我笑着说:“在三角里你再画一只眼睛,取名叫全视之眼。” “别开玩笑,你有什么建议?” 我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想想说,“莫不如用大括号。”我拿来一根筷子,沾着茶水,在桌上画出一个“{}”。 “左侧的括号代表生,右侧的括号代表死,一个开始,一个结束。所有的程序都要扣在这个符号里。生的大括号前头是什么,只有超越了生死才知道。” 小妖鹿撑着下巴看我,听入迷了。 “在程序里,大括号这个符号是嵌套的。也就是说,大括号里面套了很多、成千上万无数个这样小的。而且这符号有个特点,必须是成对儿的,只要缺一个,程序就是编辑错误,绝对不会运行。有点像古老的阴阳学说,有生就一定有死,有开始就一定有结束。” 我想了想,继续说:“还可以延伸出这个教派的统一手势,两掌合一,但别合死,中间要留一块,类似大括号的样子。” “你真是太厉害了。”小妖鹿红着脸一笑:“不枉我叫你一声老师。” 第一百一十章 女孩的烦恼 小妖鹿看我的眼神炽热,大胆。不过我有自己的考量,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一天都算不上,不了解她到底是什么人,不能过于造次。 下午回到公司,没有继续开会,老宋说再给大家一天半的时间,明天晚上开会,最后敲定备选故事。 一下午的时间,我在构思新故事。才知道他们也有难处,科幻题材领域很广,也不能瞎写,有一些高压线是不能触碰的。既有投资方的要求,也有平台的规定,更有更上级部门的规章制度。写出来的故事,要考虑预算、考虑市场、考虑各种政策。 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精英汇集的项目组,憋了那么长时间才弄出那么两个垃圾故事创意了。 这两个故事,看着没啥意思,胜在中规中矩,不挣钱也不赔钱,最关键是不犯毛病,用心最险恶的人拿着高倍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找毛病,也挑不出任何问题。 这年头,能把拍好的剧顺利播出来就是万幸了,口碑、市场双在线更是可望不可即的,天时地利人和都要在线。 我是个写小说的,确实没体验过影视剧这个领域,老宋安排了小妖鹿在我旁边,随时解答问题。 瞅着没人注意,我悄声问她,你是在这公司上班? 小妖鹿笑:“没呢,我还是自己干,只是现在跟几部影视剧,算是副业吧。也要感谢虎首山人为我提供这么个平台。”んttps:// 我心里酸溜溜的。我们两人离得很近,闻着她身上少女的清香,情不自禁心猿意马。 “程序员,你现在是结婚了,还是怎么?”她问。 我红着脸嘿嘿笑:“单着,单着。” “嗯。”她应了一声,没有往下接。弄得我心里痒痒酥酥的。 这一下午,小妖鹿不再和我撩闲,专心致志码字写着自己东西,表情也是冷若冰霜,不知道我哪块得罪她了。 我心里暗想,这姑娘段位高啊,跟我玩欲擒故纵那一套,我要上杆子追求反而落了下乘,看咱俩谁能熬得过谁。 下班的时候,老宋过来问进展如何,我谦虚的说,已经构思了几个,还都不成熟,明天把梗概都列出来,让大家选择。 老宋拍拍我的肩膀:“程序员老师,这个项目如果能顺利通过,我也算舒了一口气,组里压力太大了。今天上午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说着,“哪里哪里。”客气了两句,收拾东西就要走。 小妖鹿从屏幕后面探出头看我,我也在看她,好半晌她没说什么,又把头缩回去。 我背着包出了公司。晚上其实都安排好了,去见佳佳和孟果。 她们两人已经从学校搬出来,住在另一个区,租了套房子。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打车到了小区,看到两个女孩手拉手在门口等着。虽然在照片和视频、甚至梦里见过很多次了,但线下还是第一面。 入了夜,温度很高,两个女孩穿的都很清凉,佳佳一身白t恤,孟果一身绿裙子。真是十八无丑女,两个女孩都是正当年纪,漂亮青春,浑身都散发着香甜的荷尔蒙。 见我来了,她们一眼就认出来,我们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说说笑笑、叽叽喳喳进了小区。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佳佳脸色有些晦暗,好像特别累的样子。 到了楼上,两个女孩租了一套大开间三室一厅,我瞠目结舌,比我的租房面积至少大了一倍,至于这么浪费吗。 “你们这房租一个月得多少钱啊。”我叹口气摇摇头:“你们俩都是学生,负担也太大了。” 孟果嘻嘻笑,拉着我进了厨房。厨房里锅碗瓢盆什么都有,一台大烤箱上放着盖帘,摆满了绿色、白色的小糕点,一块一块的,上面还洒了芝士。 “尝尝。”孟果说。 我拿起一块放在嘴里,这甜点里竟然还有一层,一口咬下去,外皮咬破,里面汁液顿时喷出,铺满整个口腔。 说甜有点甜,说苦有些苦,竟然还有一丝丝辣和涩,各种味道一层层的延展和辐射。我闭着眼睛慢慢咀嚼,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好半天有人递过来一样东西,我接过来看,是一张餐巾纸。 “哥,你哭了。”孟果轻轻说。 我轻轻擦拭眼角:“我怎么会落泪?” “甜点里我们加入了一点点酒,你是辣的吧?” “我考,这甜点是你们研发的?” “是啊,佳佳在梦里得来的配方,我们尝试做出来,现在在朋友圈卖,订单老多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你们能租这么大的房子。” “我和佳佳商量过,租个大房子方便,以后如果有朋友想来住都有地方。" 我嘿嘿笑:“你们是想往家领男朋友吧。” “哪有。”孟果脸红了。 “你们没有营业执照,卖这个可以吗?”我问。 孟果道:“我们想过这问题,现在小打小闹还行,以后真要做大了,肯定要走正规手续。有一家食品公司已经联系我们了,想一起合作。我们还在考虑,以后究竟是自己做,还是依托一个大公司。” 这方面我也是门外汉,没法给出建议。我看到佳佳懒洋洋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正在发呆。 “她怎么了?”我低声问。 孟果拉着我到窗边,轻声说:“自从那次佳佳昏迷之后醒过来,状态就不对劲儿。晚上经常做噩梦,白天精神也不好,坐在那就发呆,有的时候……” 她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了?” “有一次她在发呆,我偷着观察一下,她的表情像是变了一个人。”孟果说。 不知怎么,我有些冷森森的,“精神作用吧?” “我觉得是她的梦出现问题了,可能是吃梦里的东西太多,吃出问题了。”孟果说:“我打算观察两天,实在不好就找火妹师父,进梦看看怎么回事。” 我一拍手:“这就是心理学的梦疗。” 这个事启发了我,以后清醒梦技能升级,我也可以联网进别人的梦,进行一些梦疗诊断。 “梦里的东西还是要少吃,师父都交待过了。”我说。 孟果说:“对呀,可是佳佳不听话,她跟我说,只有把我们的甜品事业搞起来,真正独立了,她才能摆脱家里,摆脱她妈。”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人老大 听孟果说,佳佳想摆脱家里的束缚,我没细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事人不说,那就别好奇打听。 我拿起另一个绿色的小糕点,扔到嘴里细细咀嚼,一边吃一边和孟果闲聊,跟她说,最值钱的就是配方,一定要藏好了,只有你们两人知道。 正说着,忽然嘴里“噗嗤”一声,随即一股怪味儿,我差点吐出去。 “呕”了一声,跑到水槽前,把嘴里一滩东西都吐出来,看到里面花花紫紫一堆,竟然还有深褐色的液体,不知是什么。 这给我恶心的,跑到厕所一顿漱口,出来之后,看到孟果脸色铁青。她手里托着一张餐巾纸,上面是我刚吐出来的食物残渣,里面夹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虫子的外皮,已经被咬断了,肉和汁液都喷出来,皮已经干瘪,看上去像是一只大毛毛虫。 看到这一幕,我又有些反胃,一阵干呕。 “佳佳,怎么回事这是?”孟果把餐巾纸上的死虫子放在茶几上。 佳佳看了一眼,倒也光棍,大大方方承认:“是我加的。” 孟果非常不高兴,“佳佳,这是往外卖的成品,幸亏刘哥吃出来了,如果是顾客吃出来呢?” 这话听得这么不得劲儿,我赶紧道:“谁吃出来也不行。” “这次就算了,”孟果说:“你肯定也是粗心,以后每一份甜品我们都要检查质量。咱们没有牌子,只是散卖,销量先不提,最起码要保证卫生吧,要不然被投诉,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我不是粗心,”佳佳低着头说:“我是故意的。” 我和孟果对视一眼,我蹲在佳佳身旁:“佳佳,你是不是现在挺难受的,身上不舒服?” “对不起你们了,我妈说要过来看我,有点心烦。你们聊吧。”佳佳径直回卧室,把门关上。 孟果有些不好意思:“刘哥,佳佳平时不这样,最近确实有些心烦意乱。” 我点点头。我和佳佳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沟通,别看未曾谋面,但很了解。这女孩很善良,很有礼貌,现在这种表现是反常的。 佳佳第一次出现苗头,我当时被外国语学院的黑伞怪人攻击,那怪人极没有下限,对我身边人无差别攻击,佳佳当时中招了。 论起来我也有责任。 我和孟果来到厨房,把剩下小糕点,每个都掰开检查了一遍,又发现了两只虫子。 孟果脸色难看,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说,明天快递就来了,很多客户等着交付。 我劝她要看到好的一面,幸亏这一批货没有发出去,要不然吃出问题更麻烦。孟果“哇”一声哭了,蹲在地上抱着脸,哭得特别伤心。 我于心不忍,看看表说:“这样吧,不是还有一晚上时间吗,咱俩做,我帮你。” 孟果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行了,别哭了,抓紧时间。”我拿起围裙套在身上。孟果拉着我的胳膊,低声说:“刘哥,谢谢你。” 佳佳在卧室里没出来,我和孟果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宿,总算出了几炉最新鲜的小糕点。 所有工序里最复杂的是往糕点中心灌酒,多了不行少了不行,而且要密封住。孟果告诉我,她们两个为了试验装酒,花费了很大的工夫,也是熬了几个通宵做实验,才有了现在的工艺。 “放心吧,”我笑着说:“我不会往外说的。” “看你说的,”孟果低着头,小声说:“你想要什么,拿就行了……我都愿意。” 我帮着孟果把一个个包装打好,一看表,“不好,我得去公司了。” “要不然请一天假吧,”孟果说:“忙活一晚上太累了。你到我房间去休息,床单被子都是新换的。” “拉倒吧,”我说:“大热天我没洗澡,别把你的用品弄脏了。今天比较重要,晚上开项目会,我先去了。对了,佳佳有什么异动,你都告诉我。“ 交待完孟果,我提着电脑包出发,打车到公司,其实已经迟到了,会议室里项目组的人到齐了,个忙个的,看我来了,脸色漠然。 老宋跟我打了招呼,我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开始干活。 一宿没睡啊,码了一会儿字,困意渐浓,眼皮子比灌了铅都沉。努力睁大眼睛,脑子已经不转了,自己写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办公室来统计每个人订什么饮料,我要了咖啡,提提神。时间不长,咖啡送来,我是越喝越困,抱着肩膀不知不觉睡着了。 有人把我捅醒,我“嗯”出了一个怪声,会议室里很多人笑。小妖鹿在旁边轻声说:“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啊,”我赶忙说:“见两个老朋友。” 小妖鹿上上下下看我:“女的吧?” “我是那种人吗,我一个正人君子。”我勉强提起神,继续码字,还是头一下下点着。 老宋拍拍桌子,轻轻嗓子说:“大家提起精神来,今天晚上的会议,除了咱们组内部人员外,老大也会过来,还有几个平台的编审老师和一个投资方代表。你们赶紧想故事,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别让咱们组掉链子。” 众人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疯狂码字,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强振了一些精神。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我勉强对付了一口饭,在休息区睡了两个小时,下午的时候又洗了一把脸,这才感觉好一些。 五点来钟,有人探头进来说:“老大他们都来了,在大会议室,叫你们都过去。” 老宋点点头,看看众人心情沉重,低着嗓音说:“好了,大家都过去吧。” 他看了看我,表情失望之极。 我们拿着笔记本电脑出了小会议室,顺着走廊没多远,来到大会议室。屋里已经好几个人在了,都是西服革履职业装,我一眼就看见了虎首山人。 虎首山人出过不少有影响力的小说,粉丝千万,属于开宗立派的人物,经常上大媒体访谈,很容易就认出来。此时他一身中山装,嘴里叼着烟斗,手里把玩着檀木串,看我们来了,一一点头招呼。 小妖鹿主动说:“老大,这就是写手程序员。” 虎首山人站起来,笑着伸手:“久仰。” 我赶紧握住,“山人老师,久仰久仰。” 虎首山人居高临下,嘴角含笑,我心里酸溜溜的,想当年我们两人几乎同时开始发迹,现在他俨然宗师,我连游侠都算不上,相形见绌,相形见绌啊。 众人落座,虎首山人道:“怎么样,你们小组讨论出结果了吗?” 老宋说:“倒是有两个故事备选,但是吧,没入程序员老师的法眼。我也不好意思往外说。” 旁边有人附和:“对啊,程序员老师要求可严了,我们都达不到他的水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约还是不约 虎首山人笑着说:“要求高不应该吗,咱们做文化产业的,也得向理工科学习,精益求精,细中带细,要对得起甲方爸爸真金白银的投资。再说了,咱们也不能砸了山人文化的牌子。大家说对吧?” 下面人都在鼓掌,互相点头,个个挑大拇指,老大说得太好了。 虎首山人笑眯眯对我说:“程序员,把你想的故事和大家分享一下,可以吗?” “这样吧,先让大家说吧,我最后说。”我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没怎么睡好,想法还不太成熟。” 虎首山人也不勉强,问谁先说说。 老宋也不客气,让安妮站起来,把两个备选故事又细细说了一遍。这次安妮下了力气,声情并茂,而且其中加了很多让人动容的细节。 整体故事乏善可陈,可多了这些细节,听起来也不是那么不堪。国内标准来看,勉强到八十分的优秀线。 半个多小时讲完,虎首山人没有发表意见,看向几个编审和投资方代表:“大家觉得怎么样?” 一个编审说:“我发表一下意见,故事比较常见,但能看出项目组用心,概念图都设计出来了。故事好好打磨,整体立意再拔高,就更好了。刚才这位美女介绍故事的时候,我连请哪个男明星出演都想好了。”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会议室气氛轻松起来。 老宋笑眯眯看我:“程序员老师,你指出不足后,我们又做了重新的修改,这次能有点进步吧?” 我赶忙点头,发自真心说:“挺好的,真不错。” “还有没有其他的?”虎首山人问。 零星一两个人讲了自己的故事创意,都还是雏形,很稚嫩。虎首山人问了一圈,再没有人说了,对我道:“程序员,讲讲你的。” 我说道:“我想了两个,不登大雅之堂,算是抛砖引玉,给大家一个思路。” “别客气,说吧。” 我道:“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宇宙中有一位艺术家,他善于用想象不到的宇宙物质,来表现艺术,这里我还没想好,他甚至可以调用整个星系来完成一幅作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作品里多了一样东西,是一抹正方形大小的蓝色,最开始是他误涂了颜色,但是这个颜色触动了他原始而强烈的回忆。他开了发布会,召集了很多星系记者和大佬,告诉大家,他要进行最后一次创作。地点是一个老式的游泳池,艺术家当着所有人的面跳进了水里,他自动分解,最后变成一个清洁泳池的家用机器人。在泳池边劳作,擦干净每一块天蓝色的陶瓷片。“ 我讲完这个故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妖鹿张着嘴看我,眼神里都是迷茫和崇拜,就像一个原始人看到了巨大的现代科技造物,故事自带的神性把这个骄傲的女文青彻底淹没了,直接颅内高潮。 好半天,投资方代表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怎么听懂呢,这个艺术家怎么变成了扫地机器人了?” “清洁泳池的机器人。”老宋更正。 我说道:“这个艺术家本来就是家用机器人,经过几百年的升级,自我更迭和他人改进,他越来越厉害,越来越超能,可最后他还是选择回归自我,回归最原始的自己。那种简洁的宁静、原始的自我,才是艺术的本质吧。我想讨论的是这个。” 虎首山人“啪啪啪”鼓掌,其他人愣了愣,都跟着鼓,会议室里掌声一片。我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往下按按,告诉他们适可而止。 虎首山人道:“程序员,你这个故事雏形,保守估值就得过百万。其他人我不管,这个故事我要了,咱们可以签合同。” “别,别,我们也要了。”平台的编审说:“我脑子里都有画面了,可以安排国内顶尖美术设计团队,来打造画面。” “这些都好说,”虎首山人道:“程序员,还有一个故事呢?” “背景模糊了时代,有一个降妖人,就算是道士吧,带着他儿子去斩杀狐狸精。狐狸精死了,这个儿子无意中发现了小狐狸精,他恻隐之心,留下幼狐,两人结交了深厚友谊。后来时代变化,蒸汽进入到古老的大地,科技开始日新月异。少年不再降魔,做起了蒸汽机器人的开发,幼狐也长大了,成为一个美少女,可惜的是,新时代的她失去了魔力,沦落成为有钱大佬的玩物。直到有一天,美少女被大佬砍断了一条腿,挖掉了一只眼。少年用蒸汽机器,重新为美少女制作了一副狐狸身体。狐狸精在新的时代,继承了上古‘魔力’,在现代都市中,成为一个真正的妖狐。” 正说着,小妖鹿递过来一杯奶茶,我冲她点点头。 “这个故事讲的也是某种传承吧,我记得以前有部老电影,晚清有个人耍脑后的辫子特别厉害,抽遍三山五岳的武林高手。后来民国,不能留辫子,他就把辫子剪了,成为了神枪手。有句话叫辫子剪了,神留着。” 虎首山人点点头:“精彩。” 老宋苦笑:“这两个故事都绝了,最绝的是哲思。相比之下,我们想的外太空打怪兽,确实有些幼稚。” “外太空的背景没有问题,”我说:“关键是我们对地外文明的理解,还停留在奴役地球和毁灭太阳系上,太简单,太粗糙,太缺乏想象力了。” 会议后,虎首山人让我赶紧完善两个故事,最好写出小样来,然后他要签约,把故事买下来。 “程序员,你如果打算在我这儿长干,我举双手欢迎。”虎首山人说:“你可以做到高层,在我身边。” 我笑着婉拒:“我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自由散漫,保持这种联系就挺好。你有项目,觉得能用得上我的,就喊我一声。” 虎首山人点点头:“我期待看到你日后的崛起。” 晚上背着电脑包从公司出来,外面热浪滚滚,我站在门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身后有打招呼声,是公司项目组的那些人,都笑着和我打招呼,态度转变了很多。 我揉揉太阳穴,准备回宾馆熬个夜,把两个故事写出来,这时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孩声:“老刘,你晚上去哪?” 我回头看,是小妖鹿:“鹿鹿啊。我回宾馆,晚上写写稿。” “要不……去我那吧。”她压低声音,背着手低头看着鞋。 都是成年人,这个时代用不着转弯抹角,什么上我家看猫翻跟头,上我家喝咖啡、喝牛奶的,都什么年代了,约就直接约。 看着她娇羞的脸,头发垂下来,我心里一动,这漫漫长夜……我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是孟果发来的消息,“刘哥,你快来!佳佳的妈妈来了,佳佳和她吵翻了,现在闹着要自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女孩的烦恼 看到孟果发来的消息,我心里咯噔一下,表面没有露出来,伸出手拍拍小妖鹿的肩膀。 小妖鹿穿着白色t恤,能感觉到衣服里皮肤的柔腻。她的脸红了。我收回手说:“可惜,今晚我还是决定要写写稿码码字,毕竟虎首山人要得急。” 小妖鹿抬起头来,眼神扑朔,肯定在琢磨我的用意。 她忽然冷笑,点点头说:“好,敬业是好事,那你晚上好好工作,注意早点休息。88。”然后头都不回,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吸了口冷气,这女孩果然难搞,不是省油的灯,情绪管理做得太好了,丝毫看不出是失望还是怎么的。说走就走,那叫一个不拖泥带水。 我倒是生出一些爱慕之心。 不过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我赶紧打了辆车,直奔孟果和佳佳的租房。 进了小区,按照记忆找到楼洞,刚到楼上,就听到走廊里鸡飞狗跳,一个老娘们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好几个邻居探头探脑,我走过去,看到租房的大门开着,孟果站在门口一脸尴尬,见我来了,她把我拉过去,低声说:“佳佳的妈妈来了。” 房间客厅里,有一个梳着盘头,大约五十岁上下的老娘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坐在地上拍着腿嗷嗷哭。 我赶紧把大门关上,对孟果说:“家丑不可外扬,开个门多让人笑话。” 孟果红着脸:“不是我要开的,阿姨不让关门,说让所有人都来看看,评评理。” 这时老娘们看到我,不哭了,瞪着眼睛问:“你是谁?凭什么关门?!” 我把电脑包扔在沙发上,“你又是谁呢?” 娘们怒了,从地上爬起来:“孟果,你告诉他我是谁。” 孟果红着脸劝:“你们别吵了。” “佳佳呢?”我冷声问。 孟果道:“佳佳原本想从厨房跳下去,被我劝下来,现在回屋了。” “不能这样。”我着急:“在屋里出了意外怎么办?” 我赶忙来到里屋门前,哐哐敲门:“佳佳?佳佳?你开开门来,我是你刘哥。” 里面没动静。 老娘们过来拽我:“你谁啊?你干什么的,出去!” “少他妈碰我!”我一声怒吼,整个客厅都嗡嗡回响。 她看着我,喉头动了动,好半天嘟囔:“凶什么你凶,你还有理了。” 我指着她吼:“告诉你,佳佳如果出了一点意外,你就是杀人凶手!亲自杀了自己女儿的妈妈!手上沾满鲜血的凶手!” 我三连吼出来,她真的害怕了,过来敲门:“佳佳,佳佳,我是妈妈,把门开开。你别吓妈妈。” 敲了一会儿,里面没反应,我心说坏了,让她们两人退后。我把肩膀竖起来,全部力量都压在膀子上,快跑几步去撞门。 这时门开了,我差点摔个狗啃屎,赶紧收住脚步。 佳佳走出来,脸色平静:“妈,别吵了,我跟你回去。我想明白了,嫁人也挺好,给小弟换嫁妆。” “妈不是这个意思。”老娘们说,佳佳打断她:“你们别来吵我好吗?我想好好休息。” “哐”门关上了。 我们面面相觑,老娘们还想继续敲,我吼了一声:“敲什么,听不懂人话吗?” “你谁啊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少教的东西。”她逼逼叨。 我一字一顿道:“今天晚上谁敢去打扰佳佳,别说我翻脸不认人。” 来到客厅,我掏出一根烟点上:“说吧,怎么回事。” 孟果道:“佳佳老家是县城的,她妈妈想让她回去,考个公务员什么的,然后嫁人。佳佳的弟弟也在说对象,对方要彩礼……” “然后你就卖女儿?”我歪着眼看那娘们。 “佳佳在大城市有什么好?外面拼搏十来年,最后什么都落不下,能买房子还是能置地?”老娘们苦口婆心说道理:“如果她是男孩也就罢了,志在四方嘛,可姑娘大了最终还是要嫁人。留在大城市如果遇上渣男呢,怀了孩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在外地我想帮都帮不上。怀孩子还好,好歹能落个子孙后代,有的女人在大城市忙到三四十岁都不结婚不生孩子,满脸褶子孤独一人,老了怎么办?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孟果说:“阿姨,我和佳佳现在做糕点卖钱,有些收入,我们以后想申请营业执照,做甜品店……” “拉倒吧。”老娘们一脸瞧不起:“你们小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开甜品店,想一出是一出,火葬场开不开?你们要是正儿八经准备考研,继续考学,我不是那么不开明,肯定会同意,可你们要创业……现在什么大环境,还创业,真是不知死的鬼!” 我揉着太阳穴,实在头疼,我不是孩子,一心站在佳佳的立场,就是和她妈对着干。她妈说得不是没道理,行为做派是有些不地道,有控制欲,但说的都是现实。 我也不赞同佳佳和孟果放弃以后考学,跑出来做什么甜点,听着就不靠谱,但还是尊重她们。 现在没有理由驳斥佳佳她妈。佳佳跟随她妈回小县城,找个门当户对的丈夫,过个小日子,相夫教子,不一定就不好。 “这样吧,先搁置争议,天也晚了,大家都休息吧。”我去拿电脑包,孟果过来哀求着小声说:“刘哥,今晚你留下来吧,我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你别走行吗?我担心和害怕。” 我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今天晚上的气氛确实怪怪的,尤其佳佳,表现反常。晚上真要出点什么意外,我在这儿能搭把手。 老娘们还想说什么,我不耐烦:“你不累吗,有什么话明早说吧,我会给你个公道的。” 老娘们看着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她们两人的大哥,有什么事我做主了,我就是娘家人。”我说道。 老娘们都无语了,嘟囔说,你是娘家人,那我是谁。 她进客房睡去了。我和孟果在客厅里,我抽着烟,她愁容满面守在旁边。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我说道:“你回房间休息吧,我在这儿守夜,有什么事能听到。” 孟果轻声说:“刘哥你忘了吗,今天晚上是咱们集训的日子,火妹师父在群里发了通知。”憾凊箼 “现在哪有心思弄那个,”我有些烦躁,口气重了,我叹口气,放轻声音:“这样吧,梦里我和师父打个招呼就退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现在玩一个游戏 晚上我在沙发上躺着,天太热,盖着一条毛巾,扇着扇子。佳佳卧室里的声音没什么异响,心放下来,我睡意渐浓,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我出现在海滩的悬崖上,梦中知梦开启了,好一段时间没做清醒梦,此时熟悉的感觉袭遍全身,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能嗅到深蓝色的大海味道。 钱三串已经到了,正在和老陈说说笑笑,洁白的长桌上摆着各色糕点。海风吹过来,桌角飘飘,这一切像是久远的一个梦。废话,这就是梦。 我摇摇头,甩掉杂念,走过去。钱三串正在吃一块白色糕点,见我打招呼:“怎么就你自己,那俩丫头呢?” “她们有点事。”我没多说:“师父呢?” “我来了。”山坡后面,火妹背着手走出来,她今天换了装扮,一身的火炭红,头上扎着两个啾啾,腮边两条长发垂下,看上去极是妩媚。 钱三串嘴里东西还没咽,喉头动了动:“师父,你今天真漂亮。” “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节课,”火妹走到近前,背着手说:“梦里的一切既是真的,也是假的。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而是用心感受。” “这话怎么讲?”钱三串把食物吞进肚子里。 火妹看看四周,问道:“佳佳和孟果呢?” 既然她问起来,我不再隐瞒:“佳佳的家里出了点事,师父,今天正好我要跟你请假,一会儿还要出梦。” “你又有什么事?”火妹问。 我说道:“我现在就在孟果和佳佳的家里,出了事之后,家里的气氛很不好,我怕有什么意外,还要守夜……” 钱三串竖着大拇指:“行,线上网友改线下见面了,老刘有点本事啊。” “别胡说。我是正经儿事。” 这时悬崖边跑过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竟然是孟果。 “我来了,师父。” 孟果看了我一眼,道:“师父,我和刘哥一会儿还要出去。” 火妹看不出情绪,淡淡道:“今天这堂课非常重要,我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现在不就差佳佳了吗?我找她,找不到再说。” 说着,凭空消失。 我们三人和管家老陈一块聊天,我和孟果哪有心思吃,愁眉不展地叹气。 老陈察言观色:“你们年纪轻轻的哪来这么大怨气,人生不过一百年,和谁置气都是浪费时间!” 我哼哼两声:“老陈啊,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陈笑了笑:“有机会你在现实中看看我就知道了。我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我们正聊着,火妹现身,身后还带着一个人,正是佳佳。佳佳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全身上下都是水,浑身哆嗦,嘴唇发抖。 “她怎么了?”我赶紧问。 火妹道:“佳佳现在有很大的麻烦。这个待会儿说。”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我赶忙说:“要不我先回去吧。”孟果也要回去。 火妹摆摆手:“接下来是很重要的一堂课,谁也不能缺席。听我说完,你们再做决定。” 孟果过来拉着佳佳的胳膊,低声问怎么样。佳佳置若罔闻,听不到我们的声音,眼神呆呆的,似乎受到了惊吓,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火妹说道:“刚才我说了梦里的一切既是真的,也是假的,什么意思呢,你们现在梦中所见的一切,山、海、人、桌子、糕点……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是梦里的幻象。所以我说是假的。” “那为什么我能闻到海风味,能品尝到糕点的味道呢?”钱三串问。 火妹道:“《黑客帝国》和缸中之脑的故事你们都听过吧,你们现在所有的触觉和嗅觉,都来自于大脑的欺骗。普通人做梦是没有这些感觉的,但你们已经是清醒梦入门级的高手了,随着大脑对清醒梦的感知,这些感觉都会涌来,以后会有更离奇的梦境、更离奇的感觉在等着你们。” 我和钱三串若有所思。 火妹说:“都是假的,真的在哪?梦境同时又是最真实的存在。因为它的一切都是你潜意识的投射,一切心理面的象征,平时再能隐藏再能伪装的人,也无法装扮自己的梦境象征。” 我摸着下巴问:“既然无法隐藏,为什么还有造梦?造本身不就是粉饰和伪造吗?” 火妹打了个响指:“好问题!南人造梦没有马,北人造梦不见船。你们好好理解这句话。所造之梦可以光怪陆离,可以颠覆想象,但一定不会超出你的认知,而且基调不会改变。一个人内心如果是阴暗的,就算造出了阳光明媚,在他的梦里也会感觉到阴森。” 我们坐在草地上,火妹坐在对面,继续说:“西方心理学家早在弗洛伊德开始,就通过梦境来分析人的心理状态了,咱们国家古代也有解梦这一行当。就算是帝王,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梦,它是最真实的意识体现,最真实的情绪体验。所以,接下来就牵扯到今天我要讲的最重要一堂课… …心魔。”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老陈神色淡然,嘴角含笑。 火妹道:“你们学习清醒梦有段时间了,超越了第一阶段的知梦,开始学习控梦。接下来会面临一道大考!” 我们屏息凝神听着。 火妹道:“很多人没能继续成长下去,就是折在这道关卡上,这也是你们面临的第一个boss。那就是心魔!” 钱三串赶紧问:“怎么理解这个心魔呢?” “咱们现在玩一个游戏。”火妹伸出右手掌,凭空多出一个绿色的啤酒瓶子。她把瓶子放在地上:“老陈,你也加入这个游戏。” 老陈哈哈一笑,坐了过来,我们在草地上坐成一个圈。 火妹把啤酒瓶子放在圈中间:“现在开始,我会转动瓶子,瓶口对着谁,谁就要说出自己目前最纠结最闹心的事情是什么。记住,不能撒谎,这是大冒险环节。第二,这个话题属于个人隐私。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哪说哪了,出了梦回到现实谁也不准再提,否则踢出群,永远不要相见!” 钱三串笑:“师父,玩真的啊?” 火妹表情严肃,转动瓶子,啤酒瓶在地上高速旋转,速度慢慢降下来,我们提心吊胆看着。 钱三串表面嘻嘻哈哈,可眼珠子瞪得比谁都大,嘴里念叨,别转我,别转我。 瓶子停了,瓶口指向了一个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里话 瓶口指向的人是孟果。孟果脸红了,声音低的像蚊子叫,“说什么啊?” 钱三串道:“刚才师父的话你没听着啊,说说现在最让你闹心的,最放不下的事是什么。” 我咳嗽一声:“你这么凶干什么。果果,说吧。” 孟果想了想说:“最近要面临毕业,我最闹心的,还是对未来前途的担忧。搞不清楚和佳佳做甜点是不是应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又放不下考研。最近我妈也在说我,让我收心,先把研究生考下来再说,想做买卖不差这两年。” 她说完之后,现场鸦雀无声,钱三串见左右无人说话,他抬手去转啤酒瓶子。 火妹道:“先等等。孟果,你没有说实话。” 孟果惊愕,“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或许这件事也挺让你纠结的,”火妹道:“但不是你眼下最闹心的事,如果真的是,我会知道的,大家也会知道的。” 孟果低着头不说话。 钱三串在旁边敲边鼓:“说吧,都是自己人,怕啥呢。火妹师父也说了,谁都不准外传。现在是在梦里,哪说哪了。说吧说吧,说破无毒。” 孟果低着头小声说:“前段时间昏迷,同学们都在妖魔化我,这也是我不想继续学下去的原因,想早点出社会,早点洗掉那些人的记忆。” 她的身前,慢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像是3d全息投影,凭空出现的。 这个画面是孟果躺在病床上,正昏迷不醒。 火妹道:“这件事确实是你内心的纠结,已经成像了,但很模糊,你还是没说出最纠结的心事。” “没了,这就是我最纠结的。我怕别人嘲笑我,多少年之后他们还记得这件事。我永远也洗刷不掉这个耻辱。”孟果小声啜泣。 火妹摇摇头:“这不是你最大的心魔。就算能欺骗全世界的人,也有一个人骗不了,那就是自己。心魔就是自己的黑暗面,说出来吧。钱三串说的没错,说破无毒。” 孟果摇着头,哭着特别伤心。我于心不忍:“师父,算了吧。” 火妹坚定地摇摇头:“我可以算了,但是今天如果糊弄过去,我们不能正视自己内心,在逃避,心魔会瞬间强大起来!就要说出来,要正视它,它就不再构成威胁。” 孟果嚎啕大哭,断断续续说:“我,我心里有件事,埋在最心底。我,我嫉妒佳佳。” 这话一落,我极为震惊。看来,这是孟果最终的实话了。一个人是不是说真话,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压心底的秘密托出来,其实其他人多多少少能感受到,能量场就掩饰不住。 此时此刻,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和佳佳是好同学,好朋友,好闺蜜,我们四年了,一直在一起,但我还是嫉妒她。”孟果哭着说:“她阳光,她善良,她人缘比我好,很多男同学都在追她。我昏迷醒来之后,更嫉妒她了,我在想,为什么这种倒霉事没……没发生在她身上……” 草地上鸦雀无声,只有海风吹,我被这种气氛压抑得喘不上气,看钱三串,他的脸色也是从没有过的凝重。 孟果身前的投影图像越来越清晰,是佳佳的形象,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和其他人说说笑笑。 “佳佳她妈妈找来,用言语攻击佳佳,侮辱佳佳,我替闺蜜心疼,同时……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孟果说到这里嚎啕大哭:“我知道自己黑暗龌龊,又止不住这么想,我真的不是坏女孩。” 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紧紧环住我的脖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孟果身前的投影消散了,化成无数的颜色碎片,随海风吹走。 我和钱三串出神地看着这些风中碎念,我们都知道,孟果说出来的这一刻,她释然了,心结打开了。 我摸着她的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孟果就是不起来,哭得浑身抽动,几乎昏厥在我怀里。 我偷偷看佳佳,佳佳还是浑浑噩噩坐着,我们说的话她都没听进去。 这时,地上的酒瓶子再次转起来。 我和钱三串的面色凝重,看来玩真的了,不说出点阴暗的东西今天别想过关。 我们两人属于老油条,临近三十岁的男人,谁心里没点龌龊想法,谁屁股是干净的? 我和钱三串,我们两人是多少年的竞争对手,此时此刻当着对头敞露心扉,难度更是翻了好几番。 瓶子停了,我们一起看过去,瓶口竟然对准了我。 我的脸色难看。 钱三串诚恳地说:“老刘,说吧,把自己这些年做过什么都主动交代。我们的原则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随便说点什么想糊弄过去,今天是交不了差的。” 我挠挠头说:“我现在最纠结的大概就是对象问题,二十八还单身,家里着急我也着急,什么时候才能……” 正说着,面前慢慢出现投影。 钱三串不满意:“你这也不是阴暗面啊,你成天就为这个纠结?” 我面前的投影很模糊,看不清任何细节。 火妹摇摇头:“这个不行,过不了关。” “好吧,”我说:“我坦白交代,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可以发生点什么,我还在犹豫……” 我面前的投影,渐渐出现小妖鹿跳古典舞的情景。 钱三串眼睛瞪大了:“我靠,你什么时候见到的小妖鹿?!你竟然还能和她发生……? 这时孟果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投影。 “没,没,”我赶紧摆手:“她在追我,我正犹豫呢。” “你可拉倒吧,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追你?你以为你是谁?” 火妹摇摇头:“这个影像也是模糊的,还不是你现在最纠结的。” 我沉默了一下:“我最纠结的,可能是前途吧。我觉得我不比别人差,但现在一直没有起来,还混在底层。我担心以后自己再也写不出来怎么办,或是一直走下坡路怎么办。我有强烈的自卑感,觉得以前自己火的那一阵,都是命运使然,是踩了狗屎运,其实我本人一塌糊涂。” 说到这里,我面前出现了投影,极为清晰,影像上我是一个孩子,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上,茫然四顾,可怜至极。 “我觉得活到现在我就是一个完全失败的人,”我呆呆看着影像:“没对象,没房子,没车子,没有任何前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因果颠倒 钱三串叹口气说:“老刘,没想到你骨子里这么自卑。” 我的内心极其压抑,可说出之后,又感觉心里有块坚硬的东西在融化。 投影的颜色慢慢变淡,但没有消失。 我说道:“我出生在一个工薪家庭,尤其我父亲,是个很懦弱的人,在工厂不敢说话,挨了欺负回家喝闷酒。不过有一点好处,他不拿家里人撒气。你们知道他给我买的启蒙书是什么吗?”ganqing五.com 我自言自语道:“是《厚黑学》,你们能想象吗,一个家长给孩子买的启蒙读物,竟然是厚黑学。呵呵,他自己这一生失败了,他希望我可以成为那种没有底线疯狂掠夺社会资源,把无辜者推向火坑的人。我爸爸管这种人,叫有出息。” 我顿了顿:“所以我的价值观很拧巴,想做只狼,但本性又是书生,在两种价值观左右摇摆,丧失自我。就算那段时间我写出了最好看的小说,我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而是命运使然。落魄和无能,才是我的归宿。” 我说完,地上的投影化成了无数碎片,随海风飘走,再也不见。 钱三串拍拍我的肩膀,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他大大咧咧说:“下一个是我了吧,不用转瓶子了。”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看着地上的青草发呆,有人轻轻抓住我的手,是孟果。 孟果把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细细摩挲。她没说什么,只是紧紧依靠着我。 这一瞬间我百感交集,任由她握着。这不是感情,我的解读是抱团取暖,大家都敞露了心扉,都处于极度无助的状态,互相依偎,取个暖而已,别想多了。 钱三串嘬嘬牙花子,说道:“我直说了吧,我出轨了。” 这一句八卦引爆现场,我们几个全都来了精神,一起看他。 钱三串道:“具体细节你们别打听。我和对象本来打算今年领证,她现在还蒙在谷里。” “你是禽兽吗?”我说:“要领证了你来这一套。” 钱三串面色凝重:“老刘知道,我的对象也是圈里同行,我们认识三四年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抵过三个月的心动。” 说到这里,他的面前隐隐出现投影,里面有个很漂亮的女孩,还没等我看清楚,钱三串用身体把投影挡住,喝道:“不准偷看!” “你就是个渣男。”我说。 钱三串声调提高:“别觉得你自己高尚多少,咱们都一路货色!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现在很纠结,左右为难,不想瞒着老婆,可如果说出来肯定分手,她的性格我知道。我还放不下那个红颜知己,人一生有几次机会能遇到知己,能遇到那种生命为之喜悦的人呢?错过了恐怕这一生都要失去意义。” “有个办法可以解决。”我说。 他看我。 “你移民到沙漠国家,那里允许娶好几个老婆。” “放屁你,说些没屁味的话。”钱三串破口大骂。 老陈道:“小钱,我卖个老,说两句。不管你是喜欢这个也好,对不起那个也罢,最关键是不能愧对自己、愧对他人。这件事说不说,决定权不在你对象,而在你自己,你的良心。说出来便解开这个扣,以后会发生什么那是因果。但不说出来,负能量就一直结在你的心里,以后越来越强大,心魔便出现了。” 钱三串点点头,投影消散,化成碎片飞在空中。 钱三串道:“我们都说完了,老陈你也别闲着,说说你的故事。” 老陈拿起空地上的啤酒瓶子,手一挥,居然把瓶子从悬崖上扔了下去。 我们几个都愣住了,“你干嘛?” 老陈道:“我的故事没什么可说的。” 我们看向火妹,想让她主持公道。火妹拍拍手:“大家的心结都算是敞开了,以后会怎么样看各位的造化,正如老陈所说,心结如果一直凝在心里,就会化成心魔。心魔每个人都会遇到,非常可怕。好了,现在我给你们布置今天的任务。” 大家屏息凝神听着。 火妹指了指佳佳:“佳佳出现了心魔。心魔已成实相,就在她的梦里。我给你们的任务是,进入佳佳的梦境,找到她的心魔,化解她的心魔。如果任由心魔这么下去,佳佳非常危险,轻则一生都活在阴影里,重则精神分裂,甚至抑郁自杀。” 我、钱三串和孟果,三人面面相觑。 “佳佳是你们的姐妹,不可能放任她不管,我们有拯救她的责任。而且直面心魔,也是你们成长的必经之路。”火妹道:“不愿意干的,现在可以退出。” 钱三串想了想问:“危不危险?” 火妹道:“佳佳还不是做梦高手,她的梦境没那么复杂,但我不能说百分之百就没有危险,我会在这里守着,情形不对,我会救你们。” 钱三串舒了口气,“那就没问题。佳佳是我师妹,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火妹道:“那就去吧。” 我们眼前一黑。再亮起来的时候,我在老式的三轮车后斗上,钱三串坐在对面,我旁边是孟果。三轮车行驶在一条林间马路上。除了我们,后斗上还坐着三四个人,都是农民,说说笑笑的。在斗的空地上,有好几只绑了绳的活鸡活鸭,气氛很是喜庆。 我们三人莫名其妙,互相看看,钱三串问旁边人,“老乡,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大兄弟,你怎么糊涂了,今天是老王家姑娘大婚之日,我们都去参加婚礼。” “老王家姑娘?”钱三串嘀咕。 孟果赶紧说:“是不是佳佳?她本名叫王佳。”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你的意思是,佳佳在梦里结婚,我们去参加婚礼?” 钱三串碰碰一个农村老汉:“老乡,给根烟。” 老头嘿嘿笑着,就是不往外掏,钱三串不满:“一会儿参加婚礼,我给你偷两包喜烟,看你抠抠搜搜那样。” 我有些好笑:“老钱,你真行,这些都不是真人,你跟它们叫什么劲。” “妈的,说谁不是人呢。”车上几个人都怒了。 孟果赶紧打圆场赔不是,我们还是被撵下车,三轮车沿着林中马路绝尘而去。 “得,让你嘴贱。”钱三串叹气。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说。 孟果崇拜地问,刘哥你发现什么了。钱三串冷笑,一脸瞧不起:“我火眼金睛都没看出哪不对劲,他能看出来?” 我说道:“我们在这个梦里的因果,颠倒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古怪的婚礼 钱三串道:“你说说看,怎么个因果颠倒,你有什么歪理邪说。” 我笑着说:“咱们被撵下车是因,我说他们不是人,其实是果。” “你啥意思?”钱三串道:“时间线完全颠倒,因为咱们被撵下车,所以你才骂他们不是人?“ 我笑了:“这么说也不准确。打个比方,你在床上本来睡得好好的,不小心从床上掉下去,相应就会做一个从高处坠落的梦。不是先有这个梦,你才下坠,而是你有了下坠,梦境才会构建出合理的高空坠落的情景。” 钱三串眯着眼看我,“诡辩。一般人还真让你唬住了。” 孟果挽着我的胳膊说:“你们别吵了,赶紧找佳佳吧。” “着什么急。别忘了咱们会飞。”钱三串潇洒的蹦起来,跳在半空中,却“噗嗤”一声落在地上,差点没摔个好歹。 “老钱啊老钱,说你点什么好,现在飞都飞不起来了?”我笑话他,然后腾空而起。想控制住身形,我马上察觉不对劲儿了。 梦中飞行是一种感觉,首先是心念,相信自己会飞,然后是身体的平衡性……可现在我空有心念,却没了技巧和感觉。 我也摔了下来。 孟果试了试,也失败了。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孟果忽然道:“我知道了。是佳佳不让我们飞。” “什么意思?”我问。 “佳佳在她的梦里封印了飞行这个技能。”孟果说。 钱三串嗤之以鼻:“可能吗,就她这个小丫头?火妹师父都不一定能做到呢,她凭什么有这个本事。” “走吧,猜来猜去没意义,马上就进村了。”我指着大道的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村落,村口张灯结彩。 我们三人一步步朝着那里走过去,梦中走得很快,也不累,很快来到村口。 天空是尿黄色,像是黄昏,一大群人看热闹,村口搭着红色的大拱门,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下面是村民的秧歌队,抹的花枝招展在扭秧歌。 周围景色昏暗,山中隐隐升起雾气。所有人都在热闹,我们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我们继续往里走,越过拱门,来到一处大院子,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桌子,不少人已经在了,抽烟喝茶互相聊天,桌上摆放的都是瓜子糕点之类的东西。 我看到了佳佳的妈妈,老娘们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正在忙活,胸口别着一朵大红花。她张嘴笑,露出大黄牙,牙齿七扭八拐的,门牙都快凸出来了,看上去极为狰狞,像是一个随时要吃人的怪物。 “这女人谁啊,这么恐怖。”钱三串说。 孟果低声说:“这是佳佳的妈妈。” 我说道:“她妈妈在梦里扭曲了,不是本人的样子。” 佳佳妈妈走过来,笑着打招呼:“你们可来了,进屋去,新娘子正在等你们。”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这地方热闹归热闹,但透着阴森和诡谲,到处都不对劲儿。 我走在前面,钱三串和孟果跟着,孟果拉着我的胳膊,低声说:“哥,我怎么有点害怕呢。” 我腿肚子也有点转筋,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穿过院子,天色昏暗下来,薄雾渐浓,阴沉沉的像要下雪。 我们来到正房,门口挂着厚厚的帘子,风一吹,帘子在动,影影绰绰能看到里面的厨房。憾綪箼 我撩开帘子正要进去,钱三串把住我的手,吸口气,“还是小心点吧。” “小不小心都得进。”我走了进去,第一眼看到了佳佳,她正在和一个人说话。佳佳穿着新娘子的大红婚服,头上凤冠霞帔,脸色扑了很多的粉,嘴唇画的很红。 佳佳本来就是个小鸟依人类型的女孩,有点婴儿肥,此时浓妆艳抹,有种和年龄不搭配的妩媚。 “佳佳!”孟果喊了一声。 佳佳侧过脸,冲我们笑,很漂亮。“你们来了,”她说:“你可以走了。” 和她聊天的那个人转过头,我们三人同时吓了一跳。她竟然是孟果?! 我看看身边的孟果,又看看佳佳身旁的孟果,那个孟果面无表情,走进了旁边的内室,不见了踪影。 我身旁的孟果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钱三串低声说:“你不用怕,那个人是佳佳梦中的你,你才是真的。” “我知道。”孟果点点头:“就是害怕。” 佳佳走过来,拉着孟果的手:“果果,我的婚礼你怎么才来啊。” 孟果不敢说话,只是点头。 佳佳笑着看我:“刘哥,我结婚你要送点什么啊?”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钱三串在旁边说:“佳佳,我们送你四件套,电冰箱、洗衣机、自行车、金项链。” 佳佳笑起来:“钱哥就会开玩笑。你们去里屋吧,俺男人就在里面,你们认识认识。” 我们互相看看,一起来到内室门口,门上挂着厚厚的布帘子,深红色的,很是破旧感。帘子上绘着一些动物图案,说不出是什么动物,有点像猫科的,年代感很强。 钱三串冲我点点头:“掀帘子。” 我深吸口气,有点紧张也有点好奇,佳佳在梦中结婚,她的丈夫是谁?不会是我吧?那就尴尬了。 我把帘子撩起来,顿时一股味儿传出来,里面没有开窗。一张大床左右挂着床帘,勉强能看到里面确实有个人,不过任何细节都看不清。 钱三串在后面拍拍我,让我进去,说实话腿有点软,屋子里透着阴森。 佳佳把帘子放下,笑着说:“行了别闹了,一会儿开席了,我先带你们去贵宾桌吃饭。” 她拉着孟果,我和钱三串在后面跟随,从屋里出来,到了院子正中。这里有一张大八仙桌,坐着不少人。这位置不错,正对着舞台。 桌上摆放着小糕点,小瓜子,小茶水,佳佳低声说:“有什么话一会儿开席之后再说,你们先坐吧。” 我们只好找位置坐下。八仙桌坐的人越来越多,古怪的是,怎么坐都坐不满,桌子仍有余位。 不知什么时候天黑透了,院子里拉着灯,一根根红蜡烛燃烧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禁 接下来是舞台表演,前方搭建出一块小舞台,扭秧歌的,唱热歌的,土嗨跳舞的,轮番上场。 院子里彻底黑透了,周围不见人,只能听到黑暗里时不时传来叫好声。 舞台上倒是打着光,请来的演员卖力表演,我们在下面坐着,感觉舞台上一切如同发生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有人喊了一嗓子,“饿啊。” 开始走菜了,黑暗中看不清什么人,能有七八个帮厨,在各个桌子前来回穿插,端上热气腾腾的菜。 一会儿工夫,我们贵宾桌上的菜都摆满了,凉菜八道热菜八道,中间还有一个蒸屉,盖着竹编盖子,缝隙里冒出白烟,不知是什么,闻起来是真香。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目前这种情况过于诡谲,看看形势再说。 这时有人喊:“开锅!吃饭!” 每一桌前都站着一个魁梧男人,把正中间蒸屉盖子揭开,这一揭,蒸汽扑面,热浪滚滚。等烟气消散,只见蒸屉中间趴着一只烤乳猪。 这只猪占了半个桌子那么大,外面焦红色,散发热气和强烈香味,最难的是猪相当完整,头、身子、四肢都在,趴在那还笑眯眯。 众多乡亲食欲大动,站起来纷纷用筷子夹向小猪。我们三人没动筷子,坐在那看。 “你们怎么不吃?”一个声音传来,正是新娘子佳佳。 钱三串指着被夹得只剩骨头架子的乳猪说:“算了,让乡亲们吃吧,我们也不饿。” 佳佳亲自拿着碟子,在乳猪上叨了两筷子,热气腾腾拿过来:“吃点吧,尝尝。” 我们三人不好意思,勉强夹起一块放在嘴里,香倒是挺香,没细嚼就咽了下去。 佳佳道:“看你们吃的这个难受劲儿,跟我来,我给你们上小灶。” 她转身就走,我们只好跟上。穿过院子来到厢房,佳佳捧出一盘菜,中央是一条白花花的肉,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像是某种鱼。 里面还有汤汁,上面洒着葱花,热热腾腾的,真像那么回事。 佳佳把这道菜放在桌子上,取来三双红筷子递给我们,“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必须要吃。这是我亲手做的。果果!” 孟果轻轻叹口气,用筷子夹着这白花花的肉,撕下一条,放在嘴里。我和钱三串看着,等她咽下一口,便问什么味道。孟果道:“不像是肉,味道除了好吃,很难形容,有点粘牙,不过吃完了神清气爽。” 佳佳笑眯眯地看着。 “那就尝尝?”钱三串拿起筷子夹了一条,塞在嘴里咀嚼了半天,咽下去,“真不错,像果冻。” 我也夹起一块,放在嘴里,味道和孟果形容的差不多,粘牙,清爽,口感偏向果冻。 我一筷子,他一筷子,我们三人把这一盘菜都吃光了。 孟果问:“佳佳,这是什么食物啊,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佳佳笑:“你们刚才吃的是我丈夫。” 这句话一出,我们三人同时怔住,停下了筷子,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佳佳笑着说:“我把他的肉切下来做成一道道菜,你们吃的就是啊。” 钱三串都快哭了:“你别开玩笑。” “没有啊。”佳佳说:“严格的说,你们吃的不是他的肉,是他体内分泌出来的精华。我才知道一件事,可以用一种特殊的办法,把人身上的精华搞出来。精华因人而异,我的丈夫刚好凑够一锅。” 孟果“哇”吐了,蹲在地上干呕。 佳佳轻笑着,笑音发飘,身体突然后滑,遁入黑暗不见了。 我汗毛倒竖,钱三串反应超快,大吼一声:“快跑!” 我把孟果拉起来,往外跑,我们跑出厢房来到院子,满院的人都不见了,舞台空空如也,演员也都没影了。 每个桌子上都空留着没吃完的食物,所有人像是突然原地蒸发。 我们三人干呕了一会儿,什么都吐不出来。孟果虚弱地擦擦嘴说:“你们记不记得师父说过一句话,她说在梦里什么都可以吃,就是有一样东西不能碰。” “人肉。”我和钱三串一起说。 “否则会万劫不复。”钱三串喃喃说。 孟果害怕地紧紧抱我,“那我们算不算吃人肉?” 我咳嗽了一声,好半天道:“应该不算吧,佳佳说,我们吃的是人身上的精华。那是人肉吗?” 钱三串叹口气:“我们就别骗自己了。下一步怎么办?” 我看着大瓦房,说:“咱们来这里,是为了对付佳佳的心魔,你们说她的心魔会不会就是她的丈夫?果果,你听说过佳佳在学校和哪个男孩挺好吗?” 孟果摇摇头:“有不少人追她,但她一直没有答应。我记得在大一的时候,有个大三学长追过佳佳,两人谈了半年,不知什么原因分了。还是佳佳的初恋呢。” 钱三串看着瓦房说:“看来那个倒霉的新郎官就是佳佳的初恋男友了。” 我们三人顺台阶来到门前,我轻轻推门,黑森森的没有光。我鼓足勇气走进去,他们两人在后面跟着,我们蹑手蹑脚来到卧室前,我抹了把脸,把门推开。 里面是洞房,桌上燃着两支红烛。左右床帘放下,能看出里面有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办?”孟果轻声说。 我说道:“还能怎么办,咱们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破解心魔,心魔就在床上,硬着头皮也得去。” 孟果点点头。 我在前头,孟果和钱三串在侧后方跟着,我们三人进到屋里。刚进去,就听“啪嗒”一声脆响,大门自动关闭。 “坏了,”钱三串倒吸冷气:“咱们中圈套了!这是典型的瓮中捉鳖。” 我反手推门,怎么推都推不开,屋里似乎起了一阵风,红烛的火苗乱闪,却感受不到风在哪。 “别研究门了,抓主要矛盾,去看看新郎官。”钱三串催促我。 孟果不愿意了:“钱哥,你怎么老指示刘哥办事,自己不去?” 钱三串道:“你刘哥胆子大,我不行,胆儿小。是吧,她刘哥。” 我懒得跟他废话,来到床前。钱三串冲我点点头,意思是掀开吧。 我正要掀,忽然发现床帘不对劲儿,大红色的帘子上写满了暗色咒语,刚才离得远没有看到。 咒语每个都蚊蝇大小,足有千计,在两道帘子闭合的缝隙处,还有一个金字,比周围的咒语都要大。 这个字,是“禁”,禁止的禁。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郎官 见我不动,钱三串走过来:“你干嘛呢?” “你看上面这些咒文。”我指着床帘。 孟果拽着我的胳膊,“刘哥,怎么这么吓人。” 钱三串疑惑:“佳佳平时都喜欢看什么,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咒文的?” 我疑惑地问,你认识? 钱三串道:“我以前写过一篇民俗小说,查阅了一些比较珍贵的资料,其中一个是芝加哥大学专门研究东方的教授写的论文,讲道家成仙的。在古代,道家修仙派可以通过一种秘咒和仙人取得联系。后来河省出土过一块石碑,上面就有这样的秘咒。和床帘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钱三串道:“我怎么觉得整件事不对劲儿呢。佳佳一个小姑娘,就算有心魔,就算心理阴暗,但这个梦里出现了很多超越她认知的细节。一开始咱们飞不起来,飞行技能封印了。然后床帘子出现了专业又冷门的古代秘咒。小孟,佳佳平时喜欢看玄学方面的书吗?” 孟果摇摇头:“没听说过,除了我们上大学的学科书,外面的书她很少看,小说都不看,说浪费时间。” “解释不通啊。你说是吧,老刘。” 他们两人看我,我脸色很难看。孟果赶紧拉住我的手,担心地说,“刘哥,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其实在很多天之前,我见过这些咒。” “在哪?”钱三串眼睛立起来。 我说道:“也是在梦里。说来话长,我在梦里和一个女人结婚……” 说到这里,孟果拉着我的手突然一僵。 我重点强调“是在梦里。”然后道:“那个女人是个恶鬼,穿着中式婚服,带着红盖头,咒语就写在盖头上,中间也是一个‘禁’字。“ “什么意思?”钱三串试探着推理:“你的意思是说,数天前你做了一个预言梦,梦见了今天的经历?在梦里你预见了另一个梦?” 我有些佩服这小子的脑洞了,摇摇头:“不,比这个还要复杂,一时半会我没法说明白。” 我心中冒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念头,没有说话,僵在当场。 “怎么了,你别吓我,有什么说什么。”钱三串催促。 我说道:“我有两个推断,都挺扯淡的,你们两个帮着分析分析。第一个推断是,我现在仍然在前些日子的梦里,其实一直没醒,梦延续到了此时此刻。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胡扯,我们也是你的梦呗。”钱三串反问。 我点点头。 “不可能。”钱三串道:“既然我们是你的梦,那我们的行为应该不超出你的认知,你告诉我,我下一个举动会做什么?” “给我个大逼兜?”我说。 钱三串大笑,“错,我要念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那我确实没预料到。”我说:“如果我不在以前的梦里,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佳佳的梦境被我先前的梦污染了,属于那个梦境的恶物侵入到了佳佳的梦……” 说到这,我眼前一亮,外国语学院的黑伞怪人第一次侵入梦境,是在火妹公域梦里集训的时候,我从那个梦出来,进入自己的梦,看到了佳佳,佳佳当时正在和黑伞怪人对话。 难道说……佳佳已经被黑伞怪人侵入了? 我有些害怕了,后背发凉,不对啊,黑伞怪人中了二毛致命一击,如今苟延残喘,哪还有能耐到处搞风搞雨。 这是怎么回事?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这里毕竟是梦境,不是现实。梦里很多细节其实带着双重属性,表面看是一样东西,其实又是意识的投影和象征。 它即是实物,也是意识。 我正琢磨着,钱三串一拍我:“行了,赶紧拉床帘,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说得对,我把帘子撩起来,孟果吓得“啊”一声,紧紧藏在我的身后不敢看。 我和钱三串没看清是什么,被孟果这一嗓子吓得差点坐地上。钱三串道:“小姑奶奶,你看到什么了就叫。” 床上很黑,阴影里躺着一个人,穿着大红婚服,头上盖着厚厚的盖头,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真别说,任谁看这么一眼,都能吓得浑身汗毛起来。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他咳嗽了一声,从桌上举起一根红蜡烛,火苗扑闪扑闪着,“老刘,你来掀盖头,我给你照亮。” 这小子又占便宜,我懒得和他矫情,来到新郎头部的位置,伸出手抓向盖头。 孟果藏在后面,想看又不敢看,手指露出一条缝,呼吸急促。 我抓住盖头,“我掀了。” “赶紧的吧,让你磨叽死了。”钱三串催促。 我是真害怕,深吸一口气要拉盖头。这时,胸口位置忽然传来声音:“小心。” 我下意识低头一看,我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项坠是面红色边框的小镜子。我眉头一挑,解铃! “解铃吗?”我问。 “嗯。”他说道:“我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盖头不能掀?” “不,还要掀,只有掀开了才能知道下面发生的什么。” “有你在,我踏实多了。” 解铃淡淡一笑:“别忘了,我不是解铃,我是你。你能依靠的,就是自己。” 他不再发声。 我鼓足勇气,猛地把盖头拽下来,我们三人同时大叫一声。其实什么都没看清,叫一声纯粹是为自己提胆。 钱三串举着火烛往上照,我们全傻了眼。里面躺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个纸扎的纸人。 这个纸人没扎完,一半脸没有完工,没有糊上外纸,里面的篾条都能看见。 做好的半张脸,白森森面庞,笔画出来的黑眼睛,嘴唇通红。头发都是用笔画出来的。 虽然做的粗糙,但这个纸人躺在那,有种形容不上来的阴森。 钱三串喉头上下窜动,举着蜡烛忽然笑了,嘿嘿嘿嘿。 我和孟果恐惧地看着他,我小心翼翼问,你笑什么。 钱三串道:“火妹师父不让我们在梦里吃人。新郎官原来是纸人,也就是说我们刚才吃的不是人肉,并没有破戒。所以我才笑。” 第一百二十章 烤乳猪 “难道这个纸扎的新郎官就是佳佳的心魔?”我说。 钱三串道:“好办。”他手一抖,红烛头朝下,火苗舔舐到了纸人,顿时烧起大火。 我大惊:“你要死啊。” 钱三串道:“你懂个鸟。这东西本来就是不祥之物,烧了也好,一了百了。” 蓝色的火苗在纸人表面游走,整张床都热浪翻滚,烧了一会儿,我们看到奇怪的一幕。床上的纸人并没有烧毁,反而在大火中,那半张残破的脸开始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脸颊、嘴唇、眼睛这些器官。 我们面面相觑,我脸色难看:“别忘了咱们是在梦里,蜡烛燃烧的并不是真火。” “那你不早说?放这个马后炮。”钱三串嚷嚷,在我看来,他就是想甩锅,这小子的德性我太了解。 “赶紧走!” 我拉着孟果往外跑,钱三串把红烛扔在一边,急忙忙跟在后面。到了门口,用手一推,我的心沉到谷底,坏了。 门在外面上了锁,怎么都推不开。我们三人一起用力往外推,门就跟焊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屋里火势渐起,床上生出了大火,旁边的桌子也燃了起来。我大怒:“钱串子,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把蜡烛乱扔,桌子都点燃了。” 钱三串梗着脖子反驳:“你刚才不是说梦里的火不是真火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ganqing五.com 我一时语塞。 房间里火势越来越大,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纸扎的新郎官,突然在着火的床上坐起来。 我们三人吓得退在门口,惊悚地看着。纸人面无表情,两个眼睛都是红色,嘴角微微翘起,直直地盯着我们。 钱三串急了,对着大门一顿飞踹,门纹丝未动。 火势蔓延,整个房间都燃烧起来,到处都是火。 纸人坐在大火里,歪着僵硬的脑袋,眼睛直勾勾看着我们。 孟果吓哭了,我把她紧紧护在身后,勉强道:“别去看它,不要看,太邪了,不要看!” 我都语无伦次了。 钱三串突然“啊”的尖叫一声,孟果用手捂住眼,惊恐喊:“怎么了,怎么了?” 我盯着床,原来浑身冒火的纸人动了,从床上走了下来。它像是机器人,身体僵硬,走一步停一停,始终保持歪着头看我们的姿势。 我看那两人实在指望不上,还是自己来吧,我横挪了几步,来到桌旁,准备抄椅子。谁知道这椅子也着了火,手碰上一阵剧痛,我疼得大叫,意识开始模糊。 眼前阵阵发黑,电光火石间,场景发生了变化。 我封在一个巨大的塑料透明袋里。袋子如同茧一般包裹在身体外面,袋子上部一左一右吊着两根绳索,整个吊到半空。我手脚被绑住,困在袋子里挣脱不得。 往周围一看,我被吊在一个大型机械的挂钩上,脚下是一条类似传输带的东西。这时,我看到了钱三串和孟果。 他们两人和我一样,也封在塑料透明袋里,被巨大的钩子吊在半空。我们三人互相看看。钱三串扯着嗓子喊:“这什么鬼梦,咱们这是在哪?屠宰场吗?” 他这么一说还真像,我们三人像是半扇猪肉,挂在钩子上,准备进流水线处理。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嗡”机械声,像是什么东西启动了。 钱三串可不是省油的灯,拼命挣扎,塑料透明袋本来就不结实,嘎吱嘎吱作响,绳索似乎要挣断。 孟果突然喊了一声:“钱哥,别动!看你下面。” 我们往下看,传送带开始向前动了,每隔很短的距离,传送带上就伸出一个小钻头,高速运转。两个小钻头中间还有一把小铡刀,从下面伸出来,刀片极为锋利,冒着蓝光,发出“咔嚓咔嚓”轻微的声音。 也就是说,钱三串如果挣脱绳索,带着塑料袋子一起掉下去,摔在传送带上,恐怕没一袋烟的工夫,就会被下面这些小钻钻小刀刀小片片大卸八块,凌迟处死。 钱三串直冒冷汗,不敢动了,可刚才那么一折腾,两根绳索已经不结实了,将将欲断。 “这是什么鬼地方?”钱三串都快哭了:“刚才不还在洞房吗?” “冷静点。”我说:“咱们分析一下。” “还分析个屁,”钱三串带着哭腔:“一会儿咱们仨就得被剁吧剁吧,收拾利索,挂在外面等着烤乳猪吧。” 说到这里,他愣住了,“烤乳猪!老刘,你记没记得,咱们参加佳佳的婚礼,开席时每一桌都有烤乳猪,热气腾腾的。” “记得,咋了。” 钱三串道:“还咋了,那些烤乳猪会不会就是咱们这样的活人加工制作的?” 我愣了,没想到脑洞开这么大。 “我知道了。”钱三串哭丧着脸:“咱们后来吃的肉,确实不是人肉,因为新郎官是纸人。问题出在前面,其实烤乳猪是人肉!咱们全都吃了。” 我不害怕了,有些烦躁:“大丈夫做了就做了,吃了就吃了,不知者不罪,怎么,还把咱们往死里收拾?” 先前“嗡嗡”的机械声传来,我们都看到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两个全金属制造的巨大滚筒,正在从孟果的方向朝我们三人移动过来。 两个滚筒中间留的缝隙特别小,而且我们三人悬挂的位置恰好在滚筒中间。 也就是说,这两个滚筒一过来,我们三人就会被卷进里面挤压。 孟果喊着救命,吓得嚎啕大哭。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大声喊着“别怕。别怕。” “完了,彻底玩完了。”钱三串蔫头耷脑,“早知道这么危险,学个屁的清醒梦。”他冲着空空的房间大喊:“师父,火妹师父,救命啊!你在哪啊?!”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火妹并没有出现。 滚筒到了近前,巨大的嗡鸣声震耳欲聋,孟果吓得脸色苍白,都忘哭了。我和钱三串眼睁睁看着,滚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孟果卷了进去。 “哎呀!”钱三串不忍再看,眼睛闭上。 我也不忍看,耳边传来孟果凄惨的叫声,“啊~~疼啊~~刘哥,救救我啊~~” 我大口呼吸,上不来气,胸口像是大石头堵着,浑身都是冷汗。缓缓睁开眼,孟果所在的塑料袋下面,挤满了小半袋子的乳白色胶体。 一根管子插在塑料袋最下端,白色胶体顺着管子缓缓外流,不知流向什么地方。 第一百二十一章 滚筒 滚筒缓缓向前,挤过了孟果,整个时间并不长。但可以想象,过程煎熬,每一秒钟都是炼狱。 挤过孟果之后,她没有压成饼,还是原来的样子,脸色苍白到可怕,仿佛所有的血都被挤出去。她的脚下,是小半袋黏黏稠稠的乳白色胶体,顺着管子缓慢外流。 这时滚筒到了钱三串身边,钱三串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救命,救命啊!火妹师父,救命啊!” 喊了半天,火妹也没有出现。 孟果忽然凄惨一笑:“这是我们的报应,我们罪有应得,我们吃了人肉,这是报应啊!” 钱三串在极慢的速度中,一点点被两个滚筒吞噬。 滚筒中间传来他凄惨至极的叫声,听着我心脏狂跳,汗毛倒竖,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了。 我浑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下一个就他妈轮到我了。 钱三串袋子下面,堆满了乳白色的胶体,他的精华也被挤了出来。 惨叫声持续到滚筒滚过,钱三串脸色也是极度苍白,萎缩在袋子里,身体时不时抖一下,像是得了重感冒,眼神呆滞。 我喊了他几声,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已经不行了。 我心情很沉重,我们全都要死在梦里吗?火妹师父为什么还不现身?再不出来,我们快被玩死了! 滚筒以坚定不移的速度朝着我来了。我无法想象自己被挤进筒里会是什么滋味,稍微起个念头后背都冒冷汗。 怎么办?怎么办? 我在心里问,解铃,解铃。 “我在。”声音从胸口位置传出来。 “我们怎么办?”我都快哭了。 “我帮不了你,”解铃淡淡说:“我说过了,我只是你意识的投影,就像你照镜子,能帮你什么呢?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滚筒到了近前,发出嗡嗡的巨鸣。 说实话,我都快吓尿了。两个滚筒少说三米多高,又厚又重,每个估计都得三五吨重,中间的缝隙比纸还薄。 人挤进去还不死,体验碾过的每一秒钟,堪称人间最顶级酷刑,地狱也无非如此。佳佳的内心怎么会如此阴毒? 估计这种酷刑也就二维生物才能免于一难。 滚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梦,醒过来。 我屏住呼吸,一分一秒,近到能看见滚筒的纹理,我憋得要爆炸,但是没办法从梦里出去。 不对,怎么不好用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吃人肉而受到了诅咒? 我尝试着把手指头往后扳,只听咔吧咔吧两声,手指头扳过去了,触碰到手背,但依然没有醒来。 滚筒到了近前,我所在的塑料袋一角已经被卷进去。 我要哭了,碎碎念叨着,妈妈咪啊妈妈咪啊,救救我,救救我。 是大限将至也是生死关头,我情急中想到了一个技能,镜子! 曾经在医生的梦境里,我通过镜子连续脱险。如今手不能动,我艰难叼着脖绳,把红色小镜子从衣服里叼出来。 解铃依然头缠黑带,盘膝坐在镜子中间。已经有一面镜子了,我继续用脑力想象出另一面镜子。 滚筒到了,我的一条手臂卷了进去。瞬间,无法形容的疼痛袭来,疼痛如大海,又如细细抽丝,全面侵袭神经。 我惨叫一声,眼瞅着胳膊被滚筒卷进去,甚至都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ganqing五.com 可能是疼痛激发了脑力,眼前瞬间出现另一面镜子,我用脑力挪动镜子,把它挪到身后。 身前一面小镜,身后一面大镜,我夹在中间。 滚筒继续挤压,到了我的胸口,我大吼一声,眼前一黑。 好半天,没感觉到疼痛,我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自己摔在地上。右胳膊疼得钻心,但是除了这条胳膊,身体其他部位还挺正常。 我从地上爬起,面前是巨大的机械装置,上面悬挂着一排透明的巨大塑料袋。我面前的袋子是空的,旁边两个袋子里装着钱三串和孟果,再往前看,这一排袋子有的空,有的也装着人,都不认识。 也就是说,我刚才用两面镜子互相照,并没有离开这个梦,仅仅是从袋子里逃生,摔在地上,还在这个场景里。 两个巨大的滚筒已经看不到了,仔细去听,能听到很远的地方,还有轻微的嗡嗡声,按距离判断,它们已经走出去很远。 奇怪,我为什么没离开这个梦,仅仅是离开袋子呢? 我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推断,眼下这个梦是由无数个梦嵌套而成,袋子里是一个梦,从袋子出来其实是另一个梦。这些梦不是层层深入的关系,而是嵌套的关系,彼此锁在一个场景里! 我摇摇头,这个梦太复杂了,简直不是人做的,我不相信佳佳能做出如此复杂超越维度的梦结构。 正胡琢磨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抬起头看,是钱三串。 我反应过来,回过神说:“你别动,我放你下来。” 我来到传送带前,想爬上去,上面遍布机关,小铡刀、小钻头、小刀片,每个都在运作,手放上去估计没两秒钟就能绞成碎肉。 我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爬上去。 “老刘,你,你怎么出来的?”钱三串有气无力地说。 幸好滚筒滚过,并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我说道:“我有逃生法门,以前在医生的梦里,也是这么逃的。” “他妈的,”他虚弱地说:“你丫还藏一手。” 我没理他,来到孟果前。孟果十分可怜,闭眼昏迷,看起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婴儿。 我叫了几声,孟果都没有反应,看着她惨白的面庞,我有点心疼了。 “你也关心一下我。”钱三串咳嗽一声。 我赶紧说,我的法门很简单,在脑子里想出两面镜子,在镜子中间就能从梦中醒来。 “那你怎么没醒呢?还在这里。”钱三串恢复了一些精神,说话能连成句。 我说道:“怪就怪在这儿,曾经在医生的梦里,靠这个方法穿越逃生了好几层梦境,但在这里就失效了。” “封印。”钱三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心里咯噔一声,问道什么意思。 钱三串有气无力说:“你想想,在这个梦里我们不能飞,你用法门又出不去。结论就是,我们都被封印了。” “佳佳这么牛吗?”我难以置信。 “肯定是心魔侵蚀。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心里这么阴暗,心魔力量太大了。你要赶紧找到心魔……” 他正说着,突然嗡嗡声渐起,我们两人脸色同时变了。 两个巨大的滚筒又转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踪线索 听到滚筒的声音,我和钱三串傻了眼,没想到这玩意还能再转回来。 钱三串急了:“救我们,我实在受不了,快救我们……” 最后带着哭腔。 我心急如焚,想爬上传输带把他们救下来,但传输带上都是七零八碎的小机关,手放上去手没,脚放上去脚没。 我四下找可用的工具。滚筒的嗡嗡声越来越大,钱三串都要哭了,声泪俱下:“老刘,救救我们,就算不管我,孟果你也不能置之不理吧。” “我说过不救你们吗?我在想办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从没感觉到时间这么珍贵,面前是大型的机械,制作工艺严丝合缝,想找工具根本不可能。 我说道:“没办法了,你想象出两面镜子,我就是用这个方法脱身的。” 钱三串闭上眼睛,使劲儿想。我不管他,来到孟果下面,低声叫着女孩的名字。孟果还在昏迷状态,紧紧蜷缩着,脸色苍白如纸,能看到眼角下还挂着泪。 嗡嗡声音越来越强,顺着传输带看过去,两个滚筒已隐约可见,它们从那一头绕来过,悬挂在上面的每个人都不能幸免。 我快步向前,跑到滚筒前,抬头仰望,三米高的滚筒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犹如恶魔的低语。 悬挂的一个人被卷进去,那人不知生死,没有惨叫发出来,滚筒滚过,看到下面的透明袋子里挤出一些乳白色胶体。 我大概明白了这个流程,这些人包括我们被挂在这台机器上,滚筒反复往来碾压,压出身体里的胶体,顺着管子流出去,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我正思索着,钱三串喊了一声,我赶忙跑回去。钱三串凄惨摇摇头:“不行,两面镜子是你的法门,我用不了。火妹师父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法门,我还没找到自己的。” “怎么办?”我着急地说。 钱三串闭着眼喘了一会儿:“老刘,刚才我强迫自己冷静,现在要脱身应该只有两个办法。” “你说。” “一个是指望火妹师父来救,但不知怎么的,她一直没有现身。只有第二个办法了。”他说。 我心乱如麻,赶紧问什么办法。 钱三串道:“那就是找到佳佳的心魔!我和孟果无法脱身,只能拜托你了老刘,找到心魔,干死它!佳佳的心魔就是梦核,你还记得梦核吗?” 我当然记得,先前破医生的梦,夏日梦曾经说过,每个梦都有梦核,把它破了,梦就坍塌了。 钱三串在生死关头,头脑灵光得很,短时间里推理出这么多信息。 “找到心魔,然后摧毁它。” “心魔,心魔……”我四处看着,这里除了大型机械,什么都没有,其余空间都是空空荡荡的。 “快,快!别他妈磨叽!”钱三串用最后的力气大吼,这时,滚筒离得很近。 我满头都是冷汗,不知道从哪开始,一头乱麻,心魔在哪呢? “我知道佳佳的心魔是什么。”突然一个声音从胸口部位发出,是解铃。 我怎么把他忘了,赶紧问道,心魔是什么。 解铃道:“我现在愈发肯定,我并不是独立的人,只是你的意识投影。因为你的记忆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你们说的佳佳,我知道是谁。我有我的判断,你想不想听?”んttps:// “你说。” “你觉得佳佳的心魔是什么?”他问。 这时滚筒到了近前,马上就要把孟果卷进去,我急的快挠墙了,“解铃,你有什么结论就说吧,我都要急死了。” “别,我说了没意思,你好好想想,答案就在眼前。”解铃不急不缓。 滚筒到了孟果身边,开始把她的一条胳膊卷进去,孟果从昏迷中惊醒,惨叫了一声。她透过袋子看到了已经脱身的我,目光里既有欣慰,也有痛苦,也有渴望。 我呆呆地看着她,从来没感觉这个女孩如此圣洁,此时此刻的心灵体验无比震撼。 滚筒把孟果的身体卷进去,半张脸卷进去,孟果最后说了一句:“哥哥救我。” 声音被淹没,她卷进滚筒,再也不见。 我的心脏如同重锤擂过,倒退了几步,眼泪哗哗往下流。 “解铃,请你告诉我,佳佳的心魔是什么?我求求你了。” 我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答案呼之欲出了。你再想想。”解铃说。 “是她妈妈。”我哽咽着说:“佳佳的心魔,是她妈!” “对。”解铃道:“现在不是哭鼻子的时候,必须要动起来,顺着传送带跑!” 我深吸口气,不再管钱三串和孟果,爬起来顺着传输带往前跑。跑着跑着我发现了规律,这里并不是无迹可寻,传输带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提供了重大线索。 那就是胶体的流向。 遭受滚筒酷刑的人,会被挤出乳白色胶体,下面有条管道,把所有胶体都导走,方向和传输带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顺着这条线索跑,就会发现胶体最后的流向。 空间太大了,跑了好一会儿,我发现传输带是圆周形,滚筒挤压过后会远去,然后转一圈再回来。 我看到胶体管道没有顺着传输带转圈,而是插进墙体,输送到了外面。 我摸着墙壁向前,周围冷气森森,呼吸都能吐出白气。走着走着发现一扇门,开了条缝隙。 我握住把手,深吸口气,轻轻把门打开,里面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我一时怔住,竟然不敢往里走。停了几秒钟,才打开门进去。 里面是一处深洞,地上是地下水,我的双膝没入到水里。水不凉,很温暖,我淌着水前进,这里黑不隆冬的,只有洞顶有隐隐的光芒出现。 那些光芒是钟乳石散发出来的,光源不是成片的,而是点,一点一点犹如繁星。抬头仰视,如同观望银河星空。 头顶很美,整体环境却透着阴森,既违和又融合,这种景象也只能在梦里出现。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坏梦核 我淌水前行,走过的地方激发出水下一片虫子,它们发着光,颗粒细小,如同荧光粉一般。 我向前每走一步,都像在踏破虚空。 头上是繁星闪烁的钟乳石,脚下是虚空浮幻的水面,这个地方如梦如幻。 地势渐高,我从水里走出来,到了洞的深处,洞壁结满了冰碴子,厚厚白白一大片,像是走进了冰天雪地。 我没有感觉到冷,踩着冰面继续前行,没多远,发现一块巨石上坐着一只企鹅。 企鹅小小巧巧,十分可爱,看上去不像是真的,而是动画片感觉,十分卡通。它看到我,眨眨眼睛,说了一声,“滑啊。” 说完,从石头上跳下来,顺着冰面向深处滑动,进入黑暗。 我踏出一步,脚下奇滑,站立不稳,顺着冰面也滑了进去,速度极快,光线又暗,只觉得忽高忽低,一直向前,头顶不断掠过冰层。 好半天停下来,我落在水里,全身湿透,好在水面不深,站起来刚刚没过胸口,周围漆黑,远处有什么东西莹莹发着白光。 我小心翼翼淌着水过去,波纹皱起,水流轻轻起伏,白光处有人说话。 我不敢向前走了,站在水里,静静听着。有人在哼唱摇篮曲,是个女人,声音很低,曲调婉转,“宝贝,宝贝,快睡吧。” 我喉头动了动,此时此刻太过诡异,可想到还在受酷刑的孟果和钱三串,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过去。 我小心翼翼淌着水,不发生出声音,离着白光越来越近。 终于看清了,发出白光的,是一朵巨大的莲花,静静飘浮在水面上。 莲花上,佳佳躺在一个女人的腿上,她闭着眼睛,身体蜷缩,像婴儿一样在睡觉。 那个女人长发披散,轻轻抚摸着佳佳的脸颊,一边哼唱着摇篮曲。 莲花自内而外散发着白光,两个人映衬其中,看上去非常圣洁。不知为什么,在我看来,场景却有些阴森。 “宝贝,宝贝,睡觉觉。”女人哼唱着。 我躲在水里,让自己只露出一个脑袋,远远偷看,这个女人正是佳佳的妈妈。 我在现实里见过她妈,跟市井泼妇差不多,满脸横肉。此时的妈妈,非常年轻,大概二十来岁,身上带着母性的光辉,虽然长得和现实中的妈妈差不多,但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 “妈妈,有你在,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佳佳说。 这个年轻的妈妈点点头,轻轻说:“宝贝,妈妈饿了。” 佳佳坐起来,到莲花平台的深处,我屏息凝神看着,洞壁上有一个排水管,佳佳拿着钵子,正在排水管的下面接东西。 大团大团乳白色的胶体流出来,到了钵子里。 我心头一惊,终于弄明白了,这些胶体的流向,顺着管道流到这个诡异的地方,成为佳佳喂养母亲的一种食物。 钵子接满了,佳佳小心翼翼端着钵子来到年轻妈妈近前,“妈,这是最新鲜的人体奶胶,你尝尝。” 年轻妈妈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笑着说:“妈妈爱吃果冻,不喜欢喝稀的,你来做吧。” 莲花上凭空出现一口鼎,下面柴火在烧,佳佳把排水管拉过来,对着鼎口,不断流出胶体进入鼎中。 佳佳往鼎里加入大量白色粉末,看起来像洗衣粉,灌进去后进行搅拌。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来的异香,让人浑身麻酥酥的,我心想怎么这么香?难怪他们如此残忍,连人都吃。 好一会儿,佳佳停下搅拌,勺子在鼎里捞,捞出来白色沉淀物,果然像果冻一样,弹弹的。她把这些沉淀物切块,放进罐子里,又加入了什么东西进行保鲜,然后罐口封存。 整个工艺十分复杂,我目不转睛看着。 佳佳封存了七八罐,搬到一边,等着发酵。她来到年轻妈妈近前,想躺在妈妈的腿上。 年轻妈妈拦住她,淡淡说:“妈妈累了。” 简单这么一句话,佳佳竟然哭了,“妈,你不喜欢我了吗?我错了,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 “妈妈没有嫌你,妈妈累了。”年轻妈妈说着躺在莲花上,闭上眼睛要睡觉。 佳佳满脸泪痕,轻轻说着:“妈,你别抛下我,别抛下我……我都听你的……”一边说一边退进黑暗,再也不见。 我心跳加速,这个梦的梦核,就是佳佳的心魔,这个心魔就是她妈妈。也就是说,眼前年轻女人,便是整个梦的关键!只要把她毁掉,我就能救下所有人。 她睡得很安稳,在莲花上枕着胳膊,闭着眼睛,发出和缓的呼吸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深呼吸了几下,淌着水缓慢前行,尽量不发出声音。 到了莲花前,我小心翼翼双手把住边缘,缓慢上爬,女人在梦中哼了一声,我马上停住。 等了片刻,她翻个身继续睡,我都快吓尿了,终于从水里出来,站在莲花上,一步步走过去。 来到女人近前,我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办,总不至于杀了她吧。虽说现在是梦里,但让我杀人,依然下不去手,更别提没有武器了。空着两只手,把一个人活活整死,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我低声问解铃,下一步怎么办。 解铃道:“镜子。” 我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造出两面镜子,利用镜子脱身?”んttps:// “是的,把这个女人一起带走。” “这主意……可以试试。” 解铃忽然道:“这还不够,你还要再做一件事。” “什么?”我问。 解铃道:“把佳佳真正的妈妈带进来。” 我心里一抖,解铃的计划是,把眼前这个女人带出梦,然后把佳佳真正的妈妈再带到梦里。 眼前这一切有了判断,眼前的女人一定是佳佳幻想出来的,理想中的妈妈。要找来她真正的妈,才能打破这个幻想,面对现实。 思路是没错,但技术手段过于复杂。 我可以把这个女人带出去,但真妈怎么带进来?只有火妹才可以联网,我现在的能力别说联网,连造梦的门都没摸着。 “难。”我摇摇头。 “一步步来,先把这个女人带走试试。此人身上有妖气,小心。”解铃说。 我掏出胸前的小镜子,然后凝神构思,浮空又出现了一面新的镜子。 我小心翼翼走到这个女人身前,她还在睡觉,没有觉察。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亲妈 我掏出镜子,然后又构思出一面镜子,让两面镜子彼此映照。 我带着两面镜子来到年轻妈妈近前,她还在睡觉,我一咬牙,从后面猛地抱住她。 这个女人醒了,惊讶的是,她没有慌张,笑着说:“你来了?” 我纳闷至极,大概率她把我错认为佳佳了。 我也不说话,气喘如牛,紧紧从后面锁住她,开始用两面镜子来照。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年轻妈妈笑笑。我突然感觉胸口巨疼,她的胳膊肘向后顶,正顶在我的心窝。 我吃不住疼,松开手,这个女人十分了得,都不回头,完全凭感觉往后踹了一脚,正踢在我大腿根上,疼的差点背过气去。 身体往后滚动,镜子里出现了一扇黑森森的门,这是离开梦境的门,我不想这么出去,要拖着这个女人一起走! 可身体不受控制,滚进了门里,眼前陡然一黑。 我猛地睁开眼坐起来,满头冷汗,自己坐在沙发上,客厅黑漆漆,透过窗帘能看到外面微微的晨光。 我看看表,刚过凌晨五点。 我醒了。 我满头大汗,从沙发上跳下来,头重脚轻,只觉得胃里难受,想吐。我想去卫生间洗把脸,不行,一会儿还要继续入梦,不能就此清醒过来。 我强忍着难受,来到卧室前砸门,“咣咣咣”“咣咣咣”。 “干什么呢?大半夜的,我报警啦!” 好半天门开了,佳佳的妈妈站在门里,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你干什么?” 我指着她:“出来,跟我睡觉。” “啊!”她一声尖叫,就要关门,我用脚把门别住。 “强碱啦,强碱啦……杀人啦……”娘们扯着嗓子喊。 我有气无力地说:“你闭嘴吧。你看看孟果!” 她和孟果在一个房间。她警惕地看着我,我伸出双手,表示不会对她做出伤害,然后说:“你看看孟果的情况,一会儿再看看佳佳的情况,然后我再和你说明发生了什么。” 我从房间退出来,坐在客厅点燃一根烟。 能有十来分钟,娘们一脸惊恐的出来,要去佳佳的房间,可门锁得紧紧的。 我示意她让开,用尽力气一脚踹过去,“啪”脆响,门锁踢坏了,我也是一股激劲儿。 门开了,我没有进,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去察看。 娘们进去好一会儿出来,神色惊恐:“怎么回事,她们两个怎么都叫不醒。” “你到卫生间接凉水试试,她们不可能醒过来。”我说。 娘们真的照做了,去卫生间接了一杯凉水,分别进了两个卧室。 我在客厅抽烟等着,好一会儿她披头散发出来,眼神都直了。 “你先坐。”我指着对面的椅子。 她对我还是有些畏惧的,坐下来不敢撒泼,问怎么回事。 “佳佳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我说:“表面她嘻嘻哈哈,是个乐观派,其实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非常大。我说的原生家庭就是你。” 老娘们不干了:“她爸跟狐狸精跑了,我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容易吗,一直供到上大学,现在翅膀硬了,嫌我烦了……” 我摆摆手:“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和孟果一直想帮助佳佳,别让她心理问题严重,出现抑郁就麻烦了。所以我们进行了梦疗。” 女人鼓着嘴,眨着眼睛,一脸不相信地看我。 我说道:“我和孟果一起入梦,进入佳佳的梦境,在梦里进行心理辅导。你不用瞪着两个大眼珠子,这种疗法在西方心理学很常见,咱们国内刚刚普及。”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她上上下下打量我。 我从兜里掏出驾驶证,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然后揣进兜里:“我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佳佳非常苦恼,在我那里做过心理治疗。” “她苦恼什么?就因为我让她回老家结婚?”老娘们道:“她都多大了,我在她那个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看看你们城里的大龄剩女,四十了一脸褶子还单身,我这是为她考虑……” 我摆摆手:“我说过了,你跟我说这些没用,现在有问题的是佳佳。今天晚上,我们深入佳佳梦境的时候,发现她很痛苦,而痛苦的根源,就是你!” 女人不说话了,脸色不好看。 我说道:“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心不心疼你女儿?” “这不废话嘛。”娘们说:“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亲生的!我能不心疼吗?” “好。你愿不愿意随我入梦救你女儿?”我看着她。 “当然。”她迟疑一下说:“不会是你骗我吧,为了和我……发生关系?” 我气笑了:“阿姨,你都多大岁数了,我就是再饥不择食,看见你也下不去嘴。” “胡说八道,没大没小。”娘们骂了一声。 “很简单,你和我并排躺在沙发上,我们手拉手。”我说道:“我以前就这么和别人一起进的梦,不知道这样带你行不行。只能试试了。” “那试试吧,我去换身衣服。我告诉你,不准有非分之想,否则我报警啦。” 她跑进内卧,等了十来分钟还没出来,我心急如焚,孟果和钱三串还困在梦里,时时刻刻面临着酷刑的折磨。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又不好催她,催急了这个娘们再反悔呢,得不偿失更浪费时间。 这时她出来了,穿着外套风衣,全副武装,口罩都戴上了。我气笑了,“你不热吗?行吧,来吧。” 我把沙发展开成了床,她躺在里面,我躺在外面,我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然后拉住了手。 我曾经用这种方式,带林彤进入过医生的梦境,不知这次能不能成功,只能强行试试。 我迷迷糊糊正要入睡,感觉娘们翻来覆去折腾,我一下醒了,“你干嘛呢?” “热。睡不着,把空调打开。” “谁让你穿这么多的。”我苦笑说:“我不会碰你一个手指头,你放心好了,你是长辈,长幼有序,我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 她想了想,把风衣脱掉,盖在身上,继续躺下来。 时间还早,刚过凌晨五点,睡意渐浓,我打了个哈欠,进入梦乡。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早发生了什么 在梦里,我恍恍惚惚出现在类似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居民楼前。阳光很足,有些晃眼,这是明媚的午后。 我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佳佳的妈妈,她和我一起进来了!只是无法判断眼前这个人是梦里造出来的,还是她本人。 “看着我。”我对她说。 佳佳的妈妈转向我,浑浑噩噩的,身体在摇晃。 我打了个响指:“你现在在做梦。” 她眼前一亮,梦中知梦了,瞬间她没了踪影,梦境开始坍塌,如同地震。我醒了。 我睁开眼,侧头去看她也醒了,也在侧脸看我。 “我刚才做梦了,梦见你了。”她惊恐地说。 我点点头:“这就是梦疗。不用害怕,在梦中我来引导你,我们一起去探究佳佳的梦境。” “我真的能进入别人的梦里?”她使劲儿抹着脸,非常害怕。 “这是梦中治疗心理问题的一种方法,”我说:“在西方心理学非常普遍,你不用担心。” “好,好。”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胸口起伏。 我们手拉着手,我再次尝试入睡,这次困难了。我浑身烦躁,无比焦虑,不睡又不行。这是个悖论,越舒服越能睡着觉,越焦虑越睡不着,而现在为了解决焦虑则必须睡觉。 “你怎么了,捏疼我了。”佳佳妈妈在旁边疼。 我不知不觉在捏着她的手,我赶紧平复情绪。 “你数羊,数羊就睡了,我就在数羊。“女人声音渐小。 我深吸口气,闭着眼睛,控制着不去喘气,让自己窒息,只有缺氧,才能快速进入昏迷状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睡了过去。 这次梦中清醒,场景没有任何变化,还在老居民楼旁边,仍然是午后,阳光明媚。 我看到了身边的女人,给她打了个响指,她眼里有了光。我说道:“你不要害怕,这是在梦里,不要醒来。” “哦哦。” 我有些纳闷,为什么能顺利和她联机?上次的林彤也是这样。看来我有天赋啊。 我和女人说:“现在为了验证你是不是你,我要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验证,我就是我啊。”她说。 “你也有可能是我臆想出来的人物,并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说。 女人道:“我叫王桂香。” 这个回答出乎我的认知,大概率能判断她就是本人。 “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认识?”我问。 王桂香说:“这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那时候我没离婚,带着佳佳,那时候她应该三四岁吧。对了,我们住七楼。” 这是一栋典型的墩子楼,我们快速上楼,来到了第七层。这里的格局很怪异,一层竟然住了七户人家。 大夏天的,家家户户门户敞开,挂着门帘子防止进蚊蝇,里面能听到嗤嗤拉拉炒菜做饭的声音,整个楼层香气飘溢。 “这是我家。”她指着中间一扇敞开的门。 我挑起门帘子走进去,王桂香还在外面发呆,便问她,你不进来吗? “我,我……”王桂香看着熟悉的门脸,熟悉的走廊,嘴唇在颤抖,心情有些激动。 “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说:“梦境并不稳定,你醒了梦就坍塌了,我们可能再也进不来。” “好,好。”她擦擦眼角,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这一户大概六十来平,二室一厅,顺着走廊来到客厅,有个小孩正坐在地板玩游戏,身边是散落的玩具。 “佳佳。”王桂香控制不住,大叫一声,然后哭了。 这时地面开始震颤,所有物件的边缘产生了波纹,我赶紧拍住她的肩膀:“冷静,冷静……情绪不要失控!” “这是佳佳小时候,这是佳佳小时候!”王桂香声音颤抖,一遍一遍重复。 佳佳也就三岁的样子,长得挺可爱,穿着粉红色小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啾啾,玩着玩具。她的手很小,行动也笨拙,玩具拿不稳落在地上,她大声喊:“妈妈,妈妈。” 顺着走廊拐弯,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宝贝自己玩,妈妈做饭呢。” “谁在说话,是我吗?”王桂香开始害怕了。 “想不想看看你在你女儿心中是什么形象?”我说。 “别,别,我害怕,先看看女儿吧。” 她走过去蹲在佳佳的面前,轻声说:“佳佳,我是妈妈啊。” 佳佳没有任何反应,在嘻嘻哈哈扔着玩具。 王桂香抬头看我,我做出解释:“我们现在应该在佳佳的梦里,这只是一段记忆碎片,就像看电影,观众无法和电影人物交流……” 刚说完这句话,我忽然察觉哪里不对劲,逻辑似乎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佳佳,你看你小时候多可爱,长大了和妈妈闹出这么多矛盾,妈妈其实是爱你的。”王桂香蹲在小佳佳身边,絮絮叨叨说着。 就在这时,厨房里忽然“哐当”一声响,有人摔到了。 佳佳愣了,抬起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的表情。 “佳佳,佳佳救命……”厨房里传来女人虚弱的声音。 我和王桂香对视一眼,我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知道?”她莫名其妙。 “你应该知道,”我说:“这是佳佳小时候的记忆碎片,是她的真实经历。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王桂香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娘们……我暗暗骂着,关键时候一点都用不上。 佳佳哭了:“妈妈,妈妈……”小女孩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摆摆蹒蹒跚珊往前走,走出了房间,走到了走廊,继续往厨房去。 我和王桂香对视一眼,我们一起跟到了厨房。 厨房里是年轻版的王桂香,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还真不赖。毕竟是佳佳亲妈,佳佳也是个漂亮姑娘。 年轻版的王桂香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佳佳跑过去扯着手,跪在地上哭,小肩膀一动一动的:“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妈妈你说话……” 年轻版的王桂香醒了,把佳佳抱在怀里,大笑着说:“我的宝宝,就知道你最心疼妈妈了。妈妈逗你玩呢。”抱着就开始亲。 佳佳眼泪没干,就笑了,拿着手里的玩具刀割向妈妈的喉咙。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魔本尊 佳佳用塑料刀玩具割向妈妈的喉咙,妈妈“啊”一声躺在地上,念叨着:“妈妈死喽,妈妈死喽。”然后来了一波骚操作,挤出番茄酱,抹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和王桂香对视一眼,原来这个妈妈在逗佳佳玩呢。 佳佳才三岁,哪知道真假,以为自己手误真的把妈妈杀了。“哇”一声哭了,跪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唉~~”妈妈睁开眼,抱着佳佳哈哈大笑:“妈妈又活过来喽。” 谁知道佳佳并没有笑,脸上显出惊恐的表情,挣脱了妈妈,吓得跑回屋里。 妈妈从地上爬起来,用纸把脖子上的番茄酱抹干净,叹口气自言自语:“这孩子不识闹,妈妈跟你开玩笑呢。” 我问王桂香,你以前做过这种事? 王桂香苦笑:“都多少年了,谁记得那么清楚,好像有过吧,那时候……”她语顿了一下:“那时候,佳佳的死鬼老爹还没找狐狸精,家里气氛很好,佳佳小时候也好玩,我特别喜欢逗她。” 我摇摇头回到卧室,刚一进门,场景发生了变化。 卧室不再满地玩具,变成了黑森森的另一个面积很小的房间,床上躺着佳佳,正在睡觉。 窗外月亮射进来微光,佳佳睡得很不平稳,翻来覆去,喃喃说着梦话:“妈妈别死,妈妈别死,我没杀你,没杀你……” 我瞪着王桂香:“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孩子不识闹。”王桂香还在辩解。 她蹲在佳佳身旁,用手抚摸佳佳的头发:“囡儿乖,妈妈在这,你别害怕。” 我正想说,这里是记忆碎片,无法进行沟通,突然场景起了变化,佳佳醒了,从床上下来,行尸走肉一般出了卧室。 外面是厨房,年轻版的妈妈正在做饭,油烟气很浓。憾凊箼 佳佳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对着年轻妈妈就是一刀。妈妈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虚弱至极,慢慢闭上了眼睛。 佳佳握着刀,傻傻看着,妈妈突然睁开眼,从血泊里爬起来,笑嘻嘻做着鬼脸:“妈妈又活了。” 场景再一次重演,又一个佳佳从屋里走出来,对着这个妈妈就是一刀。妈妈摔在地上,慢慢闭上眼睛,死了。时间不长,睁开眼跳起来:“哈哈,妈妈又活了。” 然后第三个佳佳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刀。 …… 过程一直重复,厨房里站满了佳佳,小女孩握着刀。妈妈浑身是血,一会儿躺在地上死了,一会儿爬起来,笑嘻嘻说,“我又活了。” 场景诡异到让人窒息。 我想明白了,眼前这个反人性的场景,来源佳佳的梦。我们现在其实又深入了一层,进入了佳佳童年时的梦。 佳佳在那天晚上,翻来覆去做着这个梦,自己不断杀死妈妈,妈妈不断复活。 我把这个推断告诉王桂香,王桂香脸色难看。我叹口气说:“你这个无意之举,给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这孩子也太脆弱了,”王桂香说:“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旁边就是拜狐仙的祠堂,后山是乱坟圈子,也没看我出现什么心理问题。现在的孩子,一点刺激都接受不了吗?太脆弱了吧。” “你怎么到现在还在指责,没有反省。”我怒了:“就你这种态度,接下来怎么拯救佳佳?” 王桂香振振有词:“怎么拯救?你都说了,现在是佳佳的记忆碎片,没法沟通的。” 我冷静一想,也对,陷入这个记忆,纠结往事,于事无补。记忆是过去已经发生之事,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要想拯救,只能回到当下。 我快步进入卧室,王桂香跟在后面,我们来到佳佳的床前。她像是发了高烧,闭着眼睛满头冷汗,嘴里喃喃:妈妈别死,妈妈…… 我轻轻把手放在她的额头,王桂香拉着我。我坐在床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中入梦。 更深一层的梦里,隐约中场景发生了变化,耳边传来很凶的争吵声。我缓缓睁开眼,佳佳已经长大,面前站着泼妇王桂香,两人在激烈争吵。 王桂香骂:“你那个死爹跟着狐狸精跑了之后,我又当爹又当妈,把你们两个兔崽子拉扯大,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上个破大学给你了不起的!” 佳佳哭着说:“妈,你养我,我记在心里,以后我也养你老。你别管我的事了,行不行?” “我是你妈!能不管你吗?你弟弟大了,要娶媳妇,人家要彩礼,你这当姐的,就这么看着不管?” 我问身边的王桂香,说:“你怎么后来变成这样了?” 王桂香脸色发白,“现在站在外面看自己,才知道自己多可怕。自从佳佳那个死爹被小三拐跑之后,我慢慢变了。我只有这么两个孩子,再没了他们,我只能去死!” 我说道:“现在主要矛盾不是探讨你们母女关系。你要先把佳佳的情绪安稳住。我们进入了更深层的梦境,我有感觉,这里不是记忆碎片,更接近佳佳的潜意识。你尝试上前和她沟通。” “怎么沟通?” 我对着王桂香耳语了两句,她看看我,点点头。她快步走到娘俩中间,两人争吵停了下来,佳佳惊讶地发现,怎么又多出一个妈妈。 我知道我的猜测对了,这里不是记忆片段,这里的佳佳已经有意识了。 王桂香过去,冲着泼妇版的王桂香“啪”就是一个大嘴巴。 那个王桂香像木偶一样站着,没有任何反应,下一秒钟突然湮灭,无影无踪。 佳佳惊讶地看着她,王桂香擦擦眼泪:“佳佳,我才是妈妈,我才是你妈妈!妈妈是爱你的。” 佳佳嘴唇颤抖,往后倒退。 “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王桂香嚎啕大哭:“你以后爱怎么就怎么样吧,你是大姑娘了,想继续考学还是想做甜点,你随便!妈妈再也不管你了。” 佳佳低着头,噙着泪。 王桂香跑过去要抱女儿,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谁说你是她妈妈的?” 场景阴森下来,我们到了户外,天空布满黑云,雷电闪烁,我们所在的位置在一座石拱桥上。 我和王桂香站在桥这一头,佳佳在桥中间,桥另一头,站着一个年轻版的王桂香。 看到那个王桂香,我马上反应过来,就是她!开始的梦里,佳佳用人肉胶体供奉的那个神秘女人。 她终于出现了。 她就是心魔!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推断 佳佳站在桥中间,这一头是我和王桂香,那一头是她梦中理想的妈妈。 王桂香想跑到女儿身边,却发现上不了桥,我也一样,整座桥像是被封印住了。 另一头的女人招呼佳佳,“佳佳,妈妈在这儿。” 王桂香火了,大声喊:“胡说!我才是她妈,宝贝囡儿,妈妈在这儿。” 佳佳站在桥中间,茫然四顾,看着两个妈妈。 一个是她现实里的真妈妈,一个是她的理想妈妈,能选谁呢? 佳佳看看那一头的女人,轻轻说着妈妈,王桂香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好闺女,我才是你妈,你回来吧,妈妈在这儿。” 佳佳再看向王桂香,轻轻说,“妈妈。” “妈妈在这儿。”那个女人冲她招手:“到妈妈这儿,我保护你。” 佳佳一步步走向那个女人,王桂香急眼了,大声喊:“佳佳,你忘了妈妈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吗?你忘了弟弟吗?” 佳佳站住脚步回头看,行尸走肉一样又朝我们过来。 我大喜,对王桂香说:“这就对了,继续喊。” “佳佳,你不听话了吗?我是你妈啊,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学……” 王桂香絮絮叨叨说自己的不容易,佳佳站住脚步,脸上出现本能的厌恶,转过身向年轻女人走去。 我急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了?”王桂香站起来,泼妇一样大声嚷嚷:“本来就是我养了她,还不让我说了?你们看着佳佳委屈,谁看到我了?呜呜呜,她那个死爹跟狐狸精跑了,我是又当爹又当妈……” 别说佳佳了,连我都不爱听。但王桂香又没错,当妈的唠叨两句,能说她错了吗? 我以为没什么希望,谁知道佳佳站住,回头看我们,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舍和自责。 我一看有门,推了推王桂香,让她大声喊:“佳佳,我才是你妈!咱俩是娘俩啊,以后有啥事商量来,你看行不?” 佳佳缓缓走向我们。 我有种感觉,只要佳佳投入到王桂香怀抱,一切梦境都会解决,心魔也就解开了。 佳佳一步步走过来,我长舒一口气,想到受苦的孟果和钱三串,心急如焚。好在这时候不能着急,眼瞅着要解决了。 佳佳在极度煎熬中,内心是左右摇摆的,不能着急,欲速则不达。 佳佳离着我们越来越近,王桂香欣喜地张开怀抱,“到妈妈这里,快,到妈妈这里。” 就在这时,桥那头的女人突然说:“佳佳,其实你妈妈在你三岁的时候已经死了。” 佳佳猛地站住,出现了深深的恐惧,看着王桂香,慢慢后退。 王桂香急了:“我没死,妈妈在这儿,你过来抱抱妈妈。” 女人冷笑:“佳佳,你三岁时候妈妈做饭,然后倒在地上死了。你以后在生活里看到的妈妈,其实是妖怪假扮的,要不然怎么会性情大变?以前很疼你,如今变成了又尖酸又刻薄。那不是你妈,是妖怪,妖怪!” “妖怪,妖怪……”佳佳脸色苍白,慢慢后退。 王桂香急着往前冲,上不去桥,她跪在地上大哭:“别听那个臭女人的,她在胡说,我没有死。那都是闹着玩的,我把番茄酱抹在脖子上……” “我妈妈已经死了,我妈妈已经死了,”佳佳喃喃:“难怪她这么喜欢弟弟,难怪她要我回老家嫁人,还骂我是赔钱货……原来她早已经死了,她是个妖怪。” 佳佳义无反顾掉头就跑,跑到桥另一边,一头扎进年轻妈妈的怀里。 年轻妈妈朗声长笑,抚摸着佳佳的头发,念叨着乖女儿,乖女儿。 她拉着佳佳的手,转身离去。 我知道这么一走,恐怕再也没办法找到佳佳了,钱三串和孟果会困死在佳佳某一层的梦境角落,他们永远也救不回来了。 我愈发感觉到,人的梦境结构并不是简单的层层递进,它太复杂了,包罗嵌套,梦里的一个细节能拓展成另一个完整的梦境,犹如分形图形,无限套娃,永远也找不到头和尾。 看着佳佳和女人离去的背影,我大吼了一声“等等!”,两脚蹬地,就要飞起来。谁知道跳到半空,忽忽悠悠又落在地上。 年轻女人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你应该庆幸没和他们一起封在地狱里,捡了便宜还不快走,闹什么闹。” 她拉着佳佳,继续往前走。 我急着往桥上跑,却上不去,眼看着越走越远。 情急之中,我大喊一声:“我知道你是谁。” 女人停下来,转过头看,远远说:“好吧,你说我是谁。” 我们隔着桥远远对视,我一字一顿说:“你就是火妹!” 女人很是震惊,表情错愕至极,下一秒钟她的形象开始变化,衣服变成火炭红,头上出现两个啾啾,腮边两条头发垂下,又可爱又妩媚。同时脸型也在变化。 佳佳神色迷茫:“你不是妈妈……” 火妹笑着摸着她的头发,“我是你的师父。” 火妹拉着佳佳走上了桥,颇有玩味地看着我:“刘海洋,说说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我说道:“其实几个地方都引发了我的怀疑。首先是飞行封印。我和钱三串还有孟果,进入佳佳的梦里,我们都不会飞,丧失了飞行技能。当时孟果猜测,是佳佳封印了飞行。我和钱三串还纳闷,佳佳怎么突然有这么大能耐。” 我顿了顿说:“现在来看,不是佳佳封印了我们的飞行,是你封印的。” 火妹点点头:“我是怕你们行动过于方便,会产生很多不良后果。” “第二个疑点是吃人肉万劫不复。你告诉我们,梦中什么都可以吃,只有一样不准碰,那就是人肉,吃过之后万劫不复。我们三人困在滚筒酷刑,孟果生不出反抗逃脱的心思,一直在自责,说自己罪有应得,是因为吃了人肉。这其实是你给我们下的心锚。” 火妹笑着鼓掌:“厉害,厉害!还知道心锚。看来我的洗脑是成功的,成功制住了孟果。其实你们几个人,最有天赋的就是果果,我也最器重她,只有她才能继承我的衣钵,完成我的夙愿。唉,千算万算,压住了孟果,没想到漏跑了你。”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个游戏 “还有吗?”火妹问。 “当然了,”我说:“我在佳佳梦里第一次见到你,是佳佳在向你供奉胶体。当时我的计划是利用镜子把你从梦中带走,那时还以为你是佳佳梦中塑造的人。当我在背后偷袭你时,你说出了一番话,让我很诧异。你认识我。” 火妹点点头:"那时候我想给你提个醒,也想看看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以上破绽只是存疑,真正使我确定你身份的,是佳佳梦中的一个bug。”我说。 火妹背着手,颇有意思地看着我。 我说道:“我带着王桂香,也就是佳佳的真妈妈,一起入梦。按道理说,我们进入的第一个梦,不是我的梦,也应该是她的梦,别无其他选择。我的能力不足以直接联机佳佳。但是,我们进的第一个梦竟然是佳佳的记忆碎片,她三岁时发生的事情。” “这是为什么呢?”火妹好奇地问。 “因为有人开放了佳佳梦境的端口。”我说道:“你以前教过我们,每个梦都有端口,找到端口才能联机进入。我们轻易进入佳佳之梦,只能说明她的端口开放了。” “然后你就推测谁有这么大能耐开放她的梦境端口,”火妹说:“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因为我是你们的师父,用法器在你们身上盖印,所以你们所有人的梦境端口,我都掌握。” “是这个道理。”我说:“你可以在我们梦里进行一些非常规的设定,比如封印飞行技能。” “但是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火妹说:“你为什么能带王桂香入梦?先前也带过林彤。” “是,这个我也在思索。”我说。 火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看来我低估你了,有一种人做清醒梦天赋异禀,自带技能。刘海洋,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火妹师父,”我说道:“我已经叫破你的身份,这次考验也该结束了。钱三串和孟果可以放出来了吧,他们还在滚筒里受苦呢。” 火妹笑:“也对。” 她点手叫佳佳,佳佳跑过来,仍旧一脸迷茫,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她不知道火妹到底是师父,还是妈妈。 火妹用手重重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桥上平地多出一人,正是钱三串。 他脸色苍白,躺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我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遭受到滚筒碾压,还需要一段时间来休息。”火妹说:“我宣布这场考验结束了,一会儿你们就能离开这个梦。刘海洋,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可以打90分。” “孟果呢?”我对这些打分一点都不感兴趣,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火妹道:“我刚才说了,要和你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就叫找果果。有首儿歌说得好,排坐坐吃果果,你一个来我一个,上课铃声响,小红翘课啦。” 随着话音,火妹身影在桥上渐渐黯淡。 我有些惊慌,孟果还没回来,大声叫着:“火妹师父,火妹师父……” 火妹消失在桥上。 随着她不见,梦境开始抖动,像是地震,地动山摇,连续巨响,桥身开始断裂。 桥下本来平静的流水沸腾起来,像是煮开的锅。 我试着走了走,竟然可以上桥。佳佳站在桥上茫然四顾,喃喃:“妈妈,妈妈呢?我要找妈妈。” 王桂香哭着跑过去,“妈妈在这儿!乖囡,妈妈再也不说你了,妈妈在这儿。” “啪"一声巨响,桥身陡然断裂,佳佳和钱三串从裂缝掉落。我和王桂香几乎同时赶到,一起把自己探出去。在两人掉落的空中,紧紧抓住他们的手。 我抓的是钱三串,王桂香抓住的是佳佳。 下面滚水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热浪滚滚,断桥还在嘎吱嘎吱作响,会发生二次坍塌。 佳佳抬起头看着王桂香,眼泪涌出,特别伤心:“妈妈,你是我的妈妈。” “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王桂香也在哭。 眼泪从空中掉落一滴,正落在佳佳的脸颊,两滴泪融合了。 “妈妈,放开我吧,你赶紧走,这里危险。”佳佳恢复了神智,柔柔地说。 王桂香凄惨一笑:“乖囡,你是妈妈的好女儿,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放心,妈妈就是拼出命去,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我和钱三串就没这么悲情了,这小子沉的跟死猪似的,一直昏迷不醒。我拉着他的手,又酸又疼,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这时桥身发生了第二次断裂,我和王桂香失去了平衡,也从桥上掉落,我们四人一起掉向下面的沸水。 空中我大声吼:“佳佳,这是你的梦,你是梦的主人,快把我们送出去!” 我们四人在空中扑腾,我想飞,可是掉落的速度太快,刚动念就到了水面上。不断鼓泡的沸水,我脑子一片空白,完了。 下一秒钟,我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来,醒了! 环视周围一圈,在客厅里,旁边躺着王桂香。她还没醒,闭着眼睛,哎呦哎呦发着呻吟。 我拍拍她的脸颊,她睁开了眼:“别烧我……别烧我女儿……”她一咕噜爬起来,疯了一样喊:“乖囡,乖囡,佳佳,佳佳!” 里面卧室门开了,佳佳穿着睡衣冲出来,母女紧紧抱在一起,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我长舒口气,生死一刻从梦里出来了,佳佳对梦的掌控还算可以。我想起了什么,快步来到内卧,推门而进,孟果还在床上躺着,并没有醒来。 本来放松的心情揪了起来,我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慢慢走到床边,蹲在旁边,轻声叫着孟果的名字。孟果没有醒,脸色恬然,不像是在做噩梦。 这时佳佳和王桂香也走进来,我们三人一起叫着她的名字,“果果,果果……” 孟果依然没醒,毫无知觉,我轻轻拉起她的手。我的心脏扯裂了一样,那么难受,那么难以呼吸。 “果果,果果……”我眼角湿了。 孟果忽然动了一下,我们一起上前察看,她并没有醒,只是眼角滑落出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在枕巾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分崩离析 孟果陷入昏睡。我、佳佳和王桂香坐在客厅里,已是清晨,谁也没说话,气氛压抑。 王桂香轻轻说:“要不然送果果去医院吧,然后再通知她家里。” 我和佳佳同时摇头:“不行。” 我们两人互相看看,我一字一句说:“孟果在梦里被劫持,送到医院用处不大,大夫治不了的。家里也不能通知。” 佳佳点点头:“孟果的妈妈有心脏病,前些时候果果昏睡不醒,她妈差点出了大事。现在跟她父母说,对于往她妈妈心口窝插刀。” “那怎么办,就让她昏迷?”王桂香担心地问。 我想了想说:“我能联机入梦,一会儿拉着果果的手再入睡,看看能不能进她的梦里,把她救出来。” 佳佳忧愁地看着我,“刘哥,你还能睡吗?” “吃安眠药吧。”我说:“我今天一堆事,等安排好了我就睡。行了,大家别愁眉不展的,你们娘俩重归于好就是一件大喜事。” 王桂香拉着佳佳的手,娘俩头碰头在一起。 我让她们去做早饭,我打开手机,给钱三串发了信息过去。钱三串没有回,我惴惴不安,他怎么样了,安全回来了没有? 我在虎首山人的项目群里发了信息,说今天有事就不到公司了。虎首山人也在群里,马上回复说,程序员该忙忙你的,记得这几天把故事小样写出来就行。 这两件事办完,我长舒口气,现在就等钱三串回话了。 王桂香下厨,弄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大家都没有心情吃饭,还是勉强垫了一口。佳佳显得很疲惫,昨天晚上连环梦累极了。 她坐在沙发上直打瞌睡。王桂香让女儿去休息,佳佳勉强说道:“我这个觉不能白睡,我拉着孟果的手睡,看看能不能和她联机。” 我否决了这个提议,佳佳好不容易回来,再发生什么意外,还让不让人消停了,她现在太疲惫,就算入梦也做不了什么。 我让她好好去睡自己的。 上午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两个故事小样写出来,一共五千来字,细细检查一遍,觉得差不多了。这两个稿不急着发给虎首山人,发的越早事越多,卡着期限交稿就行,一点毛病不犯。 中午佳佳醒了,精神恢复不错,王桂香做了午饭。吃完饭,我困意渐浓,踉踉跄跄来到内室,和衣而卧,躺在孟果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 天有点热,佳佳坐在旁边,轻轻为我扇着风。我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几乎无梦,白马过隙,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佳佳坐在旁边看着书,见我醒了赶忙过来问怎么样,我叹口气摇摇头,告诉她不行,没有梦到孟果。 只好晚上再试试了。 我请娘俩出去吃,我要了啤酒,一边吃着饭一边喝酒,心情郁闷。 火妹到底搞什么名堂,她说要和我做游戏,带走了孟果,让我去找。可是上哪找呢? 佳佳用筷子在桌上画着什么,轻声说:“刘哥,我在清醒梦群里小窗弹火妹师父,她不在线,一直没回我。” 我点点头,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 火妹绑架孟果,做了这么一个局,其用意并不是考验新学员这么简单,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实在想不出来。 “我有件事很奇怪,”佳佳说:“火妹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和我想一起了,我也不知道。”我说道:“这样吧,一会儿回去我问问清醒梦群里其他大神,看看他们的意见。” 吃完饭回到家里,我第一时间联系到了夏日梦。夏日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把梦境里发生的事说给他听。 夏日梦极为震惊,道:“我同意你的意见,火妹这么做已经超出考察新人的范围。你稍等,我联系她试试。” 我点燃一根烟,在客厅里踱步转圈,佳佳在里屋照顾孟果,王桂香收拾屋子。憾凊箼 我把烟掐灭,王桂香说没事,抽吧,知道你心情不好。 手机响了,我一个箭步窜过去看,是钱三串发来消息。他发了一连串苦笑的表情,语音说:“老刘,实在不好意思,我睡了整整一天,才养过神。你能和我说说吗,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到现在还一脸懵逼。” 我梦里发生的事复述一遍,钱三串苦笑:“老刘,我们被耍了,被火妹耍了!” “这话怎么讲?” 钱三串道:“发生这些事,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事先有一些蛛丝马迹的。火妹在酝酿一场大棋局,我们都是棋子。” “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我说。 钱三串道:“我的判断是,早在对付医生的时候,火妹就开始布局了,甚至可能更早。” 我心头一震,医生……我想到一个极关键的事物,却想不出具体是什么。 想到的这个事物可能是开启火妹这把锁的钥匙,我凝思苦想,钱三串忽然道:“老刘,我决定退出。” 我一惊,回过神来:“什么退出?” “我不打算再学清醒梦了,太危险。你体会不到昨天梦里我被滚筒反复碾压的感觉,真的,毫不夸张说,那就是地狱!我被碾压的时候,头脑是清醒的,能感觉到每一寸肉体的痛苦,我想了很多很多……总而言之,我退出。” “你不能因噎废食啊。”我赶忙劝他。 钱三串苦笑:“我学习清醒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好奇?是探寻?还是为了反哺写作事业?深思熟虑之后,我觉得清醒梦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写作工具而已,目前我已经够用了,不想继续往下学,没什么意义,而且非常危险。以后会发生什么灾难,谁也不知道。” 我没有说话。 钱三串道:“你也好好想吧。老刘,我提醒你一下,这人修炼清醒梦的境界越高,就越可能是一个疯子。只有精神不好的人,才能把清醒梦玩明白。我们的归宿最终还是现实。我就说这么多了,下个月巫溪笔会再聊吧。” 他不再回信息。 我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呼吸不畅,孟果昏迷不醒,火妹行踪不明,钱三串又退出了。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章 长老会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再次尝试和孟果联机,手拉手睡在旁边,但是一夜无梦,什么都没有梦到。 孟果算起来已经昏迷两天,生理状态还可以,就是昏睡不醒,一直在睡梦里。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接受这个现实:火妹反水抓走了孟果,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完全想不通。 上午的时候,夏日梦发来信息,我赶忙问他找没找到火妹。 夏日梦没有正面回复,而是把我拖进一个群,群里只有五六个人,看到这些人的名头,我心里一惊。 第一个是清醒梦群的群主“奇先生”,剩余的有几个副群主,还有等级极高的前辈,总而言之,这个群就是国内清醒梦的大神群。 等级这么高的夏日梦在这些人面前,竟然辈分最低,他来主持这次群会议。 除了我之外,佳佳和钱三串也被拉入这个群。我马上判断出来,这个小群的建立就是为了讨论火妹。 夏日梦说道:“人到齐了,临时组建这么个群,是为了火妹事件。程序员、佳佳和钱三串,群里现在这些人,都是国内清醒梦领域的顶尖精英,隶属清醒梦群的长老会。他们来决定最后如何处理火妹。” 我们三人赶紧在群里打招呼,说大神们好。 钱三串先打出一行字:“诸位大神,火妹师父这件事给我造成的伤害太大,对不起,我宣布退出清醒梦群,以后不会再触碰相关领域。再见。” 这小子真有刚,说到做到,头像一暗,随即从群名单里消失。我打开大群,他也退出了,毫不拖泥带水。 小群里有个副群主,名字叫“幽暗森林”,非常不满,发消息说:“这就是咱们清醒梦群一直被诟病的原因!缺乏严格管理,说退出就退出,当我们是菜市场吗?” “谁说不是呢。”一个叫“肉半斤”的人,慢悠悠发消息附和。 幽暗森林道:“话说回来,火妹真是不地道,大家还记得以前的二师兄吗?清醒梦群最怕的,就是高级精英反水,对社会的危害极大。管理如果上不去,我看不如把群解散得了。”んttps:// “肃静一下。”群主奇先生说:“咱们今天的议题就是火妹,其他的事不说。老夏,你先讲讲。” 夏日梦道:“根据程序员等人的各自口述,我整理了火妹事件整个经过,形成文字稿,已经发到群文件了,想必诸位都看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有群文件,赶紧下载,不禁佩服夏日梦的认真。火妹这件事整理了将近五千字长文,记述详细,而且分别从我、钱三串和佳佳视角来写,客观公正,几乎就是原样复原。 “嗯。都看了。群里你和火妹关系最好,平时情同兄妹,先聊聊你的看法吧。”奇先生说。 夏日梦道:“出于个人的情感角度,我始终不相信火妹能做出违背群规大逆不道的事情,此事疑点甚多,无法定论。我个人倾向本次事件只是火妹对徒弟们的考验,不会触及底线。” 肉半斤慢悠悠说:“你的意思是,群主大人还有我们,都是小题大做喽?” 夏日梦道:“我没这么说,只是谈谈自己的看法。众所周知,清醒梦是一个小众的亚文化领域,学的人本来就少,而且清醒梦极讲天赋,门槛太高,很多人都挡在门外,能进到门里,一路修行升级的是凤毛麟角。恰恰因为这个原因,此中高手对社会的危害性也更大。咱们群里以前没少出过在梦里胡作非为酿成惨烈后果的人。火妹事件出现了不好的苗头,不管我情感能不能接受,都要把这个火苗无情掐灭!”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喽。”肉半斤不咸不淡说。 群主奇先生道:“大家少说两句吧,我说说我的看法。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火妹的梦里出现了几个阴暗细节。第一个是滚筒酷刑,梦里设置刑法,私建公堂,以前也有人这么干过,后来众人决议,建立过一条群规,在梦中不准以某种方式摧残和折磨他人;第二个细节是,火妹在梦中享用人肉胶体,这种胶体是人精神之精华。这种行为是典型的损人利己,和祭鬼没什么区别。第三个细节,火妹化成佳佳的妈妈,诱导佳佳对抗自己的亲生母亲。从这三个细节能看出,她已经走歪了,出现了原则性的错误。” 奇先生打字不是很快,发言时字是一行一行往外蹦,可在这期间,没有人打岔和灌水。能感觉到清醒梦群的高层间有很大矛盾,很多人对群主都不太服气,但至少明面上没有损群主面子的事发生。 奇先生道:“幽暗,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吧。” 幽暗森林好一会儿没说话,回复说:“行吧,我来。” 我一惊,这个幽暗森林是什么人物?看他阴阳怪气的,交给他能行吗? 就在这时,夏日梦发出消息:“老大,我慎重考虑过,火妹的事交给我吧!” 奇先生马上改口:“好,既然老夏主动请缨,那就交给他。老夏要负责抓拿火妹,长老会要三堂会审,根据最后的堂审结果,决定怎么处置她。大家如果没有其他意见,就这么定了。” “我记得有个学员还昏迷不醒,是不是?”幽暗森林问。 夏日梦艾特我,“程序员,你说说。” 神仙打架后,终于轮到我这个凡人说话了,我赶紧打出消息:“是。昏迷的学员,群名叫果果,目前被火妹在梦中劫持,现在昏睡不醒,已经快两天了。” 幽暗森林道:“夏日梦,你也看到了,真要什么人因为火妹受到重大伤害,这件事性质就变了。老大,咱们是不是也该定个期限?毕竟人命关天。” 奇先生道:“人格解体五天内救回,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老夏,从现在开始算,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行不行?” “好!”夏日梦没有讨价还价。 “完不成怎么办?”肉半斤适时插嘴。 夏日梦道:“我自废武功退群,和钱三串一样,永远不沾清醒梦的边。” “好,你说的!大家都看着,群里有记录,这是军令状!”幽暗森林连发了几个叹号。 奇先生道:“老夏,这三天里需要什么帮助,你尽可以张口。我也不相信火妹会做出什么过分事,但现在一切都发生了,咱们既来之则安之吧。” 夏日梦下一秒钟头像暗了下来。 我长叹一声,夏日梦别看在群里等级最高,可一副老好人模样,太受欺负。 正感叹着,夏日梦突然弹出小窗:“刘海洋,我要你马上去找一个人,这是秘密,对谁也不要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奇人 我问夏日梦,要找什么人。夏日梦道:“有个人你一定见过,他和火妹之间知根知底,两人经常在一起。” “谁?还有这么一个人?”我纳闷。 夏日梦缓缓说出两个字:“老陈。” 我一惊,脑海里浮现出老陈形象。老陈是火妹公域梦的管家,这老头自称有管家瘾,梦里经常穿着一身燕尾服,手臂搭放白手巾,彬彬有礼,特别有范儿。 老陈是火妹的前任徒弟,一直跟随火妹,论起来,他确实是极其重要的线索,对啊,怎么把他忘了。 我问夏日梦,你认识老陈? 夏日梦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个问题,“你现在在哪个城市?” 我告诉他,我在沈市。 夏日梦发了个长舒口气的表情:“太好了,老陈就在沈市。我告诉你一个地址,你到那里找他。” “他全名叫什么?”我问。 夏日梦道:“不知道。他的真实长相也不知道,甚至他到底是不是一个老人,也不好说。” 我傻眼了,问那怎么找。 夏日梦道:“我告诉你一个快速辨认他的方法,只属他一个人的特征。” 夏日梦告诉我,老陈白天不出来,尤其是这样的大夏天,他这个人耐冷不耐热,白天一定躲在家里。只有傍晚临近黄昏,气温降低,他才会出现,我要在那个时候赶过去,才可以找到他。 接下来,我白天码字,和佳佳一起照顾孟果。临近黄昏的时候,我打了个招呼,一个人出门办事。 打了辆车,按夏日梦给的地址来到一处小区。小区里有个小花园,四周花团锦簇,中间空地上,不少孩子在玩。一处长台阶上,站着十几个闲汉围成圈,正看两人对弈下象棋。 我凑进人群里,对弈的是两个老头,白背心大裤衩,手里摇着蒲扇。其中一个老头双手戴白色手套,下棋出招凌厉,以摧枯拉朽之势大举入侵,而另一个老头拙荆见肘,摸着下巴思考。周围看热闹的人,在纷纷支招。 戴着白手套的老头摇着扇子说:“再让你学三年,你也下不过我,不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旁边一群人起哄:“是胡容华。” “对喽。”老头满意点点头:“当年我和胡容华有一面之缘,晚上我请他喝酒,他传授我必胜十三招。就我这个水平,市里参加比赛都绰绰有余,更别提你们一群小垃圾。” 周围人起哄,“哦~~哦~~” “别看了,象棋不是相面,”白手套老头站起来:“认输吧。我去撒泼尿。” 他走到一旁的灌木丛,解开裤腰带就尿,旁边有几个老娘们正扯闲白,看到这一幕纷纷皱眉捂鼻子,骂老不正经。 老头呲着黄板牙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尿完还抖两下,摇着扇子回来。 旁边人起哄:“你就别继续下了,撒完尿不洗手,还摸棋子,后面人还下不下了。” “行,行,”老头说:“你们就欺负我吧。不跟你们玩喽,回家看新闻去。” 老头裤衩子提的特别高,都快到胸口了,露出两条毛腿,摇着扇子,模样怎么土怎么来。 周围人想不到的是,这个不起眼的老头竟然是隐藏的清醒梦大神,火妹的贴心管家,也是我要找的老陈。 我跟在他身后,没有打招呼,看着他拐进一栋楼里。 老头就住在一楼,打开门,进到屋里点亮电视,然后搬着一把破旧的电脑椅坐在门外,隔着门帘子看里面的电视新闻。 外面一群小孩疯打疯闹,大说大笑,一点都不妨碍他。 我没有上前相认,蹲在一个不起眼的高台上,抽着烟观察他。这是我在线下接触的第一个清醒梦大高手。 在梦里他衣冠楚楚,风采不次于英伦范的管家,去唐顿庄园都绰绰有余,而线下竟然是个糟老头子。 看了片刻,老陈站起来,进到屋里,厕所门响。时间不长他从厕所出来,回到门外继续看。 新闻三十分钟,老陈起来上了两遍厕所,简直是尿频小王子。 看完新闻,他又看其他综艺节目,在门口吹着自然风,悠然自得。 我把烟头踩灭,走过去。老陈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看我,没在意继续转头看电视。 我站在他身后,一起看着里面的电视节目。 “爷们,有何指教啊”老陈翘着二郎腿,扇着扇子,不急不缓地说。 “你是老陈吧。”我说:“我是程序员。咱俩在梦里见过。” 老陈叹口气摇头:“梦里的事梦里说,找过来就没意思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惊扰你老的。” 老陈用遥控器关闭了电视,走进屋里,在黑暗中说:“进来聊吧。” 我正要掀帘子进去,老陈道:“帮我把椅子一起搬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我吭哧瘪肚地抬起电脑椅,真够沉的,呼呼带喘搬了进来。老陈还不满意,说着:“别把帘子掀开,进蚊子,敢情蚊子晚上不咬你。” 这老头絮絮叨叨中,我把椅子搬好,门也关上了,屋里没开灯,乌漆嘛黑的。我顺手摸墙上的开关,老陈大吼:“开灯不要钱啊?电费你掏吗?” “老陈,你不至于吧,现在都是节能灯,亮一宿的钱还比不上一根铅笔芯。” 老陈大怒:“艰苦朴素的作风都让你吃了吗,你们年轻人一辈儿不如一辈儿。” “现在产能过剩,多用点电才是正道。”我随手把开关打开。 屋里一股陈腐之气扑面而来,竟然还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高低柜,我小时候在农村见过,没想到老陈还在用这些东西。 老陈正要骂,忽然想起什么,急匆匆跑进厕所,上了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脸的疲惫。 “老陈,你这毛病不好啊,今天也是来的匆忙,下次我给你买点药酒、壮骨粉什么的。” “拉倒吧。我用不着那些玩意。”老陈摇着扇子,坐在椅子上扇风:“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谁告诉你在这儿能找到我的?”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清醒梦群里的夏日梦。”我说。 这不是我出卖夏日梦,夏日梦已经交待了,如果老陈问起来,就说是他,要直言相告。 老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他。算你小子诚实,没跟老人家耍滑,你这次来为了什么呢?知不知道清醒梦群规有一条,不鼓励会员线下见面。” “我是没办法了,”我说:“我为了火妹而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体感 “火妹?火妹咋了?”老陈坐直身子,能看出来,他和火妹关系非常铁。 “你不知道?”我搬来椅子坐下,掏出烟递给他。 “别废话,到底怎么回事?”老陈没接,急着说:“我在梦里好几天没看到她了,我也在纳闷。” 我没说话,给自己点上烟,翘着二郎腿看他。 老陈不耐烦:“你小子真他妈不痛快,有什么说什么!干什么这是,审问我?你也配?” “火妹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 “你说不说?少来这副面孔,老子不喜欢看!不说就滚蛋。”老陈站起来撵我。憾綪箼 我说道:“火妹挟持了果果,失踪了。” 老陈愣了,“果果,是和你们一起的姑娘?那是个好苗子。火妹把她带走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把火妹事件细细说了一遍,途中老陈上了两趟厕所。听完之后,他半晌没言语。 我说道:“你肯定知道火妹的事,赶紧说出来,别藏着掖着了。现在至少两个人的前途押在她的身上:果果至今昏迷;夏日梦如果找不到火妹,也要自废武功。你难道就等着看热闹?” “我和火妹是在安定医院认识的。”老陈问我要了一根烟,缓缓说道。 “安定医院……”我愣了。 “就是精神病院。”老陈吞云吐雾:“那时候我是护工,在医院做点力气活,比如搬运重物,制服狂躁病人什么的,糊口嘛。干了能有五六年吧,期间认识了火妹。她出院以后,我也退了,然后一直追随着她。” “火妹是医生,还是……“ “是病人。”老陈说:“她那时候刚入院,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后来出现了精神分裂的阴性症状。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就是说当时如果不进行治疗,就会转为阳性,就是精神分裂了。” 他磕了磕烟灰:“我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她。我们很快成为相聊甚欢的知己,火妹善良而且聪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人,智商估计得过百。” 我笑了:“过百只是基本操作好不好,我还测过智商呢,135。我说啥了。” “看你个吊样,还135,谁信啊。你别瞎打岔好不好?”老陈瞪了我一眼。 “火妹是因为什么进去的呢?”我问。 “她妹妹。”老陈站起来又要上厕所。我只好耐心地等着,时间不长他从厕所出来,系着裤衩的裤带说:“她家的情况,她很少说,我也没见过她的父母。不过听别的大夫讲,她发病原因是她的妹妹。” “妹妹?” “嗯。她从来不说她妹妹的事,我也没问过,”老陈说:“我有个原则,隐私的事情别人不想说,我也坚决不问,精神病人更是如此。或许这也是我和火妹关系处得特别好的原因吧。我尊重她。” “别人是怎么说的?”我问。 老陈道:“我听来的只言片语是这么说的,火妹和妹妹关系特别好,两人是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她妹妹后来发生意外,什么原因不知道,应该是死了。自那之后火妹性情大变,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在上高三,马上高考,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导致学业荒废,还进了精神病院,前途尽毁。” 我有点生气:“火妹得过精神病,清醒梦群里那些人知不知道?夏日梦知不知道?” 老陈笑:“你想想,这事我都可以和你说,其他人能不知道吗?火妹也不避讳自己这段经历,很多时候是她主动说出来的。” “可她没和我们说过啊!”我越说越生气:“早知道她有精神病,说什么我们也不能跟着她学,太吓人了。这样危险的事,应该早点告知!” “你嚷什么。”老陈道:“要这么论,清醒梦群那些高手,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是精神病!没有点疯劲儿,还想在清醒梦领域有所成就?做梦!火妹在医院呆了一个月不到,情况不是那么严重。” “好吧,就算如此,你刚才提到‘追随’这个词,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老陈道:“高智商的精神病人,看待世间的角度和正常人不一样,而且他们不是异想天开,而是有一套完整体系。火妹就是如此,我和她聊天的过程,她向我渗透了一个,只属于她自己视角的体系,她在研究一样神秘的课题。” “什么?” “轮回。”老陈说。 我手里的烟蒂很长了,竟然忘了磕,烟灰落在腿上,赶紧扑落。 我恍然:“因为她妹妹死了,所以她开始研究轮回?“ “算你小子还有点机灵劲儿,”老陈说:“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火妹介绍了一整套对轮回的想法,而且告诉我,她在搞试验,自己做一套轮回系统,看看能不能验证。” 我目瞪口呆,脑子里乱糟糟的。 好半天我说道:“老陈,根据你的经验,火妹这次劫持果果,和她提出的轮回体系,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老陈摇头:“我说完了,你自己判断。火妹后来出院了,并没有继续学业,隔了半年左右,她又一次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学清醒梦。我那时对清醒梦一无所知,但冲着她,就学了!后来我进步蛮快的,清醒梦群里等级越升越高。但是吧,清醒梦群都是年轻人,我一个半大老头子跟一群孩子混实在没意思。我就从群里退出了,跟在火妹的身边,做她的管家,就这么个事。” “那你挺厉害的。”我摸着下巴冥思苦想,想把这些信息串起来,应该对救出孟果有帮助。 老陈站起身,又去了趟厕所,好一会儿才出来。 我实在忍不住:“老陈,你没去医院看看吗?” “有什么可看的,人上了岁数,前列腺功能退化,你小子别幸灾乐祸,你老了也这个德性。”老陈愤愤不平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这样白天还行,晚上怎么办?睡个十分二十分钟就要起夜去厕所,哪有睡眠质量可言。再说了,你这样还怎么做清醒梦,刚进梦就醒,我都怀疑你怎么成为高手的。” 老陈哈哈大笑:“要么说你还年轻,对清醒梦的了解还是皮毛,差得远哩。我告诉你,我和你们在梦里的时间体感是不一样的。” 我一惊,问什么意思。 “现实中,你我都是20分钟,谁也改变不了,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但是在梦里,同样的二十分钟对我来说就是两天、两个月,甚至两年,你只能老老实实度过那二十分钟。这就叫时间体感,从这点来说,我能在梦里活到天荒地老。” 老陈得意地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秘密梦境 老陈说到时间体感,我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老陈笑了:“你不理解就对了。你太年轻,以后经历多了,慢慢去理解吧。再说了,这是我的独门绝技,你理解那么多干什么。行了,话题转回来,谈谈火妹,你们有什么计划?” 我苦笑:“老陈,我来求助的,你怎么反问我?” 老陈摸着下巴,在厅里走来走去,黑森森房间里老头瘦骨嶙峋,像是一团剪影。 “我知道火妹有两个公域梦。”老陈说:“测试你们飞行技能、吃吃喝喝的海边,只是其中的一个……其实还有另外一个。” “那个是什么?怎么才能去?“我赶忙问。 老陈道:“火妹没有说太多,她只说……”他有些犹豫,坐下来扇着扇子。 我催促他说。 老陈脸色阴沉:“说什么说,都几点了,赶紧走吧,我要休息了。” “老陈,怎么了这是?关键地方不说了。”我着急。 老陈呼哧呼哧扇着风,“我要先问问夏日梦,核实这件事的真伪,说不定你跑来骗我呢。我也是关心则乱,竟然跟你说了这么多。” 我怒了:“我大老远过来骗你一个老头子?我图点什么。行,你要核实赶紧核实,今晚我要做梦找火妹。果果现在危在旦夕,夏日梦也赌上了一切,我还有闲心跟你逗咳嗽,真是可笑。“ “哼,清醒梦群有几个他妈的好人?都是神经病!谁知道你真的假的。”老陈不耐烦,“滚蛋!赶紧离开我家。”んttps:// “你要核实赶紧核实,我就不走!” 老陈面目阴郁,想说什么没说,最后摇着扇子进到里屋。我焦急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临近夜里九点。 老陈从屋里出来,脸上没有了戏谑的表情,严肃地说,今晚你留下来吧。 “核实了?”我冷笑问。 老陈答非所问,说道:“今晚和我一起睡觉。” 我差点口水喷出去,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今天晚上我们去找火妹?” “嗯。”老陈说:“我联系了夏日梦,今晚就咱们仨行动。我事先提个醒,火妹可不是一般人,这次梦境寻人会颠覆你的认知,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经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既然都颠覆认知了,我再做心理准备也没用。”我说。 老陈上下看看我:“你先去厕所洗个澡,那里有喷头,不过没热水,克服一下吧。把汗臭味都洗掉,我不喜欢和不干净的人睡在一起。” 我有点无语,他这话说的,就好像晚上我要为他侍寝似的。 老陈道:“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到里屋来。咱俩一张床。我带你入梦。” 我本来想开两句玩笑,可看他无比严肃的表情,还是算了。 我告知佳佳,说晚上不回去了,让她别担心。然后去厕所,把衣服脱了冲了个澡。说实话,洗澡的时候,我把门插死,生怕老陈突然闯进来。 这样的糟老头子,有点特殊癖好也说不定,小心为妙。 洗过之后,来到里屋,老陈家房子不大,卧室收拾得挺干净,就是有股子老年人的味儿。上了岁数的人房间都有,说不出来的味道,闻着就腻歪,像是长了蘑菇的狗尿苔。 “你没孩子吗?”我问。 老陈坐在床边不高兴:“别打听私事,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为了火妹,我才懒得接待你,想上我的床?做梦!你也配!” 我嘬嘬牙花子,有点无语。 眼瞅着到了十点,我手机响了,拿起来看,是夏日梦发来消息,只有简单两个字,“入梦。” 我到床的里面,老陈睡在外面,他尿频,几十分钟就要上厕所,睡外面方便。 我们两人躺下,他抓住我的手,我知道这是联机入梦的程序,我也是这么带别人入梦的,可此时此刻觉得很别扭,说不出的腻歪。 我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看看四周,还在老陈家里。 是在客厅,老式高低柜的柜门开着。老陈背对着我,面向柜子,不知做着什么。 我感觉空气很潮,透着一股水汽,门帘晃动,外面阴云密布,但没有雨,空气沉闷。 老陈身体抖了抖,然后关闭柜门,我这才看出来,他刚才对着柜子撒尿。 老陈转过身,“你现在在我的梦里。” 我打了个激灵,现实中的记忆涌过来,梦中知梦了,进入清醒梦状态。 “为什么这么潮?” 老陈笑:“这是我的梦,我本来上厕所就多。” 我差点吐出来:“这些水汽都是你的尿?” “胡说。”老陈道:“我们是在梦里,在意识里,和尿有什么关系。你觉得潮,是因为我的意识是潮湿的。这没办法,我尿频年头太长了,思维都有点湿哒哒的。” “你为什么不治治呢?”我问。 老陈道:“这个病彻底根治很难,但改善简单,服点药做个运动什么的,就可以,但我不想。因为尿频曾经救过我的命。” 我问怎么回事。 老陈摆摆手:“总而言之,尿多是我清醒梦的一个优势,我不会自废武功。行了,别聊我了,我带你进火妹另一个公域梦,夏日梦这小子应该早就等着了。” 他指着门帘外面,招呼我一起过去,我们两人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外面到了一片野外,黑森森的山林起伏,乌云密布,云层里闪动着紫色的闪电。 “这地方我好像来过。”我有些惊讶。 老陈带我顺着林间小路往前走,没多远陡然开阔,树林环绕中有大片的空地,那里矗立着一座废弃的大型建筑,破败不堪,有的楼层窗户都没了,里面很黑。 我震住了,这不就是我们最开始学习飞行的地方吗? 火妹当时要求我们必须飞到建筑顶,对,就是这里!我记得很清楚,钱三串带着两个女孩飞在半空,顺窗户往里偷窥,被火妹发现了,一顿训斥。 老陈和我绕到了建筑的前面,二楼阳台上悬挂着破烂的招牌,巨大的红字写着“xxx医院”,前面名头看不清。 就是这儿! 大门前站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国风长袍,脸上戴着花脸面具,正凝神看着建筑。 我叫了一声:“夏前辈。” 夏日梦转过身,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问:“刘海洋,你还记得这地方吗?” 我缓缓说出两个字,“医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镜子迷宫 “是的。”夏日梦说:“这里就是当时封印医生的镜像迷宫。” “这栋建筑……”我问。 夏日梦道:“这里也是火妹的两大公域梦之一。医生被封印之后,她极有可能和医生还保持着联系。” 我小心翼翼问,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夏日梦道:“关于火妹的事,医生肯定知道什么,我们要进去会会他。我打头阵,老陈,你来护佑刘海洋的周全。” 老陈满脸苦涩,忽然身体抖了一抖,说了声不好意思,要撒尿了。他的身形暗淡,要脱梦出去。 夏日梦无奈道:“老陈,你不必进迷宫,在外面守着做个接应,这个没问题吧?” “老夏啊,我不是胆小怕事,你也知道我的前列腺,动不动就来尿,别耽误你们正事。我去去就回。”老陈身影彻底消失,从梦里出去了。 夏日梦头疼似的捏捏太阳穴,对我说,你也留下来吧,我一个人进去。 我笑了:“夏前辈,我可没有前列腺炎,咱们一起吧。我特别着急找到火妹,孟果还在她手里,心急如焚啊。” 夏日梦点点头,没有多说,大步流星走进门前,抬头看看破败的建筑。他回头看我,我其实紧张的都快没脉了,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那叫一个快。 夏日梦猛地打开门,门里无数道银光在闪烁,晃得眼都要瞎了。 夏日梦大喊:“快进!别让医生趁机跑出去。” 我来不及细看,跟着他走了进去,“哐”一声大门关上。银色闪耀,根本睁不开眼,眼睛直往下淌眼泪儿。 “前辈,前辈。”我大声叫。 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是夏日梦的声音:“这里是镜像迷宫,所有的镜子彼此互映,你别急,我把光调暗点。” 我闭着眼睛蹲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啪”有人打了一个响指。“好,睁开眼吧。” 我慢慢把双眼睁开,果然不晃眼,目光所至,能看到一面面镜子,彼此无缝相连。天花板、地板、四面的墙上,全是镜子,摆放得密不透风。 我看到无数个“我”在动,镜子彼此相照,镜子里映着小镜子,小镜子里映着更小的镜子,形成很多嵌套的镜像。 我慢慢站起来,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我一起站,我动了一下手臂,无数个我一起动。 我活这么大从没见过这般景象,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这种地方,镜子迷宫带来的体验是无比震撼的。 夏日梦的声音在后面传来:“适应了吗?继续往里走,医生就藏在迷宫里。” 我没有回头,径直道:“夏前辈,你发没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什么?”他问。 “镜子里为什么只照出我,却看不到你呢?”我问。 夏日梦拍手:“你小子果然进步神速,观察力惊人。”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我说:“夏前辈从来不用‘小子’这个称呼来叫我。他没这么粗俗。” “你啥意思?”夏日梦不高兴。 我说道:“很简单,你不是夏日梦,你也不是我,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你是医生!” 我猛地向前跑去,地上铺满了镜子,表面极为光滑,像冰一样。我偷眼观瞧周围的镜子,里面确实只有我一人,照不出医生。 他就在我身后,却不出现在镜子里,像是无影人。 后面恶风不断,医生以极快的速度到了近前,我都能想象出他伸手抓我的画面。情急之中,我猛地跳向身旁一面镜子。 镜子是我清醒梦的法门,遇到镜子便如鱼得水,我怎么可能被医生抓住。尤其这种镜子互映的状态,是我最喜欢的。 我跳进这面镜子的瞬间,镜子没有碎,我落入了一个黑森森的空间里。 我长舒口气,心砰砰跳,夏日梦呢?这么短的工夫,他就被医生制服了?不可能吧。 我平稳一下呼吸,从暗门里出来,等一出来就傻了眼,满眼银光,眼前是一条走廊,目之所及全都是镜子,一面一面彼此无缝相连。 也就是说,我现在还在镜子迷宫里,只不过从一面镜子进去,从另一面镜子出来,并没有脱离这个迷宫。 我继续前行,地上太滑,镜面如冰,一不小心摔倒,我掉进了镜子里。里面黑漆漆的,我摸索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眼前又是一条走廊,无数面的镜子。 我蹲在地上,做了个深呼吸,冷静思考。 镜子迷宫极其复杂,无法推衍整个结构。而且镜子太多,面面嵌套,造成了极大的视觉混乱,分不清前后左右的方向,更别提弄清结构了。 我还是找到了最基本的两个元素,一个是镜子迷宫,一个是镜子里的过渡空间。 我凝神思考,高考都没这么费过心思,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是逃生,而是找到医生,从他的嘴里套出火妹的下落。 一想到这儿,我反而不害怕了,甚至盼望医生的出现。 我慢慢在镜面上走,走着走着滑起来。我们北方冬天下大雪,滴水成冰,小时候经常在冰面玩,打个滑什么的。儿时的技能此时在记忆深处苏醒。 我一下一下滑动,滑到后来,滑行的距离越来越长,竟然有一次滑出整整一走廊的距离。 我在地上滑动,寻找脚下的感觉,地面的镜面近乎零摩擦力,牛顿三大定律嘛,我初中物理学得还行。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些关键东西,一时又想不明白。正细琢磨着,再想控制身形已经晚了,我直直撞向对面的镜子。 我大叫一声,整个人投入到镜子里,眼前一黑,又进入了镜子里的过渡空间。 我摸索着走向外面,正要出去,忽然传来一个人说话声:“在这里,我就是王!你们进来是找死,失策了吧。” 我扶住边缘,小心翼翼探头出去,只见一个人的背影,穿着白大褂,正在和一面镜子说话。 那镜子里竟然关着夏日梦,戴着鬼面,趴在镜子的内部,双手锤着里面的镜面,想出来。 镜子像是二维牢笼,把他关在里面。 这个穿白大褂的人,隔着镜面,和关在牢笼里的夏日梦对话。 “小鬼脸,你们永远也出不去了。”白大褂说:“你们当时封印我,应该要想到今天的下场,这就是报应!”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克莱因瓶 穿白大褂的人,正是医生,关在镜子迷宫里这么久,他竟然还这么嚣张! 我咬了咬牙,鼓足勇气走出去,招呼了一声,“嘿!医生。” 医生背影一僵,缓缓转头看我。我浑身汗毛竖起来,医生没有脸,准确的说,他变成了一个怪物。 医生的面部长满了细细的肉管,像是成千上万条蛔虫,每个肉管的前端都顶着一张人脸,数以千计的人脸随着肉管在上下抖动。 每张脸的表情都不一样,男女老少,喜怒哀乐都有,医生的面部像是一个凝聚了芸芸众生的微型地狱。 他的身体还是正常人,只是面目全非,此时站在走廊那一头,我感觉到他在“看”我。 “医生,”我强忍恐惧,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次来是想和你谈谈。” “行啊,”医生点点头:“打开迷宫大门,把我放出去,我就和你们好好谈。” 夏日梦封印在镜子里,大声说:“刘海洋,千万不要听他的!” 医生大怒,口气阴森:“那你们就永远封在镜子里吧!” 他伸开手掌,对着夏日梦所在的镜子轻轻推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夏日梦所在的镜面开始翻转,向内合拢,视觉效果很难形容,镜面似乎瞬间液化,表面的液体像内部流动,里面也在液化,向着表面涌出,形成一个极古怪的状态。 镜面外部和内部被打通了,形成了现实中所没有的克莱因瓶。里面即外面,外面即里面。 如此古怪、超越认知的东西,只能发生在梦里。 我一眼之下,竟然看明白了其中的结构,但我知道,醒来之后绝对描述不出来。 因为梦是高维的,醒来的现实又回到了低维。 镜子里还有夏日梦,他的身体随着镜子液化,被拉扯成面条一样的长条,身体随着镜子一起通透起来,外即里,里即外。 自我循环,内外相合。 夏日梦的喉头发出一种类似淹水的“咕嘟咕嘟”声,充满了金属质感,极为古怪。 我浑身发冷,腿肚子都在转筋。 医生嘿嘿嘿怪笑转过头,伸出了手指,指向我。走廊上所有的镜面,全在发生变化,变成了液体,表面向里流,里面向外流。 每面镜子都变成了类似章鱼吸盘的模样。无数面镜子都在发生变化,我似乎困在一个无法描述、超越维度的超级生物体的内部。ganqing五.com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 医生面部上万个肉管一起蠕动,似乎在笑:“这里已经改造成了镜像维度的宇宙,我就是这片宇宙之神。” 我没来得及逃,脚下一空,掉进了镜子里。 我看到了自己,类似摄像头,从外面的客观世界看自己,与此同时,我还保持着内视角看外面。我同时拥有上帝和第一人称两个视角。 下一瞬间,两个视角被无限叠加。摄像头视角里,我看到了无数个我。又从自己的内视角,看到了无数个我的镜像。 叠加、叠加、无限叠加,不知道有多少个我,我算不出来同时拥有多少个视角,大量信息在一秒钟内疯狂涌入我的大脑和意识。 我拥有无数个当下,每个当下都是永恒。 我大声惨叫,声音也被叠加,从我的喉头传送至镜子的极远处。又从极远处镜子里的我,再传回来。这个过程几乎瞬间完成,两个音量的声音轨道叠在一起,形成多个声部,又齐又散。 我痛苦不堪,脑子如果是cpu,现在已经快烧了。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火妹说过的话,“梦里一切既是假的,也是真的。山是假的,水是假的,会飞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胸口激烈起伏,忽然顿悟,我一直在跟着幻象走,为什么不能置身事外呢?我闭着双眼放缓呼吸,想象自己正在鸟语花香的阳台看风景,随即又觉得不对,这种想象也是妄想。 我张开双臂,不妄想不起情绪,平静如初。下一秒钟,感觉双脚落在了实地上。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铺满镜子的空间。空间极大,上下左右目光所及全是镜子。 肯定是换地方了,刚才在走廊,现在是在一个广阔的空间里。 这是什么地方呢? 我正在想着,忽然一面镜子里出现张脸,是老陈。他站在镜子里,敲打里面的镜面,道:“老夏,老夏,刘海洋,刘海洋!” 我暗暗叫苦,老陈最是油滑,他怎么也被医生抓住了?转念一想,不对!老陈没有被抓,他应该还在迷宫外,也就是说,他敲打的这面镜子,就是出入迷宫的大门! 我奔着大门滑步过去,这时,从天花板的镜子里,忽然掉落一人,正是医生。 我猛地收住脚步,但地上太滑,站都站不稳,医生继续往下落,他似乎能控制在空中掉落的时间,正好落入我的怀里。 我冲向迷宫的大门,医生搂着我的脖子,脸上无数个肉管在细细蠕动,仿佛在得意的笑。 我明白他的用意,他是想让我带他一起出去。这怎么可能?眼瞅着要到了,我双脚往下一用力,猛地掉落进镜子里,眼前一黑。 我进入镜子里的过渡空间。 黑暗中,医生惊讶:“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能操控这里的一切吗?”我把他从身上扔下去:“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医生呵呵笑:“你有点本事。那几个高手,在我看来其实都不如你。” “你困不住我的,”我充满自信地说:“当然了,我也对付不了你。我们这次来找你,其实是为了一件事。” “为了那个女的,对不对?火妹吧?”医生说。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医生笑了笑:“你们把我封印之后,她进来很多次,和我谈心聊天,我知道她早晚有一天要出事。” “怎么讲?”我问。 医生道:“她一直在打听双眼封印的事,这牵扯到了无意识之境,她想进去。” 我浑身发冷,难道火妹带着孟果进入无意识之境了? 医生道:“我告诉过她,要进入无意识梦境,必须连续打开双眼封印、四眼封印和六眼封印,光找我没用。所以我鼓动她继续去找,其实我也是在利用她,找到那两个封印所在。” “她识破你的阴谋了?” “呵呵,玩清醒梦的可能是疯子,但绝不会是傻子。”医生脸上无数的肉管蠕动:“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她在哪。” 第一百三十六章 医生的条件 医生说可以带我们找火妹,我知道是有代价的,便问他,条件是什么? 医生笑:“不用别的,把我带出这个迷宫就行。” “你自己出不去吗?”我疑惑地问。 医生能耐很大,甚至可以改造整个镜子迷宫的构造,说升维就升维,说降维就降维,这么大的能耐,区区一个迷宫怎么会困住他? 医生似乎浮现出狡黠的笑,对我说:“这是个秘密。” “屁秘密,他出不去的。”一个声音从镜子外传来,随即一个人影趴在门口探头进来。 “夏前辈。”我惊喜道:“你没事?” “出来说吧。”夏日梦在外面道。 我和医生从镜里走出来,外面是宽阔大厅,四面八方都是镜子。夏日梦站在镜子中间,上下左右都是他的影像,足有上千个。 “夏前辈,你没事啦。”我一蹬地上的镜面,滑过去,到了夏日梦近前,这时才发现不对劲儿。眼前的夏日梦并不是他本人,竟然是一面镜子映出来的影像。 我收不住脚撞在镜子上,镜子没有碎,下一秒钟进到了镜子里的过渡空间。等走出来,外面还是刚才的宽阔大厅。 古怪的是,我是大头朝下走出来的。因为前面不远站着夏日梦和医生两人,他们是倒立的:双脚在上,头朝下,和我的世界完全颠倒。 我们三人同时在动,无数面镜子里出现我们的影像,根本分不清谁在哪。每个人都像有千万个化身。 我正懵圈呢,一面镜子里的夏日梦说:“刘海洋,别费劲了,你找不到我的真身,我也不可能在这里被找到。” 医生在另一面镜子里嘿嘿笑:“果然牛笔。刚才我用镜子困住的,只是你的一个虚像吧?” 夏日梦笑:“这座迷宫就是我封印的,我怎么会被你抓住呢?刘海洋表现的不错,让我惊喜。” 我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说,我也是蒙的。 医生换了一面镜子,说道:“好,好,你们都是牛人,既然你们能来,就说明并不是为了无谓的争斗,我们之间再争个高低上下就没什么意思了。好好谈谈吧。” 夏日梦也在换镜子,说道:“医生是聪明人,哈哈,那就聊聊吧。” 这两个人的能耐超出了我的想象,本来一面镜子里的人动,所有镜子的人都要跟着动,但他们能控制只让其中一面镜子的自己动,而其他镜子不动。 他们两人,在这里真正做到了,化身为己身。 医生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帮你们找到火妹,不但找到她,我还告诉你们如何对付她。你们把我放出去就行。” “放出去是不可能的,”夏日梦在头上的一面镜子里说:“我不可能为了一只虎放出一匹狼,这是驱狼赶虎,历史上的教训不少呦。” 医生笑了:“那就没得谈喽。我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这面镜子里的医生消失,紧接着第二面镜子里的医生也没了,然后是第三面,第四面…… 夏日梦笑了:“慢慢谈嘛,俗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对不对?” 一面镜子里的医生道:“我听听你最后的价码是什么?敞亮点!” “可以放你出镜子迷宫,但是不放你自由。”夏日梦一字一顿说。 “找另一个牢笼把我关进去?”医生问。 夏日梦道:“有点这个意思,但肯定比这里强,新的牢笼里你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医生没有一口回绝,很认真的思考,“你先说吧,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这个牢笼就是……”夏日梦原地走了一圈,突然指我,一瞬间所有镜子里的夏日梦一起指向我,足有万人。 我浑身僵硬,汗毛竖了起来。 “这个牢笼就是刘海洋。”夏日梦道:“你可以附着在他的梦里,他走到哪就把你带到哪,你想在里面做什么都行,只要不冲出他的梦。” 医生虽然没有脸,但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眼睛亮了,哈哈大笑:“真的假的?君无戏言!我同意了。” 夏日梦道:“还有一个规定,你不能在刘海洋之外建立公域梦,只能附在他梦里。” “可以,”医生一口答应:“牢笼嘛,总不会那么自由。” “前辈,前辈,你,你别玩我了,行吗?”我磕磕巴巴说。 夏日梦转向我,成千上万个他一起动,都在看我。被那么多人凝视,我浑身不舒服。 “你不想抓火妹了,你不想救出孟果了?”他说。 “我想。”我有气无力低下头,再次鼓足勇气,当着医生的面说:“我作为牢笼是不合格的,我封不住他。” “这个不用操心,我会替你想办法。”夏日梦转向医生:“交出你的梦核,我们的交易就达成了。” 医生沉思,一字一顿说:“梦核是我梦中神通的保证,交给你,我就没这么大能耐了。” “正是如此。”夏日梦道。 医生哈哈笑,“好,和你打交道就是痛快!小鬼脸,我把梦核给你,你总得报个名号吧,让我知道你是谁。” “叫我老夏就行。”夏日梦浅浅一笑:“区区不才,目前是国内清醒梦等级最高的人,也是这个领域里人品最好的人。” “他妈的,越这么说越不是东西,我有点信不过你了。”医生说完这句话,我眼前一黑,脚下有坠落感,好像从高处往下掉。 我心脏狂跳,想稳住心神,等了好一会儿,眼前忽然一亮,自己坐在废弃建筑的大门前。 我从镜子迷宫里出来了。身旁是老陈和夏日梦。 “我……医生……他在哪?”我喃喃地说。 “我在这儿。”一个声音从脑海里发出来。 我吓蒙了,“夏前辈,医生真的到我身上了?” “准确的说,是在你的梦里。”夏日梦扶我起来。我满脸苦涩:“夏前辈,你别玩我,赶紧把他弄走吧。” “晚了。”夏日梦道:“我们之间的协议已经达成。医生在吗,请现身一叙。” 这时,我看到老陈满脸惊讶,张着大嘴看我,好像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化。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怎么了?” 夏日梦道:“用你的脑力构思出一面镜子,试试。” 往常我想象一面镜子出来,要累个半死,可现在特别容易,脑里稍微有个形态,面前马上出现一面巨大的落地镜,椭圆形,极是清晰。 面对镜子,我清清楚楚看到了里面的自己。我的脸没有了,面部长满了肉管,像长虫一样蠕动,每个肉管的顶端都有一个小脑袋。 我,变成了医生。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全是bug的计划 看着镜子里我的模样,颤抖着摸自己的脸,医生的声音从我身体里发出来:“你摸不到的,你只能感觉到你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夏日梦。 夏日梦道:“这不是世俗所谓的‘附身’。梦的关系更复杂,现在说你也不明白。医生,我的承诺已经办到,该说说你的计划了,怎么找到火妹呢?” “很简单,”医生的声音从我的身体里传出来:“火妹曾经在镜子迷宫和我聊过很多次,想利用我的二眼封印打开无意识梦境。不过我一直没答应,我知道如果答应了,恐怕不会有好下场。现在既然要抓她,我们可以根据她的欲望布置陷阱。” “具体说说。”夏日梦摸着鬼脸的下巴,在思考。 “火妹肯定还会来找我,我依原样回到镜子迷宫……” 老陈讪笑着摇头:“你太小瞧火妹了,你认为她会想不到我们利用你布陷阱?这种伎俩我都能想到。” “火妹的欲望很强烈,她肯定会来找我的。到时候我告诉她如何进入无意识境,但是她最后进入的,并不是真的无意识之境。”医生说道。 “你仔细说。”夏日梦催促。 医生道:“我们建造一个假的无意识之境,每个细节都是假的,这个假的无意识之境才是真正陷阱,把她引进去,在那里抓她。” “怎么建?”老陈看看废弃的建筑:“把镜子迷宫用来改造?” “没那么简单。”医生道:“我们要重新造梦,改造一个新的公域梦,一砖一瓦搭建出无意识之境。” 医生的计划是这样的:火妹肯定会再找医生,那时医生会妥协,并用二眼封印打开无意识之境的第一层,火妹进入其中。 这个无意识之境是假的,其实通向另一个公域梦,在那里夏日梦和老陈严阵以待,布下天罗地网。 “你怎么知道火妹一定能来找你?”我问。 医生道:“她肯定来,也必须来!她布局的最终目的就是无意识之境,要不然为什么铤而走险。” “既然如此,那在这里设置陷阱不是更方便?”我说。 医生道:“这个糟老头都知道火妹没那么傻,她肯定有办法,在自己绝对安全的状态下,来验证我的话。如果打草惊蛇,一旦逃走,再想找她就是大海捞针了。” “好。就按这个计划来。”夏日梦批准了。 医生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布置无意识之境了,我会告诉你们里面有什么。” “你真的去过无意识之境?”老陈怀疑:“去过那里的人,几乎没有回来过。从古至今,可能只有佛陀一个人。” “这是个秘密。”医生笑:“我们用不着原样复原无意识之境,你们也做不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真正的无意识之境什么样并不重要,火妹心目中无意识之境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老陈和夏日梦都是极聪明之人,一点就透。 “这个无意识之境建在哪?”老陈问夏日梦:“还有公共空间可以用吗?” “我已经想好了,”医生伸出手。我控制不了自己,看着手伸出来,然后回指,指向了我自己。 “在刘海洋的梦境里建立无意识之境,这样才能和我的封印无缝衔接,火妹才看不出来。” 我苦不堪言,没想到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夏日梦并没有反对,点头说:“好,就这么办。” “我还需要几个角色……对了,还需要当初设计迷宫的那个人。”医生说的是钱三串。 当时修建镜子迷宫,我提供镜子,夏日梦负责融合建造,而整个迷宫的设计方案是钱三串提供的。 医生道:“刘海洋,从现在开始,火妹可能随时会来。我不强迫你,但你最好不管白天黑夜,有空就睡觉。要不然白天火妹来了,在迷宫里找不到我,那就麻烦了。” 我苦笑点点头,事已至此,没有办法。 夏日梦道:“刘海洋,你负责找钱三串和佳佳,和他们打个招呼就行,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商量之后,医生控制着我的身体来到废弃建筑门前,打开门,再次走进迷宫。 所有的镜子反光,耀眼生花,我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醒了,躺在床上。 一时半会儿大脑空白,场景转换太快,我像是失忆一样看着光线透进来的窗户。 我坐起来,拉大窗帘,让清晨的光全洒进来,我看到旁边睡着的孟果,还有伏案而眠的佳佳。 我这么一动,佳佳醒了,迷迷糊糊地喊着刘哥。我拍拍她,让她好好睡。 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振奋一下精神,慢慢把思绪捋清楚。回忆起昨晚在镜子迷宫里发生的奇幻经历,此刻只剩下几个片段,完全失去了神性。 我揉着太阳穴,努力想着镜子迷宫里的超维经历,回忆存在过的克莱因瓶,细节全都遗失,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么个事。 醒来回到现实,身体和大脑如同泥潭,把灵性和思维紧紧困在黏稠恶臭的泥水里,艰难跋涉也拽不出来一条腿。 虽然很多神性的细节都遗失了,但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记得的。我把医生的大概计划告诉了佳佳,佳佳坚定地说:“刘哥,需要我出什么力,没问题。” 我要去通知钱三串,佳佳忽然道:“刘哥,这个计划我提点自己的意见吧,其实有隐患。” “什么?”我问。 “老陈。他是火妹师父的管家,两人特别要好,他会不会关键时刻……” “反水?” 佳佳点点头。 我叹口气:“整个计划在我看来,全是bug,施行起来简直踩着钢丝走悬崖。但是我看夏日梦前辈挺有信心的,咱们能想到的,他一定早已想到。我觉得没问题。” 佳佳没再说什么。 我联系上了钱三串,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钱三串一直在沉默,能看出他很犹豫,不想再淌这个浑水。ganqing五.com 我说道:“老钱,火妹是我们的师父,孟果是我们的师妹,大家以前多像一个大家庭啊,我知道你不想再做清醒梦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也恳求你……”我顿了顿:“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求你什么,现在我恳求你,不要抛弃我们。”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怕你赌不起 我苦苦哀求,钱三串终于回复消息,“老刘,跟我整这一套?” 我们两人做竞争对手太多年了,可以说到了惺惺相惜的地步,他一说这话,我就知道他不能拒绝了。 我告诉钱三串去和夏日梦联系,夏日梦自会协调佳佳和他的任务,具体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白天时候我抽空去了趟公司,故事小样交给了虎首山人,和他在办公室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对以后的发展和深度合作达成了战略意向。 虎首山人为这两个故事开出了五十万的签约价,一次买断,也就是说,故事以后是成为大ip,还是就此消失,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具备署名权。 我觉得虎首山人不亏,两个故事的潜力都在千万级别。 谈完之后,我没有立即离开公司,而是去找小妖鹿。最后在办公区找到她,她正奋笔疾书码字,速度极快,两只手噼里啪啦作响。 “鹿鹿,今天我就要离开公司了。” 她没有看我,嘴里“唔”了一声。 “这几天我确实有很多事缠身,等忙活完了,咱们下个月巫溪笔会见。”我说。 她停下手,抬头看看我,脸上不见任何波澜。 真别说,她越这样我心越痒痒,要不说人都贱呢。我大着胆子伸出手:“就这样吧。” 小妖鹿拿起桌上的奶茶放在嘴里喝,并没有握手的意思。 我讪讪笑,就要把手撤回来,她放下奶茶伸出右手,握住我的手,使劲儿捏了捏,白了一眼:“你就小心眼吧。” 小手那叫一个嫩,还温热哩。我有点燥热,心想这句古诗说得真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 小妖鹿红着脸收回手,继续噼里啪啦打字,“下个月见。我不送你了。” 我暗骂,小蹄子,等到时候拿下你的,让你跟我玩这些花里胡哨的套路。 我离开公司,长舒口气,总算是解决了公事。打辆车回到租房,佳佳和她妈妈关系极为融洽,娘俩贴心贴意,佳佳照顾着昏迷的孟果,她妈妈王桂香在厨房做饭。 中午我们三人吃了一顿家常菜,佳佳非常细心,用棉签沾了水,小心翼翼给孟果擦拭着干裂的嘴唇。 看着孟果这个样子,上午和虎首山人签约成功的喜悦抛之脑后,我的心情非常糟糕。 我背着手在客厅走来走去,心乱如麻,像是一百个小猫在挠着心脏。佳佳轻声安慰我,说上午她被夏日梦叫到梦里,一起设计了无意识之境,后来她和钱三串就没再参与,应该是快竣工了。 我奇怪地问,“你们布置的无意识之境是什么样的?” 佳佳轻轻道:“夏前辈不让说,尤其是你,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不违规的秘密。” 我示意她赶紧说。 佳佳说:“我在梦里要扮演一个角色,扮演火妹师父的妹妹。” 我倒吸冷气,详细问怎么回事,佳佳赶紧摆手,表示不能再说了。 我心痒难耐,这时手机来了信息,是夏日梦发来的,只有两个字,入梦。 吃完午饭确实犯困,我进到卧室,躺在昏迷的孟果旁边,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梦中醒来,满眼俱是银光闪烁,耀眼生花,我出现在镜子迷宫里。看向镜面,里面有无数个我的影像。 镜子里的我穿着一身白大褂,没有脸,面部都是细细的肉管,如成千上万条虫子般蠕动。 我在心里问,医生在吗? 医生的声音响起:“现在我们开始伪装。火妹如果来了,全程我和她交涉,你不要发声。” 我叹口气:“我付出那么大代价,让你上了身,肯定是为了成事。” 医生借着我的身体,满意地点点头,他盘膝坐在地上,然后在镜子的照映中开始打坐。 身体借给了他,也保持着打坐姿势,可我没感受到宁静,心烦意乱至于极点。 医生的声音喝来:“怕什么,有我呢,别做他想。你的情绪会干扰到我。”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可怎么都静不下来,状态的改变不是说两句话就能完成的。 这么一分一秒的耗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医生低声道:“来了。” “谁?”我问。 “告诉你了,不要说话。”医生道。 这时就感觉周围的温度升高,炽热难耐,所有镜子中都映衬出大片大片的红色。一个女孩轻轻巧巧从如火般的红色里走了出来。 我心头狂跳,是火妹,她怎么变样了,好像更稚嫩了一些,像中学生。 她消失也不过两三天,对我来说却度日如年,现在再见她,五味杂陈无法描述。 “你来了。”医生说。 火妹站在远处,看过来。医生也在凝视她。 镜子闪光和如火般的大红色,把我晃得几乎睁不开眼。 “夏日梦来过吧?”火妹单刀直入地问。 “是的。”医生坦言:“你闯了大祸,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里,肯定要过来问询。” “你怎么说?” 医生道:“我们非亲非故,何必替你打掩护。该怎么说怎么说呗。” “倒也对。”火妹抬眼看看四周:“他们在这里布下陷阱了吧。他们抓不到我的。” “你们之间的破事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医生的语气显得很焦躁。 火妹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用双眼封印打开无意识之境的门,我就想办法送你出去。反正我现在也是大逆不道,不差你一个。” 医生没有说话。 “你信不过我?”火妹说:“你觉得我对付不了那些人?” 医生摇摇头:“彻底打开无意识之境需要三个封印:双眼封印,四眼封印和六眼封印。只有我这一个,只能开最外面的第一层,还是无用的。” “能开一层是一层,我已经找到了四眼封印。”火妹道。 能感觉到医生的情绪在波动,他目光炯炯,“四眼封印在哪?”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火妹说:“怎么样,成交吗?你打开封印,我放你自由。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和你谈判,不答应就算了,二眼封印又不是只你有,我再慢慢找呗,无非多花点时间。“ 我心里着急,催促医生赶紧答应。 谁知道医生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冷笑:“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根本没找到四眼封印。” 火妹站在远处说:“你想赌一把吗?怕你赌不起。” 医生笑了笑:“那就赌一把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灵体分身 火妹呵呵呵笑了三声,对医生说:“你永远待在这里吧,腐烂生蛆!再见。”全身而退,镜子里映照的一片红色开始褪去。 我知道医生不会放她走,可医生并没有发话,看着红色消散。我的心七上八下,医生真是那个,心理素质杠杠的。 红色即将彻底消失前,医生道:“好吧,我给你开二眼封印。” 火妹风驰电掣回来,站在医生面前,满脸鄙夷:“那就赶紧开,玩这些有意思吗?” 医生从地上站起来:“我说开二眼封印,但没说为你开。” 火妹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你不是火妹,你不配!” 火妹看过来,医生也在回望她,两个人对视。火妹一笑,换了个腔调:“总要仔细点嘛,这里很可能被高手布下了陷阱。“ 医生看着她:“现在该你赌一把了。我可以打开二眼封印,但必须你本尊在场,你不在一切毫无意义。你赌一下这里是不是安全的。” 火妹目光沉吟,低下头思考片刻,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有猫腻我也不怕。” 话音一落,发生了奇怪的一幕:火妹悬浮空中,脚面离着地飞起半米,身体向中心点收缩,像是红色的圆圈努力内缩成红点。 她猛地再把身体展开,瞬间绽放!从空中缓缓落地。虽是同一个人,但精气神都变了,我有种强烈感觉,这个才是火妹本尊,熟悉的她回来了。 火妹笑:“医生好眼力,本尊来了。” 医生说:“咱们沟通过多少次了,如果这点玄机都看不出来,你也不会找我合作,因为不够格。” “那么现在可以开二眼封印了吗?”火妹问。 我一肚子纳闷,但现在不是细细询问的时候,只能跟着医生的节奏走。 医生道:“进入无意识之境,会自动剥离你的人格属性,做好心理准备,你们不可能再共用一个灵体。” 火妹点点头。 他俩对话都是汉语,可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从现在起,我接触到了清醒梦更深一层的概念。 医生张开双手,手掌上各有一只眼睛的符号,嘴里念叨着,双手在空中画圈。 他说道:“无意识之境我至今不敢进入,只能在外面偷窥一眼,你想进去,就要做好出不来的觉悟。” “嗯。”火妹目光炯炯地盯着医生的两只手。 “听说,你绑架了一个女孩子,”医生一边施法一边说:“既然你有可能一去不复回,能不能把这个女孩的下落告诉我呢。” “奇怪,”火妹说:“你不关心我进去之后,你如何从迷宫脱身,反而关心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我和你们人类的思维不一样。”医生淡淡说:“我本来就不是人。” 医生双手在空间里画出一个圈,这个圈没有边界,内部空气抖动,这才在视觉中有了明显不一样。 火妹缓缓行来,站在圈的外面,没有急着进,往里看了看,眼神扑朔迷离。 我和医生同体,处于这个圈的背面,我只能看到抖动的空气,看不到正面,不知道火妹的视觉里充斥着什么。 火妹抬起头,脸色不好看,“耍我?” 医生聚精会神,双手维持着这个圈,能看出他很用力了,断断续续说:“你爱信不信。” 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医生会不会把真的无意识之境打开了?而不是先前商定伪造的冒牌货。他真的想把火妹扔进去,赶尽杀绝。 我大脑激烈计算,要不要出言提醒火妹。火妹如果回不来,那是她咎由自取,但孟果还在她手上。 火妹道:“医生,我警告你,如果是真的无意识之境,我进去正好。但如果是假的,不管你们耍什么花招,我都会再回来!到时候就算你在天涯海角,藏在亿万梦境泡沫里,我也会找到你,到时候你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说完,她钻了进去。 医生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绑架的女孩在哪?” 火妹身体进去了一半,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她和我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死了她也完了。” 没想到火妹来这么一手,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身体,我再也控制不住,想大叫让她回来,谁知道嘴张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医生在心中厉声对我呵斥,让我不要扰乱进程。ganqing五.com 火妹渐渐消失,医生适时收手,圈层消散。他浑身瘫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果果在她身上,你没听到吗?”我心急如焚。 “你怕什么,反正无意识之境是假的,现在就看姓夏的怎么处理了,咱们任务完成了。” 医生闭着眼睛靠在镜面上,如释重负。 “想不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医生问我。 我说赶紧的吧,都快急死了。医生道:“记住,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跟你我都无关了。”他打了个响指,周围镜面本来都是医生的映像,忽然变黑,整个空间黑寂下来。 随即一面镜子里出现了光亮,光亮中是火妹的身影。 她没有任何照明工具,身体散发着红光,在一片黑暗中缓缓飞行。镜面的空间比例来看,她的身形很小很小,而整片黑暗犹如天空笼罩在周围,她像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我赶紧爬过去细看。 四面八方的镜子,此时成了一块块屏幕,拼接成沉浸式画面,里面发生的一切就像是现场直播。 火妹在黑暗里飞行了一段距离,什么都没有发生,周围的黑暗犹如海底世界。 她停住身形,悬浮在空中,双手抱圆运转,模样像是公园里的老头打太极。 随着她的动作,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火妹出现了动画片才有的影分身。 她的一左一右分别又出现两个火妹,扮相一模一样,但神态气质各有不同。 紧接着,火妹本尊又分离出了两个分身,这两个分身一出来,我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出现在最右面的是孟果,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悬浮站在半空。 出现在最左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人,看不清脸,因为这个人撑着一把大大的黑伞。 第一百四十章 老夏出招 火妹用影分身分离出四个人,加上她的本尊,一共五人。 五个人并排前行,悬浮在一样的高度,中间的火妹本尊散发出红色的光亮,为这个小团队照明。 飞了片刻,场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黑暗无边。火妹本尊站住了,那四人也停住和她一排,极是整齐。 火妹嘴里喃喃,听不到声音,用手指最左面撑着黑伞的人,黑伞人缓缓出列,飘浮在众人前面。 我目不转睛看着,忘了呼吸,这个黑伞人会不会是……外国语学院的黑伞怪人?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黑伞怪人浑身一抖,黑色衣服上出现明亮的条纹,此起彼伏接连明灭,形成了前心两只眼,背后两只眼。 我突然想起来,和黑伞怪人入梦打交道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曾经见过他身上的四眼纹路。 难道……他就是四眼封印的主人? 就算如此,他的能耐很大,怎么会被火妹捕获,如此乖乖听命呢?这里有太多玄机,火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好!”医生大叫。 “怎么了?”我问。 医生说道:“火妹找到了四眼封印果然不虚,她正在命令此人打开四眼封印的空间。” “我没听懂。” 医生道:“无意识之境的开启方式比较奇特,先找到二眼封印,也就是我,打开第一层。然后再让四眼封印的人打开第二层。进到第二层之后,再让六眼封印的人打开第三层。第三层才是真正通往无意识之境的门。” “怎么那么巧,四眼封印就被火妹找到了。”我喃喃自语。 医生道:“甭管几眼封印,拥有封印的人,不止一个。就像二眼封印,我也不知道多少人有这种封印,并不是只有我自己。他们可能连自己有这个封印都不知道。” “如果这样,凑够二眼、四眼和六眼封印应该不难。”我说。 医生盯着镜面,正徐徐打开封印的黑伞怪人,说道:“是不难。通往无意识之境不难,难的是进去之后再出来。如果他们进入了四眼封印,那我们提前布置好的一切都白费了。” 让他这么一说,我紧张起来,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干瞪眼看着。 黑伞怪人用手印在空中画圈,手法和医生类似。 我看得提心吊胆,又特别好奇:“你们都经过培训吗?怎么用的手法都差不多。” “封印者觉醒后,手印都是无师自通的,会很快掌握运用的方法,像是本能。”医生说:“他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 医生道:“因为他们所在并不是真的二眼封印,这个空间是伪造的,所以打不开接下来的四眼封印。” 就算这样,我的心还在半空悬着。果然如医生所说,黑伞怪人接连运用手印,没有出现任何结果。 打不开四眼封印。 火妹本尊的脸色很差,似乎明白了,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在看我。 我愣了,这怎么可能?火妹就算知道二眼封印空间是假的,也不可能知道有人监视她。退一万步,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监视人,也就是我的方位。 她所在之地四面八方都是黑暗,连个坐标物都没有,她竟然一转头便紧紧盯上了我。 医生倒吸一口冷气:“不对劲儿啊,这小女子的能耐怎么这么大?已经超出我对她的认识了。” “她发现我们了?”我问。 医生冷笑:“姓夏的也不是吃素的,看他如何出招吧。” 黑伞怪人运动手印,打不开四眼封印,火妹一招手,示意他回去。这个时候,远处一道光从黑暗里闪出,一栋巨大的建筑在光芒中徐徐显现出来。 这是一座庙宇,应该是吧,高高尖顶金光闪闪,琉璃瓦湛湛生辉。 远处的这栋庙宇大到无法想象,巨大墙面若隐若现在黑暗中,火妹等人在浮现而出的庙宇前,小若蚊蝇,简直没有可比性。 火妹本尊抬着头,仔细凝视这栋令人目眩的宏伟建筑,忽然笑了:“无意识之境不过如此,一旦实体化,会破坏很多美好的想象。” 医生全神贯注看着,他紧盯事态的发展,也是非常紧张。 黑暗里这座巨大的庙宇打开了门,门的形态很怪,说不出是向外开,还是向内开,违背了现实中的物理定律。 火妹冷静地看着。门一开,里面有金光闪闪的雕像若隐若现,看不清是什么,身躯庞大,超越认知。 火妹招呼黑伞怪人重新归队,五个人在黑暗中并排悬浮,向庙宇飞了过去。 “姓夏的出手了。”医生说。 五个人像深海里的浮游生物,泛着微弱的光,飞向身躯庞大的“鲸鱼”,鲸鱼就是这座巨大的庙宇。 五人并排来到巨大的庙门前,没有丝毫停顿,缓缓飞了进去。 我不禁佩服火妹,胆气过人。 镜子随着她们的身形在运转,处于第三视角的监控,可以看到随时发生的状况。庙宇里宏伟至极,每一道石柱都高到无法想象,绝对不是人类造物。 庙宇中间是大片空地,天花板散发着金色光芒,在空地上形成了某种舞台效果。 舞台的中央盘膝坐着一人,一身僧袍,剃着光头,戴着鬼脸,正是夏日梦。 我倒吸冷气,夏日梦竟然现身了,不怕把火妹吓走吗? 火妹迟疑,没有离得太近,站在远处朗声问:“前面是谁?” 夏日梦端坐在金光里,光头湛湛生辉,缓缓道:“前面是僧。” “呵呵,什么僧?僧也是假僧!剃了光头就以为我不认得你吗?”火妹气势汹汹:“玩这些猫腻有什么意思?我被医生骗了,此地根本不是二眼封印所在,假的,全是假的,这里是夏日梦的陷阱!” 夏日梦抬起头,虽然戴着鬼脸,可目光怜悯:“你连真僧假僧都分不清,费尽心机来到这里,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废话!老夏,你何苦费这么大的力气,在镜子迷宫里抓我岂不是更好?”火妹讽刺。 夏日梦缓缓拿下脸上的面具。 火妹皱眉看着,我也在屏息凝神,这是夏日梦第一次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面具拿下来。夏日梦露出了脸,我也傻了。 面具下露出的这张脸,竟然是解铃。 第一百四十一章 负负得正 我都傻了,夏日梦是解铃? 细想想不可能。 那么只剩下一种解释,解铃借用了夏日梦的面具,在装扮夏日梦。不过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怎么联系在一起的?ganqing五.com 摘下面具的解铃眼睛上缠着黑色布巾,仍旧是瞎子状态,金色光芒照在光头上,整个身体氤氲出金色的边缘。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火妹盯着解铃,疑惑地问。 “小僧云游四方,现在挂单在轮回寺。” “你说这里是什么寺?”火妹有一瞬间的迷茫。 “轮回寺。”解铃说:“你连无意识之境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闯?无意识之境里蕴藏着轮回的终极秘密。” “哼,”火妹冷冷说:“你一个假和尚都敢装神弄鬼。” “我没有装神弄鬼,我就是我。”解铃站起来往庙宇深处走。 “你别走。”火妹大叫,又不敢上来,在那里迟疑。 解铃头都不回:“你如果想知道轮回的秘密,就跟我进来参拜。不想知道,便速速退去。这里只是二眼封印,涉及未深,走还来得及。” 黑伞怪人来到火妹近前,附耳说了什么,火妹冷笑:“我自有判断,我倒要看看他们耍的什么把戏。” 黑伞怪人肯定在劝她,这地方不对劲儿。但是火妹上头了,非要看个究竟。 医生洞察我的想法,说道:“并不是火妹上头,而是她有着强烈的诉求。所谓蛇打七寸,最熟悉的人设计出的陷阱才最致命。” 老陈曾经聊过火妹的故事。火妹的妹妹出了意外死了,从此之后火妹的性情大变,开始研究轮回。现在是瞌睡送来了枕头,火妹心中念念所挂,在这里变成了实相。 火妹带着几个人列成一排,空中缓缓飞行,向着寺庙深处。越过金光时,一直昏昏沉沉的孟果忽然震了一下,醒了。她缓缓睁开眼,茫然看着四周。 火妹在继续深入,到了寺庙后面的大殿,这里站着一轮金光闪闪的观音雕像,上顶着天下挨着地,尺寸之大已经超出了认知中的丈量范围。 火妹几个人在这尊观音像前,简直细如蚊蝇,比苍蝇大不了多少。 这种场景如果是现实中的电影进行拍摄,难度会非常大,因为两者尺寸相差太大,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但是梦里一切都顺理成章,既能看清巨大的观音像,又能看清细小的火妹,而且两者之间清晰的尺寸差,分毫不乱。 此时此刻有种强烈感受,尺寸相差越大,越感觉不是一个世界的。对蚂蚁来说,人就是在另一个世界。 解铃站在观音像的金光下。 火妹抬头仰望,一眼看不到观音顶,如同蝼蚁仰望珠穆拉玛。 “这是什么佛?”火妹问。 解铃道:“轮回观音。” 火妹哈哈冷笑:“别以为我没研究过轮回,全世界的人都在轮回,为什么掌管这套系统的是东方佛呢?难道不信观音就进不了轮回?” 解铃淡淡说:“佛说佛,即非佛,是名佛也。” “说人话。”火妹皱眉。 解铃道:“你能到此处,想必不单单有神通,更有心法,人世间应该琢磨得很明白了,但想不到,你竟然还是痴儿不悟。” 火妹脸色不好看,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光头如此贬斥。 解铃道:“你眼前所见之观音,是观音,也不是观音。它是轮回系统的实相象征。你有什么疑惑,尽可问询观音,自会观照你的内心。” 火妹收起躁狂之心,十分虔诚,双手合十,对着金色的巨大观音像说:“轮回观音啊,我想问问我妹妹现在何处?是否已经转世,如若转世,又如何寻她呢?” 观音雕像的眉间投射出一道金光,从上面瞬间直落而下,把火妹笼罩其中。 火妹抬起头,和观音对视。 这时奇迹出现了,观音像的眉间金光里投射出一个小女孩,大概十来岁,悬浮在光中。 火妹的眼圈瞬间湿润了:“妹!”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佳佳曾经跟我说,夏日梦让她角色扮演,演的是火妹的妹妹,难道这个小女孩是佳佳? 小女孩顺着金光下落,在空中张开双臂,要拥抱火妹,大声喊:“姐姐,姐……” 火妹已然泪奔,眼泪顺着眼角飘逝,金光中,眼泪没有消散,而是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尾迹。 小女孩越来越近。 我不自觉捏紧了手,两人就要相遇,我有种强烈的感觉,真正的杀招就在这小女孩身上!因为,此时此刻就是火妹最动情之时。 两人越来越近,在拥抱的那一刻,小女孩果然出手如电,手里翻出一枚铁印,还没看仔细,她便照着火妹的脑袋盖下去。 两人距离太近,几乎就要抱上了,火妹再想做反应已经晚了,铁印正盖在额头。 这枚印太眼熟了,它是清醒梦群的特殊法器。只要在手上盖了这枚印,梦会被找到和定位,便能顺利联机。上次这枚铁印在我的手里差点闹出乌龙,它和玉佩相撞,玉佩碎了,印也裂了一道纹儿。 火妹暴怒,手疾眼快抓住小女孩,一个锁喉擒拿住。 火妹并不恋战,转身就走,远处的解铃冷冷说:“还想走吗?”,随即哐哐巨响,大殿的大门关闭。 火妹大笑:“这里是梦,又不是现实,关上门有什么意义?” “那你走一个试试。” 火妹冷笑,带着几个人,又挟持着小女孩,要原地遁去。 可她用了几次力,都走不了,出现惊慌的神色。 解铃道:“你中了锁天印,还想走吗?” “你到底是谁?”火妹盯着他。 解铃缓缓把脸上缠着的黑巾拿下来,我屏住呼吸,解铃的眼睛难道好了? 谁知道这块布一拿下来,他的脸上便出现了一张鬼脸面具,紧紧罩着面部。解铃背着手笑:“火师妹,连我老夏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这个人哪是解铃,就是夏日梦。 我彻底懵了,真的是负负得正,假加假等于真,没想到解铃也是假扮的,他仍然是夏日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六眼封印 火妹看着夏日梦,冷笑:“你到底在玩什么,有意思吗?” 夏日梦道:“火妹,咱俩算是老相识了,现在你就束手就擒,一切都可挽回。真要撕破脸就不好了。” 火妹摇摇头:“挽回不了。” 她低下头,整个人悬浮在那,不知道干什么。 夏日梦有些疑惑,不敢近前。火妹再次把头抬起来,轻轻做着口型:“再见!” 话音一落,这个火妹“砰”一声消散,化成无数红色碎片。那几个分身快速合体,融合成一个新的火妹。 这个火妹露出狡黠的笑。 我都看糊涂了,医生恍然:“原来如此,主持大局的火妹本尊是假的,难怪这么有恃无恐,看来偷袭这招失败了。” 夏日梦怔怔看着,在琢磨发生了什么事。 火妹飞出金光。 夏日梦道:“火妹啊,咱俩这么亲近,难道我不知道你是精神分裂吗?一共有三个人格分身,刚才牺牲掉一个,还有两个。闹剧到此为止,我带你回去,会给你一个公道。” 火妹露出残忍的笑,垂着头身体一抖,重新化成五个分身: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其余三人一个是黑伞怪人、一个是孟果、一个是佳佳装扮的小女孩。 夏日梦道:“火妹,我不知道掌控你的是哪个人格。我只想告诉你,浪子回头为时未晚。” “那你就猜猜,哪个才是真正的我。”火妹笑了笑,腾身而起,其他四人也跟着飞起来。她们顺着金光而上,成了萤虫般的小点,直奔巨大的观音头顶而去。 夏日梦抬头看,没有出手。 五个小点以极快速度沿着金光到达观音的头部,五人空中合而为一,合体后的火妹如红色子弹般,直击观音头部。 我和医生在镜子外看,夏日梦在观音像下仰望,我们三人在不同空间内,皆都屏息凝神,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红色子弹正击在金色观音的额头,没有声音,但我似乎听到“啪”的一声。紧接着,观音像的头碎裂了。 先是斜着出现裂纹,眼角到下巴,紧接着又出现一道裂纹,从额头到嘴……裂纹越来越多,几乎一秒内,观音像的头出现了千万条蜘蛛丝般的裂痕。 然后彻底崩碎。 无数金光碎片在空中爆裂,呈辐射状向外炸,巨大的观音像开始解体,金光外射若金蛇狂舞,晃的我眼都快瞎了。んttps:// 观音像爆裂成虚无,只剩下无尽的金光。火妹带着四个分身悬浮在高空,黑伞怪人出列,一手撑黑伞,一手做手印,打开了面前一处结界空间。 我大叫:“不可能,他们在伪造的二眼封印里,怎么可能打开四眼封印?“ 医生没有说话。 我叫了他几声,医生道:“实话说了吧,这里严格意义来说并不是伪造的。” “什么意思?” 医生道:“外面是伪造的,轮回观音殿是真实的二眼封印所在。” “什么?!”我大叫一声:“你们在玩什么?” 医生道:“这是姓夏的主意,他说全是伪造的糊不了火妹,必须要用真实的。” “你们不是说进入无意识之境,就再也出不来吗?”我赶紧问。 医生承认:“确实有这个风险,无意识之境越往里走危险越大。姓夏的敢玩,他在赌,我就陪他喽。” 看着眼前的情景,完全颠覆我的认知,我原以为观音殿是伪造的,没想到它是真实存在的。 “不对,如果是真的,那观音也太不堪一击了,”我说:“火妹一击即溃。” 医生道:“我也不知道。无意识之境对我来说,也是个未知数。” 黑伞怪人打开了通往四眼封印的门,火妹带着所有分身,要投身进去。 夏日梦站在很远的地面,并没有动,我心急如焚,真要是进去了,那就完了。火妹本来抱着必死之心,可惜了孟果和佳佳。 就在这时,佳佳这个小女孩抱住火妹的腿,大声喊:“姐姐,姐姐。” 火妹低下头,抓住她的脖领子,冷笑说:“哪来的冒牌货,让你先去探探路。”她把佳佳小女孩往四眼封印中一扔。 小女孩突然翻掌,手里多出一枚印,按在这个火妹的胳膊上。 火妹大惊,下一秒钟化成千万碎片,也消散了。 只剩下一个火妹分身,她大怒,伸手抓小女孩。小女孩很机灵,从空中连滚带爬往下飞,大声喊:“夏前辈,我们已经做到极限了。” 在空中这个小女孩竟然也解体了,化成钱三串和佳佳。 我这才明白,他们两人合体成一个人,关键时刻接连两次出手,第一次是佳佳,第二次是钱三串,打散了火妹的两个分身。能做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了。 夏日梦飞起来,把两个人接到,他继续飞,直至高空,来到火妹等人的近前。 剩下最后一个火妹,身边只有黑伞怪人和孟果。 火妹冷笑说:“老夏,你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制服我?” 说着,她带着其他人往四眼封印的空间里去。夏日梦大喊:“把孟果留下。” “那你试试。” 火妹拽过浑浑噩噩的孟果,两人一起钻进空间里。夏日梦以极快的速度出手,黑伞怪人猛地撑开伞挡住夏日梦的去路。 “哪来的妖孽。”夏日梦一时摆脱不掉黑伞怪人。 火妹和孟果缓缓融合,两个人化成一条红色一条白色,彼此缠绕,一起飞进四眼封印。 看到这里,医生叹口气:“计划功败垂成,或许也是命运使然。我们设计两次偷袭,分别打掉了两个人格分身,却留下了最后的主人格。可怜孟果姑娘了,等你醒了之后,帮她安排后事吧。” 火妹抓着孟果,连黑伞怪人都不管了,径直投入四眼封印的空间里。 黑伞怪人正在和夏日梦周旋,眼睁睁火妹抛他而去。 夏日梦有些着急,动作还是不徐不慢:“朋友,你主子要抛弃你了。” “我本来也没想进。”黑伞怪人声音不男不女:“谁都知道进去了就甭想再回来。” 夏日梦摇头:“火妹也是糊涂,就算进到四眼封印又有什么用?没有六眼封印是进不去最后的无意识之境……” 黑伞怪人嘿嘿嘿笑,忽然收了伞,“你太小看火妹,她已经找到六眼封印了,猜猜是谁。” 话音一落,我、夏日梦、医生同时怔住,然后异口同声说出来,“六眼封印,是孟果。” 第一百四十三章 梦境至尊 火妹挟持孟果,钻进了四眼封印的空间,身形消失,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的心往下沉,难道真要给孟果准备后事了吗? 黑伞怪人和夏日梦停下手,悬浮在空中,看着四眼封印的空间门缓缓变小,缓缓消失。 黑伞怪人叹口气,一只手撑着黑伞,一只手做出合十的动作,对夏日梦说了一声抱歉,然后道:“这位兄台,能否把我送出去,我的任务完成了。” 夏日梦背着手看他:“你做了这种事还想全身而退吗?” 黑伞怪人一点都不害怕,压着伞遮挡自己的面容,说:“我也是被逼无奈,受制于人,火妹的能量非你我能抵挡。” 我听得心惊肉跳,黑伞怪人已经是称霸一方的豪杰,居然给火妹这么高的评价。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本来消失的空间圈突然重现,越扩越大。所有人吃惊地看着。 只有夏日梦戴着鬼脸,不动声色,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关键时候还得是他。 黑伞怪人躲在黑伞下,凝神屏息地看着。 空间圈扩回原样,火妹和孟果从圈里被打了出来。 火妹的表情极度错愕,这时金光开始回拢,重新凝聚人形。 难道轮回观音又回来了?我说嘛,这么大的观音像怎么可能被火妹击溃。 谁知道金光凝聚之后,并没有成为观音模样,而是形成了一个极为古怪的形象。 像是一尊弥勒佛盘膝而坐,肚子很大,最古怪的是头顶鼓起一块,如同扎成的发髻。没有五官没有面相,只是金光组成的人影。 这个东西的出现,连夏日梦也在意料之外。 火妹极狼狈站起来,指着佛陀幻影大声叫:“有什么能耐就使出来吧!” 佛陀伸出一只金光灿灿的手,高空而落,伸出一根手指重压而来,抵在火妹的额头。 火妹不知是无法挣扎,还是根本不想动,微微抬起头,大口喘着气。佛陀的这根手指比她的脑袋还大,微微触碰,能看到手指细细的纹路在幻起明灭。 我发现这些指纹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类似咒文的图案。 火妹上下震颤,大佛手指仿佛通了电流。 所有人都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袋一沉,大量信息瞬间涌来,当即心下通透,一切都明白了。这尊佛陀来自无意识之境深处,是某种本源所在,在向火妹灌输无意识境中所有的信息。 医生和我同体,我明白就等于他明白,他恍然大悟:“二眼封印的空间开在你的梦里,所以你马上能理解所有发生的事。” “这尊佛来自无意识境?”我问。 “恐怕是的。”医生提醒:“你不要去感受那尊佛,他带来的信息量太过庞大,而且超维,大脑全盘接受的瞬间会让你变成白痴。” 我本想近距离感受一下,听他这么说,只能外围感受了,不过,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还是接收到。 这些零碎的信息就颠覆了我的认知。 所谓的无意识境,其实是所有灵魂的意识联网。单个灵魂的“点”,融合成一个整体,这是地球最初的混沌状态。此融合是生命的逆方向,是熵的负增长,也是生命的本源。 这些概念非常难理解,但在梦里我的智商爆表,心性通透,能马上理解这些概念,一眼看穿背后本质,简单的就像一加一等于二。 但我明白,一旦从梦里醒来,这些概念会迅速失去神性,变成一个个干巴巴的词汇,我永远也搞不懂背后的逻辑。 肉身是灵魂最大的桎梏和封印。 我感叹了一声。 这尊佛还有一些信息散发出来,被我捕获到,所谓的二眼封印、四眼封印乃至六眼封印,层层递进的原因,是为了更好的纯净灵魂。一层一层把灵魂洗干净,然后投身于最后的灵魂网络里。 这个过程叫净化,也叫成佛,西方语境叫灵魂纯正的安息。 佛在问火妹,你心下邪恶,需要炼狱一般的纯净过程,是否可以接受? 火妹大笑,我不予成佛,也不想净化,只想知道我妹妹在哪。 佛说,她已经融入了灵魂海洋,和无数的灵魂在一起,她已经不是你妹妹,她的记忆已经被其他灵魂改造甚至毁灭。 火妹大怒,那要你有何用? 火妹突然动了,她纵身而起,化成一枚红色的子弹,想像击溃观音一样去击溃这尊金色大佛。 大佛猛地动了动手指,火妹红色的身影瞬间消散,无影无踪,捻个臭虫差不多。 金色大佛没有动,但众人都感觉到他在微微转头,看向黑伞怪人。 黑伞怪人这时候快吓尿了,看向夏日梦,在哀求赶紧放他走。 夏日梦从始至终都在背手悬浮,没说一句话,金色大佛伸出手指压向黑伞怪人,他吓得一动不敢动。 须臾之后,黑伞怪人的衣服被收走,四只眼睛的亮度熄灭了。大佛又把手指按向孟果,孟果昏昏沉沉,从始至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身上的一团金色也被大佛收走。 最后大佛抬起眼,透过镜面看了出来。 医生大叫:“不好。他要把我身上的二眼封印收走。他先收黑伞,又收了那姑娘的,最后要收我。” 我说道:“收就收吧,几眼封印实在邪门,凡和它牵连的,下场都不好。” “你懂个屁。”医生气急败坏:“我的仰仗都在……”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有些狐疑,他不是把自己的梦核都交给夏日梦了吗? 还没等细琢磨,大佛伸出手指,正指向镜面。这一刻,所有镜子同时有了反应,开始抖动,嘎啦嘎啦作响,所有的镜面出现了蜘蛛丝般的裂纹。 “啪”第一块镜子碎了,“啪啪”一块连着一块,所有的镜子全在碎裂。 这尊佛简直太牛了,堪称梦境至尊,抬手就毁掉一处精心构建的公域梦。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睛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无尽黑暗的虚空里,我在飘浮,不知游离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游离在梦境还是现实里。 一团火红色渐近,我有些惊讶,火妹怎么也到了这个地方? 第一百四十四章 消失在梦里 我在黑暗的虚空见到了火妹,她的声音传达进我的意识,“刘海洋。” “火妹师父。” 这是我的梦核,她传递过来一句话,红色一闪即逝。 我赶紧问道:“火妹师父你要去哪?” “我不想灰飞烟灭……替我保存好火种。” 这句话之后,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火妹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有一团小小的火球依附着我。 我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沦,没了时间和空间,只有一团意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陷在深深的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答应了一声,声音像夏日梦。 下一秒睁开了眼睛,所有的意识都在复苏。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屋里一半黑暗一半明亮,明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驱逐黑暗。 我翻过身,看到了睁开眼睛的孟果,她疲惫地笑了笑,然后又闭上眼睛,轻轻地说:“我的梦实现了,我发誓睁开的第一眼要看到你,我真的看到你了。刘哥,你告诉我,现在不是梦。” 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发,“现在不是梦。你醒了。” 孟果抓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着眼睛幸福地说:“我醒来了。” 门推开,佳佳走了进来,我赶忙缩回手,从床上爬起来。佳佳惊喜地说,刘哥你醒了。 我笑着说,不光我醒了,你看看还有谁。 孟果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还是很虚弱,佳佳猛地扑过去把她抱住,伤心地带着哭腔:“果果,你知不知道,你要急死我了!你终于回来了,呜呜,终于回来了。” 孟果有气无力地说:“梦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为我没少遭罪,谢谢你们。” 我和佳佳搀扶着孟果出了房间,佳佳的妈妈王桂香也高兴不得了,“果果你终于醒了,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我们都糟心成什么样。真要醒不过来,我们全都要吃挂落担责任……” “妈!”佳佳不高兴叫了一声。 “不说这个,我一会儿下厨,好好做一顿营养餐,给果果补补身体。” 我赶紧拦下她,说孟果昏迷了几天,目前吃不了太营养的东西,先来点小米粥养养气血。 这一天我们都沉浸在快乐中,王桂香说的话确实糙,但理不糙,抛开和孟果的关系不谈,如果她真有什么意外,我们都要承担责任,大家都要跟着倒霉。她醒过来,便皆大欢喜。 现在回忆梦中一切,一些情节点还记得,但串联一起,很多细节都缺失了,像是在回忆五十年前的往事。 心头是一层厚厚重重的沧桑感,想起轮回观音和金光大佛,细节已缺失大半,在纸上尝试把金光大佛画出来,画出的形象就像一个得了智障的大葫芦。 我和她们复述梦里发生的事,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很多东西都连不上。梦中的神性早已逝去。 我对她们说,孟果醒了,我也要走了,订明天的车票离开沈市。 孟果眼泪汪汪,佳佳极力劝我,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些日子。这时有人发来信息,是老陈,他发来一句话,“晚上我去看火妹,你去不去?”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把信息给两个女孩看。孟果沉默了片刻:“火妹师父能做出这种事到现在我也不理解,也想不明白,但她毕竟是我们的师父。我想去看看她。” 孟果还是有些虚弱,但不妨碍行动。 晚上吃完饭,我们全员出动,王桂香也要跟着,她想看看害了她女儿,又劫持了果果的罪魁祸首现实中是什么样人。 到了老陈住的地方,孟果和佳佳第一次看到现实中的老陈,大家寒暄了一下。老陈此时很严肃,没有平常的戏谑之色,而且穿上正装,白衬衫蓝裤子。他对我们说,他和火妹认识很多年,共同经历过大风大浪,没想到啊,最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接到消息,火妹被带到一个地方。至于什么地方,他保密没说。 我们几人打了一辆出租,老陈坐在副驾驶指路,大概四十分钟的行程,到了城乡结合部,很荒凉的地方。 车子停在一所大型医院门口,门牌上写着“伊宁精神卫生中心”。我不明白是什么地方,佳佳吃惊地说,“这不就是精神病院吗?老陈,你怎么带我们来这儿了?” 老陈没有说话,结算车费,带我们来到门岗。门岗师傅和老陈很熟悉,老陈在本上签字登记,带我们进到医院里。 我低声和她们解释,老陈以前在精神病院工作过,当过护工。 进了医院,老陈轻车熟路,路上看见护工或是医生打着招呼,都是熟人。这时远远一辆救护车停在大楼前,一个狂躁症病人被推下车,穿着束缚衣又嚎又叫,动静就跟野兽一样。 三四个大汉才把他弄进去。 我们几个人看完了整个过程,王桂香吓得脸色发白。老陈叹口气:“我以前就做这个工作的,做了五六年,不堪回首啊。” 和一个医生接上头,医生把我们带到走廊深处的病房,拉开上面的观察窗,指着里面。 老陈没有过去看,把脸避过去。 我走到近前,隔着小窗户看进去,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子,穿着病号服,手和脚都用牛皮带捆在床边。人没有闹也没叫,十分安静躺着,直勾勾看着天花板。 现实中的火妹,和梦里的她长得很像,年龄似乎更小一些。现实中的火妹长得稚嫩清秀,梳着两条长长马尾辫,像大二大三的学生,甚至比孟果佳佳还要小。 我看得不是滋味,叹息一声,让开观察窗。佳佳先看,然后给孟果看,最后王桂香看了看。 王桂香叹口气说,没想到这丫头下场这么可怜。 孟果眼圈红着,轻轻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恨她,恨不起来,满脑子都是她教我们飞翔带我们吃美食的场景。” 我轻轻说道,“在我醒来前一刻,在梦里见到了火妹。” 他们看过来。我想了想,最终没说实话,而是道:“她化成了一团火影,消失在梦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寻找火种 看到火妹现状,大家心里沉甸甸的,谁都不好受。 精神病院不是久待之所,目的达到便要离开。老陈让我们到休息室等等,他去找医生交待两句。 休息室里,佳佳和孟果低声说着什么,两个女孩都非常善良,这件事对她们影响很大。我拿着烟灰缸站在窗台抽烟,看着窗外放风的病人,发着呆。 门推开了,老陈走了进来,招呼我们可以走了。老陈让王桂香先出去登记,王桂香愣了说我哪会这些手续。佳佳很聪明,看出了端倪,劝着把妈妈推出休息室。 屋里只剩我们几个,老陈说:“刚才我和火妹的主治医师聊了聊,让他多照顾照顾,主治医师给我一张纸条,说火妹刚进医院时候写的,当时还清醒,她告诉医生,这张纸条要交给第一个来看望她的朋友,我们就是。” 佳佳好奇问,写的什么。 老陈展开纸条,字写得狗爬的一样,歪歪扭扭,像三岁孩子涂鸦。不过一笔一划的,能看出来具体内容。 “清醒梦群里有坏人,有人在和恶魔交易!!!”后面打了三个叹号。 “什么意思?”我问。 “字面意思。”老陈把纸条揉成团,问我借了打火机,烧了。 老陈说道:“你们仨都在清醒梦群里接受培训,升级后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高手,他们都是群里的精英。也意味着危险会越来越多。我有个建议,”他犹豫一下:“你们退群吧。一切冒险至此为止,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和两个女孩互相看看,谁也没说话。 “我不是让你们马上做决定,都回去想想,”老陈说:“我还是那个观点,清醒梦修炼等级越高,人越不正常,因为那时候接触到的东西,都是反常识反逻辑反人类的。” 这个话题太沉重,从医院出来后,我们的心情都很压抑。 我又在沈市住了两天,佳佳的妈妈王桂香要回老家,我也不能再待着,两个大姑娘同居一个屋檐,瓜田李下好说不好听。 孟果极力挽留我,我也不傻,能看出她的心意,但我对她没产生爱情小火苗,只是当一个妹妹,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临走前一晚,我们每个人都下厨,一起攒出一顿丰盛晚宴,大家都喝多了。佳佳拉着她妈先回房间,留下我和孟果。 我感觉到气氛不对,在孟果表白前,先用话把路堵上,让她不要多想,我们兄妹一直会好好的。我一直在叫她果果妹。 孟果眼泪夺眶而出,没多说什么,敬了我一杯酒,就回卧室了。 我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第二天大早留了张纸条,我背着背包奔赴高铁站,离开了这里。 路上折腾一天,终于到家了。我瘫软在沙发上,细细回想,沈市的这些日子恍若梦中,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唏嘘之余,还是有好消息的,虎首山人公司签约的五十万到位了,看着银行卡的数目,我扒拉手指头算了好几遍。心情好了不少,云开雾散见晴天。 下一步就是买房子,提上日程。 我跟老妈打了招呼,说自己谈合作进了五十达不溜,想买房子。老妈乐的不得了,电话里笑的嘴都合不拢,让我先从这笔钱拿出一部分,给自己亲戚朋友买点东西。 “去显摆?”我说:“穿着好衣服不能走夜路?老母亲啊,现在都什么年头,闷声发大财得了,哪有到处炫富的。” 老妈想想也是,絮絮叨叨吐槽,说那些亲戚狗眼看人低,听说你不干活在家写作,看他们笑话的,嘴都咧天上了。她实在看不下这些人的嘴脸。 最后她说道:“其他人不看就不看吧,给你小姨买点东西。” 我点点头,这是应该的。接下来,老妈要帮我物色房子,正好退休在家没什么事,现在终于有个由头出去忙了。 我让她看着弄吧,有点事忙活总比闲着刷手机强。 收拾收拾家天黑下来,洗漱后躺在床上,很困,又因为心绪繁杂有些小失眠。孟果的哭声,躺在精神病院的火妹,甚至那猥琐提着裤带的老陈,一个个形象在脑海里翻腾。 我想起一件事,最后一次见到火妹,她让我保留一个火种,那是一团火球。 我要入梦去看看,抱着这个想法,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是在快餐店,我喝着咖啡,已经梦中知梦开启了清醒梦。 我开始在梦里寻找,怎么也找不到火种,那东西很重要,说不定是火妹康复的关键呢。她在灰飞烟灭前交给我,如果把它弄丢了,我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从快餐店出来,商场里有很多人,我茫然四顾,不知道寻到何方。 忽然想到一个关键人物,医生。他寄生在我梦里,让我如鲠在喉,我一直想等事情结束后,和他好好谈谈,达成同盟协议。 我在商场里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越是这样越让我担心,觉得没安全感。 医生不会是钻进更深层的意识里了吧?此人亦正亦邪,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上,他的问题不解决,我是如鲠在喉。 找了一圈没有他的踪影,奇怪,人哪去了?我掐着腰站在商场大堂,忽然一拍脑袋,对啊,怎么把他忘了。我从衣服里掏出项链,项坠是红色小镜,镜子里正是解铃,头缠黑带,盘膝打坐。 我叫着解铃的名字。 “嗯?”他抬起头。 “你知不知道医生?” 解铃未必知道医生这么个人,我正想细细解释,解铃能洞察我心:“知道。不用解释,别忘了,你是我,我也是你,你所有的记忆都在我这里。” “那么医生在哪呢,你知道吗?我想和他谈谈。” 解铃没有说话,做了一个很奇怪的举动,开始揭脸上缠绕双眼的黑布。 这一刻,商场所有的镜面包括液晶电视,全部换成解铃的画面,现场直播他在揭脸上的黑带。 我知道有大事发生,屏息凝神看着。 一百多寸的液晶屏幕墙上,解铃缓缓解开黑布,露出了双眼。 解铃两个眼眶中各伸出一条长长细细的肉管,每个肉管的前端都长着一只眼睛。 第一百四十六章 鬼画符 看到解铃这个形象,我惊得下巴快掉了,细长的肉管这不是医生的体貌特征吗? “解铃,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医生在哪?”我问道。 解铃没有答话,缓缓伸出双手,每个手心上都腾腾燃烧着一团鲜红的火球。他猛地一握,火苗顺手臂延展,直通后背,瞬间多出一件红色大氅,后摆在空中荡起,缓缓落地。 我突然明白了,又难以置信:“医生和火妹……” “他们两个都被我吸收了,或者说融合为一体。”解铃缓缓说。 我目瞪口呆大脑宕机,想不出发生了什么,磕磕巴巴问:“他们……被你吞噬了?” “这个词不好。”解铃摇头:“融合,我喜欢这个词。他们并没有消散,个人意识也是有的,我们三人现在共有一个灵体,但是,”他话锋一转:“最终能留下的,必然是那个最坚韧不拔的意识。” 这件事超出了认知,我嘬着牙花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解铃这个古怪的形象,披着深红色大氅,肩膀燃着两团火苗,双眼在细长的肉管顶端,完全颠覆了他的形象,像一个邪恶的妖怪。 “你是为了我这么做的吗?”我问。 解铃轻轻摇头,眼睛的两个肉管蠕动,“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看’了。我终于见到你了,刘海洋,我的创造者。” 他盘膝打坐,缓缓说道:“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自诞生起,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后来想明白了,我是你的意识投影,我想拥有自己的独立人格。从接纳医生、融合火妹开始,我就在研究一条只属于我自己的觉悟之路!我要走出一条和你不同的路。我们彼此参照,对比差异,才能更好的观察自己、提高自己。” 他的思想境界不知比我高出多少,如此高屋建瓴的见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像听一个哲学大佬在教孩子上课。 “你,你不会变坏吧?”我憋了半天,好不容易说出这句幼稚至极的话。 解铃正色道:“世俗之道德无法约束我,我只是寻找自己。现在起,你不能再把我当成小说里的那个解铃了,这一刻开始,我不是你小说里的人物,更不是你,我是我自己!”ganqing五.com “好,好。”我像孩子一样被大人教育着。 解铃沉默一下说,“我可以保证,我不会主动伤害任何一个人,包括你。而且……”他顿了顿:“如果日后我发现你想害人,我也会把你融合,这是我的底线原则。” “还有个事,你和夏日梦……” 没等我说完,解铃打断我,“这件事有机会你问他吧,我无可奉告。” 我几乎是灰溜溜从梦里醒来,坐在床上一身冷汗。细想想这是好事,医生在喉之鲠,被解铃吸收了是天大好事。我对这个解铃的印象还不错,最起码是个理性的人。 只是火妹被解铃吸收,让我很不舒服,无法理解,也无法释怀。 我不敢去挑战解铃的权威,行吧,梦里有他守着,我能踏实一些。 接下来几天,除了给出版社写长篇,其余时间开车拉着老妈到各大楼盘转悠,看新房子。 老妈的意思是一步到位,买个大房子,还要在学区,还得是一手房。就我们城市这个房价,满足她的条件至少三百万打底,我哪有那些钱,就算贷款买下来,后半生基本上就锁在房贷上了,什么都干不成。 退而求其次,地脚好一些,二手房也是可以接受的。跑了好几天,房子看了一堆,中介也挂了名,没有相中的心仪房子。 房子是刚需,买了一辈子就住在这儿了,倒也不用那么急,慢慢寻找吧。 大热天的太阳毒,一天天往外跑,累的是四脖子汗流,人都黑了,明显瘦了一圈。 三伏天热死人,在我记忆里好久没遇上这么热的天了,晚上没事在阳台泡了杯茶,扇着扇子乘凉。 这个月快过去了,下个月还有个大活儿,去巫溪参加笔会。那是国内悬疑小说界的盛会,大佬齐聚,济济一堂,到时候可以谈谈合作、泡泡文艺女青年啥的。 一想到小妖鹿,我一阵狂躁,下次再遇到她,必须有花堪折直须折。 正想着,钱三串来了信息。上次梦里合作之后,他对清醒梦又有了兴趣,他和我说,那次见到轮回观音和金光佛陀,对自己的冲击特别大,是现实中见不到的奇观。 “老刘,”钱三串唉声叹息:“最近不知怎么了,灵感全无,什么都写不出来。” 我说道:“咱们都是职业写手,职业写手就不能靠本能创作,要依靠套路和技巧……” 钱三串叹口气:“老刘,你那点本事就别在我面前比划了,我现在的地位就算不是少林主持,至少也是峨眉掌门,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吗?我现在的情况要严重的多,不光不能创作,昨天一天我都在阅读,可怎么看都无法理解字里行间的意思,就像是……”他说道:“突然得了阅读障碍症。” “那有点严重了。”我没有幸灾乐祸,反而兔死狐悲,“要不然休息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也挣了不少,给自己放放假。” 钱三串沉默一下说:“我怀疑没灵感和一件事有关。” “什么?” “在佳佳的梦里,我和孟果被滚筒挤压,你还记得吧。从我们身上挤出不少精华,自从这件事之后,我就写不出东西了。” 我心惊肉跳,“不至于吧?” 钱三串长叹一声,转移话题,说发给我一张图片看看。图片发过来,我愣住了,上面是一张翻印古代书籍的照片,书页上写满了鬼画符。 我越看越是心惊,这些符文非常眼熟。 “还记得这些咒语吧?”钱三串说:“佳佳梦里,她和一个纸人结婚,婚床的帘子上就写着这些文字。” “对,我记得。”我说。 这些咒文不光在佳佳梦里见过,还在黑伞怪人的梦里见过。我一直认为佳佳是不会这些咒文的,一切都是火妹的安排。后来火妹进了精神病院,便没有机会继续追究了。 钱三串道:“古籍页面选取于芝加哥大学教授研究东方的论文,这位教授的原话是,这些咒语是最古老的地球文字,并不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它们是恶魔的文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师父 我和钱三串说,我最早见到这些文字,是在黑伞怪人的梦里。钱三串对这件事不了解,我不瞒着他,把外国语学院黑伞怪人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有意思了。”钱三串若有所思。 “怎么呢?” 我其实很佩服钱三串的逻辑推理能力,必须承认这是我的弱项。别看我写悬疑小说,但有种类型是不敢碰的,那就是侦破,需要极其严密的推理和值得推敲的诡计。 而钱三串是写这方面题材的大行家,各种推理桥段、各种诡计信手拈来。 钱三串能看出我看不出来的细节,赶紧虚心求教。 钱三串道:“你曾经在黑伞怪人的梦里看到这种符文。他的符文从哪来的呢?很显然只有一个途径,陈抟老祖留下来的古籍。对了,那本书叫……” “《先天方圆术》。” “对,”钱三串道:“这么说来陈抟老祖也接触过恶魔的文字。啊,我明白了,恶魔的文字很可能和古代修仙的一个门类有关系。” “哪种门类?”我问。 “梦修。”钱三串说:“老刘,你知道修仙最大的障碍是什么吗?” 我以前的小说写过类似的东西,现在也有不少修真小说讲修仙,但从科学的角度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钱三串道:“人要修仙最大的障碍是时间。” “怎么讲?” “假定仙是另外一个物种,人要成仙,属于物种进化,从里到外都得发生变化。小爬虫变成直立行走的人,要经历数十亿年的变化,那凭什么人变成仙就能在几十年内完成呢。” 我想了想说:“古代很多成仙的记录里,有人少年就成仙了,比如韩湘子,年纪轻轻法力无边。” “你别忘了,”钱三串说:“他们这些人本身就是仙家转世,带着仙根。孙悟空能和你我一样吗?咱们讨论的是普通人,要成仙怎么办,首先要保证自己活到足够久。换句话说,不被肉身所累,甚至不能得大病。所以,修仙者为了对付自己的肉身,想了很多方法,演化出了很多流派。比如服金丹,先图个长生不老再说。还有一种流派,就是陈抟老祖。” 我听得入神。 “陈抟这个人很聪明,利用梦境修行,在梦里控制时间的流逝。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在梦里度过一百天,等于常人度过一百年,简直是弯道超车嘛。” 钱三串说的这些,让我想起一个人,老陈。这老小子就能控制梦里的时间,具体怎么做到的,打破我脑袋也想不出来。 “但是,”钱三串说:“梦中修行非常危险,你我都经历过,越往深里研究越是深不可测。老陈说过一句话,把清醒梦玩到高手境界的,全他妈是疯子。按照这么个逻辑推断,陈传老祖很可能也是个老疯子,他接触到了人类认知上的禁区,所以留下了恶魔文字。” “精彩。”我鼓掌。 钱三串洋洋得意:“怪了,写小说没灵感,研究这些没用的,脑瓜那叫一个灵活。” 我哈哈大笑。 “老刘,你要做好思想准备,”钱三串说:“咱们继续深造清醒梦,就要做好变疯子的准备。” “你呢,你做好了吗?” 钱三串笑:“不成疯魔不成活。为了我的小说事业,什么都可以抛弃,变成疯子也没什么。我记得有个名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能让他到地球外面做一次太空旅行,飞那么一圈,他可以把所有东西都抛掉,什么亲娘老子、老婆孩子、别墅名车、公司资产……通通弃如敝履。我其实也有这个决心。前一阵差点放弃清醒梦,后来想明白了,干他娘的!” 我笑着说:“你也有成魔的潜质。” 最后钱三串跟我约定,下个月初去巫溪笔会,两人见面好好探讨一下这方面的内容。 刚放下钱三串这边,夏日梦就在群里发了通知,让我们几人明天晚上继续梦中培训。 我惊得要跳起来,怎么还培训,火妹回来了? 夏日梦道:“火妹不教了,难道没有别人了吗?放心吧,又帮你们找了个好师父。” 佳佳问,是谁。 夏日梦道:“是一个大神,水平只比我高不比我低。” 佳佳担忧地说:“夏前辈,我们不在乎水平高低,人品怎么样?经过火妹师父这件事,我们都有点害怕了。” 夏日梦沉默一下,说:“你们如果有顾虑,现在可以退出。清醒梦的修行步步维艰,谁也没法打包票什么事都不会出。” 这时孟果在群里发来消息,“夏前辈,我退出。”然后又发了第二条消息:“各位朋友,谢谢你们的帮助,再见。” 发完这句话,她的头像隐去,退出了群聊。 我不是滋味,想找她私下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长叹一声。 “还有人要退出吗?”夏日梦问:“没有了?好,明晚十点准时入梦,新师父会来带你们。” 我给钱三串发去消息,问他怎么想的。钱三串只说了一个字,“干!” 难怪这小子混的比我好,性格里有种赌徒心态,随时等着梭哈。 一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我洗漱后早早上了床,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换什么师父我都怕,因为我的梦里有守护神,解铃。 梦中,我们出现在一处巨大的庭院前,钱三串先到,坐在一棵松下抽烟,见我来了招招手。 我们两人也不多话,一起坐在石头上,他甩给我一根烟。 梦里的烟没什么烟味,就是那么个意思。烟这东西,就是奔着肉身感官去的,梦里没有肉身,自然也就刺激不起来。 我们两人正吞云吐雾,佳佳也到了,看着这座白墙黑瓦的巨大庭院。 我和钱三串把烟头掐灭,和佳佳一起来到门前。门上挂着一块木头牌匾,上面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毛笔字,“肉”。 牌匾旁边真的挂着一块猪肉,肥瘦相间,白里透红,用绳子高悬在门楣之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最重要的问题 佳佳说,“你们两个猜猜,咱们的新师父会是什么人?” 我摇摇头:“甭管什么人,反正不太像好人。” “管他呢,是人是鬼拉出来遛遛。”钱三串推门而入,我和佳佳跟上。 里面是一处巨大庭院,铺满白沙,一眼看过去如汪洋之海,只是海水是白色的。这片“海面”上,偶尔几处放着观景石,犹如海中孤岛,真有那么点意境。 院子里,还种着一些如绿色云朵的松树,四周寂静,连蝉鸣都听不到。 钱三串正要踩白沙过去,被佳佳一把拉住,佳佳指着庭院前的一块木头牌子。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不准碰沙地。 钱三串笑:“不准碰沙地,那就是飞呗。新师父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哩。”他第一个纵身而起,背着手“嗖”飞在白沙上,直奔对面的内堂。 正飞着,忽然沙面翻涌,如同海面起了波涛,从沙子里猛地窜出一条奇形怪状的怪物。 此怪物酷似人类,身上还穿着衣服,上半身背心,下半身是大裤衩子,身形如狗,披头散发,后背背着一个超大的竹筐。 钱三串嘴角抽了抽,猛地拔地而起,向上又高出一截,堪堪躲过怪物一抓。怪物一击不中,在空中落下,窜回白沙地里,不见踪影。 钱三串不敢耽误,赶紧飞到对面内堂,回头看我们,他是一头的冷汗。 平静如斯的沙面,下面竟暗藏机关,这是新师父的考验。 佳佳有点打退堂鼓,我轻声说,咱们一起过。佳佳点点头,主动拉住我的手,我们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腾空而起,向对面飞过去。 开始没有任何变化,我提心吊胆往下看着。到中间的时候,沙面开始涌动了,佳佳特别紧张,拉着我的手都捏紧了。 下面突然伸出两只大爪子,看不到是什么东西伸出来的,爪子极长,窜地而起,带动沙子哗哗往下落。 我全神贯注,拉着佳佳猛地向上飞,我们飞多高,爪子跟多高。我暗暗叫苦,这不是耍赖吗,刚才钱三串一躲就过去,轮到我们难度增大了。 爪子扑过来,我们两人无论如何也躲不开,我猛地把佳佳往内堂一扔,大声喊:“老钱,接好!” 佳佳被我从空中扔下内堂,钱三串稳稳接住她。这时爪子到了,常规操作已经来不及了,肯定躲不开。 我马上构想一面镜子,加上胸前的一面,两面镜子呼应相照,我从镜子中的黑色空间遁逃,瞬间出现在内堂上,到了他们旁边。 爪子扑空,慢慢沉入白沙,再也不见。 我们三人脸色都发白,互相看看,好家伙的,这下马威确实厉害。我暗暗佩服自己,生死时刻,脑力又增强了,刚才几乎是瞬间构想出了镜子。 我们三人并排往里走,内堂极阔,光线却特别阴森。 走到深处,大堂有很多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燃着微微明亮的灯火,能看清这里的情况。 大堂阴影里坐着一个中年人,明眸高鼻,脸庞瘦削,一头长发在后面打了发髻,那叫一个帅,长得很像巅峰时期的高仓健。 他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盘膝坐在那里做十字绣,用的不是手,而是眼睛凝视,布帛上没有针,图案却一寸一寸自行浮现,好像浮世绘,远远看过去细节不清楚,但色彩极是艳绝。 钱三串低声说:“这是个岛国人?” “错。”中年人听见了,放下手里的刺绘,缓缓站起。站起来的动作和飞过来的动作融合一起,一边站一边飞,流畅至极,等身体完全站直,也到了我们的近前。 这一系列动作违反物理定律,眼睛能看明白,但脑子想不明白。这下马威真是可以,他到底是谁呢,这两手玩的比火妹都花哨。 “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肉半斤。”中年人说。 钱三串和佳佳可能不认识,我是大吃一惊。当初抓捕火妹,群里开了听证会,参加的都是群中精英高层,其中一个就是肉半斤。当时给我感觉,此人又小气又中二,没想到啊没想到,此时他的形象竟如此伟岸。 我们三人纷纷说师父好。 肉半斤背着手巡视,“你们刚才飞过白沙庭院的时候,都有什么感想?” 这是考验的开始吧? 柱子上的火盏光亮闪动,照的肉半斤脸色一半明一半暗,气氛有些压抑。这个梦境的气氛营造很好,我们没有了造次之心,都老老实实的。 佳佳怯生生地说:“很危险。” 肉半斤微微点点头,看向我。 我硬着头皮说:“沙子下面有怪兽,应该都是肉老师造出来的吧。是不是我们现在要学清醒梦的下一课了?造梦。” 我挺直腰板等着夸奖,谁知他冷哼一声:“自作聪明。我早就听说你了,夏日梦都在夸你,今日一见不过如此。你的法门是利用镜子逃生吧?别以为找了这么个后门,就觉得自己怎么了不起了。” 我不敢反驳,哪觉得自己了不起。 肉半斤看向钱三串,钱三串道:“我没有觉得危险,反而感受到了美!” 肉半斤来了兴趣,让他详细说说。 钱三串道:“平坦的白沙,零星的石块,还有棵棵的松树,分别象征着大海、孤岛与植被。坐在廊檐下,面朝庭院白沙,心如止水,一切象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心境。沙子下面的怪兽也极好,静中有动,以无形造有形,我感受到了一种‘侘寂’。” 我差点吐了,钱三串真他妈能装比。哪成想肉半斤特别欣赏这种浮夸风,点点头夸赞:“好,有慧根!新生里有你这么个人物,不枉我们国内清醒梦第一群的名头了。你们两个多向……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钱三串!” 肉半斤点点头:“钱三串?这名怎么有点熟悉。你们两人多向钱三串好好学习。下面是最重要的问题。回答不让我满意的人,我不会收他当徒弟,清醒梦之旅也到此结束。” 我们三人屏息凝神听着。 肉半斤缓缓说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七天任务 肉半斤看看我们三人,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你们为什么学习清醒梦?” 见我们迷茫,肉半斤解释道:“你们三人以前都是火妹的徒弟,刚经历了火妹事件,都是死里逃生。为什么现在还站在这里,接受更加严峻的考验,而没有就此退出呢?” 这个问题,其实我和钱三串探讨过,正好撞枪口上了。 肉半斤看向佳佳:“女士优先,你先说吧。” 佳佳想了想道:“在火妹的梦里,我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我修补了和妈妈之间的关系,我们母女冷战了好几年呢。我想好好研究一下梦疗,再结合西方的心理学,继续深造清醒梦,以后力所能及地去帮助别人。“ 佳佳很善良,受到伤害之后想的还是帮助他人。 肉半斤面无表情,走到我面前:“你说说吧。” 我想了想说:“我的本职工作是写东西的,属于创造性劳动,我本身也是个有冒险精神的人。现实中发挥不出来,受各方面约束,只能做个循规蹈矩的人,而在清醒梦里我可以自由探索,自由创造,虽有危险,但都不值一提。当然了,”我笑了笑:“清醒梦能提供大量的灵感,对于作家来说,写不出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说完之后,我想到钱三串最近面临的困境,自己这话好像含沙射影,希望他不要多心。 肉半斤没有表态,最后走到钱三串面前,“你说说。” 钱三串腰板溜直,大声喊了一句话:“不成疯魔不成活!” 这话一出,大堂内所有灯盏的火苗竟然扑闪扑闪,将将欲灭,刮起一阵看不见的风。 我和佳佳对视一眼,尽皆骇然。 肉半斤“啪啪”鼓掌:“好!要的就是这个劲儿,不成疯魔不成活!清醒梦越往下进修,你们面临的挑战和困难就越多。目前只是毛毛雨,后面你们会遇到很多挑战自我认知和价值观的事,很多人都折在这上面。我们以前像活在有臭氧层保护的地球上,大气层能帮你挡紫外线,而深入清醒梦,保护层就没有了,完全暴露在宇宙之中,能不能承受得住,要看你有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能不能调整自己从小到大的价值观。你们的回答,我既满意又不太满意,不过都算合格了。我再说最后一次,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 我们三人没有说话,站的笔直。 肉半斤点点头,我们三人暗暗舒了口气,肉半斤营造的气氛和自身气场太强大了,不自觉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内堂深处更加幽暗,两盏油灯微微燃烧着,火苗发出幽深的橙光。光线里,立着三尊雕像,盖着黑布。 肉半斤让我们随机选择一尊蒙着黑布的雕像,选到哪个算哪个,不准私下更换。我们三人很随意的选择方位,每个人都对应一尊雕像。 肉半斤来到我面前,猛地一拉布,眼前出现一尊活灵活现的雕像。那是一人来高的章鱼,整体呈一种很难形容的暗棕色,圆滚滚的头上胶状物层层堆叠,能看到长着一双水肿胀圆的小眼睛,八条布满吸盘的章鱼腿立在地上,头上难以觉察的位置,还露出长满利齿的嘴。 章鱼雕像实在逼真,刚看到还以为是真的呢,吓得我倒退一步,可细细观察又不像真的。我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看着看着有些头晕眼花,直犯恶心。 肉半斤来到佳佳面前,猛地掀开黑布露出下面的东西。这尊雕像更加古怪,是一团白色影子,浮空而站,手里提着一盏幽明的白灯笼。周围很黑,只有灯笼发出地狱般的惨白。 整体形象酷似恶鬼夜行。 最后肉半斤来到钱三串面前,扯掉了黑布。一开始什么都没看到,黑布下空空如也。仔细去看,原来那雕像趴在地上。是一个特别恶心的老头,没穿衣服,又胖又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大胖小子,但看那张脸,是个糟老头子,脸上露出狡黠和猥琐,特别邪恶。 看着这老头,我不禁想起很久前做过的一个梦,自己被人贩子抓走,梦里那个人贩的感觉和这老头极为相似。 肉半斤道:“你们接下来要学习的清醒梦,将进入全新的领域,造梦!”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都有欣喜之色。肉半斤冷笑说,别急着高兴,你们三人接下来的任务,是完全复制眼前的雕像,一丝一毫都不要差。 “空手造?”钱三串难以相信地说。 肉半斤用手在地上触碰了一下,我们三人面前各出现一块白色的大腻子,就是泥胎,那意思是在这上面雕刻复原出雕像。 “怎么刻啊?”我问:“有刀吗?” 肉半斤来到我面前的腻子前,盯着章鱼片刻,然后又回盯腻子,腻子上竟然缓慢出现纹理。 纹理渐渐扩大,变成图案,再凸出来成为阳刻,最后自动上染颜色,是暗棕色,一个章鱼吸盘活灵活现诞生了。ganqing五.com “仔细观察你们面前的雕像,用眼睛一点点在腻子上进行复原,要认真对待每一寸每一厘米的纹理,我不图你们快,当然了,快一些更好,我更要看到完美,真正意义的完美复制!一毫失误等于全盘失误,就没有通过考验。” 肉半斤继续道:“累了可以自行离梦,我给你们七个晚上的时间,每天都要进来做工,七天后我来考察打分。” 他原地消散,化成无数金沙随风而去,内堂上的火苗扑闪扑闪,鬼魅而阴森。 “开始吧。”钱三串来到腻子前,没急着动手,而是蹲在地上,仔细观察那个古怪猥琐的老头。 佳佳盯着面前的提灯鬼影,看了一会儿轻声说:“刘哥,这东西怎么阴森森的,我看了一会儿浑身不舒服,从心里发寒。” “要不你试试我这个?”我说。 钱三串一直盯着雕像,说:“最好别找那个麻烦,肉半斤不让我们私下调换。”他继续道:“佳佳,再往下的考验会非常艰难,你如果坚持不住,可以离开。我没有嘲笑的意思,说的是心里话,都是为了你好。” 第一百五十章 都是垃圾 钱三串竟然鼓励佳佳放弃,我没发表意见,我们学到这个地步,前辈们把危险和弊端说得很明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自己做决定。 佳佳咬着下唇,摇摇头:“我不会放弃的。大家抓紧时间吧。” 我们三人拉开距离,分头研究这些雕像。我盯着章鱼,看了一会儿胃里翻涌,像是要吐了。不是说章鱼恶心,而是盯着时间久了,有种生理性的呕吐感。 我强忍着不适,目光集中在章鱼的脑袋上,一部分一部分来吧,用脑子记住一小块细节,然后在腻子上进行复原。 我努力回忆细节,眼睛直勾勾盯着腻子,上面果然出现了沟壑纹理,开始复原回忆中的细节。 只不过做了两条深沟,我累的呼哧带喘,眼前金星乱冒,心烦气躁,对眼前这个工作充满了厌恶感,想从梦里醒来。 我坐在地上,闭着眼缓了半天,再睁开眼,看到佳佳和钱三串工作得十分认真。这么短的时间里,佳佳竟然进度神速,腻子隐隐有了白衣鬼影的轮廓。 我惊讶地问,你没从局部开始复原? 佳佳摇摇头:“我小时候学过一阵画画,是我的作画习惯,先从整体入手,弄出轮廓,然后再按比例扣细节。” 我似懂非懂,来到钱三串面前,好家伙,钱三串像是雕刻家一样摆弄着腻子,腻子上出现了老人的脑袋,虽然比较粗糙,但眼睛已经做好了,猥琐、邪恶的眼神极为传神。 钱三串用手涂涂抹抹,我看得嫉妒,“肉半斤不是让我们用眼睛雕刻吗?” 钱三串笑:“你还真是个好学生,让用什么就用什么。肉半斤最后检查的是成品,别说用手了,你用屁股雕出来能过关,也算能耐。” 我自惭形秽,钱三串有一套自己的哲学,相形见绌啊。 这两个人慢慢到达了一种让我很羡慕的境界,那个认真劲、那个投入劲,真是让人嫉妒。 我重整旗鼓,回来再观察章鱼,尝试在腻子上复原,不知不觉时间流逝极快。突然,内堂所有油灯熄灭了,一片漆黑。 钱三串在黑暗中说道:“回去吧,今天结束,明天继续。” “我做的有点上瘾了,”佳佳在黑暗里说:“甚至希望明天晚上早一点来。” 随着几声长笑,钱三串消失不见,佳佳跟我道了声再见,也没了踪影。我一直没投入进去,感受不到创作的快乐,算了,明天再说吧。 睁开眼睛天光大亮,我从床上坐起来,头疼欲裂,跟喝了假酒差不多。这觉睡的,比他妈上班都累。 几乎是爬下了床,大脑缺了氧似的,洗漱之后出去吃早饭,一气造了两屉包子,一碗豆浆,外带两个茶叶蛋,旁边人看得还以为我刚从工地下夜班回来。 这一晚上脑力消耗极大,看什么都双影,我走出早餐铺子,看着明晃晃的天空,蓝天饱和度爆表,晃得我一阵恍惚,此时此刻倒像在梦中。 吃完饭回去码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写不出来。我知道这是脑疲劳的症状,以前通宵码字的时候经常出现,只能静养。 我给钱三串发了个消息,问他怎么样。钱三串回复说,自己和佳佳一样感觉上瘾,特别盼着晚上到来,能在梦中再进行创作。 “你现在灵感怎么样,小说能写出来了?”我问。 “不行。”他有些丧气:“我决定这段时间休息休息,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清醒梦上。老刘,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正走在人生十字路口,马上面临蜕变。如果失败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如果冲过去,我将羽化成蝶。” “你别进化成扑棱蛾子就行。” 晚上入梦,我们三人又来到那片庭院前,钱三串和佳佳进去了,我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正要往里走,胸口有人说话,是解铃。 “你如果做不成,我可以帮你。”解铃说:“这个挑战很有意思,我想试试。” “算了吧。”我一口否决:“我想自己做,实在做不成再说。” 解铃没再说话。 我又不是小孩,作弊没意思,做这件事本身是为了自我境界的提高,假助外人,还不如一开始就退出呢。 我纵身飞到了内堂,那两人已经做上了。我当场宣布,我要认真了,钱三串讪笑不止。 我深吸口气,调动全部注意力进行复刻,过程极其痛苦,还是强忍着。这一夜下来,进度很慢,章鱼脑袋连五分之一都没弄出来。 这条章鱼除了复杂至极的脑袋外,还有七八条章鱼腿,上面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吸盘。想要全部原样复刻,现在这个干法,估计一年都完成不了,工程量太过巨大。 我有些心灰意懒。如果通不过这次考验,说明自己不是那块材料,退出也不是件坏事。 反正尽力而为了。 “我是不会让你退出的。”解铃说道。 我有些不高兴:“你在时时监控我的想法?” “不,我没有监控你。”解铃道:“我只负责和你梦境有关的事。你最好不要轻易放弃,我也和你一起进修,我们是两条不同的进化路线,我可以消化你处理不掉的梦魇。” “解铃,你说这些话让我感觉可怕。”我诚恳地说。 “这就害怕了?以后随着清醒梦的升级,你会经历更多挑战价值观和认知的事,你现在只是个孩子,要学会面对和成长。要建立一套属于自己的价值体系。”解铃说。 被他这么一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一个二十八九岁的成年人被别人说成孩子,任谁都不会痛快。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第五天,我们每个人都做的有模有样,我的进度虽说是最慢的,但章鱼脑袋也完工得差不多了。我们三人每天的进步肉眼可见。 正聚精会神做着呢,内堂刮起一阵阴风,一个人影出现,正是肉半斤。他来到我们近前说,看看诸位的进度。 我们三人停下手,让他检查。他扫了一眼我们做的雕像,并没有一时表态。我们提心吊胆的,钱三串小心翼翼问:“肉师父,我们做的怎么样?” “都是垃圾!”肉半斤突然长袖一挥,三尊腻子摔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重头做!” 第一百五十一章 章鱼梦 我们辛辛苦苦花了五天时间,耗费了成吨脑细胞,结果就这么被肉半斤砸烂了。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钱三串咬着牙说:“肉师父,我们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指出来。” 肉半斤冷笑:“还用说吗,自己做的垃圾看不出来吗?哦,除非你们自己就是垃圾人。后天交成品,交不出来的全部滚蛋!” 说着身影渐渐消散,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跑过去大声说:“肉师父,你什么都没教我们,我们一直在自己摸索,你配当师父吗?” 肉半斤本来消失的身影渐渐清晰,突然飞奔而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他纵身而起,掐着我飞起来,我们又一起“啪”落在地上,他掐着我脖子在地上平推。 我无从挣扎,撞在背后的柱子上,热血翻涌,差点吐出来。 肉半斤松开手,抬起一只脚踩在我的脸上,“你们这群垃圾,凭什么质疑我?火妹教出来的都是一群渣滓,底子没打好。” 他缓缓抬起脚,我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冒火,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侮辱,踩在脚下。 肉半斤道:“我说你们做出来的是垃圾,不服气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要跟我学习造梦,必须摒弃大脑思考的恶习,用你的本能来创造!方法只有一个……” 黑暗阴森的内堂,他环视我们一周,缓缓说道:“你们必须抱着必死之决心!想象自己死亡的状态,这样才能激发灵魂的内在本能。” 说着,他的身影消散,化成无数金沙,流逝而去。 等他走了,佳佳才敢动,赶紧过来把我扶起来,我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砰”一声巨响。 我不敢看佳佳,自己脸面尽失,抬不起头来。 佳佳搀扶着我过去,我们三人互相对视,各自无言。钱三串看着碎了一地的腻子,轻声说:“还有两天,大家想想办法。” 被肉半斤踩在脚下的羞耻感,让我又怒又愧又无地自容。我甩开佳佳,嘟囔一句:“你们自己弄吧。” 我离开了这个梦,不过没有醒来,而是换了一个新梦,我坐在一处居民区的斜坡发呆,下面是一群孩子玩。 “受不了了?”一个声音从胸口发出。 我把项链掏出来,项坠镜子里,解铃盘膝坐在那里,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他的眼睛还是那个鬼模样,眼眶伸出两只手掌,眼睛在掌心。 看他这个样子,我笑了一下,“解铃,我有时候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那么累那么辛苦。年轻时候奔钱,中年时候奔家,晚年的时候奔身体,人生惶惶不过几十年,须臾而过,图点什么呢?”んttps:// “你说的只是其中一种生活方式,”解铃说:“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活。” “话是这么说,可大家都这么活。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说明你没有觉悟,灵魂透过每一世的生命去体验和学习,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净化。”解铃说:“你的目的不要纠结生活本身,而是问问这个过程对自己有没有提高。最终还是要落到自己身上,回归于灵魂。” 我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要第一时间问自己,发生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比如被肉半斤踩在脚下,你问问自己有什么好处。你现在就说给我听听。”解铃说。 我苦笑,“我没发现有什么好处。” 解铃鼓励我再想想。 我说道:“他只是侮辱我,没杀了我,这算好处吗?” “嗯,算,一条。”解铃说:“要攒够五条。” 我想了想:“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踩在脚下这么侮辱,尤其是成年之后,这算是一次尊严考验吧,一般人想有这么个机会都得不到。” 解铃点点头。 “通过这件事我才会反思,咱俩才有了现在的对话。这也是一种机缘。” 解铃点点头。 “我示弱,”我说:“他瞧不起我,我便处于弱者地位,便于更好的观察和等待。” 解铃带着微微的笑意,点点头。 我站起来,“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为什么肉半斤会让我们体会死亡状态了。他说,死亡状态才会激发本能的创造力,我明白了!我刚才心如死灰,面子掉在地上让人踩,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大脑被情绪锁住,心就会死,这时要做的不是沉浸在情绪里,而是体悟心的声音,让它再次活过来。” 解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暗示自己再次入梦,睁开眼时,回到了肉半斤的庭院。我直直飞进内堂,看到佳佳和钱三串正在说什么。 我复而归来,他们两个很诧异,张着大嘴看我。 “我知道方法了。”我说。 我来到雕像前,是那尊章鱼像,我把手放在它的脑袋上,没等两人惊呼,我进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章鱼的梦里。 我出现在一所中学门口,几个不良学生正在抽烟,我穿着校服,应该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奇怪,章鱼梦怎么这么古怪,我原以为会出现在某艘船上。 校门口,教导主任带着几个老师正在搜学生的身,就连女同学都要全身上下摸一圈。我正纳闷,不良学生里一个胖子说道:“咱们学校最近出了杀人狂,前两天砍死一个高四学生,在杂物室,据说血喷了一屋子。” 他拦住我,低声说:“去找老表,他能把刀带进学校,找他要刀,防身总没错。” 搜我身的时候,教堂主任这老头目光很邪,透着淫秽,那双手专门在我最嫩的皮肤上摸来摸去。 我忍着火进入学校。走廊里学生很多,都在低声讨论前两天的凶杀案。我正往教室走,储物柜旁边冒出一个男学生,递过来一把刀,低声说:“拿好。据说杀人狂是你们班的班主任,自己做好防护。” 我纳闷至极,此时的状态很奇怪,我知道自己处在章鱼头的梦境里,我也明白自己目的,来这里是为了体验死亡状态,更好的复刻章鱼雕像。 但此时,我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认同感很强,这里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我好像已经生活了十几年。 我的班级是三年五班,路过教室时我停下脚步,通过窗户看过去,倒影里出现的是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披散长发,穿着jk学生裙,背着黑色书包。 我摸摸自己的脸,女生也在摸自己的脸。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连环追杀 在这个梦里,我变成一个挺漂亮的女学生,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光线陡然阴沉,和外面明亮的走廊形成鲜明对比。 我坐在后面座位,同学们都隐在教室的黑暗里,没人看我,也见不到他们的具体相貌。 上课铃声响,进来一个女老师,长得那叫一个性感,一头长发黑色短裙,黑色袜子直到腿顶,戴着金丝眼镜,嘴唇艳红。 她站在台上,交待注意事项,说学校出现一个变态杀手,前几天死的那个学生是个女孩,被杀手盯上,拖到杂物室进行了侮辱,最后杀害。 刚才给我刀的男生,说杀人狂是我的班主任。这么说来,肯定不是这个女老师了,班主任或许另有他人。 一天课程很快过去,在我的感觉里过得特别快,天色迅速黯下来。同学们收拾收拾要走,我惦记杀人狂的事,也赶紧装书包跑路。就在这时,女老师从外面探进头,指着我:“你先别走。帮老师一个忙。” 我走出去,天黑了走廊也开始阴森,很多学生像逃难一样往外涌。我也想走,非常害怕,女老师让我和她到体育馆去拿什么东西。 我害怕又不好意思说,只好和她一起到了四楼。我疑惑地问,不是去体育馆吗? 她把门打开,屋里放置很多的影视装备,我们来的地方像是多媒体教室。 我走进去,她回头关上门。我问老师,怎么到这里了? 女老师缓缓张开嘴,没有说话,嘴里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声音,像是某种高频的信号,“嗡嗡嗡”响着,整个教室都在回响,震得我直犯恶心,想吐。 女老师慢慢走近,手里多出一把尖刀。我浑身汗毛倒竖,吓得倒退,退到墙边。 女老师走到我身前,一刀捅过来,我被她嘴里发出的声音震得头晕眼花,勉强用手挡了一下,刀还是捅进了肚子里。 没有疼痛,有血流出来,看到流血我脑子一凉,完了,自己完了,死了。 我躺在地上,女老师蹲下来,握着血刀歪脑袋看我,眼神就像在看另一个物种,然后又是一刀捅过来。 我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腿还能动,拼尽全力用膝盖把她顶到一边,我满身是血爬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跑。 后背又是一刀,我摔在地上,女老师拿着刀骑过来又要捅,我用尽全力抓住她的头发,猛地往下一扯,整张人脸被扯下来。 女老师露出了章鱼脑袋,黏黏糊糊都是胶状物,两只眼睛很大,没有眼睑,看上去如大海般深不可测。 她用刀照着我的前心捅过来,我挡无可挡,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碰碰我的胳膊肘,我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到是同桌。她低声说,老师来了,赶紧起来,别睡了。 我擦擦口水坐起来,下午的铃声响了,开始第一堂课,一个性感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她第一次来上课,进行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新来的英语老师。男同学们在下面拼命鼓掌。 我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对劲儿,怎么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来。很快到了晚上,同桌约我到图书馆学习。 我们两人来到图书馆,偌大的学习室没有一个人,学着学着同桌说出去买奶茶,人没影了。 学习室灯光通明,窗外漆黑如墨,一个人都没有,极为安静,只有我笔头写字的沙沙声。写的是英语单词,和记忆中的英语又不太一样,说不出是哪国的语言。 这时后门进来一人,正是新来的女英语老师。我正好要问她英语问题,赶紧站起来问好。女老师走过来,拉着我到了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看不到月光,风很大,吹起来舒服。 我拿着书正要请教,女老师突然朝我一推,我站立不稳,从三楼高的窗户掉了下去。我伸出手想抓她,女老师站在窗里,居高临下看我,脸色冷酷并没有施救,她的两只眼睛在夜色中逐渐变成硕大的复眼,又黑又深。 下一秒钟我重重摔在地上,心如死灰,还有一些知觉,知道死定了。我的命真苦,这就要死了……我不想死。 我抬起头看天空,黑森森一片,我感受到生命里最后一丝风。 忽然我打了个激灵醒了,坐在写字台前,面前铺着练习卷,大部分都没有答。我打了个哈欠,看看桌上的钟表,已经下半夜十二点。 我喊了两声“妈”,没有人答应,大晚上的人去哪了?我又困又乏,高三简直是太遭罪了,赶紧高考完吧,也就解脱了。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着空杯去厨房冲咖啡。平时这活儿都是我妈的,大半夜她去哪了。 奇怪,我心头荡起一丝异样,我为什么没有爸爸的概念?赶紧摇摇头,把这些杂念甩走。 这时,外面有人砸门,“哐哐哐”、“哐哐”……谁?我妈回来了? 我想过去开门,忽然发现身体不能动了,僵硬在咖啡机旁,无论怎么抬脚都抬不起来。 我想喊“妈”,嘴里发不出声音,门一下下砸响,外面那人好像察觉到了,敲门声一下比一下大。 我忽然意识到,砸门的不可能是我妈。理由是她经常带钥匙。不知为什么,我推断敲门的是一个杀手,专门来杀我的,长相极其奇怪,长着一个章鱼头。 我赶紧摇摇头,驱散掉这古怪的念头,现在一定在做梦。对,醒来,醒来,醒来…… 我睁开眼,阳光顺着窗户照进来。午后的阳光很足,我晒得昏昏欲睡,头很沉,有点犯恶心。 这时门开了,一个女人走进来,“起来吧,早上睡,中午也睡,放那么两天假,全都在睡觉了。” “你是谁?”我迷迷糊糊说。 “我是你妈。”她的声音很奇怪,两个声部叠合在一起:“一会儿你姑全家过来玩,他们一到你又学不了,快点起床!” 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我揉揉太阳穴,自己怎么了,居然连妈都怀疑。 女人转身就走,她的身后突然露出来一个人,长得极为恐怖,人身章鱼头,黑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我,手里拿着刀。 是杀手!我打了个激灵,现在也是梦,我要醒来要醒来……章鱼头走过来,用膝盖把我顶在床上,两只诡异的黑眼看着我,举起手里的刀。 完了,我要死了,这辈子完了,生命终止在十五岁这一年。我心脏跳得很厉害,我体会不到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乃至七十岁、八十岁,人在不同的年龄段都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这只章鱼或许就是死神吧,我唯一翻盘的机会,就是向死而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变成它。 临死之前,我把手放在章鱼头上,感受着死亡气息,他的刀高高举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造物的诀窍 生死一刻,我杂念全无,看着高高举起的刀,捅了过来。 我猛地抱住章鱼头,和它一起在地上翻滚,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变成它、控制它。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坐在阴森的内堂里,柱子上的火苗微微抖动,光线忽明忽暗。钱三串和佳佳正看着我。 我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做了一个悠然长梦,数层梦境中被章鱼头追杀。现在想起来,很多细节已经遗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我去了多长时间?”我问。 佳佳和钱三串走过来看我,佳佳说:“也就是几秒钟吧。” 钱三串道:“你刚才摸章鱼头,再到现在松开手,可能就是一呼一吸之间,我数了,油灯的火苗闪了两闪。” 我擦擦汗,对他俩复述了刚才被追杀的经历。 钱三串若有所思道:“你现在试着复刻章鱼头。” “可是没有腻子。”我说。 钱三串摇摇头:“不需要腻子,这恐怕也是肉师父的用意之一,凭空造物。” “听你的口气,你对这个肉师父还挺得意的。”我歪着眼看他。 钱三串道:“肉师父,火师父,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都是我进步路上的阶梯。” 我心里一抖,解铃也说过类似的话,活着目的不是纠结生活本身,而是问问这个过程对自己有没有提高。 这种想法,会不会让我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呢?我在深思。 钱三串对佳佳说:“我们也用这个方法,进到雕像梦里,去感受它。” 佳佳看着面前提灯的鬼影,真的有些害怕,女孩低着头犹豫。 钱三串轻轻说:“佳佳,学习清醒梦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你就算逼也要逼自己一把。实在不敢去,莫不如现在放弃。” 佳佳抬起头,笑了笑:“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走到鬼影面前,伸出手轻轻触摸在鬼影上,马上头一耷拉,进入梦中。钱三串冲我做了个竖起大拇指的手势,他蹲下来摸着地上的老头雕像,随即身体一软,也进入了梦里。 柱子上的火苗扑闪扑闪,每个人的影子在大殿内都拉得极长。 我深吸口气,尝试凭空造物,脑海里想着章鱼头。果然凭空缓缓出现了轮廓,但是极慢,出来的形象也粗糙。 我满头是汗,怎么都弄不好,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造物的关口,是不要用脑子去想。” 我一分神,已经出现的轮廓消散,回头看是钱三串,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钱三串脸色惨白如纸,身子一踉跄,我赶紧扶住他:“你梦到了什么?” 钱三串摆摆手:“不要问。” 我大怒:“我经历过的事都和你说了,你装什么大瓣蒜。” 钱三串苦笑:“每个人的际遇和缘法不一样,我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我正想骂他,佳佳发出一声呻吟,也从梦中醒来。我过去看她,佳佳怅然若失,坐着发呆,喊了几声没反应。 “别叫她了,让她缓缓吧,”钱三串说:“这一去,相当于过了另一段人生。清醒梦对我的吸引力,一个是提供创造力,第二个就是能让我体验不同的人生。老刘,一个人一辈子只过一种人生,也挺可怜的。” 佳佳从地上站起来,竟然哭了,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别问,好不好?问我也不会说。” 钱三串道:“咱们三个都体悟了各自雕像的人生,现在开始复刻它们。我的经验是,不要用脑子想它们的形象,用心去体验你们在梦里的感知和情绪,脑子用得越多做出的东西越不对。” 我们三人站在各自的雕像前,开始复刻造物。我怎么离不开大脑,根本绕不开嘛,制作过程又累效率又低,好一会儿勉强出现章鱼头的轮廓。 我偷眼观瞧,佳佳和钱三串两人几乎是同一个姿势,微微闭着眼,伸出一只手笼在半空,手心下缓缓出现雕像的形象,细节逼真,湛湛生辉,甚至比原样还要生动。 尤其佳佳,这女孩心思细腻,而且有绘画功底,她现在塑造出来的鬼影,如魅如幻栩栩如生,像真的活了过来。 我着急啊,可越急杂念越多,做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整个轮廓开始扭曲,形成了一个十分恐怖的鬼脸。我吓了一跳,停下手,这时钱三串说道:“你这样不行,要抱着最差的态度来做。” 我真是急了,他们都找到法门,就我没找到,感觉丢脸。我黑着脸问,什么是最差态度。 钱三串面前已经出现一个复刻出来的老头雕像,差一点就可以收工,而佳佳沉浸在工作中,面前也出现了一尊完成度很高的鬼影提灯雕像。 钱三串认真地说:“很多人做事为了追求最好,追求极致,殊不知正是这种心态导致崩盘。莫不如采用最差态度法,我就吊儿郎当,我就随心所欲,爱谁谁。目标不是为了争第一,而是为了争最后一名,怎么差怎么来。” 我气笑了:“你玩我呢?” 钱三串耸耸肩:“玩你有意思吗?你试试,反正我把诀窍告诉你了。” 我现在走投无路,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按常规做法,别说一天了,再给我一年都够呛能完成。莫不如按钱三串说的,破罐子破摔吧。 我不再思索其中细节,闭着眼睛,脑海中回响一首音乐,然后伸出手开始造物,抱着造成啥样都能接受的心态。 后来,我完全沉浸在脑海的音乐里,手像指挥家一样划来划去,正无比沉浸的时候,佳佳忽然惊叫一声:“刘哥,你干嘛呢?” 我猛地睁开眼,吓了一大跳,面前并不是章鱼头,而是一艘古代的维京海盗战船,气魄雄浑,船底还有浪花翻滚,甲板上一些人正趴在船舷往外看。他们所看的方向,正是章鱼头。 佳佳着急地说:“你造错了,不是让你造船。” “不。”钱三串走过来凝视说:“我倒是很欣赏这幅作品,很有创造力,和章鱼头恰好组成了一个故事。我们三人里做得最好的,恐怕就是老刘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考 钱三串表达了欣赏,而佳佳则摇头,表示不符合要求。我没管他们的态度,自己觉得爽就好。刚才梦中造物的过程中,我体验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快感。 那是超越人类的造物主感觉。造物,才能激发人类身上的神性。 最后考核肉半斤欣不欣赏这幅作品,我觉得自己值了。我冲他们抱拳,脱梦而去,从梦里醒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多,外面天光渐亮,我毫无睡意,看着窗外天边的晨光。 从接触清醒梦到现在,自己真正在蜕变,变得沉下来了。以前很多时候都在凭本能做事,现在开始思考生活和生命本身的意义。 我简单洗了把脸,出门开车,开到十公里外的一座山林公园的山顶。此时快早上七点,天光大亮,朝霞满天,天空遥远而空阔。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山顶,俯瞰整座城市,充满了生机,街上都是堵塞的车辆,每个人都在这套系统里奔波、忙碌。 所有一切如流水般行进。 清醒梦让我拥有很多超维的经历,拉长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整个人的气质和认知都在发生改变。 我尝试用全新的视角审视世界,审视人类生命。 这天早晨,我坐在车盖上,看着这座城市很久很久。 回到家打开电脑,开始码字,心态完全变了,我不知道在其他方面自己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但在创造文字上,我改变了以往风格,开始注入最朴素的人类情感。故事总是要回归原始的形态。 写完这一天的字数,通过邮箱把稿件传给老周。随着这部长篇渐渐到了中后期,我有些意犹未尽,有种强烈的创作欲望,想写一部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 晚上睡觉入梦,进入内堂,到的时候,佳佳和钱三串已经来了。他们两人正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你们俩说啥呢,也不等我。”我说道。 钱三串说:“我们正在谈论待会儿的测验,好好打磨一下自己的作品。” 我看了看,佳佳和钱三串都已经完工了,要说卖相,佳佳做的鬼影提灯是我们三人里最好的,俩字,传神。 有美术底子就是不一样,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太多。 我现改章鱼头来不及了,剩下时间就是打磨那艘维京战舰。我们三人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堂上起了一阵阴风,火苗扑闪扑闪,一个人影从门外快移而进。我们停下手,一起看过去,正是肉半斤。 他背着手浮空滑行到了近前,扫了一眼我们做的东西,面无表情,没发表意见。 “我们都完成的差不多了。”钱三串说。 肉半斤来到我的面前,看看维京战舰,只说了一句,“自作聪明。” 这句话对我没什么杀伤力,我的心态很好,这个过程里自己爽就行,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肉半斤来到佳佳的雕像面前,微微点点头,闭上眼睛伸出手,轻轻盖在鬼影上,睁开眼说了四个字:“徒有其形。” 最后来到钱三串做的雕像前,蹲在地上,手盖在老头的脑袋上,微微闭上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好半天,他才睁开眼,没有说话。我们谁也没有打扰他,等了好一会儿站起来道:“钱三串是吧?” 钱三串赶紧点头。 “我记得你当初要退群的,为什么没有退?”肉半斤问。 钱三串答得很简单:“我找到了乐趣所在。” 肉半斤露出一丝笑意,道:“刘海洋和佳佳留在原地待命,钱三串跟我来。”他浮空而起,背着手进入内堂深处的黑暗里。 我们看向钱三串,钱三串点点头:“没事,我去去就来。”说着跟了过去,身形遁入黑暗。 佳佳担心地说,刘哥,钱哥没事吧? “应该没啥事,”我懒洋洋地说:“肉师父明显很欣赏他嘛。”有些话没和佳佳说,其实我真有点嫉妒这小子,钱三串自从火妹事件后,现在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清醒梦的修行上比我和佳佳都高一个层次。 我现在心态比以前好多了,但心底还是控制不住的嫉妒,人之常情嘛,免不了的。 好一会儿,钱三串和肉半斤走了出来。肉半斤道:“你们三人的作品,我都看了。” 我们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肉半斤道:“各自悟性不同,做的有好有坏,我的评语你们要记在心上,回去多琢磨琢磨。我宣布,你们三人的考核都顺利过关。” 我们三人面面相对,暗暗舒了一口气,七天的辛苦毕竟不能白费,得到认可打还是高兴的。 肉半斤说:“你们不要自鸣得意,接下来会面临更加严苛的考验,造梦不是那么简单的。接下来,你们不会再有集体受训这种模式,我会单独找你们培训。没找到你们的时候,就好好等待,守在自己的梦里,不要乱说乱动。” 整个场景开始抖动,内堂所有蜡烛和油灯都熄灭了,陷入了黑暗里。 “都回去吧。”远远响起肉半斤声音,极其空旷。 我在醒来的前一刻,低声说:“老钱。” 钱三串的声音传来,很低很细:”出去再说。“ 下一刻出了梦,我伸了个懒腰,天光大亮,又是一夜。 醒来之后,梦中的事忘了大半,但主要的事还都记得。我以前觉得这种感觉非常不好,现在想明白了,这是大脑一种保护机制。如果梦里梦外发生的每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毫发俱现,那离发疯就不远了。 我翻身起来,马上用手机给钱三串发过去消息,“肉半斤把你单独叫走,他跟你说了什么?” 钱三串回复很快,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法不外传。” 靠,这小子跟我玩这一套,我让他赶紧说。 钱三串道:“真的没法和你说,从现在开始,我们每个人的修行都开始有自己的发展路径了,彼此打听有害无益。你还是把精力多放在自己身上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梦境特长 钱三串这小子现在和我也离心离德了,说话藏半截。 我抓耳挠腮正想再问,钱三串道:“我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吧,肉半斤无意中透露,他的徒弟不只我们几个,收的大弟子也是一个作家。具体是谁,他没细讲。” 钱三串这是打太极,说些没用的信息,我根本不关心,爱谁谁。最关键的东西他是不会说的,算了,不勉强了。 接下来几天没什么事,白天码字晚上睡觉,眼瞅着一天天时间迫近,巫溪笔会近在眼前。 我多少有点社交恐惧症,这次巫溪笔会前期宣传挺大的,是国内悬疑写手的一次盛会,去不少人。最近在悬疑小说论坛上,众多读者表示期待,预期值非常高。 我可以再见到小妖鹿,而且在浪漫的巫溪泉边……身上有些发热,忍不住去阳台抽烟,吹冷风降温。 晚上睡觉入梦,并没有等到肉半斤找我,难道被他抛弃了?梦中,一栋五百多层的高楼之巅,我和解铃聊天,眼前是翻滚的云海,太阳就挂在不远处的天空,触手可得。 我们在讨论肉半斤和火妹孰高孰低的问题,我说了钱三串的观点,每个人的梦境修行都有自己的发展路径,彼此打听有害无益。 解铃也同意这个观点,说道:“确实如此,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而且梦境超越现实,讲究认知的通透,每个人天赋都不一样。说到手段,那些大高手,什么夏日梦、火妹,都有自己擅长的技能。你觉得肉半斤的梦境特长是什么?” 我尝试着说,“造物?” 解铃摇摇头:“你们现在接触的造物,只是基础入门,看不出肉半斤的能力。据我观察,他另有特长。” 我问什么。 解铃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是善于梦境分形。”我连忙问什么意思。 解铃问,皮亚诺曲线知道吗? 我都懵了,摇摇头说完全没听过这个词。解铃很耐心解释说,把一条曲线折三段,然后每一边进行三等分,把得到的所有曲线再三等分……就这么无限制的三等分下去。 “最终会出现什么现象?”解铃问。 我摇摇头,一片茫然。 解铃道:“所有曲线无限制的三等分下去,会填满整个正方形空间。一个一维的曲线,最终升维到了二维的面积。” “说明了什么?” 解铃道:“分形。你们在接受肉半斤测试的时候,我也一直在观察和分析,推测出他的梦境技能,就是梦境分形。就是说,他可以把一个单独的梦,一层层深入下去,形成无数个分形图案,可每个图案又和最初的图案一样。” 我冷笑:“我不相信肉半斤有这个能力,能让梦一层层拓展下去,他又不是神。” “要做到这点其实不难,用不着太高深的‘法力’,”解铃说:“只要掌握技巧,让它自行复制就可以,每次只改动一点细节,细节会造成蝴蝶效应,迭代多层,便会形成一个面目全非的新梦。” 我听得目瞪口呆:“你会吗?” 解铃笑了笑:“我不会。但我能分析出他的梦境模式,而且隐藏着一个非常关键的道具或是手法,是肉半斤的秘术,我就不得而知了。你入章鱼头的梦,遇到连环梦境连环凶杀,足以印证他的技能。如果不信,醒来后去问问钱三串和佳佳,看看他们进入雕像的梦境后有什么经历,是不是一层层的往里进。”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纳闷地说:“什么分形,什么皮亚诺曲线,你从哪获取的知识?” 镜子里的解铃懒洋洋说:“别忘了,我吸收了医生和火妹,他们都是清醒梦领域一等一的高手。我不知道,难道他们也不知道吗?” 解铃像钱三串一样,和我在某个节点开始,分开了修行的方向,以后之间的距离和差别会越来越大。 醒来之后,我给钱三串发了个消息,问他揣摩雕像的时候,进入了什么样的梦境。 中午钱三串发来消息,说老刘,你真是没眼力见,都告诉你了,各人有各人的修行,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什么意思?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赶紧回:“不用你说具体的内容,只是告诉我,你当时做的梦是不是多重梦境就行了?” 隔了一会儿,钱三串回复说,是的,一层一层往里进,展现的是雕像一生。说完,不再回复。 我摸着下巴思索,解铃判断是正确的,佳佳我都不用问了。肉半斤让我们临摹的三尊雕像都不是只有其形,里面藏着多重梦境。 当时他对我们雕像复刻的评语,我是自作聪明,佳佳是徒有其形,只有到了钱三串的时候,肉半斤才极为满意。 这么说来……我想到了什么,后脊背有些发凉,难道考察并不是简单的雕像复刻?而是要在雕像里复原梦境?! 钱三串已经做到了? 不可能。我摇摇头,他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怎么可能精进如斯?从情感上我就不能接受,丫的压我一头! 这几天肉半斤都没找我,我有种不祥预感,他会不会只是单独找钱三串,开小灶去了。彻底把我和佳佳抛弃了。我给佳佳发消息,佳佳也说肉半斤没找来,不过她心态很好,说没找就没找呗,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把写好的小说传到编辑老周的邮箱,老周在线回复:“程序员,你要是方便,现在把个人信息发给我,再发来两张身份证的复印件。” 我心跳不止,隐约猜到了,尝试着问:“巫溪笔会?” “对。”老周说:“时间定下来了,这一周的周末。你把刚才的信息都发过来,我来订飞机票。具体行程会再发给你。” 我搓着手,又紧张又兴奋。 “上次去虎首山人公司,和小妖鹿见没见着?谈得怎么样?”老周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见着了,还行吧。”我没多说。 “如果这个不满意,笔会还有其他女生,都是才女,够你挑了。天舞那种级别的大美女都去。”老周说:“唉,可惜啊……” 我问怎么了。 “《人贩》那篇文章如果发表在现在,你肯定有很多追随者,但是现在那篇小说的风头已经过了,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周拽上了。 我笑笑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问:“那么现在圈里谁的风头最盛?” “你肯定想不到,你的老对手,钱三串。”老周说。 我马上坐直了,问怎么回事。老周嘿嘿奸笑:“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去搜搜吧,现在钱三串的风头一时无两,虎首山人都要拱手称臣。”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到底是谁写的 一边和老周发信息,我一边上网查钱三串的事。钱三串最近在一家很有影响力的悬疑杂志上发表了一部短篇,还发在刊物开页第一篇,被选为当期最佳小说,投出票的读者超过十万人。 就算小说写得好,影响力到这里就为止了,不知怎么,短篇被日国一家杂志转载过去,一经发布惊为天人,那个杂志竟然洛阳纸贵,加印了很多次。一个著名的漫画家谈妥了小说改编权,要改编成漫画,计划也列为漫画出版社的重点项目。 据说亚洲一些知名导演也看上这篇短篇,有了改编电影的意思。 这件事反过来发酵了国内的影响度,各大网站的热搜榜都有这个消息,说国内一部短篇小说,在亚洲范围内引起轰动,这是国内文化输出的一次重大胜利。 我看得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多少还替钱三串高兴。 打开他的主页,留言几乎要爆炸了。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这件事是假的,自己是在做梦或者世界出了bug,钱三串前一阵还说灵感全失,什么都写不出来,转眼间风头一时无两,成为热搜达人。 中间发生了什么? 我赶紧给钱三串发消息,他回的很快,问咋了。我冷笑:“还咋了,你行啊,钱神,现在出大风头,听说短篇小说改编成动漫和电影了?” “刚有个意向,我还在考虑和哪个导演合作。” “去你的。”我大骂:“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走了狗屎运?” “别气急败坏嘛,”钱三串说:“你看没看那篇小说?” “没看。懒得看。” 钱三串道:“先看看吧。不多说了,一会儿我要接受一个采访。” 我鼻子都气歪了,浑身发抖,天上掉馅饼让他张嘴接到,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忍着气,在网上搜他写的这部短篇,名字叫《我的176个练习》。我冷笑,什么勾八名,冲这个名小说也不能好看。 我耐着性子看,短篇字数不多,一万多点,我一目十行看完了第一遍,然后认认真真看了第二遍,又看了第三遍。到第三遍的时候,我开始拿笔做笔记。 这三遍看下来,我有了一个最基本的判断,这篇小说肯定不是钱三串写的。 我们两人是多少年老对头,俗话说最了解你的就是对手。这话一点不假,我几乎研究过他写的每一篇小说,甚至还仿写过,那时争强好胜,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就你那些粑粑玩意,我用脚也能写出来。 现在看到这篇小说,我马上就能做出结论,不是出自钱三串的手笔。想到这一点我踏实多了。这篇小说甚至不像出自人类手笔,不知是什么生物写出来的。 这篇小说构建了一个奇诡的世界,不过万字上下,词句精简至于极点,又微言大义,画面感极强。小说世界里每个人都是疯子,他们在疯狂的杀戮,疯狂的相爱,疯狂的说话,疯狂的工作,疯狂的维持世界行进,唯一的清醒者是救世主之神,但在所有人眼里,他才是疯子是恶魔,他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都有无数人诋毁,有人烧掉他的肖像、他的书籍、他的一切言论。他在一世一世不断地轮回,用自己的力量平衡世界的疯狂……终于有一天,世界恢复了最初模样,所有人放下物质的疯狂,转向精神领域的追求,救世主为了平衡这个世界,他开始变成疯子。 整个小说主题很大,但写的实实在在接地气,有血有肉又无情无义。我看得浑身发冷,又冒热汗,这文笔这构思,我跪在地上喊爸爸都没资格。 这小说如果是钱三串写的,我把脑袋挣下来当球踢。我当即利用三大搜索引擎,检索关键字,想在网上找到类似的小说,搜了一阵,根本没有。 这里有个外行看不明白的关键,就算故事钱三串能抄,但文笔是抄不出来的。但凡有一点相似,早被网友扒出来了,只能是原创。 我给他发信息:“这篇小说肯定不是你写的!你敢发誓吗?” 钱三串半天都没回复。我气得不行,晚上他才来信息:“不好意思啊,白天太忙。当然是我写的,难道是你写的?你有这个水平吗?且不说你,现在汉语的写作领域,有几个人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我都不是在这儿吹,那些传统作家都不行!” “姓钱的,你跟我说实话,你根本就没这个水平。而且我品了,这篇小说甚至不像人类的手笔。” 我随口一说,钱三串竟然半天没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他发出“呵呵”的表情,然后道:“不说了,到时巫溪笔会面谈吧。哦,对了,”他顿了顿:“笔会的时候,我会做出一件大事,到时候你看了千万不要惊讶。提前告诉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我纳闷至极,这小子怎么神神叨叨的,我问具体什么事,他也不说,直接下线。 过了两天,老周发来具体行程,飞机票买好了,今天收拾收拾,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我把行程记好,老周道:“再告诉你一个大八卦。”我问什么。 老周发过来一个网络地址。我点开看,是个人主页,头像是个女孩,长得文文静静的,看着有点面熟。 谁啊这是? 我疑惑看着这女孩的信息,细细这么一看,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我说怎么熟悉呢,这女孩正是钱三串的女朋友,到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 钱三串和她都是写手,两人一起四五年了,一起撰稿,一起学习,一起开工作室,号称悬疑小说界的神雕侠侣。 我在网上看过他们的合照,牙床都泛酸水。 现在这个女朋友发出一条置顶信息,上面写着:故事终是告一段落,前路漫漫,各自安好。此情有憾,而无对错。 越看越觉得不对味儿,下面的评论竟然上万条。钱三串这个女朋友名头不算大,在圈里都不算顶级写手,怎么有这么大的流量和关注度? 看完评论我才明白,原来她和钱三串正式分手了。之所以这么大流量,正是钱三串那篇小说的影响力。 很多网友留言痛骂钱三串是渣男,小说刚有点成绩,就把结发妻一脚蹬了,正验证了那句话,男人都是猪蹄子。 我知道,钱三串很早之前其实早已有了外心,私下交往小三。没想到,他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提出分手,把自己拱到了风口浪尖。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笔会 我给钱三串发消息,只说一句话,你真行,终于始乱终弃了。 钱三串好半天回复:人生得意须尽欢。老刘,活着要通透点,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嘛。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小子当渣男还当出理了。我回复做人还是要讲究点责任。钱三串回了信息:咱俩压根就不在一个境界,多说无益,笔会见。 要是往常,我肯定加入对钱三串的网络批判,好好口诛笔伐一番,各种小号轮番轰炸。但是现在吧,我们毕竟同门之情,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不忍心再火上浇油,等笔会再见吧。 第二天上午,我带着收拾好的背包赶赴飞机场,这是人生第一次参加这么重大的笔会。到时业内精英齐聚一堂,想想就紧张到浑身哆嗦。憾綪箼 十点的飞机,落地下午一点,出了机场有车候着,是一辆商务车。核对身份后上了车,车上已经有人在等了,是个挺漂亮的姑娘,但是不认识。接待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还要再等两个人一起发车,他们飞机马上到了。 我坐在那姑娘旁边,彼此点点头,简单介绍一下,原来是她。这姑娘笔名叫天舞,粉丝们都亲昵叫小舞,也是国内一线的悬疑写手,只是她的风格比较特殊,写的是古风侦破,有深厚的历史背景,好几部小说都改编成电视剧,相当牛逼的人物。 我不太爱看古风,总觉得古金黄之后,再无古风,后来人写的古代小说,一个个矫情得要命。她的作品我一部都没看过,对本人也是只闻其名,没想到今日一见,是个绝顶大美女。 我和她撩起来,聊起来,别看她像女神一样,我也不差,人的名树的影,多少有点影响力,气势也不输。我们相聊正欢,她逗得咯咯乐,这时上来两个人,背着大包。我尴尬的不行,上来的竟然是小妖鹿。 小妖鹿本来挺高兴,一眼看见我和天舞聊天,脸色冷下来。我赶忙打招呼,赶紧站起来:“来,来,鹿鹿,这里坐。” 天舞颇有兴趣地抿嘴笑:“程序员,你不帮着人家拿包吗?” 我羞得满脸通红,帮着小妖鹿把背包拿过去,小妖鹿坐在天舞旁边。这时上来了最后一位,是个帅小伙儿,瞅着有点眼熟,身上那股劲儿不让人喜欢。 他来到我旁边,用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作家剑异思千。我知道有这么一位,悬疑杂志上经常能看到这个名字,也是个老江湖了。 我们互相点点头,我能感觉出来他也不喜欢我,我们压根不是一路人。彼此不咸不淡寒暄着。 路上经过一个多小时,出了市区,直奔依山傍水的郊区别墅群。这片旅游区名叫乌托邦,仿苏州园林,集旅游、休闲、居住于一体,天水环绕,白墙黑瓦,空气清新的都能醉氧。 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庭院,里面层层深入不知多少重院子,能看出出版社这回儿是下血本了。 下了车,看到西装革履的老周,这小子人五人六的搞起了迎宾,和每个赶过来的写手握手,致以同志般的拥抱。 我背着自己的包,又提着小妖鹿的大包,呼哧呼哧来到他的近前。老周看见我,哈哈大笑:“程序员,现在怎么干上苦力了。” 我用嘴撇了一下身后的小妖鹿,老周一脸荡笑:“别说兄弟没给你创造机会。” “老周,你这不对啊,办活动是正经事,你怎么还干上拉皮条了呢。这么多小伙子大姑娘凑在一起,又是文化圈的,真要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得了责任吗?”我说:“我给你们主编提点意见。” “谁要给我提意见?”沉厚的男中音传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我马上知道这是主编,毕恭毕敬打招呼,叫主编大人。主编和我寒暄两句,聊了聊新创作的长篇,这时人越来越多,主编这种稀缺资源不可能只服务我一人,打个招呼便离开了。 进到大堂先在签字板上签名留影,然后分配房间,一般是2-4人,如果特殊要求想单住,需要自己掏一部分钱补差价。 我没有交情过硬非要睡在一间房的写手朋友,不差这几个钱,正考虑单住,工作人员拿着登记本说:“程序员是吧,有人要求和你一个房间,我们已经分配好了。” “谁啊?”我心怦怦跳,难道是小妖鹿?那就过分了吧,哈哈哈,就算主办方有意撮合,也不能公开男女混居吧,传出去像什么话,该批评了。 “钱三串。”工作人员说。 我一惊,对啊,钱三串哪去了,没到?我赶紧给他发信息,他回得很快,大概晚一些才能到,正在机场等人,接完人一起过来。 我问他接谁,他也不回,神神秘秘的。 到了后面的院子,顺着走廊来到房间,二人间收拾得非常漂亮,里面一水的木质家具,推开仿古窗棂,外面是竹林摇摇。我放好行李,坐在藤椅上,点了一根烟,长长吐出烟圈,舒坦。 走廊热闹起来,我也有点坐不住,写手间彼此都没怎么见过,但在圈子里或多或少都听过名字。 我出了门,和大家一起挨个房间串门,互相寒暄认识。这次出版社做的不错,请的女写手、女编辑、女记者什么的来了有八九个,个顶个美女,都是文艺女青年。 我和小妖鹿没有时间单独说话,反正在这儿四五天呢,慢慢来。漫漫长夜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晚宴前有个简短的见面会,主编还有各个作家代表要讲话,进到会场,我正想往后坐,老周找过来,非让我坐在前面的主席台。 “啥意思?”我问。 老周道:“一会儿有你讲话。你准备准备。” 我虽说没有社恐,但临时通知,还是有点懵,“讲点啥啊。” “讲讲自己的创作经验,这些玩意儿不是张口就来嘛。这次提名你讲话,主要是《人贩》的影响力,主编还想借机会把你推出去,给下半年的长篇出版造势,关键时刻别掉链子。” 我是又期待又紧张,被老周拖到了主席台,下面正对着小妖鹿。小妖鹿一身休闲的宽大衣服,一头小脏辫,靠在椅子上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诱惑。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件件反常的事 下面那么多人看过来,我坐在主席台上浑身别扭。我就是混这个圈的,太明白下面这些人的心理了,包括我自己也是,一句话文人相轻。んttps:// 谁也不服谁,嘴上说久仰久仰,心里恨不得挨个扔大背跨。 老周主持会议,他这人别看干编辑,上台主持也是一把好手,气氛搞得相当热烈,然后是主编、作家代表依次讲话。 排给我只有十分钟,其他人演讲的时候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在纸上打着草稿,字斟句酌,既要幽默又不能太随便,既要帅又要接地气,简直太难了。 这时台上有点乱,老周显得焦急,和几个工作人员交头接耳。我问怎么了,老周眼前一亮:“程序员,你能不能联系上钱三串?哦,对了,你们俩是死对头,怎么可能有联系。” 我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老周叹口气:“本来安排钱三串最后发言,最近他不是火了嘛,热搜全是他。但到现在也没来,打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他可是重要嘉宾。” 这话说的真不让人痛快,我慢条斯理说,“我联系不上他,只能帮你把时间往后拖拖。” “你看着整吧,反正你平时写小说也要往里灌水……多拖点时间,争取他到位。” 二十分钟后,终于轮到我发言了,我走上台,下面是零星的笑声。大屏幕打出我的写作履历,重点介绍了《人贩》这部短篇,人的名树的影,观众开始有了丝丝的热情。 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我讲起创作经历和经验想法。我知道,下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创作方法论,谁也不会虚心听你讲的,反而觉得,你丫凭什么给我上课。 我讲了几个创作时的窘态和趣事,引起一些笑声,正说着,忽然看到小妖鹿和剑异思千在头碰头嘀嘀咕咕,小妖鹿时不时笑一下,然后看看我。 我在台上顿时乱了分寸,心乱如麻,后面说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稀里糊涂从台上下来。喝了几口冰水,勉强冷静一下,实在猜不出来小妖鹿的心思,她是不是故意给我看的?段位挺高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最后一人发完言,钱三串还没来。老周没办法,只好上去应付了两句,宣布散会。大家折腾一天饿着肚子,都在等着晚宴,坐在这儿听你们白活半天够给面子了。 这时台侧匆匆上来一人,老周随意一瞥,眼睛亮了,我一看也愣住了,钱三串到了。 他急匆匆上来,随身的背包还在讲台旁边放着,我扫了一眼,还有一个女孩隐在讲台旁的黑暗里,替他看着包,应该挺漂亮吧。 钱三串挺会玩,小三都他妈的领过来了。 钱三串站在讲台上擦擦汗,说了声:“实在不好意思各位,紧赶慢赶过来,我现在是名人,也忙。” 下面人大笑,有几个起哄的打口哨。 “大家知道,我最近乱事缠身,除了小说要谈改编,还要忙着分手,还要继续新感情,忙啊。” 这下点燃了现场,很多人都在鼓掌大笑,可见他的事情基本全知道。 钱三串是典型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台上大谈自己的创作理念,如何颠覆如何突破,下面掌声不断,会场情绪爆燃。 终于结束了,开始晚宴。钱三串被一群人围着,俨然成为全场明星。小妖鹿往餐厅去,一个人落单,我赶紧追上去轻声说,“最近还好吗?” 小妖鹿撇了我一眼,嗔说:“你还知道找我说话啊。” 这句话出来,我长舒口气,我们之间那道墙算是打开了。我们一边说一边笑,我不顾忌别人的目光和小妖鹿坐在一张桌前,众人陆续赶来,纷纷落座。 最后才看见众星捧月的钱三串姗姗来迟。 我摇摇头,没再看他,小妖鹿倒是八卦,凑过来低声说:“你看看钱串子找的小女朋友,看着比他要小七八岁呢,男人真不是东西,老牛吃嫩草。” 我好奇地甩了一眼,就这一眼便张大了嘴,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钱三串新找的小女朋友,他在机场候机的女孩,竟然是佳佳?! 我使劲揉揉眼,以为看错了,确实是佳佳。她挽着钱三串的胳膊,小鸟依人一般,满脸都是宠溺和幸福,那叫一个乖巧。 我窜起一股火,腾一下就冒出来。往事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我们仨一起在梦里受训,很多次都是我先走或是后到,他们俩早就在了。趁这个时候,姓钱的就引诱了佳佳,一定是这样! 我脑筋一跳一跳的,佳佳和孟果不管怎么说,我是她们娘家人,敢跑我这儿败坏门风,打断丫的狗腿!搞破鞋搞我门上了,叔可忍婶不能忍。 小妖鹿看我脸色巨变,有些害怕,问怎么了。我让她先坐坐,便推开椅子走过去,把钱三串身边的人都冲散。这些人本来就是捧臭脚的,看我面色不善,全都躲在一边。佳佳一眼看见我,红着脸低下头,好半天说:“刘哥。” “怎么回事?”我控制自己情绪。 “我和佳佳谈恋爱,你没看着吗?”钱三串无所谓。 我深吸一口气,“你出来。”我拽着他的脖领子往外拖,佳佳拦在我们面前:“刘哥,别动手,你别打他。” 这时餐厅的人都聚过来,像看狗血大剧一样,传言这个小三是程序员的妹妹,被钱三串上了……我实在听不下去,直犯恶心,早知道这样,来参加屁的笔会,千里迢迢吃了苍蝇。 我把钱三串叫到外面,佳佳把后门关上,我们三人站在墙的阴影里。 “说吧。” 钱三串道:“佳佳和我说了你们之间关系,你有这种反应我很理解。我要说的是,我是认真的和佳佳谈恋爱。她就是我苦苦寻觅的灵魂伴侣,是我的另一半。程序员,我记得我年纪比你大,我已经三十了,直白地说吧,我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佳佳依偎在旁边,脸上洋溢出极度幸福的表情。 我看着钱三串,又看看佳佳,疑云浮在心头。 什么事就怕串在一起想:先是钱三串写出惊天动地的文章,然后脚踹结发女友,又和佳佳谈恋爱……这一系列反常规的骚操作,背后有着说不清的东西。 我不知道是什么,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帮帮我 钱三串干的这些事上不了法庭,却足以受道德审判。 不过这年头,人心不古,见怪不怪,比这还熟的瓜一大堆,文艺圈文化圈各种瞠目结舌的骚操作每天都上演,钱三串也算不得什么。 只要两人你情我愿的,好像我没资格说三道四。 钱三串道:“老刘,你别指责我,听佳佳说,果果为了你天天以泪洗面,咱俩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别说谁。” 我看向佳佳,佳佳点点头:“刘哥,你可把果果的心伤了,她现在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整天发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恶狠狠看向钱三串:“姓钱的,你要对佳佳始乱终弃,看我怎么收拾你!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放心吧。”钱三串紧紧抱着佳佳,佳佳拱在他怀里,满脸幸福。钱三串说,我和佳佳相处就是奔着结婚去的,我们要一起终老,看着彼此白发满头。 佳佳嘿嘿嘿笑。 我又腻歪又恶心,胸口堵着大石头,这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钱三串过来搂着我脖子,走进晚宴会场。 里面已经开始,老周正说着祝酒词,全场人“唰”一下都回头看我们。钱三串煽动性很强,挥舞双手:“兄弟们,姐妹们,咱们吃起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场上情绪到了顶点,这口大瓜够在场这些人吃半年的,场面极嗨,音乐响起来。 我坐在小妖鹿身边,郁郁不乐。小妖鹿反而放低了姿态,十分懂事没有细问,在柔声安慰我。 她倒了酒,又把筷子塞到我手里,我心里感动,说了声你真好。小妖鹿羞红了脸,拉着椅子朝我又挪了挪。 一顿敬酒之后,每桌人都放开了,大家都是文化人,开始高谈阔论。我对这些人吹牛波没有任何兴趣,和小妖鹿低声聊着,闻着她身上香香的体味。 忽然一个人喊我:“程序员大神,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懵了,随口问什么事。那人哈哈大笑:“程序员光顾着和美女聊天,我们这些人都不入他的法眼。” 说这话的人正是剑异思千。他和小妖鹿先前就拉拉扯扯的,现在看到小妖鹿和我聊天,受不了,开始冷嘲热讽了。 我憋了一股火,勉强压下来,问你们说什么呢。 钱三串坐在对面呵呵笑:“我们谈论在虚拟环境中,包括vr或是梦境,如何能判断出自己的处境。” 我看向钱三串,这个话题简直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他们只是在构想,而我和钱三串多次在梦境里出生入死,这种切身感触不是这些人坐井观天能想出来的。 一个写手认真地说:“这个课题我研究过,很简单,假设有一套虚拟系统,设计的极为逼真,和真实世界一样。但它有一样东西是无法模拟的,那就是我们在没有进入这套系统时的认知和记忆。打个比方说,你在26岁那年进入了这套虚拟系统,它无比逼真,可再怎么厉害也无法模拟你26岁之前的记忆。你只要拿着以前的记忆作为参照物,很容易发现系统的真假。”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虽然我们有很多矛盾,但在这种问题上极有默契,相视一笑。 判断梦境是现实还是梦,是清醒梦的入门技巧,在他们看来这个问题无比哲学,在我们这儿就像是喝水撒尿一样基本操作。 小妖鹿摇头说:“不对。还是刚才的比方,你26岁时有个机会去澳洲移民,坐着飞机飞了大半个地球到了澳洲。你踩在那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你无法利用自己以前的记忆来判断它的真假,到底是真去了澳洲还是虚拟幻境。” 写手笑了,摇摇头:“现在都地球村了,不管是咱们国内还是澳洲,共享的是一套地球信息和世界历史,怎么会判断不出来呢?你到澳洲查查以前的新闻不就行了。这是去澳洲,又不是去冥王星。” 小妖鹿冷笑:“你以为同一段历史,每个地方的记载都一样吗?角度和价值观不一样,对同样的历史解读也不一样,你怎么判断?” 写手恼了,一拍桌子就要和小妖鹿理论,小妖鹿也不是善茬子,撸着袖子就要开辩。 剑异思千慢悠悠地说:“真正强大的虚拟系统,会自带一个功能。” 全场静下来,都在看他,剑异思千得意非凡,一下抢了钱三串和我的风头,慢条斯理说:“这个功能就是,身陷系统的测试者,他们的思维和记忆会被提取出来,即时性地反馈到虚拟环境中去。凡是在自己的记忆库中能提取到的东西,立即会天衣无缝地被织进虚拟环境里,所以不可能有一个可供辨别的基准。” 我和钱三串互相对视一眼,面色有些严肃了。 剑异思千道:“你们别和我犟,这是一套成功的虚拟系统最基本的底层逻辑,这个都做不到,只能算是小孩子的玩具。比如梦境,咱们谁能陷入梦境的时候,可以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境来自于大脑的记忆库,意识进行了整合。程序员你说呢?” 我拍手鼓掌:“精彩,精彩至极。这番理论打开了我一扇窗户,眼前一亮啊,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么深的东西。” 剑异思千实在控制不住,“哈哈哈”一阵大笑,笑声一声高一声低,像唱歌一样。 小妖鹿拉着我,低声说:“一会儿出去,我有点事跟你说。” 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散了,时间也来到晚上十点来钟,正是夜生活开始。很少人回去睡觉,大部分人在长廊踱步,聊天赏月。 钱三串和我说,他不回房,他和佳佳另外让组委会安排了一套房间,原来那套房就便宜我一人了。 “你们不会睡在一起了吧?”我像是吃了苍蝇。 钱三串和我拥抱,拍拍我的后背在耳边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也要抓紧。”他瞥了一眼我的身后,然后拉着佳佳顺长廊走远了,两人洞房花烛夜去了。 我回头看,小妖鹿俏生生站在那里。她满眼含春,轻轻地说:“程序员,你能帮帮我吗?” 第一百六十章 在这儿呢 我问怎么了。 这时有些人从凉亭里穿过,看着我们。小妖鹿有些局促,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说道:“两个地方供你选择。” 我们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公寓区走。 “一个是我的房间,一个是你的房间。” 夜色下的小妖鹿小脸红扑扑,低着头说:“那,去你房间吧。” 走到公寓楼前,我摇摇头:“不,去你房间。” 小妖鹿看了看我,轻轻说:“我房间有其他人,我和天舞一起住。我知道和你一起住的钱三串去了外面,你房间是空的。” “听我的吧。”我没有多解释,带着小妖鹿回她的房间。 天舞晚上没出去,正点着床头灯看书,见我们来了嗤嗤笑,说马上出去,给你们腾地方。我马上制止她,说你想哪了,我过来就是串门,大家一起聊聊天。 当着天舞的面,小妖鹿也不能说什么,能看出她情绪不佳,勉强应付两句。只有我和天舞在聊,天南地北一通神侃,把天舞乐得嘎嘎的,笑得合不拢嘴。 小妖鹿看看表:“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两个女生该洗漱了。” 我笑着告辞,从房间出来,顺着走廊来到楼梯口,然后给小妖鹿发信息,让她出来。 “干什么啊,还出来干什么?我要睡觉了。”明显能感觉到她不高兴。 “你出来吧,我在楼梯口等你。”我发过消息之后,点燃一根烟,慢慢等着。 好半天,小妖鹿别别扭扭出来,背着手站在我跟前,嗔怒地说:“你还要干嘛?” “跟我走,去我房间,抓紧时间。”我下楼。 小妖鹿哼了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为什么跟你去?”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说要去你那?”我问。 她摇摇头。 我说道:“咱们回来的时候,剑异思千一直在后面跟踪。” 小妖鹿张大了嘴,脸色马上羞红,怒气冲冲地说,“他想干什么?怎么这么龌龊!” “只能先去你那。毕竟你的房间天舞在,不至于让这小子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刚才我看过了,他走了,跟我来吧,有什么私密话进房间聊。” 小妖鹿不是一个矫情的女孩,知道孰轻孰重,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四面扫视,确认没人跟踪,进到我的房间。 我把门关好,灯打开,她穿着拖鞋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两只长腿搭在床沿。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血气方刚,所谓窝边草嫩花香,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春心荡漾。我嗓子干哑提醒:“别考验我啊,先提醒你,我真的经不起考验。” 小妖鹿咳嗽两声,收回腿。 “说吧,到底什么事?”我从小冰箱拿出可乐递给她。 “你相信梦境吗?”小妖鹿脸色迅速晦暗,失去了神采,坐在那里摩挲着矿泉水瓶。 我拉了椅子坐在她对面,问怎么了,你慢慢说。 小妖鹿做了两个深呼吸,轻声说:”这件事我不知道该和谁说,其实上次在虎首山人公司见到你,我就有种很信任的直觉,你的聪明你的推理能力,让我对你有种安全感。我相信你能帮我解决。“ 我和她对视,“说给我听,我来帮你。” 小妖鹿低下头:“我一直以来在做个噩梦,能有三年多时间了,它一直在缠着我。有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我都要疯了。后来我去找过精神科的大夫,吃过安定药片,好长时间才熬过来。最近,它又开始频繁,我……” 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女孩的手细腻且温柔,我真的动心了,但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趁火打劫,这违背我的原则。 我让她慢慢说,小妖鹿讲述了自己可怕的梦境。 大概是三年前的某天,小妖鹿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是在很奇怪的一个场景下发生的。她当时为了赶篇稿子,在电脑前奋笔疾书码字,后来熬到下半夜,实在太困,不知不觉靠着电脑椅睡着了。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被人推了一把,她猛地惊醒,看到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自己写出来的稿件。她揉揉眼看了看,真是纳闷,此时电脑上的稿子和刚才自己写的稿子,有些许不同,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她揉了一下脸,顺着电脑稿件的思路,继续往下赶稿。写着写着,她随口喊了一声:“妈,没有热水了,帮我热点水,好冲咖啡。”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从家里搬出来住,怎么可能有老妈,真是叫习惯了。她正要起来自己热水,忽然听到厨房有声音传来:“好,等着,我马上烧。” 小妖鹿脑子“嗡”了一下,不对,妈妈怎么跟我住在一起呢?我已经独自搬出来住了,她什么时候来的呢?憾綪箼 她推开门进了厨房,看到有个人正埋着头切菜,案板子哐哐响。小妖鹿纳闷地说:“妈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个埋头切菜的人缓缓转过身,瞬间小妖鹿被巨大的恐惧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个人并不是埋头,而是压根没有头,脖子上面空空的,只有一个身躯。 这时案板上传来嗤嗤笑声:“傻姑娘,妈什么时候来的你不知道?” 小妖鹿看到在案板上放着她妈妈的头,正在笑。 下一秒钟,小妖鹿的心脏像是不动了,无法呼吸,巨大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便吓晕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一哆嗦,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在书房里,面前是亮起来的电脑屏幕,正在码字。 她坐直身体,心怦怦乱跳,什么都写不下去,茫然地看着文档不断跳动的光标。刚才做梦了吗?实在是太吓人了。就算是梦,回想一下都浑身冷汗。 她随口说道:“妈。”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有人回应,”哎!“ 小妖鹿快吓死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好半天又问了一句,“妈妈,是你吗?” “哎,在这儿呢。” 声音从衣柜里发出的。小妖鹿颤抖着站起来,考虑用什么东西防身,可一想到是自己的妈妈,心就软了,怎么能打妈妈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份大礼 小妖鹿听着声音走到柜前,轻声问:“妈妈,妈妈你在吗?” “在这儿呢。” 小妖鹿深吸口气,轻轻把衣柜门打开。果然,她妈妈在衣柜里,竟然是打坐姿势,双手结着手印。妈妈看到小妖鹿,在阴森的光线笑着说:“闺女,吓到了吧?” 小妖鹿放下心来,有些不高兴:“妈,你怎么钻这里来了,闷不闷啊?我跟你说,刚才我好像做了个梦,在厨房里看到……” “看到什么了?” “我也说不清,你跟我来。”ganqing五.com 妈妈从柜子里爬出来,娘俩拉着手来到厨房,厨台放着案板,旁边是一把菜刀。 案板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妈妈奇怪地问,你让我看什么啊。小妖鹿长舒一口气,“没什么,就是一个梦,我梦到你只有一个头。” “是这样吗?”妈妈说。 小妖鹿回头去看,妈妈的身体不见了,只剩下一颗头悬在空中,正看着自己…… 说到这里,小妖鹿脸色惨白,手里拿着可乐也不知道喝,嘴唇都在颤抖。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问道,这就完事了? 小妖鹿摇摇头:“我每次做梦,都会梦到妈妈的头,只不过场景不一样,有时在家,有时在楼道,有时在大商场……大概过了两年左右,这个梦开始有了变化,多出来一个新元素。” 她的梦里多了指示性的信息。这些指示有时是木头牌子,直接插在地上;有时是墙上的标语;有时是液晶大屏幕里播放。所有的指示内容都是一致的:小妖鹿,你妈妈已经变成恶鬼,她一直缠着你,缠你一辈子,缠你到死。想解决的唯一途径,是去寻找一位传说中的剑仙。 听到这儿,我笑了:“剑仙?御剑而行的剑仙?” “嗯。“ “那你找了吗?” “我找了,可是只有提示,却不知道上哪找。”小妖鹿说:“而且我在梦里没有意识的,像是在沉浸剧场里,只能看情节发展,自己却不能控制。所以每次到看见这些指示,梦就没了下文,我想找,但条件不允许。” 我问:“这个梦最近频不频繁?” 小妖鹿点点头。 “还有一个问题,你不要见怪。” 小妖鹿说,没事,你问吧。我犹豫一下说:“你妈妈,也就是阿姨,她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小妖鹿说:“身体硬朗着呢,这个梦做了三四年,我经常回家看她,老太太活蹦乱跳的,根本看不出和我这个梦有联系。“ 我点点头。 “你有啥结论,说一说呗。”小妖鹿满怀希望看我。 我问道,你信不信任我?小妖鹿苦笑:“当然信任了,这个梦我没和任何熟人说过,只是和你。我曾经去庙里拜过佛,去东北找过大仙儿看过,那些人都不算。” “我以前拜过一个师父,跟着他研究过西方心理学。”我故作高深:“可以通过梦疗,解决人的心理问题。” 小妖鹿根本不信,表情很可爱,撅着小嘴儿眯着眼看我。 “你如果信任我呢,我们两个可以并排睡觉,我利用梦疗的方法进入你的梦境,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妖鹿反而踌躇了,像小狐狸精一样琢磨着我的用意。 我不强迫她,让她自己想吧,自己做出的决定才最不容易改变。这时手机响了,我叼着烟打开手机看。 “程序员,我同意你的方案,”小妖鹿突然说:“但登床前你必须要去冲澡,折腾一天了浑身是汗味。” 我放下手机,弹弹烟灰,目瞪口呆看着她。 小妖鹿耳朵根子都红了,胆子反而大起来,毫不示弱和我对视:“大不了就是睡一觉,谁怕谁!” “你这种献身精神我很欣赏,但今晚不行。”我放下手机:“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晚上早点到我的房间,我给你治疗心理问题。” 小妖鹿错愕至极,没想到我会一口回绝。她歪着头看我,完全不知道我的套路是什么。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她小心翼翼问。 我走过去,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我们两个离得极近,她没有看我的眼睛,而是盯着我的嘴唇看。我看到了她的美人额头。 她的胸口因为紧张而起伏,一股股气息从小嘴里吐出来,喷到我的脖子上,痒。 我拍拍她的肩膀,“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过来。” 小妖鹿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没有叫我程序员,轻声说:“老刘,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玩套路,我喜欢坦诚,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可以吗?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我是值得信赖的。” “走吧。”我说道:“没什么套路,记得明晚过来。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我永远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小妖鹿的内心,她红着眼圈,强忍着不哭,一个人默默出了门。 我把门锁好,回来看手机,是夏日梦发来的信息,上面只有两个字:入梦。 天色不早了,我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睁开眼,出现在一所学校外面,教学楼在夜幕下灯火通明。夏日梦正在练双杠,靠两个臂膀上下起伏,他还是戴着鬼脸,衣服换了,换成露袖的健身装,两个胳膊全是肌肉。 “来啦。”他从上面轻飘飘下来。 “在梦里健身,”我笑着说:“有用吗?” 夏日梦耸耸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再等等,等钱三串和佳佳。” 我好奇至极,问什么事。夏日梦只是告诉我,等他们来了一起说。 “哦,对了,”夏日梦道:“这件事本来和果果也有关系,她真退出了吗?” 说到孟果,我心里难受,针扎一样,可是我对这个女孩一点感觉都没有,再去招惹她是不道德的行为。我点点头说,她确定退出了。 夏日梦叹口气,说了两个字,“可惜。” 我们两个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聊天,赏着夜空的月亮,趁着大神在,我想把小妖鹿的梦说一说,看看他有什么建议。这时,操场黑暗的深处走来一男一女,互相拉着手,正是钱三串和佳佳。 我看得皱眉,站起来大声说:“你们俩在梦里也这样吗?” “那怎么了,”钱三串说:“做人要表里如一嘛,外面什么样梦里就要什么样。” 佳佳见我们又要吵,赶紧分开,把话题岔开:“夏前辈,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好事。”夏日梦站起来说:“送你们三人一个惊喜,一份大礼物。” 第一百六十二章 噩梦的源头 佳佳雀跃鼓掌:“什么大礼啊?” 夏日梦笑着说:“这份大礼需要我为你们每个人单独面授机宜。你们俩先等着,刘海洋,你和我来。” 我纳闷,既然单独面授机宜,刚才就应该说,还要等到现在?我们到了角落,夏日梦问:“还记得你的梦中法门吗?” 我尝试着说,“两面镜子?” 夏日梦拍拍我的肩膀,然后离开,走向钱三串和佳佳。我一肚子疑惑,他提这个茬是为啥?我掏出解铃所在的红色小镜,然后构思出另一面镜子,两面镜子相应互照。 中间出现了一道黑森森的空间门,我好像猜到了什么,慢慢走进这道门里。出来之后进入另一个梦境,天空黑云密布,雷电频闪,周围是密密厚厚的丛林。 一条隐约可见的林间小路,顺着这条路往里走,周围的树木逐渐失去了生机,颜色变成代表衰败和阴森的暗绿,丑陋的树根和绞索般的藤木缠绕在一起,每一棵树木都有种畸形的身躯。 走在这里让人喘不上气,走着走着眼前陡然开阔,一大片空地上有座废弃的建筑,墙面破败,屋顶都坍塌了大半,一阵阴风吹过来,建筑墙缝里的荒草摇摆。 我来到建筑前,看着上面挂着一块破烂的木匾,写着“xxx医院”的字号。打一进来我就猜到了,这里正是关押医生的公域梦,面前的建筑便是废弃的镜子迷宫。 脚步声响,钱三串走了过来,只有他自己。我们两人互相看看,没有对话,他从兜里掏出包好烟,抽出一根甩过来,我们两人头碰头抽着。梦里的烟没有滋味,就是那么个意思。 等了好一会儿,夏日梦带着佳佳来了。我心里有了判断,钱三串摸索出法门自己进来的,而佳佳功力尚浅,需要夏日梦领进来。 在梦中历险这么久了,我们养成一个基本习惯,很多隐私的事当事人不说,我们不要主动去问。 夏日梦道:“这里是关押医生的监狱,刘海洋,钱三串,你们还记得这里吧,咱们三人共同构筑的镜子迷宫。” 钱三串点点头:“记得。” 夏日梦问我,医生在你的梦境里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医生已经不存在了,被解铃吸收掉了。我到现在也没摸清,解铃和夏日梦之间有没有联系。 我曲折地说,他很老实,闹腾不起来。夏日梦意味深长地看我,道:“有问题你直接和我说,不要客气。” 我赶紧点头。夏日梦道:“三位,算上退出去的孟果,这个公域梦作为礼物送给你们了。” 我们面面相觑,佳佳非常高兴:“夏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知道吗,要拥有一个独立的公域梦是很困难的事,并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和机缘。这里就是你们在梦中的港湾,梦中的家,梦中的王国。你们现在不是在学习造梦吗,学成之后可以把这里改造成任何你们想的样子。” 夏日梦刚说完,钱三串忽然问:“夏前辈,火妹还有一个公域梦,大海青山那个,现在在谁手里?” 我暗暗摇头,钱三串太贪心了,得陇望蜀。不过该说不说,大海那个公域梦比这里强太多了。海边沙滩,高崖绿地,办个趴体弄个芭比q什么的,都是极好的场地。 夏日梦道:“那个公域梦你们甭惦记了,已经交给老陈了。现在是他在打理。” 我撮着牙花子,便宜这糟老头了。 夏日梦抬头看看废弃的镜子迷宫,说道:“这座建筑你想不想保留?不想保留的话,趁着我在这儿,帮你们削平,地方留出来。” 钱三串宠溺地看着佳佳,“你说呢?” “这栋建筑太阴森了,我不喜欢,要不然改成一座公主城堡吧?童话故事里那种的。”佳佳拉着钱三串的手,“咱们俩一起建,一砖一瓦建起来,你是王子,我是公主。” 我差点吐了,心想钱三串还是王子呢?当守夜人都不够格。佳佳现在是恋爱脑,智商降低。 钱三串宠溺地笑:“都听你的。” “这地方咱们仨说的算,还有孟果,凭什么你们定了。我不同意。”我吼道。佳佳过来挽着我的胳膊,“你是我哥啊,你不疼妹妹了?” 我被她弄得没脾气,问夏日梦这里是不是只有这么大的面积。夏日梦笑:“山那一头还有,只是一直没开发。” “这样吧。”我说道:“镜子迷宫我要保留,钱串子和佳佳去另外一头盖城堡,划分楚河汉界,我不过去你们也别过来。这样如何?” 佳佳撒娇:“我们可以不过来,但你必须过去。我和老钱还要在梦里举办婚礼呢,正好把那里改造一下。” 钱三串一脸满足的微笑。 我真是无语了。夏日梦道:“那就这么定了。这里交给刘海洋,你们两人跟我走。” 他们俩跟着夏日梦消失在山路里。我掏出镜子对解铃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保留这里吗?” “为了留给我?”解铃笑。 我点点头:“你能从镜子里出来吗。这座建筑就留给你了。” “是怕我害你吧?”解铃道:“早点把我打发进这座镜子监狱,把我封印在里面。” 我嘿嘿笑:“你想哪去了。你这么大能耐,也不能总守在我这儿啊,该有个自己的独立王国。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也行。”解铃点点头:“不过这地方我现在没法住,能力不足以冲破这层镜子,我们还要在一起再修行段时间。” “有个问题,你一直没正面回答我。”我说:“你和夏日梦到底有什么联系?” 解铃笑了笑,说道这个事你得问他,我无言奉告。 趁着只有我们两人在,我把小妖鹿的事情说了一遍。解铃没动声色:“你是怎么想的?“ “她的噩梦延续了三四年,反反复复的做,说明这不是自然梦,后面肯定藏着一些机制。要么是某种超自然的原因,比如因果或业力;要么是……”我顿了顿。 “什么?”解铃问。 “是人为的,有人在让她做这个梦。”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双梦联机 我对解铃说,这次恐怕需要你出马了。解铃想要说什么,我赶忙阻止他:“你千万别说所有事都靠自己这类的话,我听得耳朵都起浆了。你曾经说过,从吸收医生这个节点开始,你和我走上了不同的修行之路,现在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解铃笑了:“好,毕竟我一直住在你梦里,受你蒙荫,也该交点保护费了。” 我长舒口气,有解铃在,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第二天清晨,我舒舒服服冲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到自助餐厅吃早餐。吃饭的时候遇到老周,他跟我说,今天组委会要组织大家出去玩。 我说长篇小说还没写完,老周拍拍我的肩膀说,用不着这么卖力,该休息休息,我们不是大厂,不需要996,要劳逸结合嘛。 我和他正瞎侃着,小妖鹿和天舞走了进来,小妖鹿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状态很不好。来到我们近前,天舞打招呼。老周纳闷,问小妖鹿怎么了,气色这么不好。 小妖鹿低着头:“没事,昨晚又做噩梦了。没怎么睡好觉。” 天舞开玩笑说:“昨晚没让小妖鹿折腾死,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她在梦里尖叫,没吓死我啊。” 小妖鹿赶忙捏她的肩膀,低声道:“好姐姐,别说了。” “是不是某人昨晚对我们家鹿鹿做过什么了,让鹿鹿做噩梦了呢?”天舞眼睛瞥我。 我没答话,没接这个茬。 老周是人精,打眼一看就知道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玄机,哈哈一笑,对着远处工作人员招呼一声,然后端着餐盘走了。 这一桌只剩下我们三个,天舞严肃地说:“鹿鹿把她的梦和我说了,她说你有办法。” 听这话我是真不舒服,昨晚小妖鹿还口口声声说,这个梦只告诉我一个人。好家伙,刚刚一晚上又告诉了天舞。谁知道,她还和多少人说过。 我是有点小心眼,不应该指责小妖鹿,就是心里不痛快。 见我不做声,小妖鹿忽然用手挡着脸,轻声说:“真烦人,剑异思千一直在盯着我。” 我看到剑异思千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眼睛时不时瞟向我们,尤其是看我,充满了恨意和嫉妒。 天舞和小妖鹿都算是这次聚会中资质上乘的女孩,长得漂亮,圈内影响力还大,而且都是单身。我现在和她们坐在一桌,早不知道成多少同行的眼中钉了。 尤其这个剑异思千,看那恨意,恨不得咬我一口。 我们正聊着,几个男作家端着盘子过来,哈哈笑:“程序员,怎么霸着我们两个女神不撒手?天舞,妖鹿,你们俩也要给我们雨露均沾啊。” 剑异思千趁机也走过来,坐在我们一桌。明显是自己不敢过来,人多壮胆,我对这小子多了一分鄙夷之心,要追求就大大方方来,何必苟苟且且的。 小妖鹿低着头不说话,天舞倒是场面人,嘻嘻哈哈和这些男人开玩笑,把话题都揽在自己身上,敞亮至极,像是保护小妹妹的大姐姐。 吃完早饭休息了一会儿,大巴车已经就位。众人纷纷上车,这次目的地是巫溪郊区的一家鱼塘生态园,据说当地风景如画美不胜收,能去那游玩的非富即贵,一般人连门在哪都不知道。 小妖鹿坐在靠窗位置,我本来避嫌想坐后面,天舞一把摁住我,硬塞在旁边。 我刚坐好,剑异思千过来低声说:“哥们,咱俩换换啊,我有点晕车。” 我差点笑出来:“老剑,我这位置也不靠窗啊,你再找旁人试试,哎,前面靠窗有空座,你赶紧过去。” 剑异思千眯缝着眼看我,然后干笑了两声,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我们之间只一条过道相隔。 车开动了,小妖鹿朝我这边挪了挪,凑在耳边低声说:“昨晚没睡好,一会儿借你肩膀用一下。” “随便。” 随着车子进发,小妖鹿靠着我的肩膀睡了起来。她的表情很恬然,没有害怕和恐惧,在我这里她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她紧紧环住我的胳膊,睡得非常香甜,随着窗外景色的单调,我也困意上头,靠着座椅靠背,昏昏沉沉的。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我梦见自己在一栋极陌生的大楼里,顺走廊来到房间门口,感觉有人正在房间里用猫眼窥视外面。 走廊另一侧墙上是一面面窗户,我推开其中一扇,窗外黑沉沉的天,伸手不见五指,这栋大楼在什么地方完全看不出来,黑暗里没有任何参照物。んttps:// 天黑的让人心里发毛,关上窗的瞬间,玻璃里映出我的人影,我怔了一怔,瞬间梦中知梦,开启了清醒梦模式。 我来到那个房间门前,门上挂着805的牌子。我趴在猫眼上反看进去,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大概能感觉到,刚才窥视的人已经离开了。 我用力敲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我上去就是一脚,“哐”巨响,一脚把门踹开。 里面是很普通的居民房,刚走进去,里面卧室的门便关上了,显然有人刚跑进去。我心中狐疑,没急着过去,而是打量整个房间的格局。 这地方从来没见过,没有一丝熟悉感,超越了我生活的认知,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不是我的梦。或者准确来说,我的梦和另外一个人的梦重合了。 这个人是谁呢? 我来到卧室门前,轻轻敲门,没有任何声音。我轻轻地问:“是鹿鹿吗?我是老刘,程序员,如果是你的话,把门打开。我是来帮你的。” 还是没有声音。 我轻轻叹口气,小妖鹿经常做噩梦,在梦里她就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女孩,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 我继续敲门,忽然身后有异,我下意识后头去看,一个黑影快速掠过大门,顺着走廊飘过去。感觉像是个女人。 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自己也说不清。 我没有继续敲卧室的门,而是来到大门前,探头看外面的走廊。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采访无头人 我探头出去看,走廊黑森森的,隐约一个女人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模糊中这个女人身材好像很好,很婀娜,但脖子以上似乎是空的,没有头。 我突然冷的起鸡皮疙瘩,赶紧把门关上。 房间安静,灯泡发出昏暗的黄色光,我搓着手在客厅走来走去,心脏怦怦直跳,坐卧不宁。 学习清醒梦以来,我见过不少匪夷所思的场景,不知为什么,现在这个地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卧室门锁着,我没有继续敲门,坐下来捡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对面的电视。 电视是很老式的大背头彩电,里面正播放着小学生歌咏比赛,一群穿着黄黄绿绿的孩子在舞台下面排队,男女主持人开场,让孩子依次上台唱歌。 画面很粗糙,人也模糊,而且电视里人说话都怪腔怪调的,很嗲,像南方人咬文嚼字说普通话。 屋里光线更暗了,整个房间都流淌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阴森,电视屏幕照着我的脸。 我正聚精会神看着,忽然有什么东西毛茸茸在拱手臂,低头看,是一只花花斑斑的梅花鹿,小巧精致,也就手掌大小。 我把右手张开,它跳到手掌上,抬头看我。这一瞬间我就知道了,这只小梅花鹿便是小妖鹿。 “鹿鹿?”我尝试着问。 “老刘。”小妖鹿奇怪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念一动,“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啊。”小妖鹿说:“你认识我家?” 冲她这句话,我马上判断出来,她并没有梦中知梦,没开启清醒梦。这样最好,我不想让她梦中觉悟,所以没有点破。 电视画面忽然出现了很多雪花,发出电子噪音,听得我浑身难受,走过去拍打电视。 以前的老电视信号不好要用手拍,拍拍画面就正常了。一边拍,我一边琢磨,既然进到小妖鹿的梦,正好解决她的噩梦问题。在梦里叫醒她,反而不美,梦中细节应该是无意识浮现的,这样能提供更多的心理线索。 大脑一旦觉醒工作,会极大的抑制潜意识流露。 电视画面正常了,我回到沙发,小鹿跳到很远的地方,和我保持安全距离,警觉地看着电视又看看我。 我有点不痛快,可见潜意识中,小妖鹿到目前为止并不信任我,还保持着很大程度的警觉。 电视节目换了,不再播放小学生歌咏比赛,而是换成了一个访谈栏目,画面近乎灰白,坐着一个西服革履的秃顶老头,有点大学教授那个味道,对着摄像头讲本期的主题。 他聊的话题是无头人。老头说,世界上目前有两种人,一种是有头的,一种是没有头的,没有头的就藏在有头人的世界里,很可能就在你的身边。 我心怦怦跳,靠着沙发,小妖鹿慢慢走过来,能看出她也害怕,迫不得已在我身边寻求安全感。 电视色调灰蒙蒙的,老头表情木然,看着就吓人。我写了这么多年小说,都描绘不出此时此刻十分之一的阴森气氛。 老头说,现在让我们看看来自现场的报道。画面一转,一辆摄制组的转播车停在大厦门口。这个画面视角,不知是用什么拍出来的,像无人机。 转播车下来几个工作人员,拿着话筒的是女主持人,摄影师和助手在紧张地架着摄影机。 电视里下个画面,出现了女主持人的脸,正对着屏幕说话。 “这是谁?”我问。 小鹿趴在我旁边半米左右,轻声说:“这是我们市电视台的一个主持人。” 女主持人对着摄像机说,我们得知这栋大厦藏着一个无头人,今天来采访一下。随后几个人进到大厦内部,一楼大堂全是居民,看到记者来了,呼啦啦都围上来。 摄像机透过大门玻璃拍到了大厦外面,竟然黑了天,浓墨一般的黑暗紧紧包裹在大门外面。 几个保安把人群拦开,走出来一个人模狗样的经理,对女主持人说着什么。看到这个经理我愣了,竟然是剑异思千。 “他怎么也在?”我说。 小鹿站起来,紧紧盯着屏幕看,厌恶地说:“看他卑躬屈膝的舔狗样,看见女的就往上舔。” 小妖鹿说剑异思千的语气,有点嗔怒的意思在,我心忽然一动,他们两人难道以前有一腿?这个口吻绝对不是对单纯路人的评价。 我一阵腻歪,又感觉后怕,笔会里小妖鹿和剑异思千之间看上去就是点头交,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蛛丝马迹,但现在看来,他们之间耐人寻味啊。 我越来越恐慌于一个推论,那就是小妖鹿一直在撒谎!从始至终都在骗我,这个女孩隐藏着很深的秘密。 剑异思千看着女主持人,像是舔狗遇到了女神,哈巴狗一样绕来绕去。当然,这不是真的剑异思千,是小妖鹿梦境臆想出来的人物,是小妖鹿的意识投影。 众人来到电梯,剑异思千点上去往七楼的按钮,电梯门关上。 电视画面里的电梯,极为逼仄狭窄,几个人还带着设备,空间很小,让人喘不上气。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 “叮咚”一声响,电梯停了,众人从里面走出来。走廊亮着一排照明灯,发出昏黄的光,家家户户大门紧锁。 剑异思千把众人带到一间房子门口,指着里面说,无头人就住在这里。 女主持人让摄像师跟上,她来到门前做了个深呼吸,明显有些害怕,在硬着头皮敲门。 这时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所在的房间门也被敲响了,我和小鹿面面相觑,清清楚楚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咚咚咚”。 电视里女主持人轻声说,你好,我们是电视台来采访的。 我们房间的门外同时传来女人的说话声,“你好,我们是电视台来采访的。” 小鹿吓得“蹭”一下跳到我的腿上,我喉头动了动。小鹿说:“不对不对,我们住在八楼,她敲的是七楼的门。” 电视里女主持人说,不好意思,我们进来啦。随即用力推门。 我们房间的外面也传来女人说话声,“不好意思,我们进来了。”门嘎吱嘎吱作响,正在被轻轻推开。 一股极其危险的预感传来,我赶忙说:“快走,去你的卧室!” 第一百六十五章 噩梦醒来 我捧着小鹿进了卧室,把门反锁上。房间一片粉红色,确实像女孩闺房,写字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上面是没写完的小说。 我正要过去细看,小鹿跳到桌上挡着我,那意思是不让我偷看她的小说。我还就想看,我们两人正绞劲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有人从大门进来了。 我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发声,屋里静下来。我们两人保持僵硬的姿势,谁也没动,侧头听外面的声音。 脚步声在客厅走动,我紧张得都快拉拉尿了。 我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小妖鹿示意我不要乱动,我没听她的,趴在门缝偷听,外面的脚步声来到卧室的门前,停了下来。 客厅的电视声还能听到,仍在继续播放,女主持人说:“这家门没锁,我们进去看看……屋里收拾很干净,不过没有人。咦?镜头给过来,大家能看到吗,桌子上有一份吃了一半的饭。奇怪,人哪去了,好像吃了一半就消失了。” 这时一个摄影师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无头人为什么会吃饭?没有头没有嘴,怎么吃呢?” “是啊,怎么吃饭呢……”女主持人念叨着。 从这段对话,我能判断出来,他们进来的房间一定不是我们这间,因为客厅没有吃剩的饭。 如果进来的不是他们,那现在门外的人又是谁? 脚步声在门口徘徊片刻,渐渐远去。又等了好一会儿,彻底没有声音了,我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开门。 果然没人,我蹑手蹑脚走到客厅,突然怔住了。 客厅站着一个女人,穿着老气的连衣裙,没有头,正对着电视,似乎在看里面的节目。 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女主持人带着工作人员,在检查空无一人的房间,画面黑白带着雪花,还有沙沙沙的电子杂音。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不敢打扰她,小心翼翼后退。 这个无头人似乎觉察身后有异,慢慢转身,就在这个瞬间,我已退到卧室门口,赶紧钻了回去,把门牢牢锁上。 卧室比刚才要黑了一些,笔记本屏幕发出莹莹的光,小鹿盘在桌上,我们大眼瞪小眼。 我不敢说话,做了个手势,示意外面危险。 我们谁也不敢挪地方,静静等着,具体等什么,谁也说不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并没有声音传来。 我尝试着再去开门,突然小鹿尖叫一声:“妈妈!” 我顺着声音抬头看,卧室大门最上面有一扇窗户,离地面大概两米有余,窗户外露出一张女人的脸。这是个上了岁数的女人,和小妖鹿长得有点连相,正居高临下往房间里窥视。 我差点坐在地上,无法描述的恐惧感紧紧抓住心脏,呼吸都不会了。 这张女人脸冲我们笑了笑,然后消失在窗户的下面。 她绝对没有这么高,一张脸能到这种高度……我想到一种可能,这是一个单独的人头,飞到了窗户后面。 小妖鹿曾经说过,她在梦里看到的无头人,身份全部是她妈妈。 我靠着门心怦怦跳,实在不行就脱梦吧。这个梦的阴暗程度,不亚于佳佳当时农村成亲的梦境。 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侵入的梦境元素,哪些是小妖鹿本人的梦境了。 不能再继续待下去,我感觉到强烈的危险迫来。对,我先脱梦,然后再叫醒小妖鹿,正盘算着,小鹿忽然说道:“你不是老刘。” 我看着她,“我不是老刘是谁?” “你是我妈。”小鹿跳到窗台上,惊恐地说:“你是我妈妈假扮的,你就是无头人!” 我被她说的心里发毛。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恍惚,难道我真是无头人? 我用手摸摸自己脑袋还在,长舒口气:“你误会了,我真的是老刘。” “怎么证明?”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东西是镜子,”我说:“或者说,一切反光的物体,通过镜子能看到本质。” 小鹿往后躲了躲,大叫“你别过来”。我走到书柜前,柜门是反光的玻璃,我指着柜门说:“你好好看看。” 我把玻璃柜门拉开,在笔记本屏幕的光亮中,我和她一起看向玻璃。 玻璃里清清楚楚站着一个女人,穿着老式连衣裙,扎着马尾辫,能有五十多岁,正是小妖鹿的妈妈。 我吓得大叫一声,往后倒退,撞在书桌上。 我这么一动,镜子里的女人也同样在往后动,一样撞在书桌上。我伸出手,她也伸出手,我们动作一模一样。 小鹿吓得跑到角落,瑟瑟发抖:“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心怦怦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解铃的声音突然响起:“刘海洋,赶紧走!有人在侵入你!” 我闭着眼睛猛地用念,拼命醒来,下一秒钟睁开双眼。我在大巴车上,窗外群山起伏,风景如画,我闻到了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侧脸看,是昏沉睡觉的小妖鹿,她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大口喘着气,额头都是汗,后背也湿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醒了。 这时老周的声音在前面传来,他用电子喇叭喊:“大家别睡了,别睡了,马上到站马上到站!你们真的是上车睡觉下车尿尿。” 很多人都睡着了,吵醒后纷纷伸着懒腰。 我摇了摇身旁的小妖鹿,女孩抖动了一下,睁开眼睛,脸色苍白看我,眼神迷茫,还没从梦里完全出来。 “你们两人真是甜蜜蜜啊。”剑异思千凑过来,酸溜溜说。 小妖鹿赶紧松开我的胳膊,整理整理衣服,从随身小包里拿出镜子,左照右照的补妆。 “别误会,”我赶紧说:“我们睡着了。” 剑异思千嘿嘿嘿笑,咬着后槽牙,那表情恨不得生啖我肉。 如果放在以前,我解释都不解释,爱怎么寻思怎么寻思,我们两个就甜蜜蜜了,怎么滴吧。但现在我起了很大疑心,小妖鹿和剑异思千以前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我被小妖鹿利用了,作为抵挡剑异思千敌意的工具。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是个高手 大巴车徐徐到站,小妖鹿已经整理好了仪容,恢复了神采,颇有深意对我说,“老刘,刚才我梦见你了。” 我却心灰意懒,小妖鹿和剑异思千以前有过关系,一想到这儿吃了苍蝇那么难受。这还是第一层,第二层是小妖鹿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敢情里里外外就耍我一人。 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小妖鹿见我态度不好,有些纳闷,正要询问,老周拿着大喇叭喊:“大家下车活动活动吧,到地方了。” 车上人纷纷起座“呼啦啦”往外走,小妖鹿叹口气看着我,没再说什么。从车上下来,阳光挺足,不远处群山环绕郁郁葱葱,大片水库波光粼粼,阳光下晃得眼都快瞎了,水面上金蛇狂舞。 山里开来几辆电动车,把我们这些人全部拉进深山,里面是自然生态园。到地稍事休息,大家一起到餐厅吃饭,这地方牛到什么程度呢,就连端盘子上菜的都是大学生,而且歪瓜裂枣的不要,一水儿的漂亮姑娘精神小伙,领班倒酒的至少211起步。 吃饱喝足了,大家这一路早已睡精神了,没有困意,三三两两围着水库溜达。我一个人背着手踱步,回忆着车上做的恐怖梦境,想找出蛛丝马迹。 身后传来说话声,“你怎么不理我?” 回头看,正是小妖鹿,她追了上来,呼呼带喘的。一看到她,我就想起剑异思千,浑身不舒服,“嗯”了一声。 “我哪得罪你了吗?”她问道。 见左右无人,我稍一犹豫,还是说道:“鹿鹿,剑异思千跟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啊?你吃醋了吗?我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小妖鹿摊开手说。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也在回看我。 我心下烦乱继续往前走。小妖鹿追过来,一把拽住胳膊:“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没有人只有咱们两个,能不能别磨叽。” “好吧。”我说道:“我只要你一个实话,你和剑异思千以前是不是处过对象?”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就别管了,我就问是不是,你也回答是和不是就行。”我看着她,这是我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不说实话,我转头就走。憾綪箼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要说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小妖鹿声音委婉下来:“我和他是处过,三年前的事了。” “睡了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小妖鹿眼圈红了,咬着牙死死看着我,声音冷下来:”对,睡了!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落,整个人萎靡下来,精神力被瞬间抽走。小妖鹿看着我,嘴唇都在抖,哭着跑远了。 看着背影,我有些自责,不过这件事很伤她的尊严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现在这年头,男女看对眼了,滚在一起睡一觉跟吃个便饭那么简单。 当然了,睡觉也分怎么睡,和剑异思千那样的人睡觉,怎么能下得去嘴呢,看着就他妈反胃,太油腻。 下午太晒,大家都在房间或活动室消遣,有打牌的,有睡午觉的。我搬着藤椅坐在阳台上,扇着扇子观望远山近水。太阳一晃一晃的,清风拂面,我慢慢打瞌睡。 这时有人敲门,开门之后,来人竟然是天舞。我和天舞没什么心理负担,这女孩敞亮、玩得起,开玩笑也没顾忌。 "呦,我的女神,怎么回事这是,过来找我幽会的。“我笑着说。 “你小子别贫嘴,赶紧下去看看吧,鹿鹿不知道怎么了,回到房间就在哭,一直哭到现在,还念叨你的名字。” 我把门关上,“现在房间里只有咱们两个,你跟我说句实话,小妖鹿这人怎么样?” 天舞笑着摇头:“这话让我怎么说。这不是为难我吗?” 我和天舞从屋里出来,到了她们的房间,开门进去后发现小妖鹿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 我们两人赶紧过去察看,松了口气,怕小妖鹿猝死了。她是睡着了,枕巾都哭湿了,眼睛红肿一圈,睡在那里像小猫。 “天舞,你是不是想去打扑克?”我说。 天舞多聪明,马上道,“我告诉你啊,别想趁火打劫。”天舞想走,有些不放心。 “天舞,你知不知道西方心理学有一门学科叫做梦疗。” 天舞有些奇怪,不知道我说这个是什么用意,疑惑地摇摇头。 我说道:“我最近考心理学资格证,在线下报了个班,老师教我们梦疗,在梦中疗愈患者。” 天舞恍然:“你想疗愈鹿鹿?怎么疗愈,催眠吗?我告诉你程序员,少跟我扯这些套路,别拿我们姐们当傻叉。” 我突发奇想:“你如果不相信可以一起来,我带你入梦。” 天舞眯缝着眼打量我,我也在看她,我们两人隔空对视,互相斗眉毛。 “好!我看你小子耍什么花招。” 天舞把门反锁上,问怎么开始,我脱了鞋上床,躺在小妖鹿身边,然后让天舞躺在另一边。 “我告诉你程序员,你要敢跟老娘耍花招,我让你……”天舞半天没说出怎么样,能看出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孩,重一点的话都羞于出口。 我们和衣而卧,我躺在中间,左边小妖鹿右边天舞,如果抛开斯时斯地的情景,简直是人生巅峰。 国内悬疑圈两大女作家,我此时此刻就躺在她们中间,左拥右抱的……我情不自禁哈哈两声。 天舞满脸羞红坐起来:“搞什么?我信你个鬼,我要走了。” 我一把拉住她,正色说:“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睡一觉,睡着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天舞看看我,可能是出于最后的信任吧,再次躺好。我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拉着小妖鹿,慢慢闭上眼先睡了过去。 梦里,我出现在烟尘很重的老阁楼上,到处都灰蒙蒙的,我咳嗽了几声。阁楼棚顶有玻璃天窗,外面正下着雨,窗户反光,映出了我的形象。 看着窗户里的倒影,我瞬间梦中知梦,进入了清醒梦模式。 现在连着小妖鹿的梦,也可能连着天舞的梦,我要先确定这里是谁的梦。 我从胸前翻出红色小镜子,解铃在里面盘坐。 “刚才你说我被人侵入,是怎么回事?谁在侵入?”我问。 解铃摇摇头:“这人刚侵入的时候,就被我察觉了,然后提醒你脱梦,来不及确认他的身份。但有一点,这是个高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罪魁祸首的身份 解铃告诉我,刚才入侵我的人,就是折磨小妖鹿三年噩梦的罪魁祸首。 “果然猜得没错,”我说:“真是有人在故意坏她。” 这时阁楼的地板门突然开了,探进来一个脑袋,阴暗的光线下勉强看清,是天舞。梦里的她年龄似乎更小一些,大概二十岁左右,扎着两条马尾辫,特别清纯,眼神迷迷瞪瞪看我。 “你是谁,我看你很眼熟……”她迷迷糊糊说。 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缓缓道:“你正在做梦。” 天舞愣了一下,眼睛随即出现了神采,口吻马上变了:“我是在做梦吗?” 我点点头。 “难道是清醒梦?”天舞疑惑地问。 我真是对她刮目相看,“你也知道清醒梦?” 她从地门里钻上来:“当然了,我练过一阵清醒梦,有底子。没想到你真的会梦疗啊。” 我说道:“咱们现在去找小妖鹿。”说完这句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抓不住线索,只好作罢。穿过地板门,到了下面。 下面是唐宋风格的楼阁,形式奇古,临着水,走廊一排点亮的白灯笼。月亮藏在夜空的黑云中。不禁让我想起一首古诗,烟笼寒水月笼纱。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天舞在我身后,轻声说:“我小时候生在秦淮河边,童年的记忆全是这种亭台楼阁,所以经常在梦里出现。” “难怪你写古代悬疑呢,原来是书香门第。”我正说着,脑子突然打了个闪,终于抓到了刚才的想法。 刚才所在的阁楼来自我的梦,而此时的亭台楼阁来自天舞的梦,也就是说我和她联机之后,我们的梦相连了。 这个现象还是头一次出现,以前和林彤联机、和王桂香联机,都是直接出现在她们的梦里,而这次有一部分竟然是我的梦境。 而且我们的梦境过渡自然,一点都不违和,关口是阁楼的地板门,之上是我的梦,之下是天舞的梦。 梦境以极为自然的方式,模糊了梦与梦之间的边界。 我正思考着,解铃的声音传来:“你的梦境技能升级了。” “怎么讲?”我问。 解铃道:“地板门其实是天舞梦境的端口,你不自觉中伪装了这个端口,不是高手很难分辨关卡所在。” “有什么用呢?”我问。 解铃道:“自然有用,以后你可以伪装任何梦境端口,让梦者在无所觉察中很自然地进入你设定的梦境里。当然了,前提是你要好好学造梦,才能创造出梦境。” 我和解铃在心念中对话,天舞并不知道,见我出神,便说:“程序员,我们现在来到梦里了,怎么去找鹿鹿呢?” “别慌。”我说道:“我也可以进入她的梦境。我们好好找一下。” 我们两人穿行在走廊上,河对岸有一大群人正围在墙前看着什么。好像墙上贴了张官府的告示。 我和天舞来到河边,河面很宽,几艘乌篷船在河上往来。 一艘乌篷船发现了岸边的我们,划了过来。解铃忽然在心念中道:“不能让船过来!”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 解铃道:“这艘船不是船老板自发过来的,而是天舞控制的,你记住我们现在是在梦里,她有过岸的念头,船便来接我们,所以船就过来了。” 这里面的逻辑很绕,不过我马上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在操纵梦境?“ “对。”解铃说:“她可能是不自觉的,但这么操纵梦境加入了大脑的思维,梦境不再纯粹,会出现很多欲望、偏执和情绪,更可怕的是会引导出她内心阴暗的一面,往下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我问。 解铃当机立断:“马上脱梦!重新入睡后,不要在梦里唤醒她,不要让她做清醒梦。” 我回身叫天舞,天舞过来问怎么了,我突然出手把她推进深水。天舞落水,吓得大叫来回扑腾,渐渐沉底不见了。 她这一走,整个古镇开始天动地摇,地面剧烈震动,亭台楼阁开始倒塌崩坏。这个梦境本来就属于天舞,她本人不在了,梦境自然开始毁灭。 我闭上眼睛一使劲儿,脱梦而出。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是坐起来的天舞,她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着,脸色苍白。 她转过脸看我,怒气冲冲问:“你干嘛推我下水?” 我不能做任何解释,天舞是有清醒梦经验的,稍加引导或是心理暗示,再次入梦她极容易再次清醒梦,那就麻烦了。 我赶忙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失手了失手了,你没事吧?” 天舞胸口剧烈起伏,上下打量我,梦中神性已经消散,她不那么生气了,但能看出眼神里透着不信任和怀疑。 我们两个正心怀鬼胎的时候,一直昏睡的小妖鹿忽然呻吟了一声。天舞要推她醒来,我立马制止说:“她做噩梦了,说明潜意识里最害怕的东西浮现出来,进行梦疗这是最佳时机。我治病的过程你也看到了,还想入梦吗?” 天舞擦擦头上的冷汗,坐着想了一会儿,“我还想入梦。” 我看看表,刚才那一觉过去了二十分钟。外面阳光酷热,蝉鸣阵阵,柳树叶飘动。 我突然心念一动,让天舞先缓缓,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我叮嘱说:“我回来敲门的节奏是三长一短。记住了,不是我不要开门。” 没等她说什么,我开门走出了房间。 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洒进来,微粒散射,我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校园时代。 顺着走廊往前,路过活动室的时候,看到里面不少人,有玩麻将的,有打扑克的,还有几个男的正在打游戏机。 钱三串正和佳佳再打一种桌球,球撞来撞去,进对方门里。佳佳玩的咯咯乐。 为什么突然从房间出来呢,因为我推断出了一种可能。 小妖鹿陷入噩梦,有两种解释,一是她自己做了噩梦,二是侵入她梦境的人,又开始入侵了。 那么这里就存在一个问题,那个人怎么知道小妖鹿在睡觉? 而且他也要睡觉,这样才能在梦里入侵。 我觉得,此人还没这么高强的能力,能够平天白日在清醒状态下侵入他人梦境。 那么,关于此人的身份圈定范围便不会太大,我有种强烈直觉,此时此刻他就在这栋楼里,离我不远。 第一百六十八章 船舫下层的秘密 正在玩桌游的钱三串看到我,招手示意过来一起玩,我哪有时间跟他耍,正要走,有人碰了我一下,是剑异思千。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点小帅,谈吐也不粗俗,不知怎么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尿不到一个壶里。 “一起玩玩啊。”他皮笑肉不笑。 “我要睡个午觉,一会儿吧。” 他进去玩电子游戏去了。我在走廊逛了一圈,其实想找侵入梦境的罪魁祸首说难也不难,此时此刻谁没在公共场合露面,谁的嫌疑就最大呗。 我大概心里有了数,回到小妖鹿的房间,敲门三长一短,天舞开了门。 “你干什么去了,弄得神神秘秘的。”天舞纳闷。 “我在找那个让小妖鹿做噩梦的人。”我说。 天舞问找到了吗?我点点头说,大概心里有数了。其实我有个屁数,只是划定了几个嫌疑人范围,细想想又不合情理,我感觉自己在自作聪明。 小妖鹿的情况很不好,一直在梦中呻吟,头上出的汗把枕巾都湿透了。天舞搓着手十分担心:“要不要把她叫醒,别出什么事啊。” 其实我也忐忑,犹豫了一下说,先联梦看看,不行就强行叫醒吧。 天舞把门反锁上,我们三人躺在一起,我左手拉着天舞的小手,右手握住小妖鹿的手,窗外蝉鸣,阳光很足,屋里点着空调,温度适宜。我躺在那,说不出的那么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场景依然是秦淮河边的古代楼阁,夜幕降临,我趴在栏杆看着秦淮桨影。这时有人喊了一声:“程序员吗?” 我抬起头,正是天舞,她穿着一身古代的服装,打扮的像秦淮八艳似的。她问我:“你怎么在这儿?” 冲她这么问,我就知道她没有开启清醒梦,要的就是这种状态,当下没有唤醒她。 “嗯,来看看你。”我说:“你这是什么装扮?” “我在这儿工作啊,”天舞说:“你是来玩的吗?公子。” 让她说的我竟然有点心痒痒,心猿意马起来,反正这里只是一个梦,不如趁机占点便宜……我赶紧摇头,君子不欺暗室!千万不能生出这样的邪念。 “我来找小妖鹿。你知道她在哪嘛?”我问。 天舞紧张地说:“鹿鹿也来了?我不知道啊。昨天妈咪带了些新人上的船,她们不听话,在船下教训呢,哭了一整夜,不知有没有她。” “带我看看去。”我说。 在梦里寻找小妖鹿像是大海捞针,所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梦境总是以最奇怪也最合理的方式,让事情自然过渡。 我这才发现所在的亭台楼阁,其实是一座巨大船舫,也就是那个时代的湖上游轮。吃喝玩乐什么都有,到处都能听到欢声笑语,红灯摇曳,酒醉金迷。 这个梦是天舞造出来的,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梦境?我没细追究,重点不是她,而是找到小妖鹿。 顺着楼梯到船下,一个膀大腰圆赤身裸背的大汉正看护通道,这汉子长着一身的护心毛,提着大棒子,凶恶至极。 天舞说:“我缠住他,你进去找。” 我点点头。天舞从拐角出来,一边走一边扭动腰肢跳舞,她穿着一身白纱,肌肤若隐若现,然后一会儿劈腿一会儿下腰,谁知那大汉视若无睹,根本不看她。 天舞来到近前,拉住大汉的胳膊,温柔说:“哥哥,来啊,来玩啊。我可听话了,都听你的。” 我喉头上下窜动,这小娘们可以啊,没想到梦里的天舞是这个样子。 大汉极其粗鲁,卡住她的脖子怼到墙边,表情凶狠。大汉的大手又黑又糙,而天舞的脖子又白又细,两者形成鲜明对比。 天舞脸色通红,狠狠看着他,骂道:“臭男人,就知道打女人,渣男,你给我滚!” 大汉冷冷说:“现在呢?” 大汉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竟然变成了一个女t,还带欧美范儿,又高又帅,尖下巴打耳钉满头染白毛。 “小浪蹄子。”女t猛地把她在墙上一按,身后的墙变成了门,两人同时滚了进去。 我从拐角出来,大摇大摆穿过通道,路过大门时往里瞥了一眼,天舞躺在地上,满面通红。 这小女子没想到啊,原来不喜欢男人,平常接触完全看不出来,难怪一直没听说她有男朋友,原来如此。 就算发现了这个秘密,我也不可能说出去,我不是那种人。天舞有她自己的选择,别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我来到船舱,此处秽污不堪,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臭味。很暗很矮,天花板上吊着马灯,吱呀吱呀摇晃,照的影子也在晃动,场景阴森。 我打开门,里面是条甬道,那叫一个黑,侧着耳朵听,里面果然传来哭声。或许走过这条甬道,会穿越到小妖鹿的梦境里。 这条甬道是一个过渡,一个转场,连接梦境之间的通路。 我钻了进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甬道真他妈长,又深又黑,直通向幽幽的黑暗。摸黑走了一段,终于走出甬道,一股腥味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我熏死。 出口处有了光,是天窗投下的幽暗月光,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水池子,里面是浅浅池底的水,池底有一些奇怪的生物在动。憾綪箼 这些生物能有三四只,看上去像蛇,身躯又粗又长,表面却很光滑,布满暗黑斑点,竟然还有四肢。整体模样像大号娃娃鱼。 这些生物在水里爬行,脾气应该不太好,碰头了便缠斗在一起,尾巴甩得噼里啪啦的,水花四溅,恶臭难闻。 这时一只生物侧过头,从水池底看过来,我腿肚子都哆嗦,这生物竟然长着一张人的脸,是一个男人,还挺帅的,头上的黄毛披散下来。 它紧紧盯着我,呲牙笑说:“下来,下来,下来。” 我往后倒退,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人家叫你下去呢。” 我回头看,天舞从黑暗的甬道走出来,她的状态很恐怖,竟然和刚才的女t合体了,她们共享一个身体。脖子上长出两个脑袋,一个女t,一个天舞,脖子很灵活,可以让两个头颅同时转动,互相对视。 天舞冷冷说:“渣男,你下去陪它们吧。” 她猛地一推我,我站立不稳身体后倒。天舞和女t的脑袋竟然同时脱离脖子,飞在空中,居高临下看我,眼神阴冷。 突然如同一道闪电掠过我的大脑,我整个人傻了,就在这个瞬间我得出一个极其可怕的推论,侵入小妖鹿梦境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天舞。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剑仙 我从空中坠落掉向深水池,天舞和女t的脑袋飞在半空,居高临下看着我。 池底怪物见到有人落下来,兴奋异常,嘴里发出怪声,都翘起头等着我落地。 我头皮发麻,赶紧动念,要在空中飞起来,这时解铃的声音传来:“不要飞,直落池底。” “下面都是怪物!”我大喊。 解铃沉声说:“我来对付它们。” 这么一犹豫,我噗通一声落在池底的水里,恶臭袭来,头晕目眩。那些类似娃娃鱼的怪物以极快速度爬过来,每个怪物都长着人的脸,呲着牙诡笑。它们越来越近,尾巴甩动,搅得池底水花飞溅,好像特别兴奋。 天舞和女t冷冷看着,头颅缓缓回到脖子上,然后转身离去,似乎多看一眼都会污染她们高贵的眼睛。 怪物到了,有一头极为凶猛窜过来,张开大嘴来咬我,它的身体又滑又腻,真是让人恶心。而且怪物这张人脸,不知怎么让我想起剑异思千,真他妈反胃。 它冲到的一瞬间,解铃声音传来:“镜子亮出来!” 我赶紧把胸前挂着的红色小镜拿出来,怪物窜在空中,电光火石之间镜子中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怪物的脖子。 怪物惨叫一声,突然被拽进了镜子里。整个场面违背常理难以描述,镜子也就巴掌大,这个怪物比我都粗一圈,被拖进镜子的过程却丝毫不违和,一小一大的融合极为自然。 这怪物被拽进去后,其他几只怪物知道厉害了,在往后缩,一时不敢上来。我咽了下口水,低头去看,镜子里只有解铃一人盘膝而坐,怪物已经没了踪影。 很明显,怪物被解铃吞噬了,溶解了,同化了。 我慢慢走向离着最近的一只怪物,怪物拼命往后躲,搅动水花乱溅,我大怒:“再不老实,就把你吞了!”憾綪箼 怪物缩在墙角,那张人脸可怜兮兮的,可嘴角又翘着,像是嘲笑。这表情就让人火大,恨不得上去狂揍一顿。 这时解铃忽然说了一句话:“水下有机关。” 我没再管怪物,按他说的,淌水来到水池中央,蹲下来用手乱摸,摸到黑水下果然有圆盖子,像铁质的,不会是下水道吧? 我用手在水下摸索,盖子上摸到了把手,用很大的劲儿也掰不开。解铃道:“天舞的梦境极难和外界联通,这个地方应该是她最心底的秘密所在,潜意识里防御性很强。” 我问怎么办? 解铃笑了笑:“实在不行就把所有怪物全部融合,集中所有力量打开盖子。” 话音一落,一个怪物甩着尾巴过来,我赶忙做好防御姿势,怪物张口说话:“不要、吞噬、我们,我们帮你、我们想走、生不如死。” 那几只怪物也淌着水爬过来,我躲在一旁看着,它们潜入水中,不知道在下面折腾什么,忽然间就听“哗啦啦”一阵水响,池底水面以螺旋形狂泻而去,通道打开了。 那些怪物就跟大号水耗子一样,见开了地洞,摇头摆尾都钻进去,哧溜哧溜的,场面之恶心无法描述。 我捂着鼻子来到近前,往下一看,黑不隆冬深不可测,正要壮着胆子跳进去,忽然感觉空中恶风不善。 我原地滑行,踩着地面用飞行技能滑出两米,回头看一下愣住了。 眼前站着一个接近两米高的怪物,身材像女人,瘦的像电线杆子,穿着一身黑色牛仔装,肩膀上没脖子,悬浮着两个脑袋,正是天舞和女t。 怪物一动两个脑袋也跟着动,像是有透明的脖子相连接。 怪物手里提着一把长刀,造型像是裁纸刀,极为锋利。天舞和女t同时说话,音部重叠,“我要、杀了你!” 她一个滑行到了近前,举刀就刺,我踩着墙面飞起来,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从这个怪物头顶掠过去,落在身后。 怪物猛地回头,天舞和女t一起说话:“同生、共死!”然后又冲过来,持刀再刺我。 我辗转腾挪,每次都将将躲过,深水池四面墙壁伸出了密密麻麻的刀尖,越来越长,朝着我们过来了。 我腾挪的空间在变小,解铃说道:“不可恋战,这里是她的梦,她可以调动梦中所有的资源。赶紧进洞!” 我虚晃了怪物一下,在池底滑行来到洞口,看着黑森森的里面,没有犹豫跳了进去。 听到天舞发出一声惨叫,不甘心我的逃走,她追了上来。 我们两人快速在地洞里滑行,通道弯弯曲曲不知尽头,周围黑到一塌糊涂。滑的头晕眼花时,眼前陡然一亮,我出现在一条街上。 场景变了,不再是古代场所,而是现代化的街市,很多人围在墙前看着什么。我赶紧躲进人群,惊悚地四下看着,没看到怪物的影子,正要长舒口气,一个声音柔柔传来:“我们又见面了。” 说话人正是天舞,她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自己一个人,穿着现代的短袖牛仔装,扎着两个辫子,显得很俏皮。 我擦擦头上的汗,刚才差点死在你手里。此刻她仍然在梦中,没有梦中知梦,无法确定她的身份,是好人还是狼人,所以我不点醒她,只是道:“巧啊。咦,这些人看什么呢?” 天舞拉着我的胳膊,我们挤进去看,墙上挂着一张巨大海报,工笔重彩,浮世绘风格。画面中央是一座暗红色的道堂,一个红衣女正在灯前打坐,左手持净瓶,右手兰花指在胸前,眉头挑起似笑非笑,看着就有点邪性。 海报下面写着“剑仙巡游,信者可去参拜,许愿灵验,大慈大悲。” 看到“剑仙”二字,我意识到现在来到了小妖鹿的梦境。我长舒口气,早知道不带天舞来了,在她的梦里还折腾半天。 “走吧,咱们去参拜一下剑仙,看看怎么个牛逼法。”我和天舞从人群里挤出来,天舞突然躲在身后低声说:“挡着我,别让她看见了。” 几个人从远处过来,为首的竟然是女t,这个t长得比男人都要帅,而且不失女人精致,满头白发,戴着金丝眼镜,脸色苍白如纸,真是酷到没朋友。 我心里一惊,坏了,天舞把她的梦境元素带进了小妖鹿的梦里。 第一百七十章 谁的地盘 这次入梦最大的失误就是带上了天舞,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如果不带上她,也发现不了她就是祸害小妖鹿的罪魁祸首。 不对! 仔细想想,好像解释不通。天舞真是罪魁祸首能侵入梦境,应该不会像刚才表现的如此之弱。 说真的,我现在有点看不透这个局势。 我挡在天舞前,女t带着手下潇洒走过来,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远。天舞长舒一口气,从身后露出小脑袋,轻声问走了吗?我问这是谁,把你吓得那样。 天舞轻声说:“她是我的爱人,我们在搞地下恋情,你千万别出去说。”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实话,天舞不像罪魁祸首。首先她连清醒梦都控制不好,如果没有我的引导,她一直都懵懵懂懂的,什么秘密都往外说…… 我心念一动,问道:“小妖鹿的噩梦是你造出来的,是吗?” 天舞揉揉眼,迷迷糊糊摇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制造她的噩梦?跟我没关系。” 我岔开话题,说道:“咱们去找剑仙吧,她是关键人物。” 话音刚落,围观的老百姓大声喊:“大家都去拜剑仙!”一群人呼啦啦顺着街市走,我拉着天舞混在人群里。 走了没多远,天空骤然阴森下来,不远处有座高高的牌楼,从上到下是赤红色的。越过牌楼是片小广场,再往前有一座大殿,殿前已经跪满了密密麻麻的老百姓。 我和天舞对视一眼,我们越过牌楼来到小广场,和众人一起跪在地上。 天舞碰碰我,努嘴示意,我看到小妖鹿跪在人堆里,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心狂跳,终于找到她了。 殿门里走出一老头,拄着拐,白发苍苍,咳嗽说:“敬拜剑仙,谁烧的第一炷香?” “我烧的。”小妖鹿在人群中站起来,她非常瘦弱,脸色苍白,背影哆哆嗦嗦的,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剑仙问你有没有急事?剑仙时间很紧的。”老头淡淡地说。 “有。”小妖鹿磕磕巴巴说:“有无头人,很多很多没有头的人,在追杀我。” “在哪呢?”老头道。 天暗了,只有剑仙大殿亮着红灯,整个小广场都漆黑如墨。我和天舞跪在人群里,忽然听到无数人的笑声,“嘿嘿嘿”,“咯咯咯”…… 我偷眼观瞧,周围所有老百姓的脑袋全部脱离脖腔,飞了起来。空中无数个头颅发出暗绿色的光芒,在乱飞乱舞,嘴里发出鬼魅笑声,声音很飘。 小妖鹿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往剑仙大殿跑,带着哭腔:“救我,救我,剑仙救我!” 老头站在门口,用拐棍拦住她,“姑娘,剑仙不是那么好见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救你。” “求求你,让我见剑仙吧。”小妖鹿哭得悲痛欲绝,大有见不着剑仙自己就一头撞死的决心。 “也罢。”老头说:“见剑仙的话,你要答应三个条件。” 小妖鹿擦擦眼睛,眼泪汪汪看着老头。老头说:“第一个条件,你要把衣服脱了,赤条条进入大殿内。” 小妖鹿愣了。老头脸色骤变,刚才还和颜悦色,现在凶狠无比,破口大骂:“连这点决心都没有,还见什么剑仙?!滚!” 说着拄拐往殿里走,空中无数颗人头飞向小妖鹿,把她围在里面,人头居高临下在笑,笑声又像在哭,混杂了悲恸情绪,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小妖鹿吓得瘫软,在地上抱着老头的腿,哭着说:“我脱,我脱。” 老头冷冷看着她,用拐棍点着她的肩膀:“赶紧的。我告诉你,这个地方很危险,全是无头人,只有剑仙大殿才是绝对安全的。要不是冲你烧了头柱香,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老头口气软下来:“给机会自己也要珍惜。” 小妖鹿扶着门慢慢站起来,低着头解衣服扣子。 天舞从我身边窜出去,穿过人头阵,来到小妖鹿身边,大声说:“鹿鹿,跟我走!这里不是好地方,他也不是好人!” 她指着老头。 老头上下打量天舞,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不是好人!”天舞拉着小妖鹿就跑:“跟我走。” 谁知道小妖鹿甩掉她的手,低着头说:“我的病只有剑仙才能救。我得病得了三年,生不如死,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你不要妨碍我。” 天舞着急:“你被蛊惑了,被洗脑了,千万不要……”说到这里,天舞有些迷茫,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天舞要梦中知梦了,这一刻,现实中的记忆开始冲击她的梦境。 我赶紧走过来,拍拍天舞的肩膀,轻轻说道:“你醒了。” “醒……”天舞眼色更加迷茫,我又是重重一拍,天舞在眼前消失了。在消失的瞬间,她明白怎么回事,眼睛一亮,可是晚了,她被我推出梦境。 此时只有我和小妖鹿,小妖鹿迷茫地看我:“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放弃我了吗?” 这话说的心里不是滋味,突然我觉得耳朵根发热,原来那老头正目不转睛盯着我看。 老头呲着牙笑:“有意思了。鹿鹿的防御机制真是有意思,竟然把程序员也创造出来了。鹿鹿,我问你。” 小妖鹿迷茫抬起头。 老头狡黠地说:“你只要说实话就可以不脱衣服进殿见剑仙。这个问题是,你喜不喜欢程序员呢,就是你眼前这个人?” “喜欢。”小妖鹿坚定点点头:“挨着他,我就有安全感。但是他看不上我。” 听这话,我心里就是一暖。 老头脸色巨变,眼神似乎能淬出毒针,阴森看着我,好半天笑笑说:“鹿鹿,随我进殿,我帮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清洗掉,你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们。”憾綪箼 “不要啊,他们是我的朋友。”小妖鹿说着往大殿深处走。 我拽住小妖鹿,拉着她转身跑,老头歇斯底里大喊:“杀!除了鹿鹿,她身边出现的任何人都要杀,都给我杀干净!” 无数头颅转向我们,“嗖”一声飞过来。我拉着小妖鹿钻进黑暗里,我带着她御空而行,快速穿梭。 穿过小广场来到红色牌楼,牌楼下面的空间里空气抖动,出现一条条紫色闪电,形成一道封闭式的电网,根本就出不去。 我心里一惊,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牌楼竟然也是个通路,连接了两个梦境。 进了牌楼便是剑仙的梦。其实我们现在并不在小妖鹿的梦,而在剑仙的梦里! 这里是他的地盘。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另一个徒弟 面前牌楼挡路,后面人头追杀,我和小妖鹿到了绝境。我在心念中问,解铃,在不在?现在怎么办? “丢下这个女人,自己走。”解铃一字一顿说。 我懵了,“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丢下她?” 解铃道:“把镜子拿下来,挂在她脖子上,我保着她,你赶紧脱梦。” “到底什么意思?不要让我猜。”形势紧急,我有些恼火。 解铃道:“我可以凝固这一刻的梦境时间,按暂停键,暂时保住梦境不往下发展。你赶紧出梦,去找钱三串。” “找他?什么意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后面的人头已经杀到,空中发出凄惨的笑声,鬼哭狼嚎一般。 我背后冷汗直冒,解铃道:“来不及说了,记住一个关键词,‘化身’。钱三串能明白。快走!” 我把项链摘下来,挂在小妖鹿的脖子上。 空间开始发生变化,所有的动作都在变慢,人头狂笑嘴角咧起,如同掉帧。最明显是牌楼下的闪电,一道闪电划过,从亮起到冥灭,整个过程像是放慢一千倍。又一道闪电亮起,在最亮最刺眼的时候,场景里所有的事物都凝固了。 下一秒钟我被打出梦境,睁开眼睛,屋里光线阴暗,窗外树影摇摇,似乎要下雨。我一时恍惚,竟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门外传来咣咣咣敲门声,所有的记忆涌了过来,我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天舞正要去开门。 我赶忙说:“别让外人看见我。” 天舞也懵懵懂懂的,像是睡觉没有睡醒的样子,她“哦哦”点了点头,我赶紧下床藏在柜门后面。 门开了,传来老周的声音:“小舞,你和小妖鹿还睡呢,真能睡啊。” 天舞这时候清醒过来,“啊,太累了,水土不服吧。” “没事吧?”老周问。 “没事。” “本来晚上安排大家夜钓的,还有午夜游船,但天公不作美,一会儿说有大暴雨。你把小妖鹿叫起来,和大家一起先到食堂吃饭。吃完咱们再商量怎么玩。” 天舞应付着说了几句,把老周打发走,我舒了口气正要出来,谁知道老周又回来了,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程序员去哪了?” 天舞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他?不知道。和他没什么交集。” 老周“哦”了一声,又嘱咐了两句,这次是真的走了。天舞关上门,疲惫地说:“出来吧。” 她点亮屋里的灯,打量我:“你是不是进我梦里了?” “知道还问。”我说。 “你都看到什么了?”她眯缝眼看我。 “不该看的不看。”我没有正面回答。 “别耍滑头,下次再不和你一起做梦了,人家梦里有什么全让你看到。”天舞不像生气,倒像是撒娇。 我抹了把脸,告诉她,赶紧看看小妖鹿。小妖鹿还在梦中,一动不动,除了呼吸平稳,看不到任何苏醒的迹象。天舞到底是女孩,害怕问怎么办。我让她别慌。 这种事我很经验,小妖鹿被困在梦里了,现在叫醒她非常危险,叫醒的只是躯壳,典型的人格解体。在孟果身上,我就见过两次。想到孟果,我心里一疼,这丫头现在干嘛呢。 我收回心念,说道:“先让她在这儿睡,不能动她。咱俩装作没事出去吃饭,我找个人商量商量再说。” 天舞没了主意只能听我的。我打开门,见没有人盯着,便和她一起出来,然后把门反锁上。 我们两人装作没事,到食堂吃饭,今晚吃的是自助餐,每一桌还送一盆酸菜鱼,用的都是当地淡水鱼,美味至极。 我和天舞哪有心思吃东西,勉强做做样子,天舞和我咬了一下耳朵,说自己先回去,不放心小妖鹿。等她走了,我来到钱三串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钱三串正在喝葡萄酒,和佳佳耳鬓厮磨,那倒霉样恨不得踹他一脚。但是现在不得不用他,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钱三串知道有事,站起来拉着佳佳的手,跟我往外走。 钱三串可是一等一的流量明星,他这么一动,很多人都围过来,非要敬他一杯。好不容易把这些人打发走,我们来到走廊上。钱三串问怎么了。 我没具体说,只是告诉他,跟着来就行。 我们三人在走廊上,外面漆黑如墨,雷声阵阵,风特别大,吹得一扇窗户“吱呀吱呀”来回扇动,我过去把窗关上。佳佳紧紧握着钱三串的手,低声问我:“刘哥咋了,你说话啊,我有点害怕。” “老刘咋回事,神神秘秘的。”钱三串不耐烦。 我站在窗前出了一会儿神,说道:“现在发生了一些事,我没办法,只好找你求助。” 钱三串让我说。 我把小妖鹿做噩梦以及入梦帮她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但我留了个心眼,关于解铃的事保密,解铃是我梦中守护神,是最后的底牌。关于解铃定格梦境的事,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推到一个不知名的梦中人身上。 钱三串和佳佳都听傻了,没想到在我身上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 “老刘,你这不声不响净干大事啊。”钱三串笑。 “找你是拿个主意,能凝固时间的梦中人告诉我一个关键词,‘化身’我不明白什么意思。“我说。 佳佳催促钱三串:“老公,你好好想想,你这么聪明,帮帮那个昏迷的姐姐吧。” 钱三串对佳佳爱极了,佳佳随口一句话,他挺直了腰板,摸着下巴思索。我有点不高兴:“佳佳,能不能别当我面喊钱串子老公,我不爱听,腻歪!” “好,好,我喊他老钱行不行。”佳佳嗤嗤笑,过来拉着我撒娇。 钱三串突然一拍手:“化身不化身先不说,咱们要先确定侵入小妖鹿梦境的人是谁。” “你推断出来了?” 钱三串哈哈笑:“简单。”他拿出了手机。我有些纳闷,手机上难道有答案? 我凑过去看,钱三串在联系软件里点开一个头像,头像图标是一块肉。他弹出小窗发出去:“师父师父在吗?有件事想问问。” 时间不长,肉半斤回复消息:“快说,我忙着。” “除了我们,你知不知道还有没有写手作家什么的也在学习清醒梦?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有个徒弟和我们是同行,也是写东西的。” “嗯,是。”肉半斤说:“你想找他?” 我佩服至极,我在这儿巴巴分析,钱三串直接弯道超车抓主要矛盾,直接问肉半斤,不管这个人和清醒梦群有没有关系,问一下肯定不吃亏。 肉半斤说:“你们现在在哪?” “我们在巫溪。”钱三串说。 肉半斤道:“参加什么笔会吗?哈哈哈,这事有意思了,我的那个徒弟应该也在巫溪,他向我请了几天假。你们不会是在一起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纸老虎 钱三串和肉半斤说,想确定那个徒弟的身份,以免误伤友军。 肉半斤哈哈笑,狡黠地说:“我明白了,你们已经开战了,对吗?不好意思,我不能说出他的身份,同样的,我也不会在他那里说出你们的身份。就当是一次考试吧,看看你们最后谁会赢。” “不是师父,我们很可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个两败俱伤的局儿,你就这么看着?”钱三串说。 “哈哈哈,”肉半斤一连串长笑:“清醒梦本来就是优胜略汰的黑暗森林,与其徒弟要两个平庸之辈,还不如要一个精英尖子。” 电话挂断了。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钱三串道:“这个电话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释放了两个信号。第一,咱们对手确实是肉半斤的徒弟;第二,咱们可以随意和他战斗,不用顾虑太多。” 我叹口气:“就算如此,下一步怎么进行呢?” 钱三串凝思苦想,佳佳忽然道:“看把你们两个愁的,我倒有个主意。” 我们看她,让她快说。 佳佳道:“你们还记得对付火妹的时候,我和老钱化妆成火妹的妹妹,让她上当。” “然后呢?”我问。 “还是依这个计划,在梦中我化妆成小妖鹿的模样替换她。那个徒弟不是可以入侵梦境吗,我把他诱骗到咱们布下的陷阱梦,再抓住他。” 钱三串笑了:“别说我夫人真是聪明绝顶,这个计划可行。” 我若有所思,思路和对付火妹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换成水平更low的对手,成功率更高。 “对于计划我没有异议,”我说:“只是有个细节不明白,陷阱梦放在哪呢?时间紧迫,我们不可能一砖一瓦现搭建起这么个梦境。” 钱三串笑:“不是现成的吗?”嘿嘿笑了笑:“医生的公域梦,镜子迷宫,忘了?” 我一拍脑袋,对啊,怎么把那个地方忘了。事不宜迟,我们三人简单商量一下计策,来到了房间。 我三长一短的节奏敲门,天舞把门打开,看到我们三个,有点惊讶:“钱三串?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啊。” 让天舞更纳闷的是,钱三串把女朋友也带来了。天舞不好意思冲钱三串说什么,把我拉到一旁,低声嗔怒:“你干什么?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我哈哈笑,拉着天舞过去,“我介绍介绍,天舞,粉丝昵称小舞,是悬疑小说圈知名的女作家。钱三串,不用介绍了,最近的流量明星,最近频频上热搜,不让大明星。” 钱三串哈哈笑:“我上热搜也是遗臭万年。” 他如此自嘲,让天舞有了一些好感。我说道:“钱三串和女朋友佳佳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和我一样也在研究西方心理学,擅长梦疗,找他来就是为了治疗小妖鹿的。对了,鹿鹿怎么样了?” 天舞带我们到床边,小妖鹿没有醒,脸色发红,嘴唇动着,额头渗出汗珠。 这时天空突然打了一道闪,随即雷声隆隆,窗户都在抖动,毫无征兆中下起了瓢泼大雨。屋里顿觉阴冷,有些阴森。 “事不宜迟开始吧。”钱三串带着佳佳,两人脱了鞋上了床,并排躺在那。 本来是双人床,躺了三个人已经很挤了,再说我也得上去。我对天舞说,这次不用你了,你好好看门,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天舞无奈地点点头。 我检查了一遍大门,确定已经反锁,把窗帘全部拉上,又叮嘱了天舞,然后我挤在钱三串和小妖鹿的中间。 我现在可以通过肢体接触,带人入梦,所以我这个手拉着小妖鹿,那个手同时拉住钱三串和佳佳的手,说实话,那真叫一个腻歪。 我们挤在一起,非常难受,我有些窒息,头越来越沉,昏昏睡了过去。 梦中我们三人来到牌楼外面,透过牌楼,看到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凝固在这一刻。小妖鹿的惊慌失措,无数个头颅飞在半空,远处红色灯笼飘起,大殿门口站着的老头。 牌楼中一切仿佛凝固在透明的时间胶囊里。 我说道:“我们进去之后,时间便开始运转。” “真他娘的神奇,”钱三串目不转睛看着:“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哪有那本事。”我含糊了一下,解铃的事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我的秘密。 我交待了一声,“按计划来。” 我们三人腾空而起,飞进了牌楼。刚一进去,就像是破坏了某种机制,凝固的一切刹那动了起来。 无数的头颅冒着绿光从天而降,向小妖鹿发动攻击。小妖鹿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浑身哆嗦。 我过去一把抱住她,低声说:“我来了。” 小妖鹿看到是我,她的神经已经崩到极点,一把搂住我,哭得那叫伤心。 钱三串道:“我来顶一会儿,你赶紧带着这个娘们走,让她脱梦!” 他飞来飞去,和那些人头周旋。趁这个乱劲儿,我把小妖鹿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挂回自己脖子。 佳佳和钱三串并肩作战。钱三串见我不动,有些生气:“按计划来,赶紧带她走啊。” 我没有送小妖鹿脱梦,而是拉着她的手穿过人头阵,径直向剑仙大殿走去。 钱三串和佳佳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他们又分不开身,钱三串气急大骂:“姓刘的,你给我玩阴的?!” 我带着小妖鹿来到大殿前,黑森森的殿口跪着一群无头人,小妖鹿吓得惨叫,抱着我的胳膊紧紧闭着眼。 天色幽黑,红灯笼晃动,殿门雕刻的两尊妖魔像在居高下视,整个大殿宛若地狱。 “睁开眼!”我大声说。 小妖鹿浑身一震,慢慢睁开眼,低低说:“你要干嘛?” “看着这些无头人!”我大踏步过去,对着其中一个无头人就是一脚,噗嗤一声像纸糊的摔在地上,化成无数粉尘消散。 我说道:“这就是你害怕的无头人,这就是折磨你三年的无头人,它们不过都是纸老虎!”我过去一脚又一脚,踢散它们。 我拉着小妖鹿过来:“你来踢!” 小妖鹿非常害怕,闭着眼睛好不容易飞出一脚,踢在其中一个无头人身上,那无头人消散而去。 “看到了吧?!” 小妖鹿来了精神,“噗嗤噗嗤”几脚踢来踢去,最后踢到一个人前,虽然没有头,也能看出是个女人,穿着老式裙子,跪在那里。 小妖鹿刚要伸脚,嘴唇颤了颤,轻轻喊道:“妈妈,妈妈!”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博物馆 我对小妖鹿吼:“踹她!” “那是我妈妈。”小妖鹿嚎啕大哭。 我把住她的双肩,厉声说:“今天这道关你必须要过,这里就是一场梦,你这一脚踹出去,所有的噩梦都会消失!” 小妖鹿还在哭,我盯着她的双眼:“鹿鹿,你记住,逃出深渊的唯一办法就是正视它。” 小妖鹿收住眼泪,颤抖着来到近前,抬起脚要踹过去,无头人忽然转过身,像是在看她。小妖鹿一下崩了,哇哇大哭,随后做出一件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跑过去抱住这个无头人,悲恸大哭:“妈妈,妈妈,我不怕你,你也不要伤害我,你不要离开我!” 她怀里的无头人化成无数的粉尘消散,小妖鹿重新站起来,脸上不再是恐惧害怕的神情了,十分平和。 我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脱梦,去吧!” 我猛地一推,小妖鹿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下一秒钟她无影无踪而去。憾凊箼 这时钱三串和佳佳飞过来,那些人头也都消失了。钱三串点点头:“你做得对,刚才确实不应该让小妖鹿就这么离开,而是让她自己面对噩梦。是我误会你了。” 我没多说什么,指着眼前的大殿道:“现在只剩他没有解决了,咱们这次的对手就在殿里。佳佳,下一步看你了。” 佳佳原地转圈,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小妖鹿的模样,细看差别其实挺大的,佳佳毕竟只见过小妖鹿几面,伪装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佳佳说道:“我进去了,你们两个去医生的公域梦布置一下,我会勾引那个人过去。” 钱三串满脸苦涩:“不行不行,那人是咱们的师兄,水平只高不低,我不放心让你一人进去。” 我说道:“老钱,你造梦和阴损的能力都比我强,你去公域梦布置,我跟佳佳进去,有我陪着,你大可放心。” 钱三串寻思半天,“他妈的,要是我老婆出一点事,我拿你是问!” 钱三串双手结印,原地消失,从这个梦里出去了。 我若有所思,我们三人进公域梦各有法门,我是造两面镜子,钱三串原来是结手印,不知道佳佳是什么。 佳佳低声说:“刘哥,你跟我一起进去,里面人不会起疑心吧?” “不会。他以为我是你造出来的。” 佳佳装扮的小妖鹿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来到殿门前。大殿里黑森森的,隐约里面一些轮廓,殿门半开半闭,守殿的老头已经不见了。 门槛相当高,佳佳和我迈步走进去,殿内寂静无声,深不可测,只有最深处亮一盏红灯。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慢慢走过去,到了近前看到立着一座神龛,上面挂着剑仙的水墨画,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大约就是一个古代人。 神龛一左一右摆放着两盏长明灯,微微燃烧,火苗不大。最古怪的是地面,铺着红砖,形成八卦的图案。 这个造梦者很有点古代道家的审美,如果他是写手,应该涉猎过相关题材。 我正琢磨着,佳佳吓得叫了一声说:“刘哥,快看快看。” 幽暗的天花板上挂满了纸人纸马,有半成品也有成品,纸人什么颜色都有,竟然还有粉红色的,每个纸人都带着诡异的笑容。 我后脖子有些发冷,这地方如此邪门,这时黑暗里走出一人。我没有思想准备,吓得退了一步,是个女人,穿着农村的老式小红袄,脸擦得很白跟鬼似的,嘴唇很红。 我认出来,外面街市上看过关于剑仙的公告,上面画着一个非常邪性的女人,拿着净瓶盘膝打坐,就是这个人。 “你们干嘛来了?”女人扫了一眼我们,蹲下身从神龛下面掏出蒲团,规规矩矩摆在八卦的中间,然后坐在上面。 佳佳毕恭毕敬地说:“我们求见剑仙。我遭遇了无头人,只有剑仙才能帮我们,所以……” “拜剑仙是有规矩的。”女人打断她:“必须全心全意皈依在剑仙门下,剑仙才会帮你。” 佳佳和我对视一眼,低声说:“我愿意皈依。” 女人看看她:“皈依不是用嘴说的,要全身心的信奉剑仙。”她站起来走到神龛前,拿起一盏长明灯,点手叫佳佳过去。 佳佳犹豫了一下,女人呵呵冷笑:“不皈依就赶紧滚开,继续你的噩梦!让它生生世世缠着你,缠到死为止!” 女人咬牙切齿,前额的头发落下来,神情吓人,像要过来咬我们两口。 佳佳做了个深呼吸走过去,我暗中抓住她,低声道:“不行,这女人很邪。” 佳佳回头看我,轻声说:“你回去告诉老钱,我是自愿的。”她挣开我的手,慢慢走到女人面前。 “把你的胳膊伸出来。” 佳佳慢慢伸出手臂,女人倾斜长明灯,幽幽火光中落下一滴带火的灯油。 我赶忙滑步过去阻止,佳佳轻轻抬起胳膊,去迎合这滴灯油,落在了手臂上,冒出一股白烟。 女人眼睛瞪着,喉头动了动:“怎么样,剑仙已经在你身上刻下印记了。” 佳佳倒退两步,我赶紧扶住她。佳佳呼吸急促摔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额头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往下落。 “怎么样?”我有些着急。 佳佳呼吸越来越急促,躺在我的手臂上,嘴唇颤抖着说:“有人,有人,侵入了我的意识,刘哥,刘哥,救我。”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我心念一动,进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 这个梦中,我身处一座很大的博物馆里,没有人,四周亮着微弱的灯光,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我纳闷着进到一处展厅。厅很大,里面摆满了棺材,足有二三十具。我起了层鸡皮疙瘩,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口棺材? 我走到一口棺材前,用力把棺材盖推掉,往里这么一看。里面躺着一个女孩,黑色的头发,脸色煞白,像是画出来的布娃娃。 我看得有点面熟,正回忆的时候,外面脚步声响,有人进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制作梦魇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赶忙把棺材盖合上,寻找藏身的地方。脚步声到了门口,我来不及躲,便藏在一口棺材后面。 我背靠棺材,看不到只能去听,脚步声走了进来,说话懒洋洋的:“看看今天的成果怎么样。” 声音这么耳熟呢?我有些紧张,深吸口气转动身子,从棺材后面探头出去。这一看我就傻了,进来的人竟然是剑异思千?! 说实话我不是没怀疑过他,但他没有作案时间啊,小妖鹿陷入噩梦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到他正在活动室里玩,不会看错的。憾綪箼 我脑子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如果罪魁祸首真的是他,只能说明一件事,剑异思千掌握着我所不了解的梦中秘法。 剑异思千背着手在棺材中走来走去的,时不时看看棺材盖一角,好像在看编号,他哼着小曲来到一处棺材前,用力一推,把棺材盖推掉,然后探手进去抓起一个人。 我看得目不转睛,心怦怦跳,抓起来的这个人很眼熟,白色头发,瘦瘦弱弱的身体,长得极帅……我倒吸冷气,这不就是天舞梦中的那个女t吗?怎么落到这儿了? 剑异思千把昏迷的女t拽出来,一只手薅住脖领子,就这么在地上拖,女t像是任人宰割的洋娃娃,一动不动,闭着眼睛。 他向我的方向走来,我紧张的几乎要窒息,小心翼翼围着棺材转圈,躲过剑异思千的视线。 剑异思千来到最前面,我这才看到黑暗中显现出一座法台,上面有一张竖起来的床。剑异思千把女t按在床上,然后用皮带固定四肢,把她牢牢捆在上面。 剑异思千双手结法印,嘴里念念有词,右手出指在女t脸上画着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女t脸上真的出现了图案,随着手指幻起明灭,最后形成了血淋淋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女t浑身颤抖,慢慢睁开眼睛,眼眶变成了黑森森的深洞。 我吓得说不出话,目瞪口呆看着。剑异思千收了功,呵呵呵冷笑:“天舞,你不是牛吗?我在你梦里制作梦魇,让你好好做几年噩梦,我要折磨你,让你和鹿鹿一样心甘情愿跪在我的面前,亲吻我的右脚,管我叫爸爸!” 他收了飞剑,女t非常痛苦地用手抓脸,却碰不到,喉头里发出诡异的哮喘声。 剑异思千笑着拍拍她的脸颊,“没想到啊,天舞被渣男伤了之后,竟然变成了这样……”随后哈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我要让你伺候我,你不是高冷吗,不是牛吗,不是女文青吗,我要让所有人看你怎么下贱的!” 剑异思千抓住女t的头发,低吼了一声:“去吧,折磨去吧。” 女t怪叫一声,陡然化作一团黑色阴风,吹了出去,掠过我上空的时候,一阵刺骨的寒冷。眼瞅着这阵风吹出门外,再也不见。 剑异思千哼着小曲,来到另一处棺材前,离着我不远,就在前面。把我吓得赶紧藏好身形,小心翼翼探头看。 剑异思千打开棺材盖,从里面拖出一个人,我眉头跳了跳,正是小妖鹿。现在的小妖鹿是假的,佳佳假扮的,我更加上心,紧紧盯着。不单单是佳佳的事,如果她出什么意外,钱三串能把我活啃了。 剑异思千拉出佳佳,拉到床边,我准备出手了,任何过分的事情都是不能允许发生的。紧紧盯着剑异思千的下一步行动,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知道剑异思千并没有用飞剑,而是把佳佳推在床上,这张床竖着摆放,佳佳靠在上面,闭着眼睛还在昏迷状态。 剑异思千背着手在她面前溜达两圈,嘿嘿嘿乐:“鹿鹿啊鹿鹿,说你什么好,想当初把我坑了然后就想分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玩够了,我还没玩够呢!折磨了你三年,气也出了,我还是爱你的。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咱俩是天生一对儿,我要玩你玩一辈子。嘎嘎嘎嘎。” 狂笑。 这小子这么阴暗吗?我擦擦头上的冷汗,到了潜意识底层,人性里的黑暗面都暴露出来。 剑异思千越说越气,越说越嗨,突然一声怒吼:“给我跪下。” 闭着眼睛的佳佳像是受到了某种控制,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非常听话。她扮演的小妖鹿本来是长头发,这么一跪,头发披散下来,显得娇媚异常,楚楚可怜。 剑异思千胸口起伏,喉头上下动着,发出“呵呵呵”邪恶的笑。 我身体拱起来,剑异思千如果真有下一步动作,他真是死到临头了,钱三串就不能饶了他。我太了解钱三串,他连跟了自己四五年的结发女友都能一脚蹬了,更别说玷污他女朋友的渣男了。钱三串能动用一切资源,把剑异思千折磨到外酥里嫩。 剑异思千一只手搭放在佳佳的肩头,呵呵笑:“你的身体早晚是我的,那就先从灵魂开始吧。”他把佳佳拽起来,然后打了个响指,竖着的床缓缓倒下,成为平放。 剑异思千呼吸急促,看着躺在床上,任由采撷的佳佳,喉头上下窜动。他来到床边轻轻摸着佳佳的头发,就在这时,佳佳把眼睛睁开,这个举动让我和剑异思千同时都在吃惊。 佳佳猛地抱住剑异思千,嘴里念念有词,类似某种咒语。剑异思千见状不好,急着挣扎,下一秒钟两人原地消失,无影无踪而去。 我懵了,从棺材后面钻出来,近前察看两个人确实都没了。 我做了很多假设,解铃在镜子里说话:“佳佳不错,关键时候一波带走了那小子,他们去医生的公域梦了。” 我长舒一口气,脑海里构思两面镜子,也要遁去公域梦。解铃赶忙说,先不忙,有一件大事要做。 我问什么事。 解铃呵呵呵笑了三声,一字一顿道,“把这里全部烧掉!” 第一百七十五章 毁掉脏地方 毁掉这个梦境前,我推开所有棺材,几乎每具棺材都躺着一个人。根据推断,这些人和女t、小妖鹿妈妈的功能差不多,被制成梦魇,然后放进梦里,折磨做梦者。棺材里的这些人,都是梦魇的种子。 “邪术。真是邪术。”解铃啧啧感慨。 他从镜子里探出手,抓住棺材里的人,拖曳进镜子融合。我不忍看,觉得他像怪兽一样吞噬人类。 我也知道这些人并不是真正活人,他们是剑异思千从别人梦里抓来的梦魇,是虚幻之物,但此时此刻很难不把他们当人。 镜子里解铃竟然发出吧嗒嘴的声音,像真的吃活人一样,消融这些梦魇的过程,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梦魇隐患消除完毕,解铃从镜子里投掷出红色火球,落地就燃,整个阴森森的展览室顿时被熊熊大火包围,我感受不到热浪。 我正要脱梦,解铃道:“先别走。我用的火是火妹的火种,还要再收回来。刘海洋,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我让他说。 解铃道:“此处腌臜邪门的玩意全部烧毁,地方就空出来了,你想把这里彻底遗弃呢?还是留着当个自留地?可以建立咱们的秘密基地。”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还有这好事,我疑惑地说:“剑异思千再不能回来了?我们又不能真杀了他,他迟早还要拿回来。” 解铃笑了笑,说了声:“够呛。” 我也没有主意,关键是要这么个地方干什么,留着是个烫手山芋。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喜欢这里的格调,太阴森,憋得喘不上气。 大火烧得差不多了,棺材一扫而空,楼梯架子也都烧没了,整个空间除了深黑色外,一切都光秃秃的。我正想脱梦离开,忽然看到墙角放着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周围太黑了,解铃从镜子里祭出一把红火,整个镜面亮如小太阳,我用镜子照明。这是一块石头,大概半米来高,拱在地上,犹如黑色的肉瘤,上面坑坑洼洼,看着就恶心。 解铃把这团火打过去,火苗竟然被石头吸收了,火焰渗透进石头里,再无踪影。我让解铃再拿出火苗,这次不要扔在上面,而是把火苗靠近试试。 很近的距离时,火苗色彩陡然黯淡了许多,火的能量被这块石头吸收了,越靠近这种现象就越明显。 “有意思。”解铃口吻里有些兴奋。他祭出更多的火苗,围绕石头一周,按照螺旋形距离缓缓渐近,他在观察每一段距离的火苗变化。 我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劲头,瞅着这块石头我都有点反胃,邪里邪气的。 解铃道:“这块石头能够吸光,难怪这地方如此阴森,它像是一个出水口,把光线缓慢倾泻出去。我明白了,应该是保存梦魇的一种方法。” 我脑海里蹦出一个词,”难道在防腐?” “有点这意思。”解铃赞赏说:“梦魇如尸,这块怪石可以防潮防腐又泄光,剑异思千在这里养梦魇如养尸。”ganqing五.com 我喉头动了动。 解铃道:“邪术。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 “还能从哪,”我说:“他是肉半斤的高徒,肯定从肉半斤那里学的呗。”说完这话,我突然起鸡皮疙瘩,想到我也是肉半斤的徒弟,他不会潜移默化中把我们都魔化了吧? 不行,我得赶紧去找钱三串商量商量,正要走,解铃道:“把这块石头一起带着,我好好研究研究。” 没办法,我只好走过去把镜子竖起来。离得很近了,解铃从镜子里伸出手,正要去碰这块石头,突然道:“不好!后退!”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退了两步,解铃充满了疑惑:“这块石头怎么有辐射呢?” “辐射?”我都听愣了。 镜子里没声音,解铃在冥思苦想,好一会儿他忽然从镜子里扔出红色大氅,大氅在空中张开,铺在石头上。两者之间出现了反应,石头表面激起一些明灭的符文。 我看得入神,这些咒文正是恶魔的文字,我见过多次,一是在黑伞怪人梦中的头巾上,二是在佳佳梦中大婚的婚床上。我和钱三串当时对这些文字进行过推断,应该是来自陈抟老祖,一直流传至今,没想到在这儿又遇到了。 解铃不敢去碰,猛地一收大氅,整块石头连根拔起,拽进了镜子里。 这块石头一被取出来,大厅开始地动山摇,天花板出现无数裂纹,地上也破开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洞。解铃沉声道:“快走,这个梦废了!” 我闭上眼睛,脱梦而去,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剑仙大殿。我没有直接脱梦离开,而是到了上一层梦境。 剑仙大殿也在地震,旁边的承重柱倒了,重重砸在地上,一股巨大的烟尘。墙上所有的壁画都在蒸发,原本艳丽的颜色变得极为混乱,像是打翻了鲜艳的调色盘,上面的人物变形到诡异。 我看见了红袄女人,她在巨大的地震中已经坐化了,一手拿着净瓶,一手结手印,变成木乃伊,尤其一张脸皱如核桃,两个眼睛成了深洞,全身上下唯有头发没有变,还是黑色长发。 我明白了,那块石头是整个梦的梦核,我们取走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毁灭,包括这个女人。 大殿坍塌前,我用出两面镜子,迅速出了这个梦,到达公域梦。我睁开眼睛,眼前是葱葱绿绿的大树,没有风没有鸟叫,暗暗的阳光透过树枝照在脸上。 我站起来,顺着小路走了没多远,看到钱三串和佳佳站在一片空地上。面前是座废弃的建筑,正是损毁的镜子迷宫。 钱三串见我来了,指着建筑说:“剑异思千就在里面。” “你还真有本事,抓到他了。”我说。 钱三串笑了笑,忽然疑惑问,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过来,刚才干嘛去了? 我说道:“剑异思千的公域梦刚刚被我毁了,他再也没有秘密基地了。” 钱三串直跺脚:“老刘啊老刘,莽撞了不是,那地方咱们自己留着啊。” 佳佳打了一下他:“那个渣男用过的地方你不准用,我嫌恶心。” 钱三串不敢呲牙了。 我暗笑,佳佳啊,你这个男朋友也是个渣男啊。 来到门口,我说道:“镜子迷宫已经毁了,里面还能关住人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师兄 我问钱三串,废弃的镜子迷宫能不能关住人。钱三串说,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们三人来到大门前,我看了一眼钱三串,他点点头,我把门推开了。门还挺沉呢,大轴发出了“嘎吱嘎吱”声音。 第一眼看进去耀眼生花,晦暗的光线照进来,里面全是人影。佳佳晃得流眼泪,两只眼睛睁不开,躲在钱三串身后。我有些疑惑:“不对啊,迷宫不是全毁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镜子。” 钱三串笑:“这是你的地盘,知道的还没我多呢,仔细去看。” 我深吸口气揉揉眼再看,所有镜子确实全毁了,现在看到的,是一片片镜子打碎后的碎片。 一片又一片碎片连在一起,每一个碎片又成一面小镜子,数目比当初不知翻了多少倍。镜子迷宫非但没毁,反而成了更复杂的升级版。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看,我们谁也不敢踏进去一步,这个鬼地方都用不着封印,一脚踩进去,再想出来难比登天。 我有些担心:“老钱啊,咱们不过是小小惩罚一下剑异思千,要真出了什么大事,比如把他一辈子锁在梦境迷宫里,咱们不好交待啊。” “放心吧。”钱三串说:“我都想好了,他不是肉半斤的大徒弟吗,就让肉师父来领人。如果肉半斤也对付不了镜子迷宫,脸就丢大了。到时候肉半斤把气都得撒在剑异思千身上,好好丢丢他的脸。” 我竖起大拇指:“高!” 钱三串道:“医生是不是在你这儿,你可以让医生出来鉴定一下这个迷宫,看看是不是比以前复杂了。” 我没敢说话,早就没医生这个人了,已经被解铃融合。解铃是我的压箱底绝密,不会轻易示人。 钱三串示意我把门关上,先关剑异思千一宿,明天去找肉半斤放人。我有些担心,剑异思千关在这儿现实里便会陷入昏迷,笔会这边不好处理,给人家添麻烦。 钱三串胸有成竹,让我别考虑那么多,我们正要关门走人,镜子迷宫深处突然传来声音:“果然是你们两个搞的鬼啊。”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此时门即将关闭,没有大开,只是留了条缝隙。 缝隙看进去,镜子迷宫里全是人影,无数的镜面映照出同一个人,看不到本尊在哪,费了好大劲儿才看仔细,正是剑异思千。 “这小子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比医生还厉害?”钱三串连连称奇:“医生都干瞪眼没招儿,而且现在的迷宫比当初还要复杂万倍,他怎么好像游刃有余呢?” “我告诉你为什么。”镜子里成千上万个剑异思千说:“因为我的梦中技能。” 钱三串疑惑:“你什么技能?” 剑异思千笑:“我有那么蠢吗,把核心机密告诉敌人。你们很好,竟然连我都骗了,程序员、钱三串、还有那个小美女……哈哈哈,没想到大家是同道中人。” 钱三串嘿嘿嘿鬼笑:“我再告诉你一个震惊的信息,我们也是肉半斤的徒弟,亲爱的大师兄。” 剑异思千脸上的肌肉蹦了蹦,表情瞬间变化,忽而笑说:“那就更不见外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行了,话说开了就好,你们把门打开,我要出来了。” 我和钱三串互相对视一眼,马上反应过来,这小子吹得这么牛,但自己无法走出这个迷宫。 钱三串洋洋得意:“大师兄,好好在里面呆着吧,我们明天找师父来,让他亲自把你带出去。” 剑异思千好半天没说话,笑笑:“那是一步臭棋,你让师父的面子掉地上了,觉得师父会善罢甘休吗?咱们师父可是小心眼。” “那我们就来赌一赌,”钱三串狞笑:“师父是更在乎你,还是更在乎我。” 他这个表情让我有些发毛,我轻声提醒他,别玩脱了。钱三串摆摆手,示意不要插嘴。 剑异思千叹口气:“好吧,我输了,你们说想怎么办吧?就为了折我的面子?那我现在认输。” 他这么一说,我们竟然无语了,因为压根没想好怎么惩罚他。这小子是烫手山芋,留着没法处理,放出去是一祸害。 我说道:“剑异思千,我进过你的底层梦境,你制作了很多梦魇,放到别人梦里再进行折磨。这么做肯定不对,你下个保证吧,以后再也不做了。” 剑异思千哈哈哈狂笑,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话。 “程序员,难为你写了这么长时间小说,怎么还这么幼稚。”剑异思千说:“咱们都是同门师兄弟,你们能拜入肉师父的门下,而且冲你们这两下子,清醒梦应该有小成了,竟然还这么墨守成规,还抱着弱者思维不撒手。什么叫强者,四个字,倒行逆施!真正的强大,不是说你技能多强大肉身多强大,真正的强大是在这儿……” 剑异思千以手做拳砸向自己的胸口,“心要强大!” 钱三串不爱听,“他妈的,说得冠冕堂皇,最后还不是为了祸害小姑娘。关门,关门,我懒得搭理他。” 我正要关门,剑异思千叹口气,口吻软下来:“二位,看在同门师兄弟的面子上,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吧。”不知怎么,我竟然有点可怜他。 剑异思千道:“你们让我看看骗我来的那个姑娘到底是谁,装扮成小妖鹿这么像,我都没发现,确实有本事。你们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吧。” 钱三串看向身后的佳佳,低声说:“你不愿意可以不用搭理他。” “让他看一眼吧。”佳佳挺起胸膛:“看看本姑娘的真面目,省得他以为我比小妖鹿差呢,看看我们俩谁漂亮。” 我和钱三串摇摇头,女孩果然都有私下攀比之心。 “要小心。”钱三串提醒,我们把门拉开稍大一条门缝,佳佳站在门前。我清清嗓子说:“看仔细了。我们要关门了。” 里面传来一阵叹息,剑异思千感叹:“果然又是一个佳丽,这个世界真是新人换旧人。以前我拿小妖鹿当个宝,爱她爱的死去活来,后来修习清醒梦,走出来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女都可以在梦中供你享用。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爆笑,声音古怪,音调高一下低一下。 钱三串赶紧催促,“关门关门,这小子笑的我头皮发麻。” 话音未落,门里突然射出一样东西,来势极快,“啪”打在佳佳的心口窝。佳佳“啊”一声,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再没站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滴眼泪 大门关闭,佳佳也摔倒在地。她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胸口,身体不住的抽搐。 钱三串像疯了一样抱着佳佳:“老婆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他抬起头,双眼血红,直直盯着我,突然大吼:“给我开门!” 钱三串现在彻底疯了,不听他的话,估计都能上来咬我一口。我赶紧把门打开,钱三串熊抱着昏迷的佳佳,站在门前,厉声道:“剑异思千,你出来说话!” 里面无数面小镜子耀眼生辉,却没有剑异思千的虚像,他的声音从迷宫深处传来,是笑声。 钱三串抱着佳佳一步就要踏进去,我赶紧拦住:“冷静,冷静。” 钱三串做了个深呼吸,点点头:“对,对,佳佳不能进,老刘拜托你了,好好照顾佳佳。” 他把佳佳放在地上,又要进去,我赶忙拦住,低声道:“先冷静一下,看看剑异思千怎么说。” 笑声从迷宫深处传来,剑异思千悠然自得:“现在就算你们放我出来,我也不出去喽。赶紧把肉半斤叫来,你们跪在师父面前认错,承认自己欺师灭祖,然后八抬大轿抬我,我才出来。”ganqing五.com “我去xxxx。”钱三串破口大骂,一串禁音符。 “我告诉你,佳佳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别得安生。”钱三串口气不那么激动了,慢慢悠悠说:“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不能一辈子生活在梦里吧。” “她没事。”剑异思千说:“放心吧她没死,也不会受伤。” 钱三串和我对视一眼,暗暗松了一口气,别管剑异思千是不是撒谎,这个信息至少不让我们焦虑。 “不过,她现在的状态比死都难受。”剑异思千话锋一转。 钱三串问什么意思? 剑异思千道:“我学习清醒梦的初衷,不瞒着二位,是为了在梦里得到想要的女人。” 钱三串不急着往里进,俯身把佳佳抱起来。 剑异思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程序员知道,我当时被小妖鹿甩了,心意愤愤不平,正好有个机缘认识了肉半斤。我在想,就算现实中得不到她,在梦里我也要玩她,玩死她!肉师父见我有此志向,大力支持,我是他的顶门大弟子,所以他引导我去探险,得到了一样秘宝。这秘宝是一滴眼泪。”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 “这滴眼泪只能用一次,在梦中打在谁身上,就能让谁永远爱上我。本来想用在小妖鹿身上,想想算了,一个始乱终弃的女人,我何必浪费如此珍贵的秘宝呢。这几年我在梦里玩过不少女人,见过出色的、漂亮的,有钱的,但都不值一用。今天看到了钱三串你的小女朋友,我实在控制不住,或许爱情就是这么无脑吧,哈哈哈哈。” 我偷偷看钱三串,他双眼深红,几近泣血,紧紧抱着昏迷的佳佳,全身都在用力。就在这时,佳佳忽然变成一阵尘沙,随风而去无影无踪。 佳佳脱梦出去了。 钱三串来不及说什么,交待我一声这里交给你了,他也原地消失,脱梦而去。 我慢慢把迷宫大门关闭,叹口气说:“剑异思千,你何必把事做绝呢?” 剑异思千在里面都气笑了:“我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非要装大哥硬出头,把我抓到这里。难道我老老实实任你们摆布?” 我实在不知如何收场,看看天色不早,也原地脱梦而去。 我慢慢睁开眼,窗外听到清晨鸟叫,从床上爬起来,屋里气氛很怪。小妖鹿和天舞正在劝一个女孩,正是佳佳,三人急促说着什么,钱三串在旁边抽烟,一脸的阴郁。 “怎么了这是?”我问。 佳佳看到我,马上拽着我的胳膊:“哥,你带我离开这儿吧,我心烦得很。” “怎么了?” “不知道,我就想离开这儿。”佳佳拉着我的胳膊,红着脸低声说:“不知怎么,我不喜欢钱三串了,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我就恶心。你带我离开这儿吧,我想坐飞机回家。” 佳佳声音不高不低,屋里几个人都听在耳朵里。钱三串面对窗台抽烟,天舞过去打了他一下,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男人,赶紧过去说点什么。人家撅了你,你就不努力追求了吗?” 钱三串苦笑,没有多说,此时此刻只有我理解他的心情。我对钱三串点点头,意思是佳佳在我这儿,你放心。钱三串回应,也轻轻点头。 我带着佳佳出了房间,老周正好迎面过来,看到佳佳挽着我的胳膊,这小子张着大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钱三串的女朋友怎么拐上我胳膊了。 我赶忙问:“老周,咱们在生态园还要呆几天?” “今晚就走。”老周说:“今天上午安排游船划水,本来定昨晚的,不是下雨了吗。你们有事?” 我问他,回去之后有没有车到机场。我拍拍佳佳:“这是我妹妹,想第一时间离开巫溪。” “行,我安排车,不过最快也要明天,用不用我帮着订票?” “不用了。”佳佳低声说:“我自己订票回去。” “用不着你,”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钱三串走过来平静说:“我把你带出来,就负责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去。我来订票,明天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谢谢。”佳佳看都不看他。能看出来女孩对钱三串没有任何感情,瞅都懒得瞅一眼,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我冲钱三串点点头,带着佳佳去我的房间,先让她安顿下来。老周在后面和工作人员说了一句话:“你去看看剑异思千,只剩他没有报道了,是不是还在睡觉呢?把他叫起来。” 那人应了一声,急匆匆上楼察看。佳佳忽然不走了,“剑异思千,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坏了,不能让她看见剑异思千。我赶紧拉她:“走吧走吧,别多事,明天飞机送你回家。” “我去看看。”佳佳挣开我,跟着工作人员一起上了楼,我赶紧跟上去,一边上楼梯一边给钱三串发信息。到了楼上,工作人员敲门:“剑老师,剑老师?”里面没有回应。 佳佳也过去敲门:“剑异思千吗?你起来开开门。” 敲了半天没动静。工作人员自言自语还没醒吧。佳佳不高兴:“什么没醒啊,肯定是出事了,赶紧开门!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工作人员吓得不轻,回过神说,这就下去求钥匙。 我到佳佳身旁拉着走,佳佳跟小孩似的,抱着门把手不撒开,“我不走,我不走,你别拉我。我要见剑异思千。” 钱三串三窜两窜从楼下上来,阴沉着脸:“佳佳不要胡闹,赶紧回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难关难熬 佳佳要进房间看剑异思千,钱三串闻讯阻拦。佳佳不高兴了,说的话有点重:“跟你有什么关系?” 钱三串非常难受,大口喘了两下,强迫自己稳定情绪:“佳佳,我在这里盯着行吗?一会儿门开了我看看情况,还有你哥在这儿。”他指指我。 佳佳理都不理他,皱着眉低声说:“我当初怎么看上你了,真恶心。” 话刚说完,“哐”巨响,钱三串一拳砸在门上,力气之大,竟然把门砸出洞。钱三串把手拿出来的时候,上面全是血,他双眼血灌瞳仁,整张脸涨红了。 我和佳佳都吓得目瞪口呆,佳佳赶紧缩在我身后,低声说:“离开你就对了,暴力狂,家暴男!” 钱三串不说话,就这么死死盯着她看。我赶忙把佳佳掩在身后,低声对她说:“这里交给我,你还不走吗?”佳佳快哭了,低着头下楼去了。 等她走了我舒了口气,小心翼翼过去沟通,“老钱,没事吧?怎么这么冲动?” 钱三串突然哭了,怕我看到,赶紧侧脸做了个深呼吸,沙哑声音:“我没事,就是心痛的厉害。老刘我不瞒你,我活这三十年,发生过关系的女人没有二十个也得十八个,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心这么痛的。佳佳我是真喜欢她,还打算带她回家见父母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拍拍他的肩膀。 “他妈的,”钱三串狠狠说:“这事跟谁都没关系,都是剑异思千这狗东西搞出来的……” 这时工作人员拿着钥匙回来了,看到门上大洞,还有钱三串手上的血,有点惊诧:“怎么个意思这是?” 我看钱三串情绪不稳定,一会儿开门见到剑异思千别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让他先去医务室包扎,这么大的生态园肯定有坐堂医生处理突发事件。 钱三串强忍着说,我没事。 “没事也不行,这块我盯着,你赶紧去吧。”我推他下楼。 钱三串点点头,然后抱着手去了。 我和工作人员说,这门多少钱,我们全额赔款。工作人员还是懵逼状态,点点头把门打开。 剑异思千的房间只有他自己,一进去我就愣住了,场景那叫一个诡异。 剑异思千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小裤衩,盘膝坐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双手叠放在小腹位置。屋里充斥着一股说不清的味,有点香,很腻,闻的让人头晕目眩。 我赶紧来到窗边,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是蚊香。”工作人员说。 床头柜子摆放着一个铜色小香炉,四面镂空,精致至极,大概也就一个手掌大小。我拿起来闻闻,香味刺鼻,都有点恶心了,打开香炉的盖子,里面是白色香灰。 “这不是蚊香。”我说道。 工作人员纳闷问,那是什么。他推着剑异思千:“剑老师,剑老师。” 剑异思千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紧紧闭着,这小子现在还封在梦里,自然醒不过来。 这时门口聚了些人,探头探脑看,我赶紧过去把门关上。 “剑异思千这是让迷香晕倒了。”我说:“中毒了。” “啊,”工作人员着急了,拿出手机往外走,“得赶紧叫人,叫120。” 我拦住他,告诉莫慌,说道:“这种迷香我知道是什么,此物名唤曼陀罗香,闻一点可以安神,晚上睡个好觉,但是过量了便会陷入昏睡,中毒不起。国内没有好办法治疗,送医院也不行,我来想办法。” “那,那也得通知领导。”工作人员为难地说:“出了事我可担不起。” 我点点头:“先帮我一把,把他抬到我房间去。” 工作人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见我口气坚定,只好服从命令。我找了一个塑料袋,装好小香炉,然后和工作人员一起抬着剑异思千出了房间。 走廊上不少人呢,都看傻了,围过来看热闹。工作人员一边抬一边说:“各位让让别挡道,真出什么事谁碰谁沾包。” 这么一说,不少人让开了,剑异思千几乎全身光着,还昏迷不醒,那模样就跟捉奸一样。几个好心的男写手帮忙,我们把他抬到了我的房间。佳佳正在那里等着,见人来了赶忙跑过来看。 我们把剑异思千放在床上,佳佳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开始哭,心疼坏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佳佳拿着毛巾被,小心翼翼帮剑异思千盖上,然后低声说:“哥,让他们走,我来照顾他。” 我让大家离开,这时主编大人和老周到了,察看了一番,问明白怎么回事。我把他们叫到走廊拐角细说,还是刚才的理由,说剑异思千晚上闻香睡觉中了毒,送医院也没用,而且这件事闹大了对主办方都不好。莫不如让他在我这儿休息休息,一会儿万一醒了呢,一天的云彩都散了。 “程序员,你有把握吗?”主编问。 “百分之百谁也不敢打包票,至少也有百分之八十。”我信心满满说。 主编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对老周大吼:“现在这些小年轻都搞什么,睡觉闻什么迷香?!都是一些奇技淫巧歪门邪道。小周,以后再有这样的活动,好好审查一下邀请名单,别什么人都放进来!真出了事我拿你是问!” 老周嘴里发苦,点头哈腰,主编走了之后嘟囔:“最后的名单还不是你们上面定的,跟我有个屁关系。程序员,这次要靠你了,我这饭碗要砸了,你也不好过。” “威胁我?” 老周哈哈干笑两声,“今天还有活动,你就不用参加了,这场风波如果顺利过去,我不会忘了你的。” “我需要几个人的帮助。”我点了钱三串、天舞和小妖鹿的名字。老周有些莫名其妙,还是点头说,都满足你,需要什么就给我说,只要能把这道难关熬过去就行。 其他作家和编辑都安排去湖上游玩了,我的房间凑齐了我们几个,佳佳照顾昏迷的剑异思千,钱三串靠在窗台边抽烟,小妖鹿和天舞站在床边忧郁地看着。 佳佳看看钱三串,厌恶地说:“别抽烟好不好,要抽出去抽!不知道这里有病人吗?” 钱三串把烟头掐灭,笑了笑,然后来到床边,佳佳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钱三串用手拍着剑异思千的脸,柔声说:“你做好一辈子躺在床上的准备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火 钱三串威胁昏迷中的剑异思千,佳佳特别生气,用手推他:“出去,你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钱三串硬生生被推了出去,我赶紧跟出来安慰他。 周围没人,钱三串道:“老刘,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那就是永失我爱,佳佳永远离开我。” 我没想到这人这么冷静,准备好接受最残酷的现实了。 “但是,”钱三串话锋一转:“真要出现了那种情况,剑异思千这辈子别想好了,我把话放在这儿。” “你不要做出违法的事。”我担心地说。 钱三串笑笑,径自离开了。 回到房间,屋里三个女孩都在愁眉不展地看着我。我把香炉拿出来,翻来翻去看,闻闻里面的味道,确实是曼陀罗的花香。我太熟悉了,刚开始学清醒梦的时候,从做噩梦入手,当时就在用曼陀罗花辅助做梦。 有一件事特别奇怪,曼陀罗花全国只有老王头一个养殖户。厚泽和二毛师徒是行遍大江南北的世外高人,可就为了找这么一盆花,踏遍了全国,最后因为机缘才在老王头家碰到来还花的我。 剑异思千怎么会有这稀罕玩意儿? 我正胡思乱想着,小妖鹿问那是什么东西。曼陀罗花是不祥之物,我不能把她拉下水,收起来说没什么。 经历昨晚梦境之后,看到小妖鹿和天舞我有点尴尬,梦中窥探了她们不少秘密。 幸好她们当时没有开启清醒梦,醒来后,梦中神性早已遗忘大半,只记得我在梦中照顾她们,挽救她们。尤其小妖鹿,简直黏上我了,时不时过来说说话,手有意无意往我的身上放。 呆了一会儿实在气闷,干坐着于事无补,想出去透透气。剑异思千就让佳佳照顾吧,我带着天舞和小妖鹿出门转转。正要出去,突然剑异思千呻吟了一声,我们几人马上面面相觑。 我赶忙冲过去看,佳佳更是着急,用拧了冷水的手巾小心翼翼擦拭剑异思千的额头,那模样像是刚结婚的小妻子,温柔至极。 我突然心里一疼,且不说钱三串,就连我也不可能把佳佳这么好的女孩白送给剑异思千,等于把她往火坑里推,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事情! 剑异思千紧紧闭着眼,脸色绯红,额头竟然烫到冒白烟,把刚刚擦过的水珠都蒸发了。 小妖鹿害怕了,拉着我的胳膊低声说:“打120吧,别出什么事。” 我把手放在剑异思千的额头上,烫的吓人,这怎么回事?就算困在镜子迷宫里也不至于这么烫,就在这时,突然剑异思千飞出一拳,离得太近,我躲闪不及打在肚子,给我疼的,倒退两步差点摔倒。 “你他妈的,装死。”我破口大骂,小妖鹿扶我起来,我发现剑异思千的状态特别特别的奇怪。 他闭着眼睛,嘴唇颤抖,处于睡梦状态,但身体不老实,一会儿挥拳一会儿踢腿。佳佳带着哭腔,抱住剑异思千的胳膊。 天舞说道:“他不会是做什么梦,睡魔怔了吧?” 一句话提醒了我,我赶紧夺门而出,小妖鹿默默追上来,守在我身边。 “跟我来。”我拉着她的手,我们两人顺着楼梯飞奔上楼,来到钱三串的房间。我敲敲门,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 钱三串正躺在床上睡觉,白天拉着厚厚窗帘,整个房间透着阴森之气。他闭着眼睛,四肢没动但表情极为狰狞,脸颊不停抖动,像是被梦魇折磨的连环杀手。 果然如此。我一猜就是,钱三串入梦找剑异思千了,两人很可能正在决斗! 我想把钱三串叫醒,但这样风险太大,他在梦里不知是什么状况,冒然脱梦,可能会引起意想不到的后果。我让小妖鹿把门关上,让她守着我们,我脱鞋上床躺在钱三串的旁边,也要入梦。 睡了一夜,现在又是大早晨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我看到钱三串床头一样东西,是一个白色小药瓶,藏在台灯后面。如果不是躺下,根本就看不到。 我拿过来细看,上面的标签已经撕掉,药瓶是个白板。打开后,里面是一粒粒很小的白色药片。小妖鹿拿过来倒出一粒,轻轻用舌头添了一下,我看得有些心疼,告诉她不必这么做。小妖鹿眨眨眼说:“这是安定。” “什么意思?” “就是安眠药。”小妖鹿道:“老钱可以啊,这是管控药品,没想到都有渠道弄到。” 我拿过药片,直接扔进嘴里,小妖鹿急了:“我给你换一粒啊,这是我刚才……”她羞红了脸。 我没想那么多,闭着眼睛躺在钱三串旁边,时间不长,眼皮子重似千斤,药效还真他妈强。我强忍着瞌睡,对小妖鹿说,你等一个小时,如果我没醒,告诉佳佳去找肉半斤。 小妖鹿愣了:“什么半斤,你说的什么啊……” 后面的话我听不到了,眼睛一闭,进入了极深的梦境里。 在梦里我互照两面镜子,进入公域梦,快步来到镜子迷宫前。 这所废弃的建筑简直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从一开始医生在这里立私刑,抓来梦中人折磨,到我们斗法关押他,然后又找他合作对付火妹,最后这里被梦境的至尊大佛一指碾碎……一直到现在,关押了剑异思千。 此建筑不祥啊,这件事之后推平了算了。我正感慨着,一团大火突然从二楼的窗户冒出来,犹如一条火龙,紧接着又是一团团火从大门和其他层的窗户喷出来。 梦境中热浪滚滚,整个建筑的表面都烧成了暗红色。我心脏狂跳,隐隐感觉到有大事发生,这时“砰”一声巨响,建筑最高层的阳台居然炸碎了,巨大的火苗带着无数碎片冲天而起,一股强烈的冲击波从里面辐射出来,我竟然被推的连退好几步。 两扇大门已经烧掉,燃着大火倒在院子里,镜子迷宫中全是火,镜子里还映着火,一时之间眼睛都快晃瞎了。 我大声喊:“老钱,钱三串!剑异思千!你们在不在?” 话音一落,一股大火从正门喷出来,我吓得抱头而窜来到院子外。整栋建筑都淹没在熊熊大火中,如同一座蒸腾的红色地狱。 ganqing五.com 第一百八十章 讨价还价 大火熊熊燃烧,我站在院子外,看着濒临崩塌的建筑,喊着钱三串和剑异思千的名字。说实话,我不希望他们两个有事,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俩真要双双阵亡在火里,会给我们这些人带来无穷的麻烦。 我问解铃有没有办法。解铃思索说:“这场火肯定不是真的火,它代表着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冒进,现在恐怕正是两个人相斗最激烈的时刻,已经开始搏命,你进去就是炮灰。” 这话难听,也是事实。我比不了钱三串,也比不了剑异思千,更何况两人现在玩了命了,我这两下子还是别往里进。 建筑物不断蹿出大火,时不时发生爆炸,玻璃窗早就炸没有,到处都是残壁断垣,整个院子也是焦土一片。 我越来越心冷,且不说剑异思千,钱三串什么时候进修的这么厉害,从火势来看,我完全想象不出此时此刻两人到达了什么状态。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去看,是夏日梦。 “夏前辈……”我刚喊完,另一条路上又有一人影渐出,正是肉半斤。 两个大神都到了。 夏日梦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肉半斤背着手在地上滑行而至,潇洒至极。两人一起看着大火中的建筑。 “老夏,什么意见?”肉半斤问。 夏日梦笑了笑:“这两个人都是你的学生,你看着弄吧,我只是来这里做见证人。” 肉半斤点点头,双足点地,凭空滑行窜进了火里,消失在镜子迷宫深处。 “刘哥,我也来了。” 佳佳走在我的身边,看着眼前的大火,很是震惊,“这怎么回事?” “钱三串和剑异思千为了你,现在正在里面玩命。”我说道:“你好大的本事啊。” 佳佳脸红了,愤愤说:“钱串子真讨厌,我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越这么做我越恶心。” 我叹口气,正要说什么,突然建筑物里的火熄灭了,只是一瞬间,火势顿消。饶是这样,建筑物烧得也是面目全非,将将倒塌,比废墟能稍微好一点。 肉半斤从浓烟中走出来,一条胳膊下夹着一个,左边剑异思千,右边钱三串。来到外面,把两个人往地上一掼。两人都是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说:“师父。” 肉半斤看看夏日梦。夏日梦退后半步,做个手势,那意思是你来。 肉半斤看不出不高兴,表情平淡说:“怎么回事?” 剑异思千脸色苍白,说道:“师父,看看你收的这些好徒弟!他们欺师灭祖,把我的底层梦境都毁了,还毁了你给我的石头……”话还没说完,肉半斤一个大嘴巴扇过去,剑异思千整个打飞,落在好几米外的地上。 肉半斤阴森地说:“欺师灭祖?你也配用这个词?住嘴!” 剑异思千脸色更加苍白,捂着脸不说话。 肉半斤回头看钱三串,钱三串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咳嗽一声说道:“第一,剑异思千在梦里祸害人,制造梦魇,我的一个作家朋友,也是他的前女友,被制造的噩梦活活折磨了三年,都快得抑郁症了。第二,也是剑异思千最该死的地方,用邪术蛊惑我的未婚妻,让我的未婚妻不爱我而……爱他。” 钱三串看向佳佳,佳佳背过脸。 肉半斤点手叫过佳佳,佳佳不得不去,肉半斤拉起佳佳一只手,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睁开眼道:“用的是女神泪,但也不是没办法,剑异思千身上有解药。” 钱三串一听这话,竟然“噗通”一声跪在肉半斤面前:“师父,求求你把解药给我。” 我看得五谷杂陈,钱三串这人骨子里极傲,基本上谁也看不起,没想到能主动下跪。 佳佳皱眉:“我不知道什么解药不解药,我只喜欢剑剑。”她跑到剑异思千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肉半斤侧过脸,不去看钱三串:“你起来吧,你和我说没用,你去问剑异思千。” 钱三串从地上站起来,来到剑异思千面前,剑异思千后退了一步,竟然明显有些怕了。佳佳拦在两人中间,勇敢挺起胸膛保护身后的剑剑,挑衅性地看着钱三串:“你想干什么?” 钱三串盯着剑异思千,“多余的话我不说了,你把解药拿出来,把佳佳还给我,我们之间恩怨一了百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那你也跪下求我啊。”剑异思千说。 钱三串犹豫都没犹豫,跪在剑异思千面前。 剑异思千表情极为丰富,从惊到喜又到张狂,一秒钟变化三番,“哈”了一声,竟然搂住佳佳的肩膀,把她粗鲁搂在怀里,“不好意思啊,你跪下也没用,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的前女友啊。” 跪在地上的钱三串笑了,慢条斯理站起来。夏日梦以极快的速度来到近前,抓住钱三串的手:“好了!闹剧到此为止,该收场了。” 我看出来了,钱三串刚才那个瞬间,动了杀心了。 夏日梦带着三人过来,肉半斤道:“剑异思千是手心,我的开门大弟子,钱三串是手背,很有天赋的梦境修行者,也是我的徒弟,你们两个手心手背。咱们谈谈这件事怎么解决。” 剑异思千道:“我肯定不会这么便宜他们。我给解药,把女朋友还给他,物归原主,从头到尾他们没吃亏。可是我呢,损失了整个底层梦境,相当于毁了我一半的道行。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夏日梦沉声道:“你在梦里制造梦魇,在梦里吓唬女生,逼人家就范,这怎么说?” 剑异思千愣了愣,肉半斤咳嗽了一声:“老夏,交给我处理好吗?” 夏日梦有些尴尬,点点头退后几步。 肉半斤问剑异思千,你就说怎么办吧。 剑异思千磨磨唧唧,还在说底层梦境那点事,说自己花了好几年时间来经营梦境,就这么完了。道行毁了,心血也毁了……我走过去说:“我有个办法补偿你。” 剑异思千见我就变了脸色,破口大骂:“就你小子最坏!勾引我老婆,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勾引鹿鹿,我就勾引佳佳,看咱们谁能熬得过谁!” 我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焦躁,“剑老师,骂人不要骂得那么凶,凡事得讲理对不对?清醒梦也不是法外之地。” 肉半斤听到这个词明显有些膈应,歪眼看我。 我说道:“你的底层梦境是我烧的,大不了赔你呗。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以前是一处公域梦,面积挺大的,环境……”这时天上轰隆隆打了几下雷,黑云密布,“……环境也还可以。这里赔给你,你拿着慢慢改造,我相信这里的价值不是你原来的底层梦境能比的。” 剑异思千搂着佳佳,四下里看看,勉强说了两个字,“行吧。” 我看向钱三串,“老钱,这里赔给他,可以吧?毕竟还有你的一半产业。” 钱三串摊开手:“可以。只要把佳佳还给我,怎么都行,让我吃屎都行。” 在剑异思千怀里的佳佳,听到这话偷偷看了看钱三串,眼神有了些变化。 “你们折腾我半天,把我关在镜子牢笼里,限制我的自由,践踏我的尊严,这笔精神损失费怎么办呢?”剑异思千慢悠悠地讨价还价。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迷宫VS迷宫 剑异思千拿腔作势的倒霉样,我不耐烦:“剑老师,有什么话直说,画出道我们就走,别磨磨唧唧吞吞吐吐的。” 剑异思千点点头:“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们把我关起来,我也要把你们关起来。” 这话说的奇怪,威胁味道很浓,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 剑异思千继续道:“我呢,还有一个公域梦,里面已经被我改造成了梦境迷宫。你们不是喜欢玩迷宫吗,那就进去玩吧。我不难为你们,只要你们能从迷宫出来,咱们之间恩怨一了百了,佳佳嘛,我也还给你们。” 佳佳难以置信地看着剑异思千:“你不要我了吗?” 剑异思千狂笑,搂着佳佳,噘着嘴说:“宝贝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放心吧,就凭他们那个智商绝对出不来。”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看,没有说话,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肉半斤道:“我觉得这还公平,你们用迷宫圈住人家,人家也用个迷宫来圈住你们,官司打到哪都是公平的。你们应不应战呢?” 钱三串道:“肉师父,我们商量一下。” 肉半斤点点头,又问夏日梦:老夏,这么处理你看行不行。 夏日梦笑了笑,没说话。 钱三串把我拉到一旁,看没人了,突然身子一软要瘫倒在地,我赶忙扶住,问怎么了。钱三串面色惨白如纸,大口喘着气,凄凉地说:“刚才在镜子迷宫和剑异思千搏命,他的水平太高,我这两下子弄不过他,受了重伤。” “没事吧?”我问。 钱三串咳嗽了几声:“我一直强忍着不让他们看出来,我现在还没法说醒来之后有什么影响,但是梦里我已经重伤。”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老刘帮我,行不行?” 我沉默一下:“你想让我代你进迷宫?” 钱三串艰难点点头,“老刘,此时此刻我只有一句话,大恩不相忘!” 我有些动容,拍拍他的肩膀,点了一下头。 钱三串长舒一口气。我们走出来,剑异思千狂笑:“怎么的,商量好了?” 我问道,闯迷宫要几个人进去? 剑异思千道:“几个人都行,最少一个人吧,你们俩都进去我也不反对。” 我点点头:“那就好,我来闯迷宫,钱三串就不进了。”ganqing五.com 剑异思千歪着嘴上下看我,好半天说:“行,就属你小子最坏,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肉半斤嘴上荡出一丝笑容,只说了四个字,“如此甚好。” 他随手在半空画了一个圈,圈越展越大,中空之处如水纹波动,形成一道椭圆形的门,门里是另外一个梦境世界。黑森森的,隐约能见巨大的庭院。 肉半斤道:“老夏,咱们挪步?” 夏日梦点点头,两个大神携手同行,钻进了这个椭圆门。我们跟在后面,钱三串看到剑异思千紧紧搂着佳佳,厉声道:“把手松开!” 剑异思千做了个很可爱的表情:“不好意思哦,佳佳在还给你之前,她是我的女朋友耶。”说着,在佳佳的腰身上掐了一下。 钱三串暴怒,我一把拉住他,用眼神制止,小不忍则乱大谋。 通过门进入了剑异思千另一个公域梦。有一处细节我觉得纳闷,为什么剑异思千的公域梦,会让肉半斤来开启大门? 梦者有拥有属于自己的公域梦,需要很大的机缘,比如我和钱三串拿到医生的公域梦,其中付出的艰辛难以想象,九死一生搏过来的。 剑异思千能力再强,也不过和我们同辈儿,他哪来的机缘,而且这小子竟然拥有两个公域梦。 我隐隐有种感觉,肉半斤和剑异思千之间肯定有一时看不透的渊源,不像师徒那么简单。 我们走到庭院前,梦境里天空阴沉,布满铅灰色的云层,巨大庭院笼罩在黑暗里,院子薄雾渐浓,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剑异思千搂着佳佳,指着院子说:“规则很简单,闯关的人从大门进去,里面有提示,会让你去拿一样东西,只要把这个东西再带出大门就算赢。” 我冷笑一下:“里面藏着致命机关,对不对?” 剑异思千哈哈笑:“你以为我是孩子啊,真正的成熟人士从不仰仗暴力,我们只玩技术。里面确实有机关,当然了,迷宫嘛,很正常。但肯定没有致命武器,这你放心。不过话说在前面,里面会有一些幻象幻觉的东西,如果你在幻象中看到了妖魔鬼怪,这个跟我就没关系了。” 我也不是莽夫,有解铃在身边加持,带着这么一个buff,还是有些底气的。我说道:“多长时间呢,有没有时限?” 剑异思千笑了笑:“这个庭院和外面是两套时间系统。你就算在里面困一百年,外面不过一炷香。不过,我们也只等一炷香,过了这个时长,就说明……”他顿了顿:“你永远也不会出来了。” 剑异思千从兜里掏出一根长香,随手一晃,香头点燃,黑暗夜空下冒出一点亮亮的火星。 他把长香插在地上,然后指着大门,颇有点请君入瓮的意思。 我看看钱三串,钱三串拱了拱手。我又看看夏日梦,夏日梦戴着鬼脸面具没说话,我又看看佳佳,佳佳眼圈红了,紧紧盯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箭在弦上,来到庭院门前,深吸口气推门而进。跨进去后,门自动关闭。 眼前这个大院子,四周沉寂,静到落根针都能听见。 我没有往里走,而是先做一件事,回头再去推大门。 现在并没有深入迷宫,之所以要推门,是为了看看能不能从原路再回去。别折腾了九五十三遭,回去的路被断了,那就没意思了。 我推开进来时的大门,门开了,外面的情况让我浑身发冷。 门外看不到夏日梦、钱三串、肉半斤那些人,而是一处空寂的大院子,和门里一样。我知道自己出不去了,门里门外通向同一个场景。 我在门槛上来回跨越,门这边门那边都是同样的庭院,同样沉寂的大院,像是镜子互映,一模一样。迷宫这就开始了? “跟我玩这套。”我冷笑。 解铃忽然道:“他们并没有作弊。” “什么意思?” “你向院子里多走两步看看。” 我走进院子,院口一棵大树下,看到地上竖着指示牌,上面用红色染料写着:进屋取金杯,外门自会开。 我恍然大悟,是自己着急了,这里已经有提示,必须进迷宫拿出一个金杯,才能从大门出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海洋 我问解铃,剑异思千会不会在这个庭院迷宫里搞什么猫腻,解铃笑:“这个庭院本身就是最大的猫腻。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顿时胆气十足,大摇大摆踩进院子里。我大声喊:“就这么点能耐啊,困住我啊,来啊。” 声音在巨大的庭院内部回响,造成极度空寥的感觉,无人回应,甚至天空都没有鸟声。 院子长满了黑色的草,脚下很柔和,走了没多远,出现了一处凉亭,微微亮着灯。凉亭里空无一人,我进去坐了片刻,扫望四周,连个苍蝇都没有。 我不怕里面藏着什么猫腻,解铃在让我胆气高涨。但怕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一拳出去打了个空。 我站在凉亭灯下,看着深处的高墙暗宅,高高矗立着三四米的大围墙,里面状况一无所知。青砖重瓦,夜深如墨,寂静无声。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来到大宅前,用力推门。门开了,里面很老式的中式厅堂,当中一张暗红色的案桌,两侧太师椅,墙上挂着阴暗的山水画,看不到有人的迹象。有个东西很奇怪,桌上放着一把很老式的水烟筒,我以前写过的小说里涉及过此物,要不然一眼看过去,很难辨认是什么东西。 这里像是老年间的房子博物馆,供游客们游览,住在这里的人家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里。 屋里有点黑,很阴沉,一侧的偏桌上燃着盏油灯,小火苗不大,扑闪扑闪的。我端起油灯在屋里走了一圈,挠着头骂骂咧咧,“金杯在哪呢?能不能有点提示。解铃,解铃。” 我召唤了几声,好半天解铃才道,“做什么?” “你说说话呗,如果连你都不说话,我这精神压力有点大。” 解铃笑:“这才哪到哪。我有直觉,这次迷宫历险,恐怕是你学习清醒梦以来最大的考验。”他顿了顿:“唔,或许对我也一样。” 我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可怕的。 厅堂有后门可以进去,我端起油灯,微弱的火苗中来到后门,掀开竹帘走了进去。里面是条走廊,幽长无比,一侧有窗户,我用油灯照照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幽深暗黑的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沙沙声。 我抹了下脸,端着油灯照照走廊,光线有限只能找到近身一米多的距离,再远就是一截黑暗。 我发现最大的恐惧不是出现什么怪物,而是探索黑暗,一步步往里走,不知道下一步会出现什么。 往前走了一段,神经要绷断了,我的呼吸愈发沉重。这鬼地方真不用玩太多的陷阱和机关,光是这个黑暗,一般人就受不了,幸好剑异思千还有点人性,至少给我留了盏小油灯。 又向前走了一段,终于到了走廊尽头,出现一扇门,半开着。我鼓足了好大的勇气,用油灯往里照照。 先看到了一张八仙桌,铺着红色桌布,火光扫到,墙上贴着一面巨大的八卦镜。八卦镜照着另一面墙,那里贴着很多黄色符咒,屋里像是有风,吹得张张符纸飘起来,哗啦呼啦作响。んttps:// 我端着油灯走进屋里,八仙桌上摆着一些碗筷,都是中式的瓷碗,我数了一下,一共有四个碗,奇怪的是,其中两个碗里盛着高高的白米饭,两个碗是空的。这四个碗规规矩矩摆在八仙桌四个方向。 我看得有点入神,想象着大概是什么情况会出现这种状态,四个人吃饭,两个人没动筷子,另外两个人风卷残云。我赶紧摇摇头,这里只是个梦境,不合常理是正常的,合情理才不正常。 奇怪的是,这里竟然还有冰箱,我把冰箱门打开,一股恶臭喷涌而出。我捂着鼻子,油灯照进去,里面有很多动物的内脏,已经腐烂了,滴滴答答往下淌血水,整个冰箱污脏不堪,侧壁都是黄色粘物,不知什么玩意。 我赶紧把门关上,他妈的,精神压力太大。 我在八仙桌旁坐了一会儿,看着桌子上奇怪的四个碗筷,浑身发冷,赶紧站起来,那两个满是米饭的碗不会是祭祀死人的吧?晦气。 本来想走的,又怕金杯藏在这儿,只好硬着头皮简单检查了一下,这里是厨房加餐厅,外面套间有锅台、老式的笊篱、厨房用具这些,里面的屋子是吃饭的。 我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忽然解铃说话:“你发现这里有个很特别的地方吗?” 我问什么。 “厨房里没有刀。”解铃说。 我赶紧又回到厨房,仔细看了一圈,确实如此,连菜刀都没有。 “怎么回事呢?”我问。 “不知道。”解铃道:“如果用正常逻辑来想,这些刀不在这里,应该是被这家主人用在其他地方了。他把刀都拿走了。” 我苦笑:“这里有正常逻辑吗?我原以为这里就是个迷宫,没想到会布置成家的模样。” “最好的迷宫是你完全不知道它是个迷宫。”解铃说。 我冷笑:“但是我早就知道了,所以布置成这样有什么用呢?” 解铃没有说话。 我端着油灯从一侧门出去,外面是回廊,直通后院。野草戚戚,天空幽暗,我一个人拿着油灯走在回廊,脚步很轻。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响起了音乐。 是的,音乐。呜咽悠扬,好像是笛声,此时夜深寂静,忽然冒出这么个笛声,一扫阴森恐怖气氛。我坐在廊下,油灯放在旁边静静听着。笛声一转,开始凄凉起来,我寂然而坐,心内开始伤感。声音就像小刀,一下一下拉在心里头,这个难受。 我情不自禁掉眼泪,感慨这么多年这么不容易,我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包裹在成人躯体里的孩子,只是在成人世界太久了,已经忘了这个事实。 我哭得特别伤心,想起儿时那些事,遥远的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遥远的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我想爸爸了,眼泪扑簌扑簌掉,他老人家过世已经十年了,从那时候起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也是从那时候起,我不再是个孩子。 我呜呜哭的特别伤心,有人在轻抚我的头发,轻轻地说:“海洋。” 我猛地一惊,一身白毛汗出来把那点伤感都吓没了,我扭头去看。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拍摄者 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我猛地回头去看,走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摸头的那一下清晰无比,我不会感觉错的。 我站起来茫然四顾,后院的笛声已经不在了,四下寂寥,阴沉沉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 “你听到了吧解铃,刚才有人叫我名字。”我说。 解铃半天没说话。 我低头看看镜子,里面的他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不知在干什么,或许在入定吧,便不再打扰。 顺着回廊往前走,到了后面的房屋,高墙大宅,寂静无声。走进第一间屋,应该是卧室,床上铺着崭新的被子,墙上贴着喜字,来到床边,在柜子上放着一个首饰盒,打开之后是金戒指。 这个卧室的主人应该是新结婚的小两口。我在床边沉思,这个地方太古怪了,前面一重院子是近代乡土气息,这里的风格却是现代的都市气息,很难调和在一起。 “剑异思千通过迷宫在叙事。”解铃忽然说道。 “什么意思?”我问。 “这个迷宫由很多的房间组成,每一块区域都有自己代表性的故事,”解铃说:“他在利用迷宫叙事。” “为什么这么设计?”我纳闷:“一个纯粹的迷宫不好吗?” 解铃道:“你别忘了,剑异思千和你是同行,他也是写小说的。” 我思路大开:“这里难道是剑异思千的小说演练场?” 小说创作,大都是在脑子里模拟场景,剑异思千却利用清醒梦,梦中建造了一个巨大的“片场”,类似横店,布置出小说场景,可以随时调整。这思路真的可以,一个字,绝!以后完全可以借用。憾凊箼 只是比较遗憾,没有人物,如果再有剧中人物即时上演情节,那就更绝了。 想到这里,我踏实下来,各种奇怪的现象都有了解释,不至于这么一直悬着。我搜索整个房间,房间里唯一存放东西的地方,是两个柜门的柜子。 其中一个柜门里有一些零零碎碎很奇怪的东西,比如小时候的饼干铁盒子,一个速拍相机,报纸包裹严严实实的一沓扑克牌。 另一个柜门比较奇怪,外面封着黑色的丝线,瞅着就不舒服。我犹豫着,是不是撕开丝线看看,解铃忽然问了一句话。 “剑异思千的小说你看过吗?” 我摇摇头:“业内除了几个知名大咖,其他人的东西我很少看,有那时间还不如看看四大名著。不过有一期杂志,我和剑异思千在上面同时发表过作品,当时看了一眼,写的好像是聊斋新话,文笔还算流畅。” “他的文章有什么特点?”解铃问。 我想出这间卧室,到外面去检查检查,一边走一边告诉解铃,已经记不得那篇小说了,没留下太深的印象。 这时,我忽然看到在床脚地上有一台老式的手持摄像机,这种机器我多少年没见过了,捡起来进行播放,画面里出现了第一视角。这人正拿着摄像机前行,画面中看不到拍摄者,出现了一条漆黑的回廊。 “咦,这不是刚才咱们来的那条走廊吗?”我疑惑地看着。 画面扭动,拍摄者似乎寻找着什么,摄像机里传来了笛声。我马上惊觉:“笛子!我也听过这个笛子声。” 拍摄者停了片刻,继续往前走,进入了后院重重大宅,他走进了一个房间。 正是新婚卧室,我现在的所在,拍摄者在床边停顿了片刻,然后拉开了柜门。 柜子里放着几样东西,他拿起来看,有饼干铁盒子,一个速拍相机,还有一个用报纸重重包裹的扑克牌。我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人在重复我的行为。不对,是我在重复他的,他在我前面。 他早已经探索过这些屋子,我只是在重复他的老路。 这个人把东西重新放回柜子里。 这时解铃忽然道:“暂停一下。” 我赶紧把画面暂停,问怎么了。解铃道:“你回忆一下,刚看到这些东西时,它们的摆放是不是和摄像机里的一样。” 我知道解铃的用意,拍摄者摆弄过这些东西,接下来是我,如果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摆放位置和那人最后离去时一致,就说明我们中间再没有其他人,我是承接他的。 我苦笑说:“忘了,真的忘了,这些东西随手拿起来看,然后又随手摆回去。” “这个地方不简单,”解铃说:“我越来越感觉到这个迷宫大有深意,以后看到各种细节,你要牢牢记下来。” 我看看摄像机说:“用不着动脑子记,这不是有摄像机吗,我走哪拍哪……”说到这儿突然怔住,我想到一个推论,前一个拿摄像机的人,是不是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 那么最可怕的部分来了,这个拍摄者去哪了? 我四下打量房间,没有第二个人的踪迹,我做了个深呼吸,继续看视频。这人拿着摄像机走出卧室,顺走廊前行,然后又进了几个房间。 他在翻箱倒柜找东西,我看得纳闷,难道他也在寻找金杯? 这个人寻找未果,出门拐过去是一条封闭式走廊,这条走廊尽头,能看到一张巨大的壁画。壁画直接雕刻在墙壁上,主体是两个眼睛,正在注视着走廊上的一切。 这眼睛太传神了,是男人的眼睛,极为沧桑深邃,不知道出自哪个高手的手笔。我不相信剑异思千会有这种审美,就算在梦里,他也造不出这么一双眼睛。 拍摄者来到眼睛前,停留了片刻,然后拐进旁边的房间。里面类似书房,四面八方都是书架,满满当当摆着书,桌子上有一个金色的杯子,上面似乎蒙尘,看着灰扑扑的。 那人快步跑向桌前,一把拿起金杯。我看得心揪在一起,金杯难道不在了?被这个人取走了? 我提心吊胆看着录像,这时画面一片雪花,信号断了。 我赶紧倒带,重新再看一次,确实在这个人取走金杯的这一刻,摄像机没有画面。 “这,这……怎么回事?”我挠着头皮。 解铃道:“你看出什么了?” “有一件事我特别纳闷,”我说:“这个人取完金杯之后,为什么又把摄像机放回这里?难道他又折回来?” “说不定这摄像机就是专门给你留的。”解铃说。 “什么意思?” 解铃道:“我有种感觉,这个人似乎故意留下线索,想让你准确到达金杯所在的房间。” “不对,不对。”我细想想,否决了这个推论,说出两个不对。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困死 解铃问,为什么不对? 我说道:“这个人如果提前知道金杯所在,何必在其他房间浪费时间。从录像看,他到了其他房间不是随便看看,而是翻箱倒柜找某个东西,跟我一样茫然。所以很矛盾,我想不明白。” 解铃说有道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从房间出来,按照录像的指示,拐进了一条走廊,漆黑如墨,只有手里的油灯还在亮着光。我后知后觉,哎呀了一声,想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录像里那人拍摄的时候,走廊有光,他没带任何照明工具,但是现在却这么黑?我把这个疑问说了,解铃让我到走廊尽头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幅壁画,进一步确定。 我端着油灯,在黑暗中扶墙前行,四周寂静无声,几乎能听到心跳声。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来到走廊尽头,我做了两个深呼吸,实在是没勇气抬起油灯看墙。 “喂喂,打起精神,你想一辈子困死在这儿吗?”解铃说:“你想我还不想呢。” “对,对,不能困死在这儿。”我擦擦汗:“我还要出去,外面有我的家庭,有我的事业。”鼓足了勇气,缓缓抬起油灯,油灯火光不算充足,但照亮一米左右的距离是够用了。随着越抬越高,墙上果然出现了浓墨重彩的图纹,慢慢升高,在光芒中我清清楚楚看到墙上雕刻着两个巨大的眼睛。 这双眼睛是用很多色彩涂抹雕刻而成,看录像完全不能和现在亲眼见到同日而语,近距离的那种震撼几乎让人窒息。 “不要再看!”解铃提醒说:“这眼睛很邪门,赶紧去拿金杯。” 我呼吸有些重,艰难收回目光,拐进了旁边的书房。 关上门,我靠着休息了片刻,精神压力实在太大。油灯的光芒中,这里确实是书房,和录像一模一样,照了一圈。 这里颇有文化气息,除了四壁满满当当的古风书架,前面一张大长桌,堆着各种书,有毛笔字的法帖。有一方砚台搁着毛笔,桌上还有一张白纸,写了一半的毛笔字。 在这些东西的旁边,赫然放着一尊金杯,杯子和平时喝红酒的杯子差不多大,看上去灰扑扑的,至少是金色。我走过去就要拿,解铃道:“先等等,看看这里整体环境再说,你觉得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此处不是久留之所。”我不认同解铃的意见,快步来到桌前,顺手拿起金杯。 杯子下面有个托儿,上面一动,托儿开始下降,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靠”了一声,剑异思千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灯,真的布置了机关。 这里一动,整个房间开始变化,以中央地面为基准,四面墙壁开始三百六十度旋转。我没有动,眼看着书架在动、书桌也在动,我没站住,差点摔了一跤。 “快走。”解铃说。 进来的门也在转动,速率还很慢,穿过去应该不难。我提起油灯快步过去,到了门前猛地一开,傻了,外面并不是走廊,而是一条向下的暗道。似乎是天然洞窟开凿出来的。油灯照照,微弱的光芒里台阶直通最下,看不到底。 我正犹豫,这扇门还在动,开口和墙壁之间的缝隙越来越窄,再犹豫连地道都没得进。大概只有0.1秒,我不再考虑,从门缝钻进去。刚进一半的身子,解铃道:“别进,赶紧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无法判断该怎么办,下意识还是保持原来决定,进到门里。刚进来,门马上转走,身后变成厚厚实实的墙壁。 “莽撞了。”解铃道。 “为啥?”我不服气。 解铃说:“这扇门不停在转,迟早会转回走廊,等着就行,何必进这个鬼地方。” 我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这个臭脑子,这么简单道理没想明白,脑子挖出来喂狗得了。 “你别懊丧。”解铃说:“如果这里真的布下古怪机关,那道门未必能再回走廊。对了,金杯呢?” 我头上白毛汗都出来了,金杯哪去了?浑身上下找了个遍,金杯确实不在身边。我仔细回忆,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干啥了? 房间这么一转,我当时已经懵了,金杯拿没拿的细节全然没有印象。 除了金杯,摄像机我也没带着。 这一下,连解铃都无语了。 我又是后悔又是自责,这是自找麻烦嘛,本来拿金杯走就得了,非要连着犯错。解铃道:“事情已然发生,后悔也没用,在这里等着吧。” “等啥。”我瓮声瓮气地说。 解铃道:“等门转回来,再回书房拿金杯。” 哦,对,这么简单的事又忘了,心态不要毁,我连做几个深呼吸,坐在台阶上,油灯放在身旁,等着门再转回来。 心情极其压抑,舒展不开的感觉,喘不上气。 我靠着墙壁,直勾勾盯着大门的方向,门还没有出现,仍然是墙。 “解铃,下次提醒的时候,能不能在我未动之前,过后再说是不是有马后炮的嫌疑。”我说。 解铃笑:“迷宫赌约是你和剑异思千打的,并不是和我打的。事后提醒已经不错了,如果没有我呢,只有你自己怎么办?” 也对,解铃说什么都有道理。等了很长时间,门没有出现,我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敲打墙壁。墙面发出沉闷的回音,是实心的,感觉很厚实。 又焦急等了片刻,火苗渐渐暗淡,我赶紧拿起来,油灯里火苗越来越暗,越来越小,眼瞅着要熄了。 黑暗如同实物,密密实实包裹来,压迫的呼吸困难。 我终于坐不住了,连踢带打砸墙,门没有出现。 “走吧。”解铃说:“看来门不会出现了。” “往下面走吗?”我端着油灯照照台阶下面,幽深的楼梯通向黑暗的深处。 “或者……”我说道:“不玩了可以吧,从这个梦里出去。” 我构思出一面镜子,用解铃所在的镜子和后来镜子一起互照,这是屡次梦中逃生的法门。 奇怪的是,我没有在两面镜子中看到门,怎么照都不管用。 我的冷意从头凉到了脚,压箱底的逃生技能不管用了。 我再也出不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虫蛹 我没能利用镜子逃生,解铃若有所思,“有点意思,看来这个梦境已经封印了。” 我问现在怎么办,解铃说还能怎么办,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这里死等门转回来,还有一个就是深入地下探索,另寻出路。 我用微弱的油灯照着楼梯的黑暗,实在鼓不起勇气。 只好在这儿死等,我靠着墙百无聊赖坐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等大门再转回来。火苗越来越弱,只有如豆一点,那扇门始终没转回来。 现在抉择就非常两难了,火苗不允许我再这么死等,再这么下去,一旦熄灭,将困死在这个地方。趁着火苗在,还有另寻出路的可能。 我和解铃说了决定,解铃道:“我现在给不了你任何建议,怎么做都有道理,这是你的任务。” 我深吸口气,端着油灯顺楼梯台阶往下走,最后还抱着希望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是一堵冷冰冰的墙,门不再出现。 此处阶梯不是直上直下的,而是盘旋着弯曲向下,呈螺旋状。幽幽的火光中,眼前只有黑暗的拐角,看不到尽头在哪。 我用手触摸旁边的墙壁,非常阴冷,越往下走寒气越重,我哈了一下,嘴里出现白雾。我抱着肩膀,嘶嘶吸着冷气,去了这么多梦,这里是第一个带有强烈身体触感的梦。 我强忍着寒气,一步一步往下走,终于来到底部,有一条甬道长廊,用油灯照照,黑暗里看不清多长。 长廊两侧的墙壁刻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和上面的壁画属于一个风格,每只眼睛都极为深邃,似乎可以看透世间的一切。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来到了这个梦真正的核心所在。 我小心翼翼踏上长廊,扶着墙前行,所有的眼睛似乎在黑暗中凝视着我,心理压力老大了。还好没什么机关,硬头皮终于来到尽头,有一扇变形开裂的石门,敞开着缝隙,好像张着大嘴。我来到门前,用油灯看了一眼,就这一眼,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里面是个房间,面积不算大,四面都是石壁,这个房间正中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东西。 我用力把门推开,端着油灯走进去,微微火光中来到那东西近前。这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虫蛹,上细下大,像是一滴将欲滴落的眼泪。 这个虫蛹的表面一收一张,像是心脏跳动,又像是在呼吸,应该是活的。 我看到了一把刀,就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刀尖对着虫蛹,有一种强烈暗示,用这刀把虫蛹剖开。 我当然没那么蠢,提着油灯在这个房间转了一圈,四面封闭,除了进出的石门,没有其他路可走。又仔细检查,四面墙都摸了一遍,确实找不到其他出路。 我凝思苦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用刀割开虫蛹,还有一个是顺原路回去,等那道门转回来。 这两条路看着都不聪明。我把油灯放在石桌上,背着手团团转,不知该怎么办好。 解铃也不说话,我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 这时,虫蛹里突然传来类似痛苦的呻吟声,我脑子一热,难道里面关着什么人?豁出去了,死就死吧,我快步来到桌前拿刀,再来到虫蛹前,犹豫了一下,刀猛地提起来就是一捅。 刀行到半截我停了下来,电光火石的瞬间,我抓住一个极重要的线索。 开始进宅子,一直到现在,看似所有的行为都是我自主做出来的,其实有一条很明确的力量把我引到这里:外面捡到的摄像机,拾起了金杯,旋转的门,只有一条死路的地下房间,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刀……这些道具都在做心理暗示。 如果这一切都是剑异思千安排的呢?他的目的是把我困死在这儿?或者,是让我割开这个虫蛹? 我看着手里的刀在犹豫,这时摇摇欲坠的油灯突然发出微响,熄灭了。最后一丝火光消失了。 我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中,好似进入了一片黑色的虚无,什么都看不见。 我做了个深呼吸,一刀捅了过去,感觉肉乎乎的,应该是扎进了虫蛹。黑暗中一股液体喷在我的身上,热乎乎的,蹦到嘴里还有些辛辣,我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后退了好几步。 黑暗里一阵奇怪的声音,应该是大量的水喷了出来,浇在地上“哗哗哗“,然后是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正在舒展,然后从虫蛹里爬出来。 我吓得呼吸都困难,紧紧握着刀蹲在地上,轻声招呼“解铃,解铃。”解铃没有任何声音,消失了。 关键时候谁都靠不上。我这个后悔啊,干嘛帮着钱三串强出头,现在把自己搭里了,早知道这样他跪着磕三个头,我都不带进来的。 黑暗中传来“吧嗒”“吧嗒”的声音,像是两只脚踩在地上,又传来了某种呻吟声,如同一个怪物从沉睡中被叫醒,喉头发出的类似狼一样声音。 我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边,不知怎么搞的,嘴里的辣味越来越重,我啐了好几口。那怪物似乎听到了声音,一步步走过来,踩在地上的声音就像是光着脚踩进屎里。 我的心脏几乎不跳了,被巨大的恐惧包裹,摸墙慢慢来到石桌边。 我是怎么考虑的呢,想找什么东西扔出去,吸引怪物的注意力,然后我顺门逃生,至于外面怎么样,出去再说。现在可扔的东西,一个是手里的刀,一个是提来的油灯。んttps:// 油灯没用了,刀还能防身,弱智都知道该扔什么。我有点佩服自己,这种环境下还能定出策略,真乃人中龙凤。 我顺着桌子摸,摸来摸去没摸到油灯。 我努力回忆,当时油灯就放在桌子旁边,继续摸向桌子边缘。摸着摸着,摸到一样东西,正想舒口气,感觉那东西手感不对,怎么湿湿嗒嗒黏黏糊糊的。 黑暗中呻吟声渐渐靠近,一股热气喷在脸上,我像是掉进了深渊,只一个念头,完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迷宫 我昏昏沉沉醒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脑袋像是被打了一棒子。我站在大门前,里面是寂静的院子。院子长满了黑色的草,可能是光线黯淡造成的效果。 我叫了几声“解铃”,无人应答,翻开镜子看,镜子表面一片迷蒙,看不到里面的景象,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我纳闷至极,又叫了几声,解铃还是没有回答。我没有太担心,解铃在我看来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我莫名的信任他。 我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看到有一处凉亭,里面亮着灯,空无一人。我在凉亭里坐了片刻,看看四周,静的连个苍蝇都没有。 院子再往里走是高墙暗宅,矗立三四米的大围墙,我从凉亭出来,到里宅门前,用力一推,里面是一间老式的中式厅堂,暗红色桌案,两侧摆放太师椅,正中挂着山水画。画用的重墨,光线不好,看上去滃染的极其阴森。 在桌上还有一个很稀奇的物件,那是一筒水烟。 我在太师椅上坐了片刻,想起此次目的为了找金杯。我想和解铃商量商量,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只好作罢。这地方不知怎么,虽然寂静无声,可是越坐越是阴冷,心里压抑。 我从后门出去,外面是一条幽深走廊,穿过走廊来到另一处房间,应该是餐厅或是厨房吧。 摆着一张大八仙桌,桌上三个碗,其中两个碗里是米饭,一个碗儿是空的。看上去像是一家三口在这儿吃饭,突然间人间蒸发。 我想坐在椅子上,可这些椅子都是老年头的东西,刷着红油漆,看着就膈应,加上三碗饭旁边是筷子,怎么看怎么像给死人上供的地方。 我看到地上落着一个空碗,没有碎,下意识捡了起来,放在桌子上。 我简单转了一圈,从屋里出来,外面是回廊,直通后院。 走在回廊上忽然听到了笛声,极是悠扬,不知从哪传出来的。这里看来不止我一个人,也可能是放的录音。剑异思千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 听了一会儿,笛声从悠扬变成委婉和萧条,听得心里不得劲儿,我重重喘了两口气,笛声终于结束了。继续前走,没多远,黑暗的地上有什么东西一亮一亮的。 我走过去捡起来,原来是一台摄像机,打开之后电量满格,里面什么都没有拍,是空的。ganqing五.com 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一台摄像机,拿着拍吧,正好眼前大院重重,房间不知几何,这么个摄像机做记录,至少不会迷路。 我走进后面大院,层层套层层,复杂程度堪比故宫。我算是服了剑异思千,造出这么个迷宫肯定下了很大精力,真有精神头。 其中一间屋子像是婚房,床上铺着崭新被子,墙上贴着喜字。我在床上坐了坐,整个过程里一直在录像。 屋里唯一放东西的地方是有两个柜门的柜子,我站起身来到其中一个柜门前,打开察看,里面是速拍相机,一个老式的饼干盒子,竟然还有用报纸包裹的厚厚一沓扑克牌。 哪个细节都显得那么怪异。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笛声,我一惊,难道吹着笛的人出现了?这可是重要线索,我拿着摄像机出去,走廊上笛声若有若无,就在近前。 我跟着笛声连续跑了几个走廊,在走廊的尽头,我看到墙上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应该是雕刻上去的,极其深邃,正在看着我。 我浑身冒冷气,小心翼翼想退出去,偏偏笛声从走廊尽头的房间传了出来。 拿到金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神经已经绷到了极点,真的要崩溃了。我扶墙走过走廊,小心翼翼避开墙上那双眼睛,来到门口,推门而进。 这间屋子应该是书房,四面靠墙都是书架,上面满满当当插着书。我快步走进来,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只金杯,确实是金色的,只是颜色黯淡,像是蒙尘已久。 我过去拿起来,心终于踏实了。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金杯下面竟然还有一个杯托,我这么一拿起来,杯托的机关触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随即整个房间的四壁竟然开始旋转。 其他地方转动还好说,关键是大门也在转,我反应超快的。飞快跑过去,大门转过去的一瞬间,我从门缝挤过去,回到走廊上。 速度太快,身体控制不住摔在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出了一脑门的白毛汗,坏了! 金杯没拿。 坏了坏了,最关键的东西留在房间里。我赶忙察看那扇门,门已经转走了,现在就是一堵墙。我用力砸了两下,根本砸不动,发出砰砰砰的实心声音。 再看摄像机,也不知出现什么问题,从拿起金杯那一刻起,后面的情景都没拍上,好像受到了什么干扰。 我索性关了摄像机,守在这堵墙前,等着门什么时候再转回来,这是唯一的解决途径了。等了好长时间,门还是没有出现,我甚至无法确定,这间房子是不是还在继续转动。 怎么办?怎么办? 我叫着解铃的名字,他没有答应,镜面也是灰蒙蒙的,我动过利用两个镜子的法门从这里逃生的念头,但实在不甘心,就差一步拿到金杯……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极为重要的细节,不管这个房间四壁转还是不转,门已经改变了位置,在这里死等也等不到,莫不如沿着这栋房间的四周去找,说不定能找到转到其他方位的门。 我又在原地等了片刻,确实门没有转回来,按计划行事,我离开走廊顺着墙面寻找。 正在寻找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低低的喘息声,是恶魔在黑暗中低语。 我一动不敢动,躲在墙后静静听着,声音在拐角,我不敢探头去看。 喘息声外,又多了“吧嗒吧嗒”踩在地上的声音,像是有人光脚踩在屎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身边有个房间,我慌不择路推门就进,赶紧把门关上,别管外面是什么,先躲过去再说。 进来我才发现,这个房间来过。正是婚房,床上铺着大红色的被褥,墙上贴着喜字。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迷宫的最后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外面那个人会非常危险。 情急之中,我把摄像机扔在床边,没放稳摔在地上,没时间管这些细节,我拉开柜门藏了起来。 外面脚步声停了下来,我躲在黑森森的小柜子里呼吸急促。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人走进来。我默默念叨着,别发现我,别发现我。脚步声在柜门外转了一圈,忽然停了下来。 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好长时间没有声音,他出去了还是在外面? 忽然柜门外有“刺啦”、“刺啦”的声音,外面的人对着柜门做什么,我轻轻用手一推,门打不开了,后脖子发凉。赶紧又一推,还是推不开,马上意识到外面人在干什么。 他在使用某种东西把柜门封住,我出不去了。 我再也呆不住了,拼命撞着柜门,“哐哐”作响,可怎么都打不开,外面封得死死的。我大声喊“救命”,过于紧张,喉头发出来的是低沉“嗬嗬”声,像野兽在咆哮。 这时外面有人含混着说了一句话,“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似曾相识,但这种窒息的环境下,我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越来越憋,空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困难。我的意识开始涣散,咬着牙把解铃的镜子翻出来,上面一片模糊,看不到里面的人。 我召唤了几声解铃,没有应答。我拼命想象出两面镜子,想用镜子对照逃生,因为大脑缺氧,镜子出现的很模糊,耗费大量脑力。 最后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意识还残留的最后时刻,我隐约感觉这柜子其实不是柜子,而是某种生命体的嘴。它把我封在嘴里,然后吞咽到肚子里。难道我要被吃了? 身体越来越束缚,在这个生命体的肚子里我被裹上厚厚的茧,此乃梦茧,我将被永远封在梦里。 我失去了意识,飘荡在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地方,瞬间即永恒。冥冥中传来笛声,那不是简单的音乐,而是一种信息,我知道,这是那个生命体发出来的。它在用类似笛声的声音在和人类沟通。 它的大概意思是说,想出去也行,一命抵一命,再抓住一个人,顶替你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秒钟,也可能数天数夜,忽然面前有了光,光一进来便带来了时间,空间也瞬间被触发,我最大的感受是,又活了过来。 那束光只有一瞬,紧接着黑暗,我所在的茧被捅破。所有的感官同时激活,身体上成千上万的感觉蜂拥而至,大量这个世界的信息涌入大脑。 我所在的茧全是黏黏糊糊的液体,顺着茧破开的大洞全都喷涌出去,喷到了外面放我出去的那个人身上。 我摸摸身体,衣服都没了,什么都没穿,全身上下都是类似蛋液一般的黏物。我艰难地从软软乎乎又韧劲十足的茧蛹里爬出来,一只脚落在地上。那么滑,差点摔倒。 双脚发出“吧唧吧唧”这种难听的声音,像是一脚踩进了屎里。 眼前是黑暗,这是存在的黑,不像封在茧里虚无的黑。眼前这个黑让我踏实,告诉我还活着。 我小心翼翼前行,明显感觉到房间还有一个人,正蹲在不远处,非常害怕。 我想告诉他不要怕,可是嗓头被黏液堵住,发出类似野兽的声音。 我慢慢走过去,又差点摔倒,慌乱中扶到桌子,好巧不巧摸到了另一只手,是那人的手。 能感觉到他非常害怕,我慢慢把脸凑过去,这么近了也看不到对方的轮廓,不过知道他就在眼前。 突然“哐当”一声响,那人竟然晕了。 这时隐隐又传来笛声,那笛声告诉我,把这个人塞到茧里,我就能获得自由。 我矮下身把昏迷的人背起来,踩着又黏又滑的地面摸索着来到破裂的茧前,正要把他往里塞,我忽然停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能害人,一命换一命的事我做不来。我把那人扔在地上,自己摸索着往门外走。 摸到门,一瘸一拐地出来,面前是条漆黑幽深的走廊。穿过走廊,又是一截一截向上的楼梯,我累到不行,正要往上爬,想想不对劲儿,转身又回去。 进了茧房,我在黑暗中把那人背起来,然后顺着走廊再出去,一截一截台阶爬上去,我累得快腰脱了。 这是个男人,怎么这么重呢,沉的要死。来到最上面的台阶,我摸着墙壁,摸着摸着摸到了一道门,背着这个人走了进去。 稍微有了一些光亮,不是那么黑了,能隐约看到轮廓,此地是间书房,四面靠着墙壁是高高的书架子。 我把那人扔在地上,喘了两口气,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样子,忽然我看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金杯,放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 一些记忆涌过来,我为什么在这里,起源就是它。 我走过去正要拿,忽然又传来了笛声,我没敢轻举妄动,蹲在地上仔细听,外面有脚步声,有人在急速奔跑。 笛声充满了杀气,这个寄居在深宅大院的生命体,难道要把人杀掉?我打开门冲出去,外面是幽长的走廊,墙上雕刻着两只巨大的眼睛。看到这个眼睛,我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是那个生命体的眼睛,它本来没有人类的眼睛,通过墙上这些雕刻出来的假眼,窥探整个庭院,眼界遍布各个角落。 我注视着这双眼睛,竟然在里面解读出了非常熟悉的眼神,这双眼我见过,眼睛背后的主人我也见过,但是谁,已经忘了。 我收回念头,现在最关键的是救人,不能让他重蹈我的覆辙,被生命体吞噬掉,变成一个人茧。 我在笛声中跑过去,发现一扇门关关闭合,我打开门进去,里面是一间婚房,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但是我知道,刚才那人就藏在这间屋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时间封闭之洪流 我在房间找了一圈,最终确定那人藏在柜子里。 我拉开第一扇门,里面没有,又走向另一扇门。我想告诉他,我是来帮他的,不是伤害他的,不要害怕。 到这扇门前,看到一层一层黑色的丝线把这道门封上,里面传来一个人重重的敲打声,他想出来。 我拉着丝线,又厚又韧,使多大力的都拉不开。我满脑子冒汗,眼看着这个柜子被一道道黑丝线缠成了一个茧。 我突然打了个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最初被生物体捕获,也是这种方式,困在某个黑暗狭窄的地方,被一层层的黑丝线缠绕,最后变成了人茧。 我头疼欲裂,大量的记忆涌入大脑,我呼吸困难,抱着脑袋跌跌撞撞冲出去,走廊变了样子,两侧墙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它们在凝视着我。 我找到原来的书房,猛地一推门,里面不是房间,而是一片黑森森的草地,很大的院子。 院子中央是凉亭,里面亮着微弱的光,有个人站在那里。 我顾不得没穿衣服,踉踉跄跄出来,进入凉亭。这个人穿着一身大红色衣服,显得有些诡异,背对着我,正缓缓转过身。 等转过来的时候,发现戴着厚厚大大的墨镜,应该在凝视我。 这一瞬间我像被闪电击中,颤抖着过去,用手摸着他的胳膊,感受着红衣的摩擦,我说出了这两个字,“解铃。” 解铃点点头:“怎么知道是我?” “我在走廊看到那些眼睛,直觉上就是你,和你的眼神很像。”我说。 解铃再次点点头,指着我胸前,我低头看脖子上挂着的红色小镜。 “没用了。”解铃说了这么一句,话音落下,红色小镜破裂,变成碎片落下成尘沙,消散在黑色夜空里。 “我出来了,那就没用了。”解铃似乎在皱眉看我,把红色外衣脱下帮我披上。我烫的大叫,这件衣服像在火里烤过,烫人。 “我忘了,你能力还不行。”解铃重新把衣服穿回去:”这是火妹的火种所化,确实非常热。你可以自己想象出一套衣服吧,光着屁股有碍观瞻。” 我“哦”了一声,想象出一身休闲装,这次脑力耗费的没那么费劲儿,非常轻松地出现了衣服。 “你,你是这个迷宫的boss?”我疑惑地问,有些难以置信。 解铃摇摇头:“不是。”他话锋一转:“但现在是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解铃道:“这个迷宫存在着一个生命体,已被我吞噬,准确点说,融合了。和医生和火妹一样,我们融为一体。没有我,你无法挣脱这个时间回溯的封闭洪流。” “什么意思?”我问。 解铃道:“这个生命体超出人类的认知,不是有形之物,任何形状来形容都是错的。它是来自梦境深处的怪物。它看不到摸不着,它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人类感官的认知极限。” 我浑身发毛:“有那么夸张吗?” 解铃指着凉亭,多出两把椅子。我们刚坐好,桌上又平添一套茶具。我面前的杯里,是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用鼻子一闻,清香扑鼻。 解铃道:“看到了吧,在这里我随心所欲。因为这个迷宫,就是这只怪物本身。” 我已经懵了,这种说法实在玄妙。 解铃道:“从头开始说吧,我不知道剑异思千是怎么得到的这只梦中怪物的,在怪物的核心部位立着一个石碑,是用来封印它的,让它幻化出巨大的迷宫庭院,能乖乖听话。但你要记住一点,这个迷宫不是怪物,怪物也不长这个样子,它只是化成这么一种幻境,让每个进来的人可以感知到它。” 我苦笑:“我尽量理解吧。” 解铃道:“这只怪物有一个技能,在它的体内可以形成时间回溯,成为封闭的时间环。把怪物想成一条虫子,那么这个时间环便是它的腔体。是的,它的腔体不是物质,甚至不是空间,而是时间维度的。每个进入迷宫的人,都会在这个封闭的时间牢笼里迷失自己。” 我有些后怕:“如果没有你,我会在这里不停循环?” “是的。”解铃道:“我和怪物融合之后,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什么?” 解铃说:“我们现实世界会不会也在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内部,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个生命体的腔体内部循环,所谓六道轮回,形成一个时间闭环。” “但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文明是向前发展的……”说这话,我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解铃说:“地球文明不停重复上演过很多次,从毁灭到再生,连古籍都有记载,所谓十二万三千年一轮回。” “那怎么逃离这个世间轮回?难道也要像你一样,吞噬掉那个生命体?” 说到这个话题,解铃有些烦躁,用手一挥:“不说这个了,就说眼前的事。其实你已经赢了。” 我眼前一亮,桌上凭空出现一个金杯,我拿在手里稀罕的不得了,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可以解脱了,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解铃有些沉闷,一口喝干茶水。 “怎么了?”我问。 解铃道:“迷宫发生了异动,外面人迟早会发现,剑异思千到没什么,只是肉半斤很麻烦。”他沉默了一下:“我现在没有十足把握能赢肉半斤,能避免最好避免直接冲突,要不然后患无穷。”ganqing五.com “你这么厉害,还怕一个小小的肉半斤?”我问。 “呵呵呵,”解铃笑了笑:“以我的能力根本吞噬不了这里的生命体,之所以能这么顺利,都是因为它。”他一指地上,不远处的地面隆起来一个肉瘤一样的黑色石头,看着恶心和邪恶。 我认出来,这是我们从剑异思千梦境里偷来的梦核,导致他的底层梦境倒塌。 “这块石头非常牛逼,”解铃说:“正好和封印怪物的石碑契合,我借助石头的力量才顺利完成融合。也说明了一件事,这块石头和石碑同出一源,它们都来自那个恶魔。” 我们的梦境里一直都有个关于恶魔的传说,多次见到恶魔文字,但这个恶魔究竟是什么,还不太清楚,只能窥得一斑。 钱三串曾经猜测,这个恶魔就是陈抟老祖,不过只是猜测,没有定论。 “这个恶魔能力非常大,竟然可以死死压住梦境怪物。而且最可怕的是,”解铃说道:“肉半斤似乎掌握了恶魔的一些东西。”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四维虫子 解铃告诉我,肉半斤极有可能和恶魔达成了某种协议,获取了一些利益。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震惊,忽然想起火妹的留言,当时她进了精神病院,留下纸条给我们,上面写着:清醒梦群高层里有坏人,有人在和恶魔做交易。 我记得清清楚楚,后面还追加了三个叹号。 解铃道:“肉半斤这个人很危险,而且具体能力未知,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但是这个迷宫发生了异动,迟早会被发现,第一个发现的就是剑异思千。” “那怎么办?”我问。 解铃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实在不行,只能把剑异思千从这个世界上抹掉了。” 我一惊,解铃动了融合剑异思千的心思,这小子确实坏,却罪不至死吧,我赶忙否决这个提议:“不行!” 解铃点点头:“确实不行,剑异思千如果发生了意外,从这个世界上抹掉了,肉半斤马上会觉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这里。确实是不得已的下策。” 这时候体现出我和解铃的思维差异了,我不忍让剑异思千消失,哪怕这个人心眼很坏,但解铃的思考方式是从策略出发,吞噬掉剑异思千是性价比很低的事,得不偿失。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解铃说道。 他的脸遮盖在墨镜下面,看不到任何表情,口吻也古井无波,但我却心惊肉跳。忙问想到什么办法了。 解铃拍拍我的肩膀,我们所在的环境突然变了,不再是凉亭,空间变得极广极阔,抬头上看,上空是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罩子,如同苍穹笼罩,往下看,脚下是一片黑暗的虚无。 此时此刻的感觉极难形容,像是自身缩小了一千倍,处于一只深海水母的身体里。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解铃道:“我融合的生命体,它的核心区域就在这里,看到脚下了吗?” 我点点头。 “做好心理准备。”解铃道。 我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脚下黑暗的虚无里冲上来一道黑暗巨门。这道巨门的四周门框是由半透明罩子组成,只有中间的正方形是深黑色,看上去又像一个巨大的口器。 黑门一直冲到我的脚下,我吓得大叫,毫不夸张说,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拽住解铃。 解铃拍拍我,说了声:“冷静。” 黑门紧接着又缩了下去,直坠黑暗深渊中不见。大概过了一个呼吸两秒钟,“呼”的又从下面直冲而上,到了脚下。 它不停地冲出和坠下,犹如一个心脏在搏动,一张嘴在呼吸。 “这是什么玩意?”虽说不怎么害怕了,可还是胆战心惊,这种心理冲击力一般人顶不住,脚下虚空什么都没有,大门突然冒上来,然后又缩回黑暗里。 “这是生命体,它还活着,它需要能量。”解铃道:“而能量就是梦魇。” “什么意思?”我问。 解铃道:“每个人的梦里都有梦魇,咱们在剑异思千底层梦境也见过,每口棺材里关着一个梦魇,可以用它折磨梦者。而在这里,它是生命体存活的食物。咱们这个赌局开始,剑异思千甚至肉半斤,就知道你不可能活着出来,困在这个生命体内部,时间无限循环,最后变成人茧再成为梦魇,最终被生命体吞食。” 我拉住他的胳膊:“幸亏有你啊,要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死多少个来回。” “能从里面逃出来,其实还是靠你自己。” 解铃一挥手,场景又变了,我没了身体,只有视觉,通过无数的眼睛看到迷宫庭院里发生的事情。 我看到了“我”。 这个“我”进入庭院,一路前行,去了厅堂,到了厨房,又去了婚房,捡到摄像机……第二个“我”出现了,前面的足迹和第一个一样,后来出现差别,他躲进婚房的柜子里,被黑色丝线层层包裹,变成了人茧……第三个“我”出现了,从人茧里破蛋而出,湿漉漉爬出来,一路逃生,就算这样也没忘把第一个昏迷的“我”从地下室里救出去。 三个“我”不停在里面循环,过程一遍一遍上演,无头无尾。整个过程开始加速,三个人的行动轨迹连贯成了一条四维虫子。 这条虫子在庭院内部蛹动。 我无比震撼,呼吸困难,似乎顿悟到了什么,有了一种看穿世事的通透。 场景消失,我重新坐回凉亭,四下安静,灯光微微,恍然一场大梦。 “你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被吞食了吧?”解铃说:“其中一个‘你’变成了人茧,另一个你遇到这只茧并没有躲避,而是勇敢的用刀把它剖开。你深陷时间漩涡,不停在循环这是没办法的事,但你在这个过程中凭借性情成功地救了自己。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在这个时间循环里找到岔口逃生,只是过程会很久很久而已。” 我舒了一口气:“听你这么一说,我舒坦多了。” 解铃拍拍我:“相信自己,咱俩同根同源,你不比我差的。哦,对了,你出去吧,时间耽搁太久了。” “那你呢?” 解铃背着手站在凉亭口,看着黑森森的高宅大院:“我和那个生命体已经融合,目前的能力离不开这里。其实我的处境比你危险,能发现这里不对劲儿的人,我都打不过。目前只能慢慢修行,寻找突破的时机。什么时候我可以自主离开了,什么时候才算安全。” “剑异思千怎么办?你想好的办法是什么?”我担心地问。 解铃说了两个字,“净化。” 具体的没有再解释,不过总比毁灭强。我拿着金杯到大门口,回头去看,解铃一个人孤寥坐在凉亭深处,身形如剪影。 “我还能再来吗?”我大声说。 解铃道:“我给你开端口了,两面镜子会直通这里。你随时来,我随时备茶。” 第一百九十章 法无禁忌 我手持金杯走出大门,门外是肉半斤、剑异思千,佳佳,还有夏日梦和钱三串,他们都在看着我。 尤其剑异思千,嘴张的都能看见扁桃体了,喃喃在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最后小声嘟囔,怎么能活着出来。 我从台阶上下来,地上插得香还剩下短短一截,将将欲灭。我一脚把香火踢翻,然后递过金杯,说道:“任务完成。” 现场是诡异的沉默,谁也没说话。夏日梦忽然哈哈大笑:“妙哉,妙哉,皆大欢喜!肉兄,你怎么看?” 肉半斤一笑:“我能怎么看,按照事先约定来呗,修习清醒梦的人最讲究契约精神,对吧,大徒弟。” 剑异思千搂着佳佳半天没说话,呵呵笑了笑,“当然算数。程序员,可以啊,真小瞧你了。厉害啊厉害。”他咬着牙说:“希望我们日后不会成为劲敌。” 我在心里暗说,你已经被解铃列上黑名单了,恐怕你没几个日后了。 钱三串黑着脸过来:“剑异思千,人还给我!” 剑异思千笑了笑,用手在佳佳腰身上抹了一把,钱三串厉喝:“你干什么?” “别误会,”剑异思千把佳佳推给肉半斤:“师父你来吧,抹去眼泪还要你来,我功力不行。” 肉半斤背着手慢条斯理地说:“想好了?这滴眼泪只能用这一次,现在抹去就算废了。” 钱三串有些不高兴:“你们干什么,反悔吗?” 肉半斤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大声喝道:“有这么和师长说话的吗?!给我跪下!” 钱三串见到事情要出麻烦,脸涨红,夏日梦走过来拍拍肩膀,“跪吧。” 钱三串深吸口气,抱着拳说:“师父,我错了。”然后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肉半斤把手搭放在佳佳的肩膀上,开始运功。就在这时,佳佳突然说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话一出来,众人愣住,一起看向她。 佳佳看着剑异思千,一句一顿:“你就这么把我抛弃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剑异思千耸肩:“宝贝儿,我也不想啊,可协议在这,愿赌服输,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有什么办法。我的心也是好痛好痛的。” 佳佳又转头看钱三串:“你把我当什么人?” 跪在地上的钱三串,瓮声瓮气说:“你是我的爱人,我没有你不行,我想娶你。” 现场没人说话,落根针都能听见。 佳佳凄惨地笑了笑:“我看了,在你们这些男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可以推来推去的物品,你们拿我做赌注,拿我做交易,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肉师父。” 肉半斤答应了一声。 “请把我身上的眼泪去掉,我谁也不爱,我谁也不跟,好吗?” “抹掉眼泪之后,你的情感只属于你自己,”肉半斤说:“谁也无法控制你爱上谁。” 佳佳点点头。 肉半斤一只手搭放女孩的肩膀,微微闭眼,时间不长手再张开,手心有一滴蓝色的眼泪状东西,像是液体凝聚成形。还没等看仔细,此物化成一滩蓝水,肉半斤随意甩甩手,蓝水凭空挥发,再也不见。 佳佳点点头,眼神里是决绝之色,说了声“再见!”然后化于无形,脱梦而去。 肉半斤看着女孩消失,感慨说:“这小女子真是可造之材,不错,不错。” 夏日梦见大事已定,和肉半斤告辞。他偷偷冲我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也脱梦而去。 现场只剩下我们师徒几人,我扶钱三串起来,肉半斤吼:“扶什么扶,有功了是吧?你们三个都给我跪下!” 剑异思千乖乖跪在地上,就我一个人站着。 说实话,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别提给肉半斤下跪,他不是个好东西。可想想身后的庭院,解铃还在里面,得了,别得罪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别别扭扭也跪在地上。 “看看你们闹得什么样子,在夏日梦面前让我出丑!”肉半斤咆哮:“内斗让人看笑话,我成什么了,教出来的徒弟都是这么些货色!” 他不知哪来的邪火,骂了我们至少两炷香的时间。 肉半斤气得气喘吁吁,剑异思千道:“师父你消消气,我们几个已经冰释前嫌。老钱,对不对,咱们是一家人了。” 能看出钱三串着急走,惦记着佳佳,听到这话还是冷笑了一下,没吱声。 肉半斤来到面前,蹲下来注视我的眼睛,我有些躲闪。 “你怎么出来的?”肉半斤问。 我说:“就那么出来的,里面在循环,我找到一个岔口……”正绞尽脑汁编细节,肉半斤脸色一沉:“好了,不要再说了,知道了。” 他道:“都站起来吧。我告诉你们三个,今天开始,这一篇翻过去,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还私下争斗,我一个都不饶!” 钱三串忽然冷笑了一下。 肉半斤颇有兴致,“你什么意思?” 钱三串毕恭毕敬说:“谨遵严师之命。” 肉半斤道:“我不管你们服还是不服,都要听我的。不服是吧,就抓紧时间修炼!什么时候把我干倒,再按自己的想法做事。不过呢,想把我干倒,目前还有些困难,而且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肉半斤笑了:“对于任何挑战我的人,都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输了,我是不会再让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有人说,清醒梦不是法外之地,呵呵,对我来说,我就是法,法无禁忌。” 说罢,肉半斤消散脱梦而去。 剑异思千冲我们伸出手:“二位,咱们不打不相识。你们的公域梦,不好意思,我就接受了。” 钱三串看都不看他,转身脱梦而去。 只剩下我和剑异思千,他看看我:“程序员,没想到啊,你这不起眼的净干大事,我得好好盘盘你到底是怎么脱身的。”憾凊箼 我心跳加速,剩下的事我控制不了,只能交给解铃。 我说了声告辞,脱梦而去,慢慢睁开眼睛。 眼睛干涩,好像睡了好久好久,身体乏力。这么一动,有人扶住我:“轻轻起来,别起来太猛了。” 我双眼模糊,看不到是谁,听声音是个女孩,“鹿鹿吗?” 小妖鹿温柔地说:“是我,你终于醒过了,我一直在等你。” 第一百九十一章 离开 醒来之后,我发现一件很怪异的事,当事人都默口不谈梦里发生的事,包括钱三串和剑异思千。他们两人早就醒了,竟然都去参加活动了,和一大堆写手朋友去湖中游船。 小妖鹿陪着我回到房间,天舞正和佳佳聊天,佳佳面色如常,不过眼神里透出一种绝望和坚定,那是超越她年龄的目光。 我正要说什么,佳佳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提,明天就会离开这里。 经过这件事,她也成长了。 其实睡得时间并不长,顶多一个来小时,但违反规律的深度睡眠,让我极是疲惫,回想起庭院里发生的事,复杂到脑袋疼。 很多梦里顺其自然的事,醒了之后重新复盘,像发生在很久之前别人身上的事,有种虚无感,而且整个过程还有着超越认知的复杂。 我现在更深刻理解到一个道理,肉身乃至整个色世界,对灵魂都是一种桎梏,在这个红尘里,灵魂就像一头扎进了满是沥青的泥潭,又黏又沉,负重前行。 众人游船回来已经晚上了,钱三串和别人说说笑笑,像是什么事都没发样。我看到他点点头,他也点点头,我们两人已经生出默契。 没人的时候,钱三串对我说:“佳佳我会重新追求的。” 佳佳抹掉那滴泪水,已经不爱剑异思千,也没重新投回钱三串的怀抱,她对感情已经失望。 “剑异思千,我不会让他好过的。”钱三串说了第二句话。 真是冤家路窄,正说到这儿,剑异思千从楼梯上来,迎头打个照面,“呦,两位都在呢。” 钱三串笑着点点头:“老剑,挺精神啊。” “还行,托福。”剑异思千见左右无人,抱拳说:“两位师弟多多关照。一家人了嘛。” 钱三串也抱拳回礼:“师兄多多关照。” “那啥,”剑异思千说:“我找程序员有点事,你们聊完没有?” “稍等。”我把钱三串拉着向走廊深处又走远一些,保证剑异思千听不到。剑异思千满脸的不屑,哼哼了两声。 我低声嘱咐钱三串:“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剑异思千蹦跶不了几天,交给我吧。” 钱三串疑惑:“什么意思?” 我拍拍他:“放心吧,总而言之你不要出手,等着听消息。” 钱三串没说话,点点头走了。 剑异思千过来,正色道:“程序员,你拿了我一样东西。” “在我房间,会还你的。” “现在就去。” 我们两人走在走廊里,我问道:“你闻的那是什么香?” “跟你有关系吗?”剑异思千笑了:“开玩笑,别介意。那香名唤曼陀罗,有助眠利梦之效。有机会我给你带点,你自己回家烧起来闻,能睡个好觉。” 我又问他从哪里弄来的,剑异思千防御心很强,像狐狸一样警觉,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如果效果好,那就大批量进呗。 剑异思千哈哈了两声,忽然停住脚,很仔细看看我。 我有些不自在。剑异思千道:“你不是钱三串那样的强人,但你身上有些东西我始终看不明白,这篇翻过去吧,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成年人嘛,用不着拼的你死我活,没意思。” 说着伸出手。我特别腻歪,就像看见一块大肥肉腻得胃里泛酸水。还是勉强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剑异思千道:“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省得互相碍眼。” 我勉强回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进到房间,小妖鹿和天舞都在,小妖鹿看到剑异思千眼神漠然,没有爱,没有恨,就像看个路人。剑异思千嘴角抽了抽,没有和她们打招呼,径自取了香炉。临走前不知怎么,他突然看了天舞一眼。 我把门关上,天舞舒了一口气:“这人真讨厌,不知为什么看着就烦,像是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鹿鹿,当年你是怎么和他处对象的?” “他追我追的很紧,”小妖鹿说:“那时候我还上班,加班晚了半夜回家,看到他站在楼洞口等我,当时那么一瞬,我就感动了。爱毕竟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是做出来的。” 我“哈”了一声,没说话。 天舞觉察了屋里的气氛,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只剩下我和小妖鹿。她走过来低声说:“累了吧。” 我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没说话想事。 “离开巫溪你去哪?”小妖鹿问。 “累了,回家。” 小妖鹿说了一句话:“那我跟你回家吧。” 我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来,“说什么呢。” “我没开玩笑。”她紧紧盯着我:“我去你那里,反正咱俩都没工作,一起写东西,有难题了一起探讨,一起找灵感,一起创作。你也有个伴儿,我好照顾你啊。” “可笑,”我嘴角歪歪:“我用你照顾?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小妖鹿脸色有些晦暗,低着头说:“那你照顾我行不行?”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疲惫不堪,重新躺下翻个身,“再说吧。我要睡一觉,不做梦的睡一觉。太累了。” 小妖鹿用毛毯盖住我,悄悄出了门,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不再做清醒梦,甚至不希望有梦,只希望干干净净,纯纯正正的睡觉。 几天时间转眼过去,各大写手和编辑要各奔东西。我是上午的飞机,和佳佳一班回去。在机场,钱三串并没有现身。 天舞和小妖鹿都来了,天舞拉着佳佳说话,小妖鹿单独把我叫到一旁。 “你把地址现在发给我。”小妖鹿说。 “干什么?”我皱眉。 “我给你邮点东西,我们家乡的特产,别防御心那么强,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小妖鹿柔声说。 这句话让我的心有些融化,把地址通过短信发给她。小妖鹿轻声说:“我那个提议,你也回去好好想想。” 她说的是过来一起住。我长这么大处了几个女朋友,却从来没有一起生活过。我一个人习惯了,对这种新生活,下意识有些抗拒。 我勉强道:“行,我会考虑的。” 我和佳佳过了安检,回头冲她们招手,小妖鹿站在那里,仿佛隔了很远很远。 看着天舞,我忽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非常重要,但具体什么事记不得了,她似乎面临着很大的危险。 我正冥思苦想的时候,佳佳说:“哥,鹿鹿这女孩挺好的,你千万不要辜负她。”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想不到的缘分 回到家里,生活恢复了常态。 我还是天天码字,没别的事,睁开眼开始狂写,键盘按的噼啪作响,有时实在脑疲劳,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后来下单在网上买了一个头部按摩仪,开始有点用,后来感觉力道太轻,就我这头,怎么不得来个五百斤力道才能按明白。 几天后业内爆出一条大新闻,钱三串在自己主页发布置顶通知:从现在开始,哪家杂志社或是出版社约稿,约了他,就不能约剑异思千,平台只能选择一个。 钱三串在公告最后写了一句,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老子就是要封杀他! 这条信息点赞超过几十万,几千人在下面留言。本来剑异思千在圈内不算有名,这一下名声炽手可热,很多人都知道了。最绝的是,剑异思千居然在这条公告下留言,钱老弟不仁,我不能不义呦。 这句话没头没尾,引发诸多联想,吃瓜群众纷纷猜测。有匿名人士在写作论坛上发布八卦,说钱三串和剑异思千是为了一个女人闹翻的,那女人正是导致钱三串和结发妻分手的小三。此匿名人士号称参加了全程的巫溪笔会,对诸多细节都看在眼里,加上作家的推理能力,一番推导,得出这个惊天结论。 这一下彻底引爆,好比水落进了油锅里,业内掀起一阵热潮,我的名字居然也被扒出来。 看到这里,我给钱三串发信息,老钱,莽撞了。 我要表明态度!钱三串回复。 我叹了口气告诉他,剑异思千交给我,他蹦跶不了几天。 钱三串道:“你收拾他是你的事,我弄他是我的事,不相干。” 他这个态度,我也不好说什么。 这天晚上门敲响了,我过去开门,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送快递的,是刘海洋吗?” “来了来了。”我打开门。 门外哪是什么快递员,站着一个俏生生女孩,正是小妖鹿,她一身休闲大t恤,满头的小脏辫,画着重重眼影,嚼着口香糖站在那里。 “不让我进门吗?”她歪着头说。 我喉头动了动,心怦怦跳,赶忙闪身让开门,这才看到小妖鹿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起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小妖鹿用手扇着风,呼着气说:“坐了一天高铁,累了,你就这么待客之道吗,水呢?” 我全程懵逼,从冰箱拿出饮料。 “看不出来吗,我是来投奔你的,你要不收留我,我就要浪迹街头啦。”小妖鹿振振有词:“你不会看着我睡马路吧?我一个弱女子。” 我坐在对面盯着她,她“哼”了一声撇开脸,不和我对视。 这年头,一个女孩能主动投奔,挺让人感动了。我沉默一下说:“你要我的地址说是邮东西……” “对,就是本姑娘,我就是我们家特产!” 我苦笑,收回笑容正色说:“想好了吗?” 小妖鹿也严肃地说:“想好了。” “那就住下吧。”我点点头:“住是住,不过不能让你白住。” “要钱啊?行。”小妖鹿说:“就当本姑娘和你合租好了。” “不是钱,住在这儿是要陪主人睡觉的。”我说。 小妖鹿瞬间脸红,“完了完了,我后悔了怎么办,感觉上贼船入火坑了。” 我笑着说,现在后悔也晚了。 接下来小妖鹿开始收拾东西,啧啧说,你一个单身汉住的还挺干净的。然后不闲着开始拖地,收拾厨房和卫生间。 我让她消停点,她突然环住我,低着头说:“我用了很大勇气才过来的,就怕你不要我……在这里很陌生,你不要欺负我,好不好?” 我心里最软的那一部分开始融化,拍拍她的头。 小妖鹿有点小兴奋说:“我要把这里布置的像自己家一样,这样才没有陌生感嘛。” “你弄吧。”我也不管了,到阳台支开躺椅,躺着扇风乘凉。 夜里我们一起下厨,做了一顿丰盛晚宴,我们两个喝着红酒燃着蜡烛,真像那么回事。 吃完饭,我和她来到阳台乘凉,夜风习习,她坐在旁边泡茶,我慢慢扇着扇子,真的有些沉醉了。 “咱俩今晚就在一起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不想瞒着你。”她轻轻地说。 我看她。 小妖鹿换上了宽大的家居服,走到阳台栏杆前,面向夜风。我有些吃惊,状态怎么不对劲儿呢,不会是想在我这里寻短见吧。 下一幕,小妖鹿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她缓慢撩开衣服,露出腰身,她的身材极好,白皙皮肤上慢慢展露出大片的纹身。 我倒吸一口冷气,目不转睛看着。大片纹身是一种奇怪的花卉,曲线流畅,色彩交错,极美又极邪,视觉冲击之精妙,语言难以描绘。一看就是出自大师手笔。 “这是?”我情不自禁凑过去,想用手触碰一下,又觉得不妥。 “没事,摸吧。”小妖鹿说:“我已经过来了,我的就是你的。” 我还是没碰,“这是什么呢?” “这种花叫彼岸花。”小妖鹿说:“就是传说开在地狱阴间的花。” 我摇摇头:“那么多花卉图案,为什么要纹这个?” 小妖鹿撩起衣服下摆,面向黑色夜空,一阵阵夜风吹得头发撩起,说道:“因为我是看了你的小说,才纹的。” “我的小说?” “你在几年前写过《阴间》系列,里面讲到这种地狱花,我当时太爱这部小说了,有一次去泰国旅行,当地有一位刺身艺术家,在庙里当苦行僧,很多人都去找他纹身。我一冲动就在他那里纹了。纹了之后,便遇到了剑异思千,你知道吗,最开始我是找你的,我太崇拜你了,给你发了很多信息,可你都没回过。” 我没有说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剑异思千追我很紧,他也是写小说的,我就把他当成你。后来分手的这几年,我还遇到一个写小说的小男生,他是写网络小说的,对我非常非常好,可是我不爱他,一点都不爱。他提出结婚,我一口否决,他就走了,所有信息都拉黑。分手后我再也不找了,一直单着,我相信终有一天会遇到你,除了你我不会去爱其他人,我也不想祸害其他人。” 她转过头,笑得很凄美:“让我只祸害你一个人吧。” 我心头很压抑,沉甸甸的。小妖鹿身上的纹身居然和我有关系,当年初出茅庐写的那么部小说,没想到冥冥中会影响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了她的一生。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维护 这一天夜里,我们都喝多了,后半夜全醉了,然后互诉衷肠,什么都讲,最难以启齿的隐私都拿出来分享。我说完就后悔了,隐隐还感觉很爽,很久很久没有和其他人进行毫无保留的分享了。 小妖鹿住在我这儿,说句不怎么好听的词,就是同居了,都是成年人也不必避讳。我和她从普通朋友直接跨越到亲密爱人,而且还住在一起,很多地方都需要磨合。比如作息吧,我定的闹钟每天早上六点必醒,然后在客厅迎着朝阳做早操。而小妖鹿则是自然醒,每次起来都快中午了,她还笑我是老年人。 等她起来,饭我已经备好,此时我正在书房噼里啪啦打字,她吃了饭便过来腻一会儿,说自己好幸福,我没有虐她,还给她投食。 我一般只写一上午的稿,下午和晚上是看书和思考问题,而黄昏到半夜正是小妖鹿的创作时间,我们两人始终处于时间差里。不过,还蛮和谐的。有时兴致上来,吃完饭一起在楼下小花园遛弯,她聊自己的创作思路,我提提意见。不过我很少谈论自己的创作,我有一套独有的创作思路和价值体系,小妖鹿提出的建议虽有闪光点,但我看来还是有些幼稚。憾綪箼 小妖鹿知道我会清醒梦,缠着要学,这是最让我头大的。我不想教,告诉她清醒梦很危险,梦里每个人的欲望和情绪都是放大的,一旦把控不好会出很多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情绪不好?”小妖鹿娇嗔地说。 我说道:“你看你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小妖鹿带过来一个小箱子,她也不瞒着,展示给我看过。里面装着几张符纸叠成的黄元宝,看着就跟中元节烧纸的金山银山一样。 说实话,女孩在不触犯原则的情况,很多小毛病我都能包容,但这个真让我如鲠在喉。 说白了就是迷信。 因为写悬疑小说的缘故,认识了一些很特别的女孩,她们的生活都出现了问题,而她们求助的对象往往都是怪论乱神的神棍。 神棍灌输给她们一套有模有样的神怪理论,好好的人听着都能便秘,恐怖之余还恐吓。一般女孩面对玄学很难把持住自己内心,便落入这个深坑,神神叨叨还算好的,有的甚至搞到精神分裂。 我问小妖鹿,这些符纸元宝是干嘛的? 她扒拉手指头如数家珍,说这些元宝里写的都是人名,这是一种咒,都是以前伤害过她的人。当年她在东北拜过一个狐仙儿,那狐仙儿教给她的方法,和鞋底踩小人属于一个法术体系。 我冷汗都下来了,问她有没有剑异思千的名字。小妖鹿冷笑:“他还不配。”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前男友不配上这个名单,我岂不是捡了一条狗命。 小妖鹿看我这样,这女孩心思通透马上就猜到了,哼哼了两声:“刘海洋我告诉你,你要伤害了我,你也会上这个名单。” “别,别,你还是饶了我吧。” 她马上又笑嘻嘻的,搂住我的胳膊说,放心吧,我不舍得伤害你。 住了几天之后,彼此慢慢适应了,小妖鹿对于这个新家颇为满意,开始按自己的想法布置起来。我让她别忙活了,现在正计划买新房,到时候留着布置新家吧。 小妖鹿有些担心问,搬了新房子,你不会抛弃我吧。我摸着她的头发说不能,到时候一起过去。她便喜气洋洋的。 我们第一次出现危机,是我妈驾到。 小妖鹿过来住,我还没和老妈说过,那天她和小姨一起来的,想看看我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换洗的衣服。一进来小姨就发现不对劲,屋里有香气,而且有的地方摆放着女孩才用的东西。 姐妹俩用眼神交流,我妈开始盘问我,说眼瞅着三十而立,上点心准备结婚吧,别在外面瞎搞。然后问我,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如果有了,一定要领回来让她掌掌眼,必须把关。 正说着,小妖鹿抱着笔记本电脑出来,她穿着我的大t恤,留着一头小脏辫,最关键的是腿上好像没穿,打着哈欠出来盘腿坐在沙发上。她这么一坐因为角度原因,腰间的纹身彩绘露出来一些。 我咳嗽了一声,她这才注意到客厅还有两个人,赶忙站起来满脸通红,低声喊了一声阿姨,匆匆跑屋里换衣服去了。 我妈眼神很冷,“这就是你找的女朋友?” 我点点头。 “她有纹身你知不知道?”我妈压低声音说。 小姨在旁边道:“人家都住一起了,这事能不知道吗,你妈说的都是废话。海洋,你是怎么考虑的?我觉得这种女孩不适合你。” “那什么女人适合我?”我摸出一根烟点上。 小姨道:“最起码是能过日子的,我告诉你,我看人特别准,这女孩就不是安心过日子的人。我和你妈都是过来人,选女人不用看长相,选一个能踏踏实实跟你过日子就行,勤俭持家的,你说你找个像花一样有什么用,中看不中用。” 我笑了:“谁说不中用的。”最后那个“用”字,我故意咬重音。不过老姐俩根本没听出来,还在劝我。小妖鹿走了出来,换了身正经衣服,规规矩矩打招呼喊阿姨。 我妈和小姨收住话头站起要走,我妈冷着脸对小妖鹿说,麻烦你先回屋,我和我儿子说两句话。小妖鹿“哦”了一声,低着头往屋里去。 我说道:“走什么,留下。妈,现在鹿鹿是我女朋友,有什么话我不能背着她,你有事就说吧。就算她现在回避了,回头我也得告诉她。” 小妖鹿泪光往往地看着我。 我妈气得瞪我,又不好当面说什么难听的,恨恨说:“我看好了两套房子,过几天有时间跟我一起去看房子。洋洋我告诉你,买房子钱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到时候别让别人摘了桃子!” 我笑笑,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妈甩了一句,吃什么吃,气都让你气饱了,然后带着小姨走了。 我舒了一口气,来到小妖鹿面前,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别害怕,有我呢。” 小妖鹿一下抱住我的腰,眼泪汪汪说:“你知道吗,刚才我都心灰意冷准备回屋了,你一下叫住我、维护我,我觉得你好帅。”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黑伞 我告诉小妖鹿,既然你来投奔我,就不能辜负你的情义。只是有一点,能不能把那些符咒烧了,看着膈应。 小妖鹿笑嘻嘻说,你害怕了,放心吧,不会写你名字的。憾綪箼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她过来一个礼拜了,除了老妈天天发信息,让我再慎重考之外,其他一切还算如意。 我和小妖鹿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毕竟时间还短,至少我们在认真的磨合。 这天我出去和朋友喝了点酒,回来天降暴雨,路上车堵得是一塌糊涂。我半昏半睡,浑身难受,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小妖鹿发来信息,问我到哪了,用不用去接。我迷迷糊糊告诉她,老实在家准备接驾侍寝,朕马上就回。 她回了个笑脸。 我付了钱给司机,正准备下车,夜色朦胧大雨滂沱中,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小区门口。此人举着一把黑伞,映照在夜色五彩的街灯下,有一种迷离的朦胧感。 我的酒瞬间吓醒,不祥之感从脚底板升起,浑身冒凉气。 司机问怎么了,我这才回过神,再仔细看黑影已经不见。 我抹了把脸下了车,快步跑到小区的遮雨棚下面,心还在砰砰跳。黑影举黑伞,那非是旁人啊,正是外国语学院的黑伞怪人。 我对这个人有心理阴影,看见黑伞就膈应,黑伞对于我来说就是不祥之兆,意味着有不幸的事要发生。 我正愣着,一把伞遮到头上,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是小妖鹿。我惊魂未定,她笑嘻嘻说:“我好吧,你不让来我也要接。走,咱们回家。”她拐起我的胳膊。 我惊魂未定,左右看看,并没有黑伞怪人的影子,只好先回家。 回去后我坐立不安,给外国语学院的朋友大刚发了消息,问他最近学校出没出事,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大刚回复说最近都没事,风平浪静的。 我放下电话,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唉声叹气的。小妖鹿问怎么了,我犹豫一下,让她出去躲两天,最近家里要出事。 小妖鹿有些不高兴,再三追问怎么了,我只好把当时外国语学院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被黑伞怪人算计,我陷入连环梦里差点出不来,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小妖鹿摇摇头,拉着我的手说:“海洋,咱俩是一体的,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分开,这是考!你不是害怕黑伞怪人找上门吗?我来对付,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摸摸她的头,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真的踏实了不少。我抱着侥幸心理,心想可能大雨天的看走眼了。 第二天晚上,小妖鹿出去拿快递,我正看书呢,门敲响了。这丫头,出门又不带钥匙,我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人,湿漉漉的,感觉衣服上都是水。 “你是?”我疑惑地问。 这个陌生人特别奇怪,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冲锋衣,衣服带个头帽,盖在脑袋上,压得很低,看不着脸。身材又瘦又小,好像是个女孩子。 其实第一眼看过去,我的心脏咯噔一下,还以为是黑伞怪人,可看到是个女孩,又放松了一大半。在我印象里,黑伞怪人应该是个男生。 这女孩低着头,始终看不到脸,说话像蚊子叫一样:“进屋说话。” 我疑惑更甚,“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啊?” 女孩轻轻拖动身后,拽过来一把黑色雨伞,上面还滴滴哒哒落着水,我紧张快窒息了,“你是……” “进去谈。”她的声音渐渐低沉。 “我女朋友要回来了……”我语无伦次:“我们……出去聊吧,小区有个咖啡馆。” 我倒不怕小妖鹿撞见她,而是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自带晦气,她走哪都会带来灾祸,是个“不干净”的人。我下意识不想让她践足我的房间。 正僵持着,小妖鹿开电梯出来,抱着一个快递盒子,奇怪地说:“有客人啊?” 我赶紧使眼色,小妖鹿非常聪明,这也是我欣赏她的原因之一,她马上反应过来:“是黑伞怪人?” 那女孩身体颤抖了一下。 小妖鹿低声对我说:“让她进来吧,在外面不礼貌,我看她不是来找事的。放心吧,我有女性的直觉。” 我没了主意,只好让黑伞怪人进来。她低着头进入玄关,脱着很大的旅游鞋,鞋里那双脚却非常小。 小妖鹿找来自己拖鞋给她,黑伞怪人低声说了声“谢谢”,从始至终低着头,不露出脸。 她把湿漉漉的雨伞放在玄关,像幽灵一样走进客厅,然后坐在沙发上,双手搭放在膝头。我和小妖鹿坐在对面。 “有事?”我问。 黑伞怪人低着头说:“有个事要你做。” 如果是旁人,我早就冷笑了,不一定怎么讽刺呢,但眼前是她,我不敢得罪。 她这样的女人都敏感,要不然也不能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套中人,哪句话没说好,估计都能结下深仇大恨。 正面冲突也就罢了,她如果在背后用一些恶毒招数,我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咳嗽了一声,看了眼小妖鹿,小妖鹿毕竟是女孩,女孩和女孩之间好沟通。小妖鹿打了一杯水过来,黑伞怪人说了声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妖鹿好奇地问。 “黑伞怪人这个名字挺好,叫我黑伞吧。”她说。 我实在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 黑伞点点头,没有废话直接讲需求:“我按照书里修梦,修到一个地方过不去了。你要帮我!” “先天方圆术?”我疑惑地问。 黑伞打开随身挎包,从里面拿出一沓b5打印版的古书,我看了一眼,应该就是当时阿南打算烧掉的《先天方圆术》。这本古书果然在她这里。我拿起打印版,正想翻,黑伞“啪”一只手按在书上,然后动作僵硬的把书重新放回包里。 我挺无语的:“你放心吧,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你要帮我。”黑伞低着头说:“我过不去了,上不来下不去,卡死在这里,很难受。” 我懒洋洋地说:“我能帮你什么呢?这书我都没见过,你又不让我看,我什么都不知道。” “丢失的两页在你手上,我是来谈的,不是和你打的。”黑伞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把两页残纸交给我。” 我恍然大悟,这本书确实缺失两页。我告诉她,那两页不在我手里,已经交给一个朋友了。 黑伞低着头坐在那里,身体僵硬,在微微颤抖,然后一字一顿:“要回来,给我。别惹麻烦。” 第一百九十五章 谈判 黑伞说话真是噎人,表达语句的方式都是命令式,像谁欠她八百吊钱一样。偏偏又不敢得罪她,我温柔地告诉她,那两篇残页已经交给了朋友,人家给不给你,我说的不算。 “怎么才能联系他,我着急。”黑伞说。 我实在忍不住问,“你是外国语学院的在校生吧,学校里有没有朋友闺蜜什么的?” 黑伞微微抬头,能看到她发际线了,嗓音发颤:“她们都怕我。我没朋友,毕业就分开了,只要拿毕业证就好。” 我嘬着牙花子,挤出一句话:“你这个性格真是不讨喜。对不起啊,这话可能你不爱听。” 我想和她好好聊聊,冰释前嫌最好,可这女孩性情太古怪了,往那一坐就让人胸口堵得慌。 她忽然站起来,“我去卫生间。” 小妖鹿赶紧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黑伞微微点点头说,“我回来之后,希望你能把你朋友的电话告诉我。” 嗬,她威胁上了,我还真没脾气。 我摸着下巴,回忆起很久以前,年轻时交往过一个对象,也是情绪极其敏感,脾气又古怪,但长得非常漂亮。那时一晌贪欢,结下孽缘,后来好悬没让她把我折磨死。 以后就留下了阴影,也是深刻之教训,女孩如果人品不好,或是性情古怪,就算倾国倾城的颜值,也不能沾边。 小妖鹿回来,拉着我的手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坦白说:“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把二毛给卖了吧。” 两篇残页我交给了二毛,再说就算现在想找他,他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云游呢。 “咦,这是什么?”小妖鹿看到黑伞的随身手提包。 “别翻人家包。”我皱眉。 “我有那么没礼貌吗,你看看那里面是什么?” 让她说的我有点好奇,微微倾过身子这么一看,黑伞包里除了那一沓打印稿,还有一些药瓶和一板药,正待细看药名,一阵马桶冲水声,她出来了。 黑伞垂着头说:“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喉头动了动,这个女孩站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负能量。负能量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感受到,现在当场如果有个小孩,估计直接能吓哭。 黑伞声音抖动,身体也跟着不正常,在沙发上两条腿并得紧紧,手不停扣着牛仔裤,“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看傻了。 小妖鹿推了我一下,惊恐低声说:“赶紧给她吧,别抻着了。” “好,好。”我吓出了一头汗,慌忙拿出手机找到二毛的联系方式。 “黑伞,你听我说啊,不是不给你,我要先征求对方的同意,这样吧我打免提,你也听着。”我是真害怕她了。 黑伞手指甲都是青色的,紧紧扣着裤子,憋了一个字:“好。” 电话打过去,响了好几声,对面终于接听了。 “呦,刘海洋,啥事啊?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不对?”二毛哈哈笑。 “二毛兄,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曾经把两篇古籍残页交给你吗?” 二毛恍然:“《先天方圆术》,是吧?怎么,想要回去?” 我真是佩服这些高人了,我这边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拉什么屎。 “是这样的,”我口干舌燥:“你还记得外国语学院里藏着一个黑伞怪人吧?她,她现在就在我家,找上门了,她说她修行卡在一个位置,怎么都突破不了,必须要那两篇残页……” 我一边说一边手心捏了把汗,俗话说正邪不两立,二毛肯定不会答应,到时候黑伞发飙,遭殃的就是我。 二毛笑着打断我:“想要回去,是吧?可以。能不能等我两天,我不在你们的城市,在外面参加活动。两天后坐飞机回去。” 我是如听纶音,和小妖鹿同时松了一口气。 黑伞见商量妥当,把包背好,垂着头站起来:“两天后还是这个时间,我再来拜访,希望你们都在。” 也不说声再见,调头就走,穿上大号的旅游鞋,拿起黑伞,低头出了门。 小妖鹿在后面推我,说你送送人家。我做口型说,你拉倒吧。 等她走了,我把门关上坐回沙发,还是惊魂未定。 “这个女孩好可怕啊。”小妖鹿感叹:“我在她旁边都感觉冷,像是吹冷气机。” “我做清醒梦这么长时间,遇到那么多怪人,这女人是最让我心悸的,一看见她我就浑身哆嗦。”我摸出一根烟点上。 “这个女孩好像能激发人最潜在的恐惧,能让人想起很多不好的回忆。”小妖鹿说。 我们两人探讨了一会儿,小妖鹿问我,看没看清黑伞包里装的是什么药。 我摇摇头。 小妖鹿说:“我认得,是止痛药。以前我姥姥得了那种不好的病,从肺部转移到骨头,疼得每天生不如死,医院开的就是这种药,是管控药品,专门止痛的。” 我若有所思:“这女孩身上有顽疾啊,要不然也不能吃止痛药。你注意那个细节没有,她让我找二毛,我没答应,她浑身都在抖,我真怕她下一秒在咱家自爆了。” 小妖鹿问,两天以后怎么办。我长叹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天很快过去,我在机场接机,二毛从人群里出来,他本来身形就高大,扎着发髻,眉清目秀得一塌糊涂,如鹤立鸡群。不少路人女孩都频频回头看他。 他走过来和我握手,我有些惭愧:“二毛兄,给你添麻烦了。” “客气了不是,两篇残页在我这儿,活该这因果在我和她身上,和你没关系,大可以放心。” 这些高人真是高人,一个他,一个解铃,说话都是举重若轻,天大的事情扛在人家肩头,轻描淡写就过去了。 开车在路上,我告诉他,我找了一个女朋友,正在家里准备晚宴,好好请你吃一顿。 “客气了。”二毛非常礼貌。 回到家,小妖鹿从厨房出来,二毛看着点头:“弟妹鹅蛋脸,眼神清澈,田宅中开阔,是个很有福的女孩。海洋,你也好福气啊,要好好珍惜。” 一句话把小妖鹿说得眉开眼笑,赶紧请上座,亲自倒茶端点心。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南山观 我们三人吃完饭,聊了一会儿天,小妖鹿对二毛的经历特别感兴趣,这也是写手的职业习惯,问东问西打听。 二毛知无不言,说了几件自己跟着师父堪风水的怪事,小妖鹿如获至宝,拿着笔记本嗖嗖猛记。 正聊着,门敲响了,我们对视一眼,我让小妖鹿过去开门。 来人正是黑伞,还是前两天的打扮,深蓝色冲锋衣,戴着头帽,好好的姑娘穿着男人一般大的旅游鞋,手里提着黑伞。 她把黑伞靠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挪着小碎步过来,坐在沙发上。 小妖鹿递过一杯茶,黑伞也不说谢谢,手缩在袖子里不伸出来,茶杯碰都不碰。 “我要的东西呢?”她低着头问。 “在我这儿。”二毛翘起二郎腿:“黑伞,我们终于见面了。上次外国语学院未见真容,甚是遗憾。” 黑伞说话生硬:“我不是来客套的,东西给我,我就离开。” 二毛站起来,小妖鹿赶忙说我来,然后把二毛随身的帆布包拿过来。二毛的包都好特别,上绘八卦图案,看着就不像凡间物件。 二毛从包里拿出一个真空包装袋,里面封着两页泛黄残页,放在茶几上:“东西保存完好,现在就可以交给你。” 黑伞过来拿,二毛用手压住:“稍等,我有条件。” 黑伞低着头,身体在颤抖,能看出她在生气。 “坐下,咱们慢慢聊。”二毛的声音似乎能抚万物。他两根手指并起来,轻轻用指背推动茶杯,往黑伞的方向挪了挪:“来,喝茶。” 黑伞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作,我和小妖鹿非常紧张,不知她想做什么。 好一会儿她道:“我不喜欢被威胁。” 二毛笑:“放心,没人威胁你,我是跟你商量。你要我的东西,我很痛快地给你了,那我现在也和你要一样东西。公平吧?” “你说吧。” 二毛道:“是这样的,你说你的修行卡在一个位置上不来下不去,作为修行者我特别能理解你,因为我修行这一路也历经多个关口。实不相瞒,我现在也卡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关口上。师父曾经和我说,突破关口的关键是个人,他也是我的命中福星,那就是刘海洋。”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哈哈笑了一声。 “我能不能突破这个非常关键的关口,机缘就在他身上。当时我在外地,他一个电话就把我叫回来,我不是冲谁的面子,也算是无利不起早吧。” 我赶忙谦虚地说:“您客气。” 二毛道:“我的条件很简单,黑伞,你在突破关口的时候,我能不能全程观摩?我不会捣乱的,你大可放心,而且我可以保证你突破时的安全,相当于为你护法。你看如何?” 黑伞沉默了片刻,语速缓慢地说:“我是修梦的,在梦中修行,你要来我梦里吗?” “那也无不可。” 黑伞点点头,“可以。”答应很痛快。 她说:“今天晚上你来我的梦里吧。”说着把两篇残页拿上,站起要走。 “稍等。”二毛道:“你知不知道入梦的规则是什么?我们怎么连上你的梦?而且这么远的距离,凭空入梦,会极不稳定。” 黑伞站在那里,垂着头问,那你想做什么? 二毛道:“我在本市有一个朋友,他那里有处极安静的道场,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梦修某种意义上也是出阴神,如果被不干净的东西窥探上,会有很大危险。你回学校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算是说到黑伞的心坎窝了,她低头想了想,最后说,“好。” 二毛看看表:“现在出发。” 我灵机一动,赶忙举手:“我也去。” 二毛点点头:“好,你也去,刘海洋有清醒梦经验,而且是我的福星,我们一边观摩可以一边探讨,互印心得。” 我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这种机会简直千载难逢,亲眼目睹这么一场灵修,正是一个写手梦寐以求的事。 小妖鹿不干了,“我也去!我也去!我也要看。” 二毛不说话了,看着我,意思很明显,劝劝你女朋友。 黑伞不管这些,她低着头到了玄关,慢条斯理穿着自己的鞋。 我把小妖鹿拉到一边低声劝她,说去那里太危险,而且你没有梦修的经验,真要出什么事,还要调配精力去救你。 “放心,我不给你们添麻烦。”小妖鹿拉着我的胳膊来回晃:“程序员哥哥,求求你啦,带我去,我不捣乱。我一句话都不说,在角落里看着。要是觉得我碍眼,我马上自己回家。求求你啦。”んttps:// 我看着二毛,二毛耸耸肩没发表意见。 我嘬着牙花子,二毛太会做人,把这个难题一脚踢给我,其实这种时候,他说一句话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可偏偏他不说。 我被小妖鹿缠的没办法,只好低声和二毛求情,通融通融。二毛笑:“我早料到这个结果,行,你们两口子合力同心其利断金,那就一起去吧。” 小妖鹿乐得跳起来,“万岁!” 到了楼下,开我的车从车库出来,我问二毛位置在哪,他报了一个市郊比较荒凉的地方。 “用不用和你那朋友提前打个招呼?”我问。 二毛笑:“不用,去了就知道了。” 他报出的地址在我们市非常有名的一个水库旅游区,逢年过节周末的时候人很多,我知道那地方,以前和朋友在附近的茶庄里喝过茶。现在是深夜,距离着实不近,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点了。 进了山导航不管用,二毛一路指挥,跑的都是荒郊岔道,我来过好几次,竟然不知道此处另有通幽。 车停在山间的一座道观的门口,道观规模很小,尤其门脸特别小,就像普通人家那么大。门上挂着一块木制的横匾,写着“南山观”。 深夜山里四周寂静,凉风习习,偶尔能听到山中有鸟叫,更显幽静。 二毛领着我们几个从脚门进去,门口有个老头正在背手看月亮,一身道服,扎着发髻,见我们来了,并没有大惊小怪的表现。 昏暗的灯光下,他和二毛点点头,二毛也点点头,两人有很高的默契。 “他是这座道观的道长主持,道号青霞子,承袭的是天水丘处机梁志通那一脉。很有些道行。”二毛对我们说:“他是我师父的挚友,这座道观我随便用。” 第一百九十七章 灵修 二毛轻车熟路,带着我们登上二楼。道观的亭台楼阁很讲究,巴掌大的地方竟然能修出三层楼,走廊曲径通幽,方寸间有大气象,真难为设计者怎么想出来的。 小妖鹿走着走着停下,面向一处大殿里面,我们都停下脚步。殿内阴森,没有点灯,隐约可见一尊黑面女人像坐在上面,身上披着暗红色大氅,面前牌位的名头很长,幽暗光线下勉强看到一个“狐”字。 小妖鹿非常恭敬,在功德箱里捐了钱,然后请了炷香,跪在蒲团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我们站在殿外默默看着。 小妖鹿敬拜后,毕恭毕敬倒退出了大殿。我们继续往前走,黑伞突然问道:“你信这个?” 离着刚才的大殿远了,小妖鹿才轻轻说:“我是拜狐仙的,我最痛苦的时候,就是东北的狐仙娘娘救了我。所以我只要看到有狐仙庙,必须进去拜一拜。” “信这个不如信自己。”黑伞垂着头说。 小妖鹿有些生气,没有说话,紧紧拽着我的胳膊。 场面有些尴尬,幸好到了目的地,三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铺着木板,必须脱了鞋进,四面墙上有仿古的窗棂,全部打开,有微风吹进来,周围很静,偶尔能听到蝉鸣。 二毛点燃四角的灯台,有了光,地上映出了巨大的八卦图案。 “这里是一个阵法。”二毛说:“专门供高人修行用,在这里可以踏踏实实的修,不会被不干净的东西侵扰,形成一个很干净的场。” 他让大家坐,地上也没有蒲团什么的,众人赤脚席地而坐,很自然围成一个圈。 这时有敲门声,进来一个小童子,一身深蓝色道袍,端着茶水。众人没有说话,看着他把四杯茶放在我们面前,然后倒退着出去关上门,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整个气氛充满了仪式感,让人肃然起敬。 二毛道:“天色不早,我们开始吧,行吗黑伞?” 黑伞垂着头,身体僵了一下,“开始前,我要先吃药。”能看出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她打开随身包,拿出好几种药,除了那天看到的止痛药,还有别的种类。 她扭开瓶盖,慢条斯理把几种药分出来,倒在手心,每样几片凑在一起就是一小把。 一仰脖子把药填在嘴里,然后从包里拿出自带的保温瓶,把水喝了,一口把这些药全吞了下去。 她仰脖子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她的面目,虽然半遮半掩的,还是看到些许轮廓。这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脸部线条柔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瘦了,皮包着骨头,看上去像风干多少年的木乃伊。 吃完之后,黑伞长长舒了一口气,把瓶盖扭好,地上还洒了一些水。 “你怎么了,得了什么病?”二毛问道,声音在房间回响。 黑伞道:“我有痛风,三叉神经痛,还有眩晕症,不吃药很难熬。我要保证今天晚上突破的时候,不能被身体拖累。” “怎么得的这些病?”二毛说。 黑伞道:“一部分是遗传,我妈和我爸是近亲,当年被家里赶出来。我还好,我小弟从小就是小儿麻痹,下不了轮椅,还有玻璃骨病,很容易骨折。我小时候还被二舅猥琐过,在地下室,从那之后就添了个眩晕症,一激动就头晕。” 她的语气平淡,像在念课文,可我们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小妖鹿听到这些事脸色都白了。 黑伞道:“我在外国语学院上的是专科,高中的时候就很难受,高考时差点晕死在考场,我是咬着牙硬熬下来的,能考到这个分数很满意了。我憎恶身体,憎恶自己生下来是人,人的身体是灵魂的巨大负担。捡到《先天方圆术》那天,我本来打算自杀的。寝室里她们都看不起我,欺负我,我想人间不值得,干脆自杀算了。” 黑伞的陈述没有任何情感波澜,就是平白直叙,可这种白开水风格听来格外震动。 不知为什么,我脑子里全是唐伯虎点秋香电影里的惨人,满脸血,用棒子打自己脑袋高喊还有谁比我惨的那个。 黑伞道:“也是我有仙缘,就在自杀的时候,得到了风里飘来的一本书,就是《先天方圆术》。这本书原来的主人自杀了,那人叫阿南,这些事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觉得我和他是一命换一命,我要替他修炼,反正我烂命一条,就试着练练,练坏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再然后就发生了我们之间的事,梦里斗法。以上就是我的故事,你们满意了吗?” 她说的我们像是窥探别人隐私的八卦记者,我们能有什么满意的。 二毛沉默了片刻:“开始吧。” 黑伞走到一处灯台前,取过油灯放在地上,然后拿出两篇残页,对着火苗细细看起来。没有人说话,二毛用双盘的姿势,坐的四平八稳,正在入定。 我和小妖鹿就不行了,我们没经过训练,坐了一会儿浑身疼,怎么坐着都不舒服。 二毛发觉,站起来拉开墙角柜门,取出两个竹枕,还有两张毛巾被。二毛低声道:“一会儿入梦你们不必打坐,可以躺着睡,效果一样的。” 我都快哭了,这小子也太体贴了吧。 小妖鹿双手合十感谢。 二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出声。小妖鹿先躺下,我还能撑一会儿,坐在旁边。 大概能有半个多小时,黑伞放下残页说,她要入梦静修了,如果要来,可以一起来。说着躺在木板地上,把头帽使劲儿往下压压,遮住大半张脸,整个人伸直放挺,像死了多少天的尸体一样。 小妖鹿想把自己的枕头递过去,二毛轻轻摇摇头。 时间不长,黑伞发出轻轻的鼾声,手里捏着两篇残页,已经睡过去了。 二毛取来一根红线,递给我,让我递给小妖鹿,他轻声说:“这条线能够让我们联梦,缠在食指上就好。” 我其实也能联机,不过需要触碰黑伞,然后再碰他们,太麻烦。二毛这个办法真是绝,一条红线缠在手指上,直接就可以联机。 我也躺了下来,我们三人的食指用一根长长红线缠在一起。二毛道:“睡吧,我带你们去观摩真正的灵修。”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遗落的梦境 我进入了梦乡,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一直到某个时刻,我看到了水中映月,猛然醒悟后开启了清醒梦。 此地是一处山谷,有人在高石上垂钩钓鱼,正是二毛。 二毛穿着一身白色道服,身材修长,梦里的年龄要比实际年龄大了很多,至少四十往上。 “来了?”他没有看我。 “来了。”我说道:“什么时候开始观摩?” 二毛指着身旁的一个小香炉,燃着一炷香,此时已烧到一半。 “香烧完我们就去黑伞的修行之地,再等等弟妹。”他说。 我笑了笑:“她没有清醒梦的经验,够呛能来,现在恐怕已经陷进了无数梦泡里不可自拔。” “再等等吧。”二毛语气平静,古井无波。 我坐在旁边,抱着膝盖看着,深水里没鱼,水面的鱼漂动都不动一下,也不知二毛钓个什么大劲儿。 我浑浑噩噩看着水面,听着清泉流动,二毛忽然一收杆:“走吧,弟妹应该是不会来了。” 此时香火已灭,二毛把鱼竿扔在石头上,背着手往山谷深处进发,我赶紧跟了过去。 我问他,我们现在是谁的梦里,是黑伞的吗? 二毛摇摇头。 “那是你的?” 二毛依然摇头。 我糊涂了,问到底怎么回事。二毛道:“我们现在所在的,是两篇残页的梦里。” 我听傻了,“什么意思?我们在残页的梦里?残页不是人,只是两篇纸,怎么会做梦呢?” 二毛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遗落的梦中秘境,它们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泡影,混杂在无数的梦境世界里。每个遗落梦境,都不是当下之人做出来的,它们来自很久很久之前,是古代人造出来的,没有消散在时间长河中,一直保留着。就我所知,历史上就有两个人曾经留下过这样的秘境。” “哪两个人?” “佛陀和莲花生大师。”二毛说:“佛陀在菩提树下顿悟,便即时造出一个梦境,这个梦承载了所有顿悟成佛的秘密,包括环境、心法、神念等等,这么说吧,谁能找到这个梦,谁就能立地成佛。” “莲花生大师呢?” “莲花生大师造梦的契机更加惊险,当时他正遇到灭法时代,很多经典都要付之一炬。莲花生大师指点弟子在各处埋藏秘典,他还把自己的密宗心法,造成了梦中秘境,期待后世有缘人能够遇到,并进入修行成就果位,重新发扬佛法。埋藏秘典法器叫做地藏,而梦中藏心法,叫做识藏,也叫神藏。这两个梦,属于秘境中的至尊梦,不客气地说,承载了天地和宇宙之秘,谁如果真有这个契机遇到,那真是了不得的事情。”二毛感慨。 “怎么才能遇到呢?”我听得津津有味。 二毛苦笑:“我只知道存在这么两个梦,其他一概不知。其实说着难,细想想是有迹可循的。所有梦,哪怕是高僧大德留下来的神机之梦,也只是个梦,是梦就脱离不了基本规律。比如要联机,要知道端口,端口是个新词,以前称为法门。知道了端口在哪,再知道怎么联机,你就可以进入梦中秘境了。” 我点点头,这个我有经验,两面镜子对照可以出入医生的公域梦。都是一个道理。 二毛道:“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两页残纸能够造梦。” 我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们所在的梦境是陈抟老祖留下来的,距今一千多年了。那两页纸就是进入这个梦中秘境的端口!” 二毛笑:“不笨嘛,孺子可教。” 他突然怔住,直勾勾看着前方。 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对面山谷有一条线的峡谷入口,那里有一只小鹿正在蹦蹦跳跳的徘徊,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低头嗅嗅草绿花红。 “这是弟妹吧?”二毛难以置信地说。 我也是惊讶至极,以前在小妖鹿的梦里我见过她,也是这么一只鹿,奇怪,到了这里她还是这么个鹿形态,难道现原形了? 我们走过去,小鹿看到我们两个,蹦蹦跳跳过来,非常亲密地蹭着我的衣服。 我和二毛对视一眼,我尝试着叫她:“鹿鹿?” 小鹿抬起头看我,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想到了很久远的事。 “你叫我什么?我是谁?”小鹿问我。 我道:“你是小妖鹿,是我的女朋友,我叫的是昵称,鹿鹿。” 小鹿瞬间眼睛有了神采,“哈哈”一笑:“对哦,我是鹿鹿,咦,你是刘海洋,你是二毛哥。” 二毛感慨:“弟妹心灵纯净,梦中呈鹿之原形。刘老弟一语道破身份,让弟妹于蒙昧中自知,有了主体意识。这段公案堪称佳话啊。” 我汗都下来了:“二毛兄,你这就有点尬吹了。她不知梦,我喊了一声她知道了,就这么简单。” “简单?”二毛呵呵笑:“于迷蒙中知我是我,就这一点,地球生物就用了三十亿年的进化时间。知我者便有了灵,这才是生命的意义。你们刚才一问一答看似简单,其实暗含了很深刻的道理。” 他的表情很满足:“看来今天晚上是一个大契机,对黑伞如此,对我来说也是如此。今晚我若有大突破,你们两口子的恩情我是不会忘的,事后必有重谢。” “客气,客气,好说,好说。”我哈哈大笑,有人送大礼,再怎么说也不是坏事。 我们走进一线天的峡谷,两人一鹿慢慢悠悠前行,天空湛蓝无比。 小妖鹿第二次做清醒梦,第一次是我去救她的时候,那时她还懵懵懂懂的,对一切都不熟悉。现在没有任何危险,她蹦蹦跶跶,享受着自由自在的感觉。 “海洋,梦里真好,不像现实那么累,我每个细胞都在欢乐。你太坏了,不教我清醒梦,没想到清醒梦这么好玩。” 她有些乐不思蜀。 我看看二毛,想让他说两句话打消小妖鹿的念头,谁知二毛微笑不语,只是赶路。 对于这一点,我是很诟病的,他太会做人,从来不得罪人。 穿过一线天,到了峡谷中央,眼前陡然一亮,来到了梦的中枢。 眼前是一大片莲花池,香烟渺渺,开满了大大小小的粉红莲花,映着峡谷上空的蓝天,我不禁想到一首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莲花池中央,有一片最大的莲叶,形若冠盖,周围莲花簇拥。巨大的莲叶上端坐着一个女孩,一身深蓝色冲锋衣,扎着马尾。她浑身冒着黑烟,一张脸面无表情,看着有点吓人。 正是黑伞。 二毛嘶嘶吸着冷气,“她身上竟然有这么大的怨气!” 第一百九十九章 身体极限的突破 看着莲叶上的黑伞,我感慨一声:“没想到她还漂亮的,可惜啊。” 小妖鹿看我,“呦呦呦,某人的眼睛快掉出来了。” 我苦笑摇摇头:“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全身都是负能量,沾边烂。哪个男的碰到她,算是倒了霉了。” 二毛咳嗽一声,瞪了我一眼。 我赶忙岔开话题,问二毛现在怎么办。 二毛道:“我们是来观摩的,不要打扰她的进修。你可以走到池边试试。” 我来到莲花池边,蹲下来想伸手摸摸池中水,手试探着出了岸边的界线,就感觉有一层看不见空气膜在。 我使劲儿把手往前探探,空气出现辐射状的波纹,手过不了界线。 二毛走过来说:“这里是有结界的。别说我们了,就算是五百年修行的老妖,也过不了这条线。知道这座道观的厉害了吧。” 我感叹说:“黑伞在这样的宝地静修,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此话怎讲?”二毛问。 我说道:“她一个小女子,能折腾出多少浪花,能修到什么程度?这么一座深山古刹,灵修宝地,这么白白让她用了。” “唉,不能这么说,”二毛道:“修行,不能用影视剧或网络小说的概念来定义,不是非得吞云吐雾御剑飞行,生活里一点一滴的感悟都叫修行。就像刚才你在梦中唤醒弟妹,不过一句话的事,可对于一个生命的演变,是奇点和质爆的巨大变化。你现在还没有启悟之心,不知道什么是体悟当下,只在常识和情绪里随波逐流,做个工具人,还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所以感受不到生命之美。” 我被说的有些无地自容。 二毛拍拍我:“不要紧,什么时候开悟都不晚,别觉得难为情,刚才我对你这番话的作用相当于刚才梦中唤醒弟妹。” 我们两人一鹿坐在莲花池边,隔岸相望池中莲花,黑伞进入定境,一动不动。 我问她要坐到什么时候。 二毛道:“结界内部的时间和我们的时间不一样,里面流逝的更慢,你现在看到她坐了这么一炷香的时间,对于她来说,可能已经坐了几天几夜,甚至几个月了。但是在她的自我感觉里,还是一炷香时间。” 小妖鹿奇怪地说,没听懂。 “弟妹练过冥想没有?”二毛问。 小妖鹿摇摇头:“以前好奇接触过,坐不住。” 二毛点点头:“以后有机会尝试一下冥想,真正到了坐忘之时,不存在时间概念。就像睡了甜美的一个觉,感觉里不过打了个盹,而实际时间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 我和小妖鹿都似懂非懂。 我觉得今天来值了,我拼命记着二毛说过的话,可以作为素材用到小说里。 我们就这么坐在草地上,看着风轻云淡,池水波动,莲花叶上一滴水珠,滚来滚去,落到水面,荡起层层波澜。打坐的黑伞忽然动了动,似乎要从定境里出来。 小妖鹿轻轻说,她要醒了。 我实在忍不住问二毛,她到底要修到什么程度,难道突破了就能成仙? 二毛聚精会神看着,轻轻道:“知道蛇为什么蜕皮吗?因为它们相信在一次又一次的蜕皮中,总有一天会长出脚来。她能修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她在努力让自己长出那双脚。” “二毛兄,黑伞的遭遇挺悲惨的,受到了很多肉体上折磨,她说憎恶身体,这一点你怎么看?”我问。 二毛笑了,反问说,你怎么看。 我说道:“我信奉灵魂之上,我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灵魂的,经过这段时间清醒梦的训练,我愈发感觉到肉身对灵魂的桎梏,肉身是最大的牢笼,把我们的灵性紧紧封锁在三维泥潭里,如牛重负。” “那你想过自杀解脱吗?”二毛问。 我摇摇头:“自杀到不至于,但我也不恐惧死亡,我相信死是另一种生。” 二毛看向小妖鹿:“弟妹什么意思呢?” 小妖鹿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和海洋的看法差不多。” 二毛点点头:“其实你们和黑伞都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价值观出了问题。” 他对我说话真不客气,我不服气问是什么。 二毛道:“你们把肉体剥离在灵的概念之外,为什么肉身就不是灵的一部分呢?” 我坐在草地上目瞪口呆,简简单单的这一句话,在我听来却犹如五雷轰顶,说不出什么滋味。 二毛道:“我的看法就八个字,尊重生命,灵肉合一。” 我正震惊着,黑伞忽然从莲叶上站起,轻踏水面,凌波微步,走到岸边,冲我们点点头。 走得近了,她身上的负能量让人窒息,特别重,黑烟滚滚。她的脸庞其实漂亮,形象很好,就是太黑暗了。 “谢谢你提供了这么个地方。”黑伞站在水面对二毛感谢。 二毛坐在草地上,笑着说:“能见证你的进修,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福分。” 黑伞点点头:“下面我会进行最关键一步的突破,我会放开结界,你们可以尝试感同身受。” 二毛眉头一挑,眼睛亮了。 黑伞道:“我会突破身体承受的痛苦极限,你们酌情感受吧。” 她转过身,再次走在水面,荡起微微水纹,来到莲叶,重新坐了上去。 我再试探伸出手触摸眼前的空气,那道看不见的膜没有了。我又往前坐坐,脚都快碰到水了。 小妖鹿也向前走,趴在水面上。 二毛说道:“你们最好往后一点,一会儿整个池子都会配合她的境界突破,到时会出现料想不到的事。” 我和小妖鹿没有后退,笑嘻嘻不以为然。 黑伞盘膝坐在莲叶上,双手叠放膝头,进入了很深的定境。 毫无征兆中,池面起了风,风越来越大,无数莲叶和莲花在风中乱点头,本来平静的池水出现了层层波澜。 一声雷响,本来明亮的天空遮蔽成黑暗,浓浓的铅云笼罩其上。 我感觉不妙,赶紧拉着小妖鹿往后稍稍,二毛的面色也变得凝重。 “咦,这么多的蚂蚁?” 小妖鹿突然叫了一声。 第二百零一章 开悟 蚁群从黑伞身上退去,再次现身的黑伞,全身上下黑烟散尽,浓浓的负能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她,是个身穿白纱眉目清秀的少女,和整池子的粉红莲花照相呼应,美不胜收。 我都看傻了。 洗净铅华的黑伞慢慢站起,脚尖点水,亭亭玉立,宛若仙子。 “她真的突破了,”二毛感慨:“用极端痛苦的方式完成了净化,这种修行我做不到。” 黑伞踩着水慢慢走过来,冲着我们点点头,说话的声音竟然也变了,脆生生的像是嚼着萝卜,“谢谢你们。” 我和二毛双手合十冲着她微微鞠躬。 小妖鹿前腿儿直接跪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她。 黑伞笑了笑,轻轻说:“接下来,我会尝试再次突破。” 二毛目瞪口呆:“你还想突破到什么境界?” “开悟。”黑伞说道,然后补充了一句:“我想成为先知。”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感觉匪夷所思。 二毛道:“你已在极限中突破,何必再挑战更加风险的境界?” “为了我弟弟。” 黑伞没有废话,踩着水面走回去,端坐莲叶入定,进入忘我之境。 二毛吸了口气,尝试着伸出手触摸结界的边界,只摸了一下,他像是烫了一样马上缩回手。 “怎么了?”我问。 二毛道:“她正在突破到先知,这个境界已经不是我能理解的了。” 我舔舔嘴唇,今天这么幸运吗?亲眼看到一个人开悟,说不定我也行……想到这儿,我轻轻把手探过去,想看看那是什么滋味。二毛一把拉住我,摇摇头。 全知之境就在眼前,我实在控制不住,暗叫一声得罪了,把他的手撇开,硬生生把手触摸到了边界。 就这轻轻一下,瞬间之内大脑涌进无数信息,这些信息不止文字,还包括画面、情绪、线条、星云、数学符号、公式、逻辑关系……相当于把从小学到博士生所有的知识,一秒钟全部灌输进大脑。 我瞬间就躺在地上,眼前一片苍茫的白色,死了差不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把我扶起来,我能看到东西,但视觉信号不往大脑里传递。心里明白,现在的我和木乃伊差不多,自己和外界完全割裂。 又过了好一会儿,这些感觉才慢慢恢复,我看见二毛还有小妖鹿,小妖鹿看着我都快哭了,“你总算醒了,你要吓死我啊。” 我艰难转动脑袋,虚弱地说:“过了多久?” 二毛摇摇头:“让你不要碰你偏碰,全知全能是那么好玩的吗?” 我大口喘着气,脑袋嗡嗡的,像被谁扇了个大嘴巴。 二毛道:“什么叫先知,必然全知全能,那什么叫全知全能呢?必然是所有信息、所有可能、所有逻辑全部知晓,而且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可随心调用,这种境界是你我能尝试的?人类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如果涌入信息太多,就会宕机。轻则昏迷,重则精神病。“ 我揉着太阳穴,好半天才缓过来,指着黑伞说,她怎么就可以? 二毛苦笑:“你我能跟她比?黑伞是个难得一遇的修行天才,如果她能拜入我师父的门下,我师父睡着了都能笑出声来。不过话说回来,她绝对不可能达到先知境界,因为归根结底她是个人。” 我们边聊边观察黑伞的状态,她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那本残页这么厉害吗?”我问二毛:“你怎么没拿着修修?” 二毛苦笑:“残页上记录的内容,必须联系上下文才能知晓,我哪有那个胆子,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冒然去修。不过,我料想陈抟老祖的原文并没有那么强悍,可能只是介绍了一种进修的方法,现在能突破到哪一步,要看黑伞本人的资质。” 我们坐在池边等了很长时间,我有点坐不住了,拉着小妖鹿在草地上玩。二毛则盘坐在地上,也在内观进修。 小妖鹿还是鹿形态,在这里玩得可高兴了,上蹿下跳,在地上打滚。她说自己活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快乐过。 “哥哥,”她亲昵地叫着我:“回去之后教我清醒梦好不好,求求你了。” 我说怕你误入歧途。 “看你说的,做梦怎么能误入歧途呢?做不好还做不坏吗?”她嘻嘻笑着。 我暗自苦笑,我认识的几个学清醒梦的女孩,火妹、佳佳、孟果,这三人没一个得好的。清醒梦就是人类禁区,看着很诱惑,走进去全是黑暗。 我正琢磨着怎么拒绝,二毛忽然道:“她开悟了。” 我看过去,莲叶上黑伞站了起来,身上原有的光芒和能量全都没有了,没有负能量也没有正能量,很平静的一个人,像是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她踩着水走过来,脚下点水无涟漪,脚背没在水下。 她来到岸边,一踏步走上了岸,坐在我们对面。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张脸,一片平静一片茫然,让我想到了婴儿,而她的那双眼睛却全然不同于婴儿,仿佛九旬老人的眼睛。 “你开悟了。”二毛双手合十,朝着黑伞拜拜。 黑伞坦然受之,微微点点头。 我和小妖鹿不知道什么是开悟,但看黑伞如此恬静,极度放松,至少状态就不同于常人。 我问道:“什么是开悟?你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开悟就是开悟。”黑伞说:“什么都放下了,想开了。以前一件件杂念和执念,包裹紧紧的藏在心底,现在每一个念并没有消失,而像花一般绽开,我可以清晰看到花瓣上的纹路。” 小妖鹿急忙问:“我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我也想开悟,我经常被情绪掌控,情绪很不好。” 黑伞想了想:“执念之花绽开后,我可以清晰看到它的因、它的变化、是如何和不好的回忆相勾结,形成一个新的执念……它像一个动态的液体鲜花在流动。执念和情绪是如此美丽,它们是灵的馈赠,是天机造化,以前我为什么要害怕这些呢,唉,真是幼稚。” 小妖鹿还是一片茫然。 黑伞说:“情绪来了,别急着陷进去,而是用当下的目光去审视去观察去玩弄,它是你的玩具,你不是它的玩具。” 小妖鹿有些灰心丧气,嘟囔说:“说得轻巧,做起来难。” “所以啊,”黑伞慢条斯理地说:“为什么叫修行,而不叫修言。开悟是做出来的,是真正经历痛苦磨出来的,不是脑子空想出来的。” 第二百零二章 聆听教诲 我小心翼翼问:“那你现在的状态是开悟吗?” 黑伞笑了,面若春风,就像在看一个天使。她笑着说:“我开悟了,却没到先知境界。” 二毛摸着下巴,仔细思索:“这两种状态有什么不同呢?” 黑伞道:“开悟,是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不知道。而先知是无所不知。开悟是心境,先知是技能,就这么简单。” “我没听懂,什么叫知道了自己不知道。”我问。 黑伞想了想说:“你觉得现在什么都懂吗?” “当然不可能。”我笑了。 黑伞说:“那你知道自己都有哪些不懂吗?” 我嘬着牙花子:“当然了,高数、量子力学、金融学、天文地理、宇宙星河……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我说的不是知识,”黑伞想了想:“是一种价值观,是心境。简单说吧,现在的互联网很发达,什么5g、6g的,有一种后果很可怕,就是信息茧房。每个人都困在自己的认知里,困在自己喜欢的信息里。原以为,井底之蛙有了网络,便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但结果是,亿万只井底之蛙互相联网,彼此告知,外面的天空就井口那么大。他们接触不到井外的信息,也不会关注那些信息,就算鸟儿带来了外面天空的信息,它们也不会接受。这种状态是知识茧房,更是心境的茧房。” 我若有所思,脑子乱糟糟的,黑伞的话说到心里了。 “见世面,不是指见得多,而是见到不同。”黑伞一字一顿道。 我叹了口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如做一只快乐的井底之蛙。” “井底之蛙快乐吗?也不见得。”黑伞说:“就算我现在开悟,醒来之后还是要继续学业,毕业后去找工作,承受生活之苦,照顾脆弱的弟弟,还能怎么样呢?但是,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封闭、哀怨,而是每时每刻都沉浸在快乐和愉悦里,我像是贪婪的人品尝美酒一样品尝着人生的每一秒,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回味嘴里每一处的味蕾颤抖。” “苦中作乐呗?”我说。 黑伞笑了:“在我概念里,没有苦和乐这两个字,乐字一出便有苦生,不要对任何瞬间进行评判和标签。” 我叹了口气没说话。 二毛感慨:“看来是真开悟了。羡慕你啊。” 黑伞抬头仰望梦中星空,“现在仅仅还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找到宇宙里的大我,实现天人合一。修行之路漫漫,我将终生而上下求索。” “你还有欲望啊。”我有些不服气地说:“有欲望能叫开悟吗?” “未知带来欲望,全知全能者才能做到真正的无欲。”黑伞说:“不过,那有什么意思呢?人最大的快乐就是未知中创造未来。创造力是全知全能者可望不可即的能力,他渴望未知,就像我们渴望全知。如果我真的有一天达到了全知全能之境,什么都知道了,那么下一步便是自我毁灭,天人五衰。” 我们几个像小学生一样,已经趴在地上聆听了。 黑伞说:“全知全能者仿佛参透了一切,但完全脱离了物质。单纯的知识和经验无法对现实世界产生任何影响,永远只是幻影。” 二毛“噗通”一声跪在黑伞面前,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多谢赐教,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有幸得开悟者讲法,茅塞顿开,大恩不言谢。” 我和小妖鹿目瞪口呆,不至于吧。 黑伞的身体在慢慢消散,化成尘沙,她要脱梦出去了。 二毛赶紧说:“还请最后给一句留言。” “身体是链接知识和现实世界的唯一载体,必须善待身体,感受肉身带来的所有感知。如果连身体都无法善护,还谈什么灵修!”黑伞说完这句话,无影无踪而去。 黑伞真的开悟了,她对身体的看法和开始截然不同,完全两个态度。 我们从梦中醒来,黑伞已经走了,地上用灯油写了几个字,“有缘江湖再见。” 除了这几个字,地上还摆着一套古籍。我拿起来看,书保存得很好,封面写着“先天方圆术”几个字。 黑伞居然把压箱底的秘籍留下来了。我交给二毛,他感慨说真的开悟了,他妈的书都不要了。 小妖鹿试探着说,这本古籍能不能拿给她看看。 二毛犹豫了一下,正要递过来,我一把打开小妖鹿的手,“看什么!没什么可看的。” “参考一下嘛,当个素材也好啊。”小妖鹿央求。 我坚决不允许。 二毛便把古籍收起来,此时天光已亮,走出房间,清晨的空气极为清新,鸟语花香。小道童前来,告诉我们早饭准备好了。 我们三人在院子里简单洗了把脸,去食堂吃饭,道观饭菜很清淡,小米粥大饼子还有咸菜,我吃的津津有味。 我一直回想着黑伞开悟之后说的话,但一大半都遗忘在梦里,只零星记着几个关键词,而且神性已消,觉得索然无味。 我问道童要来了纸和笔,嗖嗖狂写,能记住多少写多少,小妖鹿在旁边补充。 二毛吃得很安详,我告诉他,等我记录好把文本传给你。 “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他说。 “你都记住了?” 二毛笑:“需要记才能领悟的东西,都不是真东西。我都消化了,化成了自己的理解。” “你牛。”我心中暗道,你小子真能装比。 道观主持,名号青霞子的老头走过来,告诉我们,一起来的那个黑衣女孩已经走了,自行出山去了。 “随她去吧。”二毛说:“有缘自会再见。” 吃完饭,我们和道长告辞,离开了道观,坐着车从山里出来。 开到市区的时候,二毛叫停也要离开,下车前递过来一张名片。 上面联系人的名头写着张先生,后面是一串电话,电话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萨古鲁学院办事处”。 二毛道:“下个月在秦岭终南山,有一场萨古鲁学院的闭关体验,大概一周时间。两位如果有兴趣就告知我,然后再联系这个人。他会安排好一切事宜。” “那是什么玩意儿?”我疑惑地问。 二毛笑了笑:“闭关是现在很时髦的活动,都市人放下尘世负担,离开钢筋水泥,进入深山闭关灵修,具体过程我也没体验过。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自然要回报,如果决定要去,全程费用由我来支付。名额有限,机会难得呦。” 我有些不好意思。 二毛拍拍我的肩:“别跟我客气,都是江湖儿女。”他下了车扬长而去,消失在深深的黑夜中。 第二百零三章 右眼 拿着二毛给的名片回家,来回翻翻,什么萨古鲁学院,听着就像野鸡学校。我不以为然,扔在一边。 小妖鹿问我什么意见,我摇摇头:“没那么多时间,下个月预定交稿,我现在时间很紧。“ “可是我想去。”她低声说。 “那你去吧。”我把名片递给她。 小妖鹿“哎呀”了一声,“你都不去,我去还有什么意思,算了吧。” 看着她落寞的神色,我于心不忍,但对这种活动实在提不起兴趣。 我上网查了一下,这种闭关不让带手机不让玩电脑,严厉的甚至都不让说话。我如果是富翁,没有尘世所累,去玩玩也就玩玩了,下个月正是小说攻坚的关键时刻,还是算了吧。 最近很少做清醒梦,灵感不那么充足,小说写得不是很流畅,经常卡文。故事过了中盘写结局愈发困难,要铺垫高潮,要对所有线索都有交待,还要升华主题,难啊。 我背着手在客厅来回踱步,凝思苦想,就是过不去一个情节点。憾綪箼 小妖鹿帮我支招,我全否了,写到这种程度,外人再厉害也和你的思路隔了一层,意见都是隔靴搔痒。 我长叹一声,实在不行今晚入梦,最好是做噩梦,刺激一下灵感。想到这儿忽然心念一动,有日子没去看解铃了,莫不如去他那看看,聊聊天喝喝茶,解压一下。 晚上睡觉进入梦乡,清醒梦中用两面镜子互照,瞬间就来到了庭院迷宫。有日子没来了,看着这座黑深深的高墙安宅,我感慨了一下。 推门进去,庭院深深,四周漆黑如墨,只有中央的凉亭微微亮着光,解铃犹如剪影,落寞的身形正在喝茶,似乎在沉思什么。 我走过去,他没有任何惊讶,指着对面的椅子说:“请坐。” 我问他最近怎么样。 “剑异思千来过了。”解铃平静地说。 “什么?!他在哪?”我警觉地四下看看。 “他被我净化了。”解铃说。 我知道他不可能和我说其中细节,点点头,“那就好。” “肉半斤迟早会发现他的异常,肯定生疑,会来这里考察。”解铃道:“我预料这个时间不会太长,说不定就在今晚。” 我汗都下来了,说你别吓我。 解铃道:“这个地方不能呆了,继续待下去,迟早我会有杀身之祸灭顶之灾。” “你不是说不能离开这里吗?除了这儿还能去哪?”我关心地问。 解铃直直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瞬间明白了,然后指指自己。 解铃点点头:“我会在庭院设置一个眼睛,可以理解为摄像头或是监测仪,监视肉半斤在这里一举一动,如果没危险的话,我会重新回来。还得麻烦你一下,这段时间我还要寄居在你的身上。”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 我对解铃是一百个信任,而且赶他说话了,我们是同一个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解铃走过来,正要有所动作,忽然停下来,墨镜下的表情极为凝重,“不对,不妥。” “怎么了又?”我疑惑。 解铃连连拍手:“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我纳闷,听他说。 解铃道:“肉半斤发现这里异常,如果你是他,继续往下调查,你觉得他会调查谁呢?” 我瞬间灵感勃发,想到了一种可能,喉头动了动:“我?” “对!”解铃点头:“你毕竟在这里被考验过,还活着出去了,肉半斤早已把你列入怀疑名单。如果我上了你的身,肯定躲不过他的眼睛,反而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我有些着急。 解铃站在亭口背着手,看着黑森森的大院子,似乎下定了决心,慢慢说:“此时此刻,是我修行以来面临的最大关口,能不能过去就看这一下了。” 他看着我,目光透过墨镜极为坚定,一字一顿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自我毁灭。” “啊?”我大吃一惊,以为听错了,赶忙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自我毁灭。”解铃平静地说:“我会把自己毁掉。如果我在梦世界压根就不存在,肉半斤自然不可能找到我。” “这……这……”我磕磕巴巴半天没说出来:“不至于吧。” 我心里空落落的,解铃如果就这么挂了,哭到不至于,肯定会难受好长时间,最重要的东西突然没了。 解铃笑了笑:“毁灭是毁灭,但我会留下一个种子,像当时火妹留下来的种子一样。”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等肉半斤完蛋了,你再把这颗种子找一个好地方种上,我便会再生。” “肉半斤……完蛋!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说话声大了,赶紧压低。 解铃目光炯炯看着我:“看你了,这也是你修行的门槛。我给你这个任务,把肉半斤干掉!” 我心脏狂跳,就我现在这水平,别说肉半斤了,就连净化前的剑异思千都能稳稳压我一头。 我嘬着牙花子,垂着头思索了半天,心乱如麻,最终还是坚定说了声“好”。 解铃让我把眼睛闭上,细细索索不知什么声音,他把手按在我的右眼上,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右眼一阵剧痛,我惨叫一声。 疼痛不比被子弹蚁咬了差多少,疼得我冒冷汗。 解铃轻声说:“委屈了,睁眼吧。” 我缓缓睁开眼,解铃镜摘掉了,他的右眼部位是个血淋淋的深洞,眼珠子挖出去了,而左眼的眼眶里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掌,眼珠长在掌心。整个场景又诡异又邪恶,压的心里堵得慌。 解铃道:“我把种子放在右眼里,寄生在你的右眼上。你记住,种子是没有意识的,只要没有自主意识,便不会被肉半斤察觉。但它也不是毫无用处,能帮你记录梦中发生的一切,相当于是个记录仪吧。而且,如果你丧失了意识,它会启动应急反应,临时接管你的意识,让你和它都不会消亡。” 他抬头看看天:“不早了,你赶紧走吧,再晚些被肉半斤堵住,一切都来不及了。为了让我的毁灭更有意义,如果他敢来,我会选择和他一起同归于尽!” 我站起来看着他,最后挤出两个字,“保重。” “保重。”他点点头。 第二百零四章 抓梦魇 我从梦中醒来,长吁短叹,一天都郁郁寡欢。解铃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自毁,现在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唯一的种子留在梦中我的眼睛里,什么时候再出来,要看什么时候扳倒肉半斤。 小妖鹿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没法细说,这是个秘密,搪塞过去。 一白天我都坐卧不宁,不行,今天晚上再去庭院看看,不看那么一眼心放不下,心里不安。 晚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进入清醒梦正要构思出两面镜子,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刘海洋。” 回头一看,来人是肉半斤。我眼眉就跳了跳,心脏控制不住的乱跳。我勉强稳住心神,叫着:“肉师父,你怎么来了?” 肉半斤笑笑:“今天晚上集训。” “我不知道啊,群里没通知吧?”我腿肚子都在转筋。现在看肉半斤,别说干掉他,就算多看一眼,都心有余悸,那种恐惧都刻在记忆里了。 修习清醒梦之后,能让我如此害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黑伞,现在人家已经顿悟而去,我没了一个心腹大患。还有一个就是肉半斤,我害怕他,和他能力强不强没关系,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打心底怕。 肉半斤背着手,笑呵呵上下看我,说道:“我是临时起意。走吧,他们已经到了,都在等你。” 说着拉住我的手,不由分说,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遁入圈中。 我眼前一黑,再恢复光亮的时候,到了一处莫名其妙的地方,站在山头,远处是深夜晚空,天边挂着黑森森的黑云,山谷是一片类似盆地的地方,植被茂密,树盖遮天蔽日,极远处还有村落,隐隐亮着星星点点的光。 山谷蒸腾出一片黑烟,充满了妖气,像是西游记里师徒四人要翻过的一道妖山。 我问这是什么地方。 肉半斤嘴角笑了笑,说了声:“跟我来。”飞腾在空中,以极缓慢的速度,从山崖飞了下去。 我跟在后面,我们一前一后下了山,谷口有一座破烂的古庙,庙口坐着两个人。正是钱三串和佳佳。 两人彼此间没有说话,互相背对着,看来矛盾一时半会儿化不开。 我们落了地,肉半斤道:“大家过来集合。” 钱三串和佳佳走过来,我赶紧打招呼:“老钱。”钱三串面无表情,微微点点头。 这小子闹什么呢,跟我装深沉,我又对佳佳打了招呼,佳佳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也就不说了。 肉半斤道:“今天晚上临时通知大家,是因为机缘难得,临时给大家加了一堂课。” 我们三人没说话,现场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这节课叫抓梦魇。” 我听得稀奇,看看钱三串和佳佳。 他们两人都没看我,表情非常严肃。我只好聚精会神,听肉半斤说着什么。 肉半斤道:“现在我们所在的梦境,来自于一个心理疾病很严重的人。此人被噩梦折磨了将近二十年,最近听说梦疗这件事,便找我咨询治疗。我呢,带大家过来见识见识。这个人的梦里藏着一个很可怕的梦魇,咱们的任务是找到它,并且抓到它,听明白了吗?” 我们三人一起喊,“是!” “呦,正主来了。你们先躲在一旁。”肉半斤看向树林深处,一条黑暗小路摇摇晃晃走来一个女人,衣服是十几年前的样式,拿着昏暗的手电,一步步过来。 我、钱三串和佳佳进了庙里,躲在一个破烂的柜子后面,而肉半斤踩着供桌上了神位。 神位本来就是空的,他盘膝坐在那里,瞬间幻化成一尊菩萨,双手在空中画圈,越转越快,出现残影。 双手停下来时,他又多出了七八只手,像千手观音一样摆好姿势,全身绽放金光。 打着手电的女人走进庙,跪在肉半斤神位前,手电放在一旁,双手合十,表情极为虔诚。 “小女子齐霞,跪拜菩萨,自从那件事之后二十年,我每日行三件善事,天天供奉佛像,深夜要诵读《地藏经》,一天不敢懈怠。你大慈大悲保佑我,不要再让我遇见那个人,想起那个人。那个人的名字我都不想提,给菩萨磕头了,磕头了。“ 她砰砰给肉半斤磕头。 肉半斤七八只手在空中画圈,随后凭空一指,一道光打在女人额头。 这个叫齐霞的女人正在磕头,全然不知,被光这么一打,愣了一下,得到了什么启示,然后走到供桌前,钻进桌子下面。她掏出了几样东西,有蜡烛、火盆、一沓黄刀纸,还有几张符咒。 齐霞冲着肉半斤又拜了拜,抱着这些东西出了庙门,走向森林的深处。 她刚走,肉半斤从神位上下来,恢复原貌,点手叫我们出来。 “跟着她,她去祭拜梦魇了。用她做钓饵,把梦魇引出来。”肉半斤说。 我情不自禁说:“你刚才在她身上打了一道光……” “我用神识告诉她,必须去祭拜梦魇。”肉半斤说:“不扮成菩萨她不会上当,这是她的信念,要利用好。” 我喉头动了动,心想你丫真是够损,装菩萨骗人当诱饵,也不怕遭报应,下雨打雷怎么不嘎巴一下劈死你。 这番话也就在心里说说,肉半斤小心眼,我是真害怕他。 我们沿着齐霞消失的方向一起过去,没人说话,沉寂的气氛很压抑。 没走多远眼前出现一处乱葬岗,云深月黑,悲风四起。 肉半斤让我们把眼睛放亮,寻找齐霞的踪影,她在哪梦魇就在哪。 钱三串和佳佳不说话,这种气氛我也不好和他们私聊,实在忍不住问道:“肉师父,齐霞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这个齐霞是二婚,后来找的丈夫也是二婚,两人没离婚的时候就开始私通,是姘头,后来露水姻缘就走在一起。二十年前出事的那天下午,齐霞很早从单位出来,买菜回家做饭,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的血,白墙也是大片大片的血。她一个妇女没见过这等场面,一时没分析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走进了卧室,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 梦魇即心魔 肉半斤讲述齐霞的经历,说她二十年前二婚,有一天下班买菜回家,到家后发现满墙都是血,当时没反应过来走进卧室,发现了一件让她毛骨悚然的物件。 “那是一具尸体。”肉半斤说:“一个女的脸色青紫舌头伸老长,死不瞑目瞪着眼,脖子上有一条像孩子嘴那么长的刀口,已经死在床上。卧室的地上拖着长长一条血迹,显然这具尸体是死在客厅,然后被人拖进了卧室。” 我都听傻了,问然后呢。 “杀人凶手就是齐霞的二婚丈夫,那个男人约死者回家谈事,那时候都淳朴,没做多想。结果这个男人见色起意,见女人不从,一怒之下就把她杀了。这件事最可怕的环节是,等齐霞从卧室出来准备跑的时候,发现她丈夫也就是凶手,正平静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看她。” 肉半斤继续道:“两人进行了一番对话,齐霞看出丈夫在犹豫,到底是杀不杀了自己,生死就在一线。后来她说了一句话,救了自己一命,她说下面有姐妹儿在等着自己,如果不下去会引人怀疑,而且自己如果出事,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丈夫。” “也算急智,”我点点头说:“在那种情况还能冷静说出这样的话,算不错了。” 肉半斤笑:“她丈夫也是第一次杀人,看着平静其实心乱如麻,见齐霞说的在理,就放她走了。齐霞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同楼的好朋友,两人一起报警,警察来了,凶手绳之於法。从那天开始,齐霞就落下一个失眠的病根,到现在二十年了,也不知她怎么熬过来的,每日靠安眠药度日,不能听到她前夫的名字,哪怕单独一个字都不行,都要崩溃,记忆会把她带到血淋淋的那天晚上。前几天她女儿带她过来找我治疗。我们今晚的任务很简单,找到她梦里的梦魇,也就是记忆塑造出来的心魔,找到之后我自会处理。” 肉半斤说了这么多,一直是我应和,从始至终钱三串和佳佳没说过一句话。 我觉得很没意思,想和钱三串交流,肉半斤忽然轻声道:“别讲了,我们找到了。” 树林里树木茂密,看不到前路,隐隐有手电光亮透过树枝出来。 我们几个来到树前,偷眼往里观瞧。里面是院子大小的空地,一个又一个的坟包,黄泥和红砖胡乱垒起来,每座墓碑上都刻着字,但雾蒙蒙的看不清,像是打了一层马赛克。 除了这些老坟,空地大约还有几百具尸骨,所谓尸骨就是尸体和白骨都有,乱七八糟堆在那,有的扔在老坟中间,有的是成群堆放,像山一样。 一些墓碑前放着供品,有腐烂的食物、水果和酒瓶子,还有残败的香头。 齐霞打着手电站在群坟之中,面前是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树。 树头上挂着一具女尸,下半身的衣服有些模糊,如同烟雾缭绕,看不清楚,但脖子以上的脑袋却清晰可见,伸着长长的紫色舌头,微微闭着眼,披头散发。 最古怪的是这具女尸表情,不是惊怖和死不瞑目,而是一种恬静,一种向往幸福的表情。 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伸着长舌吊死的人脸上,显得格外诡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具女尸的下方,靠近树根的地上,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 齐霞“噗通”跪在地上,把庙里请来的蜡烛、黄刀纸什么的,摆放在棺材前,极为虔诚的双手合十,面对棺材嘴里念念有词。 “你有什么想法?”肉半斤饶有兴趣地问我。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肉半斤好像特别眷顾我,全都在问我问题,态度和蔼。但我不能被麻痹大意啊,不清楚他是什么用意。 我尝试着说:“难道梦魇在那口棺材里?” 肉半斤道:“你说得对。如果我们没有猜错,梦魇的原型应该是她的凶手丈夫。那人判了死刑被绳之於法,在她的内心却形成了魔,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着。我们今天就要把他拿下,彻底解决。” 我心头怦怦乱跳,又有些小激动,手都在颤。且不说此时此刻的气氛让人紧张,这件事本身素材也好啊,记录下来正好用在小说里…… 肉半斤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个地方是齐霞的心魔所在,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二十年来已经把这个地方给屏蔽了。如果不是我借用菩萨身启发她,她是万万不敢踏足此处的。” 我适时拍马屁:“肉师父,果然功德无量。” 其实呸了一声,你小子不就是借齐霞做诱饵钓出梦魇吗,充什么大掰蒜。 肉半斤是小心眼,爱听好话,就喜欢拍马屁,顿时眉开眼笑。 这时齐霞做完了自己的事,烧掉了黄刀纸和符咒,也三跪九叩祭拜完毕,站起来表情果然有些释然。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抬头看看吊在上面的女尸,轻声说:“菩萨保佑,让这个可怜的女人也得到安息吧,唉,造孽。” 她转身打着手电走出坟圈子,消失在树林深处。 “好了,现在该怎么出手了,”肉半斤摸了一下鼻头:“佳佳。” “在。”佳佳今天晚上可算说了第一个字。 “你去把棺材盖打开,把里面的梦魇拽出来。”肉半斤吩咐。 佳佳答应一声,要分开树枝出去,我赶紧拉住她,轻声说:“肉师父,要不然让我们男的去吧,佳佳毕竟是个女孩。” 说这话的时候,我给钱三串递眼色,这时候你不往上冲做护花使者吗?怎么这么木讷,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谁知道钱三串置若罔闻,没看见一样。 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上。肉半斤摇摇头:“又不是真的尸体,这是梦!怕什么的。梦境皆是幻象,不要被眼前现象所迷。佳佳,去吧。” 佳佳挣脱了我,分开树枝从小树林走出来,借着月光一步步来到歪脖子树下,那具棺材前。 我看得手心捏了一把汗。 佳佳撑住棺材盖,用力一推,厚重的棺材盖子应声而开,敞开一条大缝。佳佳趴在棺材边缘,探头看。憾凊箼 就在这时,突然从棺材里伸出两只手,猛地环住佳佳的脖子,使劲儿一拽。 佳佳反应不及,整个人摔进棺材里,再没了动静。 第二百零六章 失忆 佳佳掉进棺材,把我吓够呛,我正要过去,被肉半斤拽住。肉半斤看向钱三串,钱三串二话不说从树林钻出来,直奔棺材。 我心里说话,你刚才干嘛去了。 肉半斤道:“还没轮到你,看看钱三串怎么办。” 钱三串到了棺材口,往里看了看,手扶边缘一纵身跳进去。我暗暗惊呼,这小子真有股子鲁劲儿,敢干。 等了片刻,棺材寂静无声,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肉半斤拍拍我的肩膀,其实我好怕,这个时候硬着头皮也得去,钱三串和佳佳都遇险了,我不可能临阵脱逃,坐视不管。 正要去,肉半斤轻声道:“你记住一点,梦魇可以随时变化,它虽然来自齐霞的梦,但本身也是有意识的,它会分辨你最怕什么。唯有一条可以保住自己。” “什么?”我问。 “真诚。”肉半斤道:“面对恐惧的事物一定不要胆怯,要保持赤诚之心,有什么就说什么,想什么就做什么,它就蛊惑不了你。” 我苦笑一下,这一点说着简单做起来难,“肉师父,刚才佳佳和钱三串去的时候你怎么没交代,早说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你们白白冒险的。”肉半斤诚恳地说:“这只是一个考验。” 我深吸口气,从树林里钻出来,一路小跑进了坟圈子。此时月黑风高,冷风四起,荡起一层烟雾,整个场景就像鬼片。 我来到歪脖树下,抬头看,那具女尸就挂在上面,脚底离着我大概也就十几厘米,我腿肚子都转筋,负能量太大了。赶紧低头,小心翼翼往棺材里看。 棺材深处因为光线的关系,形成了深渊一般视觉效果,幽深无比,竟好像没有底一样。 棺材底部似乎有声音透出来,“进来啊,你进来啊。” 看着棺材,我心要跳出来了,一咬牙扶着棺材边缘,猛地跳了进去。 森森黑暗,目不视物,感觉自己在下沉,下沉。 不多时到了棺材底部,极黑的空间里坐着一个人,像极了黑色剪影,正看着我。 没等我反应过来,下一秒钟他突然窜过来,我的心被恐惧牢牢抓住,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肉半斤交待过的,一定要真诚,不要胆怯……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醒来,躺在破败的庙宇门口,没看到钱三串和佳佳,只有肉半斤。 他看着我,说:“醒了?” 我点点头,自己还在梦中,有些头晕恶心,想从这里脱梦出去。 “不急出去。”肉半斤面色如常:“咱俩聊聊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师父,发生什么了?”我迷迷糊糊地问。 “你表现得很出色。”肉半斤道:“你还记得什么吗?” “什么都不记得。”我迷茫地说:“就记得在棺材下面,有个人好像在坐着,然后窜过来,我就晕过去。” “你晕了之后保持着本色,没有被梦魇同化,很好。”肉半斤点点头:“你是个很出色的修梦者,过几天我会引导你们进入下个阶段的学习。现在你走吧。” 我答应了一声,晕的不行,赶紧想脱梦出去,抬头看到庙宇,好像和印象里感觉不一样。 “看什么呢?”肉半斤问。 “我记得这座庙没有对联吧,现在出现了一副对联。”我指着庙宇门前双柱悬挂的牌匾。 肉半斤微微笑:“那是我题的,我练过毛笔字,是童子功。好了,去吧。” 他一句“去吧”,我恍恍惚惚从梦中睁开眼,醒了过来,已天光大亮。我只觉得浑身沉重,动一下都难受,小妖鹿从门外进来:“呦,你可真能睡,反常态了。昨晚咱俩也没运动啊,怎么这么累。” 她嘻嘻笑。 我坐在床头,脑袋嗡嗡响,看了一眼闹钟已经上午十点了,自打学校毕业好像就没这个点起来过。我早上六点起来都习惯了,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我让小妖鹿坐在旁边,拉着她的手,好半天才确定是真醒过来了。 她有些担心:“你咋了呢,没事吧?” 我把昨晚的梦说了一遍,小妖鹿听着皱眉:“下到棺材里你就失忆了?” “是。”我完全复苏过来,摸出一根烟点上。 “对了,你问问钱三串和佳佳,看看他们在棺材里都遭遇了什么,互相印证一下。”小妖鹿提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鹿鹿你可以啊,跟着我这段时间有不少长进,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 小妖鹿笑:“难得一次我起的比你早,早餐都备好了,你出来吃啊。” 我搂着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们两个说笑了一阵,我摸出手机给钱三串发了个信息。时间不长,他打来语音电话,我们通了个气。 “你不找我,我也得找你,”钱三串说:“昨晚到底发生啥事了?” “你也失忆了?”我惊诧:“难道棺材里有什么特殊机制,让我们都失忆?”ganqing五.com “我看也是。”钱三串说:“进到棺材下面,我就完全记不得了。我一醒来就担心佳佳,赶紧打电话,她压根不接。你等会儿问问她的情况。” 我说,你放心吧,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那就算了。 我要挂电话,钱三串道:“老刘,你挺不够意思的。” 我问他此话怎讲。 钱三串道:“还能怎么说,肉半斤让佳佳第一个去探棺材,我说我第一个来,他不让,我便对你使眼色,让你去,然后你跟我装傻,看都不看我。真他妈不够意思。” 我一听就怒了,这小子怎么倒打一耙呢,“老钱,你怎么混淆黑白呢。当时我在跟你使眼色好不好,让你好好表现,你怎么反过来说我呢。” 钱三串在电话里无语:“行,行,我不跟你犟,说下去没意思。你别忘了,问问佳佳怎么个情况,然后告诉我。我担心她。” 我有些八卦,问他们现在关系怎么样。 钱三串唉声叹气,说自己常驻在佳佳小区外面的宾馆,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小区门口死等,盼望和佳佳说两句话。他要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俗话说好女怕缠郎嘛,就不信佳佳不能感动到回心转意,毕竟是有感情基础的。 我嘬着牙花子说:“老钱,你别玩脱了,太过分反而招来反感。” “这你就别管了,赶紧去问问佳佳现在的情况,我等你消息。” 第二百零七章 究竟谁出错了 我和佳佳联系上,问她怎么样。ganqing五.com 佳佳回复很快。她和我本来就没什么隔阂,告诉我,她梦醒之后晕乎乎的,这是以前做清醒梦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我把我的经历说了一遍,佳佳惊讶地说:“哥,不对!我记得,你是第一个去探棺材的。我当时还瞪了钱三串一眼,让他自告奋勇争先,可他往后缩,哼,真不是个男人。” “等等等,我有点糊涂了,”我说:“我的梦里你第一个去的,我和钱三串使眼色让他上。但刚才钱三串说,昨晚的梦里他在使眼色让我上……现在你的说法是,你不是第一个去的,我才是第一个。为什么咱们仨说法不一样呢?” “别跟我提他,我烦。”佳佳口气有些烦躁。 我脑门出冷汗,知道这个事肯定不简单,赶紧说:“佳佳,你先别耍小孩脾气,咱们把这事搞清楚。” “哥,我不想追究了,你和姓钱的研究去,或许我们都晕晕的,记错了也说不定。”她说。 我挂了电话,临时组建了一个小群,把钱三串和佳佳都拉进群里。佳佳一看有他,马上退群,我私下好话说尽,答应佳佳事情搞明白之后马上群解散。 佳佳勉强答应,进了群里。 我点开会议功能,先把召集大家来的目的说了一遍,然后钱三串和佳佳分别陈述昨夜梦中的经历。我们的经历大体相同,到了庙宇,齐霞进香,肉半斤装菩萨点化,然后找到梦魇的棺材,挨个进入棺材……这些经历都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察看棺材的先后顺序,以及钱三串和我互相使眼色这样的小细节。 “你有什么结论?”钱三串问。 我摸着下巴说:“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我们昨晚进入棺材之后都发生了昏迷,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导致我们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嗯。第二种呢?”钱三串问。 我说道:“问题出在齐霞的梦,出现了一个什么奇怪的机制,让我们经历各不相同。” “佳佳呢?你有什么看法?”钱三串借机会撩佳佳,和她搭话。 能看出佳佳不想搭理的,冲着我的面子,勉强说道:“我觉得你们是大题小做了,我们做的是清醒梦,那也是梦,谁醒来之后能把梦里每个细节都记得牢牢的?有记忆偏差很正常,我没什么看法。” 钱三串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赶紧说:“这里肯定有问题,咱们得好好想想。” “你们慢慢想吧。”佳佳并不退出会议,而是忙活事去了,能听到厨房的锅碗瓢盆响。 钱三串长叹一声:“老刘啊,这个时候其实佳佳做饭给我吃的……我是真想和她在一起啊……” 话题要跑偏,我赶紧道:“老钱,你经常写推理小说,运用一下你的推理能力,想想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钱三串道:“其实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 “怎么呢?” “要么梦出了问题,要么我们出了问题,除此无他。”钱三串说。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骂了声:“废话。” “唉,”钱三串突然道:“老刘,我想到一个细节。” “说说看。” 钱三串道:“你还记得齐霞的经历吧,她为什么沦落到心理出问题?” “她前任丈夫杀了人,现场又被她看到。有什么结论赶紧说,别吊胃口。”我不耐烦。 钱三串道:“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 “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听肉半斤说的。” “肉半斤是跟你说的?”钱三串又问。 “你怎么净关注这么无聊的问题,不跟我说的难道跟你说的?当时你和佳佳像得了精神病,一句话不说,我看肉半斤聊的起劲儿,怕他下不了台,只好去应和,当个捧哏的。我那时还纳闷,你和佳佳怎么了这是,跟木头人差不多,是不是闹矛盾了。” “你看,问题就出在这儿。”钱三串说:“这个细节我刚才没说,忽略了,现在想来大有深意。老刘,你知道吗,当时我梦里的情况是,你和佳佳一言不发,像闷头苍蝇一样,是我在附和肉半斤,这段关于齐霞的故事是他说给我听的!” 我愣了,忽然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钱三串喊着佳佳的名字,佳佳终于回复了:“干嘛,讨厌。” 钱三串把刚才我们的疑惑说了一遍,佳佳“咦”了一声:“不对,好奇怪啊,我的梦里你和刘哥都不说话,像闷嘴葫芦,肉半斤是对我说的这段故事。我当时还在想,你们俩怎么了呢?” 钱三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没说谎吧?” “呸。”佳佳啐了一口:“我像你那么无聊呢。” 钱三串嘿嘿嘿傻乐,像个傻波一:“你骂我我怎么那么高兴呢。” “你别得了便宜卖乖啊。”佳佳嗔道。 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听出来了,佳佳对钱三串还是有感情的,话里话外还带着嗔怒。钱三串是有名的搞对象专业户,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借杆爬猴,油嘴滑舌开始讨佳佳欢心。 我越听越不像话,咳嗽了一声。钱三串嘿嘿嘿笑:“说正题说正题。” “老钱,你分析分析怎么回事。”我催促。 钱三串正色说:“我们三人有着同样的一番经历,但每个人的细节记忆又不一样……” “啊,我知道了。”佳佳说:“我们落入棺材之后,全都发生了昏迷,那段时间记忆被洗去了。后来咱们都被肉师父救了。” “你的意思是,肉半斤干的?”我问。 钱三串否认了这个观点:“我不认为肉半斤有什么理由做这件事,我们同样的经历同样的记忆,这没有任何麻烦,不会出现问题,他偏偏把我们的记忆都洗去,然后灌入了错位的新记忆,就为了我们像现在这样产生怀疑?他又不是蠢货,何必多此一举呢。” 我突然道:“佳佳的话启发了我,我有了一个新推断。” 他们俩让我说。 我说道:“出问题的不是我们的记忆,而是我们的经历。” “什么意思呢?”钱三串问。 “我们三个人记忆都没错,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是,我们三人有着三段不同的经历。” “我没听懂。”佳佳说。 “你的意思是……”钱三串咽了下口水说:“昨晚在梦中,我们仨压根就没在一起过。” 第二百零八章 催眠 佳佳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钱三串哈哈大笑:“你听不懂就对了,我也没搞懂,老刘你细说说。” 我道:“我只是理出一个思路,具体怎么回事没想明白,但里面肯定有玄机。” 钱三串正色地说:“你觉得真是肉半斤在搞鬼?” 我苦笑:“是不是他搞鬼又怎么样?梦这玩意就和泡影一样,做过就算,上哪复盘去。” “这倒也是。”钱三串感叹:“最好能发明个梦境记录仪,像机器猫小叮当一样,全录下来就好了。” 他这么一说我心头颤动,想到了一件事,告诉他们先挂了。 收了电话,我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转圈,心潮澎湃,因为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解铃在自我毁灭前,曾经把一颗种子放在我的右眼里,他告诉我,这个东西可以记录梦里发生的事,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它还会启动应急系统,托管意识。 我心怦怦跳,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到,正想睡个回笼觉试验一下,小妖鹿揪住我的耳朵逼着吃饭。 吃完了饭,我们温存了一会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慵懒的午后打发时间。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进入梦乡,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我摸着自己的右眼,喃喃问:“你昨晚记录了什么没有?” 心念一动,右眼居然有了反应,先是麻木然后痒痒,最后开始剧痛。 我疼得冒冷汗,奇怪的是,没有就此脱梦而去。 突然右眼射出一道光,下一秒钟场景变了,我站在荒郊林外,面前是一座破败的庙宇。 我的心咯噔一下,真的到了昨天梦里。 这时,我看到了肉半斤走过来。我吓得浑身哆嗦,说不清为什么那么怕他,就是害怕,我磕磕巴巴打招呼:“肉,肉师父……” 谁知道肉半斤没有看到我,从我的身体穿过去,进入庙宇。 我使劲儿揉揉眼,发现这里的一切看似和昨晚梦境一样,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场景特别虚渺,一切细节在抖动,像是在我和这个世界之间隔了一层水帘。 我尝试摸了一下旁边的木头柱子,手径直穿过柱子,这时才恍然,现在真的是进入了某种录像状态,我无法互动,只能干看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昨夜无二,齐霞来了跪在庙里,肉半斤点化,然后我们几个跟着肉半斤进入深山坟圈子去抓梦魇。 我站在原地不用移动,场景自然变化,带着往前走。齐霞拜完棺材后离开了,肉半斤让佳佳先去察看。 我仔细观察每个细节,可以确认,我的记忆是没错的。看,佳佳过去的时候,我还向钱三串使眼色,他根本不解风情,无动于衷。 佳佳和钱三串落入了棺材,最后轮到了我。这段录像里,我是看不见自己的,因为右眼记录的影像是第一视角,第一视角里怎么能看到自己呢。 我来到了棺材边缘,跳了进去,这一切和记忆中一样,遇到重重的黑烟,落在棺材底部。 黑暗中有个人坐在那,如同剪影,对,就是这样!昨晚到这里,我就晕过去了。 我屏息凝神看着,黑暗中那个人站起来,嗖一下穿了过来,下面发生发生了什么就看右眼的记录了。 那人来到近前,面目渐渐清晰,我脑子嗡了一声,像一道闪电掠过全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过来的这个人,并不是齐霞的什么前夫,而是肉半斤! 我懵了,肉半斤不是在外面吗,他怎么跑到棺材里了?这,这怎么回事? 我一下想明白了,肉半斤曾告诉我,梦魇可以随时变化,能分辨出你最怕什么,然后变成那个样子来蛊惑你。 我舒了口气,原来如此,梦魇够狡猾的,知道我怕肉半斤,就假装成他的样子。憾凊箼 这个肉半斤到了近前,对我打了个响指,“刘海洋。” “唉。” 在录像里,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昏昏沉沉的。 “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你是梦魇。” 肉半斤笑:“我不是梦魇,我是你的肉师父。他妈的,师父就师父,怎么还来个肉师父。从这个称号我就知道,你是不服我的,甚至还有点怕我。” “是。” 肉半斤声音放柔:“怕就对了。你记住要真诚,现在我问你什么就答什么,真诚就好。” “好的。” 肉半斤道:“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刘建国。” “妈妈呢?” “周淑芬。” 肉半斤点点头:“你最近和异性同床是什么时候?” “24小时不到。” 肉半斤笑了,继续问:“她叫什么名字?” “刘丹丹,笔名叫小妖鹿,我一直叫她的昵称鹿鹿。” 听到这些一问一答,我汗都下来了。现在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梦魇,就是肉半斤本人! 梦魇不可能问出这些问题,那真是成精了,只有肉半斤本人才能问出来。 他想干什么? 他为什么问了一连串关于我家人的问题。 我腿都在哆嗦,手心捏了一把汗,咬着后槽牙。 “测验完毕,你果然很真诚,那我再问一句,剑异思千的事是你干的吗?” 他问完这个问题,我突然明白,是解铃出手了!肉半斤开始调查了! 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原来昨晚的梦境从头到尾就是肉半斤设置的一个局!他在催眠我们,让我们说出真话。 我牙齿都在打颤,不知道梦里的我怎么回答,就听到我在说:“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肉半斤轻描淡写地说:“他只不过变成了一个白痴而已,是你做的吧?” “我,没这么大的本事,听,都没听说过。”我回答。 肉半斤沉默了一下,“你还记得庭院迷宫吧?” “记得,差点没出来,九死一生。” 肉半斤说:“庭院迷宫里被人安置了炸弹,我差点死在里面,你知道是谁捣的鬼吗?” “不知道。不是我。” 肉半斤笑了:“知道不是你,就你的熊样也没这个本事。但现在最大的疑点就是你,你是怎么从庭院迷宫里逃生的呢?你都知道些什么?” 第二百零九章 老腹黑 肉半斤问我如何从庭院迷宫里逃生的。 梦中的我迷迷瞪瞪陈述经过,从怎么进庭院讲起,如何陷入时间循环的连环套,听到了笛声等等。 听着“我”的陈述,每一句我都捏着一把汗,生怕把解铃交待出来,或是说出什么漏洞,那滋味像在万丈深渊走钢丝,一步错了,掉下去就死无葬身之地。 肉半斤背着手来回踱步,用心听着每个细节。 那个“我”说到最后,可能是细节太繁琐,也可能是耗时太长,肉半斤有点听不进去了,点点头说:“行了,我知道了。”他自言自语:“我早该想到,就你这个熊样怎么可能会布下如此大局,有这样的手段。到底是谁要害我,奇先生?夏日梦?” 他眉头紧锁,来回踱步,突然拽住我的肩膀,猛地喝了一声:“出去!” 场景发生变化,下一秒不在棺材底部,而是在深林的庙宇门前。 我躺在地上,看到了钱三串和佳佳站在那里,肉半斤走到他们两人前,随手一挥。 钱三串和佳佳消失得无影无踪,化成无数黑沙落回肉半斤的身上。肉半斤像老电影里的神仙,收回了两个分身,整了整衣袖。 我都看傻了,终于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昨夜在梦中看到的那两个人,并不是真的钱三串和佳佳,而是肉半斤幻化出来的分身!也可以叫做化身。 我头上渗出冷汗,浑身在哆嗦,这么说来……钱三串和佳佳会不会也是同样的经历?钱三串的梦里,我和佳佳是肉半斤幻化出来的分身;在佳佳的梦里,我和钱三串是分身。 也就是说,这段同样的经历,肉半斤在我们身上分别演了三次! 他为什么这么做? 梦里的“我”站起来,肉半斤问你在看什么。梦里的“我”回答:记得这座庙好像没有对联,现在出现了一副对联。 肉半斤笑:“那是我题的,我练过毛笔字,是童子功。” 场面抖动录像结束,我从这段梦里出来了,最后看了一眼肉半斤题写的对联: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 从梦里醒来,坐了起来,还在家里的沙发上,小妖鹿正在客厅码字,键盘打的噼里啪啦作响。 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些,出来看到外面天都蒙蒙黑了。 小妖鹿过来抱着我,关心地说,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嗜睡,不像你啊。 我心里沉甸甸压着大石头,又不好跟她说,因为肉半斤这个人太可怕了,而且掌握了我亲人和爱人的信息,保不齐要搞什么鬼。 如果他真的侵入了我妈或是小妖鹿的梦境,那就太危险了,她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我勉强笑笑说这两天码字有点累。 小妖鹿说,今晚出去吃烤肉,我来请客,刚刚到了一笔稿费。 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始终不得畅快,想了很多问题。 肉半斤催眠我,我是朦朦胧胧过关,按说那时候应该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撒谎。只有一种可能,那个时候我失去了意识,所有的回答都是右眼代替完成,我的意识被它托管了。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暴露了。真如果暴露,恐怕都看不到今天的太阳。 肉半斤这小子心黑手辣,手段高明,实乃心腹大患。有他在,是如鲠在喉,伴君如伴虎。这次能过关,下次呢? 而且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他掌握了我家人的信息。 这人必须除掉! 我第一次动了这么大的杀心,自己从清醒梦的孩子,开始跨入成年人的世界,将面临更残酷更弱肉强食的形势,而且每个敌人都神通广大,手黑心狠,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清醒梦不是法外之地,我哼哼了两声。 吃完饭回到家,我马上给钱三串打了个秘密电话,这件事我思考再三没有通知佳佳,佳佳还是弱女子,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女孩,知道太多对她没好处。 钱三串也是个腹黑王,听完我的讲述,疑惑地问,“老刘,你是怎么回溯梦境的?” 这个秘密当然不能说,我打了个哈哈:“咱们聊完之后,我心里始终存个事,睡觉都想着这个,在梦里拼命回忆,可能是动了某些潜意识吧。” 钱三串当然不相信,却也不追究,重点并不在这儿,他说道:“假如你看到的是真的,这些事都好解释了。我们三人为什么记忆都不相同,确实因为我们三人有着不同的三段经历,肉半斤为我们每个人分别造了一次梦。好奇妙的手段,绝了!” “他的目的就是催眠我们,分开审问,想知道谁害的剑异思千。对了,你有剑异思千最近的新闻吗,他怎么样了?”我问。 钱三串说:“我还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没动静了,销声匿迹,我托圈里人打听打听吧。肉半斤从始至终都没拿我们当徒弟,我们全都是工具人。出了事当贼一样来防着。” 我犹豫了一下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佳佳一声?她毕竟是女孩。” “告诉,这件事我来做。”钱三串说:“老刘,我可没私心,借故搭讪。佳佳你还是不太了解她,我处过太知道她的性格,看着这个女孩柔柔弱弱,其实外秀内刚绵里藏针!我告诉你,论关键时候的韧性,咱俩绑在一起都未必能赶过她。” “也是。”我说道:“她那么决绝把你和剑异思千都踹出门了,可见一斑。” “去你大爷的。”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三人小群的会议再次上线,钱三串发布了他的最新八卦,据传,剑异思千得了很重的病,现在被家里人送到临海城市去疗养了。 至于具体什么病,打听不出来,据说挺严重的,很多稿约都没法进行,出版方编辑在寻找其他写手善后。 “该!”钱三串骂了一声。 “行了,别说这样的话。”佳佳不爱听。 钱三串道:“我说他,你不舒服?” “姓钱的,刚好点又要找事,是不是?”佳佳真不客气。 钱三串讪讪一笑,岔开话题:“老刘,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曾私下和我说过,让我稍安勿躁,不要急着收拾剑异思千,你还说他蹦跶不了几天。有这事吧?” “嗯。”我承认。 “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钱三串问。 第二百一十章 新的任务 钱三串刨根问底,我只好说道:“该你打听的打听,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组织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 钱三串感慨一声:“行啊,你们都藏心眼吧,就我最实诚。” 我和佳佳同时呕吐。 钱三串道:“接下来怎么办?现在和肉半斤翻脸显然不明智。” “嗯。”我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办,肉半斤的能力等级是未知,他有限的几次出手,都让我们感觉高不可攀。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叹口气说:“这件事你们都装糊涂,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对了,要不然求助一下夏日梦怎么样?” 钱三串考虑了一会儿,说:“还是不要了,这件事就我们三个人内部消化吧,外人不要说了。夏日梦也不见得多保险。” “我对他印象挺好的。”我说:“合作过好几次,属于正面人物。” 钱三串冷笑一下:“一旦是他有意立人设呢?这年头,谁都靠不住,咱们仨知根知底,其他人还是不要相信的好。”ganqing五.com 我们又聊了一阵,不得法,只好解散会议,等以后再说。 一想到肉半斤,我心头沉甸甸的,码字都没精气神,他现在是悬在我们头上的利剑,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落下来,真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一天天担惊受怕的,晚上抱着小妖鹿都没心思,她看出来了,问我怎么这两天心不在焉的。 我还没法跟她说,只能自己消化。 三天后,我最担心的一件事发生了,肉半斤在师徒群里发布公告,说今天晚上入梦,进行清醒梦培训,任何人不得缺席。 他发布之后,我们三人在小群里又开了一会儿私下会议,都没什么主意,现在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 我千叮咛万嘱咐佳佳,入梦之后千万不要有反常表现,别让肉半斤看出来。佳佳不服气说,我还怕你露出来呢。 关了会议,钱三串给我发来私信,只有一句话,肉半斤实乃心腹大患,不得不除。 他和我想一起去了。 晚上早早洗了个澡,收拾利索我就睡了,进入梦乡开启清醒梦模式。 我们来到一处荒凉的十字路口。路口上下是一条大长坡,上坡能看到居民区,下坡则一片荒凉,寸草不生。 我到的比较早,看到肉半斤正在和一个人聊天,我暗想,钱三串来得真够早的。我走过去拜会,喊了一声:“肉师父。” 肉半斤和那人转过身,我这么一看如五雷轰顶,人都傻了。 竟然是剑异思千?!肉半斤正在和剑异思千聊天。 “程序员,来见见大师兄,上次赌斗之后,你们再没结什么矛盾吧?”肉半斤笑着问。 剑异思千笑:“师父,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又不是小孩了。程序员,你好啊。” 我心中是惊涛骇浪,只有一个可能,钱三串得到的关于剑异思千重病是假消息,人家这不好好的吗。 不对,我暗想,还有一种可能,剑异思千假装自己得了病,实则隐匿起来,谋划着什么阴谋。 也不对,对付我们至于这么费劲吗?肉半斤动动手指头,就能干躺我们仨,何必耍这样的花招。 一瞬间我脑海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念头,cpu都快烧了,表面还要笑呵呵:“剑师兄,你好啊。” 正说着,空气波动从另一个梦里遁进来两人,正是钱三串和佳佳。 佳佳真是了得,见到剑异思千一瞬间没有表情变化,面色如常,只是眉头跳了跳。反倒是钱三串没有精神准备的情况下露了怯:“你……”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肉半斤眯着眼说:“三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钱三串反应真叫快,叹了口气:“师父,实话说了吧,我和姓剑的没解开芥蒂,恨不得他死!圈里好友告诉我,这小子得了重病去疗养,给我乐的差点没开香槟。现在看着有点惊讶,难道他们骗我?” 剑异思千有些无奈:“老钱,何必呢,我们同出一源,以前都是误会。好吧,也不是误会,是我错了,向你赔个不是。”说着双手抱拳深鞠一躬。把钱三串弄得不会了,看了我一眼,我做个微表情,意思是我也搞不懂。 剑异思千拜完之后,又来到佳佳面前,佳佳别过脸,表情又冷漠又憎恶又有点绿茶,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内心真实表露,好莱坞影后都模仿不出来这个表情。 剑异思千一躬到地:“佳佳妹子,是我不好,我当时大脑一热,被鬼迷了心窍,给你赔个不是。” 佳佳冷冷哼了一声。 肉半斤拍拍手:“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师兄弟师兄妹,话说开就好了。跟大家说说今天入梦的任务。前两天有个女客户找到我,他丈夫是渔民,出了一次海,回来之后人就变了,变得疯疯傻傻,精神病一样,而且经常做噩梦,从梦里惊醒。家里人带渔民看了心理医生,又送进精神病院,已经被医院收容了。这个渔民上有老父老母,下有老婆孩子,总而言之很惨,眼瞅着家破人亡。他老婆找到我,委托我来诊治。” 钱三串笑嘻嘻说:“师父,这一单是不是有……”他做了个捻动钞票的动作:“我们不能跟着打白工吧。” 肉半斤气笑了:“放心吧。这单做成我一分钱都不要,你们几个分。到时候你们是给我账号,还是群里转账都可以。你小子跟师父讨价还价上了。” 钱三串笑嘻嘻的卖傻充萌,像讨唐僧欢心的猪八戒。我默不作声看着两人做戏,这帮人都是老腹黑。 肉半斤道:“我现在已经慢慢带着你们接活儿了。修炼清醒梦,不能像夏日梦那号人,光追求境界追求梦想,有个鸟用!大家生活里都过得不容易,我教你们怎么用清醒梦去挣大钱,以后遇到有心理问题的、精神分裂的、人格抑郁的,都可以直接入梦治疗。业务还可以拓展到,比如说老人得了老年痴呆,谁也不知道存折藏哪,咱们可以入梦到潜意识里去寻找线索,到时分成,也不少挣。” 钱三串今晚特别兴奋:“师父,你别馋我们了,赶紧带我们去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疯人院 肉半斤带着我们四人从高坡下去,一路荒凉,钱三串嘟囔着为什么不飞着走,肉半斤不发话,谁也不敢造次。 到了山坡下面,出现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医院,门岗、栏杆、停车场一概不少,像模像样的。主楼笼罩在白雾中,时隐时现,红色大字写着医院名字:第八人民医院。 红彤彤的字,像用血写上一样,血淋淋挂在大门上面。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肉半斤看来心情很好,说道:“这家医院在当地俗称八院,就是精神病院,那个疯了的渔民就被送到这里。” 佳佳奇怪:“这里是现实吗,不是梦境吗?” 肉半斤道:“你们有所不知,精神病人做的梦和正常人不一样,简单来说他们做的梦是多线程,简单理解,就是很多梦同时一起做。所以会出现冗余碎片与破败梦境,此地便是疯了的渔民在此时此刻做的其中一个梦。还有别的梦,我想了想,还是选择这里吧,毕竟这个梦境和他现实所在极度吻合,可以让你们熟悉熟悉环境。” 肉半斤越过门岗,我们跟在后面。 佳佳轻轻拽着我的胳膊。剑异思千和钱三串在最前面,两人有说有笑的,我能看出来,钱三串是在试探剑异思千。 我们各怀心思顺着台阶来到医院门口,玻璃窗看进去,一楼大厅特别大,铺着大理石地面,天花板泛着医院特有的冷光,但门可罗雀,一个人影都没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肉半斤开门走进去,我们鱼贯而入。 肉半斤道:“进到这里你们要多观察,看我是怎么办的。师父不能以后总跟着你们,当你们的拐杖,迟早有一天你们要独立去面对这个险恶的江湖。” 他走过来帮我们整衣领,掸掸肩膀上的灰。这哪是坏蛋啊,看上去像是慈父一般。 钱三串热泪盈眶,言语哽塞:”师,师父……“ 肉半斤别看精似鬼,偏偏就吃拍马屁这一套,钱三串这样他一点都不觉肉麻,重重拍了拍钱三串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肉半斤道:“假如现在是你们来办这件事,到了陌生环境,下一步该办什么?佳佳,你说说。” 佳佳面红耳赤:“下一步……找,找那个渔民吧。” 肉半斤温柔地笑了笑:“对啊,就是这个思路,说得很好嘛,不用怕。那你说说怎么找渔民?” 佳佳哑口无言,吱吱呜呜说不出来。 肉半斤看我:“程序员说说。” 我挺直腰板大声喊:“不知道!” 肉半斤气笑了:“他妈的,我就没见过像你资质这么差的学生,不知道还有理了。剑异思千,你是大师兄,你说说。” 剑异思千想了想说:“到处溜达吧,总有找到的时候。” “撞大运?”肉半斤问。 剑异思千有些尴尬。 肉半斤脸上是掩饰不掉的失望表情,最后看向钱三串。钱三串最后一个被点到,早有腹案,思索了一阵说:“师父,我是这么想的,整个梦都是渔民造出来的,他的意识会在梦里扩散,只要留心寻找和现实不同之处,寻找细节,应该可以定位他的所在。” 肉半斤点点头:“有道理。你们记住了,一个人创造了梦境世界,他的意识不可能涵盖整个世界,没那么大脑力。他的意识在中心点是最强烈的,像辐射一样往外扩散,越远的地方越弱。打个比方说,你们都玩过战争游戏,人物所到之处地图点亮,没到的地方是战争迷雾,但不能说有迷雾的地方地图就不存在了。系统这么处理是为了最高效率地节省资源,大脑也一样。” 肉半斤现在说的,都是比较硬核的东西,这些知识我们好久没听到了。我和钱三串如沐甘霖,侧着耳朵仔细听,不放过一个字。 肉半斤道:“等你们入别人梦次数多了有经验了,不用留意那些细节,用心感受,就能察觉辐射最强的中心点在哪。” 说着他在原地随手画了个圈,空气里出现一道波动的虚无之门,透过门能看见一间牢房般的病房,花白墙面,一张大床靠着窗户,床上用带扣的牛皮带绑着一个人的四肢。 这人穿着白色病服,张大嘴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走吧,我们直接过去。”肉半斤就要踏入这道门。 我忽然说道:“肉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 肉半斤微微皱眉,问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说道:“梦境是大脑的意识创造出来的,那么意识覆盖不到的地方,为什么还会存在呢?比如咱们现在所在的大厅,离着这个病人主体,有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你开了这道门觉得近,可让我们找,那就费老劲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这座大厅不消失呢?只保留病人所在的病房,岂不是更节省资源?”憾綪箼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肉半斤点点头:“问得好,难为你思考了。说实话,这个答案我给不了你,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曾经见过最夸张的一个梦,梦者主体在非洲,可整个世界版图在梦里全部造了出来,甚至太平洋一处岛屿上的海滩沙砾。这得消耗多大的脑力啊?!完全违背咱们认为的常识。但偏偏它存在了,存在就是合理。这里牵扯到了大脑什么机制,需要你们日后探索,我带领你们只能到这儿。” 他沉吟一下,“你们如果有兴趣,想去探索清醒梦更高深的境界,去探索人类认知之外的禁区,其实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加入一个兄弟会。” 我和钱三串偷偷对视一眼。 肉半斤笑笑:“说这话还早,你们慢慢学吧,先过了清醒梦五级再说。五级是一个坎,相当于高考。好了闲话少叙,咱们去吧。” 他一步跨入空气门,我们跟在后面走进去。到了病房里,躺在床上的病人没有觉察多了一些人。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开门要进来。肉半斤随手一挥,我们几个成了隐形状态,全部透明。 第二百一十二章 脑袋里 走进病房的是四个男护理,身穿白衣,膀大腰圆,有两个腰间还悬着电棍。 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先把床上皮带扣解开,然后把病人抬起来,塞到轮椅上。病人觉察有异,大声喊救命。 几个男护理都面露讥笑说,在这个地方就算喊破喉咙都没用,这就是你的鬼门关! 他们把紧身衣套给病人穿上,然后又戴上一个勒驴的嚼子,禁止说话。一切收拾利索,推轮椅往病房外去。 我们虽然隐身,但彼此能看见,肉半斤跟着走,我们在后面跟随。 出了病房,一行人穿过长长的封闭走廊,进了大号的货运电梯,过程中无人说话。 电梯里闪着白森森的光,场面阴森,让人喘不过气。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看,面有疑惑,不知道肉半斤的用意,现在走一步看一步。 电梯门开了,外面黑不隆冬,到了地下停车场,场面有点渗人。病人在轮椅上呜呜呜挣扎,说不出话,表情惶恐。 两个大汉推着轮椅,另外两个大汉在后面保护,一行人穿过空无一人的巨大空间,来到一处亮着小灯的房间。 推门而进,里面是一间手术室,无影灯亮着,手术台旁边的盘子里放着一大堆手术用具,手术刀磨得铮明瓦亮,刀刃泛着蓝光。 几个大汉七手八脚把这个病人全身扒光,硬按在手术台上,病人拼命挣扎,可四肢僵硬,怎么都不听使唤。 其中一个大汉从盘子里拿出针管,轻轻一推,一股水从针头呲出来。他在病人的右臂上扎了下去,慢慢把药液推了进去。 病人渐渐不挣扎了,眼神涣散,躺在那里极为虚弱,迷迷糊糊像要睡觉了一样。 原来推的是麻醉药。 我们在旁边看得有点悚然,这是梦不是现实,梦里的一管麻醉药没想到真的会出现强麻醉效果。这或许就是强大的心理暗示吧,做梦者告诉自己挨了一针麻醉药,应该昏迷,然后就发生了昏迷。 梦里把忧虑和恐惧放大了。 大汉拍着半昏迷状态的病人笑了笑:“一会儿好好享受吧,宝贝。” 四个人狂笑从手术室出去,带上了门。 “这个渔夫真可怜。”佳佳轻轻叹口气。 肉半斤道:“据我所知,现实中精神病医院用了很多方法想让他恢复原来状态,复苏他的回忆,都不理想。所以他们家人才找到我,试用梦疗的方法。我最怕的就是这件事。” 他说:“医院并不知道我们私下为病人进行梦疗,他们有自己的治疗手段,就怕两种方法互相犯冲,干扰了我们的进程就不好了。” “会干扰到吗?”钱三串问。 肉半斤点点头:“我们现在在梦里,一旦这时候医院为病人进行药物疗法,或是某种催眠疗法,干预都会破坏梦境,激发出潜意识,到时候会出现什么状况谁也无法预料,可能我们连全身而退都困难。” “有危险啊?”我问。 肉半斤点点头:“很危险。你们也不要担心,如果真发生这种事,我会护着你们先走。”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个白大褂医生,戴着大大的医用口罩,露出两个眼睛,走到手术台前。 病人并没有全部昏迷,还有一些意识,虚弱地问:“你想干什么?” 医生低头看他,慢条斯理把无菌手套戴上,人家一点都不着急,说道:“现在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忘了……” “唉,那就没办法了。”医生特有礼貌,也不矫情。 “你,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病人虚弱地问。 “你出海之后遇到了什么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医生戴完手套,拿起手术盘上的手术刀。 “我,我不知道,黑,黑洞……”病人喃喃:“黑洞,黑洞。” 他反复强调这个词。 我们在旁边若有所思,肉半斤提醒:“渔民的情况就是这样,一问及出海经历,反复说的一个词便是黑洞。” “会不会遇到真的黑洞了?”钱三串说。 肉半斤道:“这个词也有可能是,他受到精神损伤后硬造出来的,只是一种象征,一种想象……都有可能,无法定论。” 医生叹口气:“黑洞是什么呢?你不说出来,我很难办啊。” “黑洞,黑洞……” 医生倒出碘酒在棉花球上,擦着病人的头顶。病人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挣扎,手脚发软怎么都动不了,脸上出现了深深的恐惧。 医生轻轻用手术刀切在他的头顶,然后顺势往下一拉,佳佳吓得“啊”尖叫了一声,把眼睛闭上。 她靠着我的肩膀,瑟瑟发抖,捂着眼睛不去看。憾凊箼 我也觉得有点残忍,避过脸去,耳边传来病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 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钱三串突然“咦”了一声,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好奇心泛滥,看过去。 病人头顶的头盖骨整个拿掉。他平躺在床上,打开的脑袋正冲着我们,只见脑袋里黑森森,看不到任何脑组织,而是有看一口深井的感觉。再往深里看,见不到底儿,漆黑犹如深渊。 让我有一种错觉,这个脑袋似乎连着另外一个世界。 我看傻了。 病人还活着,在声声惨叫,直直盯着天花板,脑袋深处是黑暗。 这个诡异又恐怖的场景自清醒梦以来,我从来没见过,腿直打哆嗦。 肉半斤拍拍手,说了声“太好了。” 我们谁也不敢说话,这种场景他居然还说好,还是个人吗? 肉半斤笑了,说道:“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必须进入更深一层的意识。可是他把这段记忆封得严严实实,现在终于打开了!也是托各位的福。你们一来,就赶上这波机缘。” 佳佳说不出话,躲在我身后藏着头,看都不敢看一眼。钱三串喉头动了动:“师父,我们下一步干嘛?” “进入更深一层的梦境,去探索他的潜意识,挖掘真相。”肉半斤说:“我们要进入他的大脑。” 说着,他走向病人敞开的脑袋,然后慢慢进了那片深邃的黑暗,再也不见。 剑异思千叹口气:“我们躲不过去的。” 说着他也跟过去,进入了脑袋的黑暗里。 病人的脑袋很小,人很大,可他们走进去却一点都不违和,过程很难用语言描述。 “走吧。”钱三串轻轻叫着佳佳:“一会儿我护着你。” 佳佳低着头,浑身哆嗦:“不用,有哥哥保护我,你走你的吧。” 钱三串叹了口气走过去,也进入了脑袋的黑暗里。 第二百一十三章 漫漫人生路 我们进入到渔夫的更深一层梦境里。 这层梦境极为奇怪,我们没有具体的形体,并不是隐身,彼此也看不到,却能感受到这个梦里的一切。 这个梦是由无数的碎片画面组成的,完全没有逻辑。先是渔夫在酗酒,喝得懵逼朝天,下一幕是一个小黑胖子,背着书包被同班同学堵在胡同里一顿胖揍,再下一幕是年轻时候的渔夫洞房花烛夜,娶了老婆,也是个肥婆,满脸横肉彪悍至极。 接下来的碎片更诡异,现在的渔夫遇到了小时候上学的自己,那个小黑胖子,两人在胡同相遇,渔夫没来由一个嘴巴子,直接把小时候的自己抽飞,摔在墙上。 总而言之,这些碎片集合了渔夫所有的生活画面,支离破碎,逻辑混乱,又互相影响互为因果。 一开始看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眼花,直想吐。 肉半斤的声音传来:“大家看到的这些人生经历,里面藏着一个最重要的碎片!是渔夫失踪后到底看到了什么。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些千头万绪的人生经历里,找到那个特定碎片。” 我暗自叫苦不迭,这活儿真是不好干,难怪肉半斤把我们都找来,如此繁琐的工作靠神通是行不通的,是一个要付出大量时间和精力的细活儿。 肉半斤道:“渔夫已经把那段经历在潜意识里封印了,不想回忆起来,所以你们在寻找的时候,恐怕找不到那段特定经历。你们要抽丝剥茧,哪怕稍微有疑点的碎片也不要放过,很可能就是通往特定经历的门。这个深层梦境我已经锁定,你们累了可以自行脱梦离开,下次入梦会自动出现在这里。什么时候找到,我们的任务什么时候完成……” 钱三串艰难地说:“师父,我们这是要把他的人生从头捋一遍,工程量可不小啊。” “这话真蠢。”肉半斤说:“他小时候的经历完全可以屏蔽掉,这就砍去了三分之一,什么结婚生子赌博麻将,没用的东西也砍去了三分之一。他才三十五岁,还剩下多少年了,你们四个分吧分吧,几个晚上就干出来了。记住,不要漏过任何一个微小细节,潜意识的轨迹是出乎我们思考方式的,不要自以为是。”んttps:// 肉半斤交待之后,要脱梦而去,说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忽然剑异思千道:“师父,我有一个想法。” 肉半斤表情阴晴不定,点点头,“你说吧。” “我们不要轻视童年时的碎片,或许潜意识把秘密投射在童年里呢?现在病人的脑子一团浆糊,所有画面都勾连嵌套在一起,保不准哪个云彩下雨。” 肉半斤笑了,鼓掌:“还的是我大徒弟,果然心思缜密,行,这意见师父接纳了。你们就事无巨细,从头开始捋吧。” 说着,他的声音消失,我有感觉,他走了。 钱三串恨得牙根痒痒:“老剑啊老剑,你嘴是真贱。” “工作要认真嘛。老铁,没毛病。”剑异思千说。 “你们别吵了,这活儿不想干也得干,还不如踏踏实实干。”佳佳说:“其实我对这个渔夫还挺感兴趣的,从梦中检视一个人的一生,你们不觉得很有意义吗?” 钱三串无奈地说:“我自己的人生还没过明白,去检视他的。” “干不干?不干你就走,发什么牢骚。”佳佳不满意。 “行,行,我干。”钱三串长叹一声:“我算是被你拿捏了。” 佳佳“噗嗤”一下笑了。 我们四个简单商量了一下,这里的人生经历混杂不堪,没法量化分成四份,只能按时期分。佳佳负责这个渔夫从生下来到青春期这部分,我负责青春期到结婚,剑异思千和钱三串负责结婚后出去打渔工作,一直到船只失踪。 最后一部分最重要,必须两个人把关。本来我想和剑异思千一组,可钱三串不知怎么想的,自动请缨要和剑异思千搭档,那就这么分配吧。 我们四个人动起来,我开始寻找负责的特定人生经历。 这个渔夫名叫周武强,是靠近东海一个渔村的渔民,这个渔村富得流油,当地有相当规模的海参养殖场,几个村落形成庞大的集团有限公司,挣的是钵满盆满。周武强在当地属于坐地户,他本人没什么能耐,关键是他爹跟老支书沾点亲戚,后来稀里糊涂在公司里拿了一定的股份,也算是中产阶级了。 后来机缘巧合,周武强租了个海岛,自称周岛主,岛上开了农家乐,旅游季节也不少挣。 周武强没上过什么学,小学就辍学了,出去打了几年工,听说家乡发展,就回来靠关系弄了船包海搞养殖,后来持了集团干股,一点点发了起来。 要不是赶上好时候,就他这个文化和形象,八辈子都谈不上媳妇。他媳妇是一个悍妇,长得黑不溜秋,活像煤气罐,这俩人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搭伙过日子。浑厚过得还不错呢,生了一儿一女。 真实的人生比电视剧要好看的多,我沉浸其中,津津有味。在观赏的同时,也不忘自己工作,遇到有疑点说不通的地方先记下来,里面如果混杂了不是这个年龄段的碎片,就挑出去给他们审阅。 这一夜匆匆而过,我梦醒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多了。我把梦里的经历和周武强的人生说过小妖鹿听。 小妖鹿听得非常仔细,然后道:“哥哥,我昨晚也做怪梦了。” “哦?什么梦?”我漫不经心问。 小妖鹿心有余悸说,昨晚梦见一个鬼。 “哦?”我来了兴趣,让她说说。 “那是白天,我站在高空,明明日头很足,但是浑身发寒,很重的恐惧,我看不见鬼的实体,就是一种感觉,他一直在逼近我,让我恐惧。好像隐约能听到它的笑声,它想杀我。” 我疑惑地说:“是男鬼,还是女鬼?” “好像是男鬼,特霸道。”小妖鹿说:“我在梦里默念了几句大悲咒,没用,然后不知怎么的,潜意识里居然会背几句楞严咒,好像这个有点用,伤了它一些,但它还是在逼近。” “哦。”我忽然冒出不好的预感,却不知道从何而生,问然后呢。 “它抓住了我,我都快吓死了。后来我强迫自己放下恐惧,假装四周没有危险,闭着眼睛默念楞严咒,渐渐的那个鬼就不在了。本来这只是个噩梦,算不上奇怪,但今天早上起来……你看。” 她把胳膊亮给我看,手腕有一排清晰的红色印记,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抓过。 第二百一十四章 侵袭现实 小妖鹿把手上的印记给我看。我抽出一根烟,吐出烟圈陷入深深思索,这件事超出噩梦的范围,一个梦境再怎么超乎常理,也不可能打破和现实之间的那堵墙。 这件事出离了我的认识,不知道怎么个原理,只能先劝她别害怕,可能是睡觉睡糊涂了,手碰到床沿无意弄出来的。 “你的手碰床沿能碰出像手一样的印记?”小妖鹿反问。 我有些烦闷,告诉她先观察观察再说。 白天码了一天的字,晚上睡觉,再次进入特定梦境,分类渔夫周武强的前半生。 钱三串他们几个陆陆续续都来了,我们并不交谈,独自做着手头的工作。 一宿很快过去,我们简单碰了一下,我选出了大概二十个有疑点或是看不懂的记忆碎片,佳佳选出了三十个,剑异思千和钱三串找出了五十个,明天还有一些收尾,全部工作就可以完成了。 醒来之后,我问小妖鹿再做没做噩梦,她说没有做,睡得挺好的。我也就放下心来。 晚上再次入梦,我们把手头的记忆碎片重新整理,大概有一百个左右。 肉半斤来了,看了我们的工作,还是不满意,说一百个工作量还是太大,你们在里面要精简出十个梦境片段左右,再交给他。 末了,他看着我们四人,一字一顿说,“能影响梦境,就能影响现实。” 他走了之后,钱三串摸着下巴说:“师父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有所指。“ 剑异思千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钱三串道:“老剑,你最近变化挺大啊,没有那股子嚣张跋扈的气焰了,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大病。” 剑异思千叹口气:“师父不在,我和你们说句实话吧,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怕师父吗?“ “他能耐这么大,你不怕才怪呢。”钱三串说。 剑异思千苦笑:“你们还是不清楚师父的手段,如果你们对师父的根本利益产生了威胁,他会毫不在意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你。” 我们都愣了,钱三串尝试着问你什么意思。 剑异思千摇摇头:“别打听了,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和刚才师父说过的一样,他可以影响你们的梦境,也可以影响你们现实。他的能量比你们想象的要大。” 这话说的我们心里沉甸甸的,都喘不过气。 梦里出来,我还是不能释怀,这肉半斤真是如鲠在喉。 正胡乱寻思呢,小妖鹿走了出来,疑惑地说:“哥哥,你看我。” 小妖鹿穿着家居粉红睡衣,脖领开得比较大,露出了白皙皮肤,锁骨下面有一个红彤彤的手指印,像是用印泥按上去的。 和前两天她手上出现的手指印,看上去差不多。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怎么搞的。 小妖鹿有些害怕,坐在旁边说:“昨晚我又做噩梦了。具体情节忘了,好像正在玩一个单机游戏,不过关就会死。有个女孩子在前面闯,我在后面跟着,到了最后一关,是一条特别长的桥,很危险,掉下去就死了。那个女孩子要过去,我劝她不要,她说自己会小心,然后顺着窄桥跑过去,结果桥中段是一截幻影,她直接摔了下去,掉进了鬼造的地狱里。” “还是上次那个鬼。它造了一个地狱。它把那个女孩杀了,我在梦里特别悲伤,还哭了呢,然后听到这个鬼对我说,它已经盯上我了,要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我听得冷汗津津,问她“然后呢?” “然后那个鬼就在我的胸口上面,喏,就是你看到的这个部位,盖了个印。它说有了这个印记,逃到哪都能找到我,可以随便进我的梦里。然后我就吓醒了,醒来看看表四点多钟,你睡得像死猪似的,我就没打扰你,然后就不敢睡了,早上的时候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我愣了好半天,擦擦汗说:“这个梦真够邪的。” “哥哥,”小妖鹿小心翼翼看我:“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为什么这么讲?” 小妖鹿想了想:“不知道,我总有种感觉,那个鬼不是冲我来的,是冲你的。” 我有些不高兴:“都是因为我,你才做噩梦,才出现这些问题的?”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就是给你提供个思路。”小妖鹿说:“你别多想啊。” 我“嗯”了一声,郁郁不快。 下午睡过午觉,没来由的那么烦闷,码了一会儿字始终静不下心,到阳台躺在躺椅上吹着风。 炎夏已过,秋老虎还是很热的,我正迷糊糊打瞌睡,忽然电话响了,是小姨打过来的,“海洋,来家一趟,你妈眩晕症又犯了。”ganqing五.com 我咯噔一下,电话里传来老妈虚弱的声音:“叫他干什么,一点用没有……还耽误他工作,别叫他了。” “你是他妈,能不叫吗?”小姨生气:“海洋,你赶紧过来。对了,别叫那个女人,你妈看见她就上火!” 她说的是小妖鹿。 我浑身燥热,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急匆匆换了件衣服要走。小妖鹿问怎么了。我把我妈犯病的事说了一遍,小妖鹿二话不说就要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我很焦躁,说话不耐烦。 “我很会伺候老人的,”小妖鹿说:“我姥那时候得病,我在医院看护了小半个月呢。你别管了,我们一起去。” 我心乱如麻,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好一起出来。 小妖鹿没有驾照,全程我来开车,心真的好乱,她在旁边一直安慰我。 我妈有眩晕症是老病根了,年轻时候就有,一年基本上能犯一两次,我都习惯了。但是这次不知怎么了,心乱得厉害,哪哪都不对劲儿,眼睛还发花。 要不是我意志力足够坚强,估计都能把车开沟里。 好不容易到了家,带小妖鹿上楼,小姨开的门,脸色马上阴沉下来,给我使个眼色叫到一边:“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把她叫来干什么,你妈紧着不舒服,你还把她带来。不是不让你叫她吗?” 小妖鹿走过来,轻轻说:“阿姨,我在家伺候过老人,是我让海洋带我来的,你别怪他。他一个男的怎么都粗心,我干活麻利,用着也方便,你放心吧。” 小姨看看我又看看她,点点头说进来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非常嫌疑人 到了屋里,我妈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面色蜡黄,头上盖着湿手巾。床边坐着一个六十来岁的大爷,我认识,是我们家邻居爷爷,擅长针灸,大病治不了,头疼脑热感冒发烧,几针下去颇能见效。 我赶紧打了招呼,大爷说已经给你妈下完针,她这是急症,来得快去得也快,明早就差不多好了,但今天晚上恐怕要遭罪了,会晕到不行。 我千恩万谢送走老爷子,在门口又塞了几张票子,老爷子客气客气还是收了。 回来之后,看到我妈在床上背过脸,有气无力说:“让她走,我看不得她。” 说的正是小妖鹿,我叹口气不知道怎么办好。小妖鹿走过去,轻轻把我妈头上的湿毛巾拿下来,对我说:“你让小姨去休息休息,这块儿有我呢。” 说着,去卫生间把手巾重新洗干净。 我和小姨对视一眼,小姨道:“我这一天伺候你妈腰酸背痛的,海洋啊,来帮我揉揉。” 我们娘俩到了客厅,我帮小姨揉着肩膀头子,小姨低声说:“让她们两个单独在一起呆呆吧,说不定你妈能回心转意。” 我笑了:“你不是瞧不上鹿鹿吗?” “我瞧不上瞧得上顶什么,关键是你妈的态度。”小姨说:“你们啊什么时候能长大,让我们这些老的跟你们操心。” 天色渐晚,我妈的病情稳定,我算是踏实下来,小姨去厨房做饭,我在客厅要喝口水,里屋的小妖鹿突然喊:“哥哥,哥哥,你快进来。” 我进了房间,我妈昏昏沉沉睡着了,小妖鹿把我拉到床边,指着我妈的脖子:“哥哥,你看。” 我蹲下来仔细看,我妈的脖子上有一处红色痕迹,有点像指印。 我和小妖鹿对视一眼。我轻轻把我妈掀起来,她睡得很轻,迷迷糊糊说,你干嘛呢? “我看一眼你的脖子。”我说。 “别,晕。”我妈虚弱地说。 小姨进来说,海洋,别折腾她了,让她好好睡觉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小妖鹿冲我点点头,意思是这有我,你放心。 我心乱如麻,想到很多,脖子上怎么莫名其妙出现一个指头印,难道是下针的老头留下来的?不像啊,老头不是那种人,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再说他后找那老伴儿都比我妈小七八岁。 指头印,指头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妖鹿这几天晚上睡觉时候,身上也是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印记。 想到这儿,我愈发的担心,难道印记是从梦里带出来的,这事真的是严重多了。 晚上,小姨叮嘱了两句要回去了,房子小,人多住不开,她明早再过来。 等到她走了,我妈开始出现反应,半个小时就得吐一次,小妖鹿全程搀扶,在卫生间敲着后背,然后放水冲走秽物,一点都不嫌脏。 还拿着湿巾小心翼翼帮我妈把脸擦干净。 天色已晚,我拍拍她,让她去睡吧,后半夜我来守。小妖鹿笑笑说:“我来吧,我比你细心。” 我抱住她,使了使劲儿,在耳边说:“谢谢。” 小妖鹿有些感动,低声说:“傻瓜,有什么可谢的,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擦擦眼角,硬是把她拉到另一个屋休息,她不去,我差点翻脸。 我守到下半夜,我妈的情况好多了,我坐在椅子上直打盹。 小妖鹿把我带到外面的客厅,我们两人相拥而眠,一直到天亮。 早上醒来,里屋传来声音,我一下惊醒,赶忙过去看,我妈已经好了,坐在床边做着长呼吸,手里拿着水杯。小妖鹿在旁边正在用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胸口:“阿姨,好点了吗,呼吸怎么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妈有些不好意思,看到我来了赶忙说:“让鹿鹿去休息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你老老实实坐着吧,做什么饭,好好的就是帮我们忙了。”我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点点头说好多了。 这时我才看到我妈的脖子,真是一个手指头红印,我叫过小妖鹿看,她的脸色也变了。 “咋了?”我妈觉察不对劲问。 我犹豫了一下没说,我妈心思重,非要看,只好拿个小镜子反照,她的脸色也变了。 “儿啊,鹿鹿,我在犯眩晕症那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我没敢告诉你。我梦见你爸来了。” 我撮着牙花子:“你别吓我啊,他老人家都走多少年了。” “你爸当时坐在炕边,给我吓得,怎么都醒不过来。他在我的脖子上按了一下,说要带我下去享福,给我吓完了。我拼命说不去不去,还手刨脚蹬让他赶紧走,他说他每天晚上都要来,要缠我一辈子!我受了这个惊吓,醒了以后感觉要犯病,头就开始晕了。” 我和小妖鹿对视一眼,我告诉她别多想,这就是个梦,梦是反的。 “对,梦是反的。”我妈喃喃说。 我借口弄早饭,和小妖鹿进了厨房,小妖鹿低声说:“哥哥,我刚才看过阿姨的指印,和我身上的指印一模一样,我对比了一下,指纹几乎一样。” “你有什么结论?”我沉吟着问。 “肯定有人在我们梦里做了什么,要不然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小妖鹿有些埋怨:“你要是早教给我清醒梦,我肯定能抓到这个捣乱的人,你看你保密的。”ganqing五.com 我赶忙说:“清醒梦太危险了,我是保护你。” 小妖鹿忽然道:“哥哥,你是不是得罪谁了?我都说了,那人是冲你来的,我和阿姨躺着中枪,他好像在给你警告。” 我心乱如麻,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叹口气说:“我看不像警告,倒像是压制……” 其实我心里有个非常嫌疑人,就是肉半斤。且不说他水平有多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他曾经催眠我,让我说出了小妖鹿和我妈的信息。 但仅凭这些信息,他就能入侵她们的梦境?好像不太可能。就像一个黑客,仅仅知道你在海南岛上网,就能快速入侵你的电脑和手机,逻辑上似乎讲不通。 我正胡琢磨的时候,钱三串发来了消息,“老刘啊你真行,昨晚干嘛去了?留下我们三个人,忙活了整整一宿。”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最有疑点的碎片 我告诉钱三串,昨晚家里出点事,几乎一夜没睡。 钱三串问我家里有没有关系,用不用他帮忙。 我告诉他,都处理完了,然后问你们昨晚把工作都完成了? “一百个生活碎片,我们整理到了十个,我发现其中一个疑点最大,今天晚上交给肉半斤。你今晚没事吧?”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今天晚上必须要入梦,我要问问肉半斤,小妖鹿和我妈出现的问题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如果真是肉半斤所为,他已经突破了我的底线,踩到了红线。 我背着手在客厅来回转圈,小妖鹿看出我的焦虑,轻轻安慰着。我忽然说道:“鹿鹿,如果一个人被谋杀在梦里,是不是法律管不了?” 小妖鹿大吃一惊,瞪着眼看我:“哥哥,你别魔怔了,你说这话让我害怕。” 我勉强笑笑,“别怕,我就是随口说的。” “咱们国家不承认超自然现象,都是封建迷信,应该没法立案……梦里杀人是什么意思?一个人死在梦里,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差不多吧。”我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小妖鹿认真的想了想:“我觉得没事,法律对这方面没有界定,是空白区域。再说怎么查啊,非洲一个凶手在梦里杀了大洋洲的一个人,现代的刑侦手段打破脑袋也破不了案,超乎常理了都。” “对,你说得对。” 我不想把这个话题再深入,真要出了什么事,也是我自己担着,跟家眷没关系。 白天观察了一天,老妈恢复了常态,眩晕症对她来说就是急症,发出来就没事了,和正常人一样。晚上叫上小姨,我们四个人出去下了一顿馆子,我请大家吃烤肉。 吃饭的时候,小妖鹿坐在老妈旁边,娘俩有说有笑的,看来老妈已经初步接纳了她。我和小姨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吃的差不多,小妖鹿教老妈背诵楞严经,说她好几次做噩梦,都是在梦里背这个经文,把梦魇逼退的。 老妈像模像样跟着背了几句。 这顿饭也算宾主尽欢,皆大欢喜。晚上回到家,简单洗洗我们上床休息,我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清醒梦开启,再次进入了深层梦境。他们几个都在。 钱三串正在向肉半斤说明昨晚挑选出的十个梦境碎片,肉半斤看得很仔细,一个碎片一个碎片的审视。 “这个碎片就是我觉得最值得怀疑的。”钱三串指着一处定格画面说。 画面上出现的是渔夫周武强,坐在农村常见的土炕上,歪着脑袋闭着眼,两只手还在震颤,嘴里不断说着什么,喃喃低语听不清楚。 他老婆在旁边推他,周武强没有任何知觉,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什么。 钱三串说:“这个梦境碎片出现的时间点,是在他失踪之后,我想可能和事件有关系。而且这个碎片里周武强的反应极其反常,我们仔细听过他念叨的是什么,他说的是‘黑洞’,和精神病院里说的话是一样的。” “走,去看看。”肉半斤大手一挥。 我们几个瞬间进入这个梦境碎片。场景慢慢稳定,眼前是一处农村院子,不远处能看到模糊成像素的大海。んttps:// 院子位于一处临海的村子里。举目四望,周围都是黑森森的,村子里连一栋房子一个人都看不着,小路延伸进黑暗的深处。 肉半斤道:“你们看到了吧,这就是梦境碎片的特点,时间上它是很短的一个梦,短到大脑无法构造出世界背景,只有一个中心场景。你们仔细观察大脑是如何处理中心之外的空间,并不是出现断裂,而是用黑夜来代替,哪怕是这样的梦碎片,大脑也在尽量自圆其说。” 他踏进了院子里,我们几个跟上。 院子里有两个小孩在玩,浑身是土,有打有闹的。我们进了院,他们像是虚化的背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玩自己的。 肉半斤穿院而过,推门走进去,周武强老婆闻声出来察看,惊讶问:“你们是谁啊?” 肉半斤微微一怔:“你能看到我们?” “你们是找我老公的?”女人问,“你们找他干什么?是不是和那些医生一样,追问我老公失踪之后去了哪。我告诉你们,他哪也没去!什么也没见着,你们别缠着他了,求求你们了,放他回家吧。呜呜呜,我想回家,我没有病。” 这个女人说到后面,竟然出现了男声,而且代词从“他”变成了“我”。 女人跪在地上砰砰朝我们磕头,明知道这是个梦,可我心内巨寒,有点看不下去。 我看到剑异思千的脸上也出现不忍之色,和他一贯表现截然不同。我点点头,解铃果然把他净化了。净化是什么意思还不清楚,至少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剑异思千和以前大不相同,善良多了。 肉半斤问我们:“这个女人为什么改变了人称代词?” 我沉默不语,钱三串说:“师父我知道。” “你说。” “此时是在周武强的梦境碎片里,眼前出现的这个女人不是真的他老婆,而是梦里的人物。这个女人其实就是周武强自己,他在用他老婆的形象来表达自己的诉求。” 肉半斤轻轻鼓掌:“孺子可教也。” 他走到女人身边,手覆在女人的头顶,轻轻往下一抓,女人瞬间消失无影无踪。我还以为眼花了,难以相信刚才还跪着一个大活人。 肉半斤掀开帘子进到里屋,我们跟在后面。 土炕上坐着周武强,慢慢抬起眼看我们,嘴里流出长长的哈喇子。 肉半斤半坐在炕沿:“周武强,我是来带你出去的,离开这个监牢,让你回家见老婆见孩子,你说好不好?” 周武强看着他,想说什么,嘴张开除了流出一嘴的黏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是得了中风。 肉半斤拍拍他:“你不用说话,只要带我们去你失踪的地方就好。” 这话一出,周武强浑身颤抖,喉头发出“咳咳咳”的声音,摔在炕上,像是癫痫犯了,嘴里勉强能听到一个词,“黑,黑洞……” 第二百一十七章 真正的多重梦 肉半斤招呼我和钱三串,把周武强从炕上扶起来,牢牢抓住他的双手。 肉半斤强行翻开周武强的眼皮,然后让我们看。周武强的眼睑之内,眼球正在飞速的转动。 转动快到什么程度呢,我们几乎看不到瞳孔,像是他在急速的思考问题。 肉半斤沉吟。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钱三串问。 肉半斤道:“这是眼球震颤。” 我听过这个词,以前孟果陷入清醒梦的时候,就出现过眼球震颤的问题。人在睡眠中眼球会快速转动。西方心理学家最开始就是靠眼球的这种不规则运动,来判断被观测者的梦境。 肉半斤道:“周武强现在正在做梦。他梦中做梦,有点意思了。” 钱三串问怎么办。 肉半斤凑过去对周武强说:“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周武强浑身颤抖,眼球飞快转动,嘴里的哈喇子越流越多。肉半斤耸耸肩膀:“正常的询问已经问不出来了,只好这么做了。” 他慢慢伸出右手,并成剑指摁在周武强的额头,指头轻轻抬起,在双眉之间留下一个红色指头印。 我看得心猛地跳了几下,这指印的风格和小妖鹿,还有我妈身上出现的标记,几乎一样。 我已经断定,就是肉半斤所为。 他开始入侵我家人的梦境了。我胸口剧烈起伏,还是选择隐忍不发,知道这个事是谁做的就好办了,不能打草惊蛇,要待机而动……我把古代战略和权谋在脑子迅速过了一遍。 对于肉半斤惧怕少了很多,最主要的情感是憎恶,于情于理,这人都留不得了。 他还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呢,我以有心算无心,别让我抓住机会……我暗暗在心里盘算。 肉半斤笑眯眯看着我们:“你们知道我下一步要干什么吗?” “既然周武强在做梦,我们自然要进入他梦中梦里。”钱三串说。 肉半斤点点头:“还是你小子聪明。我重申一次,现在我们面临的情况和以前的梦中梦是两个概念,以前是单个梦境形成嵌套结构,而现在是当事人在梦里做梦,两种情况是不一样的。” 我们静静听他说。 肉半斤道:“这次会更加凶险,进入梦中梦你们要跟紧我,一切听从指挥,听见了没有?” 我们几个点头。 肉半斤说了声“好”,让我们互相手拉着手,他的剑指点在周武强的额头,瞬间之后我感觉耳边风声大作,一股咸的海水味直扑脸上。 视线再次清晰,我出现在一艘渔船上。我对船只认识很少,这艘渔船大概中等规模,能装十来个人。刺鼻的海腥味,举目四望一片汪洋,大概到了远海吧,看不到岸边。 我把手放在扶栏上,触感如此清晰,冰凉之余还有海水残留的黏,时间长了瑟瑟发抖,海风实在太硬太冷。 我一时恍惚,到底是梦里还是现实?所有的感官太强烈了,手的触感、海水的味道、身上的冷,每一寸肌肤都在沉浸在这个世界里。 我正沉吟着,旁边仓门开了,剑异思千把头探出来:“你怎么才到,进来,咱们开会。” 我钻进船舱,里面面积不大,四面漏风。肉半斤、钱三串、佳佳还有剑异思千已经到了,众人席地而坐。 渔船在海浪中上下颠簸,木头板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时间不长我就有点头晕。 肉半斤笑:“你们几个是不是第一次到这种货真价实的梦中梦?”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 肉半斤说:“单个梦形成的多重梦境,那是伪多重,现在我们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多重梦!你们记住这么个规律,真正的多重梦境越到底层,就越和现实世界一样。” 我感慨一声:“海风扑在脸上的时候,我都有点恍惚,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如果在这里死了呢?”一直默不作声的佳佳突然问。 肉半斤看着她笑了笑:“那就真死了。所以你们要小心,只有一条命。” 钱三串清清嗓子咳嗽一声:“师父,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肉半斤道:“真正的多重梦境还有一个规律,那就是越到底层越是脱离大脑的臆想。什么意思呢,这个梦应该就是记忆的原版模样了,我们正在经历周武强失踪的全过程。这条船应该正开往失踪之地。” 我们脸色都有些变化。 肉半斤道:“做到这一步,基本上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了,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确定了事件,大家就可以回去了。我在这里做个保证,你们每个人,我都会安全护送离开,大可放心。” 我们无奈只好点点头,承认了现实。 肉半斤没什么具体计划,失踪地和失踪事件都是未知的,只能到了再说。这段时间大家自由活动。 我们从船舱出来,风云变色,海上出现大波浪,渔船看着不小,但在海面上还是脆弱的像是孩子,随着大浪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落下。憾綪箼 我和佳佳都有些晕船,佳佳反应格外强烈,趴在栏杆哇哇大吐。 钱三串在旁边精心伺候着。 我坐在地上,靠着栏杆,头晕的没力气说话了,甲板上有渔民走来走去,谁也没搭理我,熟视无睹。 “没事吧?”一个人说话。我抬头看,正是剑异思千,他一脸关心。 他扶着我起来,很真诚帮我拍后背,给我抚胸口,想让我舒服点。离着他很近,我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戾气没有了,感觉很舒适,也不油了。 他是被解铃改造过的,我莫名有一种亲近感,“老剑,费心了。” “嗨,看你客气的,咱们师兄弟嘛,”剑异思千说:“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咱们就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只能互相帮衬。” “你真的变化好大啊。”我感慨。 剑异思千笑:“我是第二次来货真价实的梦中梦探险了,还是有些经验的。在这里,有一点你可能会特别不习惯。” “什么?”我问。 “时间。”剑异思千说:“这里一分一秒的长度和现实中一样,过几天就是几天,不会省略一分钟。” 我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待多久现实就过多久?” 第二百一十八章 风暴海 剑异思千听到我的疑问,笑着说,“不是这个概念,你哪怕在这里呆五十年,回到现实还是一个晚上。我的意思是,这里的时间感知和真实的一样,过五十年你一样会老会死,会真切感受每一分一秒在身上的变化。” 我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困在这里永远出不去,会老死在这里?” 剑异思千点点头:“我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案例,有人被困在梦中梦里,甚至梦中梦中梦,虚度了一生。其实到后来,他们忘记了自己来自于现实,他觉得活在梦中世界才是理所当然,本来就是这里的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沉默不语,非常压抑。 剑异思千扶着船栏杆,眺望茫茫无际的大海,感慨道:“这和我们现实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何尝不是生活在另一个梦里。” 我实在太压抑,没心情和他讨论哲学。 我问道,船上的渔民对我们怎么见怪不怪的。剑异思千道:“这就是和现实生活最大的区别,这里的世界说白了是大脑配合潜意识造出来的,它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自求圆满,任何不合理的事情出现,要么内部自圆其说让其合理,要么就干脆毁灭它,不让它存在。” 他笑了笑:“其实我们在这里还是蛮危险的,你要想办法生存下去,关口是让自己存在变得合理,不要让他们怀疑。” 这时有个渔民拖着渔网过来,剑异思千熟练打招呼,渔民也摆摆手。 剑异思千问我有没有烟?我摸了摸身上,还真摸出一包烟,他接过来,递给那渔民一根。 渔民扔下渔网,眉开眼笑接过烟,两人用当地土语有说有笑。 我在旁边看着,颇有点佩服这小子了。被解铃净化之后,剑异思千变得可爱多了,圆滑又温情,让人真是舒服。 现在暂时无事,我和剑异思千在船上瞎溜达。我故意给钱三串和佳佳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我们很快把这条船转了个遍,还在船上看到了周武强。 他是船老大的副手,光着膀子大肚子腆着,肩膀还有粗糙的纹身,叼个烟正在掌舵。进到舱里,一股刺鼻的腥味,夹杂着大海味、臭脚味,还有浓浓的旱烟味。 “周哥,我们快到了吧?”剑异思千把一根烟别在周武强的耳朵上边。 周武强看了我们一眼,面色有些凝重:“有点麻烦。” “怎么呢?” “你们没发现船颠簸的很厉害吗?”他说。 他这一说,那种晕晕的感觉马上又袭来,我差点又吐了。 周武强道:“海上起了风浪,浪很大,恐怕今天晚上有暴风雨,你们这些城里来的要做好心理准备。” 剑异思千开了两句玩笑,周武强那张老脸饱经风霜,面无笑意。他朝窗外吐出烟头,然后把耳朵上的烟叼嘴里,剑异思千赶忙打火机凑上去。 周武强道:“刚才接到台里发来的风暴潮和海浪警告,我们无所谓,就怕你们受不了。出去吧,别耽误我干活。“ 我和剑异思千回去,把这事报告给肉半斤。肉半斤盘膝坐在低矮昏暗的仓里,始终没有出来一步。他听了我们带来的消息,没有丝毫意外,说道:“我差不多猜到了,周武强后来有失踪的经历,恐怕和今晚的风暴有关系。” 我担心地说:“我们不会出……事吧?” “放心吧。”肉半斤那张脸在昏暗的灯泡下,阴森森地说:“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暗地里试过两面镜子逃生,但在这个鬼地方,梦境中所有神通都不管用,飞都飞不起来,在这里我们就是普通人。 天色很快暗下来,我和佳佳都折腾不轻,吐了不少东西出去,又晕又饥肠辘辘,饿还吃不下东西,遭罪劲儿就甭提了。 剑异思千搀着我,钱三串服侍佳佳,我们来到船头甲板。 甲板有一块区域,头上是大机器横出来,恰好形成一个类似棚子的地方。几个渔民架了一个简易灶台,放着酒精炉,正在用贝壳、螃蟹和海胆煲汤,香味隔着十里地就能闻见。 船只摇晃颠簸得很厉害,可架不住这些人饥肠辘辘的食欲,昏暗的光线中,周武强正在用剃刀给一条大鱼去鳞,叼着烟眯着眼,神态相当彪悍。 佳佳虚弱地握着钱三串的手,轻轻说:“饿了。” “饿了就吃。”钱三串脸皮厚,拽着我们几个过去坐。渔民递给佳佳一个脏兮兮的酒杯,然后用牙咬开一瓶清酒的瓶盖:“来,来,这个度数低,喝完了不上头,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喝酒。”佳佳虚弱地说。 “在海上就要守海上的规矩。”渔民说着,把酒杯倒满,然后又给我倒了一杯。 我一饮而尽,一条火线从喉头直逼丹田,晕晕乎乎的恶心劲儿瞬间消散大半,长长舒了一口气:“爽!” 我们美美饱餐一顿,吃得唇口留香,饱腹感和满足感与现实里一模一样,我真的开始模糊现实和梦境的界限,甚至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在这里生活也挺好,可以体验另一种人生。 吃完饭风浪更大,太阳沉没在大片的乌云里,海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渔船开始随浪摆动,到了浪谷时,海水就在船舷之上,水直接漫过甲板,所有人都进了船舱,船老大要求所有门窗紧闭。 海浪声透过夹缝传进来,呜呜呜的成了鬼哭狼嚎之势。 众人挤在一起,谁也没说话的,佳佳刚吃的好东西又吐出去一堆,昏昏沉沉缩在钱三串怀里睡着了,钱三串面色凝重如雕像,一动不敢动。 我也很晕,比佳佳要好一些,我轻声对剑异思千说,把肉师父一个人留在后面的仓里行不行,要不要叫他一起来。 剑异思千摇摇头:“别打扰师父,他比我们都安全。” 这倒也是,我心里腹诽,肉半斤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时可以脱梦而去,就冲这一点,他在这个梦里就是无敌的存在。 这时,突然一个渔民指着远处,天空现出大片乌云,几乎遮天蔽日,下面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诡异的是在天和海之间,隐隐露出一个岛屿,形如恶兽,似乎正等着我们到来。 第二百二十章 其实所有人都死了 在众位渔民努力下,终于成功调转船头,借助一个大浪的起伏,冲上了岸。 我们所有人都瘫倒在沙滩上。 船老大呼喝手下人起来,把气垫船用力拉上岸,用绳子栓在石头上。众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大家想歇一会儿,刚刚死里逃生,所有气力都用光了。但岸边太冷,风大得邪乎,吹在身上鸡皮疙瘩起来一层一层的。 幸好船上有备用箱,里面都是野外生存的物资。平时这东西用不上,真用上了关键时候就能救命。 船老大让几个渔民捡来一大堆树枝,我们进到岸边最近的树林里,找了个空地,烧起火来。几堆篝火出来,周围热空气扩散,身上这个舒服劲儿就别提了。 我们脱了衣服,除了佳佳不太方便,其他人甚至把裤子都脱了,挂在树枝上,架在在火堆上烤。 天黑如墨,树林外的大海如同地狱深渊,什么都看不见,一片黑色,无边无际。 天空时不时隆隆作响,暴风雨即将来临。 休息了片刻,船老大让手下人出去找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临时能避雨的地方,众人散出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很浅的山洞,上面有一块巨岩横生而出,形成了天然的防雨棚。 我们迁移过去重燃篝火,众人唉声叹气,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我们几人的心情更是压抑,明知道是梦境,但困住出不去了,这个鬼地方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神通全无,像普通人一样干挺着。 佳佳缩在钱三串怀里睡着了,钱三串低声问我,老刘,你想啥呢? 我叹了口气,“其他还好说,就是肉半斤下落不明,我心里堵得慌,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看见他你怕,他没了你还怕,他不在咱们多轻松啊。”钱三串说。 “你纯属放屁!”我骂道:“没有他,咱们一辈子都得困死在这儿,你愿意啊?” “你说对了,我还真愿意。”钱三串低头看看怀里的佳佳:“只要佳佳在,我就满足了,不管哪个世界,我都愿意和她厮守一辈子。” 我恼了:“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跑这儿干屁来了。” 剑异思千趴在膝盖上抬起头:“别说了留点力气吧,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 火堆呼呼烧着,船老大留下值班守夜的,其余人原地休息。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怎么可能休息好,晚上那个风跟鬼哭狼嚎一样,火苗忽起忽落。 我们躲着的这个地方,说是山洞,其实就是简易的遮雨棚,除了挡点雨,没有任何保护作用。睡在这里神经得绷着,时时刻刻提防小岛黑暗里会出现什么。 我醒来很多次,每次睁开眼都希望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世界,躺在软软乎乎的床上,旁边是小妖鹿软香依偎,盖着又软又舒服的毛巾被……可睁开眼之后,就陷入失望的深渊,眼前是小岛森森树林,连鸟叫都没有,乌云压顶冷风刺骨,遭这个罪别提了。 好不容易到黎明,天边微微透亮,火堆已经熄了,连值班的渔民也在呼呼大睡,实在是扛不住了。 我睡不着,心里沉甸甸压着大石头,站了起来,全身骨头都在疼,骨头缝嘎吱嘎吱的像没上润滑油。 熄灭的火堆旁架着一些树枝,上面搭着晾烤的渔民衣服,从衣服里掉落出很多小玩意儿在地上,我随手捡起一把金黄色的钥匙把玩,又看到有打火机和香烟,这才是好东西。 这里离着岸边不远,走出森林到了海滩,天空如墨水画晕染一片片黑色,大海是黑蓝色的,一望无际,好的是风小了。 我站在岸边看着远处,隐约能见渔船没有沉,小的像火柴盒一样。我叼上一根烟,点上之后,忧郁吐出一口烟圈,随着海风飘散。 “你不用担心师父,他肯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他不会死的。” 身后传来说话声,是剑异思千。 我们两人沿着海滩往前走,小岛空无一人,连个动物都看不着,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在孤岛安营扎寨,住上一段时间。 “没事,船上有吃的,我看过船舱,满满一仓都是鱼,够我们支持一段时间。”剑异思千安慰我。 “现在肉师父不在了,我们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我叹口气。 剑异思千道:“你就当另一种人生体验了,在现实世界里,你哪有机会来这样的无人岛玩?”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了一些。 “其实我在想一个问题。”剑异思千说:“船老大那些人,其实在现实里已经死了。” 我惊诧地看着他。 剑异思千道:“周武强失踪前出海,就是和一群同伴渔民坐渔船去的,后来海上救援队找到了渔船,其他人都不在了,只有他自己,他还疯了。所以,海上发生的事不光牵扯到他的家庭,还有十几个渔民的家庭,家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我们做这件事挣钱是一码事,关键是对这些人也要有个交待。” 我皱着眉说,肉师父没讲过这些事。 剑异思千道:“可能是怕大家心理压力大吧,我和老钱当时整理周武强的记忆碎片,正好负责失踪的那一段,看到这些人上船出发。” 远处海滩上,船老大带着几个渔民从树林出来,站在岸边,指着海上的渔船说着什么。 “现在这个岛上,严格来说,除了我们和周武强,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剑异思千说:“他们以另一种形式活在这个梦里,也算是天地造化吧。” 我抚着肩膀:“怎么让你说得阴森森的,身上发冷。”憾綪箼 剑异思千笑了笑,像大哥哥一样拍拍我的肩膀。 就在这时,突然海边有个渔民大叫,好像看到了什么。我们对视一眼,赶紧往回跑。 跑过去的时候,看到船老大带着渔民们顺着沙滩狂奔,他们发现了海里有东西,而且那东西快速移动,他们在后面跟着。 我们两个气喘吁吁在后面,跑过沙滩,到了一处悬崖上。渔民们蹲在悬崖往下看,我们两人凑过去。 只见在暗黑色的海水深处,有一片影子。 影子相当规则,呈巨大的椭圆形,一眼看过去,我就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深洞之内 渔民告诉我们,水下这个椭圆形阴影是可以移动的,刚才在海滩发现,跟着一路跑,又移动到悬崖的下面。 我蹲在崖边,居高临下仔细看。海浪泡沫很多,海水颜色幽深,按理说影子应该很难看到,但在这里却一目了然。 这片阴影似乎有什么魔力,看着看着像被吸进去一样。 我正聚精会神,突然剑异思千说了一句:“师父,不要。”话音一落,我屁股被踢了一脚,失去平衡一头栽进海里。 全身瞬间浸透,海水浪起浪伏,我惊恐地大叫,抬头看,刚才的崖边站着一个人,正是肉半斤。 肉半斤背着手居高临下,慢条斯理说:“正好下了海,去探探下面的情况。” 我在水里泡着,快气炸了,浑身哆嗦。他妈的,拿人太不当人了,这小子怎么来无踪去无影呢,从哪冒出来的? 他在船上被困,没有随我们上岛,其他人都漠不关心,也就我良心未泯,关心地问一问。好嘛,真是一腔热血喂了狗。 我恨得咬牙切齿,肉半斤在高高悬崖上喝道:“你他妈傻了吗?赶紧潜下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不下去,我们就不救你上来。” 我这人一般不发火,此时此刻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心里对肉半斤最后一丝怜悯也没有了,行,行啊,你给我等着的。 有渔民拿来绳子想从上面扔下去,被肉半斤阻止,肉半斤指着我鼻子骂,让我赶紧下水。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山岩礁石被海水侵袭的非常锋利,像刀子一样,一个不小心挨上去,那就是体无完肤。 漂在水面,有害无益,而且风险极大,不如潜下去冒冒险。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扎了下去。 我从小就喜欢游泳,居住的城市离着海比较远,经常去游泳馆锻炼,水性该说不说在业余里算不错的。 我眯缝着眼,只保留一丝丝光感,不至于游错方向,身体不断往下扎。 离得近了,心跳激烈,在我的观察里,这个椭圆形东西其实是深洞。四周边缘都是礁石,中间是空的,黑森森的,海水往里灌入,又有大量气泡不断涌出。 但这怎么可能?渔民们说,椭圆形的阴影可以在海中移动,如果是天然礁石形成的深洞,怎么可能移动呢? 我忽然一慌,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椭圆形深洞会不会是某种大型海洋生物的嘴?周围的礁石是一种伪装,它静静潜伏在海里,等待猎物上门。 我越想越是心寒,转身就往上游,这时下面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气泡越来越多。在水里使不上力,我的两个膀子早就又酸又疼,几乎没什么抵抗,被大量海水裹挟着落进深洞。 我心一沉,完了,死翘翘了。现在唯一希望是,挂了之后不是死亡,而是梦醒,从这个鬼地方脱梦回去。 我在黑暗中跟着海水来回滚动,都快吐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落到实地,周围黑不隆冬,奇怪的是可以自由呼吸,没感觉有水。 我想象不出来这是个什么样的空间,跪在地上用手在四周划拉,终于碰到了水。我慢慢向着水的方向爬过去,身体沉浸在水里,越往前走水越深。 我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应该一半是水一半是陆地,形成一个半封闭的空间。 我不再往水里去,转身又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滴滴答答往下落水,脑子嗡嗡的。 我不敢相信这里是梦,所有细节都如此详实逼真,谁的脑子能构思出这么真实的空间呢? 肉半斤说,这种梦中梦一般脱离了大脑的臆想,交给了潜意识来构造,人的潜力真是无穷,造出这么一方世界,和造物主差不多了。 休息了一会儿,我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了一堵墙,是一面土墙。有了这堵墙,我的心稍稍安定一些,墙面判断,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也不是生物的口腔壁,这是人为建造的。 开始的判断错了,深洞并不是巨大海洋生物的嘴,这点来说,我不那么慌张了。 现在怎么办?我靠着墙坐在地上,最好的办法是待在原地不动。 顺着水游回去,我感觉有点扯淡。我是跟着海水下坠进到这里,也就是说,想回去就得游上去,但是刚才探过水,没发现任何可以往上游的途径。 我完全想象不出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已经超出大脑的理解极限。 顺着墙往深处走呢,更是扯淡,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死的,后面人如果跟着进来找我,救都没法救。 我枯坐了一会儿,又冷又饿又湿,肚子咕咕响,衣服还湿透了。 我慢慢脱掉衣服和裤子,反正黑不隆冬,也没有人围观。 我现在挪动一下四肢都觉得困难,又累又乏,关节又疼,遭老罪了。 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哗哗水响,随即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刘哥,刘哥。” 是佳佳。 我精神一震刚要答应,忽然想起自己还光着屁股,赶忙在黑暗中摸索衣服,这时一束手电光照过来,我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用手挡着脸。 有好多人大笑,我勉强看过去,用手电照我的是肉半斤,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几个徒弟,剩下都是渔民。 周武强笑着说:“小刘兄弟,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怎么还光着腚?” 旁边有渔民大笑:“光着屁股能干什么,是不是出幻觉了,以为自己正在跟个老娘们那啥呢。” “不用幻觉,一个人就能玩。”另一个渔民猥琐至极说。 我面红耳赤,七手八脚套着湿衣服,肉半斤真是缺德带冒烟,手电光就照着我不挪开,让所有人欣赏我手忙脚乱的穿衣过程。 我勃然大怒:“照什么!有病!” 肉半斤双眼眯缝起来:“他妈的,就照你怎么了?给谁甩脸子呢?草,惯个臭毛病。就是平时我对你们太惯着,跟师父没大没小的。老周。” 周武强答应一声,肉半斤把手电交给他:“就照,使劲儿照,让他的丑恶嘴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第二百二十二章 蟑螂 周武强还是挺同情我的,没有听肉半斤,把手电筒稍微挪开,我艰难套上了湿漉漉的衣服。 佳佳和钱三串过来把我扶起来,我抹了把脸,清醒多了,问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钱三串道:“我是后来才过去的,听他们说你下了水,很长时间没上来。肉……师父让剑异思千下了水,剑异思千回来说下面有个海洞,然后我们这些人被肉师父催促着,带装备一起下来。稀里糊涂就到了这个地方。” 这时肉半斤把周武强叫过去,问他这个地方熟不熟悉? 周武强用手电四下里照着,手电光斑在墙上闪动,墙面刻着古代壁画,颜色暗沉,一时看不出什么图案。 “乖乖,这是个墓地吗?”钱三串瞪大了眼珠子,从一个渔民手里抢下手电。 墙上绘着大量壁画,几乎没有空缺的地方,看上去相当壮观,画与画之间没有断裂。可能是窝在水下,水汽比较重,很多线条都模糊了。 图案既不是人也不是物,更不是什么风景,是有规律的大量色块和线条,完全看不明白什么意思。 肉半斤把我们几个叫过去,问这些壁画怎么看。 我现在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低头在后面沉默不语,肉半斤直接把我忽略,问其他几个人。 剑异思千认真地说:“我觉得这里就是现实的复现,并不是周武强意识造出来的。” “说说理由。” 剑异思千道:“人的意识造不出认知之外的东西,所谓的想象力不过是认知内元素的再组合。你们看看这里的环境,还有墙上极有规律变化的线条,这不是一个小学文化的渔民能想出来的东西。” 肉半斤点点头。 钱三串道:“目前来看,情况已经渐渐明朗。周武强等人出海遭遇风暴,卷上了一个孤岛,然后在岛上发现了通往未知区域的地洞。地洞明显是古代人为开凿的,还有大量不明意义的壁画。” 肉半斤赞赏地看着两个人:“我们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大家再咬咬牙,只要把全部事情搞明白,我们就离开,脱梦而去。这次大家辛苦了,出梦之后不管什么结果,我个人都会表达一些感谢。” 几个人赶紧说客气话,我没吱声。我现在只琢磨一件事,如果在这里动手干掉肉半斤,我们怎么出去? 肉半斤把渔民和我们几个徒弟叫在一起,然后进行分组,把所有人分成了四组,进入深处继续探索。 我实在忍不住,在后面道:“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分组干什么,大家一起行动才好。” “闭嘴!”肉半斤喝道:“你懂个屁。现在只有四个手电,谁拿着?分组是最明智的选择!你们四个……”他指着我们四个徒弟,“一人进一组,全部拆开!” 钱三串不干了:“佳佳还是女孩,我要保护她。” “用不着你保护,”肉半斤不耐烦:“我和佳佳在一队,我来保护她,你放心吧。” 钱三串暗暗咬牙,勉强点点头。 比较奇怪的是,渔民周武强竟然分在剑异思千那个组,我原以为肉半斤会亲自盯着他。 肉半斤带着佳佳还有一队渔民先出发,打着手电进入深处。然后钱三串和剑异思千的队伍也出发了。最后是我所在的队伍。 幸好船老大在我这个组里,船老大颇有担当,常年漂泊海上什么都见过,跟着他我心里踏实不少。 我们一组五个人,船老大拿着手电走在最前面,进入了黑暗里。 此地极大极深,只能顺着壁画墙往里走,走了很远我们都累了,船老大让休息休息。 奇怪的是,其他三队已不见踪影,只有这么一条路,他们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休息了片刻重新出发,正走着忽然听到地上传来漱漱的声音。船老大用手电照了一下,我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很多的蟑螂,又黑又长,满地都是。 “这是海蟑螂,不用怕,我们船上也有,平时抓了钓鱼的。”船老大说。 他话音刚落,空中飞来一个黑东西,船老大下意识一躲,手电扫到,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蟑螂,张开翅膀飞了过去。 我们赶紧躲在一旁。 一个渔民害怕地说:“老大,这里蟑螂会飞。” “他妈的,怕什么?!”船老大骂:“蟑螂会飞也是蟑螂,也变不成大老虎……” 还没说完,突然两个黑蟑螂飞过来,渔民大叫小心,船老大没做反应,两个蟑螂飞进了他的嘴里。我在旁边看着快吐了。 船老大跪在地上,拼命往外吐,手电也掉了,突然一声惨叫,双手被地上的蟑螂群爬了上来。 船老大一疼摔在地上,地上成千上万只蟑螂蜂拥而上,把船老大盖在下面,像是盖了一层厚厚的黑色衣服。 我们几个吓傻了,靠着墙壁一动不动,手电就这么孤零零摔在地上,射出来的光线照在船老大身上,形成一个硕大光斑,颇有点舞台效果。 时间不长,船老大一动不动,那些黑蟑螂满地都是,在地上爬着。我们几个人心有余悸,面面相觑。 一个渔民过去踢了踢船老大:“老大,老大……” 船老大没有任何反应。 黑蟑螂群从他的身上爬下去,出现了一具蜷缩的干尸,眼眶深陷,眼睛已经没了,形成两个空洞,皮肤贴在骨头上,如同风干了几十年的木乃伊。 渔民吓傻了,两条腿怎么都站不直,我还算有胆量,蹲下来快速在蟑螂群里捡起了手电,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手电筒上有一只蟑螂爬动,我猛地甩了下去,正甩在渔民的后背上,他惨叫一声,两只手拼命往后面摸,什么都没摸到。一路狂叫着跑远了,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另外两个渔民催促我:“快走吧,再不走我们都要死在这儿。” 地上的黑蟑螂群似乎听懂我们在说什么,飞起来一大群,空中张开翅膀,直直对着我们,悬浮在那里,像是蓄势待发的战机。 第二百二十三章 壁画 “快跑啊!”两个渔民尖叫,顺着墙面往深处跑。我左右为难,不想跑进去,可看大家都往那个方向去,没办法,一咬牙跟了过去。 手电在我手里,一会儿照照前面,一会儿照照后面,前后都是黑森森的,唯有手电的区域是亮的。 我上气不接下气,那两人速度极快,转眼没了踪影。 我靠着墙呼呼喘着粗气,手电照照身后,海蟑螂并没有跟过来。 我蹲在地上苦笑,此时此刻黑漆漆的空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我揉着眼睛,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 肉半斤不肉半斤的不在考虑之内了,只要安全脱梦醒来,我就非常知足了。 呆了片刻,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所有人突然蒸发了。我摸着墙慢慢站起来,脑子乱七八糟的,下一步怎么办? 站了片刻,我尝试飞起来,一切梦中神通全部失效。我深吸了口气,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自救! 我摸着墙继续向前走,手电光斑中,墙上壁画延绵不绝,没有断裂之处,颜色暗沉犹如大海无边无际。 这时候我已冷静了一些,冥思苦想,想不出这些壁画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现实中真的存在,还是周武强梦中的臆想。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墙角出现了一尊黑色雕像。我精神大振,赶紧过去看,这一看可吓坏了。这尊雕像冷不丁看,像是千手观音,身体两侧长着很多条手臂,我想起了肉半斤曾在梦中幻化千手观音在庙中点化的情景。 但细看这雕像,绝对不是千手观音,更像是有无数触手的章鱼,全身布满了不明意义的黑色胶状物,层层叠叠。 我又想起一件事,肉半斤第一次带我们上清醒梦课的时候,曾经立了三尊雕像让我们模仿创造。分到我头上的就是一条章鱼,形象和眼前特别像。 我蹲在地上,用手电仔仔细细照着,上下察看,不敢用手碰,此物太过邪性,摸一下说不定要出大问题。 四周安静,我的大脑异常活跃,有了一个想法,肉半斤在梦里出现的种种神迹种种神通,并不是无的放矢,有很深的渊源,背后有一定的联系。 解铃曾经说过,肉半斤极有可能和恶魔达成了某种协议,获取了一些东西。 我飞快思索,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竟然隐隐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我推测出一个极为可怕的推论,肉半斤带我们来这里,绝对不是给精神病人治病这么简单,背后有着他的目的。 到底是什么我一时想不明白,苦苦思索的时候,突然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猛地抬起手电照过去,一个人影横着窜到右面去了,此人膀大腰圆,肚子腆着,看模样有点像周武强。 奇怪,周武强不是和肉半斤一伙儿吗,怎么单独行动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摸着墙过去察看。前面不远,本来是垂直走向的墙面,忽然成了水平走向。 我用手电照着右面的方向,黑森森什么都看不见。真是难办啊,继续往里走,只能越走越深,越走越迷,想再回去那是难如登天。 但是回去又有什么用呢,不如往前闯一把。我用手电照着黑暗,往右面去,顺着墙面走了很远,也没看到周武强的影子。 前方的路到了尽头,出现一堵特别大的墙,墙面画满了巨大的壁画,大部分区块用的是赭黄色,波浪起伏,纵横交错,像是一片黄色的汪洋大海。 周武强不见了踪影,我站在大墙前,用手电细细照着壁画,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壁画上出现了一样东西,我有些毛骨悚然。 壁画之中,有一条头发丝粗细的白色线条,混杂在大片黄色的色块里,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在这线条中间,我看到一个人在飞快奔跑。奇怪的是线条很细,这个人当然也很小,却看得极为清晰,有小中大的错觉。 这个人正是钱三串,只有他自己,他在一条甬道里狂奔,手电的光亮四下乱闪,整个画面是动态的。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钱三串跑着跑着,来到手指堵塞前站住,显得非常疑惑,用手电照着我的手指。憾綪箼 我的手指肚竟然被莹莹之光照亮了一点点。我屏息凝神,浑身发凉,我们两人在不同的空间,却可以彼此互动! 我慢慢抬起手指,钱三串非常惊讶,继续往前跑,穿过刚才手指按压的地方。 我又连续做了两次试验,手指压在他前进的前方,无一例外钱三串都会停下来,好像前面是一堵突然出现的墙。 这现象非常诡异,我用手电壳的边缘在钱三串跑动的管道上划出一个标记,怕一会儿找不到。然后退后几步,让整面墙的壁画都展现在眼前,用手电仔细照着。 我想到一个可能,既然能找到钱三串,会不会也能找到其他人,甚至找到我自己。 如果真的如此,说明眼前这幅壁画其实是一张地图。是整个海底迷宫的地图。我仔细找了一圈,眼睛都花了,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只有钱三串。 钱三串所在的这条甬道,在壁画上非常非常长,几乎从墙的这一头画到那一头,就钱三串这个身体比例和奔跑速度来估量,跑一个月都未必能跑到甬道尽头。 钱三串终于停下来,蹲在地上似乎在休息,他捂着肚子,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这时我也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噜噜的叫声,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打牙,初到这里又是紧张又是逃命,忘了饿这码事,现在一静下来,只感觉饥肠辘辘。 这个鬼地方什么吃的都没有,我总不能把手电筒啃了吧,现在能想到的计划,就是利用和钱三串互动这个特点,我们两人先联系上,别自己单打独斗。 我走到墙前,用手指敲击壁画,钱三串本来有气无力蹲着,忽然来了精神,支起耳朵听着。 有门。 我在墙面敲击了两长一短的节奏,砰~~砰~~,砰! 第二百二十四章 梦境分层 船上的时候,钱三串偷偷和我说过,我们制定一套敲击的密码,我是两长一短,他是两短一长。 没想到现在用上了,我在壁画上敲击这个节奏,钱三串听见了,本来蹲着,马上竖起耳朵左右看看,然后站了起来。他张着嘴在说着什么,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他转过身也开始敲击墙面。 我知道他在发属于自己的信号,两短一长,但是完全听不见,只能看到他的行为。 现在的情形很尴尬,我可以和他互动,但是他没法找到我。我冥思苦想,找不到什么好办法。 这时抬起手,无意中看到手沾着一些壁画的粉末。我仔细观察,壁画是用一种不明染料涂抹出来的,下面是胶体,能够黏合颜色的颗粒。过去的时间太长了,胶体松动,导致一些颗粒重重搓一下,就能掉下来。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手头没有任何工具,只能用手电外壳边缘做锉刀,小心翼翼从壁画刮下来一些颗粒,积在手心里。 我极难地用手指沾着这些颗粒,在另一个手的食指上写下一个字,“我”。然后把写着字的手指头放到钱三串面前,希望他能看到手指上的字。 钱三串面向手指头,果然看到了,他用手电照着指头上的“我”字,极为震惊。然后用手电在黑暗中画着圈,好像是在表达,我看到了。 我撤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在手指头上写下几个字,“听不见”。再次放在他的面前。 钱三串用手电晃了晃,表示知道了,他转过身也用手电做刻刀,用力在墙上留下一行大字。 “你在哪?” 我不禁苦笑,要解释这个问题太困难了,让我长篇大论都够呛讲明白,更何况手指上几个字了。 我想了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汇合,但他在哪完全没有概念,我用颜色颗粒艰难在手指上写了几个字,告诉他,原地不要动,我会过去。 钱三串苦笑一下,又蹲在地上。 我擦擦头,转身要走,这么一转发现坏了,前面莫名其妙出现一堵墙,把我结结实实堵住。 我冷汗一下冒出来,左右检查,四周封闭没有进路,这堵墙出现的极为蹊跷。 连连敲击发出闷响,从上到下摸索了一遍,没有找到门。 我脸色苍白,完了完了,这下彻底玩完了,没想到这个海底工事居然如此凶险。这时,忽然墙体发出声音,“砰~~砰~~砰~~” 我愣了,马上来了精神,一个想法犹如闪电在脑海集结,身体因为震惊而颤栗。 三声长,是佳佳! 我赶忙在墙上敲击出二长一短。 前面的墙体接连出现几次三声长的敲击,我基本可以肯定,墙后面一定是佳佳。 只有一种可能,我也出现在某幅壁画上,佳佳正在画外窥视我的行动,和我盯着钱三串一样。 只是不知道佳佳有没有和钱三串联系上。 我回头看壁画,钱三串还蹲在原处,抓心挠肝的,时不时用手电照照左照照右。 这么说来,佳佳只是看到我,我只能看到钱三串……我大脑在激烈运转,我们三人形成了一个层次结构,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 难道……我冒出来一个古怪想法,我们分组进入黑暗里探索的时候,不知不觉分别进入了不同的梦境空间。 单个梦开始分层了,形成了多重结构。 整个过程丝滑无比,无所觉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分的。我想起两个标志事件,一个是遇到了海蟑螂的攻击,一个是遇到了诡异的章鱼雕像,它们中的一个很可能就是梦境分层的端口! 我不禁感慨,梦这东西真是太复杂太超乎认知了,顿时生出无力的感觉,两条腿都是软的。 眼前的墙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又出现黑森森的空间,我提着手电走了进去。 这里太古怪了,常有的经验已经没用了,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打着手电走在黑暗里,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肉半斤为什么要把我们拆开分组,分批进入?难道,他早就知道这个梦境会分层?让我们分别进入不同的层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不跑了呢,就慢慢走,反正跑也没用。按钱三串的个性,他在那里等一会儿肯定等不住,还会动起来。一切听天由命吧。 走了时间不长,前面隐隐有光亮传来,是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的。我想了想,把手电灭掉,摸黑过去,趴在门上往里看。 里面是一间巨大石室,完全人工雕琢,四面墙都是大块石头堆垒,没用一砖一瓦,透着粗糙的古朴。 房间的中间,一排长明灯排成两列,直通深处。所有的长明灯都是点燃的状态,亮着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四面墙体描绘着大量古怪的壁画,和外面风格一脉相承,极其壮观,阴森的灯火中,有一个人坐在房间最深处的地上,抬头正仰望对面墙的壁画,看得入神。 在他坐着的地面,画着大量同样古怪的文字符号,都是用暗红色颜料写出来的,成辐射状,越往外字越小,中间的字是最大的。 看到这些文字我打了个哆嗦,我见过!这些就是梦中恶魔的文字! 我在佳佳梦里见过,在黑伞怪人的梦里也见过,钱三串曾经做过考证,说这些文字经过芝加哥大学教授鉴定,是历史上最早的文字之一,而且不是人类发明的,是恶魔的文字。 周武强的梦里出现了很多恶魔的元素,我愈发感觉到肉半斤似乎早有计划,用意很深。 我趴在门口看了片刻,那人一直坐着看壁画,身体都不动一下。我仔细辨认,他正是渔夫周武强。 周武强是这个梦境的主人,这个梦就是他做的。 我想了想走了进去,猛然喝道:“周武强!” 周武强本来极其入神,身体一震,回头看我,“小伙儿,是你啊,你怎么找来了?” “我困在这个鬼地方随处乱走,突然发现这个房间,看到你在。你看什么呢?”我问。 周武强冲我招手,示意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离着有些距离,这地方实在阴森,还是加点小心吧。 “小伙儿,我记得你姓刘,对不对?” 我点点头。 “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他说:“此时此刻见到的东西,以前好像在哪见过,想不起来了,就是眼熟。” 我迟疑一下,点点头:“有。为什么这么说?” “梦,对,一定是梦。”他低着头喃喃说:“这个房间我很久前好像来过,非常眼熟,又想不起来。对,一定是在梦里见过。”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云峰 周武强言语正常,没有发疯的迹象,我小心翼翼过去坐在旁边,我们一起看着对面墙上的壁画。 壁画极为混乱,和其他墙的壁画明显不是一个风格,像是孩子拿颜料桶随手往墙上泼,淋淋漓漓一大团,其中还夹杂着很多白色的线条和点子。 看了片刻,我头晕眼花直犯恶心,便问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周武强左右看看,像孩子在说小秘密:“小伙儿,我跟你说个秘密,这幅壁画画的好像是我。” 我眉头微皱,问什么意思。 周武强说:“我在这幅画上看到了我自己,你看画得多像。”他站起来,走到壁画前,手在混乱的色彩上比划:“船老大最开始接受这个出船任务,那个富二代给了不少钱……” “等等,”我听糊涂了:“哪来的富二代。” 周武强果然是直性子,看我质疑,马上辩解:“我们这次出海并不是打渔去的,现在不是好时候,出海是因为有人资助我们钱,去做个任务。” 我越听疑团越深,问怎么回事。 周武强盘膝坐在对面,肚子像草包一样腆起来,没说话前先叹口气,看着地面很长时间,然后吸口气道:“当时要是不贪那笔钱就好了。我在集团有股份,自己有海岛,裹这个乱干什么。可船老大对我说,老周,你对这片海域熟悉,跟我上船做个副手,要不手底下人难管……我也是贪图出海的钱,富二代出手就是大方,干成了够我们好几年赚的了。” 我不耐烦,这人说话这么磨叽,逼问他:“到底什么富二代?你不是在做梦吧?” “草,不爱听你就滚。”周武强生气了:“说实话没人信,你怎么跟我娘们一个草性。” “好,我不插嘴了,你说吧。”我赶紧赔礼道歉。 周武强还是有些生气,喘了几口粗气说:“那天,船老大叫上我到镇上洗浴中心旁边的饭店,包房里见到了一个富二代。这富二代胖胖乎乎,三十岁的年纪,还坐着轮椅,别看是瘫子,有两个漂亮姑娘鞍前马后的伺候,比皇上还皇上,吃饭时候姑娘还给他擦嘴,我在旁边都看傻了。” 我不再插话,仔细听他说。 “那两个姑娘真漂亮,就像视频平台看到的女主播,那小腰身,其中一个还是南方人……” 我忍不住了打断他:“富二代都说什么了?” 周武强拉回正题:“富二代当场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船老大,说我们早先谈妥的数目我没有异议,这是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回来,再付另一半。船老大开始讲价,说要雇人要船加油,还要做保养,说了一大堆,富二代又给他转了一笔钱,叫启动资金。船老大这才笑出来。别说富二代是有钱,吃完了饭,又掏钱让我们去洗浴中心玩了一条龙,叫了几个果盘。” “富二代也去点果盘了??”我问。 “他一个坐轮椅的瘫子怎么去,人家嫌那地方脏!人家有自己的贴身秘书,回去怎么玩都行,能和我们大老粗一样吗?”周武强给我科普常识。 “然后呢?他找你们出海做什么呢?”我问。 周武强看看壁画,周围火焰阴沉,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他低声说:“在洗浴中心,船老大把什么话都和我说了,这个富二代不知从哪买了一个古代雕像,听说是从东海打捞出来的,所以心急火燎想雇船过去看看。甭管发没发现古董,回来钱都照付。我跟船老大说,到时候我们出去在外面瞎溜达一圈回来领钱。船老大这人较真,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么不干要么干好。可惜啊他不听我的,当时不走那么远就好了,现在怎么样,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说到这里,他有些迷惑:“船老大死了?不对,刚才的船老大又是谁呢?小伙儿,你也看见了,我们一路开船过来,船老大都跟我们在一起。” 眼瞅着他的脑袋开始糊涂,我赶紧把他拉到正题:“你知道富二代拿的是什么雕像吗?” “我没见过,听船老大说是一只章鱼,他见过一次,奇形怪状的,上面全是脓包,有钱人的品味真是没法说。就那么个东西白给我,我都嫌晦气,人家还当个宝藏着,想不明白。”周武强摇摇头。 我咯噔一下,想起前面看到过一尊章鱼雕像,愈发疑团浓重。黑暗中看到的章鱼雕像到底是真有其物,还是周武强根据描述在梦里造出来的? 我发呆的想着,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所以然,身上开始发冷。 “还记得富二代长得什么样吗?”我问。 周武强说:“胖胖乎乎坐着轮椅,对了,长得有点像当红的一个讲相声的,总而言之一个小胖子。” 我想了一圈,在我认识的人里没有这样的,富二代是谁呢? 正琢磨着,周武强站起来走到壁画前,用手指着墙上:“看,这有他的签名。”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凑过去看,壁画的一角写着三个字:常云峰。 “他叫常云峰?”我问。 周武强点点头:“对,他和船老大签了一份什么协议,上面有他的签名,我扫了一眼。该说不说,这小子写字是真漂亮,我最崇拜就是读书好,写字好看的人。” 我摸着下巴看着三个字,果然龙飞凤舞,颇有书法底子,奇怪,这种书写风格好像在哪见过。 突然间,脑子里打了个闪电,一下子我整个人都愣在那。 我想起来了,数天前曾经进入一个梦里,是一个叫齐霞的女人做的梦。当时肉半斤说这女人梦里出了梦魇,其实是他设下局在催眠我们。后来在梦中一座庙宇前,我看到一副对联,龙飞凤舞,字体漂亮极了。 肉半斤告诉我,说自己以前练过书法,是童子功,对联就是他写的。我还记得对联的内容是: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 看着此时壁画上的签名,和记忆中对联上的文字,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一阵犯晕,用手抵住墙,周武强过来扶我,问怎么了。 我真是有些眩晕了,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个富二代是肉半斤,本名常云峰,就是他雇佣周武强出海。 他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电击疗法 事情愈发明朗,肉半斤原名常云峰,是个富二代,早先时候得到一尊章鱼雕像,然后雇佣附近海村的渔民们出海。结果这次出海发生了难以想象的灾难,一船人都死了,唯一的生还者周武强,变成了一个疯子。 现在很多人都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包括所有船员的家属,最起码要对死去的人有个交待,肉半斤更是想迫切知道发生了什么。 唯一的线索在周武强身上。 肉半斤梦境侵入,想探寻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这些徒弟全都被他利用了。 我越想越是心凉。 周武强突然惨叫,打断了我的思绪,“啊~~~” 我赶忙道:“你怎么了?” 他指着墙上的壁画,画面不知不觉中竟然变得极其凌乱,色块和线条更加复杂,混杂一起,透着超越理智的癫狂。 我看到常云峰的签字,也变得混乱,一堆线条缠绕。 “怎么回事?”我奇怪地自言自语。 “这幅画是我,”周武强指着自己:“我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铺在墙上,形成了画。” 我看着壁画,有些明白了,这幅壁画是周武强记忆和思维的映射,越复杂就代表他的思维越混乱,刚才还能看清一些有意义的文字,比如常云峰签名,而现在什么有意义的字符都没了,只有一片乱麻和色块。 我有种不祥之感,把住他的双肩:“你怎么了?为什么脑子这么乱?” 周武强摔在地上,浑身抽搐,嘴一抽一抽的,好像犯了癫痫。我急了,所有的秘密都在他身上,这时候可别犯病。 “你怎么了,我怎么才能帮你?”我着急大叫。 周武强艰难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我,我不行了,有人,有人在给我催眠,我不想催,催眠。大夫,大夫,你别催眠我,很痛苦,痛苦……” 我马上明白,现在只是个梦,周武强的本尊还在精神病院,现在到了治疗时间,有精神病专家在给他催眠,进行心理治疗。 我一把拿过钥匙,他接下来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后果,趁这个机会多问些有意义的问题。 “这把钥匙是做什么的?”我问。 周武强指着自己,流出长长的哈喇子:“我去的那个地方封了,我不想去,别让我去,不要催眠我,我不想去……钥匙,就是打开那里的门,你自己去吧,别拉上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的断断续续,我勉强理出一个思路,周武强的意思是他去过那个地方,已经在记忆里封存了,他不想去,可是那些医生一直催眠他去,他害怕极了。 能避免自己不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把通往那个地方的钥匙交给我。没了这把钥匙,想去也去不成。 我看着手里的钥匙沉思,这把钥匙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它是一把通往核心秘密的记忆钥匙,极为重要。 我把钥匙收好,忽然周围的火苗扑闪扑闪,有风进来。我耳朵根一阵发热,听到了脚步声。 我猛地回头去看,一条长长的人影从门外投射而进。 一个人出现,看到这个人我长舒口气,原来是剑异思千。他也找到了这间陌生的石室,表情有些懵逼,四下打量着。 我喊了一声:“老剑。” 剑异思千这才发觉屋子深处还有两人,快步过来,随手端起一盏油灯。到了近前,用火苗去照,看到了我和周武强。 “咦,你们怎么在这儿?”剑异思千诧异。 我赶忙道:“他不行了,帮把手。” 剑异思千把油灯放在地上,和我一起把周武强扶起来。 周武强此时已经陷入了癫痫,嘴歪眼斜,嘴里哈喇子流出来多长,丧失了意识,嘴里反复说着“黑洞”、“黑洞”。 “他怎么了?”剑异思千问。 我说道:“他本人被精神病医院的医生催眠了,估计精神病专家正在用催眠疗法治病。” 剑异思千嘬着牙花子:“倒霉催的,正好赶在这个节骨眼。” “你怎么来的?”我问。 “跑散了。”剑异思千叹口气:“我们在黑暗里遇到了一些海蟑螂,把一个渔民啃成了木乃伊,把剩下人吓完了,大家全跑了,后来就散了。” 我一拍大腿,告诉他我也碰到了海蟑螂,船老大也死了。 “别难过,”剑异思千说:“船老大与那些渔民本来就死了,在这里又死一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周武强嘴歪眼斜地跟着说。 剑异思千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妖里妖气的,赶紧撤。“ 我们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地上震了一下,“轰隆”一声。我们没有防备,全摔在地上,把我摔得呲牙咧嘴。 怎么了这是? 没等爬起来,“轰隆”又是一声,整个地方又发生了震动。不单单是地面在震,墙壁和穹顶都在动。不知是不是我看花眼了,整个房间收缩了一下,再扩到原位。 让我想到了心脏的跳动。 剑异思千脸都白了,我们两个对视一眼,突然“轰隆”又是一下,房间紧跟着又发生了一次巨大的震动。 周武强躺在地上已经翻了白眼,嘴里吐出很多涎液,浑身抽搐。 “怎么了?”我大声说。 剑异思千喉头动了动:“我知道怎么回事,坏了,肯定是精神病院大夫在用电击疗法。” “电击疗法?” “对,说白了就是用电棍去捅病人。你看着这里的状态,和挨了电击后的心跳一样。快走!” 剑异思千在地上连滚带爬,没跑出去两步,地面又是一震,他摔了个狗啃屎。 就在这时,最倒霉的情况发生了,房间里所有灯台一瞬间全部熄灭,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场面极度混乱,地面一下一下震着,站都站不起来。我大声喊着“老剑”,剑异思千已经在几步之外,声嘶力竭:“程序员快走啊!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梦境崩塌了,我们全要玩完。” 我犹豫地说:“周武强怎么办?” “理他做什么,梦醒了他自然就脱梦了,咱们赶紧脱身啊。” 话没说完,一声巨响,头顶一根横梁断裂,“啪”掉了下来,砸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黑暗里烟尘滚滚,呛得我直咳嗽。 第二百二十七章 轮椅 黑暗的浓烟中,我站不起来,整个房间都在震动。我激烈地咳嗽,喊着剑异思千的名字,已经顾不得周武强了,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剑异思千。 这时房间里接连发出“哐哐哐”巨响,我哇哇大叫,浑身汗毛竖起来了,反应过来是那些油灯架子都震倒了。 这些架子都是生铁打造,倒下来能生生砸死人。我连滚带爬顺着墙边往外溜,摸黑到了门口,用手在地上摸,心里一凉。 地上躺着人,昏迷不醒,身上还有温热,微微喘着气,正是剑异思千。我再往他头上摸,黏黏糊糊好像都是血。 我赶紧抱住他:“老剑,老剑!你别吓我啊。” 剑异思千应该是被什么重物砸中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伤势严重。 我记得门在旁边,先出去再说,剑异思千晕了之后死沉死沉的,我倒退往外走,掐住他的腋下往外搬。 常年码字缺乏运动,再加上地震,三两下就要停一停,我累得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我用脚先往后探,这么一碰,心里凉了半截。 门没有了。 脚碰到的是一堵结结实实的墙。不对,我把剑异思千扔下,反手过来摸墙,黑暗中用手摸着,从这头到那头,再摸回来,哪里有什么门。 我拽着剑异思千靠墙坐着,心乱如麻大脑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不时震两下,我被颠起来,然后又撞回墙壁。我叹口气,累了,来个痛快的,赶紧毁灭吧。 后来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房间不震了,我是又累又饿又乏,神经从紧绷到和缓,整个人都虚脱了,拽着剑异思千,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我慢慢睁开眼,愣住了。 我出现在极为陌生的房间,窗户亮堂堂的,外面有阳光照进来,屋子那个暖意,和刚才的海底石室完全是两个空间。 我正在房间一个角落,剑异思千不见了,周武强也不见了,这里只有我自己。我正要动,忽然听到了说话声。 面前有个柜子,正好挡住身形,我小心翼翼趴在边缘探头往外看。 房间有三个人,一个老头西装革履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斗,另外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站在对面,女的很漂亮,穿着旗袍靠着写字台,两条腿搭在一起,身材线条极好。 男的皱眉:“老教授,我现巴巴从欧洲把你请回来,你是小儿麻痹领域的国际级专家,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了?” 老头抽着烟斗说:“那些庸医误事,你儿子其实不是小儿麻痹。” 一男一女应该是夫妻,听到结论极为震惊。 我纳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又是什么情况?简直太真实了。我随手摸摸柜子,好家伙,手感那叫一个真切。 这时,柜子开了一道缝隙,里面藏着一双眼睛,正看着我。 我大惊,以为行迹败漏,倒退了一步差点撞在后门的门上。 谁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竖起一根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原来他也不希望败露身份。 我点点头,继续趴在暗处听着。 老头把烟斗磕磕烟灰说:“小儿麻痹学名叫脊髓灰质炎病毒感染,是一种急性传染病,能够侵袭幼儿的神经系统,严重的造成全身瘫痪。我仔细检查过贵公子,并不是病毒感染,他走不了路导致现在双脚萎缩,是胎里带的。” “什么意思?”女人全身发抖,脸色苍白。 “是天生的神经出了问题,他刚生下来就是如此。我估计他在小时候出现了这种症状,你们恰好又遇到了庸医,判断是小儿麻痹,然后一直照此治疗,结果越治越坏。” “为什么会这样?”男人脸色发青:“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你想想办法,多少钱都行。” “不是钱的事,”老头说:“他生下来就不会走路,就像蛇没有脚一样。” 老头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看表:“你永远不可能教会一条蛇怎么穿鞋。好了,时间到了,明天我在巴黎还有个研讨会,你们订好机票送到我的房间,还有报酬。” 没废话,拿着包就走,男人赶紧问:“老教授,请你再告诉我们最后一个信息,我儿子到底怎么出现这个神经问题的?” 老教授沉吟:“母体怀孕的时候,可能有重大的精神创伤,或是遭遇到了击打,都有可能……” “我怀孕的时候,你打过我。”女人脸色惨白看着男人,“你打我的肚子,还说让我们娘俩都去死。” 男人冷汗津津:“我当时是气话,后来找医生看过,医生说不会影响到胎儿……” 老头已经不想废话,提着公文包往外走。 就在这时,外面大门口传来“哐”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屋里人都跑出去看,我也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门外是一条走廊,一个孩子坐在轮椅上飞快摇着两个轮子,在走廊狂奔而去。 女人蹲在地上哭,男人连声叹气,破口大骂:“保姆都干什么吃的,有人偷听不知道吗?明天全开除!” 这时柜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就是刚才冲我做嘘的人。 她眼圈红着:“没想到我老弟这么可怜。咦,你是谁?” 我清清嗓子,假话张嘴就来:“我是老教授的助手。他让我藏好的。” 这女孩很漂亮,继承了她妈妈的优良基因,而且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我感觉特别面善,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她。 女孩的眼睛会说话,她过来非常大胆搂住我的胳膊,眼泪汪汪说:“小教授,我弟弟还有救吗?” 这时,我眼前一花,场景再次变化,我出现在一个空旷的室内篮球馆。只有两个人在。一个是刚才的女孩,一个是坐轮椅的男孩,他们都长大了。 女孩大概二十多岁奔三十的人了,穿着职业装极为成熟,眼睛里都是职业女经理人的锐气。轮椅男孩也得二十五六,不修边幅胡子拉茬,正抱着一个篮球发泄般往篮筐里扔。 他的臂力惊人,坐着投都能百发百中。 “老弟,你真了不起。” “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无用之人,一个瘫子。”男孩冷笑。 “别这么说,老弟其实你聪明,学习好,做什么都有悟性。老爸曾经说过,他的位置应该是你的,根本轮不到我。” 男孩粗暴地说:“但现在是你做,不是我!那老东西的事跟我没关。是他害得我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废人!” “爸查出……他快不行了,他想见你。”女孩伤感地说。 “草。”男孩冷笑,口吐脏话。 女孩泪如泉涌转身要走,一下看到我,她“哇”一声哭了,直扑在我的怀里。我愣了,想摆脱又摆脱不开。 “小教授,你知道吗,我找你找了十年!你怎么才出现。”女孩紧紧抱着我,“你知道我有多委屈吗,我一直想找到你狠狠大哭一场。” 这时男孩听到异动,摇着轮椅转过身看我,我们两人隔空对视。 我不认识他,这是很面生的一张脸,但奇怪的是,他的眼神让我很熟悉,又好像在哪见过。 篮球从男孩手里掉在地上,“咚咚咚”数声,滚落出很远。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魔 和瘫痪男人对视的第一眼,我就判断出来,他是肉半斤,原名常云峰。 想到这一点,我心跳加速,并不是因为他姐姐抱我,而是我的大脑已然混乱。这里显然不是现实,应该是进入了更深一层梦境,这个梦是关于肉半斤的。 这是他的阴谋吗,还是无意进入的? 正思考着,场景模糊,等再次清晰起来,我出现在一座造型奇特的庙宇里,肯定不是国内的庙,带有鲜明的南亚风格。 天很热,道路上能看到往来不断的僧侣,他们穿着露出单臂的僧服,一个个很瘦弱,赤着脚走在炎炎的庙路上。 我看到一大群社会精英进入庙宇后面,我跟了上去,顺着林荫路走了很长时间,来到一处造型古怪的建筑前,白墙灰瓦,塔楼尖尖。 建筑前站满了人和僧侣。 僧侣吹着一种古怪的号角,发出的声音格外闹心,和国内的唢呐差不多,我判断出来,应该是一场葬礼。 这些精英,男人穿着黑色西服、女人穿着黑色裙子,一个个神色戚戚,阴云不定。人群里我看到了那个女孩,此时她比篮球馆时更成熟了一些,也更显憔悴。 我走过去站在她的旁边,她看都不看我,直接挽住我的胳膊,熟练的像处了很久的情侣。 我觉得不合适想挣脱,她挽得很紧,低声说:“小教授,我爸爸过世了。” 我怔了怔,停下挣脱,挤出一句话:“节哀。” 女孩抬头看着高大的塔尖,冒出滚滚黑烟,“他走了,他能去哪里呢?” “他会投胎新的生命,你不要多想了。”我安慰了一句。 女孩侧目看我,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白了:“再见到我,他会认识我吗?是不是这一辈子他的任务就结束了?我、妈妈、还有弟弟全都被他抛弃了。”她泪如泉涌:“爸爸临终前,我在他的耳边说,记住我,我是你的女儿,你的茵茵。” 我叹口气,说不出话。 “让我靠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她紧紧挨着我,微微闭上眼:“有你在,我踏实多了。小教授你知道吗,这个月本来是我的婚礼,说是要给爸爸冲喜。结果他过世了,我便推了婚事,给出的理由是要学古人三年守丧。” 我和这家人没什么瓜葛,但参加这种场合,听着死者女儿的内心独白,还是心里不得劲儿。 这时我看到了常云峰。 他坐在轮椅上,盯着塔尖上喷出来的黑烟,嘴里反复念叨着,“人活着就有意义,人没了就没意义……人活着就有意义,人没了就没意义……” 场景再次变化,我出现在一个阴森的地下室里。 阴暗的房间里,四面墙上写满了横七竖八的文字,这些字都是用某种深蓝色的颜料写成的,因为蘸得过多,颜料水沿着笔画流淌下来,弯弯曲曲,真是触目惊心。 房间里只有常云峰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看着文字出神。 我站在角落,看着这些字头皮都炸起来,正是恶魔的文字,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 常云峰艰难划动轮椅到了墙前,有一块小小的区域还是空白的,他亮出自己的胳膊,然后拔下插在轮椅边缘的一把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划动,血流了出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嗨到极点的声音,颤抖用手蘸着自己的血,混杂在一个墨盘里,黏黏稠稠成了深蓝色,他抹了一把颜料,然后画在墙上。 一笔一划写成一个恶魔的文字。 “最大的障碍就是这幅臭皮囊,”常云峰喃喃自言自语:“只有抛弃了肉身,才能链接最高的精神核心。” “那你为什么不自杀?”我在墙角说道。 常云峰一震,哈哈大笑:“心魔,心魔又出现了,厉害厉害!神告诉我,修行路上会出现心魔蛊惑,果然来了!” “别定义我,我就问你为什么不自杀!”我一句一顿说。 常云峰没有回头,一直呵呵笑:“为什么要自杀?神传授给我更好的办法,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这个心魔!“ 他看着地上一尊雕像。我才发现,房间角落里摆放着一尊黑森森的低矮雕像,周围插着几根蜡烛,火苗微暗。 雕像是一个趴在地上,形若老头的生物,长相猥琐又怪异。我心头一震,肉半斤教我们清醒梦第一课,是复刻塑像,我的任务是复刻章鱼,而钱三串是一个趴在地上的老头。 和眼前的一模一样。 这是个巨大的阴谋,我心凉了半截,从一开始第一课,我们就落入这个陷阱。 常云峰始终没有回头看我,坐在轮椅上,看着满墙的恶魔文字,“神告诉我,可以通过做梦来抛弃肉身,进行链接,它来引导我进入最核心的秘密里。我不害怕死,我小时候就不害怕了,甚至盼望有一天可以自由的死去。但是经过神的教导,我明白了。” 他清清嗓子继续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形态,实在不可控,虽说灵体不灭,但有邪恶的生命在地球外布下结界,清洗灵体,毁灭我们的记忆。尤其像我这样开悟的人,更是它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最怕的是洗去记忆变成白痴,从此脱离神的引导。我要活着,我要好好活着,用做梦的方式进入最高境界。这是邪恶的生命们封锁不住的。” 他说这些,我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疯了,已经被洗脑了,这些鬼话我一句都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心魔。”他说道:“我只有一个心愿,你可以来骚扰我,但不要骚扰我的姐姐。我知道你狡猾透顶,随时随地变化,你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来无踪去无影,但你蛊惑我姐姐,这就过分了。她到现在还没嫁人,一生孤苦,都是拜你所赐,你越界了。” 他叹了口气,突然一个转身,轮椅跟着一起转,整个动作快速绝伦,潇洒至极。随着这个转身,一样东西脱手而出,一道寒光逼射而来,正是他手里那把刀! 我站在阴暗的墙角,躲无可躲,寒光太快,直奔胸口。 第二百二十九章 资质最差 我没想到常云峰来这一手,动作隐秘,突然摇动轮椅转身,匕首飞出,转瞬即至。 我吃惊非小,卡在墙角一时避闪不及,刀飞到了。 常云峰嘴角现出狞笑,这一瞬间我脑子里想了很多,这是梦,而且是梦中梦,会死在这里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周武强的梦,周武强不可能知道常云峰如此隐秘的家事…… 这时刀到了,正击在我的胸口,发出“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我们两人隔空大眼瞪小眼,我伸手进怀,胸口位置的内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周武强给我的钥匙。 常云峰看看钥匙,又看看我,下一秒钟我的眼前黑了下来,场景消失。我目不视物,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程序员,程序员。” 眼前恢复了视力,再次清晰起来。黑森森的走廊里我坐在地上,旁边放着手电,射出光芒,我看到了剑异思千。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神色焦急,见我睁开眼,他长舒一口气:“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刚才你昏过去很吓人。” “我,我们这是在哪?”我头疼欲裂。 “我们刚刚从地震的房间里逃出来,你昏迷了我真是担心,再说你怎么这么沉啊,拽着这么大一坨,我走不了太远。对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老剑,刚才我做了一个梦。你知道咱们师父肉半斤原名叫什么吗?” 剑异思千有些诧异,不明白我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摇摇头:“清醒梦群里有严格的群规,互相之间不让询问个人信息。当然了,如果私下感情好,或者某种机缘可以线下结识,也不能说是故意违规。就像钱三串和你、我都在写手圈,咱们彼此都见过,也都认识。肉师父从来没透露过他的家事,个人信息藏得严严实实,他们高层对这些事格外小心。” “为什么?”我问。 剑异思千道:“据说清醒梦修炼到七级,可以从梦境侵入现实。” 我一惊,没说话。 剑异思千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还头晕吗? 我摆摆手,扶着墙艰难从地上站起来,兜里的钥匙“当啷”落在地上。剑异思千手疾眼快捡起来,问这是什么? “刚才周武强发病的时候,他交给我的,说是很重要。”我说:“应该是通往他记忆里禁地之门的钥匙吧。” “这是好东西啊。”剑异思千说:“这是咱们师父来这里一直苦苦寻觅的,没想到让你得去了。” 我苦笑:“在我手里也不知道怎么用,上哪找那禁地之门?” “咱们要尽快找到师父,把钥匙给他,他知道。”剑异思千说。 “老剑,老剑。” 他问,干什么。 我指指钥匙:“还我吧。” “这东西放在谁那不是放,你拿着也没用。”说着剑异思千把钥匙揣到自己兜里。 我嘴角抽了抽,一把抓住他的手,“老剑,真会开玩笑,这东西我交给师父就好。” “咱俩谁不一样?放心吧,我不抢你的功。”剑异思千笑了笑,阴森的黑暗里,笑得有些诡异。 “老剑,你没事吧。”我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松开。 剑异思千突然出手如电,一只手形成刀状砍在我的胳膊上,我吃不住疼松开手。 剑异思千猛地退后数步,身影隐在黑暗里,呵呵笑:“老剑老剑的,你是真没有长幼之分。刚入门的大师兄,你连师兄都不叫一声吗?谁他妈是你的老剑。” 我吃惊不小,正要抓他,他的身形快速在黑暗中消散:“程序员,不知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打心眼里烦,好像很早就认识你,烦了很长很长时间。你就像肉中刺,又像是癞蛤蟆,在我的身边不咬人膈应人。烦死我了!钥匙我拿了,你就待在这里吧,永远困在梦境深处,这就是你的监狱,你的宿命!”ganqing五.com 我跑向他的位置,剑异思千已化成虚无淡影,即将遁走。 我大声说:“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剑异思千,你是肉半斤!” 剑异思千的虚影微微一震,他的形象变了,化成了肉半斤。 他微微笑着:“你后知后觉太晚了,我这些徒弟里你的资质最差,佳佳是第一个认出剑异思千的真面目,钱三串是第二个,你是最后一个。这就是最后一名的惩罚,无法脱离梦境,永远永远活在另一个人的梦里。” 他的身影虚化、虚化……渐渐消散在黑暗里。 我大声说了一句:“常云峰!” 肉半斤的声音淡化到几不可闻,“知道我的名字,那又怎么样。” 我从内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平静地说:“你拿错了。” 肉半斤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我一个人站在黑暗的空间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空间突然抖动,我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再恢复光亮时,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巨大的洞口,看上去应该是山岩的一条巨大裂缝。山洞深处布满了钟乳石,没有阳光,洞深之处不知什么东西泛着光,使得钟乳石反光,幻出各种奇妙的色彩,美艳至极。 洞口所映射的色彩具有魔幻似的吸引力。 我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事情不对劲,洞口处有一排小型佛塔,每个三四米高,佛塔排列成弧形,恰好封住洞口。 每个佛塔底部都有镂空的圆形空间,里面坐着一尊雕像,这些雕像面向山洞,盘腿而坐,似乎在朝圣。 每尊雕像都有很多条手臂,看起来像千臂观音,长在身体两侧,好像在等待拥抱。 我瞬间想起在齐霞的梦里,肉半斤曾经扮演成千手观音点化齐霞,那个形态和眼前的雕像一模一样。 这里,难道是……我有了一些猜测。 忽然上空传来呼救声,钱三串和佳佳被绑着,悬浮在空中。钱三串大声喊着什么,我根本听不清楚。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大力把我拉扯向山洞,我正要惊呼,肉半斤从一座佛塔后面转出来,一把薅住了我的脖领子,勉强止住了前进之势。 “师……师父……”我磕磕巴巴说。 “你还不错,死到临头还知道尊师重道,不像钱三串,”肉半斤抬起眼看看绑在半空的钱三串:“他出口成脏,骂我骂的不像话,可惜他只知道我是肉半斤,不知道我的真名。” “常云峰。”我说道。 肉半斤盯着我:“我有些小看你了。你居然可以窥探我的梦。” 第二百三十章 最后轮到你 我被肉半斤紧紧掐住了脖领子。 他力气很大,把我慢慢举起来,双脚离地。 “其实,”我艰难地说:“我确实后知后觉,偶然才怀疑剑异思千的身份。” 肉半斤微微笑了笑:“怎么?” “我进入了一个梦中梦,看到了常云峰的隐秘家事,这个梦不可能来自周武强,只能是肉半斤本人。我当时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剑异思千,他握着我的手,我们手手相连,所以我进入的也是剑异思千的梦。这就好解释了,”我咳嗽了几声:“剑异思千就是肉半斤,肉半斤就是剑异思千。” 肉半斤笑着没说话。 “我对你的这个技能已经不陌生了,在齐霞的梦里,你分别化身成几个徒弟,挨个催眠考验我们。”我艰难呲着牙笑:“探索海底洞窟,你非要把几个徒弟分开组队,其实就是为了让你化身的剑异思千,和每个徒弟都打交道,探测虚实。我当时存一丝善心,希望剑异思千真的是他本人,所以用了一把假钥匙来测试,结果你露出了真面目。” “我小看你了。”他呵呵笑笑:“你还有点本事。” “你不是小看我,你是讨厌我。”我说道:“你化身剑异思千最后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烦我。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常云峰。” 肉半斤脸色变了,手上用了力,问:“什么原因?” “你的梦里我是小教授,也是你的心魔,你姐姐爱上我,所以你对我有敌意。” 肉半斤猛然暴怒,把我往天上一扔,我桎梏在半空,左右动弹不得。 肉半斤紧紧盯着我:“程序员,自打我看见你第一眼,我就纳闷,怎么会这么烦一个人。现在搞明白了。刘海洋!” “常云峰!”我在空中也喊着他的名字,哈哈大笑。 “刘海洋,你妈妈叫周淑芬,你对象叫刘丹丹。对不对?我把你弄死在这个梦里,然后我腾出手好好去玩她们,我让她们生不如死。”肉半斤嘴角翘着,露出笑容:“可惜,你只知道我叫常云峰,却不知道我姐姐叫什么,你就弄不了她。” 我在空中悬浮,身体被看不见的绳子绑缚,勒得紧紧的。 我艰难地说:“你姐姐叫……常茵茵,哈哈哈。” “你去死吧!”肉半斤暴跳如雷,一向稳重的他此时此刻到了暴走边缘,被我刺激的完全失了分寸。 我的脖子被看不见的绳子越勒越紧,眼前发黑,倒是没什么痛苦,就是觉得很晕,意识在飘远。 我听到钱三串和佳佳在惊呼,他们在叫着我的名字。 我用最后的意识说:“常云峰,钥匙,钥匙,你拿到的钥匙,是假的。真的钥匙,在我这儿。” 脖子上的力道减弱了,我大口喘着气。我的身体在空中慢慢转动,脸朝下。 肉半斤站在下面背着手:“其实我弄死你再拿钥匙也一样,但是我给你个机会,把钥匙给我,我暂时留你一条狗命。” “钥匙可以给你,”我胸口剧烈起伏,气喘吁吁说:“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肉半斤双眼眯缝:“问!” “你天生一个瘫子,为什么在梦里会走路呢?我很奇怪。你从生下来就压根没有‘走’这个概念。” 肉半斤笑了,很可怕。 他慢慢握紧拳头,我的喉头又开始紧起来,喘不上气极其难受。眼前阵阵发黑。 他松开手,我再次大口喘着气。 “你没听过一句话,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肉半斤呵呵笑。 “好吧,说正经的,”我笑了笑:“我正经问一个问题。” 肉半斤没有说话,歪着头看我。 “你姐姐常茵茵现在到底结没结婚?” 肉半斤慢慢收起笑容,盯着我,一字一顿:“我现在真的有点欣赏你了,你或许是我最有出息的学生。我现在才相信一句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越是平淡无奇的人,最后取得的成就越大。刘海洋,我真的很欣赏你。”憾綪箼 他指着钱三串和佳佳:“他们或许能成为我的优秀学生,而你才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可惜啊,欣赏归欣赏,你真的犯了戒,踩了我的红线,今天你的生命就到此为止吧。” 他顺手一抓,我衣服里所有东西都漂了出来,什么钥匙,香烟,打火机之类的,缓缓飘落,全部到了他的手里。 他把其他东西撇掉,手里只拿着一把钥匙。 他看着闪闪发光的钟乳石洞窟,“这就是我苦苦寻找神的所在。这是周武强封锁记忆的大门钥匙,只要打开它,我就能进入洞窟见到神。” “这是梦,不是现实,你见到的都是泡影虚像。”我咳嗽着说。 肉半斤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你不懂。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既不是现实也不是普通人的梦,这是遗落的梦中秘境,是神留下来的。神被封印在海底,它的意念被海水阻隔,它用尽神力才能向外散发出微弱的信号,只有少数天选之子才能接收到。我就是其中之一。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神用自身的神力逐渐凝结成一个梦中秘境,它把这个秘境寄生在人的身体里,带到人类社会,周武强就是选中的那个寄生体。周武强太愚蠢,文化水准太低,梦里很多东西他理解不了,就疯了。这个秘境就锁在他的意识深处,现在我要打开它,我要和神见面,要聆听神的声音。” 肉半斤顾不得我,手持钥匙来到那些小佛塔前。这些佛塔之间的空隙,存在一道看不见的墙。 肉半斤拿着钥匙慢慢放在空中,手轻轻一拧,具体细节看不清楚,转瞬之间,所有佛塔开始转动,里面端坐着雕像面部朝向外面。 我有一种强烈感觉,一道无形的门被打开了。 肉半斤抹了一下大背头,甩了甩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朝天空一抓,我们三人全部飞了过来,到了他的头上。 肉半斤显得非常满足,看着我们三人沉思了一下,对着钱三串打了个响指:“你到前面探探路。” 钱三串拼命挣扎,可捆的严严实实,他的身体像无人机一样飞向深邃的洞口。 肉半斤瞅着我笑:“知道为什么我把你放在最后吗?我要让你看完所有的奇迹,看到你的朋友全部死去,然后再轮到你,哈哈哈。” 第二百三十一章 巨门 二毛曾经解释过,何为梦中秘境。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遗落的梦中秘境,它们形成一个又一个泡影,混杂在无数的梦境世界里。每个遗落之梦都不是当下做出来的,来自很久很久之前,是古代高人造出来的,一直保留着。 他告诉我曾经有三个法力通天的人物留下过梦中秘境,一个是佛陀,一个是莲花生大师,一个是陈抟老祖。 此时此刻,我又见到了第四个这样的梦境,马上要进入一探究竟。 这个梦境是传说中的“神”留下来的。“神”是人是鬼并不清楚,甚至可能不是个生命体,而肉半斤对这个“神”无比崇拜。 目前来看,他也不算是无的放矢,因为他在梦中诸多神通,都和这个“神”有关系。 我知道,这个“神”就是恶魔。 此刻钱三串在天上悬浮,慢慢飘进洞窟,然后是佳佳,肉半斤背着手走在路上,我飘在第四个。 我、钱三串和佳佳就像肉半斤放出来的三个人肉风筝,相当怪异。 刚进入山洞,最前面的钱三串便发出惨叫。我冷汗津津,难道里面有什么无法看到的恐怖景象,还是有什么酷刑? 肉半斤走进了山洞,我在后面也跟着进到了里面。 山洞的穹顶和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钟乳石,每一块石头都是圆锥形的,从上到下都散发着迷人光彩,五颜六色,像是吃了毒蘑菇一样。 我几乎是瞬间陷入了某种迷幻之境,忍不住叫了一声,这才理解钱三串刚才的惨叫。那不是惨叫,是嗨到极点,眼见之物突破脑认知的一种生理反应。 洞穴太大了,我们四个在空间里小若蝼蚁,洞顶盘旋薄雾,有一道柔和的五彩之光透了下来,或许它就是反射钟乳石的光晕,如同一道神之彩虹。 巨大的洞壁上布满了苔藓组成的条纹,整个地方都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光芒中,像是璀璨阳光照进了热带海水。 肉半斤停下脚步,张开双臂沐浴在一片片迷幻的色彩中,喉咙发出了呻吟声:“太美了。这才是神!”ganqing五.com 我们三人飘浮在空中,被钟乳石的光芒也映照得五颜六色,斑驳怪异。 我看看钱三串,钱三串看看佳佳,佳佳看看我,我们三人的表情都无法形容,人类的语言和思维在神迹前近乎低等生物。 好半天,肉半斤收了双臂,精神大振,竖起一个手指头侃侃而谈:“我再给你们上一课,那就是我一直信奉的宇宙真理。什么是创造?创造必须充分结合灵感和美感,缺一不可。” 钱三串忽然哈哈大笑。 肉半斤脸色一沉:“你笑什么?” 钱三串笑着说:“什么神迹,所有的神迹不过是人的震颤性谵妄。” 肉半斤眯缝眼看他。 钱三串笑:“说白了,就和喝醉酒差不多,你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耍酒疯罢了。” “那你呢?”肉半斤冷冷说:“你刚才的叫声是怎么回事?” 钱三串“嘿嘿嘿”笑:“我承认我在耍酒疯,可你不承认。” 佳佳看到肉半斤脸色凝出水来,赶忙道:“你别说了。” 肉半斤点点头:“钱三串,你很聪明,这些徒弟里我最欣赏你,就因为这样,你才最让我担心啊。既然你说这些奇迹都是耍酒疯,那就好好耍个够。” 他猛地一挥手,钱三串突然飞起来,越飞越高,直奔洞顶。 佳佳担心的大叫:“快放他下来,快放他下来!” 钱三串躺在半空,面对危境毫不在意,还在哈哈哈笑:“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不怕死,此时此刻能死在我最爱女人的担心里,值了,哈哈,我值了。佳佳,我爱你!” 佳佳嚎啕大哭,钱三串的身影淹没在洞顶五彩之芒的光里。 肉半斤笑了笑:“他永远停留在当下这一刻,永远沉迷在迷幻中,便宜这小子了。” 他转过身看我:“别急,你们都有份,实话告诉你们,今天我要清理门户,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佳佳低声抽泣,特别伤心。 肉半斤还算有一丝人性,让我飘浮过去,和佳佳在一起。我轻声说:“佳佳,你要当初听孟果的,不继续修炼清醒梦就好了。” 佳佳凄惨一笑:“我自己无所谓,我做事从不后悔,我就是惋惜老钱。”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我倒是很坦然,今天难逃大劫,只希望肉半斤为我选一个比较舒服的死亡方式。 肉半斤继续往前走,我和佳佳在空中放着风筝。穿过钟乳石的殿堂,洞窟深处陡然一黑,光线黯淡下来。 暗是暗,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清,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大铁链,这铁链子其中一环都跟卡车的车头那么大。 这一头牢牢锁在洞壁上,那一头伸在洞窟极深处的黑暗里,好像锁着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肉半斤没有丝毫的犹豫,走进洞窟黑暗,我大叫一声:“等等!” 他听都不听,脚步坚定地走了进去。 一进到这个巨大的黑暗里,我就感觉呼吸困难,佳佳闭着眼睛,眼泪挂在眼角,一句话也不说。 无边的黑暗沉浸在身体每一处,我甚至忘了还悬浮在半空,以为自己和黑暗已经融化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渐渐又有了光,我们走出了长长的隧道,眼前是一座悬浮的长桥。 这条桥凌空飞渡在黑暗深渊之上,颤颤悠悠的,极长,大概能有个几百米。桥的对面是一座巨大的门,无法形容其大,看不到门沿,立在那里几乎横贯整个黑暗空间。 这道门离得太远,能看到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里面似有璀璨之光,不停闪动,像是藏了很多古怪的眼睛。 地上的大锁链,从洞外一直延伸到此,顺着这座悬桥又一直往前延伸,进入巨门里。 肉半斤想都没想,一只脚踏在桥上,我几乎在哀求他:“师父,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的东西不是我们能看到的。” 肉半斤抬起头,我吓了一大跳,浑身汗毛竖起来了。 此时此刻的肉半斤变成了常云峰的模样,瘫痪轮椅上,拿着一把刀。 他的眼神迷茫,喃喃说着:“心魔,你又出来阻挠我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是我闻 肉半斤,此时应该叫常云峰,他滑动轮椅上了长长的悬桥。我和佳佳身不由己,跟着他一起飘了过去。 他在桥上滑轮椅,我们在天上飞着,形影不离,让我想起一款老游戏叫《联合大作战》。 长长的桥总有尽头,终于到了,仰望眼前巨门,我们如同小蚂蚁。门在眼前犹如南天门,不知多宽多长,充斥了整个视野。 门前的缝隙,远远看,不过那么一条。近了才发现,这条缝隙足以横着跑过四五辆大卡车。 门里一片黑暗,时不时有东西闪烁着游过,那些东西像水母状的眼睛,有时在门缝前停下来,似乎在窥探外面的我们。 常云峰太激动了,用力往前一扑,从轮椅上摔了下去。奇怪的是,他的双腿真的残废了,在地上爬动,一寸一寸向着巨门而去。 我和佳佳在半空控制不了自己,也跟着他慢慢移动过去。 “他疯了。”我喃喃地说。 佳佳也不哭了,冷着脸子咬着牙说:“哥,怎么办,我们不能陪着他这么送死。” 我心乱如麻,脑子里都是白点,一片雪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一种强烈预感,真要跟着肉半斤爬进门里,不是死那么简单了,还有什么能比死还厉害,我的脑子不够用了,完全想象不出来。 忽然巨门之中传出一阵说不清什么生物的低吟,绵绵而长,像一声巨大的牛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叫声形成一阵感觉不到的狂风,这无形的风中我感觉自己似乎骨肉分离,灵魂从身体里飞出去了。 我和佳佳紧紧握着手,凭着巨大的意志力来抵御这个声音带来的影响,我们像是卷入狂浪之中的一叶小舟。 “神!这是神在和我沟通!” 常云峰不爬,努力让自己盘腿坐在地上,双腿萎缩的跟小鸡崽子似的,瘦瘦两根,要不说是腿,还以为是没长好的苞米棒子。 他把两条废腿艰难别成双盘,身体摇摇晃晃坐好,然后双手叠放在丹田,闭着眼睛开始聆听门里的声音。 一波波低吟不断传出,带着强烈的冲击波,难怪这里这么干净,地面无尘,都被声音震走了。 常云峰念念有词,声音越来越大,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说:“啊,我知道了,要救你出去!打开大门封印,必须把所有人的梦境连在一起。我们每个人只是一个意识碎片,联系在一起形成大的统一意识,那才是无敌的存在。” “我知道了,哈哈哈,我知道了……把所有人的梦都统一在一起……”常云峰狂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想法太癫狂了,统一地球上所有人的意识和梦境,化成一个整体…… 咦,这个概念怎么这么熟悉?我猛然想起来了,无意识之境! 抓火妹的时候,我知晓了无意识之境的秘密。无意识之境就是所有亡灵的统一场,那里是一片灵魂海洋。 死了之后的事死了再说,眼下常云峰受到蛊惑,竟然想把活着的人的意识全部统一。 “必须阻止他。”我说道:“哪怕我们今天都死在这儿,也要和他同归于尽!他是个疯子!” “怎么办?”佳佳眼神也坚定起来,不像刚才哭哭啼啼。 我冥思苦想,抓住了一个细节,脱口而出:“楞严经。” “啊?那是什么?”佳佳问。 我想起来一件事,小妖鹿被肉半斤在梦中侵袭,她下意识默念楞严经,几次逼退了肉半斤,她还把这套经文教给我妈。 当时在旁边我听了几耳朵,凭着高超的记忆力勉强记得一些。 我告诉佳佳,我念一句,你就来念一句。 “如是我闻。” 佳佳很认真地跟着我背:“如是我闻。” “一时,佛在室罗伐城。” 佳佳有点听不明白了,看了我一眼,然后坚定地跟着念:“一时,佛在室罗伐城。” “祇洹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祇洹精舍。与大比丘众……” 随着我们一男一女两个声音的叠合,门里低吟之声竟越来越小,耗散消失,那些一眨一眨类似眼睛的怪东西在黑暗里也不见了。 常云峰本来极为狂热,闭眼呐喊,觉得不对劲儿,把眼睁开了。他嘴角抽了抽,五官挪位几近扭曲。 佳佳着急了:“哥,后面呢,怎么不念了,后面的经文呢?” 我苦笑:“我就记得前面这么几句。” 常云峰原地飞起来,手里拿着刀,慢慢向我们飞过来,他冷冷说:“只会捣乱,实在是留不得你们。”憾凊箼 “哥。我们重头开始背,反复背。”佳佳急着说。 我忽然有了主意:“不,这么念杀伤力太低。” 佳佳奇怪地看着我,又看看越飞越近的肉半斤。 我说道:“有一个人对他影响很大,如果这个人来念楞严经,效果事半功倍。” 佳佳问谁。 我说道:“肉半斤的姐姐。肉半斤原名叫常云峰,他姐姐叫常茵茵,他们姐弟从小一起长大,互为依靠,现在是最亲的亲人。佳佳,你在梦里会变形,你扮成常茵茵来念楞严经。就算……”我嘴里有些苦涩:“就算没什么用,因为你装扮成他姐姐,他也不会杀你,你有很大几率可以活下来。” 佳佳略一沉吟,关键时刻一点都不矫情,点点头:“好!可是我没见过常茵茵,你描述一下给我听。” “不用。”我平静地说:“我让你亲眼看到她。” 佳佳惊讶,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把手放在自己右眼上,猛地往里一扣,一阵剧痛。我的心狂跳,咬着牙忍着疼把右眼挖了出来。 血淋淋的眼球在掌心跳动。 “哥!”佳佳泪如泉涌:“你干嘛啊。” 我虚弱地说:“我的右眼是记录仪,里面记录梦里的一切,我在梦里见过,常茵茵。” 佳佳哭着接过我的右眼,按在自己右眼里。 我闭上眼睛流出了眼泪,左眼是泪水,右眼是血水。我能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看佳佳了。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漏洞,能导致我们满盘皆输。在这里我们失去了梦里的神通,佳佳不可能再变成别人。 想到这儿我浑身冰凉,完了。 恶风不善,肉半斤飞到了近前,冷笑说:“你们都去死吧……” 话还没说完,传来一个女孩柔柔的声音:“云峰,姐姐在这儿。” 第二百三十三章 爆炸 听到这个声音,我极度震惊,头皮炸起来,这就是常茵茵的声音。 常茵茵的声音很有特点,有些低沉,略带些男性的浑厚。这也是我和她接触之后没有动心的原因,当然了,有小妖鹿在我不可能有外心。闭着眼听常茵茵说话,就像黑暗中听一个落魄的伯爵夫人讲述王朝的覆灭一样,根本提不起其他方面的兴趣。 如果没见到本人,很难想象这般美貌的女人会有如此沧桑的嗓音。 我勉强睁开左眼,一片模糊,身边的佳佳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常茵茵。她被绑缚在空中,悲伤地看着肉半斤,喊着他的名字:“云峰。” “姐。”常云峰颤抖着手,刀子几乎握不住。 “云峰,你不要执迷不悟,回来吧,我们姐弟在一起,我需要你。”这个常茵茵动情说。 “不对!”常云峰恶狠狠道:“你不是我姐姐,你是佳佳,对不对?你们真他妈狠,杀人还要诛心,简直罪不可赦!” 他持着刀猛然飞过来,挥刀朝着常茵茵的心口窝刺过去。 常茵茵惨叫一声:“弟!” 几乎声嘶力竭,包含着巨大的伤痛。我已经错乱了,认不清眼前到底是常茵茵还是佳佳,如此悲痛欲绝发自心底的声音,根本不像模仿出来的。 常云峰的刀停住,他汗如雨下,衣服湿透了。 “弟,爹妈都过世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姐姐只有你这么个弟弟,”常茵茵泪如泉涌:“你杀了我,杀吧,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自己。连最爱你的姐姐都杀,那你杀好了。” “姐……”常云峰闭着眼睛,眼泪流出来:“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从小到大我没有逼你过一次,你不想回来,好,就不回来。不想继承家业,好,姐姐来!你想研究那些古古怪怪的事,那就研究好了,姐姐给你钱!但是现在,你要连姐姐都杀吗?”常茵茵哭着说:“我不怕死,但我怕死了之后,你就变成孤家寡人啦,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疼你爱你,你知道吗?” 常云峰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刀脱手而落,掉在地上。 他飞到常茵茵身旁,紧紧抓着常茵茵的胳膊,姐弟俩一起哭。 我在旁边看得冷汗津津,心提到嗓子眼,佳佳真有一套。 这时,一阵沉重的低吟声从巨门内部传出,常云峰陡然一震。看到我,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推开常茵茵。 他冷笑:“心魔,你们都是心魔!想干扰我的修行?哼哼,什么亲情、爱情都是假的,都是过眼云烟,只有心性才永恒不灭,你们都是我的魔障!” 他大叫一声猛地挥出两掌,正打在我和常茵茵身上,我们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巨门飞去。 常茵茵声变了,变成佳佳的声音,“哥,快点念楞严经。” 我已心如死灰,一点都提不起精神,右眼眶疼得厉害,算了,这么样吧。我已经失去了斗志,能做的都做了。 我一句话不说,闭着眼睛,享受活着的每一秒钟。 佳佳不服输,嘴里念叨着楞严经,突然“咦”了一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我勉强睁开眼,左眼看东西一片模糊,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佳佳还是常茵茵的模样,变得更成熟了一些,大概三十来岁。 佳佳不断念着楞严经,常茵茵的年龄不断变大,三十多岁跨越到了四十来岁。 佳佳惊讶地说:“哥,怎么回事?我念楞严经,变化出来的常茵茵年龄在不断变大。” 此刻我们离着巨门还有一半的路程,不管怎么样,变化了就是好事,有可能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让她继续念,佳佳反复背着楞严经,后面的不会,来来去去都是前面那几句。她的模样果然变老,四十多岁变到了五十来岁。 这时我们的飞行速度减缓,慢慢停下来。 我和佳佳对视一眼。 常云峰缓缓在空中飞行,来到我们近前,仔细看着佳佳变成的常茵茵。 “姐,你怎么了?” 常茵茵摸着自己的脸,“我老了。” “你怎么会老呢?你是我姐。”常云峰颤抖着说:“我还年轻为什么你老了?” 佳佳暗暗背着楞严经,常茵茵肉眼可见的变老,从五十来岁到了六十来岁,面容憔悴,布满皱纹,身体也在佝偻。 佳佳继续背,从六十来岁到了七十来岁,从七十来岁到了八十来岁,整个人已佝偻成一团,两颊深陷,满头白发,形如枯槁。 “停下来,停下来。”常云峰泪如雨下:“放过我姐姐吧,我求求你们了!我放你们走可以吗,你们放过我姐姐吧。” 我心中一喜,终于死中得活,见到一丝生机。但佳佳没有停手,还在继续背,面容和体态奔向九十岁。 最后她奄奄一息,风烛残年,脸上是重重叠叠的皱纹,松弛的人类皮肤竟然会出现如此可怕的效果。 她看着常云峰,双眼浑浊全然没有光彩,张嘴说什么,可是张开了口,里面牙齿全部脱落,喉咙发不出声,只有一连串古怪的气泡音。 常云峰崩溃了,抱着老太太嚎啕大哭,“姐~~” 常茵茵伸出鸡爪一样的手,轻轻摸在常云峰的脸上,脸上出现一丝满足的笑意,真的像老人临终前摸到了最疼爱的孩子。 我看呆了,这是佳佳装的吗?这种状态只有真正的百岁老人才会出现。 常茵茵一只手耷拉下来,她死了。 慢慢闭上了眼睛。 常云峰抱着常茵茵哭得声嘶力竭:“姐,姐……” 我心下凄凉,不知道佳佳怎么样了,就算她是装的,这么一个极速变老又死亡的过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心理上的极端折磨。 “姐,姐……”常云峰松开手,任由常茵茵的尸体在空中飘浮。 “一切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一切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常云峰喃喃,抬起头看着高大巨门:“此身销毁之后,希望我的魂魄能归入灵之大海,哪怕变成孤魂野鬼,也不想转世为人。” 他转过身看我:“我不管你是心魔还是刘海洋,你要负责告诉我的同好们,我们都走错了路,世间真理只有这一句话,一切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憾綪箼 他抓住我的手腕,我吃了一惊,不知他想干什么,会不会同归于尽啊。 他松开了手,我的腕上出现了一行胎记般的深红色数字,2511。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我刚说出一句话,下一秒常云峰突然自爆。 是的,他原地爆炸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穿越之梦 常云峰也就是肉半斤,瞬间之内灰飞烟灭。 爆炸没有产生碎渣,形成一小朵蘑菇云,消散在空中,无影无踪。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肉半斤他爱死不死,我一把抱住了常茵茵。 常茵茵蜷缩着身体,形如枯槁,头发几乎掉光了,剩下几根也是全白的,紧紧贴在脑门上。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热乎气,人已经变硬。 我喊着佳佳的名字,抱着她,忽然间常茵茵苍老的皮囊出现无数蜘蛛丝般的裂纹,如瓷器般崩碎,化成无数碎片。 我放开她,看着这些碎片如蒸汽般飞到上空,这些碎片之下,蜷缩着一个全身白衣服的漂亮女孩,正是佳佳。 我尝试着叫她,佳佳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哥,我睡着了,我们这是在哪?” 我长舒一口气,把发生的情况告诉她。佳佳四下看看,惊讶地说:“肉半斤真的爆炸了?” 我点点头:“这小子精神崩溃了,疯了,最后自爆了。你怎么样?” “我做了一个梦,忘记梦到什么了。”佳佳说:“我化成了常茵茵,不停地变老变老,突破极限之后我丧失了意识,然后睡着了。” 我若有所思,得出一个可怕的推论,并没有说出来。 佳佳其实已经死了。 她不是真的死了,而是体验到了死亡,不对,也不是体验到死亡,而是某种层面上真的死了……我说不清楚,总而言之,佳佳向死而生,她重生了。 佳佳舒舒服服伸个懒腰,看我的眼神惊讶,她嘻嘻笑:“哥,你怎么了?” “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我犹豫了一下,并没把死亡这个推论说出来。 这时,我看到肉半斤爆破之后的地上,有两个什么东西亮闪闪的。んttps:// 我们从天上飞下来,我捡起那两个东西,是两枚晶体,通身是深紫色,内部有光芒射出,只是表面蒙尘不知为何物。 我把其中一个交给佳佳,佳佳两个指头捏着,眯缝着眼仔细打量,说道:“哥,这是不是肉半斤的舍利子啊?” 我一阵犯恶心:“靠,就他那德性还有舍利子,别恶心这三个字,他也配!”我啐了一口。 佳佳忽然道:“哥,你发现没有,我们现在可以飞了。” 我和她又飞到半空,再飞回来。我若有所思,应该是肉半斤在这个梦里压制了我们的梦中神通,他死了,一切都恢复了。 还有一件事想不通,肉半斤还活着的时候,佳佳就能突破限制,进行变化,变成了常茵茵。 想不通就不想了,我说道:“我们能脱梦回去了。” 大门突然巨响,我们看过去,巨门在缓缓打开,里面无数的眼睛在一眨一眨,黑暗中窥探我们,诡异至极。 “快走!”我招呼佳佳。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一阵低吟从巨门深处传出来,戛然打破沉静,听的人血为之凝,心为之悸,像呐喊又像勾引,在让我们进去。 我晕晕乎乎,门里可能是一切核心秘密的穷尽所在,那里才是终极。心这么一动,身体不由自主向着门里飞去。 幸好我还有些理智,猛地停下来,头上汗津津的,这时回头去看佳佳,我大吃一惊。 佳佳竟然消失了,无影无踪。 我呆若木鸡,大声喊着佳佳,哪都找不到她。我吓得不轻,她不会是已经进到门里吧?应该不是,就短短那么几秒钟,她不可能跑我头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佳佳突然凭空出现,毫无征兆就出现了,吓了我一跳。 “你干嘛呢?”我问。 佳佳满眼是泪,几乎泣不成声:“哥……我们……能出去了。”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什么意思?” “刚才我从这个梦出去了,到了外面周武强的梦里,然后再次脱梦,我意识到自己要醒过来。在醒来的前一刻,再次睡着又回来了。”佳佳哭着说:“我们安全了,能出去了。” 我看着手心里的深紫色晶体,难道是此物的作用? 我心定了不少,告诉佳佳,既然可以出去了,那就赶紧走,此地不是久留之所,太邪乎了。 佳佳摇摇头:“哥,老钱还在这儿,我要回去救他。” 我这才想起钱三串,这么长时间他还活着吗? 我们可以飞行,以极快的速度离开这道巨门,穿过悬浮桥,再顺着黑暗甬道一路前行,最后来到了五彩光芒的洞窟。 抬头上看,洞窟之上是一片光亮,犹如万花筒般光彩璀璨,看不到钱三串的位置。我让佳佳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找,上面实在太危险,这些光芒能迷惑人心,像是毒蘑菇。 我正要起飞,佳佳拦住了,轻声说:“哥,让我去可以吗?我把老钱带回来。” “咱们一起……” 她笑着摇摇头:“哥,上面是大自然的力量,不是我们两人联手能对付的,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危险。我去吧,你在下面接应我们。” 她轻飘飘的飞起来,一身白衣渐渐远去,犹如空中的仙女,投身进一片迷幻的光彩中。 我在下面焦急等待,等了很长时间,实在等不住,正要飞上去看看,佳佳下来了。她脸色苍白,怀臂里抱着一个人,正是钱三串。 我赶紧过去接应,佳佳颤抖着声音说:“他还没死。” 我用手轻轻量了钱三串的鼻息,微微还有呼吸,他的表情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迷离。 “我们先从这个秘境出去吧,回到上一层梦再说。”我说。 佳佳点点头,她紧紧抱着钱三串,微微闭上眼睛瞬间消失。奇怪的是,她只是自己消失,钱三串还保持着被抱的姿势悬浮在空中,留了下来。 呼吸之间,佳佳又回来了,她看看我又看看钱三串,惊讶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用手紧紧握住深紫色晶体,心念一动,眼前一片虚化,再清晰的时候,我来到一堵黑森森的墙前,墙面上布满了古怪的壁画。 我到了周武强的梦里。 我低头看看晶体,果然是它的作用,它能带我们脱离深层面梦境,对了,还可以回去。 我握着晶体,再次回到山洞,佳佳抱着昏迷的钱三串正在看我。 我考虑了一下,把自己的晶体塞到钱三串手里,对佳佳说:“你试试带着钱三串能不能走?” 佳佳看我好半天,然后点点头。瞬间之后,他们两人消失在我的眼前。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知今夕是何年 佳佳和钱三串在眼前消失,过了好一会儿,佳佳自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水晶:“哥,我把钱三串先安顿好,然后再回来带你。” 她递过来一个水晶,我握在手里正要脱梦而去,突然钱三串凭空又出现了。我们两人全都愣了。 “不对啊。”佳佳眨眨眼:“我把老钱放在那里,他怎么自己回来了?老钱,老钱……” 钱三串推不醒,在昏迷之中,完全没有自主意识。 我若有所思,对佳佳说,咱俩先脱梦,再看看情况。我们两个一人握着一块水晶,从这个梦出去,到了上一层周武强的梦里。 我把手里的水晶交给佳佳,自己没有拿。时间不长,眼前开始虚化,下一秒钟,我自行又回到山洞梦境。 佳佳也跟来了。 我脸色苍白,说道:“我大概知道了,两个梦境之间不知存在着什么古怪的机制,必须拿着这个晶体才能穿行,没有它,就算去了也会再回来。” 佳佳绞尽脑汁:“如果这样呢?先把一个人送出梦去,我指的是彻底醒来,完全脱梦,这样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点点头说,试试吧。佳佳带着钱三串先走,把钱三串彻底送出梦境,她再拿着水晶回来救我。 我在原地等着,昏昏沉沉飘在半空,山洞穹顶洒下来万千光辉,映在脸上,有一种迷幻的色彩。 我闭上眼睛,沉浸在这片迷幻之中,身体无拘无束,没有阻挡没有支撑,就这么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哥。”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悬浮得很高,快要接近光芒了,衣服下摆被凭空出现的佳佳牢牢抓住,这才没有向上飞去。 我清醒了一些,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我会重蹈钱三串的覆辙。 “你把他送出去了?”我问佳佳。 我们两人从高空缓缓落地,佳佳的脸被光芒映照的五颜六色,“送出去了。”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抽泣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我心往下沉:“怎么了?钱三串是不是出事了?他……” “他没事。”佳佳说:“他成功脱梦出去了,醒了。他的情况,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笑了笑:“那你哭什么,激动的?” 佳佳慢慢摊开手,手里只有一个晶体。我看着她,眼神在问什么意思。 佳佳低着头说:“我送老钱出去,那枚晶体跟他一起出梦了。晶体和他融合在一起,我这才明白了,如果用晶体出梦,晶体会和梦者融合在一起。” 我没说话。 佳佳说着:“那枚晶体已经在老钱的身体里了。” “所以……” “所以,现在只剩下一枚晶体。”佳佳递给我:“哥,我们两人只有一枚晶体,给你吧。” 我没接,笑了:“佳佳,你觉得我会和一个女孩抢逃生的机会?你太小瞧了我吧。” 佳佳眼泪流下来:“哥,我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如果肉半斤爆炸,留下三枚晶体就好了。” “不要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我说:“你走吧。” “哥。”佳佳抱住我,嚎啕大哭,特别伤心。 我喃喃地说:“永远守着奇迹般的梦境也不错,世上有几个人能见到这份奇景呢。好了,你走吧。” “我陪陪你……” 我有些烦躁地摆摆手:“走吧,迟早都要走,你们出去了再想办法。我相信凭借你们的智慧会想出救我的办法。走吧,别让我心烦了。” “哥……”佳佳擦擦眼泪,凄美的最后一笑,人消失了。 我叹了口气,一想到自己永永远远困在这个地方,便了无生趣。刚才的话是安慰佳佳,再伟大的奇迹看时间长了也够。 我慢慢在空中飘荡,洞窟实在妖异,不能在这里待着,还不如去悬桥那边,至少颜色没那么鲜艳。 我正要过去,突然佳佳重新现身:“哥,我想起一件事,赶紧回来提醒你。” 我问什么事。 “你千万别……别进到那扇门里。”佳佳说。 我心一动,还真别说,真动了这个心思,反正也是等死,不如进去看看怎么回事,临死前真要能得大解脱,闻听宇宙秘密,死了也值,这叫朝闻道夕死可矣。 见我不说话,她急了,把住我的双肩:“哥,你可千万别动这个心思,我求求你了。我们出去之后想办法营救你。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肯定会带你出去的!” “好,我答应你。”我点点头。 佳佳再三和我确认,这才离梦而去。 我来到悬桥边上,隔着长长一座桥,能看到远处那道巨门,门缝依然开着,闪烁着类似眼球一样的怪东西,在窥视着我。 神通恢复,我可以飞,也可以造物。我造出两面镜子,但是没用,依然无法脱梦。看来这个梦被封印了,只能晶体才能出去。 我一天天无所事事,在这里待着,飘来飘去。 时间长了,观察出一些规律,那扇巨门间隔固定的一段时间,便会传来低吟声,似乎在诉说什么,也是发出一种邀请。 如果不是佳佳的嘱托,还有她带来的希望,我真会进到那扇巨门里。 我有时也在盘膝打坐,学着冥想,尝试和那个声音进行沟通。 声音里分解不出有效信息,或者说,在我的认知里无法理解这个声音,但是它带来的感觉,却在深深影响着我。 具体什么影响,语言解释不清楚,心更沉淀了,时间跨越更长了,我渐渐具备了一种更宏观的视野和心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正悬浮飘荡的时候,听到脆生生一声“哥”,还有个声音叫我“老刘”。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了佳佳,还看到了钱三串。 我看着钱三串:“你没事了?” 钱三串笑:“很棒的一次精神体验,我没事了,你干嘛呢?” 我苦笑:“无聊,靠悬浮打发时间。” “想到啥了?”钱三串问。 就在这时,巨门里传出那一声低吟,响彻整个空间,刮起一阵看不见的大风。 钱三串脸色都变了。 “我就是在这个声音里冥想,”我大声喊:“试着分解这个声音。” 好一会儿,低吟之声才过去,钱三串竟然有些跃跃欲试说老刘,我想试试。 “你别添乱了。”佳佳瞪了他一眼:“哥,我们到你家了。” 我愣了,问什么意思。 佳佳说:“我和老钱醒来之后,买了最早一班飞机去了你的城市,找到你家,我们现在和小妖鹿在一起。对了,你知道现实中已经过去多长时间吗?” 我摇摇头说:“过去了好几个月,几年?” 我手边凭空多出一面镜子,开始照自己。里面的我极是苍老,右眼空洞,形成极恐怖的疤痕,满脸疲态,下巴上乱七八糟都是胡子。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水 佳佳看我这个模样,眼泪出来了,哽咽着说:“哥,其实只过去了大半天,不到12个小时。你,你怎么就这幅样子了?” “是吗?”我闭上眼睛:“我以为过去很久很久了,在这里唯一担忧的,就是外面的亲人。” “小妖鹿你不担心吗?我们到了之后把情况说了,她哭得梨花带雨。“钱三串感叹说:”能看出来她是真喜欢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佳佳白了他一眼:“姓钱的,你什么意思?给谁含沙射影呢?” 钱三串满脸堆笑:“不敢不敢。” 我说道:“姓钱的,你要真心疼我,把晶体给我。你留在这儿,我回去。” 钱三串一摊手:“我没有意见,但有个消息恐怕你不会爱听,那枚晶体随着我们出梦之后,就自然和我们融合了。” 佳佳点点头:“哥,是真的,晶体和你给我的右眼一样,已经成为梦境中我的一部分,真的拿不出来了。” 我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现在已经拥有了晶体的能力,可以穿行梦境?” 钱三串点点头,感叹一声:“也不枉陪着肉半斤生里死里的折腾了,最起码有一些收获。” “你们都有收获,我怎么办?”我问。 他们不来还好,这次来了,带来了小妖鹿哭泣的消息,我本来平静的心态有些心乱如麻。 钱三串和佳佳尝试着一人抓着我的一只手,把我带离这个梦境,结果他俩走了,我还是留下来。 他们又想了其他办法,都没有用。 我心一直往下沉,永远待在这里看似永生,其实是一种酷刑,对于这些我还能忍受,最受不了的是爱人和亲人对我的思念,这是对她们生者的折磨。 钱三串拍着我的肩膀:“老刘,你最后让出唯一的晶体给佳佳,让她逃生,而自己留下,这份恩情我们两口子记一辈子。你放心大胆地留在这儿吧,你家的事我们全包了。” 我苦笑:“姓钱的,你说的是人话吗?” 佳佳也瞪了他一眼。 我忽然道:“我的身体还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别到时候我回去了,身体也垮了,成了个肌无力,那就没意思了。” “放心吧,这才多长时间,肌无力怎么还得再躺半年。”钱三串说:“小妖鹿对你照顾挺好的,给你喂稀饭喝,你的嘴张不开,我想了个招儿,用筷子撬开,往下硬灌!” 我苦笑:“潘金莲的招儿都用上了,姓钱的你是真狠。大郎喝药,是不?” 钱三串哈哈大笑,佳佳抬腿去踢他。 我气得牙根痒痒,这小子到底是盼我好还是盼我不好,看小人得志的模样。 突然之间,我想到一个很关键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一时又说不清,非常非常关键。 佳佳看我沉思,小心翼翼问:“哥,你想啥呢?” “我想到一件事,或许能救我出去,到底是啥呢?”我背着手在地上来回溜。念头就在眼前,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预感到了它的存在,极为关键,是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怎么都回忆不出来。 钱三串道:“现在我们在这儿,大家就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吧。你自己独处的时候慢慢想,反正有的是时间。”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 突然一个想法冒出来,我赶忙问:“小妖鹿喂我吃的什么?” “稀粥。” 我道:“你们现在赶紧脱梦回去,告诉她喂水给我。” 钱三串和佳佳互相看看,钱三串一脸懵逼:“啥意思,我没听懂。” “喂水,大量的喂水,最好让我短时间内膀胱鼓起,就想撒尿,特别强烈的想撒尿。” 钱三串张着大嘴:“老刘,你是不是秀逗了?千万别这么干!我们开始时就这个事讨论过,大家的意见是,过一天如果你醒不过来就送去医院!水不能喂,靠输入葡萄糖给你注射营养。” “别。”我急眼了:“真要打葡萄糖,我一百年也醒不过来,真成废人了。千万别送医院,你们现在马上出去,和小妖鹿一起给我灌水,越多越好。” 钱三串道:“你听我给你分析,你的精神困在梦里,肉体跟植物人一样。植物人不能随便喂水的,喝水也行,得一滴滴来,哪有往里灌的道理。我咨询过大夫朋友,医院用的营养液,一个是注射,一个是鼻伺,就是给你鼻子插个管……” 我指着他的鼻子:“你他妈能不能办?废话这么多。佳佳!” 佳佳在旁边默不作声,也在左右摇摆,极度犹豫。 我说道:“我可以立个生死状,出了所有问题我自己一力承担,与你们无关。你们就照我说的来。” 钱三串还要说什么,佳佳拉住他,说:“好,就照哥说得来。哥,我们去办了。” 佳佳这女孩一点不矫情,说走就走,带着钱三串出去了。 我其实也是忐忑,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就是赌一把。 提供这个灵感的是老陈,老陈是火妹的朋友,火妹梦中的管家。这老头有个外号,叫尿频小王子。 他曾经跟我说过,之所以他能混迹清醒梦的黑暗森林里,躲过多少次明枪暗箭,至今还滑不留手,就因为他拥有一项常人不可为的技巧。 那就是尿频。 这老东西有前列腺炎,二十分钟左右就得上一趟厕所,晚上睡觉可能这个时间能拉长一些。他在梦里如果遇险,马上启动这个尿buff,便可脱险而去。 现在我逼上绝路,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我焦躁的在原地转圈。巨门之内又传出了隆隆低吟之声,如同卷起一阵看不见的风潮,悬桥都在左右摇摆。 我敏锐地发现这次的变化和以前都不一样,这时,巨门的缝隙开始扩大,门在慢慢打开。 我喉头动了动,往后倒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 巨门之中是深深的黑暗,无数个闪烁的眼睛在一眨一眨,做着无规则的布朗运动,看上去极为混乱。 它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我的手腕一疼,低头去看,手腕上有一排类似胎记的数字,2511。 这是常云峰临自爆前留下来的。 我琢磨过很长时间,搞不明白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随着巨门的开启,手腕巨疼,2511的数字也是鲜艳如血。 低吟声如风暴一般传来,吹得我倒退了好几步,我似乎感受到了声音里的信息,直达我的意识。 它在说,不要走,进来救我。 第二百三十七章 自建联盟 一种前所未有的尿意突然袭来,想撒还撒不出去,应该是身体灌水后有了反应。 非常神奇,精神困在梦里,肉身在现实,但灵与肉之间并不是完全切断联系,强烈的尿意从外面一直传到里面。 我痛苦至极,尿属于肉身,不是精神的,能感受到强烈的尿意,但精神无法撒尿。 我憋得都快炸了,有一根神经强烈促动我,好像在说赶紧醒来,赶紧去上厕所! 我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要起来上厕所,随着一声怒吼,猛地睁开眼,场景居然变了! 我困在悬桥已经好几个月,第一次发生了变化,几乎喜极而泣,眼前是一间石室,满墙壁画,我看到了周武强。 他正坐在地上,仰望壁画,一下看见了我,满脸惊讶喊道:“小伙儿,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话音未落,我脱离了这个梦境,再次睁眼,眼前模模糊糊晃动几个身影。 我呻吟了一声,有人大叫:“我靠,真的醒了!” 听声音是钱三串。有人扶住我,我已经来不及了,一把扒拉开,从床上跳下,直奔厕所。 走到半道,裤子好像湿了,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卫生间,这通方便,那叫畅快淋漓。 尿出之后,整个人翩翩欲飞,飘飘欲仙,舒服劲儿就别提了。这一泼尿尿了将近五分钟,我洗洗手从厕所出来,看到佳佳和钱三串,还有眼睛苦成红桃的小妖鹿。 她走过来一把抱住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我安抚拍拍她,这种拥抱的感觉太充实了,我回来啦!明媚阳光的客厅,笑颜如花的朋友们,这一瞬间我有些醉氧。 卧室换了衣服出来,我对朋友们表示了感谢。钱三串笑:“真没想到,一泼尿居然抵得过最大的梦中神通,关键时候可以保命。” 我当场宣布,今天晚上我掏钱,请大家吃大餐。 小妖鹿和佳佳都劝我,睡了接近一天一夜,身体虚弱,不在这一时。我对钱三串和佳佳说:“应该你们两口子请吃饭。你们没啥事没有白得了肉半斤的晶体,能够随意穿越多重梦境,好事都成你们的。” 钱三串道:“你可拉倒吧,我好悬没让肉半斤折磨死,你不知道被扔进那些五颜六色的光芒里是什么感觉,每一秒都是迷幻,都是折磨。要不是我意志坚定,精神力强大,早就死八百回了。” 小妖鹿抿嘴笑:“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我来请,刚到一笔稿费。不过,哥哥,我有个请求。” 我擦擦头上的虚汗,喝着热水,仔细体味水在口腔里的每一滴滋润,现实真好啊。 “你要教我清醒梦。”小妖鹿期盼看着我。 “你看看我们,差点在梦里死翘翘,你还学?”我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喂,”小妖鹿掐我:“我听佳佳说了,要不是关键时候用了我教的楞严经,哪那么容易对付坏。哥哥,你不会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吧?对不对,佳佳?” 佳佳看看我,没说话。 小妖鹿双手作揖:“哥哥,求求你了,我太想学清醒梦了,而且我有楞严经护体啊,歪魔邪道不能近身。” 我真的犹豫,一咬牙:“不行!不准学!”我指着佳佳和钱三串:“你们俩也不能私下教她,要不别怪我翻脸。” 钱三串冲着小妖鹿一摊手,表示没办法。 小妖鹿真的生气,歪过脸气哼哼说:“一腔热血喂了狗!难为我为你哭了好几场。” 我搂着她的肩膀,软声相劝,肉麻至极。 钱三串和佳佳不急着走了,两人关系重新建立,正好留下来好好玩玩。我和小妖鹿也好好放了几天假,一个字都不写,我们四个天天出去玩,天天吃大餐,什么贵吃什么,什么有特色吃什么,玩得不亦乐乎。 这天晚上我们在夜市吃烤肉,钱三串低头看手机,佳佳踹他一脚:“吃饭呢,看啥呢,又看小姐姐跳舞。” “那些网红脸白给我都不要。”钱三串把手机递给我:“老刘,看看这个。” 我擦擦嘴接过手机,小妖鹿在旁边凑过来,佳佳好奇也跑过来看。上面是一家自媒体视频号,拍摄了一段葬礼,镜头摇摇晃晃的,明显是偷拍。 葬礼是在一艘游轮的甲板上,场面极大,站满了穿黑衣服的人,一看就是哪个有钱人挂了。 视频外有画外音:“死的这个好像是个富二代,真他妈有钱。”这视频播主吐槽都带着脏话。 一队黑衣人从船舱走出来,最前面的黑衣人戴着白手套捧着精致的骨灰盒,旁边另有人给他打黑伞,怕阳光照到骨灰盒上。 后面跟着一些人,可能是家属和朋友。哭的人很少,都面色戚戚,气氛阴沉。 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她走在前面,一身黑色衣裙,面色凝重,双眼坚定。我喉头动了动,像是有什么堵在气管,呼吸都困难。 “是常茵茵。”佳佳轻轻说。 小妖鹿听过这个故事,抬头问佳佳:“就是你变身的那个姐姐吗?哇,她长得好漂亮好有气质。哥,她是你的梦中情人。” “别胡说。”我咳嗽一声。 钱三串道:“骨灰盒里的人就是肉半斤,也就是常云峰,他死了。他还真是个富二代,场面挺大,不枉此生了。” 视频大概只有一分钟,中间剪辑掉很多,视频最后常茵茵抱着骨灰盒站在甲板的扶栏前,把盒子投掷进奔腾的大海里。 我把手机还给钱三串,他递过来一根烟,我们两人深深吸了一口。 “这就叫尘归尘,土归土。肉师父挂了,咱俩得倒一杯,不管怎么说也不枉师徒一场。” 酒我们没有喝,都撒在地上,以示敬意。 小妖鹿忽然笑了。 我有些不悦:“可笑吗?” “不是。我忽然想到一个事情,挺好玩的。”小妖鹿说:“你们三个一开始跟着火妹,是这个名字吧?然后火妹进了精神病院。现在又跟着肉半斤,肉半斤自爆了。你们三个是不是八字克那些清醒梦大神?以后谁还敢教你们。” 钱三串笑了:“别说,鹿鹿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老刘。”他冲我眨眨眼:“要不然咱们仨另立山头得了。我觉得咱们学的清醒梦够用了,再往深里学没必要,咱们三个自己组织个联盟什么的。” “我赞成,我要加入!”小妖鹿高高举起手。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人种子 我把小妖鹿的手按下:“歇着你的吧,另立什么山头,扯淡!就咱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肉半斤事件真是提醒我了,清醒梦领域就是黑暗森林,弱肉强食,你不惹人家,保不齐人家不惹你。我还要继续进修,过五级再说。清醒梦五级是个门槛,相当于高考,过去了就到了另一个境界。” 大家聊着天,这话题也就不提了。 回去的路上,小妖鹿一直气鼓鼓的,我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这是我的原则,坚决不能让她碰清醒梦,为了她好。 晚上冲了个澡,我早早就睡下,在梦中我们仨还有事要说。 时隔多日,我再次进入清醒梦。梦里我照着镜子,心惊无比,右眼还是没有的,眼窝皮肉絮成一个窝状,看起来极为可怖。 我只好变出一个黑色眼罩戴上,看上去像是个海盗。在梦里没了右眼并不影响视力,只是破了面相,十分不好看。 我叹了口气,用两面镜子去链接医生的公域梦,心念一动,手腕上的2511那串数字突然亮了,随着心念我几乎瞬间到达医生的公域梦。 呦,这玩意有意思,没想到有这个功能。 是不是所有心念所至的梦境都能去呢?我忽然起了顽皮之心,想逗逗小妖鹿,去她的梦里看看。心念一起,手腕上的数字并没有亮。 我若有所思,趁着那两人没来,我脱离这个梦境,浮游在自己的梦里。再次心念一转,想到医生的公域梦,手腕上的数字亮起,我瞬间而至,再次回来。 有点意思了,这串数字很可能具备类似后门的神通,能快速链接某些梦境的端口,最快速度到达。 这和黑客利用漏洞,快速入侵机器差不多。还不太清楚这串数字可以链接多少个梦境端口。 往细里一琢磨,心就凉了半截,这里有个bug。这漏洞可以链接梦境端口,但这些梦境是什么,我一无所知,所以本质来说这个漏洞起到的作用很有限。 明知道这串密码可以提取很多存折上的现金,但问题是,这些存折藏在哪并不知道,密码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目前知道的,这个数字只能链接医生的公域梦……突然一个想法闪了出来,会不会是这样,凡是肉半斤去过的公域梦,都可以链接呢? 我心跳加速,想到了一个地方正想试试,钱三串和佳佳来了。 “现巴巴把我们叫到这里干嘛?”钱三串问。 我说道:“剑异思千成白痴了,肉半斤毁灭了,这个地方又归我们所有了。” 钱三串哈哈一笑:“不错。” 我说道:“咱们也别楚河汉界了,你们想怎么改造就怎么改造吧。名义上这块地方属于咱们,其实就相当于我把我的那部分送给你们了,当是庆祝你们两人重归于好的礼物。” 钱三串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老刘你长大了,也懂事了。” “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我话锋一转。 “什么条件?”憾凊箼 我指着佳佳说:“我要你的右眼。” 钱三串猛地一震,回头看佳佳,佳佳笑了笑:“应该的,有借有还,本来就是要还的。”说着,她伸手去挖自己右眼。 钱三串赶紧阻止:“老刘,我知道这个右眼是关键时候你借给佳佳的,能不能好好商量一下,别让她挖眼了,弄的像你似的,戴个大眼罩,太损坏形象了吧。” 我抱着肩膀不说话。 佳佳道:“老钱,你别管了,这是我和哥的事。哥,我把眼睛还你。”她用手伸进眼窝去挖。 佳佳这女孩真有股劲道,是真敢挖,绝不是说说。 我拦住她,说道:“佳佳,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这个眼睛不可吗?” 钱三串道:“为了你的形象。” “你把嘴闭上。”我不耐烦:“佳佳,这个眼睛里有一枚种子,孕育着一个生命。托付给我的人曾说,肉半斤消灭之后,要把种子找个好地方种上,他会再次生长出来。” 佳佳有些动容:“哥,我不知道那人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孕育的生命是什么,你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是的。”我说:“我本来想等肉半斤垮台之后,回到庭院迷宫,在那里种下右眼。但现在右眼在你的身上,也算一种缘法,我仔细考虑过,就让它留在你身上吧。” 佳佳一震,问什么意思。 “你是这个生命的母体,你来孕育它。”我说:“你才是最适合它生长的土壤。” 听到这儿,钱三串不干了:“我靠,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不让挖眼呢。你怎么想的,让我们佳佳当代孕妈妈?” 佳佳轻声道:“哥,它长大之后,会破眼而出吗?如果是那样,我接受不了,其他都还好。”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梦中的孕育和现实里肯定不一样,再说那个生命不会那么暴烈的,它是仁慈平和的。” “别听他忽悠,媳妇,把眼睛给他,咱们宁可独眼龙。”钱三串气得直哼哼。 佳佳看着我,笑了说:“好,我来当这个妈妈。” 钱三串上蹿下跳,说服佳佳,佳佳不耐烦:“我决定的事,谁说都不好使。” 我说道:“这个眼睛有记录梦境的功能,不管你在梦里经历了什么,日后都可通过眼睛来复盘,而且当你丧失意识的时候,它会临时托管,让你及时逃生。” 这么一说,钱三串才哼哼唧唧的勉强同意。 我把医生的公域梦交给他们两人,便脱梦而去,并没有就此醒来,心念一动到了另一个公域梦。 手腕上数字亮起,瞬间我到了庭院迷宫的所在。果然,这串数字链接到了这里。 我走到大门前,用力一推,庭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院内八角亭依然亮着灯,却没了解铃孤独的身影。 我走进院子,感觉到了无尽的萧索,物是人非。 来到亭子坐下,心念一动,空空如也桌上出现了两个茶杯,里面是七分高的茶水。 我喝了一杯,另一杯洒在地上,在心里念叨着:解铃,不负你的嘱托,肉半斤已经死了。你可以安心的重生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狐狸 自从发现2511的数字秘密,我对清醒梦焕发了新的热情。虽然经历过九死一生,好在没留下心理阴影。 清醒梦群没有给我们指派新的师父,我乐得逍遥,每天晚上进入清醒梦,尝试运用2511的数字链接各种梦境。 试来试去,眼下只有医生的公域梦和庭院迷宫两个梦境可以链接,心念所到,几乎是瞬间到达。 我之所以那么慷慨把医生的公域梦给了钱三串和佳佳,就因为手里还有庭院迷宫,这里没有人来,只有我自己,是我的独立王国。 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至此地,进入庭院内部探索,婚房、厅堂、书房、乃至隐秘的地下室都玩过无数次了。 我还发现这里可以随心造物,找一个大房间,把里面的东西重新置换,布置成小说里的模样,然后模拟小说创作中的每个场景,像是搭建了一个摄影棚。 这样的好处是,我的小说可以写出身临其境的感觉。因为我真见过,不是全凭想象。 实地模拟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刺激灵感,以前写东西全靠脑子想,现在有了实地,感觉完全不同,灵感呼呼往外喷。 小妖鹿成为我的忠实粉丝,我写完稿她第一个看,啧啧说,哥哥,你怎么这么会写作呢? 我哈哈笑告诉她,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我可不敢把清醒梦刺激灵感的事告诉她,要不然她非炸了不可,肯定白天黑夜缠着我学清醒梦。 码字速度提快,小说进度也在加快,行进到长篇小说的结尾部分,我把稿子发给编辑老周,老周看完以后也是叹为观止,说我开窍了。憾綪箼 我颇为认同,自从经历了肉半斤那次生死考验,我的文笔和构思更成熟,写出来的东西有时候自己都佩服。 这天晚上我在庭院迷宫的亭子里饮茶,这地方我特别喜欢,偌大的院子寂静无声,只有自己一人独处。 在喧嚣的闹市中,有这么块避世的净土真不错。 我自斟自饮喝着茶水,手腕疼了一下,低头去看,那串数字发了一下光。我以为花眼了,揉揉眼镜,数字并没有光。 正要举杯,手腕又是一疼,数字亮了一下,又灭了。 怎么回事? 这时耳朵根子一热,我冒出很强烈的感觉,这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那人正在窥视我。 我就惊了,出了身冷汗,放下茶杯闭上眼睛,用心体悟。 我和这座庭院的感觉融为一体,隐隐感觉到那人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他觉察到我在觉察他。 这人很机警,马上开溜,我被窥探的感觉开始消散。 我猛地睁开眼,腾空而起,御风前行,贴着地面在黑暗里悄无声息来到高墙边,窜上了墙头。 抬眼一看,后院房屋重重,静寂无声,黑森森夜空压在穹顶。我眯缝着眼睛,仔细感觉,那人此刻正在房屋中穿行,以极快的速度离开。 我翻过墙头,开始追下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若有若无,甚至我到现在都没法百分百肯定,真的有这么个人在。或许仅仅只是一种错觉。 半晌后,我掠过大部分房屋,那人带来的感觉已完全消散,找不到了。 我站在一处小小的四合院里,四下张望,最后捕捉到的感觉就在这里。 如果这个梦真的进了人,事可不小啊。我仔细回想,知道此地所在的人,有我、钱三串、剑异思千,佳佳,肉半斤和夏日梦。 钱三串和佳佳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他们进不来,他们没有此地端口,而且行事风格也不像。 肉半斤已经挂了,剑异思千变成了白痴……难道窥探的人,是夏日梦? 不像。 窥探之人鬼鬼祟祟,气息和夏日梦完全两码事。 我小心翼翼在四合院里转了转,推开几间厢房,里面黑森森的没有点灯,我也不敢进去。 到了西厢房,用手一推,门本来就是虚掩的,应声而开,我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站在门口,手里多出一柄手电,小心翼翼照进去。 这是一间中式厅堂,桌椅蒙尘,像是很多年没人动过,地上也是厚厚的尘土。 这时,我看到了一样极不寻常的东西。 地上的尘土,隐隐有几个脚印,特别小,如梅花间竹。我蹲下来仔细用手电照,脚印之间间隔很长,就像这东西会飞,跑两步飞起来滑翔一段,然后再跑两步。 我用手电照着打开的后窗,空空如也,应该从后面逃走了吧。 我无法评估这件事,不知道严不严重,意味着什么。但是此刻如鲠在喉,心口窝难受。 我把这几个脚印的形状牢牢记了下来。 第二天醒来,上网搜了一下动物脚印,查过很多图片,我终于发现了端倪。这个脚印像是狐狸留下来的。 难道梦里窜进来一条狐狸? 我玩清醒梦有一段时间了,从没遇过这种怪事,难道动物也能做梦? 一想到狐狸,我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窥探梦的难道不是人?而是某种妖邪之物? 其后几天再去庭院迷宫,没有窥探的感觉了,我守了几个晚上,那个神秘人再没出现过。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请教高人又不知从何说起。算了,等遇到再说吧。 说到高人,我突然想到一个人,那就是老陈。脱险好几天了,其实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他,没有他教的憋尿之法,我到现在还困在梦里出不来。 中午的时候,我打电话过去道谢,老陈好像在和谁一起喝酒,喝醉醺醺的,听我道谢说完缘由,他哈哈大笑,连说孺子可教,自己的绝学有人继承衣钵。 我特别无语,然后告诉他,为了表达感谢我网购了一箱大螃蟹,这两天送到他家,别忘了签收。 老陈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连连夸我懂事。这时电话里传来酒友的声音:“这么懂事的小辈儿一起叫过来喝酒!” “大黑熊,你老实呆着吧。”老陈说:“压根不在一个城市。” 然后老陈醉醺醺跟我说,以后来沈市一定找他,不醉不归。当地精神病院提他,好使。 我气笑了,没事去精神病院干什么,心念忽然一动,老陈所在的沈市正是东北出马仙儿盛行之地,说不定知道关于梦中狐狸的事,正要询问,他把电话挂了。 第二百四十章 意义重大的旅行 接下来的日子,我疯狂码字,长篇小说到了收尾阶段,键盘都打出火星子了,灵感潮如泉涌。 几天的工夫不眠不休,一天码字超过十个小时,小妖鹿都心疼,让我赶紧休息。最后一个字落尾,署上自己的笔名,程序员。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时间还早,我把完稿传给了编辑老周。 老周很快回信,“呦,完事了?” 我一脸的疲惫:“完事了。好与不好,你们多担待吧,我就这个水平了。” “好说好说。你好好休息,我看看稿子,主编也得看看,过几天给你信。” 我伸了个懒腰,疲惫感涌上全身,“你们看吧,我不着急。” 我和小妖鹿晚上躺在床上畅想未来,她很羡慕我,说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接到长篇的项目。 她是写短篇的,写的再多,就算挣到了不菲的稿费,在业内还是差点份量。对一个写作者最大的肯定,就是出版一本实体书,能大卖畅销就更好了。 我们那天晚上聊了很多,我答应小妖鹿这段时间休息休息,带她出去采风。 “哥,”小妖鹿翻身趴在身旁,在耳边说:“我有个好地方,你一定要答应我,咱俩一起去。” 我问哪。 小妖鹿说:“还记得二毛哥哥吗,他推荐的那个萨古鲁学院,我想去青山绿水的地方闭关,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心情格外的好,有蒸完桑拿躺在休息大厅玩着手机的幸福感,她提出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何况这个也不过分。 我说没问题,到时候一起去。 真是好事连连,第二天我妈打来电话,说看中了一套房子,让我们过去看看。这套房子靠近地铁站,周围很多吃喝玩乐的商铺。原来的房主是刚结婚不久的小两口,急着要出国,就把房子挂出去卖。 中意这套房子的买主络绎不绝,但现在大环境不乐观,能按房主意思第一次支付至少百分之五十房款的人寥寥无几。 我们到了之后,我妈算了一笔账,我现在手头的存钱,她手里也有点存款,一起拿出来,首付应该差不多。 小妖鹿轻轻说:“我也有钱。” “鹿鹿,你是姑娘,钱自己留着。”我妈说:“以后你们结婚了,钱归拢在一起都归你管。你的钱留着以后过日子用。” 小妖鹿脸都红了:“阿姨,这哪到哪啊,还没说结婚的事。” “都多大了,奔三去的人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海洋都能满地打酱油了。鹿鹿这孩子我看行,就这么定了,海洋你也别挑了,要对得起人家。” 我妈教训我。 我美滋滋地抽出一根烟叼上,瞥了一眼小妖鹿。 她脸红着掐了我一下:“看什么你。” 房子三室一厅,格局周正,窗明几亮,地点也好,虽在商业圈但避开了最繁闹的地段,走着去地铁站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我几乎第一眼就看好了,真想当场签合同。 我妈大包大揽让我们别操心了,她去和中介还有房主谈,看看能不能再往下讲点价。 我和小妖鹿站在窗前,推开窗户外面是绿化带小区,一些孩子在玩。小妖鹿站在身后,我们对这一幕看出了神。 “丹丹,我们结婚吧。”我鼓起勇气说。 小妖鹿笑了:“呦,不叫鹿鹿,改叫丹丹了,这么庄重。” “我们结婚吧。”我又重复一遍。 “你就这么求婚啊,太没诚意了吧,最起码也得买个钻戒,再跪在地上……” 她还没说完,我一把搂住,紧紧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是临时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很长时间了。” 小妖鹿有些感动,低着头说:“哥,我也想有稳定的生活。但是,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吧。” 我叹了口气。原以为一提结婚,小妖鹿能毫不犹豫答应,然后扑在怀里,我们两人抱着转圈。 她这个态度着实我有些泄气,顿时意兴阑珊。 “你不高兴了?”小妖鹿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着窗外的长廊说:“我长这么大谈过了几次恋爱,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从来没爱过什么人,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也不信任爱。”说到这里,看向小妖鹿:“我现在要学着去爱。” 小妖鹿掐了我一下:“好哇,你跑我这儿练手来了。” 我苦笑:“如果爱一个人是练手,那代价也太大了。” “说正经的,”小妖鹿低着头说:“哥,接下来咱们一起去萨古鲁学院闭关,这趟旅行就当是咱们爱情的考验吧。回来之后,我告诉你结果,到底嫁不嫁给你。” “好吧。”我的心情莫名沉重,沉甸甸的像是大石头堵在心里。 回到家,我先跟二毛联系,说我们想去闭关。二毛告诉我,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自然有人安排事宜。 二毛给的名片只有一个名称,叫张先生。我照着电话打过去,那头有些嘈杂,好像是个饭馆,有人大呼喊着“上菜”什么的。 一个女人接了,我说明来意,要找张先生。 那女人说张先生是她爱人,正在后厨给客人烤串,有事找她就行。 我们两人用手机加了好友,她发来了一串地址,然后又打了五千元钱的转账过来。 我都吓傻了,这女人办事不知道是虎还是利索,没确定我身份呢,直接五千就过来了。 女人在信息里告诉我,这五千不是她的,是二毛让她转交的,作为你们来学院闭关静修的车马费,如果不够再和她说。 我赶忙说够了。 看看地址,是一个叫黄羊镇的地方,是秦岭脚下的一处古镇。这女人告诉我,她们家在镇子上开了一家特色烤肉店,其实还有一个职责,那就是静修学院的前哨站,去萨古鲁学院的学员都是从她们家出发的。 她又发过来具体的开课时间,就在四天后的清晨,让我务必在前一天赶到黄羊镇的店里集合。 这么一算时间,还挺紧张,现在就得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这次旅程意义重大,是我的求婚之旅,能不能讨上老婆就看在此一举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坏人不入胡门 订好了机票,临出发前老周传来消息,说长篇小说主编大略看过一遍,赞不绝口,有信心做成一部畅销书。憾凊箼 老周说,等小说出版,老刘你就不是现在这个身价了,做好成名的准备了吗? 我笑笑跟他说,这些都是过眼云烟,主要是我想文以载道,抒发一些对世界和人生的看法。 “呦呦呦。”老周说:“还没怎么地,就开始冒充人生导师了,以后成名了少祸害点小姑娘就行。” 我咳嗽一声:“你弟妹在,注意语言分寸。” 小妖鹿嘻嘻笑,大声说:“让他找小姑娘,找到了算他本事!也就我要他吧。” 这话说的我心里暖暖呼呼,小妖鹿其实也渴望和我结婚,只不过需要一个流程一个仪式,才可以最终说服自己,我懂。 这次终南山萨古鲁学院之行,其实就是走一遍流程,大局已定,手拿把掐。 老周道:“主编说,这篇小说好坏还在其次,他说最可喜是肉眼可见你的提升和成长,进步超快,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他说你以前完全靠本能写作,现在有了更深入的思考,对技巧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我听得美滋滋的,心花怒发:“知我者,主编也。” “等小说出版了,会安排你来京做一次发布会,到时候咱们好好聊聊,让主编请一桌庆功宴。” “可以带家属吗?”我有心想把小妖鹿也引荐过去。 老周说没问题,我们两个又胡扯了几句,挂了电话。 小妖鹿乐得抱着我的脖子:“我要抱住大神的大腿,再也不松开。” 心情真是舒畅,事业爱情双丰收,接下来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去终南山。 什么静修什么闭关,在我眼里就是去玩的,陪着爱人游山玩水。 第二天我们出发,飞机转机大概四个小时到了陕境,在西安喘口气,马上坐地铁直奔汽车站,然后倒了汽车晃晃悠悠,直奔黄羊镇。 下午出发,我用手机地图查了查,照目前车速黄昏到达都是快的,路上如果堵一点,直接奔半夜去了。 路上小妖鹿累了,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中间停过一次休息站,大家下去活动活动,小妖鹿醒了,脸色有些难看,说自己做了噩梦。 我们拉着手在车下溜达。 “我梦见彼岸花了。”小妖鹿说:“漫山遍野都是彼岸花,一望无际的血红,那么凄美那么悲凉。” 我摸摸她的头发:“别多想了,梦而已。” “但是情绪太逼真了,我感觉到尸骨如山之后的悲凉,哥哥,你说和我后背上的刺青有没有关系?” 小妖鹿的后腰上,有泰国一位艺术家刺青的彼岸花图案。就因为这个纹身,我们两个差点分手,我妈对她什么都满意,就是这个纹身非常不喜欢。 我也不舒服,哪怕纹个牡丹玫瑰也行,纹彼岸花寓意就不祥。 “这样吧,”我想了想说:“等我们从终南山回去,找一家好纹身店,把这个图案洗去。” “啊,我不要,会很难看的。”小妖鹿撅着小嘴说。 “不要紧,再难看我也娶你。”我嘻嘻笑。 我们两个正打情骂俏,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黑熊哥,过来坐,在这儿!” 我耳朵根子热了一下,回头去看,两个东北来的小情侣,端着三份热气腾腾的泡面,正招呼一个中年男人过来吃。 那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皮夹克,应该刚上完厕所出来,甩着手上的水,应声跑来。 三人头碰头唏哩呼噜吃着泡面,一人手里还握着一根香肠,那叫一个香。 我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中午赶车没怎么吃饭,这时候感觉饥肠辘辘。 小妖鹿说:“哥,我也饿了,我去买点泡面。” 中年男人站起来,非常热情:“别麻烦了。我们包里还有肠,弟妹,给他们两根。” 情侣里那女孩非常瘦弱,乖乖巧巧打开包掏出两根香肠。 我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客气。 中年男人道:“出门在外客气啥,一会儿马上开车,你们泡面来不及,吃根肠垫补垫补,到了黄羊镇就好了,那里最美味的就是秦岭羊肉。” 我把肠皮扒开,递给小妖鹿吃,然后和中年男人攀谈:“老哥听起来是东北人?” “沈市的。” “我跟你打听个人,陈学国,岁数挺大一老头,一般管他叫老陈,你认不认识?”我问。 “花园小区,爱下象棋?”中年男人说。 “对,有个特点,尿多,老前列腺了。”我说。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上下打量我:“小伙儿怎么称呼?你怎么知道我和老陈是朋友?” “我听到他们喊你黑熊哥,前不久我和老陈通过电话,他喊了一声‘大黑熊’。我刚才觉得耳朵根发热,你口音又是东北的,还想不会这么巧吧?” “哈哈,就是这么巧。”中年男人说:“我姓熊,网上有个id叫黑熊,熟悉的人都这么叫,以后咱们是朋友了,你们也可以这么叫。” “不敢不敢,熊哥。” 我把小妖鹿叫来一起打招呼,小妖鹿嘴甜,规规矩矩喊了一声“熊哥”。 黑熊这人特热情,拉着我们一起坐下,大家攀谈起来。 这一聊更近了,原来他们三人也是去萨古鲁学院闭关静修的学员。我们都是一批的。 黑熊高兴,指着情侣里的小伙子说:“他叫陈亚洲,我和他爸爸是好朋友,他们家世代都是出马的。” 我和小妖鹿对视一眼,马上明白,是出马仙儿。 黑熊以为我们不懂,简单解释了两句,出马是一种民间巫术,招动物灵或是鬼上身,可以给别人看事和治病。 小妖鹿颇有兴趣,上下打量陈亚洲,说狐黄白柳灰,你是拜什么仙的? 陈亚洲来了兴趣:“你懂得还挺多的,我是拜胡家的。” “啊,胡大仙儿?”小妖鹿眼睛亮了:“我和狐仙儿有很大的缘分。有段时间我得了抑郁症,最痛苦的时候是狐仙娘娘救了我。所以我只要看到狐仙庙,必须进去拜一拜。” 陈亚洲谦逊地笑了笑:“那我们挺有缘法。” 我在旁边咳嗽一声,小妖鹿不明所以,还在唠着。这时车上大喇叭响,让所有乘客上车,马上出发。 大家上了车,约好到黄羊镇好好喝一顿。 坐在座位上,我瞅着前面很远的那对情侣,低声对小妖鹿说:“我咳嗽你没听到吗?” “怎么啦?”她有点不高兴。 “我们刚认识他们,不能交浅言深,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小妖鹿不高兴了:“说说怎么了,他们不是你朋友吗,又不是什么坏人。再说了,信奉狐仙的就没有坏人,坏人进不去胡门!”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脑额叶 我和小妖鹿闹得有点不愉快,她赌气不说话。我真想好好讨论一下,为啥拜胡门的都是好人,一个坏蛋都没有呢?这是个什么道理? 看她那样,还是算了吧,哪有和自己女朋友讲理,越讲越混。 我心里有些不好受,还没进终南山,就有了小摩擦,这次旅行蒙上了一层阴影。 晚上十点左右,终于到了黄羊镇,我坐的屁股都生疮了。下了车,嗅着夜风,浑身清爽。 黑熊和那一对小情侣也要到烤肉店集合,我们几人结伴同行,路上拦了两辆三蹦子,一路开到了烤肉店。 晚上十点,烤肉店仍旧灯火通明,散发着浓浓的烤肉香味。出来一个扎着围裙的老板娘,大概三十多岁,大脸盘子,还挺有女人味,出来就大嗓门招呼:“几个兄弟进屋坐啊,正宗秦岭烤羊,再给你们来点小烧,得劲儿!”憾凊箼 黑熊看看她乐,从怀里掏出名片。我们几个都拿出了名片,统一模式,名头都是张先生。 老板娘哈哈大笑:“你们几个怎么凑一起了?来来,包间都开好了。” 我们请进热热腾腾的包间里,一张农村大炕,女孩们脱了鞋进到里面,我们男的在外面炕沿坐着。中间围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是巨大的烤肉架。 时间不长,火炭上来,一盘盘新鲜的肉卷端上来,各种小凉菜,啤酒白酒可劲儿的上。 这一天大家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众人互相瞅瞅,尽皆大笑。 小火碳烧着,屋内温暖如春,众人脱掉外衣,暖暖呼呼的。 黑熊道:“我在这里最年长,先提一杯。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一个目标聚集在一起,这就是缘分。今天晚上不醉不归,敞开了造,吃多少喝多少都算我的。听说进了山到了学院,日子就苦了,全是稀粥馍馍,一丝肉腥都闻不着,今晚全都解决了。” 大家热热乎乎吃着烤肉,满嘴流油,秦岭山下夜风呼啸,吹得窗户嘎嘎响。我们则热得冒汗,那种幸福感和安全感无法用语言表达。 我敬了黑熊一杯酒,然后问他是怎么认识老陈的。黑熊嘿嘿笑:“老弟,你是在清醒梦群吧?” 我愕然,随即明白了,他认识老陈,肯定也知道清醒梦群。 我点点头。黑熊又问我师父是谁,我说一开始是火妹,然后是肉半斤。黑熊嘿嘿笑,点燃一根烟:“火妹看见我也得叫一声老师哩。” 我目瞪口呆:“你也是清醒梦群的?” 黑熊吹出一股烟:“我玩清醒梦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大学宿舍做春梦呢。我是清醒梦群最早的创建者之一,现在的群主叫奇先生,对不对?那是我小弟。” “真的假的?” 黑熊哼了一声,样子挺讨打,说道:“火妹刚入门的时候,我教了她一手,还带过一次,这小丫头看见我毕恭毕敬的,可惜啊。你现在师父是肉半斤,肉半斤和我打交道不多,不过这小子阴阳怪气的,我不喜欢。” 我低声说:“他死了。” “什么?这事第一次听说,死了?!”黑熊长叹一声:“肉半斤属于第三代了,我们这些老人一个个走的走,死的死,很少有得好的。我和老陈属于隐退状态,不跟着裹乱了。” 我问他为什么清醒梦等级高了,下场都不好。 黑熊发觉桌上的人都在看自己,来了谈兴,说道:“这件事得从大脑额叶开始讲起。” 陈亚洲笑:“黑熊哥又开始侃侃而谈了。” “小屁孩少说这些屁磕,今天我给你们上上课。”黑熊吐着烟圈说:“每个人都有大脑额叶,小孩和青年人额叶没有长好,过了25岁成年之后,大脑额叶算是发育完成。发育之后的额叶开始熟练主导肌体的行为意识,牢牢主导,根本不会允许大脑去玩什么超意识流的把戏。所以玩清醒梦最厉害的人,除了那些有天赋的疯子之外,一般是孩子和女人比较多,成年男性极少,甚至一个都没有。因为成年男人一个个理智的要命,都是社会老油条,想象力基本为零,大脑额叶已经不单单是不发育了,而是都钙化了。所以,曾经的那些清醒梦大佬后来都无影无踪。” 黑熊喝了口酒:“你说他们长大了不玩了也行,说他们玩不动了也不错,总而言之都退出了这个圈子。清醒梦的圈子永远只属于年轻人和女人,哦,还有疯子。” 我若有所思,其实也萌生了退意,我的想法是等解铃发育成人,我就退出这个圈子。 黑熊以为我闷闷不乐,拍着我的肩膀,舌头有点大了,说道:“老弟,知道我为什么来学院静修吗?我就是想找到上师好好问问,怎么才能重新抑制大脑额叶,让我回到童年。和一个苦恼的有钱的成年人相比,我更想当一个穷的快乐的孩子。” 陈亚洲哈哈大笑:“熊哥醉了醉了。” 小妖鹿好奇地问:“亚洲,你来学院学习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拜狐仙的,学习一下冥想和入静,可以更好的和仙家沟通,也是一种修行。” 我问陈亚洲,你女朋友怎么称呼,这么长时间没看她说句话。 陈亚洲的女友乖乖巧巧,长得很瘦弱,看起来像是女学生。 我们吃饭的时候,她一句话没说,一直默默吃饭。不过很有眼力见,谁酒少了,就马上满上。桌上有一些残渣和垃圾,她都第一时间默默收拾好,桌子始终干干净净的。 陈亚洲笑容渐没,对女友说:“你自己介绍一下吧。”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叫:“我叫媛媛,刚刚大学毕业,没什么可介绍的,现在还没有工作。” 小妖鹿有些心疼她,轻轻拉住她的手,惊呼了一下:“媛媛,你的手好凉。” “我从小就身子弱,看过老中医,说我是气血不调。我的手从小就很凉,睡也睡不好,跟了亚洲以后,他请老仙儿帮我看过,现在好多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深山闭关 我们热热闹闹吃着,老板娘亲自过来敬酒,所有人都端起酒杯。烤肉盘冒着热气,每个人的脸都喝得红扑扑的。 黑熊开玩笑:“老板娘,你男人呢?我们可是冲着张先生来的,不是冲着你。” “少来这套。”老板娘是个豪爽人,站在那波涛汹涌:“我家我说的算,我才是真正的张先生。”说完咯咯咯笑。 “你也太强势了吧。”徐亚洲开玩笑说。 老板娘笑得不行:“你们还年轻。这位大哥知道,男人不能让他有钱,男人有钱就变坏。对不?” 黑熊笑:“不敢苟同啊。我就有很多钱,但从来不花天酒地。” “那是大哥你不行,支棱不起来了。”老板娘哈哈哈大笑。 我们都笑了,我也忍俊不禁。 黑熊被半老徐娘的老板娘一顿调侃,非但没觉得折面子,反而乐在其中,眼睫毛笑开了花。后来聊到学院的事。 老板娘说:“学院的上师来过我们店,说我长得一脸福相,而且待客如归,就把我们这个小店定为学院的前哨站。一批批学生都是经我手发上山的,你们也一样,明天早上我让我家老头带你们进山。” 我半开玩笑说:“老板娘,你家店烟火气这么重,人家上师能看中这里?” 老板娘撸起袖子:“这小伙儿说到点子上了,人家上师说了,真正的大道就在人世间,就是我这样的烟火气。等你们七天静修完再回到我这个店,你们就有更深沉的领悟了。到时候我给你们备下接风宴,大家再大喝一顿。事先说好啊,下山的接风宴不准花钱,按照这里规矩,是我请大家的。” 黑熊大笑:“放心,到时候我们往死里喝往死里吃,不给你留情面。” 老板娘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等你们下来再说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老板娘走了之后,我问小妖鹿如果让你一辈子待在这个小镇里,开着这么一家小店,你愿不愿意? 小妖鹿摇摇头:“我呆不住,你呢?” 我道:“我也呆不住,我们的梦想在星辰大海,不在这红尘小店。” 我们两个相视一笑。 吃完饭,老板娘安排就近的酒店,明天上山后是苦行的七天,今晚是最后的舒服。我洗了澡,舒舒服服闷了一觉。 早上才六点半,手机铃声响了,是黑熊打来的,让我们七点集合。 半个小时洗漱,在酒店楼下集合,一起吃了早餐。开过来一辆金杯车,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从驾驶位探出头,招呼我们上车。 这才是真正的张先生,负责拉我们进山。 秦岭八百里余脉,正是初秋,山林烂漫,红叶枝头,天气不冷不热,让人心情好极了。 原以为山路难行,其实挺好走的,路都铺好了,车子连颠簸都没有。 一个半小时后到了深山某个地方,我们下了车,两侧高崖之间,有一座异国情调的禅院,灰墙灰瓦,高尖高塔,看上去不像寺庙,更像是霍格沃兹魔法学校。 门口是两道大铁门,上着锁,满地落叶。 张先生把我们送到大门口,说七天之后还是这个时间,他会开车接我们下山。交待之后开车走了,孤零零只留下我们几个。 等了片刻,里面走出一人,正是二毛。二毛换了一身衣服,是灰色长袍,看起来像是一个僧人。 他看到我们点点头,不苟言笑,用钥匙慢条斯理把铁门打开。我们鱼贯而入。 说实话,走到这里我又后悔了,这地方怪里怪气的像监狱,真是让人不舒服。 二毛做个手势,示意所有人跟着他走。气氛烘托到这了,谁也不敢说话,走路放轻脚步。 到了廊下,排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一格一格的物品盒,盒子上写着名字,二毛轻声道:“诸位把身上的东西按名字放到相应盒子里,会有人收走保管好,下山的时候自会交付你们。” 我们几个互相看看,既来之则安之吧,到了什么山头唱什么山歌。大家把包放好,包括手机和电子书、笔记本什么的都放了进去。 二毛跟我们说,这七天不能碰任何电子设备,身上不能留一分钱。 放好之后,脚门里出来一个女孩,长得挺漂亮,也穿着那么一身灰色长袍,面色带霜,冰冷一丝笑容都没有。 二毛让小妖鹿和媛媛两个人跟着这个女孩走,安排住宿。 我嘬着牙花子看着小妖鹿被领走,一步步远去,心里十分不舍。 二毛拍拍我的肩膀,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然后带着我们几个男人走另一个方向。穿过几道院子,到了一处地方,月亮门上写着两个字,客寮。说白了就是客房。 进去后是个大通间,少说十几张床,都是上下铺,已经有些人在了,见来了新人都看过来。ganqing五.com 我扫了一圈,竟然还有外国人,身材高大,金发碧眼。大家脸上呈现出友好的笑容,我长舒一口气,此地毕竟不是监狱,能到这里进修基本都是对生活有一定追求的人。 二毛安排好我们的床位,通知明天早上六点到前院集合,准备第一天的闭关。 他走了之后,我们聊了起来,黑熊有一种本事,可以迅速拉近陌生人之间的距离,不管熟不熟上来就打招呼。 大家慢慢都熟了,彼此互相介绍,每个人来自于五湖四海,最远有从墨西哥来的,有从洛杉矶来的,有从非洲来的,大部分还是国内的。 我这才知道进入学院闭关,费用不低,一个人七天大概需要接近两万块钱。 我暗暗感谢二毛,没有他,我和小妖鹿俩人就四万。四万块钱干点什么不好,跑这深山老林里遭罪。 这一天很快过去,晚上九点熄灯,所有人早早睡下。 第二天早上大概五点多钟,有人走动,开始在院子里洗漱。 众人陆陆续续都醒了,看看时间差不多,大家集合到了前院。 这一期学员还真不少,男女加起来三十来人。我扫了一圈,看到前面的小妖鹿,她身旁是媛媛,两人拉着手站在一起。 我暗暗舒口气,这还好,最起码两人是伴儿,互相有个照应。 六点整,二毛从正殿里走出来,轻轻道:“诸位,我宣布四条戒律,大家只要遵守了就没事,如果不守律,会遭受执事人的惩罚。” 大殿里走出一个外国人,是个阿三哥,面容漆黑膀大腰圆,手里提着一根粗棒子随时揍人,看上去跟禅杖差不多。 二毛道:“铁门以及四面高墙已经通电,七天之后才会打开,诸位不要动歪脑筋想跑出去,否则会遭受电击,以及其他惩罚。” 第二百四十四章 深山后崖 二毛宣布了闭关要求,只要进入禅院的闭关殿,每个人都必须禁语,就是不能说话。另外,七天里只能吃学院提供的饭菜,全是素食,看不到荤腥。男女分开,不得私下交流,彻底断绝和外界的联系。 二毛道,大家来到这里,没有被强迫的,都是奔着寻找和提升自我这个目的,禅院的规定也是定君子不定小人,希望大家能自觉遵守。 交待之后,众人鱼贯而入进入大殿,一进去里面的光顿时黯淡了一些,地上放满了蒲团。 在众多蒲团的对面,有一个尊位,上面端坐着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者,明显不是中原人士,面色黝黑,满头白发带卷,一看就是南亚那边的人。 老头穿着一身白衣,指着众多蒲团,意思是入座。 女人先坐,然后是男人,一个接一个。女人和男人的区域相隔差不多两米。 轮到我,恰好在靠墙的角落,我心中一喜,在这儿一靠,无人关注无人打扰,说不定可以偷懒睡一会儿呢。 所有人盘膝坐上蒲团,老头敲击身旁铜磬,发出清脆悠扬的回音。 二毛坐在老头下首的位置,轻轻道:“今天我们学习第一课,观吸。大家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鼻口处,采用自然呼吸,品味和观察呼吸进出入鼻子。大家可以开始了。” 陈亚洲低声问我:“一天都做这个吗?” 刚说完,提着棒子的阿三哥来到近前,怒目看着我们。 二毛在上面朗声道:“大家不要交头接耳。中午休息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我不明白的,上师来回答。” 我和陈亚洲悻悻对视一眼,不敢说话了。 观吸对坐姿也有要求,拔背挺胸,头要放平。阿三哥来回巡视,谁驼背了上去就是一棒子。 我虽说年轻,可坐了一会儿还是浑身关节疼,尤其是肩膀子,常年码字导致肩周炎,此时此刻如万蚁啃噬。 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屁股又硌得慌,脑袋还有点晕,这个遭罪劲儿就甭提了。 真是后悔,大老远跑山里遭这个罪。 身体轻轻往后一靠,碰到了墙壁,我也不管凉不凉,靠上去能舒服点,有个依托。还没三秒钟,突然肩膀巨疼,我吃不住疼睁开眼,阿三哥站在旁边,一棒子打在我的肩上。 我气得火冒顶梁门,阿三哥“啪”又是一棒子打过来。我真想站起来就走,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忍了。 我是成年人,又不是青春期的孩子,不至于一触即怒,确实自己触犯条例在先,不占理谁也不能惯着你。 我只好重新调整姿势,慢慢闭上眼睛,阿三哥软底鞋的脚步远去。 这个时间长了,可能半个小时也可能一个小时,我脱离了最初的极度痛苦状态,开始进入一个新状态。 那就是麻木,身体无一处不疼变成了无一处不麻,肉身像不是自己的。 我处在一种无法描述的状态里,不是睡着也不是清醒,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脑子也关机了,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鼻子呼吸。 又不知过了多久,铜磬声一响,二毛说道:“中午休息吃饭。” 几乎所有人不由自主都瘫软在蒲团上,我呼呼直喘,衣服都湿透了,身体虚弱的没法说。 执事人提着大桶进来,每个人发了一个小碗,里面装上咸菜,然后发了半拉馒头。这点饭量喂狗都不够。 我勉强吃了,还是饥肠辘辘,现在要是有根火腿肠,我能一口吞进肚子里。 中间休息一个小时,大部分人留在原地。别看一上午干坐着,实则极耗体力。 我艰难站起来,腿都打晃,走到外面一阵山风吹来,周身清爽。 “怎么样,还习惯吧?” 二毛在后面轻轻说。 我苦笑:“浑身疼。” “正常,头两天一般是最难熬的,过去就好了。很多人七天之后已经不想离开了,脱胎换骨,紧接着报了下一个班。” 我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萨古鲁本人是现代的思想家和瑜伽大师,进修的总院是在尼泊尔,咱们这里的上师是萨古鲁的高徒,也是得道之人。有这样的机缘很不容易,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你若想,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上师,他能解答你的问题。” 我摇摇头:“我没什么问他的。” 二毛看着我,点点头:“或许机缘没到,现在没有,不代表七天之后也没有。我们每个人都有提问的机会,这几天可以好好想想。” 下午的进修还在继续,天黑的时候,我已经离猝死还差一口气了。终于晚课结束的铜磬声响起。 我们拖着疲倦的身体,一步步挪到宿舍,一头栽在床上,再也不动一下。 这一天我都没有机会和小妖鹿说话,甚至都没对上眼神,她在这里交了朋友,和几个女孩一起回去的。 我心里隐隐担忧,抓不住握不牢的不安全感。算了,七天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再说吧。んttps:// 晚上大家自由活动,不能出前后几套院子。我正躺在床上挺尸,墨西哥的留学生跑进来,用不流利的中文说:“后面有野菜,有蘑菇,可以做汤。” 屋里几个人翻身而起,我现在饿的都快抽抽了,一听说有蘑菇汤喝,口水哗哗往下流,白色如乳汁一般的菌汤,鲜咸可口。 跟着众人跑出来,墨西哥留学生带我们去了后院,推后门出去是一片平地,再往前是万丈悬崖。这里没有设铁丝网,可能是料想到学员不可能玩命从悬崖跑出去。 留学生带我们到了空地上,绿树成荫,借着月光一棵大树下长满了白色蘑菇头,看着就鲜嫩可口。 黑熊蹲下来仔细看看,笑骂说:“这是白毒伞,我看你们外国人是活腻歪了,吃了这东西大罗金仙都难救。” “什么意思,什么大罗金仙?”墨西哥留学生一脸懵逼。 陈亚洲笑着告诉他,这是毒蘑菇,毒性很强,吃完就挂,世界上再好的医生也救不过来。 墨西哥小伙儿还挺单纯,惋惜说:“这么可爱的蘑菇,没想到毒性这么强,和女人一样。” 我们都笑了。 这时,山崖下传来一阵狂笑之声,有人在大声喊:“我要吃酸辣无骨鸡爪,酸辣无骨鸡爪。” 我们跑到悬崖边往下看。 不远的位置,极为陡峭之地,横出一棵大树。有个衣衫褴褛的疯子正躺在树枝上,颤颤悠悠狂笑,大声喊:“我要吃酸辣无骨鸡爪,酸辣无骨鸡爪。” 第二百四十五章 看到了什么 看到这个疯子,我们都笑了。 墨西哥留学生伸着大拇指,拗口的口音说:“这是功夫。” 黑熊正色道:“你们看这个疯子,出现在修行之地,又睡在细细的树枝上,一定不是凡人啊,说不定是高人装傻充愣。”他冲着下面喊:“朋友,上来聊聊?” 疯子搭理都不搭理我们,从树枝上坐起来开始唱歌:“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扯着破锣嗓子唱着青春少女的歌,连黑熊都忍俊不禁。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们眼前一花,再看树枝空悠悠震颤,疯子早已不知去向。 晚上大家早早休息,我饥肠辘辘翻来覆去才睡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纷杂的脚步声惊醒,又到了做功课的时间。 集合来到正殿,今天还是入定观吸。我暗暗算了一下,早上六点到十一点,下午十二点半到夜里六点,一天几乎十二个小时全在这儿打坐,简直是酷刑。 今天是第二天,不像刚来时那么生疏了,找到自己的位置盘膝打坐。 执事的阿三哥穿着软底鞋,拿着大棒子,走路无声来回巡视。谁如果乱动、打哈欠、甚至打瞌睡,上去就是一棒子,在禅院此举名为“棒喝”。 我在后面偷偷看小妖鹿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描述不上来的惶恐,没有安全感,总觉得离她很远,越来越远。 唉,七天真是煎熬。不过细想想,也是对内心的一次真诚对话,到底想不想结婚,到底是不是真爱着小妖鹿。 我的答案愈发肯定。 我计划好了,七天结束后,会告知这里的朋友,我们秘密策划一场求婚仪式,给小妖鹿一个惊喜。 我坐在那里大脑飞速运转,构思求婚典礼上种种细节,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就在这时肩膀巨疼,我“嘶”一口冷气,睁眼去看,阿三哥怒气冲冲站在面前,冲我直瞪眼珠子。 杂念,杂念,赶紧收起来。 我深吸口气,尽量心归原处。暗暗有些吃惊,这三哥看着没文化的样子,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的?所有人都闭着眼打着坐,他怎么知道谁是真入定谁在乱想呢。 我好不容易收了心,正渐入佳境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大殿里哈哈大笑,扯着嗓子喊:“我要吃酸辣无骨鸡抓……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所有人都睁开眼睛看过去,昨晚见到的那个疯子闯进大殿里,一身邋里邋遢破破烂烂,脚上穿着黑不溜秋的运动鞋,长发打卷,正躺在地上像小孩一样来回打滚。 很多女孩都嗤嗤笑。 二毛厉声道:“笑什么!执事人!” 阿三哥提着棒子在人群里穿梭,看见谁分心过去就是一棒子。他生生打在小妖鹿的后背上,这给我心疼的,正要站起来,手被人牢牢按住,正是陈亚洲。 他低声说:“不要坏了规矩,不要做出头鸟。” 我做了两个深呼吸,点点头,心中依旧愤愤不平。 阿三哥这么一顿棒子乱打,众人都收了心,开始入定。 疯子不管不顾,还在地上来回滚,大声唱歌:“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小女子我芳龄二八,至今还没找婆家……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孤独的模样……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我和柱儿不认识我怎能嫁他呀,啷格里啷格里。” 还真别说,这疯子什么歌都会,都能来那么一两句,堪称歌王。 很多人都忍着笑,又不敢太过分,大家都在努力入定。 二毛朗声道:“此人是上师的师弟,他除了唱歌不会骚扰到大家的修行。五戒之首在于戒心,你们要学会戒心。心收归处,便不会被五色五音所迷。” 众人有些动容,明白这也是一种考验。 我偷眼观瞧二毛身旁的上师,这老头从始至终都在入定,疯子大闹会场,下面学员如何骚乱,都影响不到他。 老头如同一尊坐化的石头,感受不到任何风吹草动。 我们都正色起来,不去听疯子的唱歌,逐渐进入定境。疯子确实只唱歌打滚,不会去骚扰每个学员,执事人也不去管他。 中午的时候,我们睁开眼睛休息,疯子早已不在。 这一天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六点结束了课程,大家已经比较从容了。吃完了窝头稀饭咸菜,众人回到宿舍。 回去之后我迫不及待把相熟的朋友叫到一起,告诉他们结束课程之后,我想办一次求婚典礼,给小妖鹿一个惊喜。 黑熊对这样的事贼感兴趣,他是无事忙,赶忙说流程这些事他来安排,肯定给弟妹惊喜,让她记一辈子。 几个外国人也很兴奋,说这么浪漫的事一定要参与一下。我心里高兴,人多势众,还有国际友人,这次求婚必然拿下。 这就叫手拿、把掐。 一直到后半夜,我都兴奋睡不着觉,这可是人生大事。我畅想着以后的生活,我们两人靠写稿为生,没有写作任务的时候便全国旅游,以后有钱了甚至可以考虑买个房车,也不是不可以。 想着想着尿急,我披了件衣服出去上厕所,夜里山区还是很冷的,出来之后冻得我直哆嗦。 茅厕里方便完,刚提上裤子,透过厕所后窗,看到宿舍后面有火光,一亮一亮的。 我披着衣服,叼着烟从厕所出来,趿拉着鞋来到墙角,偷眼观瞧。 在后院偏僻的空地上,陈亚洲正跪在地上,周围摆着几张符纸,前面亮着蜡烛,好像在祭拜什么。 他跪下磕头时,露出了所拜之物,那是个手掌大小的雕像,黑森森的,披着一件红色衣服,看起来鬼里鬼气的。 我知道陈亚洲拜的是胡仙。他既然选择月黑风高之时偷着祭拜,说明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想惊扰他,转身就走。 谁知道刚一回头,有一人站在身后。我没有心理准备,吓得一毛楞,原来是墨西哥留学生,他说着:“刘,你干嘛呢?” 我赶紧摆手,示意他赶紧走。谁知这小子特好奇,趴着墙角去看,这么一看,陈亚洲突然走出来,面色如常,双手揣在兜里,“你们干嘛呢?” 我刚想说起夜上厕所,墨西哥留学生快嘴说道:“刘在看,我没看到。” “是吗?”陈亚洲看我:“刘海洋,看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约会 我赶紧笑笑:“没看什么。” 陈亚洲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我是拜狐仙的,今天晚上月圆之夜,烧两张符纸,让狐仙出来吸收一下月之精华。我们在修行,她也在修行。” “对,对。”我赶紧点头。 其实有个细节非常奇怪,陈亚洲祭拜的雕像和符咒并不在他的身上,藏在哪里了?而且我们入住的时候,所有的行李都交给了学院保管,我亲眼看到他没带任何东西进入宿舍。 我没有问,毕竟是人家的隐私。这种事格外敏感,不问也罢。 我们回到宿舍,墨西哥留学生就有点没眼力见了,对微妙的人情世故根本就懂,一个劲儿拉着陈亚洲聊大仙儿的事,说他们南美也有类似的民间巫术。 陈亚洲明显不太想聊,找了个借口睡下了。 晚上睡着之后,我做了个噩梦。在梦里我有机会开启清醒梦模式,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不想。 我迷迷糊糊来到一处扭曲的走廊。不是走廊扭曲,是整个空间都凝成了麻花,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包括墙壁、天花板和地面。 我慢慢伸出手,看到自己的手掌也是扭曲的。 我吓得不轻,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周围全黑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月上中天,月光从玻璃洒进来,整个宿舍寂静无声。 看看表马上四点了,只能再睡一个多小时,就要起来准备早课了。我头疼欲裂,这时候要是能冲个热水澡就好了。 这时,我看到旁边有个床头柜,有些纳闷。宿舍什么时候给床铺配柜子了?床头柜上有一面镜子。我拿起来照了照。 镜子里自己这张脸也是扭曲的,右眼戴着眼罩。 这一瞬间,我马上明白,现在还在梦里。猛地打个激灵,进入下一个梦境,我回到了出租房里。 小妖鹿正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睡觉,毛巾被盖着脸,旁边的电视冒出了很多雪花。 我还纳闷,都什么年代了,电视就算没节目也不至于满屏雪花吧。我顺手用遥控器,把电视关闭。屋里很静,小妖鹿的胸口随着睡眠在微微起伏。 我翻开手掌,掌心里有一个红色心形小盒子,绒布所制,极是精美。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淡蓝色的戒指。 我深吸口气,这也挺好,可以提前演练一下求婚。 我走过去半跪在地上,说着鹿鹿,不,丹丹,嫁给我好吗? 她还在睡觉,没有听见。 我犹豫了一下,拉动毛巾被,露出了小妖鹿。小妖鹿和往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脸上没有一根毛发,头发也没了,也没有眉毛,下巴特别尖,像是加了美颜的网红,尖到甚至有些畸形。 她的双眼狭长,有一条缝隙。看上去有点像蛇,又有点像狐狸。 我清清嗓子,再次说道,丹丹,嫁给我好吗? 她还在沉睡,是不是应该把她叫醒,我凑过去正要推她,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啾啾”奇怪的叫声,走到窗前看,外面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啾啾的声音一直叫着,应该什么动物吧,我忽然想到了狐狸。 觉察身后有异,赶紧回头去看,我不在房子里了,而是到了荒郊野外,周围一团火燃烧着,地上跪着一只黑色的狐狸,尖嘴猴腮的,它像人一样合起来双手,面向圆圆的月亮,正在拜月。 一张脸特别像正在狞笑的女人,恍惚中又有点像小妖鹿。 我在梦里看着,被这一幕奇景所吸引,尤其是火苗燃烧抖动,每个细节都带着灵性。 光芒照在脸上,我慢慢睁开眼,天光已亮,有人拉开窗帘,大门敞开着。 我从床上坐起来,回想起刚才的梦,不由得一阵后怕,这时才感觉到胆战心惊。 还有五天,怎么熬啊,心头压抑得很厉害。梦到狐狸,有什么寓意呢?是不是昨晚无意中撞见陈亚洲祭拜老仙儿,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呢? 我心乱如麻,问宿舍里的人借了笔和纸,给小妖鹿写了一张纸条,告诉她,今天晚上务必要见一面,地点在大殿的后墙。 我观察过,那里没有封闭,可以随意过去,只是没人去而已。 吃完早饭进入正殿开始闭关,我一直在找机会,小妖鹿周围好几个女孩围着,她俨然成了大姐大,一时很难下手。 上午终于艰难地熬了过去,因为心神不宁,我挨了阿三哥好几棒。中午吃完饭,小妖鹿去上厕所,我赶紧跟了上去。 只要在正殿的范围内,就尽量不能对话,不可张口说话,好几个执事人无处不在,随时准备棒喝。 我在厕所外面等着她,小妖鹿出来之后看到我,眼神里并没有那种热切和激动,反而很平静。 我更是心绞痛,过去把纸条塞在她手里。心中悲愤啊,我和自己女朋友沟通,还跟做贼一样,何苦来的。 小妖鹿接到纸条,紧紧握在手心,然后冲我点点头,走远了。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冲她这么宝贵这张纸条,说明她心里是有我的。 不久之前,小妖鹿主动来追我,找到家里,我还不当回事,觉得麻烦。可现在我追着人家屁股跑。人啊,就是犯贱,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纸条送出去,轻松多了,回到大殿开始下午的功课。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六点钟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我一直盼着天彻底黑下来,一根烟一根烟的抽。 原则上这里是不让吸烟的,我是进来的时候,在袜子里偷塞了两盒,这几天省着抽省着抽,也见底了。 接下来几天,肯定心烦意乱,没有烟顶着,我可怎么办啊。 此时月上柳梢头,时间差不多了,我在屋外把烟头扔地上,用脚踩灭,然后大步流星往外走。 黑熊和陈亚洲正在院子里练习吐纳,见我行色匆匆,便问去哪。我笑着说,见媳妇去。 陈亚洲呲牙笑,赞我是真性情。黑熊则神色担忧,告诉我早点回来,别让外人撞见,破了规矩抓住现形就不好了。 我急匆匆来到正殿,晚上偶有执事人巡逻,都是打着手电草草一走,很容易就躲过去。 我来到大殿后墙,小妖鹿还没有来,我等的心急如焚,心想一会儿等她来了,得好好亲热一下,想死我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矛盾 焦急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挂出来高高的,小妖鹿还是没来。 我在原地转圈,心乱如麻,小妖鹿变心了? 不至于。我们不是刚刚谈恋爱的小年轻,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感情还是有的。 上山没到三天就变了心,不符合逻辑,潘金莲也没这么大忘性。 一束光忽然从墙拐角射过来,小妖鹿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我激动跑过去,一把抓住她,小妖鹿脸红了赶忙说:“哥,还有人。” 我这时才看到后面还跟着一个,是媛媛,也就是陈亚洲的女朋友。 这女孩在月色下脸色更加苍白,瘦瘦弱弱的,眼睛很大,山里冷,穿着一件土不拉几的冲锋衣,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 她还算有些眼力见,轻声说:“你们聊,我在拐角后面等你们。” 我一把抱住小妖鹿:“想死我了,先抱抱。” “别急,别急,”小妖鹿急喘:“看你猴急的。这就是我崇拜的大作家啊,怎么像毛手毛脚的急猴子。” 她咯咯咯乐。 我们两个温存了片刻,小妖鹿还是坚决把我推开。我有些不高兴:“怎么了这是?有外人了?” “别胡说八道。”小妖鹿轻叱了一句,拉着我往深处走了走。 “媛媛还在等着,让她听见不好。” “听见怎么了?”我有点发火了:“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她和陈亚洲不也是对象吗?装什么纯洁圣女?!” “你怎么说话的。”小妖鹿皱眉:“我不高兴了啊。你要是大半夜把我叫这儿是搞这些乌七八糟,我现在就回去。真无聊。” 像一盆冷水兜头,我那点火气全没了,顿觉意兴阑珊,失望之极。尤其是小妖鹿的口气,像我怎么流氓似的,咱俩是男女朋友,又没什么过分举动,怎么成乌七八糟了? 我摸出一根烟,默默点上。 “我说的有点重了,你别多想啊,你要没事我回去了,一会儿要睡觉了,回去太晚不好。”小妖鹿说。 我闷闷来了一句:“结婚的事你怎么想的?” 小妖鹿有些不耐烦:“不是告诉你结束课程之后再说吗,你现在问这个问题,我怎么回答。还是等你情绪平复一些再说吧。” 我这人在感情上很容易产生挫败感,觉得了无生趣:“你走吧。” 小妖鹿走了两步又回来,“你这样我不放心,你笑一下。” 我一股火上来:“你踏马的别蹬鼻子上脸,打一嘴巴再塞个糖,还问你甜不甜。” “你嘴里别‘妈‘’妈’的行吗,嘴怎么这么脏?不要说我妈妈。”小妖鹿声调提高。 媛媛听到了声音,探头探脑扒着拐角墙缝往这儿看。 我这个烦,小姑娘学什么不好,学老娘们趴门缝偷听夫妻夜话。 我怒气冲冲盯着她,媛媛吐了一下舌头又缩回头去。 “刘海洋,咱俩有什么意见内部沟通,你别吓人家。”小妖鹿瞪着眼。 我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拉着她的胳膊往黑暗里进了几步,低声说:“这对情侣你要小心,别那么近乎。” 她狐疑地问怎么了。 我把昨晚看到陈亚洲深夜祭拜雕像的事说了一遍。 小妖鹿冷笑:“你懂什么,还作家呢,人家是拜东北胡仙的,晚上请狐仙出来采集月之精华,理所应当。” 我摇摇头:“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儿,看不明白,总而言之离他们远一点就行。” “你不了解,东北那么多的出马仙儿肯定稂莠不齐,有野堂啊黑堂啊什么的,但拜正五仙的没有坏人!尤其是胡门,进入是很严格的。你不懂,别在这儿瞎带节奏。”小妖鹿说:“我还发现一件事,这次的学员里,不少人都有灵学修行的底子,以前都练过。宿舍里不少女孩都会点神通。都赖你,清醒梦不教我,有时候和她们一起聊天我都插不上话。” “插不上就插不上,”我有点恼火:“跟那些邪门歪道有什么可聊的。我尤其不赞成女人接触玄学,世界观还不成熟,玩什么玄学修什么灵性,非要把自己折腾成精神病才罢休。” “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大男子主义,瞧不起我们女人。”小妖鹿有些动气:“你的本性就是男尊女卑,对吧?别忘了,你妈妈也是女人,你就是女人生的!” “这都哪跟哪。”我都气笑了:“我说王八轴子,你说城门楼子,整个一满拧。我的意思是女孩尽量少接触玄学……” “行了!”小妖鹿打断:“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做噩梦?” 我愣了:“还是彼岸花的梦?” “对啊,而且更厉害了。”小妖鹿平复一下情绪说道:“我连续几天都梦见自己走在一片漆黑之中,没有一丝光亮。黑暗里似乎隐藏着什么让人不安的东西,我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怖包围着,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你知道那时候我最想的人是谁吗?” 我本来想说“我”,又觉得太自作多情。 果然,小妖鹿抽泣着说:“我想妈妈了。” “你可以念楞严经。”我说。 “没用。”小妖鹿擦擦眼角:“我打坐修行就是想克制怪梦,可没办法。” “这样吧,明天我找二毛,带你见上师,看看有没有办法……” 小妖鹿打断我:“不用,有人治好我了。我们宿舍的姐妹们教给我一些冥想的方法,噩梦都驱散了。就不劳你和你的二毛哥了。” 我忧心忡忡:“这种东西还是正统一些好,学那些歪门邪道我不放心。” “只有你二毛哥才是正统,其他人都是旁门左道都是坑蒙拐骗?刘海洋,你这番话太像围攻光明顶的那些正派人士了,非常可怕,非要逼死人家张无忌父母,你们才罢休?” 我都气笑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妖鹿这个逻辑都扯到天上去了。 “鹿鹿,你没发现你现在的思维很怪吗?天上一脚地下一脚。我都有点后悔了,不该来闭关进修,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小妖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我忽然来了一股邪劲儿,拽住她的胳膊。她停下不动,背着身说“干嘛”。 “鹿鹿,我说过,我活这么大,在男女情感上从来没爱过什么人,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也不信任爱。但此时此刻,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爱。我们别吵了行吗?” 小妖鹿缓缓转过身,泪光盈盈看着我,她美不胜收,和刚才完全两个态度。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一层柔和的光圈。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歪门邪道 小妖鹿紧紧抱住我,头拱在怀里。我好久没好好抱过她了。 她刚才那么严厉,现在却温柔如水,使得我加倍珍惜。 我刚想说什么,她轻轻用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喃喃细语:“哥,别说话,就这么抱一会儿,我想听听你的心跳。” 我闭着眼,鼻子里闻着香气,轻轻说:“鹿鹿,不,丹丹,我们结婚吧。” 小妖鹿轻声笑:“好啊,我也想嫁人了,嘿嘿。哥你看,今晚的月光真美。” 我抬起头,夜空没有云层,光亮亮一盘银月悬挂天际,这才明白为什么说是皎白的月光。月亮可以白到如此圣洁的地步。 小妖鹿拉着手,慢慢走到山崖边,我们两人站在月光下,如沐圣光。 小妖鹿轻声说:“我想把这一刻永远刻在记忆里,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回味。哥哥。” “丹丹。” 我叫着她的乳名。 我们两人目光对视,浓浓的爱意,这时山涧中蒸腾出白雾,夜山朦胧,月光浪漫。我抱着爱人,整个人都醉了。憾凊箼 我说道:“我想吟诗一首。” “你吟啊。”小妖鹿嗤嗤笑。 我说道:“爱情啊,她以绝美之姿走来,犹如这个夜晚,繁星灿烂……”我绞尽脑汁,继续吟着:“爱情汇聚于你的眼底,交织成温柔之光……” 刚念到这儿,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破锣嗓子:“我要吃酸辣无骨鸡爪……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玲珑塔那个塔玲珑,玲珑宝塔第一层……” 整个气氛全部破坏。 我鼻子都气歪了,一定是那个疯子,跑哪唱歌不行,非来搅乱我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一激动打了个冷战,仔细一瞅,浑身冷汗都下来了。 怀里哪是什么小妖鹿,我正抱着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对着赖赖巴巴的树皮吟诗。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做梦吧?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一只脚踏出了悬崖,我赶紧收回来,一堆石子滚落下去。 我擦擦头上冷汗,坐在地上抬头看夜空,不是白色满月,而是黄乎乎一轮月牙,藏在黑云里,跟一坨屎差不多。 我连滚带爬离开悬崖,蹲在安全地方,心噔噔噔跳成一个,周围黑森森连个鬼影都没有。 小妖鹿什么时候走的,压根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现幻觉做的梦,也不清楚。 极为惊险,如果没有疯子唱歌,一脚踩空便掉下去,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重重抹了一把脸,后怕不已,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吧。我一路猫着腰跑回宿舍,里面灭着灯,其他人都睡了。 我衣服都没脱,靠着被子半躺在床上,双手撑着后脑,刚才的事让我心乱如麻。 这时旁边床的黑熊踅摸过来,低声说:“兄弟咋了,回来就愣着,和弟妹吵架了?” 我做个手势,示意出去谈。我们两人悄悄开门,到了外面。我带着他又走了一段距离,绕过墙角说道:“熊哥,我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说实话。” “什么事?”黑熊狐疑地问:“我活到这把年纪基本不说假话了,如果真话很难出口,我会直接跟你讲没法说。” “你那个侄子,陈亚洲。”我说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黑熊笑了:“这叫什么问题。有烟吗?” 我从袜子里掏出两根烟,黑熊也不嫌弃,和我一人一根。 他边抽边说:“我和他爸爸很熟悉,他爸爸在小黑山拜师出的马,当时我就在现场,是见证者。他爸爸绝对是好人,和老中医差不多,做事一丝不苟还有仁爱之心,能让我黑熊这辈子敬佩的人不多,他爸爸算一个。至于陈亚洲,他和我年龄相差不至于两代人这么大,但毕竟我和他爸称兄道弟,他喊我一声叔叔,我们天然有了代沟。我和他相处不多,但我这么考虑的,虎父无犬子,他爸爸是好样的,家庭教育就不会差到哪去。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把昨晚偷着看到陈亚洲祭拜雕像的事说了一遍。 “哦,每一门有每一门的规矩和法门,你不能凭着这一点就说人家不是好人,对不?”黑熊不以为然。 “不光这个事,刚刚我也碰到了怪事。”我把见到小妖鹿不知不觉进入幻境的事情,说了一遍。 黑熊抽着烟,烟雾缭绕,磕磕烟灰:“然后呢?你有什么结论?” “我总觉得陈亚洲有问题,昨晚无意中撞见他祭拜狐仙,我睡觉做梦都是狐狸,闹心巴拉的。小妖鹿又出了这么个事……对了,他那个女朋友,叫媛媛的,是怎么认识的?” 黑熊摇摇头说不知道,想了想又说:“好像是客户,这小女子有抑郁症,家长带她去找大仙儿,找到亚洲的堂子,两人就那么一来二去好了。” 他把烟头踩灭,拍拍我的肩膀:“别多想了,这鬼地方荒郊野外的,本来就让人瞎想。这样吧,我找个机会和你女朋友谈谈。” 我浑身无力,只能这样了。 这一晚上没睡好觉,翻来覆去折腾,闭着眼就闹心。我发现一个很残酷的现实,我真的爱上了小妖鹿,一想到她心里像刀割一样,我不能失去这个爱人。 早上起来上早课,我顶着黑眼圈蔫头耷脑的,远远看到小妖鹿在女孩中间,她和媛媛关系越来越亲密,走路都互相拉着手,直到进大殿里才分开。 我竟然有些嫉妒。 我忽然有点恨小妖鹿,昨晚我遇到幻觉和她肯定有关系,她当时就不能提醒一下我吗?如果我摔崖挂了,便和她有莫大关系。 这种又爱又恨、怕失去又想报复的感觉,太折磨人了,我有点呼吸困难。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众人就位坐好之后,执事人阿三哥忽然匆匆从外面进来,在上师耳边说了几句话。 上师点点头,给了二毛一个眼神。 二毛环顾一下众人,然后道:“今天早课之前,先说一件事。” 所有人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二毛道:“昨天晚上执事人巡逻的时候,发现学院里有人搞邪魔崇拜,设立淫祠。大家来这里目的都很单纯,是为了好好灵修,获得启悟。我奉劝某些人不要搞歪门邪道,你们出了这道大门下了山,爱怎么弄怎么弄。可如果在这座禅院里瞎搞,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听得这个解气,真想拉着小妖鹿的手,把她拽到二毛跟前,好好受受教育。 第二百四十九章 照镜子 二毛扫视全场,沉声道:“今天是第一次提醒,如果还有人在学院搞东搞西,再发现一次就不客气了。” 他看看上师,老头微微点点头。 二毛道:“明天开始,上师会启动灵界法阵,锁住整个学院,直到课程结束。好,早课开始吧。” 二毛也该出手了,我都觉察到学院的气场不对劲。很可能就是陈亚洲,这小子拜堂出马,在人家正统眼里和邪崇没什么两样。 中午的时候,我去找小妖鹿,她脸色冷淡,冲我用手比划了一下数字,意思是还有几天就可以下山,什么话到时再说。 她和媛媛手拉手,我在背后看着叹口气,小妖鹿七天下来千万别取向出现问题了。 熬到一天课程结束,我蔫头耷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出神,一动都不想动,这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出头来。 舍友在附近溜达,我没心思去,早早洗漱之后就躺下了,今晚的月光很好。我蜷缩起来,被子紧紧压着头,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有人推我,勉强睁开眼,一团漆黑,才发觉自己一直缩在被子里。赶忙掀开被子透透气,床边蹲着一个人,是黑熊。 屋里黑灯瞎火,鼾声四起,黑熊披了一件衣服,低声说:“兄弟,你不是让我和你对象联系吗?” 我马上精神了,点头如捣蒜:“对,对。” 黑熊道:“我和女宿舍的管理联系过了,说了一些好话,她网开一面,允许你们小两口今晚相见,错过这个机会就没了。” 我翻身下床,激动地连声说感谢。 黑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跟着他出来,我穿好衣服推门而出,外面真他妈冷,冻得一哆嗦。 黑熊道:“我不送你过去了,还是昨晚的老地方。” “昨晚?”我想起来了。我和黑熊说过,昨晚我和小妖鹿在正殿后墙相会,今天晚上约的还是这个地方。 我抱了抱拳低声说:“大恩不言谢。” 黑熊拍拍我的肩膀:“老爷们别磨磨唧唧的,争取拿下,我还准备喝你的喜酒呢。” 道别之后,我一路小跑出了庭院,顺墙根猫腰前行,来到正殿。 幽暗天空布满了铅灰色云层,起风了真冷啊,我抱着肩膀拐过墙角,看到了小妖鹿。 她一个人在那里低着头,脚踢着小石头。 “鹿鹿。” 她抬起头看到我,猛地扑了过来,头拱在我的怀里。我被幸福充盈着,轻声说:“鹿鹿,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抱过你了。” 奇怪,鹿鹿此时的温柔怎么和白天完全两种态度,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何必破坏当下的气氛呢。 小妖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我的嘴边,低声呢喃:“哥,不要说话,就这么抱一会儿,我想听听你的心跳。好吗?” 我微微感觉有些诧异,这个对话这个感觉,怎么似曾相识呢。 没来得及细想,小妖鹿紧紧环住我,鼻子能闻到她身上阵阵香气,我瞬间沦陷了。ganqing五.com 趁着花前月下,气氛如此甜蜜,我鼓足勇气说:“鹿鹿,不,丹丹,嫁给我好吗?”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身上发冷,如此甜蜜的气氛里,有种不祥的感觉弥漫开来。 到底是什么还摸不透。可能很久没爱过人,也没被爱过,总有种不安全感吧。 小妖鹿,我的爱人,现在结结实实在怀里抱着,还担心什么呢? 小妖鹿轻声笑了笑:“好啊,我年龄到了,也正好想嫁人。哥哥,我嫁给你就是嫁给了爱情。” “小嘴抹了蜜今天,真甜啊。”我嘿嘿嘿乐。 小妖鹿忽然惊叫:“哥,你看这月亮,月光好美啊。” 我抬起头看过去,夜空阴云消散,一盘满月高悬天际,月光竟皎洁到这般地步。 我喃喃地说:“好奇怪啊,这一刻好像经历过一次。” 小妖鹿瞅着我,忽然狡黠的笑了:“不是一次,是好多次啦。” 我笑笑点点头:“我那是太爱你了。” “我也爱你啊。”小妖鹿说:“哥哥,我要把这一刻永远刻在你的记忆深处,你只要想了就拿出来回味。“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我颇为遗憾地说:“可以把这一刻永存。” “我有镜子,咱俩照啊。”小妖鹿从兜里翻出一面掌心镜,圆形的,十分小巧。 我笑说这么小的镜子,怎么能装下咱俩,我这张大脸就能撑满。 “哦,对了,不能照。”小妖鹿又要把镜子收回去。 我问为什么。 小妖鹿悄声说:“这里不能照镜子,我听陈亚洲说,在这样的灵气宝地,随便照镜子的话,会照不出人的。” 我愣了:“照不出人照出什么,还能照出鬼来。” “还真让你说对了,照出来的也不是你。” “扯!我还偏照。“我搂住小妖鹿,把着她的手抬起来,我们一起看向镜子。 圆圆的小镜子里映出了两个人,我刚想说怎么照不出人呢,便发现了不对劲儿。镜子里里确实是两个人,但这两个人,都是我。 戴着眼罩的我紧紧搂着另一个戴着眼罩的我,我们脸贴着脸,映在镜子里,几乎表情都一样。慢慢凑近镜子,眼神里都充满了不解和惊恐。 我吓得惊叫一声,猛地甩开小妖鹿,侧脸去看,小妖鹿已经不见了,刚才她的位置是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 我吓得倒退两步,脊背生寒,全身发凉,汗毛倒竖起来。 月光如水,山崖下面生出一片白雾,整个地方云雾缭绕的。就在这时,从一棵树后面闪出小妖鹿,她嘻嘻笑着:“哥哥,我美吗?” 我浑身关节都疼,像是得了重感冒,慢慢往后退:“你,你美。” “哥哥,我要你念诗给我听,快点嘛。” 她把头缩回树后面,然后“嗖”的一声,几乎是同时瞬移,到了我的旁边,紧紧环住胳膊,“念诗啊。” “爱,爱情啊,它以绝美之姿走来,犹如,犹如这个夜晚……” 小妖鹿拉着我慢慢往前走,不时的笑笑:“哥,继续啊,你要来夸赞我的美。” 她回过头,变成了一张似是而非的狐狸脸,双目狭长,两个眼珠滴溜溜乱转,咧开嘴似乎在狞笑。最恐怖的是,她的衣服也换了,变成了一件红色的披风。 她拉我到了山崖边缘,嘻嘻笑:“哥,你看这是什么。” 她抬起手腕,黑乎乎的都是狐狸毛,手腕上有一行鲜红色的数字,像是胎记。 这行数字是2509。 第二百五十章 生命聆听 “你到底是谁?”我紧紧抓住狐狸的胳膊。 狐狸一声媚笑,手指头点着我的额头:“我是来帮你的。花前月下,如今已深深刻在你的记忆里,你想调用随时调用,岂不美哉。” 狐狸拉住我的手,“来嘛。” 我们一步步往前走,前面就是山崖,我有意不去,可被她拉着脚下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迷雾重重的山里突然传来了山歌:“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青纱帐……” 声音清脆悦耳,划破黑森森的天际,狐狸脸色变了一变,一抹脸化成了小妖鹿,纵身跳下山崖。 我心疼一声惨叫,跑到悬崖边,下面黑雾蒸腾,看不到底儿,人不知道落哪了。 我浑浑噩噩正要一头扎下去,身后有人说话:“兄弟,天亮了,还不起来上早课?” 听声音是黑熊,我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外面天光大亮。宿舍里很多人起了床,在穿衣服。 我大口喘着气,很难相信刚才做了一个梦,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最可怕的是,修习清醒梦以来,我第一次对梦失去了掌控力。 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的梦境。梦和现实的边界模糊了,过渡的如此顺滑,竟然找不到头在哪。 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谈何梦中觉醒,谈何开启清醒梦模式。 这才是让我最心寒的。 我浑浑噩噩跟着众人出来,照常去大殿做功课。 阳光照在脸上,山风吹在身上,我有点糊涂了,现在呢?是梦,还是醒来了? 众人在殿前集合,二毛道:“诸位,今天我们的功课要变一下,请大家跟随着上师。” 上师从殿中走出,老头穿着一身传统的南亚土邦服饰,一身白衣,头上扎着高高的白色帽子,赤着脚合着手,走在最前面。 所有人跟在后面。 我看到了前面的小妖鹿,苦于没法交谈,非常着急。 我身边是黑熊,瞅着执事人没注意,低声道:“熊哥,我求你帮忙找我媳妇说一声,你说的怎么样了?” 黑熊有些不好意思:“兄弟,我一直没找到机会,你别急,容我点时间。” 我便没说话了,其实也不是催他,而是为了验证昨晚的梦。我记得最开始,自己本来睡得好好,被黑熊叫起来,是他告诉我,他买通了女宿舍的管理人员,私放小妖鹿出来幽会。 现在他又说,没来得及和小妖鹿去沟通……这么说来,难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做梦了? 胡琢磨着,我们到了一处野外,这里是森林中一块净土,地上是毛毛绒绒的草地,所有人席地而坐。 周围树木抵住了大部分强硬的山风,吹到我们身上,只有过滤之后的微风了。 上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二毛道:“现在每个人都闭上眼睛,忘掉自己还有眼睛这个器官。” 众人合上双眼。 二毛的声音如流水般缓缓在耳边流淌:“我们这节课叫做自由自在地聆听。” 他说话轻柔,闭着眼听上去,像是催眠的引导语。 “你可曾安静地坐着,不专注于任何事物,也不费力地集中注意力,只是安详地坐着。这时你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远处的风声、天空的鸟叫声、树叶抖动的声音,把从远到近所有的声音都听进去。”ganqing五.com 我坐在那里,果然头脑空灵了许多,身体随风而动。 “你的心不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若是以这种方式轻松自在的听,会发现自己的心在不强求的情况下发生了惊人的转变。大家,既要用心去听,也不要用力去听,自然而进,不加辩解……” 二毛的声音渐渐隐化在风中。 我不知不觉进入了某种无法描述的境界,风声、叶声、山峦声,声声入耳。正沉浸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把这个气氛都打破了。 我打了个激灵,定境中睁开眼,很多人都把眼睁开。 小妖鹿极为痛苦在地上滚来滚去,叫出来的声音已经不是人动静了。 我站起来想冲过去,执事人阿三哥以极快速度过来,用棒子拦住我,喝道:“坐下,坐下。” 我红眼了,指着鼻子大吼:“滚!” 阿三哥抄起棒子砸下来,我怒发冲冠,捏紧了拳头,他如果今天真要拦我,我拼着犯错误也得和他杠一杠! 这时二毛过来,一只手抵住阿三哥的棒子,一只手抵住我,大声喊:“住手,都住手!” 二毛对我点点头:“海洋,不要冲动,我带你过去。” 我方寸大乱:“我媳妇,鹿鹿,怎么了?” 二毛对阿三哥做个手势,然后带着我到了小妖鹿身旁,周围人都散去,留出一块空地。小妖鹿声嘶力竭,双手抓着自己前胸,滚来滚去,全身都是草根碎屑。 我心疼的直掉眼泪,这时候也不要什么脸面了,带着哭音说:“二毛兄,我们不学了行不行,这就下山,我们不学了。” 二毛拍着肩膀让我深呼吸,轻声说:“不急,不急,上师看过再说。” 上师老头赤着脚来到小妖鹿近前,盘膝坐在旁边,伸出粗糙的大手抚在小妖鹿的头发上,一遍一遍捋顺,像是在驯服一条粗暴的野狗。 上师嘴里念着经文,说来也怪,小妖鹿惨叫渐渐安静下来,满头都是冷汗,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都是空洞的。 上师点手叫过二毛,说着什么。 二毛悄声对我说:“小妖鹿身上有邪神,刚才做生命聆听的时候,和谐频率与邪魔能量发生了冲突,所以邪魔表露了出来。和中药治病差不多,把病根激出来了。” 我蹲在小妖鹿身旁,紧紧拉着她的手,痛心说:“她是好女孩,她不是邪魔,你们看错了。” “上师是不会看错的。”二毛说:“就算你们现在下山,邪魔还在她的体内,依然会影响以后的生活,非常危险。在这里,最起码我们还有上师法力和灵阵结界,邪魔不敢怎么猖狂。” “那怎么办?”我问。 二毛道:“最好的办法是让弟妹留下来,跟随上师闭关修行,至少……”他顿了顿:“一年的时间。”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年时间?你在逗我玩吗? 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小妖鹿眼神忽然有了光彩,从地上爬起来:“干什么就一年?我可不在这里呆一年。哥哥,我没事啦。” 第二百五十一章 脉轮清理 “你不快点扶我起来啊。”小妖鹿娇嗔看我一眼,我把她拉起来。 二毛正要说什么,小妖鹿赶忙道:“二毛哥别劝了,这种事总要凭自愿吧,你们不能强行留我,对不对?” 二毛和上师低声说了几句话,上师看看小妖鹿,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串项链,递给二毛。 二毛道:“上师说了,你想留还是想走全凭自己想法,你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过些日子,上师回喜马拉雅山的寺庙,短时间内不会涉足国内,本来他想带你一起走的,现在给你留下一串骨头项链,能够压制体内邪崇。或许等到什么机会,有其他人会出手救你。” 这串项链看起来灰扑扑的,不知是用什么骨头磨出来的。小妖鹿说了一声谢谢,接过来揣在裤兜里。 “不要这么揣,挂在脖子上。”二毛赶紧阻拦。 我把项链帮她挂上,刚一上脖子,小妖鹿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她还是笑笑,“谢谢上师了。” 二毛看看时间,上午差不多结束,中午休息吃饭。 出了这么个插曲,众人议论纷纷,我想借机和小妖鹿说话,她蹦蹦跳跳回到女人堆里,拉着媛媛聊天去了。 我和二毛来到没人地方,我问他小妖鹿的情况要不要紧。 二毛低声道:“今天早上,上师打开了整个学院的结界,封闭了灵性,切断了邪魔和信徒之间的联系。但是我估计我们动手晚了。” “什么意思?” “邪魔已经进来了,就藏在学徒中间。” 我心往下沉:“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小妖鹿吧?” 二毛摇摇头:“你不懂邪魔,小妖鹿很可能只是甩出来的一张牌,扰乱视线的。真正的邪魔藏在暗处观察我们。” 我头有些疼:“以前学院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很多。”二毛说:“不过我是第一次来做学院做执事,以前的事只是听说而已。终南山灵气充沛,萨古鲁学院的法门更是以修行灵性为主,很多乱七八糟的灵物,都会假借人身前来学习和感受。只要它们不闹的太厉害,睁一眼闭一眼罢了,都是有情众生。但这次邪魔的情况比较严重。” “我不管那些,我媳妇有没有危险?”我问。 二毛道:“你也看到了,上师不想管闲事,弟妹不想求助,他不再坚持。那串骨头项链相当厉害,交给弟妹佩戴,上师已仁至义尽。他不会再出手了。这样吧,等课程结束,你带弟妹赶紧回家,哪也不要去。我师父这个月得空,去看看你们,我师父出手也是一样的。“ 我心里有了底,千恩万谢。 我犹豫了一下说:“二毛兄,你好人做到底,我和小妖鹿就不参加接下来的课程了,我们现在下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给通个方便。” 二毛点点头:“可以。但我估计你走不成。”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什么意思。 二毛道:“弟妹未必会跟你走,不信咱们就看。我给你一中午时间,下午课程前,你如果能说服弟妹一起下山,我就放你们离开。” “这可是你说的!” “君无戏言。” 我饭都没吃,赶紧回去找到小妖鹿,趁着现在晴天白日,上师坐镇,邪魔不敢冒头,赶紧聊点正经事。 我把小妖鹿从女人堆里叫出来,到旁边低声告诉她,我和二毛已经说好,现在就可以下山,回去收拾行李。 小妖鹿奇怪地看着我:“哥哥,还有两天,你这么着急吗?为什么要走呢?”憾綪箼 我嘴里发苦:“没听上师说吗,这地方邪崇太多,妖魔鬼怪的不安全,咱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没觉得啊。”小妖鹿摇摇头:“我对这里的课程很感兴趣,其实七天时间很少了,我们应该珍惜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心凉了半截,二毛果然说得不错,小妖鹿根本就不想走。 我要继续劝,小妖鹿道:“我听女生宿管说了,明天我们会进行瑜伽里的曼陀罗脉轮清理,这是很难得的一节课,也是闭关修行的重头戏,走了就太亏了,很多人就是冲这个来的。” 我嘴里发苦,“要不咱们下期吧,一样。” “那就遥遥无期啦。”小妖鹿轻轻拍着我的胸口:“哥哥,你就这么着急吗?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 听她这么说,我一块石头恍若落地,擦擦头上的汗。 “两天还熬不住吗?”小妖鹿笑:“两天之后……”她声音低下来:“我让你亲个够,行了吧?” 我整个人都晕了,觉得小妖鹿经过这几天的洗礼,更有女人味了,一笑一颦一个小动作,把魂儿都勾走了,跟传说中的狐狸精差不多。 一说到狐狸,我猛然脑子里打了个闪,小妖鹿刚才的媚态怎么那么像昨晚梦中的狐狸呢? 我回过神,发现小妖鹿已经离开,回到了女孩堆里,拉着媛媛的手,两人说着悄悄话。 我叹了口气,行吧,还有两三天了,咬着牙挺挺,很快的。 今天接下来的课程里,小妖鹿没有再发生异样,脖子上挂着骨头项链应该是起到了作用。我暗暗决定,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既然选中了她做媳妇,就要不放弃不抛弃。 第二天果然是曼陀罗的脉轮净化,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课程,所有人在大殿内坐成圈,手拉着手,有利于能量流通。连二毛和上师也在其中。 大殿关上门,落下布帘,阳光照不进来,一团漆黑,气氛庄重。 上师开始低吟,像唱歌又像是念经,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声音飘荡在殿内,所有人都沉浸在声音的海洋里。 我闭着眼,仿佛一条沉重的鱼,在海中浮动。 二毛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有了,跟着上师一起吟诵,然后左右摆动身体。” 大殿内所有人都在跟着上师念起咒语,大家不懂意思,只是附和声调。说来也怪,随着进程,本来七声八调的杂乱,竟慢慢统一在一起,形成一个声部。 经文荡漾,充斥四方,漫过所有人的身体,如同一片灵之海洋。 大家左右摇晃,闭着眼能感受到一种特有的频率,不会快也不会慢。 我们伸长手臂彼此相握,手臂随着身体一起晃动,犹如上下起伏的波浪。 第二百五十二章 脉轮 大殿内黑灯瞎火,关门关窗,所有人都沉浸在灵之海洋。 随上师吟经,二毛的声音传来:“所有人注意,接下来我们打开七大脉轮。第一个脉轮是海底轮,大家想象一朵四瓣莲花,在腹下三寸的位置绽开……” 七个脉轮分别代表人身上不同的七个部位,从下到上,由低级往高级去。开到心轮的时候,要幻想三十二瓣莲花开。 原以为很困难的一件事,但在巨大的气场里,不用脑子细想,心脏部位自然就绽放了一朵洁净莲花。 这个时候,我感觉呼吸不畅,胸口窝像是血脉不通,又堵又难受。我咬着牙坚持,额头冒汗。 二毛的声音传来:“脉轮打开,身体会出现种种状况,相当不适,大家不要惊恐,那是多年积累下的病根开始有了抓病反应。大家一定要坚持住,现在相当于身体打一场攻坚战,坚持下去,胜利会属于我们!” 我情况还算可以,等开到眉心轮的时候,黑暗里传来阵阵痛苦的喘息声,很多人都开始崩溃了。 现在这个社会,看似医疗发达物质极大丰富,其实都市里人人都有病,各种不良生活习惯,身体早已负荷不堪。 平时觉不出来,此时此刻上师为众人开脉轮,身体种种损耗全都表了出来,像是遭遇了酷刑一般。 我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尤其是胸口窝和喉咙,火烧了一般,又疼又痒又干。 衣服被冷汗湿透,太遭罪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我右侧坐着黑熊,他紧紧拉着我的手,能感觉到他手心全是汗,手一直在抖,控制不住的抖,他这么大岁数,身上的毛病一定不少。 二毛的声音又传来:“诸位还差最后一个脉轮,大家坚持住,接下来上师会为大家开顶轮,你们想象千瓣莲花开。” 上师嘟囔了一句话。 二毛道:“诸位,上师说开顶轮后会出现幻象和大脑麻痹的情况,不要惊慌,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属于正常现象。”憾凊箼 上师的低吟声没有提高音量,速度也没快,但感觉上更低沉了,能量更加充足。 一瞬间,我大脑“嗡”的一声,跟喝了假酒差不多,从大脑里面到头皮,无一处不麻,无一处不痒,脑海里出现的全是噪点,昏昏沉沉。 不自觉间眼前出现一朵巨大的纯净白莲花,在大脑中盛开,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莲花之大似乎盛装了整个世界,莲花之小脑袋都能装下。 我晕晕乎乎只想睡觉,黑暗中,似乎看到了一朵一朵的白色莲花盛开。我有一丝清醒,隐约猜到怎么回事,这些莲花属于在场的每一个学员,他们每个人都顺利打开了顶轮脉轮。 白莲盛开在黑暗之海。什么都看不见,无天无地,幽冥空间,只有一朵一朵白色而朦胧的发光莲花。 我进入了语言无法描述的境界,非生非死,非梦非醒,灵魂卡在一个特殊的频率上,稍微动一动便会湮灭。 这时其中一朵莲花瓣上,忽然现出一尊黑色人像,不见五官,只是一团略具人形的黑烟,带着浓浓的负能量。 此时此刻的我,竟然轻易看穿了这团人形黑烟背后的能量属性。 黑烟在莲花上腾空而起,黑暗中穿梭,直奔对面的莲花而去。 对面不知是哪位学员的,他的白色莲花上长着很多其他古怪的花朵,花瓣又细又长,散发着别样颜色,看来极为妖异。 每一枝妖花都像是有生命一样,慢慢伸展和弯曲。我突然打了个激灵,我靠,这不是彼岸花吗? 我在小妖鹿的腰上看过这种花,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股人形黑烟来到了长满彼岸花的白莲前,悬空俯视,虽然没有脸,但能感觉到它极为贪婪。 它猛地往下冲过去,就在这时,冥冥中响起上师的低吟声。 人形黑烟在空中凝滞了一下,黑暗深处突然伸出金色的一只大手。 这只大手不知其来处,铺天盖地,抓向这股人形黑烟。 黑烟反应极快,迅速遁入黑暗,回到原来的白莲花处,消散在莲花瓣中,无影无踪。这时我注意到,好几朵莲花隐隐都带着黑气,被这种黑暗能量侵袭了。 不知过了多久,二毛喊了一声:“结束了。” 眼前莲花幻象,包括金色大手全部消失。我慢慢睁开眼,依旧坐在大殿里。 门打开了,帘子也撩了上去,阳光照射进来,整个大殿都光灿灿的。 我坐在蒲团上,刚才幻象恍惚一梦,细节快速遗失,像一盆水迅速倾泻一空,只留下手上淡淡的水渍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所有学员都瘫倒在地上,我还算好的,黑熊满脸都是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像刚跑完半马。 二毛扶着上师站起来,上师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二毛道:“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殿。 我想找小妖鹿聊聊,可身上关节僵硬,动一下都疼,一点力气都没有,精气神像是被抽光了。 下午自由活动,所有人都没出屋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更是一口气睡到第二天早上,迎着山间的朝阳,感觉自己不一样了,这个舒服劲儿就别提了,眼睛透亮,头脑清晰。 看着山川和云间,视界像是从最低分辨率升级到了4k影像,那叫一个清楚。 黑熊拍拍我的肩膀:“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脱胎换骨?” “爽。” “来根烟。”他说。 忽然之间,我对烟这个东西感觉特别恶心,想想就吐,不知是不是脉轮打开之后的反应。我索性把剩下的烟都给了黑熊,他美美抽上一口。 “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了。”黑熊道:“很快就可以开始你的求婚计划。” 我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心情好到不得了。 我想起一件事:“熊哥,课程马上结束了,记得你说过,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让上师打开大脑额叶。” 黑熊呵呵笑,吐出一口烟圈:“不敢有劳上师,我已经学到了一种法门,不虚此行。” “哦?从哪学的?” “这个,你就不要细问了。咱们这些学员里,另有高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封信 最后一天的训练仍旧是入定,执事人阿三哥没有出场,所有学员经过七天的洗礼,已经不需要监管,都能自觉入定。 曼陀罗的脉轮瑜伽,打开了我们一扇智慧之门,再做上师布置的功课很轻松就能完成。 最后一次功课做完,我心情大好,又有些恋恋不舍。 二毛宣布,今晚课程结束后,着急的可以下山,不着急的明天早上会有车接,可自行安排。 我们几个朋友说好了,今天晚上在山中再住一宿,明日乘坐张先生的车,下山回黄羊镇。 真是欢愉嫌日短,寂寞恨更长,最后一天简直瞬息就过,天很快暗下来。众人说说笑笑轻松愉快,回到了宿舍。 我也不着急了,这七天在山上就当下了个副本,不影响主线,回去之后和小妖鹿提亲,该结婚结婚。我也要成家了,了结一桩大事。 我计划好了,回去先搬家,然后扯结婚证。婚礼好说,翻黄历找个好日子就行,其实办不办都可以,无非请亲朋好友吃个饭,官宣一下。 结婚之后,我们两人有共同爱好,一起写写东西,闲暇之余去全国旅旅游。好似林徽因和梁思成,又好似杨过和小龙女,这叫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带着美好的憧憬进入了梦乡,一觉睡到日高起,坐在床上长长伸了个懒腰,娇嗔了一声。 宿舍里剩下的人不多了,大部分人已经走了。大家都是江湖人士,因缘而聚,因缘而散,没什么好留恋的。 我穿好衣服找了一圈,没看到黑熊和陈亚洲,他们怎么也没了?我没当回事,昨晚说好一起走的,他们两人不可能自己先溜。 我在院子里洗漱一番,有工作人员过来核对身份,问我是不是刘海洋,我点点头。工作人员告诉我,可以去领寄存的行李。 我看看院子,还是没有黑熊和陈亚洲的身影,有些担心了,那两个人去哪了呢。工作人员很客气地告诉我,他只负责我这一摊,其他人不太清楚。 算了,等拿了手机再说吧,反正都加了好友,跑不了他们。 我到了前面,门口的桌上放好了东西,工作人员让我核对一下,不要遗漏。等一切检查完毕,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我出了大门,没有看到黑熊和陈亚洲,也没看到小妖鹿,忽然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我拿出电话,深山老林竟然没信号,这可麻烦了。我急得团团转,门口等着于事无补,不如进去找。 我又折回来,看到女学员们三三两两往外走。我仔细看,没发现小妖鹿的身影,便过去打听。 一个女学员奇怪地说:“鹿鹿啊,早就走了啊,没和你说吗?她一大早就走了。” 我好似凉水浇头,一把抓住她问怎么回事。女学员吓了一跳,我意识到失态了,松开手:“我是鹿鹿的男朋友,我们一起来的,她没告诉我提前走……” “天蒙蒙亮吧,她和媛媛就动身走了,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还和她们打招呼呢。” 我抹了一下脸,手有点发凉:“你的意思是,她和媛媛一起走了。” “我当时还纳闷呢,”女学员说:“这么早就有车接了?当时没多想,太困了,又睡了。” 我背着包一路狂奔到大殿,二毛从殿里出来,正给殿门上锁。 我一把抓住他:“二毛兄,你知道小妖鹿已经走了吗?” “弟妹吗?”二毛皱眉:“她没和你在一起?” “我在门口等不到她,听女同学说,她一早就走了。” 二毛拍拍我的手,让我别急。他带我去了女生宿舍,人基本走光了,只有几个女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房屋打扫卫生。 进去一看,宿舍空空如也。 我脑子恍惚,双腿发飘,差点没摔门上。 二毛一把抱住我,沉声道:“冷静。” 他想了想,告诉我去大门口再看看。 我像是踩进了棉花,一脚深一脚浅来到大门口,没走的学员们都在这儿了,大家在等车。我顾不得许多,钻进人群使劲儿扒拉,找了一圈没看到小妖鹿。 “鹿鹿,你在哪?”我急的不行,喊声都带着哭腔。 “刘老弟,你上哪了,我找你一圈!”一个声音传来。 我回头看,是黑熊,他满头是汗挤过来:“你去哪了?他们说你在门口,我等了半天也没找到你。” “我,我刚才去女寝了,熊哥,他们呢?鹿鹿呢?” “这是你媳妇留下来的信。”黑熊递过来一个信封:“你先看看。” 我颤抖着手接过信封,里面滑落出一张明信片,反面是手写的信件。字迹娟秀工整,能看出来,写的时候并不匆忙。 一看字迹,就知道确实是小妖鹿写的。 “哥哥,见字如人,我是刘丹丹,也是你的鹿鹿。首先想说一声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哥哥,我答应过七天闭关结束后,会告诉你我考虑的结果。再次说声对不起,我不打算和你结婚……“ 看到这儿我眼前一黑,有人牢牢抓住我。一只手摁着我的人中,好像是黑熊,在大声喊:“老弟,老弟!”んttps:// 我被很多人抬起来,二毛指挥,“抬到里面阴凉地方。” 我被放在一把椅子上,有人往脸上泼水,我睁开眼缓了口气,颤抖着拿起信继续看。 “……哥哥,七天闭关既有遗憾也有收获,最大的还是收获,我找到了一生的追求。哥哥,你还记得咱们出发前在烤肉店的情景吗,你问我如果我们也开这样的店愿不愿意,我说不愿意,你当时也说,咱们的梦想在星辰大海,不在这个世俗小店。七天下来我更坚定了这个信念,我不能满足低级的家庭生活,我要去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归宿。哥哥,再见了,不要惦记我,我很好也很安全,身边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你,忘了我吧。” 我捏着这封信,傻了一样坐在那,一动不动。 黑熊拿过信看了看,叹了口气递给二毛,二毛也看了。 黑熊道:“兄弟,别难过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窜起来抓住他的前心:“鹿鹿是怎么把这封信给你的?” 黑熊喘不上气:“兄弟,兄弟,冷静。这信不是她亲手给我的。” 好几个人把着我的手,硬生生扯开,黑熊咳嗽了两声:“是陈亚洲给我的,说是转交给你。应该是鹿鹿把信给了媛媛,媛媛再交给陈亚洲。” 我暴怒:“这对儿狗男女狼狈为奸,拐走了我媳妇!我饶不了他们!” 第二百五十四章 挽留 小妖鹿留下一封信走了,我是万念俱灰。 黑熊开导我,这时山下开来一辆金杯车,正是烤肉店的老板张先生。 张先生冲我们招手,示意下山。 黑熊和二毛劝着我,不管怎么样先下山再说,在这儿也于事无补。我摇摇头,就是不想动。 张先生惊诧地说:“奇怪,你们怎么分批下山?他们都到店里了,你们还没走。” 黑熊听出不对劲儿,问怎么回事。 张先生道:“今天一大早我在店里看到了三个人,和你们一批的。有一对情侣,还有个女孩,好像是这个小伙子的女朋友吧……” 他没说完,我蹭一下窜过去,激动嘴都瓢了:“张哥,你在烤肉店遇到他们了?” 张先生吓了一跳,点点头说:“是。我当时还纳闷,你们怎么没一起下山呢。我当时还问了一嘴,如果都下来了,我就不开车上山了。谁知道那个女孩说……” 我嘴唇发抖:“是满头小脏辫那个吗?” “对,”张先生点点头:“就是她。她告诉我,他们三个提前下来,还有几个人在山上,麻烦我去拉你们。这姑娘挺懂事,塞了我一盒烟哩。” 我都快哭了:“他们还在店里?” “嗯。”张先生点点头:“反正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 我赶紧招呼黑熊上车,央求张先生用最快速度开车下山,直奔烤肉店。张先生应该是看出什么端倪,以为我们闹了矛盾,说这就下山。 我们刚坐好,又上来三个学员,说自己联系的车没来,他们搭个顺风车。我心急如麻,眼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不好说什么,总不能把他们撵下车吧。 终于发动了,车子直奔山下,都说上山难下山容易。张先生把车子开的飞起,路上也没什么状况,一泻千里,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黄羊镇。 在路边让那几个搭便车的下车,他们磨磨唧唧道着感谢,和我们打招呼说再见。我心急如焚,几乎要吼出来。黑熊一直照顾我,劝我说,兄弟冷静。 终于到了烤肉店门口,我又不敢进去,心太乱,闭着眼睛靠着车窗。 张先生提醒我到了。我缓缓睁开眼,紧紧抓住黑熊的手:“熊哥,我有点怕。” “兄弟。”黑熊拍着我的肩膀:“不管什么结果都要接受。” “我们本来说好结婚的。”一语未了,我潸然泪下,抽抽鼻子:“心里好痛。我从来没这么爱过一个女孩。我真的想娶她,我不想折腾了。” 黑熊道:“如果不行,那就是有缘无分,强扭的瓜不甜,对不对?你如果真爱她,就要为她着想,人各有志。” 他扶着我从车里下来,腿真的软了,几乎迈不开步。黑熊和张先生一左一右搀着我进了店。 烤肉店中午才开门,没有客人一大早就吃烤肉喝烈酒的。 老板娘和服务员正在大堂备料,准备今天的食材。んttps:// 看到黑熊和我,她打招呼:“你们玩的什么节目啊,怎么还分批下山?” 黑熊见我脸色不好看,赶忙道:“老板娘,废话不说了,前面来的那几个人呢?” “走了啊。” 我眼前一黑,身子又软了下去,张先生一把扶住我,“兄弟,你能不能硬气点?能不能有点男人样!” 老板娘用毛巾擦手,走过来问:“怎么回事,是不是闹矛盾了?我看你们分批下来,就感觉事情不对劲儿。” 黑熊把小妖鹿留下辞别书的事说了一遍。 老板娘道:“兄弟,你别太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我苦笑:“老板娘,你真是吃根灯草说得轻巧。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房子都准备买了,她突然不辞而别,我接受不了。” 老板娘道:“我轻巧?哈哈。告诉你吧,老张只是我三婚的丈夫,我都经历过三段婚姻了。青春期开始,我被男人骗过多少次了。对象给你留封信还是客气的,我前任离开的时候一声不吭,家里东西都卷走了,只留给我一辆八手破车,哦,对,还有个孩子。我孤儿寡母怎么过来的?我现在看透了,人和人之间就那么回事吧,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他们对不起你,他们受良心谴责,受因果报应,咱们没必要因为别人错误惩罚自己。” 别说,让这个大嗓门的老板娘劝了几句,我心里好受一些。 想起上山的前夜,我们几人坐在烤肉店里把酒谈人生,此时想来真是恍惚,宛若大梦一场。 我当时瞧不起这穷山僻壤的烤肉店,觉得在这里过一辈子纯粹是浪费生命……七天后物是人非,再坐在这里,才知道人间烟火平凡一家才是最奢侈的。 我闷声闷气说:“我就是不甘心。” 老板娘忽然想起什么,“当时他们要走,我让他们留下来等你们,里面有个小伙子说,他们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酒店。” 我眼珠子亮了,顾不得许多,抓住老板娘的手:“你能带我去吗?” 老板娘有些犹豫,张先生点燃一根烟:“不管怎么样,让他们见个面吧,也算个交待。” 这两口子真是热心肠,老板娘把围裙扯掉,带我和黑熊出来。 过了两条街,来到公寓酒店,老板娘和这里的经理都认识,关系挺熟络。便打听有没有三人入住,经理笑着说:“你说有多巧吧,真有这么三个人,而且人家还留了字条,交待说只能给刘海洋一个人看。你们里面有刘海洋这个人吗?” 我赶忙凑过去说我就是,然后慌手慌脚掏出身份证。 经理还挺负责,查验身份证后,把字条交给我。 上面只有一句话:502房间,你一个人上来。 老板娘和黑熊面面相觑,黑熊皱眉:“我怎么感觉事情不对劲儿呢?” 我脑子热了,哪管什么不对劲儿,急匆匆往电梯那里跑。黑熊追上来:“兄弟,我还是陪你上去吧。感觉不像情侣分手,倒像有什么阴谋。” 我赶紧摆手,“熊哥,我求求你了,好不容易有个见面的机会,你别掺和了,有阴谋我也认了,行不?” 黑熊站在电梯外,悻悻摇摇头。 我坐着电梯直奔五楼。从电梯间下来,走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一步步来到502房间前。 我做了深呼吸,大脑进行了无数推衍,一会儿见面怎么声泪俱下,怎么让小妖鹿回心转意。 第二百五十五章 装着秘密的盒子 敲了门,我焦急等待。 门终于开了,我做好苦情的准备,带着哭腔说:“鹿鹿……” 开门的竟然是陈亚洲,手里叼着烟,穿着酒店一次性拖鞋。我脑子嗡了一声,努力控制自己,要不然一拳就打过去了。憾綪箼 “你怎么在这儿?”我眼珠子都红了:“鹿鹿呢?” 没等他说什么,我一把推开,闯进房间。这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看到最难堪的一幕。 幸好两张床干干净净的。 屋里既没有小妖鹿,也没有他女朋友媛媛。我觉得不放心,又冲进了卫生间,里面也是空的,我的氪金狗眼这么一扫,没发现女人的洗漱用品还有长头发什么的。 我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发呆。 陈亚洲笑:“是不是以为我把你女朋友怎么样了,放心吧,我人品没差到那种地步。” 他坐在对面,递过来一根烟。我无力接过来,苦笑说:“你们到底玩的什么把戏,我真是糊涂了。” 陈亚洲玩着香烟,吐出烟圈:“你女朋友现在和我女朋友一起,非常安全。但是现在你肯定见不到她。” “你们是不是绑架她了?” “想什么呢?”陈亚洲笑:“当今社会治安,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再说很多人都看到了,你女朋友是自愿和我们走的。” “好吧。”我吐出一口烟:“就算如此,你把我叫来做什么呢?” 陈亚洲道:“你想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吗,想再看到你的女朋友吗,想追回她吗?答案都在我这儿。” 我眯缝眼看他,这小子贼头贼脑,身无四两肉,屋里只有我们两人,按地上把他一顿暴打……他说不说在其次,先把这口恶气出了再说。 陈亚洲可能是觉察到气氛不对,赶忙道:“你要是动粗,真就一辈子见不到你女朋友了。” “什么条件?”我说:“你没这么好心,谈谈条件吧。” “条件很简单。”陈亚洲站起身来到床边,指着其中一张床说:“跟我睡觉。”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癖好,想让我出卖身体,做梦!”我冷笑。 陈亚洲呲牙笑:“误会了,我就算是那个,也看不上你。你不是我的菜。” “去你大爷的。” 陈亚洲道:“现在是和谐社会,我们不能动手比武,打架那是傻子做的事。莫不如你我来个梦中相斗。规则简单,我们同时睡觉,我会把你女朋友的去向和整个事件缘由放在梦中的一个盒子里。你只要打败我,取到盒子,就能看到真相。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种本事?”我狐疑地问。 陈亚洲又笑:“你会做清醒梦,对不对?你还认识一个人,叫肉半斤,千万别否认。” 我心里一惊,心突突突跳,头上冒汗,但这个时候不能落于下风,强自镇定:“你怎么知道?” 陈亚洲彻底把我拿捏:“那就来打败我啊。我在梦中等你。哦,对了,端口我已经开了,至于怎么才能连接上,你猜呢。” 他朗声一笑,率先躺在床上,双手搭放在腹部,时间不长传来了鼾声。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真想给他一拳,可打一顿也无济于事。这人还算坦荡,真是一点都不怕我啊,说睡就睡。 行,你画出道我就走,今天咱们卯上了,看你玩什么把戏。 我躺在另一张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进入梦乡,在梦里看到镜子,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接下来是一个谜题,陈亚洲说已经开放了端口,但是如何链接呢? 我能连接其他梦境的方式目前只有两种,一种是两面镜子照,这属于1.0版本,比较老旧。还有一种方式是用手腕上的数字2511进行链接。 “2511……”我反复念着这串数字,这是肉半斤自爆前留下来的。 陈远洲曾经提到过肉半斤的名字,难道真是用这串数字链接? 我心念一动,手腕上的数字陡然亮起,瞬间周围场景变了。 我出现在一座古代的宅院里,空地种着两株桃花,夜空上悬月钩,院内满地缤纷花瓣。 有一人正在廊下赏月。正是陈亚洲。 他穿着长长的袍子,袖子极长,只露出脑袋和双手,不见其他部位,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棒子。 他呵呵呵笑,竟然发出一连串女人的尖声:“智商够了,却不知道胆识如何。” “你在闹什么妖?”看他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真是让人膈应。 陈亚洲慢慢站起来,我仔细观察,他不是走过来的,而是飘过来的。袍子很长,下摆遮住脚面,身体看起来有种诡异的拉伸和僵硬。 他看起来足有两米多高,比我高出好几个头,在空中用棒子耍了个花。 “咱俩打一架。”他用女声说着:“看到我身后的房间吗?” 我侧头避开他去看,后面的房间敞着门,亮着灯,里面有神龛,似乎拜着什么雕像。 “里面是我的保家仙牌位。”陈亚洲说:“所有的秘密压在牌位下面,只要打败我,你就能看到。” 地上还有一根棒子,我捡起来掂了掂,说了句来吧。 陈亚洲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他一身黑衣,在昏暗院子里竟化成一缕黑烟。 我心里一紧,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没等反应过来,一棒子抽在我的身上,我顿时飞了,重重落在地上。看了一眼胸口,衣服抽裂,火辣辣疼。 陈亚洲呲着牙一笑,在空中如黑烟,滑行又至,一棒子打了过来。 这次有了反应,我用脚一蹬地面,整个人飞出去,将将躲过这一棍。 我在梦中经历过几次对战,不过肉搏比较少。我不会什么武功,也没练过,全凭着一些基本操作,比如梦中飞行。 我被陈亚洲在院子里追的团团转,根本无法还手,我飞起来,他也飞起来,我落地他也落地。别看他一身大袍子,穿起来像一头黑猪,在空中却极是灵活,如烟如尘,神出鬼没。 我想了起来,山中闭关进行了脉轮瑜伽的时候,我曾经见到人形黑烟的出没,和此时的陈亚洲一模一样。 原来他就是罪魁祸首! 我和他周旋,可惜我没有上师的神通,没法用出金色大手逼退他这个妖孽。 打斗了片刻,我几乎一招没还,光顾着跑了。桃花瓣落满地,树都秃了。 我累得气喘吁吁,靠着墙角,再难动一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出马堂单 我已穷途末路,逼在墙角,难躲一下。 陈亚洲飞在空中,嗤嗤发出女人的笑声:“你也不行啊,想不通为什么肉半斤会把数字给你。” 我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行了闹剧结束,我送你出去,不过要消除掉你的记忆。”陈亚洲俯身而下,以极快的速度冲击过来,棒子高高举起。 我后面就是高墙,退无可退,他冲到头上,挥棒就打。 我软绵绵的动不了,任由他棒子打下来,在击中的瞬间,我突然变向,半蹲一个顺滑,从他的身下溜出去。 陈亚洲笑:“示弱逃生?有点策略。” 溜出时我的手没闲着,抓住他长袍的下摆,一边跑一边拽。全滑出去了,袍子也拽下来了,陈亚洲在空中发出惨叫。 他的身体全部暴露出来,我目瞪口呆看着。 陈亚洲竟然是一个木偶,脖子以下的身体是木质的,关节和关节之间是两块木头拼接而成。身体的木头表面打磨极其光滑,月下泛着木质特有的光。 他的身体在空中晃来晃去,像是有数根看不到的线在提着。 我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呼吸困难。 突然之间线应该是断了,陈亚洲从高空坠落,“啪”摔在地上,木偶身体摔得变形,手脚扭曲,像是一堆奇形怪状的垃圾堆在地上。 同时一条黑影蹿房越脊而去,消失在黑暗里。 这个黑影不是人,跑动起来像是某种动物,我认出来了,是狐狸。 不知是视觉效果,还是梦境的夸张,这只狐狸很大,像一个人。 我走到陈亚洲身前,他看着我,全身都动不了,只有脖子还能转,眼睛眨呀眨的。 我蹲在旁边问:“你是怎么个状况?” 陈亚洲在月光下嗤嗤笑,发出的是他本人男人声:“刘海洋,我劝你不要去看里面的匣子。你女朋友再也不会和你回去。而且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我怎么样你管不着。”我说:“我只问你是怎么个状况?我在山里做过一系列噩梦,都是你在搞鬼是不是?你用你们家狐仙来迷惑我?” 陈亚洲呵呵笑,表情很是诡异,断断续续说:“你真弱。肉半斤怎么会把数字给你?” 我看看手腕上的数字,他说的就是这个。 “你们是冲这个来的?”我沉吟:“你是不是早就见过我?很久前在一处公域梦,有人在偷窥我,地上留着狐狸印,是你吧?那个时候你就盯上我了?” 陈亚洲艰难转动脖子,面向我。他的双眼在月光下泛着绿光,我有些头晕,身体晃了一晃,眼前发黑。 再看清的时候,陈亚洲的木偶身体已经消失。我一惊,这小子应该脱梦而去。 奇怪的是,人走了梦境却依然存在,没有崩塌。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梦也是公域梦。 手腕上的数字此刻亮了起来,这串数字把这个梦境也链接上了。 目前为止,我一共掌握了三个公域梦境的端口后门,医生的公域梦、庭院迷宫、还有这里。 我打量一下这个院子,黑黑沉沉的,横梁上悬挂数盏红色灯笼,照着里堂,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既然陈亚洲拜的是狐仙,这里就叫狐仙堂吧。 我走到门前,看着里面的神龛,所有的秘密都压在神位下面,进去就能看到。 正要迈步进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暗叫不好。 陈亚洲先一步脱梦,他就先一步醒来,我还在梦里,他先醒了,这小子会不会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反正这里我来去自由,先回去再说。 我迅速脱梦睁开双眼,依然躺在酒店的床上。陈亚洲已经不在了,另一张床上空空如也。 我从床上跳下来,检查了一圈房间,人确实不在,已经走了。 我拿着房卡到了大堂前台,服务员告诉我,开房间的人刚刚已经走了,又把房间续费了一天。 这个意思就是,房间再留给我一天,明天退房即可。 陈亚洲这人还算讲究,输了就是输了,房间留下来的目的,是让我安心进入梦里的狐仙堂去察看秘密,没有人会打扰。 我回到房间,房门紧锁,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角落,彻底放心后开始入梦。 我睡了过去,用手腕的数字链接,很快进入了狐仙堂之梦。 快步来到门口,一步跨了进去。狐仙堂面积不算大,靠墙角放着一张很大的八仙桌,上面铺着太极图案的桌布,摆放着很多供品。 桌子旁边的墙上,钉着一个神龛,像是红色的小房子,里面坐着一尊狐狸模样的黑色雕像,披着红衣服,两盏长明灯燃烧,气氛相当诡异。 我来到神龛前,不管信不信,都不敢放肆,毕恭毕敬双手合十拜了三拜。然后走近雕像,轻轻抬起狐狸像,它下面果然压着一个木头盒子。 我拿出盒子,轻轻打开,心跳加速。 盒子里装着一张大红的牛皮纸,大约a4纸那么大,厚厚叠在一起。我慢慢展开,纸面滃染了一层白色雾气,陡然散开,如云蒸腾。 我一惊,不好,有毒。 念头刚出,周围的场景变了,变成一片红彤彤的世界。我马上明白,应该是进入了这张大红纸的梦里。 红光收敛,眼前是一片红砖红瓦的院子,抬头上看,门楣高高挂着一张横匾,上写四个大字,“出马堂单”。 这些天听陈亚洲说过出马仙一些知识,每个仙童要出马拜仙的时候,都要开堂口,开了堂口请老仙儿坐镇。出马堂单记录着上堂口的老仙名号。 一般正规堂口,不会只有一个老仙儿,除了正副教主,还有各个营堂的堂主。这些老仙儿啊堂主啊,说白了都是五仙中的精灵,寄托于人间堂口,名为看事,实则是增加自己的功德。 匣子里这张红纸,就是陈亚洲堂口的堂单?里面藏着各种精灵? 我一时犹豫,出于对小妖鹿的牵挂,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敲敲门。时间不长,门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古代家丁模样的人。 见到我之后,做个手势示意进去。 院子里传来锣鼓唢呐声,进去之后极为热闹,中央摆着一个大舞台,上面是数个戏子唱着京剧,时不时还打来打去的。 舞台对面架着高台,一些人正坐在那里津津有味看戏。高台前面设有古香古色的长桌,茶器点心都极为精美。 第二百五十七章 编号 长桌前站着几个家丁和侍女,正中椅子空着,似乎等待一位重要人物前来。 一个侍女走过来对我说,主人没到,请客人先观看戏剧。 我对台上的京剧没什么兴趣,还是勉强看了一会儿。台上正在演一出苦情戏,剧情是一个孩子从小要学什么东西,爷爷和爸爸轮番教他,无奈孩子实在愚钝,怎么都学不会。 他长大后,爷爷和爸爸含恨而终,认为家族门楣辱没,说是活活气死的也不为过。 这孩子还算要强,到处拜师学艺。戏演到这儿,便开始意识流了,我压根没看明白这孩子的家学到底是什么。 后来有一天孩子长大了,变成青年,他遇到一个女子,两人情投意合在一起。然后两人去旅行,到达渺无人烟之地。戏台黑了下来,角落里有红布抖动,模拟着火焰。气氛还真是到位,森森鬼气,细草空林。 青年蹲在地上,摆上法坛,开始运功,舞台上空模拟出一轮圆月。 他的对象,那个女子,盘膝坐于法阵之中。 台上传来青年喃喃的吟咒之声,女人突然疯了一般滚来滚去。这一幕让我浑身不舒服,山中闭关的记忆浮上心头,当时小妖鹿也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滚了一会儿女人安静下来,青年过去察看,女人猛然坐起来,头上浮现出一只黑狐狸的虚影。 我以为整个剧都是假的,是道具的,火焰都是用大红布模拟的。但这里有些看不明白了,女人的头上真的幻化出了狐狸。 狐狸大概成年人的高矮,又肥又胖,全身黑毛,虚浮在女人头顶,还搔首弄姿的。 我正看得入神,侍女和家丁们骚动起来,来了一位贵客看戏。 来人是个老太太,满头白发,皮肤却极细,眼神沧桑,面容却白皙,说六十岁也行,说三十岁也可以,很奇怪的这么一个人。 老太太众星捧月一样坐在空位上,我赶紧过来问好。 老太太点了点头,轻轻说道:“贵客,感觉戏如何啊?” “挺好看,但没弄明白什么意思,讲了个什么故事呢,太意识流了。”我纳闷地说。 老太太笑:“难得一见这样的鬼戏,你还问东问西的,领会精神嘛,透了底再看就没意思了。” “还请老人家赐教。” 老太太心情很好,讲解说:“这是一出文戏,讲的是出马仙儿世代传承的故事。这个孩子开堂口看事拜大仙儿,可惜没有灵性,老一辈儿的传承就这么完蛋了。” 我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难道演的是陈亚洲?” “别打岔。他找了个女朋友,这女孩很厉害,天生的通灵体质。他利用女孩的通灵体质,和堂口老仙儿通灵,结果这个女孩请来了别的神。” 我听得惊心动魄。 老太太拄着拐杖看台上,此刻正演到关键情节:黑色大狐狸在回忆自己的经历,原来它早已死了,只剩下一缕精灵之魂,附着在女人身上。 女人被狐狸精操纵,成了傀儡。 她慢慢展开自己的手臂,台上光线阴沉,我依然看到她的手臂有一串数字,清清楚楚写着“2509”。 这串数字犹如胎记般艳红。 戏演到这里,老太太颤巍巍撸开了自己的袖子,亮给我看。她的手腕上也有这么一串数字,2509。 我已经明白了,轻声说:“老人家,台上演的就是你吧,你就是这只黑狐狸?” 老太太发出一串诡异笑声,声音很像是梦中被打败的陈亚洲发出来的。 若干的碎片联系在一起,我隐约构思出了全貌,然后把猜测说了出来。 陈亚洲资质很差,不适合开堂口,可这是家族传承,不能在他手里断了香火。他到处寻访秘籍,到处拜师,有一天找到了一个女孩,两人在尝试通灵的时候,一只狐狸的精魂附着女孩身上。 这只狐狸精魂的手腕上,有和肉半斤同源的数字。我是2511,它是2509。 “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我平静地说:“是在庭院迷宫吗?”憾綪箼 “肉半斤死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老太太喉头一阵响动,旁边侍女递过茶,她漱漱口又吐回杯里,侍女一点都不嫌脏,用白纱巾轻轻擦拭老太太嘴角。 “我们是一个同盟,一个兄弟会。”老太太道:“你也看到了,肉半斤的标号是2511,我是2509。这个标号并不是谁都能得的,只有两个条件才可以做到。第一个是,上一个数字拥有者传给下一个人,就像肉半斤给你。关口是上一个传承人必须死,不能两人共用一号。” “还有一个条件呢?”我问。 老太太出现了诡秘的笑容:“兄弟会的天字第一号老大,亲自赐号。我的数字,就是他赐给我的。” 我没兴趣知道他们老大是谁,问道:“现在我也是你们兄弟会一员了?” “你只是继承了数字,离加入组织还远。我当时的任务是看看这个新任继承者是谁,探探深浅,这才有了那天晚上庭院迷宫里,我们在梦中的追逐。” 我这才明白,原来如此。 “你们冲我来就好,为什么要搞我的女朋友?”我问。 老太太道:“我探过你,你资质平平,能走到这一步已实属难得,到了天花板,没有任何再投资的必要。而你的女朋友,也就是刘丹丹,却天赋异禀,天生的通灵体质。而且她身上有我们天字第一号的老大,亲自刺出的纹身标记。” “什么??”我大吃一惊,“那纹身不是在泰国纹的吗?” 老太太笑了笑:“刘丹丹是有自己使命的,她会成为我们兄弟会里很重要的一分子,跟你这么平庸的人结婚生子,过着臭味熏天的世俗生活,实在是暴殄天物!所以我调换了目标,你被我们放弃了。” “她现在在哪?” “放心,她现在好得很,我会把她带到兄弟会,她会受到很好的照顾,会去学习更高深的通灵术。日后她在清醒梦的成就,会远远高于你,她会成为清醒梦领域的女神。” “人各有志,但我就想见见她,听她面对面对我说,我要死也死个明白。”我有些激动。 “唉,也罢。现实中照着这个地址去找吧,我们等你。过了今晚,明天我们会撤离,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老太太递过来一张红纸。 第二百五十八章 极度深寒 老太太给我留下一张红纸,上面滃染一片,烟雾缭绕,一个字都看不清。 我正要询问,再抬头场景已变。我站在大门之外,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清楚。 再一恍惚,梦境破灭,我又回到了狐仙堂,手上拿着堂单,也是红纸一张。仔细看,这不是堂单,就是老太太给我的地址。 我从狐仙堂出来,月光阴柔,泛着清冷银光。刚才是两重梦境,终于出来了。 我从狐仙堂脱梦而去,睁开眼睛,依然躺在酒店床上。最奇的是,身边放着一张红纸,这张纸竟然从梦里带出来?! 我翻身而起拿纸观看,字迹没有梦中那么模糊,写着“终南山双阳洞”六个字。 我疑惑不解,从房间出来,找到宾馆服务人员打听。真问了出来,从这里出发进终南山,车程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会看到有一座天然形成的洞窟。 就是双阳洞。 传说很多年前张三丰有两个徒弟来到终南山,结庐为舍,挖洞为府,秘密修真,终成大道。这就是双阳洞的来历。 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旅游区,如果想去半个小时后会有专门的班车。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正担心怎么去呢,马上就有车来。 黑熊和张先生我都没叫,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去,见小妖鹿一面,对过往也算交待。就算她不跟我走,至少我也做到不后悔。 半个小时后真有专车停在酒店门口,上车之后,车上没有人,只有司机和我。 司机发动车子出发,成了我的专车。我和司机唠嗑,问平时去双阳洞的人多不多,司机冷笑说,现在就是旅游旺季,你自己看看有几个人进山。 我奇怪地问,那为什么还有专车? “上面决定的,我们就是干活的,到时候发工资就行了。”司机冷冷说,再问什么也不说了。 我抱着肩膀靠着车窗,外面下起蒙蒙细雨,股股冷气渗了进来,我冻得瑟瑟发抖,抱着肩膀嘴唇发白。 “怎么这么冷?”我喃喃说。 一直不说话的司机忽然道:“人一冷就犯困,睡了就不冷了。你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我困意上来,酒店睡了那么长时间,可坐在这里还是感觉困,可能是太冷的缘故。 我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能睡,这么冷的地方睡了会着凉伤风,如果感冒了会非常麻烦。 我强忍着困意,用手指甲扣着胳膊,强行保持着清醒,看到自己的手腕上2511数字如胎记般红艳。 半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目的地,司机转头冲我笑,说了声下车吧。 我从车门下去,果然在山中,四周潮雾弥漫,枝叶茂密,很多大树的枝头缠着红色丝带,应该是当地的习俗,用来还愿的。 一个人都没有。林间一条小路,尽头能看到青砖砌出来的小平台,雕栏玉彻,白玉的扶手上也栓着很多条红色丝带。 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身后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回头看,司机竟然开着车掉头走了。 我赶忙跑去,喊着“司机师傅”,然后大声喊:“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司机好像说了一声:“用不着。”车子消失在浓浓迷雾里。 我抹了一把脸,顺着林间小路走去,来到山崖的小平台上。 平台地上放着一尊道家风格的玲珑塔,两米多高,四面镂空,里面冒出徐徐白烟。说明有人就在不久前还敬了香。 靠山崖的位置有一处巨洞,里面黑森森的。洞顶用红笔题词,写着“双阳洞”三字,龙飞凤舞,颇有仙气。 我站在洞口没敢进,徘徊了两圈,不像是好人呆的地方。为什么古代人修仙全找这样阴森的鬼地方? 我冲着洞里喊了两嗓子,声音渗透很深,传来重重回响。 此时此刻,我深度怀疑自己上当了,狐狸精老太太妖言惑众,给我一张假地址,骗到这里。直觉百分之百判断出来,小妖鹿绝对不可能在这儿。 这个倒霉玩意儿,难怪是狐狸精,嘴里没一句真话,我要再信你我是你孙子。 越呆越冷,刚才因为恐惧和焦躁,一时感觉不到,现在彻底踏实下来,觉得是上当受骗,顿时寒气逼身,浑身阴冷。 我抱着肩膀一步步往外走,因为寒冷大脑不怎么思考问题了,只剩下一个执念,小妖鹿。 双腿如同灌了重铅,每走一步都那么沉重,我念叨着“鹿鹿,鹿鹿,我冷,我冷,你抱抱我啊。” 我越想越是悲恸,再也走不动了,扶着冰凉的白玉栏杆,悲从中来。 直到现在还是想不通,念头越来越执,为什么小妖鹿要抛弃我?我们要结婚了,我想有个踏踏实实的家啊。 追求什么狗屁的精神生活,人世间最美好的便是那万家灯火,是红尘中弥漫的烟火气。 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我只想结婚。 我蹲在地上呜呜呜哭,不记得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我以为自己成熟了麻木了,可遇到扎心窝的事,还是止不住眼泪。 “哥哥……”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回头去看,洞口站着一人,不是小妖鹿是谁,她一头小脏辫,穿着宽大的白t恤,手里拉着行李箱,俏生生站在那里。ganqing五.com 我泪如泉涌,仿佛回到数天前,她一个人只身来投奔我,当时我被这个女孩的大胆和舍我其谁那个劲头儿惊住了。 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真是自卑到可以,我不敢接受小妖鹿,直到要结婚的时候还在想,我真值人家这么付出吗? 现在好了,一切成空,此时此刻才发现佳人珍贵,我可能这辈子再也碰不到真心爱人了。 “哥哥,你来啊。”小妖鹿笑颜如花,转身进山洞,拖着行李箱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我哭着追过去,喊着她的名字,跑进了山洞。 山洞极黑,冷若冰窖,我几乎是瞬间失去知觉。看着鹿鹿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我摔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细细碎碎地说,“数字怎么办?” “没办法,除非他主动给你,要不然只能随着他一起消亡。” “肉半斤真是个鸟人,死了死了,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个废物,不能忍忍吗,交给我再死。” “都是缘法。你可以再试试,刘海洋这小子还有意识,你说一声,让他把数字给你。” 在我失去知觉前,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哥哥,我是鹿鹿,你把手腕上的数字给我啊。” “拿走吧。”我万念俱灰,冷到极点便是温暖,我这是要去了吗? 有人轻轻拿起我的手腕,传来嘿嘿嘿尖笑。 我管不了是谁,爱谁谁吧。 就在这时,突然不远处有人笑:“在我的地盘搞东搞西?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梦境边界 关键时刻,有人喊了一嗓子,说这里是他的地盘。随即此人摇晃铃铛,叮叮当当作响,铃声之下,有细碎的脚步声在四散奔走。 然后有人抱起我,抱到了洞外,光照在脸上。有人对我说:“你怎么还在游荡,归来吧。” 我睁开眼,眼前站着一个光头和尚,相貌清秀,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细看之下,此和尚黄眉蓝眼,好像还是个外国人。 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金属杖子,铃铛声正是顶部环佩碰撞发出来的。 外国和尚一只手把我搀扶起来,我头还是晕晕的,知道是他救的我,勉强说道:“多谢,多谢师父。” 和尚笑:“你我缘分不小,此时出手救你,也是应该。” “师父,我不认识你啊。” 外国和尚笑,突然开始唱歌:“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我爱吃酸辣无骨鸡爪……” 我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看着他:“师父,你,你是疯子?” 我仔细打量他,和记忆里那个疯子对号,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疯子浑身埋汰,胡子拉茬,每次都是远远看一眼,哪敢细看。 “你不是有一把大胡子吗?”我奇怪地问。 外国和尚哈哈大笑,说的是正宗普通话:“胡子依然还在啊,你难道还没想明白?” “明白啥?我有点懵,大脑不转了。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也罢。”外国和尚突然出手推我:“早点回去,然后再来寻我。” “回去,去哪?” 我稀里糊涂着,和尚猛地一推,我站立不稳从玉栏扶手摔了下去,下面是白雾缭绕的悬崖。 我长长地惨叫了一声。 下一秒钟我醒了,坐起来打量四周,在酒店的床上。 这个房间有两张大床,另一张床是空的,上面有明显的压痕,有人刚刚躺过。 我马上想到了陈亚洲,顿时头疼欲裂,提鼻子闻了闻,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怪味儿。 我头晕的好厉害,勉强下了床,跌跌撞撞来到窗边。窗户紧闭,在窗台上并排放着三个香炉,每个香炉都插着三根香,也就是一共九根香。 九香一起冒出白烟,散发出极其难闻的味道,无法形容,闻了就晕。 我手脚都是软,用屁股都能琢磨出来,这些香是陈亚洲点的。但实在想不起来,整件事怎么发生的。像挨了一击大耳光,脑子嗡嗡响,一片雪花和噪点。 我勉强把窗拉开一条缝隙,风吹进来,吹在身上,冷气逼人,吹散了迷香,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等了片刻,脑子清醒了点,我把这些香都掐灭,想拔出来扔到垃圾桶里,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找来一张白纸,把残香小心翼翼包裹起来,放到兜里。 这些迷香的味道让我熟悉,像是曼陀罗香。 曼陀罗香据我说知,全国就一家花店有,那就是老王头的花店。 但这些日子我接连在剑异思千的屋里,和陈亚洲的房间里,发现了这种曼陀罗花制成的迷香。 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可以搜集做个证据。 这时感觉屋里特冷。不对啊,窗户开了条缝隙,也不至于冷到这种程度。我摸索着找到空调,不由一惊,空调也被人调过了,现在是十六度。 我把空调温度调高,然后打开所有窗户,放了好长时间的味道,屋里慢慢清爽起来。 我坐在床上发呆,把整件事捋了一遍,越想越是细思极恐。 我接到陈亚洲留下来的纸条,来到这个房间,我们约好了梦中相斗。他说如果我赢了,就告诉我所有的秘密。 结果我真的在梦里赢了,其后醒来一次,到前台打听,说陈亚洲续了一天的房费,人已经走了。 我把门关牢反锁,再次入梦,可以肯定那之后没人再进来。 这里有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一个纯粹的密室空间之谜:那就是门锁得好好的,谁都不可能进来的前提下,窗台上的九根迷香是谁点的? 我记得非常清楚,从前台回到房间,再次入梦前,我曾非常仔细彻查了一遍房间,没有任何迷香,窗台空空的,没有香炉。 然后再次入梦,我进入狐仙堂,取到了堂单,进入红色宅院,和老太太一番对话,再次退出。拿着老太太给的地址,乘坐酒店的旅游专车,一路来到双阳洞的旅游景点。 我在洞里看到了小妖鹿,一路追过去,然后晕了。好像有人要算计我,不过被疯子救了。 疯子好奇怪,本来是邋遢样,但那时候却是个清秀的外国和尚。总而言之一切经历都光怪陆离。 他最后把我一推,我醒了,醒来之后还在酒店的房间里。 我彻底糊涂了,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边界全打乱了。仔细去思索,头疼欲裂。 我走进卫生间,冷水浇头,彻底清醒了,出了房间,来到酒店前台。 我问前台服务人员,房间的房主哪去了,是不是续了一天的房费? 前台查看了一下电脑,告诉我并没有,这个房间是昨晚开的,只开到今天中午十二点,并没有续费。 我本来摸到一点头绪了,现在又糊涂,昨晚开的房间?当时我们还在山上呢。 就算陈亚洲和他背后的狐狸精神机妙算,提前把房开好,他们也没有手机啊,有手机也没信号啊。 我正愣着,前台说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昨晚来开房的人,并不是房主,另有旁人。 我问叫什么名字,她摇摇头说,这是客人的隐私,不能透露。 也就是说,昨晚开房的人并不是陈亚洲。难道是团伙作案?我所有的行动线都在他们的局中? 他们在算计什么?就是为了小妖鹿? 我愣了一会儿,问前台去双阳洞的旅游车什么时候来。前台小姐愣了,问我什么是双阳洞。 我说是终南山的一个景点。 前台摇摇头,问旁边的同事,所有人都摇头,说在这里干了那么长时间,附近旅游景点都听说过,就是没听过什么双阳洞。 我说道,传说张三丰两个徒弟在这里修炼…… 前台更是一脸茫然。 现在基本确定,我进双阳洞那一段并没有发生,只是一场梦。 继续往前追溯……我得到一个很可怕的推论,从进到这个房间开始,我便进入了梦中,这中间压根就没醒过。 第二百六十章 找疯子 还没到退房时间,我不想再回房间了,那里有一种恐怖感。 我坐在酒店大堂,惊恐之余生出了挫败感,爱情没有守护住,我赖以自豪的清醒梦,在人家的手段里也成了一戳就破的窗户纸。 在陈亚洲、狐狸精他们面前,我这两下子完全上不了台面。 我连什么时候开始的梦境都不知道,已经分不清梦和现实的界线。 直到此时此刻,我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我走出酒店,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照在脸上,并没有觉得冷。我记得,梦中坐旅游车上山的时候,车里巨冷,冻得我差点昏厥,那个冷其实是房间里打了空调低温。 我慢慢走回烤肉店,烤肉店零零散散开始上客,张先生和黑熊在门口抽烟聊天,见我失魂落魄,赶紧围了上来。 “怎么样,见到弟妹了?”黑熊问。 我坐在门口的椅子,阳光照在脸上,长长叹口气:“一言难尽。熊哥,你掐我一下。” 黑熊莫名其妙:“兄弟,你秀逗了?” 我一再坚持,黑熊还是重重掐了一下我大腿,我疼的呲牙,嘟囔说应该不是梦。 “到底咋了,你要急死我是不?”黑熊真着急了。 我站起来冲着张先生抱拳,问他能不能出一趟车进山。张先生略一犹豫,老板娘从里面出来:“老张,我看店,你陪着兄弟走一趟。” 家里的发话了,张先生不敢不从,去店后开车了。我告诉黑熊,等上车说。 车子开过来,我们三人上了车,我告诉张先生去学院。张先生不明所以,还是发动了车子。 进山的途中我没有隐瞒,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他们听得极为震惊。 我向黑熊求援:“熊哥,你是清醒梦前辈,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黑熊凝神思索,点点头道:“遇到过。不过比较特殊,我是在多重梦里。” 我心咯噔一下,让他说详细点。 黑熊道:“多重梦境你经历过吧。很多人认为的多重梦其实是伪多重,真正的多重梦是梦中梦。多重梦有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越到底层越真实,最后和现实世界完全一样,连物理法则都一模一样。在那里,如果你没有自省自悟的能力,下意识认为就是真实的,那么你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在梦里活到死。” 我听得汗津津的,这套多重梦理论肉半斤曾经和我们说过。渔夫周武强的梦,就是一个多重梦境,他梦里还藏着梦,最深层的那个梦是,“神”寄存在他意识里的。 周武强的梦还好,至少能分辨出那是个梦,而陈亚洲造的梦,我连是不是梦都不知道,明显更高一筹。 “熊哥,这个陈亚洲这么高的手段吗?”我问。 黑熊把车窗打开,点燃一根烟,对着窗外抽:“兄弟,你还是年轻。从你的描述来看,厉害的不是亚洲。亚洲这孩子我从小就看着长大,小时候就不精,学习一塌糊涂,说话都流哈喇子,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那会是谁?”我问。 “显然是那只狐狸精。”黑熊道:“陈亚洲学艺不成,不知从哪学来了一些乌七八糟的通灵术,带着女朋友媛媛通灵,结果附身了一只老狐狸。你还记得你梦里陈亚洲是什么样子,一个木头傀儡。他和媛媛一样,只是狐狸精的傀儡,人形的木偶!” “你是说这种造梦的手法,是狐狸精弄出来的?”我问。 黑熊点点头:“我退出清醒梦圈子有段时间了,后浪这些人什么水平没法评估,但就目前能造出如此和现实混淆的梦境,人是做不出来的,里面透着邪气和妖气!” 开车的张先生道:“我有不同的看法。” “愿闻其详。”黑熊说。 张先生道:“到底有没有那只狐狸精都在两说,刘海洋看到的狐狸精只出现在梦里,如何能确认他的梦是真的呢?梦既然是造出来的,梦中所有的信息都可能是假的。” 他这个推论,雷的我和黑熊外焦里嫩。我浑身在发抖,张先生说的太残酷了,梦是假的,更别提梦里出现的所有细节了。 “你什么意思?”黑熊问。 张先生目不转睛地开着车,耸耸肩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刘海洋为什么要再次进山。海洋,你是为了找疯子吧?” “对,还是张哥厉害。我隐隐感觉到,整个学院最高的高人就是那个疯子,此人一直装疯卖傻。找到他,一切事情都明了。” 车子开了很长时间,我在路上问黑熊,如果再掉进多重梦境里,怎么分辨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黑熊道:“这是最基础的知识,你没学吗?梦境里有两大梦征物,也是梦境的两个漏洞,一个是镜子,一个是手表。” 我恍惚想了起来,还是刚学清醒梦的时候,有个学长叫大成的,曾经说过。 当时我涉世未深,对这些东西理解不到位,全当耳旁风,听过就算。 现在黑熊再提起来,我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黑熊道:“无法确定是不是在梦中,就看镜子,大脑造物需要即时演算,你逼着大脑瞬间映射镜面,大脑很可能会信号过当而死机,那就醒来了。不过有的时候,深层梦境是潜意识造物,超越了大脑思维,就算有镜子也符合物理定律,镜子就失效了。那么还有最后一招,时间。” 他把烟头掐灭,关上车窗,说道:“怎么在梦里玩时间我也不清楚,这种法门极为隐秘,不会外传。不过咱们群里有一个人是玩时间的绝顶高手。” “谁?”我问。 “群主奇先生。”黑熊说:“你可以求助他,他应该会告诉你一些有用的东西。” 我和奇先生没什么瓜葛,不能找他,还是等回去找夏日梦帮忙吧。 车子停下来,我们到了学院。这一期学习结束,大门紧锁,里面清清冷冷,看不到人。 我下了车,“咣咣”砸着门,时间不长出来一个女工作人员,问我干什么。 我一时不知怎么说,便问她,二毛在不在? 女工作人员摇摇头,说二毛已经追随上师下山去了,至于去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 “有个疯子你知道吗?成天唱歌那个。”我比划着唱起来:“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女工作人员噗嗤一下笑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疯子和尚 女工作人员把铁门打开,我走进去,黑熊跟着往里进,女工作人员马上把他拦下,说只能刘海洋一个人进,这是二毛临走前留下来的交待。 黑熊嚷嚷:“凭什么啊?” 女工作人员不和他废话,让我跟她走,头前带路。我对黑熊做了个手势,示意去去就来。 黑熊无奈,只好上了车。 女工作人员转了几个院子,来到一处内宅,轻声说:“疯子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狐疑着过去,屋里很黑,借着阳光隐隐看到疯子正蹲在墙角玩水。 有一个大木盆,里面都是水,疯子拿着水枪,灌满了往墙上喷水。 我走进屋里,刚踏进大门便喷了一身,水一股尿骚味,差点没把我熏吐了。 回头一看,女工作人员早逃之夭夭,没了踪影。我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 我从屋里退出去,疯子拿着水枪竟然追出来喷,他胡子头发一大把,浑身骚臭难当,趿拉着破鞋,完全看不出高僧模样。 我本来还带着三分憧憬,现在荡然无存。自己花费了这么大工夫,央求张先生开车进山,没想到就遇到这么个玩意儿。 我抱抱拳,说了声告辞,转身就走。没走出两步,后脖子一凉,一股水呲过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疯子竟然在尿尿,那些尿都呲在水枪里。 我差点吐出来,这才知道为什么尿骚味这么重,原来是这个疯子的。他最近是不是上火,怎么味儿这么大。 我赶忙往外跑,疯子追着用水枪呲我。来到门前,我没注意摔了个狗啃屎,他堵着我的脸呲。 我一股火上来了,这些日子受的窝囊气全在这个瞬间爆发出来,上去就是一拳,喊了声“去你大爷的”。 疯子被我一拳打到院子里,他把破鞋脱下来,照着我的脸扔过来,躲闪不及,正砸个结实。 不知疯子是不是踩粑粑了,弄得我一脸都是臭泥。他嘿嘿嘿笑:“破鞋破鞋,你就是个破鞋。” 我一股火上头,冲过来抓住他的脖领子,一巴掌扇倒,破口大骂:“我弄不了别人,还弄不了你。” 我骑在疯子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地扇,打的他抱着头叫唤。 我肚子里全是气,打的红了眼,打了一会儿全身大汗,呼哧呼哧喘了几下,疯子满头满脸都是血,人好像也没气了。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嗡嗡响,那一瞬间恶从身体里激发出来。 我踉踉跄跄往外跑,疯子忽然睁开眼,一声一声喊着“疼”。 我毕竟良心未灭,重新折回来,把他扶起来。忏悔地说:“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疯子朝着我的脸就啐了一口,浓痰挂在脸上。 “你……”我一拳打出去,还是及时收了手。我用袖子擦擦脸,浑身无力苦笑:“我走了。” 我踉踉跄跄出门,疯子站在院子里大笑,然后开始唱歌:“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起成空……” 我心念一动,回头看他,疯子挠着屁股回屋里:“没意思,睡觉喽,床上还有个位置,不知道谁能陪我睡喽。” 我犹豫一下,没有出院,转身回到黑沉沉的房间。疯子躺在一张破行军床上,旁边还有一张同样的床,走近了一股酸臭味,都馊了。 疯子躺在上面,双手抱在脑袋下面,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 我叹了口气,躺在他身边。 他一只手摸进衣服里,捣鼓半天摸出一袋开封的酸辣无骨鸡爪,递给我。 我看看他。 他一笑嘴角流出哈喇子,是个百分百不掺假的白痴。他笑嘻嘻说:“我爱吃酸辣无骨鸡爪。” 我接过来,心一横,本来就万念俱灰,也不差这点东西了。我拿着鸡爪子吭哧吭哧几口吃下去。胃里翻江倒海,实在控制不住,跑出大门哇哇一阵狂吐。 吐在地上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不知是什么玩意,腥臭难闻。 我靠着门框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阳光照在那些呕吐物上,里面好像有很多细细的小虫在动。 我捡起旁边一根木棍,在里面扒拉了几下,说不好是不是小虫,已经花眼了,不过里面有一些奇怪的东西,看得真真的。 那是一些花瓣残叶,很小很碎,泛着红色。我顿时一身冷汗,清醒了一些,这种花瓣怎么那么像曼陀罗花? 马上想到陈亚洲曾经用这种花制成的迷香,迷惑过我。 难道酸辣无骨鸡爪能让我吐出这些迷香之毒? 想到这儿胃中翻涌,我趴在地上又开始吐,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实在吐不出来东西,虚弱地坐在门框上。 这下吐出来的花花绿绿就更多了,身上反而轻松了很多。 我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二毛的师父厚泽道长曾经给我摸过脉,说我身上阴气太重,长此以往,对身体损害很大。 当时听听就过去了,现在这么一看,难道那些阴气已经在体内结毒,吐出来的就是? 一想到这儿,我又开始吐,吐了片刻,肚子咕噜咕噜响,想拉。反正院子里没有外人,只有一个疯子,我顾不得许多,解了裤子蹲在墙角,这一通拉。 拉完之后,整个人像脱水了一般几近虚脱,身上却说不出来的轻松,这是好多年都没有过的,像是回到了大学的青春期时代。 屋里传来疯子的声音:“睡觉,睡觉,还睡不睡了。”然后捏着嗓子学女人说话:“来啦,你个死鬼,这就睡。” 我有点糊涂了,疯子到底是真疯,还是世外高人。 刚才我们俩干仗,我揍他的时候,他那个眼神就是疯子。可这人行事风格却诡秘莫测,不知不觉中救了我好几次。 我进到屋里对他说,我陪你睡觉。 疯子用手捂着鼻子:“哇,口臭,口臭。” 我也不以为意,躺在行军床上,浑身疲倦至极,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中醒来,我站在双阳洞的小平台上,周围绿树繁茂,白雾隐隐,玲珑塔还矗立在那里。んttps:// 迷雾中走出一人,正是外国和尚,笑说:“吐完之后是不是感觉轻松多了?” 我毕恭毕敬一鞠躬:“未请教高人尊姓大名。” 外国和尚笑:“我是萨古鲁的师弟,梵文名字很长,你管我叫戴夫就行。” “戴夫长老……”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戴夫。”他纠正我。 “我问个没有礼貌的问题,你是不是疯子?还是现实中疯子,梦里是高人?”我问。 戴夫说:“为什么不是现实中是高人,梦中是疯子呢?” 我一震,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在现实里,”戴夫说:“疯子,只是梦中的我。”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不 戴夫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疑惑地问他,如果疯子活在梦里,那我也在你的梦里? 戴夫笑了笑:“梦不仅仅是睡觉才会做的,疯子只是我在人间的化身,那是一场梦。” 见我还有疑惑,他拍拍我,示意不要多想,我目前的境界还理解不了。 “现在怎么办?”我问。 “你来不是要找那个女孩吗?”戴夫说:“我带你去。” 我心跳加快,其他不管了,见到小妖鹿才是正事。 我们从双阳洞的山上下来,戴夫在前面健步如飞,我在后面跟随。我们速度极快,山雾缭绕,偶尔可见的大树正以极快之速向后退。 我很疑惑,想问问怎么回事,而戴夫很快,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不仔细追随,很快就会跟丢。 下了山,我们进入另一座山里,戴夫更是快速,我也不觉得累,眼前只有他的背影,一刻不敢放松。 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我们停下脚步,眼前是一座大河,波澜壮阔,河上船只点点,扬帆张航,远处的雾气中竟然还有汽笛声声。 “这是哪啊?”我纳闷:“没记得秦岭附近有这样的河。” “重庆。” 什么玩意儿?我差点跳起来,“高人,你说这是哪?” “重庆啊。” 我有点懵了,从秦岭到重庆将近七百公里,我们走了可能还不到十分钟。 “过江。”戴夫说完,大步流星到了江岸,踏步上江,踩水前行,身形缥缈如同一缕尘烟。 我小心翼翼来到江边,一条汽船开过来,上面还有游客在拍照。我踩在水面上,这时船上一个孩子看见我,指着我说什么。んttps:// 我怕惊世骇俗,赶紧缩回脚,奇怪的是船上其他人看不见,父母还把孩子一顿骂。 我忽然就有些明白了,赶紧踩在江面,大步往前走,脚下如履平地。这种感觉非常奇特,活这么大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大江大河脚下踩,巍巍青山两岸走。 到了江对岸,戴夫笑眯眯看着我。我说道:“这是梦,又不是梦。” “怎么讲?” “此时此刻我确实在做梦,是梦中人,只是这个梦是现实。”我说道。 戴夫伸出大拇指:“你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悟出这个道理,相当有悟性了。我告诉你,这才是造梦的最高境界。” 他说:“造梦的最高境界并不是造一个逼真的假梦,而是借天地自然,造化玄机,直接取现实而用。你现在是做梦,也不是做梦,用道家的话来说,你现在是出阴神。” “阴神?” “说白了,就是离魂出魄,你现在是魂儿出来了。目前是中阴身状态。”戴夫说:“正常情况下,人死后七天内会出中阴身,所谓头七。中阴身可周行四极,游玩大江南北,心之所念转瞬即到,幻境即现实,现实即幻境,人间即泡影,泡影即人间。现代科学叫突破维度限制,从三维进入四维。” 我想了想说:“其实这个世界没变,变得是你的状态,你看待世界的角度。” 戴夫哈哈大笑:“我看你跟随我修行吧。” “我可没想着出家。高人,听你口气,对国内古代文化还挺了解的,你到底是哪国人,修的是哪一派?” 戴夫道:“我是世界人,没有国家没有派别,什么道家、佛家、瑜伽,最隐秘的密宗我也修过。跟着我修行不吃亏的,我带着你的中阴身行走世界各地,岂不快哉。” 我赶忙摆手:“说正事,你不是带我去见对象吗,赶紧走吧。” 戴夫笑:“刘海洋,我这人有个毛病,什么事只邀请一次,不会再提第二次。你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没这事了,咱们缘分也尽了。” “我再考虑考虑……”我喃喃地说。 我还没结婚呢,好日子没过够呢,让我跟着你去钻破洞当疯子,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弱智。 戴夫不再多提,快步进入市区,我跟在后面。我们步行很快,在人群中擦肩而过,很快到了洪崖洞。 大白天,洪崖洞没有亮灯,并没有夜景的绚烂。 我正看得出神,戴夫继续提速,我们一路顺着台阶上去,投身在重庆繁复若迷宫的街头巷尾里。 最后停在一处巷子深处,面前是座宅院,一看就是富人区,院子里树荫重重,阳光落下来,门口斑驳可见。 “你对象就在里面。” 我这个激动,上前就要敲门。戴夫拦住我:“敲门没用,别忘了你是中阴身。” “那怎么?穿墙而过?”我问。 “你是中阴身,怎么可能穿墙呢?”他又说。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交个实底儿。”我有点怒了。 戴夫拽住我的肩膀,说道:“你是会清醒梦的,学没学怎么飞?” 我刚想说学了,戴夫猛地把我拉到半空,我慌了,赶紧心念一动,空中止住了身形。 我半悬在空中,俯瞰半个重庆,人来人往,充满了烟火气。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以前做梦再逼真,那也是梦。而现在,梦就是现实,现实就是梦。 两者已经不单单是过渡了,而是完全重合。 我看进院子,这一看发现不对劲儿。整个院子铺满了白沙,阳光照在上面,隐隐泛着碎光,好像掺杂了碎玻璃。除了几棵大树,不见一分绿色。 我浑身不舒服,院子死气沉沉,没想到闹市中藏着这么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院子深处有几个厅房,门口的位置放着几尊猴子石像,造型极为诡异。第一个猴子捂着眼,第二个猴子捂着耳朵,第三个猴子捂着嘴。 我咽了下口水,指着猴子问,那是什么。 戴夫道:“此为三不猴,不看不听不说。在东亚文化里比较盛行,尤其是扶桑之地,神庙前有很多这样的东西,意为祸从口出,不见不烦。你仔细看这三只猴子的石像。” 我揉揉眼仔细看,猴子石像中隐隐封着黑色的人形物体,几个人形物体像是黑烟,在石像里腾挪,明显想出去,但被封住,怎么都出不来,透出一股暴虐的戾气。 “那是什么?”我看得心惊动魄。 “是汇聚在一起的负能量,”戴夫说:“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些负能量来自人的梦里。他们利用这些能量封印住整个宅院,我不让你进去,也是怕打草惊蛇。就算咱们在高处偷窥,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这么凶险的地方,小妖鹿在哪?”我胆战心惊地问。 戴夫看看天:“晚上吧,现在她很可能还在睡觉。” “睡觉?” 第二百六十三章 循环梦的法门 我们悬空在院子上。我心焦如焚问戴夫,小妖鹿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戴夫告诉我晚上一切都会明了,可现在晴天白日,离着入夜还有七八个小时。我急的团团转,一冲动就想投身进院子。 戴夫打了个响指,“这不就快了。”几秒之内,天空竟然黑了下来,一切都笼罩在黑夜中,整个重庆都亮起了灯,远处的洪崖洞更是灯火璀璨,江面的汽船灯光划破了夜空。 “这怎么回事?”我大吃一惊:“你这么厉害呢,居然可以斗转星移?” “哈哈。”戴夫大笑:“在梦里控制时间不难,说穿了就是一层窗户纸。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时间,有的只是对时间的感觉。其实现实里还是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但你的中阴身只是感觉了几秒钟,仅此而已,时间没有变。” 我茫然看着他。 戴夫正色道:“出来了。” 我凝神看向院子,从房间里出来一队人,一眼就看到了陈亚洲和媛媛。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衣服,肃静至极,到院子中间。这些人抬着两张红色的木质大托盘,其中一张托盘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而另一张托盘上盘膝坐着的,正是小妖鹿! “鹿鹿。”我惊叫。 戴夫抓住我,眼神严厉:“不要说话!” 被狐狸精附身的媛媛抬起头,似乎听见了什么,警觉性极高。 我心脏狂跳,生怕被她发现。 两张托盘放在院子中央,小妖鹿和另一张托盘的人似乎都在入定。小妖鹿没穿什么衣服,身上只是披着一层白纱巾。 月凉如水,照在她的身上。作为男友,我见过小妖鹿的身体很多次了,可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散发出如此神性。 我的眼圈又红了。 这一队人围绕两张大托盘转圈,低声吟唱,陈亚洲燃起了纸,一张一张烧着,顺手扬起,黑暗的院子里火光点点。 “他们在干什么?”我问。 戴夫道:“这个组织我关注了很长时间,世间八万四千法门,他们属于其中一个修行法门,是梦修。” “梦修?” 戴夫点点头:“就是梦中修行。据说此法门最早传自道家,在很久以前的古代,有人利用此法门修成了真仙。” “是陈抟吗?”我惊疑。 戴夫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你了解还挺多的,应该是这个名字。梦修之法,古今中外都有,但能用到如此邪门地步的,只此一家。” “他们想把小妖鹿怎么样?”我焦急地问。 戴夫道:“你以为他们的负能量是从哪来的,就是从梦里而来。据我所知,他们会培养几个梦蛊,利用梦来造执念、妄念,生出无穷无尽的负能量……” 我实在控制不住,小妖鹿近在咫尺,此时不救更待何时! 我从空中一坠而下,直奔鹿鹿。 眼睛都红了,今天拼出老命也得救鹿鹿出去,冲冠一怒为红颜! 你们这帮狗得儿,破坏人家家庭,拐走人家老婆,都他妈该死。 我投进院子的范围,忽然感觉空气在凝滞,自己像落进一团看不见的沥青里。身体越来越沉,呼吸特别困难。 眼瞅着小妖鹿在下方不到一米的距离,却始终落不到身前。 我泪如泉涌,她离着这么近,似触手可摸,但就是碰不到。 小妖鹿突然醒了,睁开了眼睛,微微扬起头看我,嘴角微笑:“哥哥,你怎么这么傻啊?” “鹿鹿……”一语未了,我崩溃了,泪水瞬间模糊双眼。 等再清楚时,场景发生了变化。 我和小妖鹿站在悬崖上,皎白的月亮挂在天边,夜色下群山连绵,重重浓雾。 小妖鹿紧紧抱住我,头拱在怀里,我好久没好好抱过她了。 我刚想说什么,她轻轻用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喃喃细语:“哥,别说话,就这么抱一会儿,我想听听你的心跳。” 我闭着眼,鼻子里闻着香气,轻轻说:“鹿鹿,不,丹丹,我们结婚吧。” 小妖鹿轻声笑:“好啊,我也想嫁人了。哥,你看,今晚的月光真美啊。” 我抬起头,夜空没有云层,光亮亮一盘银月悬挂天际。 小妖鹿说:“哥哥,我要把这一刻永远刻在你的记忆深处,你只要想了就拿出来回味。你回忆多少次都行,每回忆一次,我便陪在你身边一次。你永远回忆,我就永远陪你在一起。” “好。”我紧紧抱着她,满足极了:“我要把这一刻作为永远。我不走了,你也不要走,我们就这么抱一辈子。” “抱到永远……” 小妖鹿在耳边呢喃。 我沉浸在当下,所有的想法都抛开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抱着心爱女孩的这一刻才是真的。 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在说:“我爱吃酸辣无骨鸡爪……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我猛地一惊,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具体什么事一时又想不明白。 破锣嗓子还在唱着歌。 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我想到了一个名字,戴夫。 这个念头一出现,遍体生寒,我几乎瞬间从黑暗中遁出,身体所有的觉知在恢复,我知道自己要醒过来了。 过程可能一秒钟,但这个瞬间又极度拉长,所有的疑惑全部展开。 和小妖鹿在一起那是个梦,此梦形成一道封印,封住了我和小妖鹿之间的接触。只要我和她沟通,便会自动启动这个梦,我便回陷进去,永远沉迷。 如果不是关键时候戴夫用破锣嗓子唱歌,恐怕我真的会在这个梦里待一辈子。 戴夫也在传达一个意思,想救出小妖鹿,就要破解这类循环梦!此类梦打破了现实和梦境的界线,实现了无缝衔接,如果不觉察其中的玄机,一辈子也别想救出爱人。 我在问他,你能不能教我破梦的法门。 戴夫在苦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个化身是个疯子吗?因为只有疯子才不会陷入梦境和现实搅成一锅粥的循环梦里,他没有任何办法,他也在保护自己。 他告诉我,连续出手救人,已经暴露了身份,他该走了。缘分到此为止。 我在问他,也是扪心自问,难道只有变成疯子,我才能接近小妖鹿吗? 戴夫消失了,没有给出答案。 以上所有的思辨和沟通动态,都是在一瞬间完成。 当心下清明时,我也醒了。 我慢慢睁开眼,自己躺在破烂的行军床上,浓重的尿骚味充斥在鼻子里。 我头疼欲裂,翻身坐起,看到疯子在水盆里灌水枪,然后用水枪呲我,嘿嘿嘿笑:“酸辣无骨鸡爪,酸辣无骨鸡爪。” 我看着他的眼睛,确定这真是个疯子,戴夫已经不在了。憾凊箼 我踉踉跄跄出门,天空依然湛蓝。看看表大吃一惊,不知不觉中竟然过去了一天一夜。 我在梦中整整度过了24个小时。 第二百六十四章 风烛残年 我晕头涨脑来到门口,工作人员打开了铁门放我出去。 门外是张先生和黑熊,他们进不来,一直在外面等我。不知是不是连续等了一天一夜,这份恩情我是记在心上。 我走到他们面前,鞠躬道谢,黑熊赶紧拉住我,说别那么客气。 我们上了车,他递过来一个镜子。对着镜子一照,我满目伤感,仅仅一天,我的头发白了大半,胡子都长出来了。完全看不出三十不到的年纪,像是四十岁的人。 “兄弟,怎么回事,你看上去比我都老。”黑熊担忧地说:“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我今天算是看到了。”张先生说:“小刘也是个痴情的种子。” 黑熊提鼻子闻闻:“兄弟,你在里面干什么了,身上都馊了,还有这么强的尿骚味。”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车窗外面。追小妖鹿回来的关键,就是能不能破解循环梦的谜题。んttps:// 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实在不行现实中去找,对了,去重庆! 我坐不住了,既然梦中无法沟通,只能现实里去找。那些人胆子再大,再行事诡异,我就不信郎朗白日下,他们能把我宰了毁尸灭迹。 车子开到山下,我在烤肉店住了一宿,向张先生和他老婆表达了谢意,然后订了最快一班客车,离开伤心地。 黑熊和我一起离开的,临分别时留了地址,告诉我以后有机会去东北一定找他。北方三省其他不敢说,吃喝玩乐这一块带我平趟。 我非常感恩,黑熊这人真不错。最后,我们两人依依惜别。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乱七八糟都是念头,有一个信念最后占据上风,那就是杀不死我的,必将会让我强大! 说是执念也罢,小爷跟你们这帮苟日的卯上了,非把小妖鹿追回来不可! 回到家,我一时茫然,小妖鹿的生活用品还在家里放着。她的行李箱仍旧放在床下,化妆品、洗漱用品都在卫生间,甚至走的时候忘了扭牙膏盖子,还半开着。 给我一种错觉,她依然还在,只是在另一间屋子。我期待听到,那一声脆生生的叫声,“哥哥”。 我枯坐在沙发上,电视茫然开着,屋子到处都是小妖鹿的气味和回忆。我们两人经常这样依偎在沙发上,她在前面我在后面,互相抱着,关了灯深夜看恐怖片。 我抱着自己的膝盖,陷入深深的回忆,屋子关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色彩不断闪耀,照在脸上。 什么时候睡的都不知道,迷迷糊糊又回到了山上。山崖上,我和小妖鹿拥抱依偎,天空是高悬的明月,我的怀里是极为充实的感觉。 我似乎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不想醒来,希望当下这一刻永永远远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睁开眼天已大亮,我窝在沙发里,回忆梦中的美好,真不想醒。 接下来几天,我宅在家里一步都没有出去,晚上一睡觉就进入那个梦里,和小妖鹿在山崖相见,明月悬照中拥抱,耳鬓厮磨享受每一秒钟。 白天不困,我开始尝试服用安眠药,再次进入梦中。 一天之中,我有将近十四个小时都在梦中度过,其他时间只是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活着,渴了喝白开水,饿了点外卖。 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我迷迷糊糊开门,杀进来两个女将,正是我妈和小姨。 小姨一看我大吃一惊:“海洋,你咋了呢?” 我妈本来想骂我,一看我这个样子,眼泪出来了,拽住我的胳膊进了洗手间,指着镜子说:“儿子,看看你的样子。” 镜子里的我老如枯槁,满头白发,眼窝深陷,皱纹爬满了额头,二十来岁的年纪如风烛残年。 我妈呜呜哭着说,儿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呢? 我摸摸自己的脸,是啊,我怎么了?我就记得做了一次长长的梦,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行了,娘俩别哭哭啼啼的,海洋,现在换衣服跟我走。”小姨掐着腰指挥。 我大脑相当迟钝,好半天才问去哪。 “先去理发店,把你这个头好好打理打理,再焗焗油,然后咱们去澡堂子,好好洗个澡,身上都臭了。” 我这才想起来,山上的时候自己被疯子呲了一身骚尿,后来浑浑噩噩的,换没换衣服都不知道。烤肉店那两口子反正没怎么嫌弃我。 我意兴阑珊,懒洋洋回到沙发躺着,“不去,我哪也不去。” “鹿鹿呢?”小姨在房间走动,探头探脑查看。 “她还在山上赏月……”我刚说完就意识到那是梦,现在中她应该在重庆。 我突然一闪念,咬着手指甲开始思索,这些日子我困在梦里,那不是小妖鹿本人缠绵,只是一场梦。 其实就算是梦也无所谓,我体验到了极致的快乐就行了,何必打破这个美梦呢。 想到这儿,我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我妈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揪我起来,怒气冲冲说:“看你个出息,现在马上换衣服跟我们出门!先弄头发然后洗澡。” “你让我睡会儿吧,我身子发懒。”我不耐烦说。 我妈和小姨不由分说,翻箱倒柜找来一套还算体面的衣服给我换上,我懒得动手动脚,她们两个女将生生给我衣服扒下来,然后套上新衣服。 旧衣服直接扔洗衣机。 我妈本来想问鹿鹿的事,被小姨用眼神制止。她们这些小动作,在我眼里像透明一样。不知怎么搞的,心性通透了很多,充满了看透世事的无所谓和懒散。 我被她们拽到附近的理发店,先是剃头然后染发,本来想染黑色的,不知怎么搞的,染错了染了一脑袋绿毛。 我妈不愿意了,说这不是让我儿子戴绿帽子吗,真晦气。我到觉得很是新颖别致,告诉理发师不用换,就按这个色来。 我妈和小姨互相对视一眼,她们的眼神意味深长,肯定是认为小妖鹿把我绿了。 我懒得解释。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我顶着一脑袋绿毛出来,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在看我,像看一个精神病。 第二百六十五章 破解谜题 理完发,又去了澡堂子洗了澡,再出来时,颓废好了不少,堪称精神抖擞。老妈和小姨三堂会审,逼问我发生了什么,小妖鹿哪去了? 我不能说出实情,她们也不理解,而且越牵扯越多,索性绞尽脑汁瞎编。 两位女将身经百战,都多大岁数了,一听就知道我胡说八道,老妈还想继续问,小姨拦住了,然后问我,你们分手已经既成事实了呗? “我还想挽救挽救。”我说:“过两天我会去趟重庆,把她找回来。” 小姨道:“想怎么做由你,但不管结果如何,你不能再这么颓下去了,你还有两个妈需要照顾呢,听见没有?” 我心里那叫一个温暖,赶忙发誓,让她们放心。 老妈告诉我,新房子已经谈妥了,你把合同签了再去重庆。既然租房满载回忆,那就放下吧,搬新房子咱们重新开始。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叹口气,重新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我努力调整自己,白天不睡觉不吃安眠药,晚上按时就寝准备闹钟,早上六点准时起床。 一个明媚的午后,我签署了房屋交易合同,用一天的时间做好了整个流程。 钥匙在手,看着亮堂堂的新房子,我有些发痴。站在窗前,外面小区孩子们在玩闹,我恍惚想起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和小妖鹿在一起看着窗外。 新家到手了,我没急着搬,告诉老妈不着急。其实我是在等,哪一天小妖鹿会突然回来,不至于进门之后,发现已人去楼空。 现在有件大事要做,就是去重庆。我订好了明天的机票。 第二天起了大早,背着旅行包,精神抖擞踏上了寻鹿之旅。三个小时后落地重庆,赶到市区已经中午了,我打了车到了洪崖洞。 按照记忆开始寻找起来,虽然那天梦里来过这座城市,但很多路都记不清了。 重庆不愧是山城,坡套着坡,楼连着楼,一座大楼的平台是另一座大楼的高顶。 我迷失在老城古巷里。 晚上饥肠辘辘,随便找了家馆子垫补一口。吃完了之后继续寻找,一直找到半夜,我蹲在地上,眼泪在眼圈打转,根本就找不到。 我一个人坐在深夜重庆的街头,看着昏黄街灯,此时万念俱灰。 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而且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呢,小妖鹿根本不会回来。 我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昏昏沉沉走进一处小馆子,要了碗重庆小面。小馆子里正在播放老版的《红楼梦》,此刻只有我一个客人。 演到贾瑞爱上了王熙凤,结果让王熙凤一阵调理,几经折腾,离死不远了。这时来了个上门道士,给贾瑞一个风月宝鉴。 所谓风月宝鉴,就是一面镜子,正面看是美女出浴,反面看是红粉骷髅。贾瑞看反面吓得不轻,看正面则飘飘乎进入镜子,和出浴的王熙凤缠绵一通。 没出三天,这小子就挂了。 看着看着,我全身一震。风月宝鉴的故事,怎么和我那么像呢? 自从终南山回来,我每天都陷入和小妖鹿的梦境里,一遍一遍重复,一遍一遍上演,不可自拔。 这粉红色的循环梦和风月宝鉴几乎没什么两样。 我想起梦中小妖鹿曾经说过,把这一刻永远刻在记忆里,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回味。 我有点琢磨明白了,循环梦的内核,就是把人最深刻的一段记忆保留下来。这个记忆包括当时所有的场景、人物、道具,乃至情绪、思维等等,像一段影像一般保存下来。 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提取出来,让当事人沉迷其中,一遍一遍循环,无休无止。 如果贾瑞不死,他会不会在床上看风月宝鉴看一辈子呢?永远沉醉在和王熙凤的梦中,一遍一遍的循环。 每个人一生中都有高光时刻,都有巅峰,要饭的还有要到二两肉包子的时候。如果把这些高光储存起来,可以一遍遍的重复体验,这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呢? 这一刻,我对小妖鹿的感情放下了,但还是要去找她,因为我要确定她安全,不能落到那些人手里,这是我的责任。 这一切有个大前提,那就是破解循环梦的谜题。 循环梦成了我和小妖鹿之间最大的精神壁垒,此谜题破解不了,我一步都别想靠近她。 我给夏日梦发了个信息。夏日梦是清醒梦大神里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在信息里,我把循环梦的特点都和他说了,问他有没有办法。 夏日梦很快回复,说这种梦他遇到过,很麻烦。循环梦的特点不在循环,而在于逼真,完全是现实经历的截取。而且截取的是记忆最深刻的事,做梦者就算有瞬间的觉察,也会被情绪洪流所淹没,从不想醒来到不能醒来。 “那怎么办??”我问。 夏日梦道:“对付此类梦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法门,你需要找到自己的方法。对了,清醒梦群里有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委托。” “收费吗?”我问。 “当然。学清醒梦也不能为爱发电啊,”夏日梦回复一个笑脸:“我查一下这些委托,有没有这种循环梦的案例,你可以深入调查一下,或许能找到一些破解法门。” 我回了一声,“好”。 现在本来就没什么事,索性拿出所有精力来研究这个循环梦,算是攻研主题。 对小妖鹿放下了感情,但责任不能放,还是要救她出来。就算她死心塌地跟着那些人做什么,我也要当面锣对面鼓和她说清楚,而不是现在这样,连句话都没有。 晚上我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刚收拾完,夏日梦发来了信息,问我现在在哪。 我告诉他在重庆。夏日梦发来语音:“那正好,在重庆你坐轮渡到宜昌这个地方,那里出来了一宗疑似循环梦的案例。事主正在四处求救,在各大论坛都发了帖子。清醒梦有情报组,已经记下了联系方式,你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我回了个“好”,查看轮渡时间,提前在网上预定了明天的船票。 夏日梦发来了联系方式,到宜昌后,联系一个id叫璐瑶的女孩。 第二百六十六章 疯了的女人 来之前我没想到,接头的女孩璐瑶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 她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清秀,唯一的遗憾是看不到女孩应有的朝气,眼角眉梢透着倦意。 我没心思泡妞,她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你在网上说,你表姐出事了,具体说说吧。”彼此介绍后,我点燃一根烟,问出第一个问题。 本来在终南山已经戒了烟,不过最近愁事太多压力太大,又捡了起来。烟瘾越来越大,每天两包打不住。 璐瑶咳嗽了一声,用手扇着烟,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她有个表姐名叫马莉,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疯了,而且有一定的暴力倾向,发生过对家里人进行攻击的事件。 现在她丈夫带着孩子已经回父母那里住了,房子里只有马莉一个人。 璐瑶从小和这个表姐感情深厚,就搬过来照顾,但相处一段时间,她也有点呆不住了,不光是害怕表姐的暴力倾向,而且那个家里…… 璐瑶轻轻说:“家里可能有鬼。” 我被烟呛了一下,“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真的有鬼。算了,我不说了,别影响你的判断。对了,你会做清醒梦?” “联系你的人怎么说的?”我问。 璐瑶道:“他们说你是清醒梦高手,会进行梦疗,我不太懂。那个清醒梦群挺权威的,我打听过,他们都很厉害,就试试吧。反正看不好不给钱,他们是这么说的。” 我看着她。 璐瑶赶忙说,开玩笑的,会有劳务费的。 我脸上没有笑模样,让她头前带路。我问她为什么要找清醒梦高手,抓鬼应该找法师。 “我表姐变神经病最开始就是因为做了一个怪梦。” 到了居民区,宜昌面水背山,远处延绵的山丘,风景还是不错的。 进了小区,这里应该年头很久了,居民楼灰蒙蒙的看不出原色,大白天就跟生了一层雾瘴差不多,让人看着会产生抑郁。 进了楼直上五楼,璐瑶打开一户住家的门,没等进去,里面传出一股怪味儿,我皱着鼻子闻了闻。 “这是我表姐身上的味道,我经常给她洗澡擦身子,可总是冒出这么个怪味儿。” 璐瑶正要进去,我按住门把手,把她拉到近前。 璐瑶有些慌乱,“你干什么?” 我凑近她的肩膀,仔细闻了闻,“你身上没有。” 璐瑶舒了口气:“我也以为自己有,毕竟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味道会串的。但很奇怪,味道只属于我表姐一个人,没有传到我身上。刘先生,没想到你挺专业。” 我笑了笑,正要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笑声发飘,是女人的咯咯咯笑,然后自言自语,好像在和谁说话。 门缝里黑乎乎的,听到如此鬼气森森的声音,我后脖子有点发凉。 经过小妖鹿这件事的洗礼,我原以为自己超脱了,可碰到实事,本能的生理反应还是控制不住。 在璐瑶面前,装也得咬牙装下去。 我心里非常害怕,表面装镇定,咳嗽一声,然后把门开大。 这时璐瑶的手机响了,低头看了一眼说:“刘先生,你先进去看看我表姐的情况,我要下去接个人。” 说着,急匆匆下楼去了。 她这么一走,楼洞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留在原地也不是。我真是没有勇气进去,可等璐瑶回来看到我还在原地,肯定会瞧不起的。 怎么办? 寂静的楼道里温度似乎在下降,我感觉一种刺骨的冷意,无意中往门缝那里一撇,吓得我差点没从楼梯滚下去。 门缝里贴着一张女人脸,披头散发的,正在里面盯着我,眼睛瞪得很大。 “你,你好。”我磕磕巴巴说。 女人什么都没说,忽的一闪,消失在黑暗里。 突发这种状况,咬着牙也得往里进了。我打开门走进去。 里面是客厅,女人并不在,大白天的没有开灯,光线极为晦暗,原来拉着厚厚的窗帘。 提鼻子闻闻,那股味道越来越浓。 我心中疑惑,这个叫马莉的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她做了循环梦,陷入了梦境里,也不至于出现这种状态吧? 我小心翼翼穿过客厅往里走,卧室传来了女人声,好像在轻声哼唱什么歌曲。んttps:// 我站在卧室门口,身体紧绷,小心推开一道缝隙,看了进去。 里面黑糊糊的,女人身材窈窕,穿着家居粉红色的睡衣,正在织毛衣。 我很久没见过有人打毛衣,这种手艺居然还有这么年轻的女子会。 我没吭声,继续观察。 她一边打毛衣一边哼唱儿歌,说话很温柔,好像对面坐着一个小孩子。 我就有点心里发毛了,扫了一圈屋子,没什么家具,一张沙发,一个大衣柜,一张桌子,一张双人床,连把椅子都没有。 双人床看上去像是给孩子睡得,被单和枕头都是小孩喜欢的童话图案。我大约猜了出来,这个女人的丈夫带着孩子已经走了,这里恐怕就是孩子的卧室。 正观察着,女人忽然停下手,转过头看我。 我吓了一跳,汗毛竖了起来。女人坐在黑暗里,眼睛竟然全是眼白,笑嘻嘻地说:“乖儿子,妈给你织毛衣了。” 她站起来,拿着手里的毛衣踉踉跄跄走过来,动作很是僵硬,两条腿还双拐,走起路来像喜剧演员模仿半身不遂。 我往后退了一步,她来到门前,歪着头在笑,全是眼白的眼睛里,散发出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首先肯定她不是在看我,也不是在看我身后的什么东西,她确实在对着某样东西说话。我有种强烈感觉,和她对话的那个东西,并不存在我现在这个世界里。 我突然明白了,一个想法冒了出来,这个想法竟然让我遍体生寒。 这个女人此时此刻正在做梦,现在的她正在梦游。 她和几天前的我一样,陷进了梦境里,找不到梦和现实的出口,在无限循环里迷失。 如果不想办法,她可能会困住一辈子。 有一样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那就是循环梦最严重的状态,并不是沉睡,而是梦游。 精神困在梦境里,身体还在现实中,两者通过冥冥之中的联系,在彼此联动。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又是一个出马仙 我转了很多念头,想救治这个女人不是不可以,只要把着她的手睡觉,进入梦境,看看到底遭遇了什么,才好对症下药。 不过这些只是想法,现在还是赶紧撤吧,我有点害怕了,等璐瑶回来再说。 我刚要走,女人推开门一把拉住我的手,在笑:“孩子不要走,这里只有妈妈才能保护你。”她的声音压低:“他们都是坏人,他们不是亲人。” 我忍不住一甩手,却甩不开,手腕被抓得紧紧的。 女人把脸凑过来,我快吓尿了,那一双大眼白实在吓人。她是女人,我不可能动粗,只好互相拉扯,我们拽过来拖过去的。 女人抬起另一只手,手里握着一根织针,银白色,又长又细,对我扎下来。 我吓得没脉了,心里叫屈,这样的人不送到精神病院吗,留在家里给社会添了多大的麻烦! 我退在墙角,她表情凄厉,织针对着我的右眼扎下来。 就在这危机关头,外面门开了,璐瑶和一个人走进来。那人看到情形不好,身形极快过来,手起掌落一掌砍在女人脖子上。 女人眼睛一翻,摔了下去,那人反应极快,没等落地抱在怀里,熊抱起来进了卧室。 我坐在地上,心腾腾乱跳,璐瑶过来扶我起来,也吓得不轻,问我有没有事? “你这个表姐太邪门了。”我擦擦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 真想一走了之,可这么走了,追踪小妖鹿的线索就断了。 璐瑶和我走进卧室,那人已经把女人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我这才看清,此人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留着长头发,一张脸细长,跟鞋拔子一样,眼睛又小,配在整张脸上,好像一条狗。 虽说刚才帮我解了围,但这个人的长相实在不讨喜,一副讨打模样,看他就不讨厌别人。 我勉强说道:“谢谢你了。” “都是混江湖的,别这么客气。”此人张口就是一嘴地道的东北话,像粮食酒一样糙。 “你姐姐这样怎么不送精神病院呢?”我仍然心有余悸。 “我觉得不至于。”璐瑶解释:“她发病时间不长。有朋友跟我说,送精神病院就再出不来了,没有病也得待出病。” “她现在已经有很明显的暴力倾向,再这么下去,连你都危险。”我说道。 “我知道,我再想想吧。”璐瑶在犹豫,十分为难。 “哥们,介绍一下,我叫陈大龙,东北人儿,开堂出马的。”鞋拔子脸主动打招呼。 “又一个出马仙儿。”我烦的不行,毕竟陈亚洲的阴影还在。 陈大龙听出我的口气不善,呵呵笑:“怎么的哥们,对我们这一行有看法?” 我摇摇头不说话。 陈大龙道:“你呢,你叫什么?” 他的口气也开始不爽。 “刘海洋。” 我们两人谁也不说话,卧室里光线阴暗,气氛压抑起来。 璐瑶赶紧咳嗽一声,指着床上昏迷的女人说:“这是我的表姐马莉。前些天她做了个噩梦,从那时候开始情况就不对劲儿,精神越来越不好了,尤其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 患者马莉发生了一次梦游事件,进到孩子的房间。 马莉的丈夫在睡梦中听到了哭声,赶过去一看,马莉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往墙上撞,头上都出血了。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んttps:// 自打那件事之后,她丈夫带着孩子回父母住了。丈夫的意思是,直接把马莉送精神病院完事,而璐瑶觉得还有挽救的机会,最重要的是,整件事透着蹊跷。 马莉家族从来没有精神病史,就是她爸爸脾气直了些,爱骂人,这也不算什么反常的毛病。马莉突然发病,原本过得好好的,因为一个梦就疯了,属于急症,应该好治。 璐瑶全网撒贴,各大论坛都发了求救帖子,便有了我的上门。 陈大龙开始问询一些细节,这些我都不怎么关心,整件事已经清楚了,我有自己的打算。只要给个机会,和马莉一起睡觉联梦,我就能进入她的梦里探听虚实,到时候该怎么办心里就有数了。 我背后也有团队,钱三串和佳佳是左膀右臂在身边,夏日梦也是一条好汉。我是信心满满。 陈大龙检查起房间里的细节,这摸摸那看看,来到衣柜前正要开门,我实在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璐瑶,你出来一下。” 璐瑶对陈大龙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陈大龙衣柜也不查看了,闷哼一声,坐在沙发上掏烟抽。 我和璐瑶来到客厅,我低声跟她说,我是清醒梦的梦疗,陈大龙是东北开仙堂看事的,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璐瑶叹口气:“我又不能把人家撵走吧。” 我本想说先让他看,我晚点再过来,忽然一想不能让他先看。陈大龙是东北开仙堂的,有一套自己神神鬼鬼的手段。如果让他先做法,必然会节外生枝,我再接手就麻烦了。 我说道:“今天晚上我来给你表姐治病,进行梦疗,能不能让陈大龙明天再来?” “什么意思?”璐瑶问。 “我们法门不同手段不同,各治各的,彼此冲突。这就像中医和西医一起开药,病人肯定顶不住。再说了,他那套东西我不喜欢,能不能今晚儿让我先来?我如果不行了,明天再让给他。到时没效果,我甘愿退出,一分钱不要。” 这时门开了,陈大龙走出来:“行!今晚就让给你,我明天再来。” 我大怒:“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呢?” 陈大龙冷笑:“兄弟,你不敞亮啊,背后叨叨咕咕,有什么拿到台面上讲嘛。” “好。”我点点头:“我对出马仙那一套不是很信任。” “我们用你信任吗?你是个什么东西?”陈大龙用手指着我说。 我真的恼了:“你是不是没上过学?家里人教没教你不要用手指人?” “不好意思,我小学文化,初中没念完就出来开堂口,怎么的吧。” 我们之间战火升级,璐瑶没想到会这样,赶忙打圆场。 陈大龙闷哼一声:“如果不是老朋友打电话过来求助,我又恰好在成都,谁他妈愿意大老远解决这些破事。懂不懂什么叫出马不过山海关?这么远的地方,极耗我的法力。” 我嗤了一声冷笑,“哎呦我的妈啊,说得跟真格似的。” 陈大龙不怒反笑:“兄弟,早两年你这么说话,现在你已经躺地上了。好了小妹妹,明天我再来,今晚看他折腾,你最好别死在这儿!” 第二百六十八章 山村之梦 陈大龙摔门走了,我对璐瑶道:“这样的江湖神棍,以后小心点,别乱往家里领,真要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璐瑶无奈摇摇头,客客气气地说:“刘先生今晚就拜托你了。” 我们约定好,今晚九点我再过来。 辞别出来,我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然后洗了个澡,没敢睡觉,怕晚上睡不着。 我坐在窗下吸烟,想着晚上的事,现在对马莉的梦境一无所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越想越是心绪烦乱,索性玩起了手机。天黑下来,我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面馆,勉强对付了一口。 心绪不宁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九点,我过去赴约。 璐瑶把我领进屋,低声说,马莉被陈大龙砍了一脖子之后,一直就没醒,躺在床上始终是昏迷状态。 我来到床边,手在马莉鼻子前探了一下,还有呼吸,而且比较平稳。我又翻开马莉的眼皮,里面不是白色眼白了,眼球在有节奏的动,确实是在梦里。 璐瑶问下一步怎么办。我让她帮忙,我们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马莉搬到床里,外面留出一人位置,待会儿我要在这儿睡觉。 白天被马莉暴力攻击,还心有余悸,我告诉璐瑶待会儿入睡之后,一定要在旁边盯着,不管我这一觉睡得有多长,你都不要打瞌睡,如果出现意外赶紧叫醒我。 被我这么一渲染,璐瑶很紧张,脸色有些发白。 我到卫生间接了一杯凉水,告诉璐瑶一旦出现意外,马上用凉水泼我!如果我还不醒,你就想办法吧,是掐是拧是扇大嘴巴,随便。 “会,会发生什么意外啊?”璐瑶牙齿咯咯打架。 说实话我也怕,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上,我说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都交待完了,看着睡在床上的马莉,真是打了退堂鼓。她现在的模样,很像一具僵硬的尸体,就算有呼吸,也挺吓人的。 我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我可以通过肢体接触进入别人的梦,如果碰的是死人呢?死人确定没有梦吗? 以后或许可以试试。 屋里本来阴暗,我没有说话,在胡思乱想,璐瑶越看越害怕:“刘先生,刘先生,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咱们开始吧。” “嗯。”她答应一声。 我脱了鞋,没敢脱衣服,径直躺在马莉的身边。 马莉就这么直挺挺的,面朝上闭着眼,两只手放在体侧,我扫了一眼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往外挪挪,侧个身子。 刚把身子侧到那边,就看到璐瑶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我很不舒服,左右怎么躺都难受,便跟她说,你别盯着我看。 璐瑶苦笑:“不是你让我盯的吗?” “行吧。”我深吸口气,干脆平躺,双眼慢慢闭合,在闭上的瞬间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衣柜,没有关实,虚掩着门。我记得陈大龙白天的时候,想打开柜子察看,因为我们发生了口角,他便没有看。 柜子里有什么呢? 我想起身看看,可现在正躺在床上,算了,懒得折腾,睡吧,一切答案都在马莉的梦里。 我握着马莉的手,冰冰凉,真的跟死人一样,腻歪劲儿甭提了。 小妖鹿啊小妖鹿,我为了你算是拼上一切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找到你…… 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相当不实,很焦虑,这所房子也带来了强烈的不安全感,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再一个马莉有暴力倾向,她一旦梦中惊起,给我来那么一刀……我直接就废了。 好歹有璐瑶盯着,但这么个小女子能起多大作用呢,还不得而知……我全是杂念,在一片混乱中勉强睡了过去。 进入梦中,我开启清醒梦模式,意识恢复的时候,场景是在一条深山里的土路上,我所在的位置是一辆马车。 黑夜里群山延绵,马车颠簸,有个车老板正在甩鞭子,马走得很疲惫,车速很慢。 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马莉,她比现实里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瘦瘦弱弱蜷缩成一团。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身黑衣服,面目阴沉,头上还扣了一顶脏兮兮的鸭舌帽。 两人都不说话。 我坐在那里感觉气氛很压抑。 好半天,男人道:“为什么不把孩子抱来?你奶奶就想看看你的儿子,那也是她的大孙子。” “孩子还小。”马莉低着声,很怕很怕地回应着。 “待会儿你自己跟奶奶解释。”男人训斥。 从这个口气来看,这个中年男人应该是马莉的父亲,现在是爸爸训女儿。 我靠着马车的墙角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默默观察,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破坏这个梦境的走向。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进了一个山村,四面阴风,村里灭着灯,黑黑沉沉的,看不到一户人家。 车老板停下车,我们三人从车上下来。 中年男人走在前面,马莉跟在后面,我默不作声在最后。 到了一户农家院门前,里面几间大瓦房都亮着灯。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妈,妈!我们来了。” 就听瓦房里传来咳嗽声,一扇木门推开,从里面颤巍巍走出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满头花白,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拄着拐,颤抖着声音说:“莉莉吗,是莉莉来了吗?” “奶奶,是我。”马莉有些激动。 老太太颤颤悠悠开了院门,眼睛高度近视,四处看着,模样真是让人可怜。 “莉莉在哪呢?” 中年男人低声厉喝:“有没有眼力见,赶紧过去搀你奶奶!” “奶奶,我在这儿。”马莉快走几步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絮絮叨叨:“我在这儿好多好多年,可想可想你了,听说你有孩子了?” “是个小男孩,”马莉说:“两岁多。” “没抱过来啊,让我看看。”老太太脸皱如桃,额头爬满了皱纹,颤着声说。 “我没抱,我,害怕。”马莉低声说。 “你怕什么。”中年男人一把扯过她:“我和你奶奶能害你吗?我们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是让你把孩子抱来看看,你怎么不抱?” 马莉想再解释,老太太的脸色变了,本来那叫一个慈祥,突然变成恶狠狠的模样。嘴皱在一起,双眼能淬出毒针!死死盯着马莉。 马莉吓傻了,倒退了几步。 中年男人和老太太一起凑过去,用手指着她:“把孩子抱来!把孩子抱来!” 看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走了过去,我要对这个梦出手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梦中唤醒 马莉被她爸爸和奶奶纠缠,拽着要进农家院子,我看不过去,走上前大喝一声:“住手!” 三人停下来,马莉她爸爸看看我,又看看老太太,似乎以她马首是瞻。 老太太阴森森地上下打量我,又看向马莉问:“他是谁?” 这个过程看着流畅,其实违反常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老太太第一眼看到我,如果想问我的身份,可以直接问我,但她没有问,而是转过头去问马莉。 我有比较丰富的清醒梦经验,能凭直觉察觉到哪个细节不对劲。 这个细节引起我的注意,但其后意味着什么,一时还想不到。 马莉有些恍惚,使劲儿地看我,然后茫然地说:“我见过你。” 我心里一咯噔,没有说话,此时此刻颇有些诡异气氛,哪哪都不对劲儿。 马莉走过来:“我一定在哪见过你,在哪呢?想不起来了。在哪呢……” 忽然间场景变了,我出现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行走在颠簸的山路中,夜色当空,到处都黑沉沉的,勉强能看到远处延绵的山脉。我坐在马车一角,车上还有马莉和她爸爸。 我有些惊疑,怎么回事?又回到了梦刚开始的状态。 马莉她爸爸,那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服,头上扣着一顶脏兮兮的鸭舌帽。马莉是二十出头的姑娘,瘦瘦弱弱,蜷缩在车子一角。 “你为什么不把孩子抱来?你奶奶就想看看你的儿子。”中年男人说。 马莉很怕很怕,低声回应:“他还小。” “待会儿你自己跟奶奶解释。”男人喝道。 马车颠簸,在山中走了很长时间,进了山村。村子黑森森的,四下无光,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我们下了车,来到一处宅院前,里面亮着灯,男人扯着嗓子喊:“妈,来啦。” 里面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呦,莉莉吗,是莉莉来了吗?” 马莉非常激动:“奶奶,是我。” 从院子里出来一个老太太,正是先前那个,满头银发,戴着厚厚的眼镜,手里拄着拐杖,颤颤悠悠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莉莉,莉莉在哪呢?”她声音发颤着说。 男人低声厉喝:“有没有眼力见,赶紧过去搀你奶奶!” “奶奶,我在这儿。”马莉快走几步扶住老太太。 老太太絮絮叨叨说:“我在这儿好多好多年了,可想可想你了,听说你有孩子了?” “是个小男孩,”马莉说:“两岁多了。” 我在后面看得胆战心惊,整个过程完全是上一遍复刻,我像是落进了一段录像,反复播放。 我想起月下山崖私会小妖鹿的梦境,和现在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段梦境在不断地重复,不停地重复。 我没有轻举妄动,大脑激烈思考,在寻找破解这种循环梦的方法。 世间任何事,哪怕再匪夷所思,都有正反两面性,它能自成体系,一定就会自我坍塌。 问题是如何找到这个谜题的答案。 这时又发生了情况,马莉被奶奶和爸爸拽着,使劲儿往院子里拖。 先前第一遍的时候,我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出手的。此刻转念一想,不如不动,看看这个梦继续往下怎么发展。 马莉哭了,特别害怕爸爸和奶奶,使劲儿挣扎,坐在地上。那两人,一人拉着一条胳膊,拖死狗一样把马莉往院子里拽,哪有半分亲情。 马莉紧紧抓住院门大哭,“我不去,我不去,你们杀了我,我也不去,我不可能把孩子交给你们。” 话音一落,场景变了。 我出现在一辆马车上,车老板吆喝着老马,鞭子啪啪抽着。马莉蜷缩在一角,对面坐着戴破帽子的中年男人。 我靠,这个梦又开始第三遍。 我汗津津的,生出一个极为可怕的结论,马莉从发疯到现在,其实一直都在梦里,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这个梦的内容单调得让人可怕,坐马车进山村,遇到她奶奶,老太太和她爸爸要她的孩子,然后硬拖着进院子。 我凝思苦想,梦的开头是在马车上,结尾是院子口,如果从中间打断呢? 比如说,此时此刻,我把马莉从马车上带下去,会发生什么呢? 我反而不慌了,如果真是这个规律,同一个梦反复上演,反而不急着去尝试什么。我决定再观察一轮。 车子果然进了山村,我们来到院子口,她爸爸招呼奶奶,两人出来对马莉一顿恶狠狠的数落,然后拽着马莉进院子。 如果这里结束后开启了下一轮的循环,我就要按自己的想法开始试验了。 马莉在地上拖着,死死抱住大铁门,带着哭腔说:“求求你们了,别折磨我了,求求你们了。爸,奶奶……” 突然,情况好像不一样了。 院子口有个狗窝,狗窝里跑出一条黑色法斗。这法斗还挺可爱的,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毛衣,毛衣上插着两根织针。 我心里一抖,这条狗穿的毛衣,不正是现实中马莉织的那件吗? 我有点糊涂了,梦境和现实在这一刻融合,问题极为棘手,从单维单线升级到多重多维。憾凊箼 我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正琢磨着,猛一抬头,突然看到马莉、她爸爸还有她奶奶冲了过来,奔着我来了。 织针在老太太手里,她白发蓬乱,眼神恶狠狠的,过来拿针扎我。 我吓得退了几步,却如陷泥潭,两条腿灌铅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 老太太用织针扎我胳膊,给我疼的直叫唤,老太太说:“让你多管闲事,让你多管闲事……” 我疼得惨叫,脸上突然一凉,一切都在远去和模糊。我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璐瑶。 璐瑶拿着空杯,水一滴不剩都泼在我的脸上,我从床上坐起来,身旁的马莉竟然也醒了,手里拿着针。 我再低头看,自己的胳膊鲜血淋漓,扎破好几个洞,血都流出来了。 璐瑶吓得脸都白了,蹲在地上牙齿咯咯作响。 我一翻身从床上下来,忍着疼把璐瑶护在身后,惊恐地看着马莉。 马莉的双眼没有眼白,她看看手里的针又看看我,突然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做梦了?” 我和蹲在地上的璐瑶对视了一眼,感到极为惊奇。 璐瑶小心翼翼问:“姐,你醒了吗?” 马莉呼吸急促,我赶忙道:“璐瑶,赶紧开窗通风!” 第二百七十章 第一个梦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钟。 马莉从沉睡中醒来,璐瑶不害怕了,更多是惊喜,没想到我真能把马莉弄醒。我们三人把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打开,通风放气,让清冷的夜风吹进来,一扫阴霾。 我让璐瑶用热水器烧了热水,先让马莉洗澡,身上那股子怪味清洗一下。 都收拾利索了,天空蒙蒙亮,我们三人坐在沙发上。 我胳膊上的伤口不算深,简单处理之后,有些隐隐作疼,其他没有大碍。 织针是怎么落到马莉手里的,这些琐事我不想追究了,她又开始昏昏欲睡,很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再睡过去,趁着现在有意识,有什么就赶紧问。 “马莉姐,你现在什么感觉?”我问。 “困。想睡觉。眼睛睁不开。”马莉窝在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困,好像上次醒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姐,我现在带你出门,咱们出去溜达溜达……” 马莉摆摆手,“瑶瑶,你不懂我现在的感觉,困到极致。不管在哪我都会睡过去。”说着,眼皮开始往一起合。 璐瑶非常紧张,抓住我的胳膊哀求:“刘先生,我姐姐到底怎么了?” 我做个手势示意她冷静,然后问马莉,还记得不记得事情怎么开始的。 马莉虚弱地说:“我爸爸过世一年了。” 我一惊:“你爸爸过世了?梦里的他和你奶奶……” 马莉勉强抬起头,声音发飘:“我怀疑他们两个是来找我索命的,他们是从阴间来的,托梦索命的。” 璐瑶紧紧靠着我,脸都白了。 我说道:“你冷静点,咱们从开始回忆,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一开始是做梦,梦见了过世的爸爸,他要带我回老家,然后拽着我进院子。我特别害怕,潜意识告诉我,如果进去就出不来了,我也会死去。”马莉断断续续说:“我拼命挣扎,然后醒了……从做这个梦开始,我生活里一切都乱了套。” “怎么讲?” 马莉神色迷茫:“我出现了很多幻觉,本来好好在家坐着,整个房间突然变成魔窟,出现很多虫子和蛇,还有癞蛤蟆和蝙蝠。我特别害怕,和老公说了,他说我是有孩子之后的抑郁症。他带我找心理大夫看过,还做了催眠,都没用。除了幻觉外,我越来越嗜睡,晚上睡得很早,白天也不醒,偶尔醒过来自己都糊涂了,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然后有一天,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从那件事开始,我觉得自己就一直在梦中没有醒来。” 我问什么事。 “我老公和孩子还没离开家,对,那时候应该还没走。我在客厅的沙发坐着,对,就是咱们现在坐着的沙发……然后,我听到了敲门声。” 她说到这儿,门突然“砰砰砰”响了。 我和璐瑶都没有心理准备,瞬间吓毛,后脖子汗毛都起来了。 外面门就这么响着,我和璐瑶谁也没起身去开门,傻在原地。 马莉继续说:“……我过去开门,门外是一辆马车,爸爸站在车下对我说,我来接你,咱们走吧。然后我就上了马车,我们离开了家。后来进入一座山里,我问爸爸去什么地方,爸爸说带我去找奶奶。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我意识到不对劲儿,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个念头马上就过去了。” 这时敲门声没有了。 我擦擦冷汗。璐瑶像是怕冷一样,紧紧挨着我。 马莉继续说:“然后我反反复复做一个梦,我在马车上,马车在山里,开往老山村,奶奶和爸爸在。他们在问我要孩子,没有孩子就拖我进院子……”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靠在沙发上,要睡过去。 我赶紧招呼璐瑶去卫生间接凉水,等拿着凉水出来,马莉已经睡着了,似乎还有一丝意识。我喊着她的名字,马莉嘟囔出什么话,我把耳朵凑过去,好不容易才听清。 “柜子,遗像……” 她彻底睡了过去。我心凉了半截,马莉睡觉没有闭上眼皮,半开半睁,一片眼白,看不到一丝黑色。 我浑身冒冷汗,像是被某种无法描述的阴郁所环绕,呼吸不畅。 这时“哐哐哐”又是一顿砸门,璐瑶带着哭腔喊我:“刘先生,刘先生,门又响了。” 我深吸口气,指挥她开门。 “我害怕。会不会表叔带着马车在外面?我们也要进表姐的梦里了。”璐瑶吓得语无伦次。 我拍拍她,拉着她一起往门口走,璐瑶被我拖着没办法,跟在后面到了门前。 打开门锁,门外站着一个人,冷冷看着我们,正是陈大龙。他极为狐疑上下看我,又看看璐瑶,没有进来,皱着眉说:“你们搞什么鬼?” “你怎么来了?”我舒了口气,此人虽然讨厌,但总比死人坐着马车强。 “今天早上我心绪不宁,怕你真死在这儿,赶紧来看看。毕竟是朋友托我办的这档子事,出了意外我面子不好交代。” 陈大龙推开我,走进屋里,提鼻子闻了闻:“空气好多了,你们开窗放风了?” 他来到沙发前,蹲下来,手指放在马莉的鼻子前,测了一下鼻息,然后指挥我和璐瑶把她抬到屋里去。 我本来不打算动,璐瑶一个女孩艰难扶起表姐,陈大龙根本不帮忙,我实在看不过去,只好忍着气,和璐瑶一起把马莉抬到里面的床上。 陈大龙道:“昨晚你是不是看完了?” “怎么?”我问。 “到我了吧。”陈大龙道:“从现在开始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了。时间别在这浪费,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以顺道去成都看看。” “你管我呢。我不能走。” 我确实不能走,现在似乎摸到了循环梦的破解关口,只要再给一些时间,哪怕一晚上就行。我就能找出规律。 马莉的事对我有双重意义,第一是找到破解循环梦的办法;第二是马莉制造梦境的缘由。 黑熊曾经和我说过,循环梦这种手段并不是人能造出来的,这是来自非人类的技能。所谓非人类,就是精怪。 只有破解了这种类型的怪梦,才能找到小妖鹿。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口角 我和陈大龙言语不对付,又要发生口角,璐瑶不耐烦了:“我脑子都快炸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了?我请你们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打架的,你们如果这样就全走吧,我不用你们!” 我和陈大龙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置气的孩子。 陈大龙道:“按照协议,这位刘先生该撤了。有他在,我不好伸手。刘先生请吧。” “走我是肯定会走的,我还要检查一样东西。” 我径直来到衣柜前。马莉再次入睡时,曾经说过一个词,那就是“柜子”。 我打开柜门,里面很干燥,下层堆着一些衣服,上层有个隔板,放着一张遗照。 遗像不大,是黑白色的,照片上是一个男人,阴沉沉看向照片外面。憾凊箼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男人正是马莉梦中的爸爸。 遗像两侧各有一根熄灭的残烛,一个果盘摆在前面。果盘摆着一些水果,都已腐烂,苹果表面一层白毛,闻着气味说不出的难闻。 璐瑶和陈大龙走过来看,璐瑶惊叫一声:“这是表叔。” “是马莉的爸爸?”我进行求证。 璐瑶点点头:“他过世两年了,没想到遗像放在柜子里。不对啊,好像很久前马莉姐提过一嘴,说遗像和骨灰一起放在殡仪馆,怎么拿回来了?” 我若有所思,难道马莉的怪梦和这张遗照有关? 我伸出手去拿照片,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住手!” 我吓了一跳,喊话的正是陈大龙。他面目凝重,盯着遗像道:“不要碰!我能感觉到很重的阴气。这张照片有问题。” 紧接着他恍然:“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张照片出了问题,马莉被家鬼迷住了。” 我和璐瑶面面相觑,我呵呵笑:“又开始装神弄鬼?” 陈大龙狠狠瞪了我一眼,“砰”把柜门关上,严肃地说:“刘先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请撤离现场。我要开始工作了。” 我本来想把昨晚循环梦的事和他们说说的,可陈大龙一直往外撵我,再主动给他提供情报,我贱不贱啊?! 我冷笑:“好,看你怎么办,明天我再来,你别死在这儿。” “哈哈哈。”陈大龙干笑了三声。 一直沉默的璐瑶忽然说:“陈先生,你要白天作法吗?” 陈大龙有些奇怪这个问题,摇摇头:“白天不方便,我要开堂请老仙儿上位,晚上找个没人地方。” “白天不做了呗?”璐瑶问。 陈大龙有点摸不着头脑,“嗯”了一声。 璐瑶一只手拉着我的胳膊,一只手拉着陈大龙的胳膊:“你们都是我请来的高人,大家能不能好好相处?我不希望看你们打架。这样好不好,中午我在海底捞请两位吃饭,大家一起坐坐。” 别说璐瑶这小女子挺会办事。我们大老远过来,也该吃她一顿饭了。再说我昨晚还负了伤…… 陈大龙略一沉吟,看看我,说了声“行”。 这顿饭我是真想吃,可不愿意和陈大龙这等货色坐在一起。我闷闷地说:“我不和跳大神的一起吃饭。” “你说什么?!”陈大龙冲过来要揍我。 璐瑶带着哭腔:“刘先生,你就给我个面子行不行?我昨晚一宿没睡,盯着你和表姐,我好困,好累,好害怕。你们这样打架,我真的好累好累,咱们一起吃个饭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陈大龙想说什么没说,闷哼一声去察看柜子里的遗像。 女孩哭的梨花带雨,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勉强点点头。 约好了中午相见,我先回酒店休息。 到了酒店房间,我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别看梦里一顿折腾,其实本质上还是睡觉。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我,晚上做清醒梦,梦里也是头脑思考的状态,和白天没什么两样,那我得到休息了吗? 这种问题没有答案,个人有个人的感悟,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 我迷迷糊糊靠着床背打盹,正睡的时候,非常清楚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哥哥。” “嗯?”我惊了一下,睁开眼,间里空空荡荡。 我坐起来深吸了口气,声音听着像小妖鹿,痴痴坐了一会儿,认为是幻听。看看表,时间不早了,已经到了中午,洗了把脸出门。 来到约好的海底捞门口,陈大龙和璐瑶已经在了,两个人聊得挺欢,我就有些不爽。走过去打了招呼,璐瑶这女孩情商很高,一手拉着我的胳膊,一手拉着陈大龙,进到火锅店。 我们找好了座位,菜和肉开始上,璐瑶笑嘻嘻说,你们敞开了吃,今天我买单。 我客气说麻烦你了,让你一个女孩家请客。 “我们现在是商业关系,我们是受雇来办事的,委托人请吃一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用不着你假惺惺。”陈大龙毫不客气。 我对这个人一点没有好感,冷冷看他一眼。 气氛剑拔弩张,璐瑶又开始打圆场,虽说吃饭,可我和陈大龙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也不说话,只有璐瑶说来说去。 我叼着烟眯缝着眼想事,突然“啪”一声脆响,原来是陈大龙拍了桌子,他面带寒霜:“姓刘的,我是东北人,东北人敞亮,憋不住话,我是个直性子,咱们今天就把话摆在桌面上说,你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我看着他。 “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看到我就这么大仇恨,就像我杀了你亲爹一样?” 我本来想直言说出自己的感受,可这小子满嘴喷粪,我顿时大怒:“你出门刷不刷牙,你们那的人都像你这么没素质吗?” “别说那些没用的。今天咱俩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 “好。”我点点头:“实话跟你说吧,我女朋友现在离开了我,就因为你们东北一个跳大神的。” “什么跳大神,我那是出马仙,出马,懂不懂?和跳大神两个职业。”陈大龙生气。 我摆摆手:“我管你们那个呢,你们都是神棍!出马之后,被精灵邪魔附体,人都变坏了,一个个跟神经病似的。我女朋友就是让你们这号人撬走的。” “哦,”陈大龙呲着牙笑:“原来是同道中人给你戴绿帽子。你这样的人,说句实话,活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一百遍都行,你就是活该!怎么的,想打我,姓刘的,我这么跟你说吧,今天你要打我,我都不带还手的。还一下手我是你孙子!你把我打了才好呢,我就可以喜提路虎了。”陈大龙一脸贱样,鞋拔子脸嘿嘿嘿笑。 我站起来,璐瑶赶紧拉我,我一把挣开,指着陈大龙:“本来想告诉你一个线索的……你死不死的,我等着听你今晚倒霉的消息。” “哎呦,我是吓大的。小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陈大龙不屑一顾。 “我走了。”我饭都没吃,转身离开海底捞。 第二百七十二章 作法失败 我回到酒店,饥肠辘辘,只好点了份外卖。下午一个人在宜昌溜达,晚上接到璐瑶的短信,她告诉我,她和陈大龙一会儿去山里作法。 信息里没有邀请我,当然了,八抬大轿请我都不去。我告诉璐瑶,盯着点陈大龙,别让他胡作,大晚上你们进到山里,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你们孤男寡女的……还有你表姐那边怎么办? 璐瑶回信息说,马莉还在家里昏睡,没事,陈大龙只是带走了遗像。 我顿时来了兴趣,这小子竟然带遗像上山,想干什么?出于作家的本能,我有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不过我和陈大龙闹得这么僵,不可能过去旁观。 我回了一句,祝他好运,然后关了电话。 回到酒店房间,我靠在床头出神,我和陈大龙无冤无仇,确实不应该这么没礼貌。但这些天遇到的事太刺激我了,女朋友小妖鹿跑了,我被同样是出马仙儿的陈亚洲背刺了一刀,加上陈大龙那副尊容实在不敢恭维,诸多因素掺杂在一起,导致我失态。 现在心平气和想想,隐隐觉得有点对不住陈大龙,就算不喜欢他,也用不着恶语相向。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了过去。梦中我回到重庆的独门独院,院内是白沙,小妖鹿一个人趴在沙上,身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纱布,若隐若现的。 我慢慢走过去,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小妖鹿抬起头看我,脸色苍白如纸。 她哭着说,哥哥,救我,救我。 “你怎么了?”我蹲在她的身边。 小妖鹿喃喃地说,我疼,身上好疼。 我掀开她身上的纱布,露出下面的肌肤,这一看之下,遍体生寒。 小妖鹿白皙的皮肤上爬满了鲜红和鲜粉的彼岸花。 彼岸花形状特殊,花瓣很细,酷似尖针,看着就邪性。彼此相连,生满了小妖鹿的整个后背。这些不是纹身,是真正的花,一阵风吹来,鲜红色的花瓣在轻轻摇摆。 我泪如泉涌,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她的皮肤。 小妖鹿轻轻说,哥哥,救我,我好疼。 那些彼岸花开始生长起来,从后背往下长,爬过腿到了脚,而上面过了脖子,到了脸。 小妖鹿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满了彼岸花,极为妖异。 她张开嘴,嘴里也开着一朵硕大红花,娇艳欲滴,仿佛吸收了小妖鹿所有的精气神。 “我是一个,培养皿,我不是人。” 小妖鹿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 我伸出手抓她,一抓之下捞了个空,下一秒钟醒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看看表才下半夜四点,回想刚才的梦境,我是头疼欲裂。 “鹿鹿,你在哪呢?我一定要救你出去。”我心里不是滋味,心若刀绞,双手抱着脸。 “鹿鹿,你在哪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太想你了。”我的眼泪出来了。 好一会儿恢复了平静,我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我产生了极度的不安全感。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电话铃突然爆响,我打了个激灵,一股不祥之感袭来。 接听电话,里面传来璐瑶的哭声,“刘先生,不好啦,呜呜,我该怎么办?” 电话里还有风声,好像在野外,背景音有些嘈杂。 我彻底清醒,问怎么回事。 “刚才作法,陈大龙晕了过去,躺在地上不起来了……香断了,香炉倒了,天太黑了……只有我一个人,我害怕。” 我让她说慢点,突突突机关枪一样,什么都没听明白。 “你能来吗?呜呜,我一个人好害怕,我害怕。” 我深吸口气,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再说璐瑶一个女孩在荒郊野外不管不问,也不是人干的事。 我问她现在在哪,我马上出门打车过去。 璐瑶说这里有信号,发一个定位过来。 我赶紧下了床,草草披了外衣,鞋都没提好从房间出来。现在不到凌晨五点,外面还是黑天,我怕一时打不着车耽误时间,让酒店前台帮忙叫来一辆车。 车到了,我把定位的位置给司机,司机有些诧异,可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犹豫了一下,还是带我去了。 我在路上不断给璐瑶发信息,让她不要慌张,先守着陈大龙,我已经在路上。 璐瑶不断发来语音,都是哭音,说自己害怕,背景无一例外都是狂风。 专车司机严肃起来,问我用不用报警,我告诉他不用,先去看看再说,到时候免不了还要麻烦你帮忙。 司机真不错,说没有问题。 大概四十分钟,我们到了一片山区,这地方又深又黑,大晚上零星有鸟叫,更显幽深。我和司机下了车,司机非常谨慎,从后备箱掏出一根棒球棍。 他递给我一个大号手电筒,让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 我们两人离着大概一米多的距离。我知道他也在担心,这是不是一个局。 不过现在这种绑架专车和出租车司机的事几乎绝迹了,如今付款都是扫码,很少用现金,绑了司机也没用。 行吧,他怎么放心怎么来,人家能答应过来帮忙已经够意思了。 我不停和璐瑶通着电话,才知道上山还得走一段。我暗暗叫苦,陈大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做个法跑深山老林也就罢了,还要钻那么深。 这时司机打了退堂鼓,说他回去在山下等着,我赶紧许诺一笔钱,告诉他山上有人晕倒了,需要帮忙,我自己弄不过来。 司机冲着红包的面子,勉强跟在后面。 走了小二十分钟,路过一片坟地,夜色深沉,鬼火飘荡,司机脸色都白了。这时拐过一片山道,终于看到了璐瑶。 她蹲在地上,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陈大龙,显得孤独无助,非常可怜。陈大龙两条腿拖在地上,跟个死人一样。 地上铺着硕大的塑料布,杯碗狼藉,香炉倒了,洒了一地香灰。 最恐怖的是,马莉爸爸的遗像倒扣在塑料布上,应该是浸了水,遗像后面洇湿了一大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敢不敢赌 看到这个场景,司机都有点吓傻了,他紧紧握着棒球棍说,你们在搞什么。 “师傅,就是他。”我指着昏迷的陈大龙,“咱俩一起抬他下山,我会给你加钱的。” 我来到璐瑶前,那么大的姑娘抱着个男人,羞不羞死了,这时候没心情计较这些。我蹲在她面前,璐瑶痴痴傻傻,眼神散乱。 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机从她的手里掉在地上,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我“哇”一下哭了,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 我问没事吧,她哭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山里起了风,阴森森的刺骨之寒。 司机说,我们赶紧下山吧,这里不能久呆。 我和司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抬着昏迷的陈大龙下山,璐瑶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收拾,打包拿着。 我们上了小路正准备下山,璐瑶还站在那里。我心里着急,喊道,你干嘛呢? 璐瑶脸色苍白,看着地上的一样东西,呼吸特别急促。 我只好把陈大龙先放下,让司机等着,重新折回来,女孩这样也不好发火,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璐瑶指着地上的遗像:“我,我不敢拿,你,你看。” 天空阴云密布,有雨点落下来,我心情焦躁,接过璐瑶手里的手电照过去。遗像本来是倒扣的,现在翻了过来,面朝上。 黑白照片上的男人面色阴沉,表情有些凶恶。 我扫了一眼心里揪得慌,不想再看,赶紧蹲下用破布包上。 “我们来的时候,照片上表叔的眼皮是耷拉着,”璐瑶像是冷极了,浑身发抖:“现在睁开了。” 深夜荒山,冷雨飘摇,我实在没心情去细看一张遗照。我告诉她,晚上花眼了,别多想,先出山再说。 我们一行人冒着小雨,好不容易来到山下。把陈大龙放在地上,司机掏出车钥匙开车门,这时黑暗里车的下面“嗖嗖”窜出好几只小动物。 具体是什么也看不清。 像黄鼠狼也像是小型的松鼠,窜到旁边的山林里不见了。我们互相看看,我都有害怕了。 司机发动好车子,再折回来一起把陈大龙抬进后驾驶座,让璐瑶坐在旁边,好来照顾。 这时山里起了大风,衣服都透了,我冻得鼻子不通气。把陈大龙安顿好,从后车门出来,转了一圈到副驾驶,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地上的脚印。 这些脚印是刚才小动物留下来的,黑暗中,手电光亮照过去很是明显。我心里一动,蹲在地上看。 司机喊我赶紧上车。 我手都冻僵了,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勉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进了车。司机打开远光灯,不敢开得太快,慢慢发动车子往山外走。 山风大作,车窗关着都能听到风声,雨下来了,雨刷器来回甩动水珠,车里亮着橘黄色的灯光,暖暖和和的,终于有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全感。 车上没人说话,司机全神贯注开着车往外走。 我抬头看看后视镜,璐瑶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陈大龙依然昏迷着,靠着女孩。 我掏出手机看着刚才的照片,晚上光线不好,不过脚印还是看清楚了。我心念一动,又去搜了搜,果然和想的一样。 这些动物脚印,是狐狸的。 也就是说刚才从我们车子底下钻出来的那些小动物,是狐狸。一说到狐狸,我就浑身不舒服,小妖鹿就是被老狐狸精迷了心智。 经过推论,混淆梦境和现实的循环梦,并不是人造出来的,而是精怪,其实就是狐狸精。 我脑子快速思考着,突然有人“啊”的一声尖叫,吓得我后脖子汗毛都竖起来了,司机一脚刹车,车子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让我往前闯了一下,幸亏系着安全带。 “妈的,不要命了,不知道开车吗?”司机回头看,刚才发出尖叫的人是璐瑶。 璐瑶垂着头,长发披散下来,挡着脸,情形有点奇怪。 司机看看我,我一摊手也不知道什么状况,司机要继续发动车子,璐瑶抬起头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别开!” 吓得我们一哆嗦。 璐瑶的脸整个变了,也可能是光线原因,感觉毛茸茸的,而且下巴发尖,像是开了美颜的女主播,不过更夸张。憾凊箼 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更像是一只动物。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吓得差点跳起来撞在车板上,幸亏有安全带绑着。 “你,你是狐狸精?”我磕磕巴巴问,巨大的恐惧袭来,不自禁打了几个冷战。 “我不是狐狸精,”璐瑶说:“我是黄云心。” “那……是谁?” 我慢慢往后缩,悄悄开了安全带的绷簧。司机看我这么做,他也这么学,我们做好了随时弃车的准备。 璐瑶说:“我是陈大龙堂口老仙儿的分堂堂主,专门从事安保工作。有邪灵在车上下了咒,车子再往前走,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外面雨越来越大,前车窗看出去,车灯头照亮了一片区域,是平平坦坦一条山路,看不出哪有危险。 或许是有滚石?我又看看两侧山体,已经被加固过了,外面有防护网,不可能有滚石。 司机也不信,可现在僵住了,车子就停在路中间。司机咳嗽一声建议说,就算不开走,把车子挪到右侧行不行,现在停在路中央,如果来了车,甭管正向还是逆向,都非常危险。 “不行!”璐瑶尖着嗓子说:“车子熄火!一步也不准动!熬到雨停,我们才可以走。” 车里的气氛极为压抑,谁也没有说话,司机频频看我,满脸的苦涩。我内心是不好意思的,人家大老远过来担惊受怕,其实跟他没有关系。 我对璐瑶说:“我能相信你吗?怎么能证明你是陈大龙的堂口老仙儿?难道你不是狐狸精伪装的吗?” 璐瑶笑了,一脸的邪相,眼角眉梢吊起来:“你可以赌一把。是信我,还是不信我。” 我凝视着她,她回看着我,时间一长我有点不敢看了,想避开眼睛却不想认输,咬住牙继续死死盯着看。 璐瑶带着笑,也不回避,目光阴森盯着我,眼珠子都是绿色的。 就在这时,突然从山下开来一辆大货,车灯头跟小太阳一样,照的我们车里顿时亮了起来。 大货明显看到了我们的车,猛摁喇叭,司机想发动车子赶紧避开。 璐瑶就这么看着我,歪着脑袋,颇有挑衅的意味,那意思是你赌不赌? 我把手按在司机的手上,轻轻说:“大哥,不动。” 司机脸都吓白了。此时大货呼啸着开了过来,越来越近,车头灯把我们的脸全部照亮。 第二百七十四章 沟通精灵 货车呼啸而来,快到近前时,猛地打了个方向盘,勉强从我们侧面开过去。货车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 我们三人谁也没说话,看着货车过去。 我暗暗舒了口气,手心都是汗,司机吓得哆嗦,手和脚早已僵了。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风还很大,璐瑶慢慢闭上眼睛:“可以开了。” 司机如蒙大赦,赶紧发动汽车,打了好几次火才打着,车子以龟速行驶在山路上。 璐瑶把眼睛全闭上,虚弱地说出一串数字。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璐瑶轻声说:“大龙和堂主老仙儿封在梦里,找这个人来,刚才是他的电话。” 那串数字我一个都没记住,谁知道是电话号码啊。我让她再重复一遍,璐瑶闭着眼半躺在后座,我轻轻推了一下,身子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知觉。 我汗如雨下,心噔噔的跳,坏了,真的坏了。 “黄云心,黄云心……”我叫着她的名字。 璐瑶突然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我。 我心中大喜,赶紧说:“黄云心,你刚才说的那串电话号码太快了,我没记住……” “刘先生,你说什么呢?”璐瑶奇怪地问,揉揉太阳穴:“哎呀,头好疼。” “黄云心……” 璐瑶看着我:“你说什么呢,我是瑶瑶,什么云心?” 我心往下沉,坏了,黄云心恐怕已经离开这个附身了,她走了。我对着狭窄的车厢说:“黄云心,如果你还在,就给我点提示,刚才的电话号码我没记住。” 重复了两遍,没有任何反应。 “兄弟,兄弟,”司机脸色苍白地说:“你别说鬼话了行不?让我先把车开回市区,有什么话你们过后自己研究,行不?我胆子小。” 车他在开着,我们几个人的命在他手里捏着,他咋说咋是吧。 接下来的路程有惊无险,在狂风中终于驶出山区,顺着小高速一路回到市区,最后来到马莉住的小区。 马莉还在家躺着呢,还不知道她这头会出什么事,简直是千疮百孔焦头烂额。 下了车,我给司机转了五百块钱,司机还有点不满意呢,嫌少。他把东西拿下车,招呼都不打,开车就跑了。 我背着昏迷的陈大龙,璐瑶拿着那些东西,我们艰难到了马莉家里。幸好这段时间马莉还在睡觉,并没有醒。 屋里关门关窗,我提鼻子一闻,先前那股子怪味又回来了。 有两间卧室,我考虑了一下,背着陈大龙进了马莉所在的房间,两人并排放在一张床上。现在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璐瑶累的手都酸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地上,摊开塑料布,林林总总一大堆。 我们淋了一身的小雨点,毛巾简单擦擦,我蹲在地上挨个看着这些法器。有香炉,长明灯,黄刀纸这些,我还找到了一张大红纸写成的榜单,被风吹得撕开了。 上面写着陈大龙堂口的堂主老仙儿,名叫黄元武。 我把榜单小心翼翼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找水杯压上。榜单别看是一张红纸,实际是老仙儿的寄居地,对于一个出马仙的堂口来说非常重要。 璐瑶把其他东西收拾好,只是有一样东西不敢碰,那就是遗像。 遗像上的男人是马莉的爸爸,已过世一年有余,马莉最近做的怪梦,都和这个男人大有关系。梦里的他对待自己女儿凶神恶煞一般。 我把遗像拿起来,看到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此人的生卒年。这个男人叫马建成,按照生辰和死亡时间推算,年龄不大,才五十五岁。 我拿着遗像看了片刻,总觉得这个男人在恶狠狠盯着,实在难受,便把遗像倒扣在柜子上。 璐瑶忽然道:“刘先生,你过来闻闻陈大龙身上的味道。” 我走过去凑近闻了闻,大吃一惊,陈大龙身上也出现了和马莉一样的味儿。 璐瑶脸色不好看,轻声说:“他们两个人身上都出现怪味儿了。” 我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叨:“黄云心,你如果还在,就给我点提示,那串电话号码是什么,我真的没记住,实在是不好意思。” 念叨了两遍,忽然屋里起了一阵看不见的风,榜单轻飘飘吹落在地上。我和璐瑶都害怕了,榜单明明压在水杯下面,就算有风也吹不动。 我捡起榜单,上面一个堂主的名字颜色很是艳红,视觉效果凸出,那名字正是黄云心。 我有些明白了,黄云心其实能听到我的声音,但她没有办法沟通,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在告知什么。 在山上时,她可以附身在璐瑶身上,现在不行了,说明她出现了某种状况,或是璐瑶已经不适合附身。 怎么办,怎么才能和她沟通上? 我心念一转,难道是做梦。靠梦境我可以和人联梦,还从来没尝试过和一个精灵联梦! 我心砰砰跳,似乎触摸到了一扇从来没见过的未知大门。 我把榜单收起来,告诉璐瑶我去另一个屋里办点事。 璐瑶有些害怕:“刘先生,你要做什么,你别留我一个人啊。” 我看看沙发,叹口气说:“你也知道我是梦疗,现在陈大龙和你姐姐都陷入昏睡中,今晚有的忙了,我要去梦里找他们。” 璐瑶从沙发上站起来,一顿操作,这是个折叠沙发,摊开了是张小床。她到另一个房间找来了枕头和毛巾被,跟我说,就在这里梦疗,别让她自己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我握着榜单脱了鞋正要躺下,忽然想到一个关键,差点忘了问。 “陈大龙是怎么出事的?”我问璐瑶。 璐瑶来到一堆法器里,好半天扒拉出来一张卷起来的纸筒,里面裹着什么东西,长长一条,大概成人中指长短。 她拿过来递给我。 我狐疑着一层层打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这一看后脊背都发凉。这是一枚铁钉子,又扁又长,钉身长满了锈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应该是年代很久远了。 看着这东西,我有种本能的抗拒,特别膈应。 我问这是什么。 “棺材钉。”璐瑶说:“遗像夹层里发现的,陈大龙就是在山上拿着这个做法的时候,突然昏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破梦 棺材钉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但不敢乱碰。我是来破案的不假,但不是来玩命的,首要原则是自己别出危险。 我把棺材钉放在一边,然后躺在沙发上,告诉璐瑶盯着一点,我要睡觉入梦了。 璐瑶其实也很困,她折腾了一宿,神经都快绷断,还是坚持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回来帮我盯着。憾綪箼 我握着榜单,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门口,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陌生的美女,头发盘起来,长得挺漂亮,看着有点像混血儿。 我疑惑地说:“黄云心?” 美女点点头,一张口就是东北苞米茬子味儿:“哎呦呵,你还挺厉害,居然可以梦中通神。” 我舒了口气:“是你附身的璐瑶?” “嗯。”黄云心点点头:“我是陈大龙堂口的分堂主,能力有限,上一次身已是极限,法力耗尽就上不去了。话说回来,你还真是笨,我告诉你电话,记不住吗?” “你说的太快了。” “那我再告诉你一遍……算了等那人来了,黄花菜都凉了。你带我去找陈大龙吧。” “怎么去?”我疑惑地说。 “真笨,还是睡觉做梦呗。我告诉你,陈大龙和堂主黄元武被封在马莉的梦里了,我必须要去救他们。正苦于法力不够,你就来了。”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去救他们?”我说。 黄云心指着我,“……好,你说吧,需要什么条件,只要把他们救出来,我会和陈大龙要的。要多少钱?” “和钱没关系。”我说道:“我不喜欢你们这些精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少废话。你既然能来找我,就说明你想做这件事,无非就是条件,说吧。”黄云心哼了一声。 我说道:“我需要一个精怪造梦,我需要一个样本来破解非人之梦。我的条件就是,你以后跟着我,不要跟着陈大龙,做我的梦中精灵。答应了,我就去救人。” “放屁吧你!”黄云心没想到我能提出这样的要求,浑身气得发抖:“无耻小人!色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看中我了,想霸占我的身子!” 我笑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我对非人类没有任何兴趣。反正要求摆在这儿,你答应跟着我,我就带你救人。” 黄云心思索了片刻:“我答应没用,必须堂主和香童同时发话,而且你要考虑好后果,我是上了榜单的,要跟定这个堂口,如果中途退出去,算是背叛,要接受惩罚承担骂名,连带着我们堂口和你也会不共戴天!” 我心一横,道:“无所谓。我有自己的目标,其他都无所谓。” 黄云心点点头:“好。你想清楚就好,现在带我去吧。” 我告诉她,我必须醒来之后,肢体接触陈大龙,才能进入他的梦里。在这里去不了。 黄云心从房间出来,面向门口双手合十,默默垂目,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手一晃,把头上发髻剪断,落下一撮青丝,放在门口。 然后发丝自燃,烧个精光。 黄云心披散着头发看我:“我已和堂口断绝了关系,如果跟不了你,我就成孤魂野鬼。” 我默不作声。 黄云心道:“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总要表明个态度吧。” “现在我说什么都没意思。态度不是向你表明的,而是用实际行为做出来的。” 黄云心点点头,我眼前开始模糊。 缓缓睁开眼,还躺在沙发上,一个轱辘坐起来,再低头看榜单,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黄云心的名字从上面消失了。 我招呼璐瑶帮忙,把沙发抬到床旁边,我再躺了下去,然后一只手握住陈大龙的手,慢慢睡了过去。 梦中我开启了清醒梦模式,出现在一辆马车上,车老板把鞭子甩的啪啪响,老马倔强往前走。 马车颠簸,四周是黑沉沉的山脉,山路空寂。 我看了一眼马车,马莉蜷缩在一角,爸爸马建成坐在对面,戴着一顶脏兮兮的帽子,脸色阴森……场景太熟悉了,我再一次进入马莉的循环梦里。 奇怪的是,我没看到陈大龙。 这时有人说话:“我们进来了吗?” 我侧头去看,黄云心也在,就坐在旁边。现在的情形很奇怪,马车不大,挤了我们四个人,外加前面一个车老板,空间却没有显得很逼仄。 每个人在狭窄里感受到了宽松,很难形容这个感觉,这种事只能发生在梦里。 “你能感觉到陈大龙在哪吗?”我问。 黄云心眯缝着眼睛,好一会儿道:“他们不在这儿,在很远的地方,我形容不上来。” 做不了什么,等陈大龙现身再说吧。 马车一路颠簸进了深山,来到死气沉沉的荒村。我们下了车,跟着这对儿父女来到院子口。 还是重复的梦境,马建成喊着妈,院子里出来一个老太太,正是马莉的奶奶。三人一番对话之后,奶奶和爸爸拽着马莉往院子里拖。 马莉拼命挣扎,紧紧把着铁门,黄云心看不下去,上去要帮手,我一把拦住她,摇摇头说不行,让这个梦进展完,它还会重新开始的。 黄云心着急地说:“我不是为了救这个女人,我感觉到了陈大龙就在院子里。” 我一惊,“他在院子里。” 黄云心要说什么,场景突然变化,眼前再清晰时,我们又回到了马车上。 深夜深山,马车走在孤独的山路上,冷风森森,夜鸟偶然鸣叫,更显孤寂。 马莉蜷缩在一角,她爸爸马建成戴着破帽子坐在对面。 黄云心极为震惊,惊疑地说:“这个梦又重新开始了。” “告诉你了,这是一个循环梦。”我说:“从这里开始,到拖进院子结束,不停在重复。” “既然如此,陈大龙是什么时候进的院子呢?”黄云心问。 我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想打破这个梦,必须找到破解之法,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有什么不能打破的,我现在就能破。”黄云心走到马建成身前,冷冷地说:“喂!” 马建成抬起头看她。 下一秒黄云心飞出一脚,直接把马建成从车上踢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重置 黄云心没和我商量,自作主张一脚把马建成从车上踢下去。 马建成在马车下看我们,下一秒钟几乎是无缝衔接,我们又回到了马车上。车老板在前面懒洋洋甩着鞭子,夜空下连绵群山,马车孤独在山中缓慢前行。 马莉缩成一团,她爸爸马建成坐在对面,阴沉着脸,戴着一顶破帽子。 黄云心坐在旁边,我们对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梦境重头又开始来一遍。 孤寂的山路上,马建成指责马莉,马莉特别委屈,黄云心“腾”的站起来,快步来到马建成身前,一脚把他从马车上踢下去。 我呲牙,这个小妮子真是惹祸精,带她来干什么。吃一百个豆不知道豆腥,弱智也能看出来,只要中途破坏这个梦境,便会从头再来。 果然场景凝滞了一秒钟,马车走在山路里,马建成依然在车上。梦境又再来了一遍。 “你傻吗?”我不客气说:“你踹他一脚有什么意义?” “孤例不成例。”黄云心说:“至少需要三个样本,我才能确定规律。” 我冷笑,她甚至不是人类,智商果然低……没等我反应过来,黄云心大步流星走到马建成近前,一脚飞出去,又把他踢下马车! 场景凝滞了片刻,这期间马莉说了一句话,还没说完,梦境随即重置。我们又回到开始的模样。 黄云心拍拍手:“好了,我不踹了。事实证明,这个梦境中间被打断,确实会回到开始状态。” 见我不说话,她大大咧咧说:“咋了,生气了?” “不是。”我摇摇头:“我不至于这么任性,我在想一件事。刚才你踹完马建成之后,马莉说了一句话。” “什么?” “她说你们不要总欺负我爸爸了。后面还有话,可惜没说完,梦境便重置了。”我道。 黄云心“哦”了一声,看着马莉大声说:“我们不会欺负你爸爸的。” 马莉看着我们,脸色迷茫,似乎在回忆哪里见过,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久未谋面的朋友。 她一出现这个神色,场景凝滞了片刻,瞬间之后梦境再次重置。 我和黄云心坐在马车上,我们面面相觑,喉头咽了下口水。 “我发现一个规律,”黄云心凑过来低声说:“马莉一旦自我意识觉醒,梦境就会重置。” 我点点头,刚才的情形很明显,我们没有打断梦境进程,黄云心只是尝试和马莉沟通,这个梦都被强行重置。 我冥思苦想,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儿,就在眼前,却摸不到踪迹。 黄云心忧心忡忡说,这个梦境的设计者太过阴毒,从来没见过这般狠辣的手段,做梦者困在循环梦里,只要有了自己的自主意识,开始怀疑这个梦,马上就会触发梦境重置机制,强行重启,还原到原始状态。 困在这样的梦里几乎无解,循环到死。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不对劲儿的地方,一拍大腿,引发了马莉的注意,黄云心赶紧按住我的手,示意小点声。 她的手细腻柔软,碰了一下像是触电,我看了她一眼。黄云心有些慌乱,调整态度:“你小点声,引起马莉注意,又要重新做梦了。” 我点点头,低声说:“刚才马莉说了一句话,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她说‘你们不要总欺负我爸爸。’”黄云心道。 我说道:“你不觉得这句话有个字很耐人寻味吗?” 黄云心在我的启发下,猛然想到了,试探着说,“是‘总’字。” “对。”我说道:“梦境虽然重置,她的意识也在重置,但记忆还保留着。” “我有点不懂了。”黄云心说。 我没法和她解释,自己也是刚刚悟到这个道理,意识像是临时文件,而记忆是磁盘空间。每次梦境重置,只是把意识的临时文件清除,可还是会写进记忆里。 也就是说,马莉是记得每一次重置的,这个储存进了她的记忆里。 这一点能不能利用一下呢?我绞尽脑汁。 这时马车停在黑森森的村口,车老板停下车,众人从车上下来。马建成背着手走在前面,马莉跟在后面。我和黄云心在最后。 黄云心低声道:“我在想一件事,陈大龙和我们黄堂主哪去了?他们也进入这个梦,但是去哪了呢?” 我苦笑摇头,完全没有线索。 黄云心道:“这个循环梦其实有漏洞,陈大龙和黄堂主一定是找到了某个切入点,但不知为什么被困在这里。” 我们来到院子口,马建成扯着嗓子喊“妈”,院子里颤巍巍走出一老太太,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拄着拐杖,正是马莉的奶奶。 马建成和他妈开始指责马莉,让她把孩子带来,马莉害怕,两个人把她往院里拖拽。 马莉把着铁栏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挣扎。 她奶奶恶狠狠地说:“你不来也行,把孩子抱来!” 马莉更是不可能答应,只是哭,嘴里喊着:“爸爸,奶奶,你们不要逼我。” 梦境到这里会产生两种走向,一个是再次重置,一个是从院子里跑出一只穿着毛衣的黑色法斗。我屏息凝神,想看看这个梦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黄云心喊了一声:“大龙,是陈大龙!我发现他了!” 我正想问他在哪,场景凝滞,这是要开始重置了。 黄云心以极快的速度向院子冲去,就在她跨入院门的一瞬间,场景无缝转场,发生了变化。我揉揉眼,我们又回到了马车上,车老板甩着鞭子。夜空阴沉,四面是连绵苍山,马车的轱辘吱吱呀呀走在空无一人的山路上。 马莉蜷缩成一团,马建成戴着破帽子坐在对面。 我看看身旁的黄云心,她脸色苍白,磕磕巴巴说:“我们又回来了,梦境又重置了。” “意料之中。”我说。 这个梦吧,你说有多大的杀伤性也不至于,但一遍遍重复,一个环节没处理好,就打回起点再来一遍,太折磨人了。 时间就这么浪费了。我不清楚梦中时间和现实是怎么个关系,可这么一圈圈循环,谁也受不了。 “我刚才看到陈大龙了。”黄云心低声说。 “他在哪?” “在院子的大瓦房里。”黄云心说:“窗户有个人影在晃动,看着熟悉,我仔细感知后确定,就是陈大龙。我说怎么找不到他呢,原来进了院子。” 我摸着下巴思考,他怎么进去的? “他一定打破了这个循环。”黄云心说:“怎么才能进院子里呢?我一过去就重置了。” 憾凊箼 第二百七十七章 梦境沼泽 “梦境重置机制是自动触发,还是人为控制的?”我问黄云心。 她想了想说:“应该是自动触发的,满足一定条件就触发了。如果是人控制的,那这个人也太累了,时刻盯着梦境进程。” “也对。现在咱们得想想,有哪些条件会触发梦境重置。一个是中途打断梦境进程。”我说道。 黄云心点点头说:“还有一个是马莉觉醒了自我意识。” 我看着她,黄云心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问:“你看什么。” 我回过神来,说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马莉觉醒会打断这个梦,那她爸爸和奶奶呢?他们只是工具人吗,有没有自我意识呢?” “他们已经死了啊。”黄云心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是鬼?” “我不知道,你觉得呢?”我问。 黄云心看看马车上的马建成,摇摇头说:“我能感受到马莉的气息,但感受不到她爸爸,她爸爸根本不是亡魂。她爸爸如果是鬼,我可以感受到的。” “真是工具人?”我猜测:“这个梦里难道除了马莉之外,出现的其他人物都是工具。”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黄云心说:“如果让马莉进到院子里呢,会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我苦笑:“我经历好几次,这个梦就到她拒绝进院为止。如果想改变她的决定,就要影响她的思维,这一影响又把重置机制激活。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不对。”黄云心凝思苦想:“陈大龙是怎么进院的?” 我摇摇头说,想不出来,莫不如做个试验,等老太太再从院子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冲进去。 马车终于到了山村,众人下了车,按照梦境进程有条不紊的进行,来到了院子门口。 马建成喊着“妈”,院子里颤巍巍出来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来到铁门前,推门而出。 爸爸和奶奶又开始数落马莉,然后拖着马莉进院子,马莉又哭又闹在地上挣扎,就是不进去。 黄云心轻声道:“就是现在,快!” 我们两个从后面突然加速,往院子里冲,刚到大门口,从狗窝里钻出一只黑色法斗,穿着一件小巧的毛衣,冲着我们叫。 老太太松开手,冷冷说:“你们是谁?” 她手里像是变魔术一样多出一根织针,颤巍巍就要扎我们,我正迟疑中,黄云心猛地一推我,把我推进了院子。 我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场景突滞了一下,我心里一紧不好,梦境又要开始重置了。 下一秒钟,我还在院子里,而黄云心、马莉和她的爸爸奶奶都不见了。 院子外寂静无声,一个人都没有,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幻觉。 我愣了,从地上爬起来,铁门紧紧关闭,并没有上锁。我正要推门出去,从狗窝里跑出一只黑色法斗, 我看着它,它也在看着我,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只法斗并没有穿毛衣,而是光着身子。 在不断重复的梦里,我见过几次这条狗,从狗窝跑出来的时候,都会套着一件粉红色毛衣,而现在什么都没穿。 我有点糊涂了,此时此刻场景的错乱,让我彻底丧失了逻辑性。 瓦房里传来说话声,我对着法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穿过院子,来到里面的屋子前。 侧着身子小心翼翼,透过窗户看进去,屋里摆满了纸人和木偶。马莉的奶奶,那个老太太正背对着窗户扎纸人,木篾缠绕外面糊上层纸,借着昏黄的灯光,毛笔勾勒五官。 我扫了一圈屋里,乱七八糟一堆纸人,有大有小,这时看到了一个特殊的纸人。 我大吃一惊,差点叫出来,是陈大龙。 陈大龙从头到脚换了一身纸做的衣服,站在一面椭圆形的大镜子前。旁边还有一个纸人和他相对,那纸人扎成了女孩样子,五官没有勾勒好,看上去有点像外国人。 陈大龙和这个女纸人,在镜子前成了童男童女的模样。 这个发现把我吓得不轻,老太太莫不是个妖怪,能把人变成纸人?我仔细看陈大龙,他身体僵硬一动不动,脸上涂着厚厚的粉白,抹着鲜红的嘴唇。 难道这不是本人,只是一个高仿的赝品? 我正狐疑着,院外突然传来一个人大嗓门的声音:“妈,妈!” 老太太本来聚精会神勾勒纸人五官,迟疑了一下放下工具,摸索着旁边一根拐杖,颤巍巍站起来,非常费劲儿的样子。 说真的,我如果是第一次看到她,说不定就过去帮忙了。但我知道,这老太太恐怕是梦里最古怪的人。 老太太慢慢咳嗽着,从屋里传来,我头上冒汗,一推门自己就会被发现。墙角有堆柴火垛子,我猫腰藏在后面。 刚藏好,老太太从门里出来。 她没有发现我,拄着拐一步步往外走。我悄悄伸出头看,院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马莉,还有一个是她爸爸马建成。 也就是说,这个梦境又循环了一圈。 我藏在院子里,躲开了这个死循环!不对,我突然发现不对劲儿,院外只有马氏父女两人,黄云心并不在外面! 我头上隐隐冒汗,上一个梦境循环到这里的时候,她把我推进了院子里,自己留在外面。常理来说,她应该跟着这个梦又循环了一圈,可现在外面并没有她,她哪去了? 我手抖得不停,心跳成一个,这地方实在太古怪,怪到让我有种生理上的反胃。 我干呕了几口,浑身难受,现在现实中过去多久了,天亮了吧?祈求外面的璐瑶,千万不要把我弄醒,一切悬而未决,出了梦再进来,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好。 现在不光是马莉,连陈大龙和黄云心都折在梦里,这地方简直就是梦境沼泽,谁来了都别想全身而退。 这时院外发生了争执,还是老剧情,奶奶和爸爸训斥马莉,然后拽着她进院子。马莉死死把住铁门,就是不进来。 我看得入神,就在这时,场景凝滞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场景变化,我揉揉眼仔细看,自己坐在院子口,铁门紧闭,外面并没有他们三个人,静悄悄的。 我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来到瓦房的窗前,偷着往里看,老太太背对着窗,正聚精会神用木篾扎着纸人。 这个梦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只不过我的场景变成了院内。 第二百七十八章 纸人 老太太扎着纸人,院子外传来脚步声,我躲在柴火垛子后面,来人正是马莉和她爸爸马建成。 “妈!妈!”马建成扯着嗓子喊。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活计,拄着拐慢腾腾站起来,推门出来,一步步走到院外。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他们三人发生了口角,开始极限拉扯。 我探头仔细看,没有发现黄云心的身影,心里不太得劲儿,如今千头万绪,暂时没工夫研究她,得想办法先和陈大龙联系上。 大瓦房敞开的木门,我心里一动,趁这个时候钻进去呢? 我看看她们还在拉扯,便从柴火垛子后面出来,小心翼翼走向门口,还没走两步,场景凝滞……我暗道一声不好! 下一秒钟我坐在院子当中的地上,一轱辘爬起来,左右看看,院子外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也就是说,梦境又重置了。 我已经有了方案,待会儿老太太从屋里出来,我马上进屋,这样就能避开梦境循环。 一模一样的流程还在上演,院外传来脚步声,马建成和马莉父女来了,在外面喊着妈,老太太拄着拐棍颤悠悠出来,一步步走了出去。 时机差不多了,我从柴火垛子后面钻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大门口,“呲溜”一声钻了进去。 屋里光线晦暗,到处都堆着木扎的童男童女,天花板也吊着好几个。诡异的气氛里,我紧张到难以呼吸,如今不是害怕的时候,一旦梦境重置,一切心血都白费了。 我快步来到陈大龙旁边,陈大龙站在镜子前,歪着头双手抬起,摆着一个童男迎宾的姿势。脸上抹着厚厚的粉白,嘴唇艳红,眼睛一眨不眨,看上去就是个木头人。 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他本人,犹豫了一下,喊着他的名字“陈大龙”、“陈大龙”。他没有任何反应,表情凝固,姿势不变。 我抹了把脸,大脑中一片雪花点,不知该怎么办了。 里面的逻辑自认为盘得很清楚,可真要去做事,依然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这时外面发生争执,通过窗户看出去,奶奶和爸爸在拉扯马莉,使劲儿往院子里拖。 我使劲儿揉着太阳穴,梦境马上重置,一定要想出办法唤醒陈大龙,关键点在哪呢? 我就不信这个梦境完美无瑕,找不出一点瑕疵,像不锈钢管一样毫无缝隙。此梦一定有破解之法,关键点在哪呢? 这时,我突然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在镜子里。我仔细看向镜子,镜中映照出窗户以及窗外的情景。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我来到镜子前,侧过身仔细看,镜子里映照出院子外,奶奶和爸爸拉扯马莉的情景,马莉抱着铁门哭喊着不撒手。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我还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人,是黄云心。 黄云心站在他们三个身后。我使劲儿揉揉眼,确实是黄云心。 这丫头不管是人还是精灵,她的面相很有特点,长得有点混血儿,这种貌相很少见。 不对啊,刚才看窗外并没有她,为什么在镜子里就有她呢?我正要离开镜子去窗前看,场景开始凝滞。 镜子里映照的一切,包括我,如水纹一般波动……这个过程极快,也就是一两秒钟之后,我出现在一辆马车上。 月光如水,四面青山延绵,孤独的山路上,只有这么一辆马车前行。 车老板甩着孤寂的长鞭抽打老马,车上坐着四个人,马莉、她爸爸马建成、我,还有陈大龙。 我不禁苦笑一下,梦境再一次重置。 “找到办法了吗?”我问陈大龙。 陈大龙摇摇头:“我在这里循环了不知多少遍,完全没有办法。” “在中间破坏也不行,是吧?”我靠着后壁,茫然地说。 “什么方法都试了。出不去。”陈大龙茫然地看着月光。 “屋里呢?”我问:“屋子进去了?” “都去了,院子里、屋里,每一次都会被重置,然后回到原点,这辆马车上。”陈大龙闭着眼睛,已经缴枪了。 “如果我们现在从车里下去呢?不跟着车走。”我说。 “也没用。”陈大龙双手枕在脑后:“试了多少遍,到点就会重置,不带含糊的。” 车子进了深山,停在荒村前,我们从车上下来,来到院子口。 马建成喊着“妈”,屋里出来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陈大龙明显认输了,坐在大树下,翘着二郎腿无聊地看着事情的发生,就等着重置了。 我没有认,摸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大瓦房,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能够破解当下的迷局。 而且这个东西很可能和陈大龙有关,不知我哪冒出来的想法。 趁着那三人开始拉扯,我钻进了院子,陈大龙远远看到了,只是冷笑一下,认为我在白费功夫。 我快步来到房前,透过窗户看进去,满屋都是木扎的纸人,光线晦暗,气氛阴森。这时看到了一面落地镜,镜子很大,是老式的椭圆形,在镜子前站着一个原大比例的纸人。 它背对着我,歪着脑袋,双手做出一个欢迎的手势,一动不动。 我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个阴森的纸人应该是个极其重要的线索。我咬了咬牙推门而进,快步来到镜前。 到了纸人的正面,仔细这么一看,我的脑子嗡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纸人竟然是我?! 它的五官是用黑墨勾勒的,画的似像似不像,不过表情极传神,任谁一看这就是我,不是别人。 我浑身发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为什么我会被制作成纸人,放在这个地方? 难道我被发现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看向镜子,这时场景凝滞,镜子映像如水纹波动,又要重置。 我暗暗叫苦,下一秒钟,回到了马车上。马车“嘎吱嘎吱”往前走,车老板挥动鞭子,车上坐着四个人。 马莉、她爸爸马建成、我,还有黄云心。 黄云心担心地说:“你在院子里发现什么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着她,问道:“你去哪了?” “我没去哪啊,一直在后面跟着,怕暴露自己,便藏在暗处。”黄云心说。 我嘟囔说:“不对啊。镜子里有你,镜子外没你……” “你在说什么呢?你在院里见到了什么?”她急切地问。 “我见到陈大龙了,”我说道:“他做成了一个纸人,站在一面古怪的镜子前。” 说到这里,我忽然脑里一闪,想到极为重要的一个道具,镜子。 镜子? 第二百七十九章 找到梦核 马车穿过山林,再次来到荒村。我们进了村,来到院子前,马建成扯着嗓子喊“妈”,老太太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趁着这个工夫,我就要进院子,黄云心低声说,我也要去。 我们趁着那三人拉扯的时候,钻进了院子,以极快的速度跑到瓦房门口。推门而进,屋里阴气极盛,一面大落地镜杵在那里,镜前站着陈大龙的纸人。 来到纸人前,黄云心轻轻抚摸着陈大龙,声音颤抖:“大龙,大龙。” 这时场景凝滞,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梦境要重置了。 镜面水纹一般的波动,下一秒钟,我们出现在马车上。 马车嘎吱嘎吱往前走,车上是五个人,马莉和她爸爸,陈大龙、我和黄云心。 “大龙。”黄云心叫着。 “叫什么,又重来一遍。”陈大龙靠在马车栏杆上,“我已经认输了,困在这里出不去,你们能想办法就想吧。” “大龙,你知道我是谁吗?”黄云心说。 我和陈大龙对视一眼同时笑了,陈大龙笑着说,你是黄云心呗,还能是谁。 黄云心担忧地说:“我出现在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句话一出,我和陈大龙同时震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不出哪不对劲儿。 黄云心又看向我,用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刘海洋,我们在这里,你不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梦境重置嘛。” “你还记得上一个梦发生了什么吗?”她问我。 我有点不耐烦,还是耐着性子说,“我们到了院子,然后马家那三口人开始拉扯,梦境重置了……” “我们在屋里看到了镜子,镜子前看到了陈大龙的纸人,你都忘了吗?”黄云心着急地说。 让她这么一说,好像有这么回事,我看向陈大龙,陈大龙也在疑惑:“我的纸人?” “对了大龙,咱们黄堂主呢?”黄云心问。 “对啊,黄堂主呢?”陈大龙眼神迷茫,看着黑沉沉的天,追忆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你们两个……”黄云心担心地看着我们:“我知道了,你们把这个梦当成理所当然了,所以就出不去了。” 陈大龙问是什么意思。 马车进了山村,我们从车上下来,马氏父女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着。陈大龙“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我们看他。 陈大龙说:“我想起黄堂主去哪了,他跟着马车走了!” 我们赶紧去看马车,车老板驾着车顺原路回去了,消失在山路中。陈大龙要跟过去,我一把拉住他:“别急着动,梦境重置有的是机会,我们先到瓦房里看看。” 我们三人跟着马氏父女来到院子前,马建成喊着“妈”,老太太出来了。趁这个时候,我们钻进了院子,一路狂奔,用最快的速度来到瓦房木门前,推门而进。 屋里塞得满满的都是纸人,我和陈大龙快步来到镜子前,镜前站着一个纸人,五官勾勒的惟妙惟肖,正是我的模样。 我问陈大龙,我的纸人怎么会在这儿。陈大龙苦笑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问道:“云心呢?” 黄云心正在屋里看着其他纸人,东摸摸西瞅瞅。我走过去问,看这些干什么。 黄云心道:“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每个纸人或许都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我问。 黄云心凝神思索:“先前那个梦里,我们看到的纸人是大龙,然后梦境重置,现在看到的纸人是你。为什么会这样?” “先前你们在哪?你们是从哪来的?”陈大龙疑惑地问。 黄云心舒了口气:“大龙,你终于意识到我们是怎么来的了。” 陈大龙苦笑:“我脑子都糊涂了……像一盆浆糊一样,从开堂口出道以来,什么怪事没见过,没想到会在宜昌这个地方翻了车。他奶奶的。而且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话未止,突然场景凝滞,黄云心尖叫一声:“梦境要重置了……” 她一个箭步过去,紧紧抓住陈大龙,这一刻我心里酸溜溜的,危机关头人家是一家人,我到底是个外人啊。 这一念没想完,场景发生变化,我来到了马车上。 马车走在空旷的山路上,车老板疲倦地甩着鞭子,老马垂着头,艰难地往前走。车上三个人,我,马莉,还有她爸爸马建成。 只有我一个人,陈大龙和黄云心都不在。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他们留在屋子那个场景里没有出来。 现在大概能理出一些模糊的规律,梦境一旦重置,三个场景都要跟着一起归零。第一个场景是深山马车包括荒村,第二个场景是院子,第三个场景是瓦房。 在哪个场景重置的时候,就出现在哪个场景。也不对,我刚才就是在瓦房里的,为什么重置后会出现在马车上?他们两人为什么没有跟出来呢? 我快速思索,全然没有结果,头一次遇到一件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果然这是非人造的梦,不能用人类思维来琢磨啊。 马车进到村子,马莉和她爸爸从车上下来,我正要动,忽然转念想,如果不下去呢,跟着马车走会发生什么? 也就是想想,不敢去尝试,现在每一步的抉择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结果,还是我们三人汇合再说吧。 我从车上跳下来,车老板架着马车调转车身,顺着原路返回。 我跟着马氏父女来到院子前,马建成喊着“妈”,老太太颤颤巍巍走出来。已记不清这一幕发生过多少遍了。 趁老太太出来,我钻进了院子里,最快的速度来到瓦房门前,然后推门而进。 屋里乱七八糟一堆纸人,落地镜杵在那里,镜子前是两个纸人。 左边的纸人是陈大龙,右边的纸人是个女的,五官并未勾勒完全,看着像个外国人。我突然意识到这是谁了。憾綪箼 这个女纸人就是黄云心。 我大脑飞快运转,黄云心的纸人也出现了,只是没有画完,一旦画完呢?她会不会也像我和陈大龙一样,完全迷失在这个梦里? 好像被这面镜子分隔成两个循环梦,这边的纸人是陈大龙和黄云心,那边的纸人是我。 我意识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东西。 这面镜子,一定是这面镜子!我学习清醒梦以来,有个最基本的概念一直被各位高人重申,那就是每个梦,哪怕是最离奇最古怪的梦,都会存在一个梦核。 找到梦核,破坏它,梦就破了。 我拾起旁边的凳子,毫不犹豫对着镜子砸了下去。 就在这个瞬间,场景突然凝滞,镜面出现水纹波动,梦境要开始重置了。 第二百八十章 兵分三路 幸好梦境重置之前,我把凳子砸了出去。凳子在空中飞向镜子,不过短短一秒钟,时间似乎拉长了,凳子在这个过程里如同掉帧一般,一帧一帧前进。 砸到镜子的瞬间,场景变了……眼前再次清晰时,我又回到马车上。 车老板甩着鞭子,马氏父女还在,我已经有了计较,砸镜子应该是正确的抉择,上一次砸的太晚,正卡在梦境重置的时间点上,这次进了屋子直接开砸! 又来一遍,我真是醉了,好不容易车子进了山村,来到院子口。等老太太一出来,我第一时间冲进房子,对着镜子就是狠狠一砸。 镜面水纹波动,场景凝滞,坏了,又要开始重置了。 不对啊,镜子是梦核,破坏了应该打破这个梦的,为什么又开始重置呢?眼前渐渐清晰,我来到马车上,这次除了马氏父女外,还多了两个人,正是黄云心和陈大龙。 我竟然到了镜子的另一面。 我把经过讲述给他们两个,陈大龙凝神思索,摇摇头说:“我对梦境没什么研究,不过听你这么说,梦核应该不是镜子。” “那是什么?”黄云心问。 陈大龙苦笑:“什么都有可能,纸人、桌子、椅子、地上的笸箩木篾……甚至院子里的狗窝铁门,谁知道呢?甚至这辆马车,这匹马,都可能是梦核。” 黄云心轻轻叹口气。 陈大龙问我:“你是清醒梦高手,难道也没有招儿了吗?” “有个办法。”我说。 他们两个让我说。 我说道:“是个笨办法,从这辆车开始,我们把遇见所有的东西都破坏一遍。” 黄云心急着说:“不行,梦境从中途破坏,会导致再一次重置。” “那就重置好了,一遍一遍重置中总能找到梦核,这叫穷举法。”我站起来,越过马氏父女,来到最前面的车老板身后。 车老板穿着一身黑棉袄,天冷缩着手,胳肢窝下面夹着马鞭子,戴着厚厚的帽毡,看不清相貌。我飞起一脚,从马车上把他踢下去。 马顿时惊了,仰天长嘶,场景凝滞,一切像是慢动作。下一秒钟,我又回到了马车开始的位置,旁边是陈大龙和黄云心。 陈大龙耸肩:“我们家云心说过了,破坏梦境就会重置,没用。” 我灰心丧气,坐在那不说话。他们两人并不支持我的举动,我绝望了。 沉默中,陈大龙忽然道:“老刘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我也想出一个笨办法。” 他的办法是:我们三人兵分三路。陈大龙去山村进入大瓦房,用火点燃整间屋子,毁掉里面所有东西。 黄云心留在院子,院子里有农活的工具,拿工具砸烂院子的一切,包括狗窝驴棚,还有那只黑色法斗,也要弄死。 而我留在马车上,跟着车老板走,看看这辆马车会向哪去,然后见机下手,干掉马夫和马。 一共就这三个场景,就不信里面不包含梦核。 马车再次进入深山,我们做了深呼吸,这个梦折腾的时间太长了,我们每个人都到了崩溃边缘。 马车停下来,马氏父女从车上跳下去。陈大龙冲黄云心做了个眼色,两人跟在后面下了车。临走前,陈大龙拍拍我的肩膀,我懂他的意思,各自安好。 他们四人渐渐走远。 车老板一甩鞭子,老马调头,慢慢腾腾拖着车顺原路回去。车老板从始至终也不说话,马车在林间小路上就这么往前走着,月光如水,深林阴森,我紧张的牙床子都发痒。 走了一段时间,马车还没有走到头,山路空无一人,不知去什么地方。 来时太过紧张,没注意周遭环境,现在这么一看,发现不对劲儿了。 马车并没有顺原路回去,而是走在一条陌生的路上。我仔细一算时间,心里咯噔一下,按时间来说,现在应该到了重置点。 没有表,可能会拖后一些,但直觉上应该差不多了。 我静静等着重置的那一刻,可等了一段时间,没有重置发生。我深吸了口气,像黑暗中看到了光明一样,有门!好像打破了梦境循环。 我不敢大意,又在车上等了好长时间,终于可以确定,超过了重置的时间。 山路狭长,没有尽头,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快步来到近前,照着车老板的后背就是一脚,他猝不及防踢下了马车,摔在地上。 马没有惊,继续往前走,我静等梦境重置。 奇怪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竟然没有触发重置。马已走远,我现在面临两个抉择,一个是跟着马走,一个是下车找车老板。 我想了想,从车上跳下来,快步来到车老板面前。 马车自顾自走远了,绕过一条山路不见了踪影。车老板躺在地上,厚厚的棉袄遮着身体,头上戴着大帽子,帽毡挡着脸。 我用脚踩着他:“你是谁?” 车老板一动不动,也不回话,跟个死人一样。我蹲在地上,扒拉开帽子,露出下面的脸,这一看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车老板不是人,而是一只硕大的老鼠,尖嘴小眼,满脸都是毛,嘴上还生出几根小胡子。 我吓得腿都哆嗦,呕又呕不出来,心堵得慌。等了一会儿,他还在地上躺着,我勉强走过去一脚把他踢得翻转过来,面朝上。 我强忍着生理不适,解开黑棉袄,露出身体。应该不是一只老鼠,而是某种鼠科动物,身体有人那么大,缩成一团,眼睛紧紧闭着。 我鼓足了勇气,把手探过去,量了一下鼻息,测不到呼吸。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我站在荒山野林里,月光阴森,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马车远去,山村也没了位置,鬼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么一只疑似大老鼠的精怪。 它的身份只是车老板吗?应该没怎么简单。ganqing五.com 难道是这个梦的造梦者? 好像也不是。 我围着它绕了几圈,捡来一根树枝,捅了捅它,没有反应和死了差不多。 我再次靠近,忍着胃里的呕吐感,检查全身上下。它一身黄毛,摸起来有种绸缎感,鼻头很黑,看完了全身,愈发肯定不是老鼠。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黄鼠狼呢? 果然越看越像。 难道这个梦的造梦者是黄鼠狼?不对,陈大龙的出马堂口就是黄大仙儿,他就是拜黄鼠狼的,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突然间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这个车老板就是失踪的陈大龙堂口老仙儿,黄元武? 第二百八十一章 梦核是什么 赶马车的车老板是只黄鼠狼,我推测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这个车老板就是陈大龙的堂口老仙儿。 但是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陈大龙的老仙儿怎么会来赶马车?原来的车老板儿呢?他们进入梦之前,这个梦其实已经发生了。 我反而没那么害怕了,走过去蹲在大号的黄鼠狼前,观察着它。就是一只死动物,找不出什么线索。 我颓然坐在地上,完全绝望了。什么招儿都想了,可这里超出想象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抱着膝头,心如死灰。 一分一秒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空气在抖动,一股热焰扑面而来。 我向四周看看,整片的森林突然冒起大火,我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烧的树叶噼里啪啦作响,天空都映红了。 整个场面就像是一张三维画燃烧起来,烧得到处都是破洞。大火蔓延而来,滚滚热浪,我转身就跑,跑了两步觉察不对,又折了回来。 看着地上的大号黄鼠狼,强忍着不适把它背起来,顺着小路往前跑。 火烧的很大,迅速蔓延,我顺着山路往山上跑,跑着跑着再回头看,漫山遍野都着起了大火。 按说这是好事,死气沉沉的梦里终于增加了新元素,但对我来说又不是好事,困在山火之中,随时都有焚烧而亡的危险。 后面的黄鼠狼很沉,不比人轻多少,我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眼前阵阵发黑。 前面的路也燃起了大火,我被大火重重包围,四面八方只有一个方向没有火。我汗流浃背,背着大黄鼠狼往那个方向跑去,等到了尽头,竟然是一座高高悬崖。 我探头往下看,能看到崖底,月光照在上面,崖底是无边无际的尸体。 尸体堆积如山,每一具都穿着黑色棉袄,头上戴着毡帽,正是车老板的打扮。我把黄鼠狼放在身边,趴在悬崖边,使劲儿往下瞅。 这里不知死了多少个车老板,看不到他们的长相,无法确认是不是都是黄鼠狼。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梦境重置一次,就会死一个车老板,这些尸体便是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山火已蔓延而来,月光下,漫山遍野都是大火,唯有悬崖才是唯一逃生之路。 火很快延伸到近前,我抱着黄鼠狼步步退缩,到了悬崖边缘,退无可退,无处可逃。 大火已经几乎把整座山都烧空了,这里是最后的地方。我看看身旁的黄鼠狼,“兄弟,不管你是谁,咱俩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也罢。” 我把黄鼠狼从悬崖上扔下去,它滚落进一堆尸体里再也不见。 大火烧过来的前一刻,我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高空坠落掉进尸山,周围是一模一样的尸体,抬头上看,大火把刚才悬崖引燃了,火势滔天,黑烟弥漫。烧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我把这些车老板尸体的帽子都扒掉,果然都是黄鼠狼的嘴脸,它们长得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神态和相貌都酷似。 我的想法没有错,每一次梦境重置,就会死一个车老板,而车老板是同一只黄鼠狼。 我不再扒拉尸体帽子,没有任何意义,我踩着这些尸体往前走,脚下软绵绵的,好象在一堆烂泥中跋涉,深一脚浅一脚的废了不少力气才上了尸体最高点。 这时大火凌空而落,掉在尸山上,火势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尸体也着起了大火。 尸山一层层摞着尸体,堆成了金字塔形,我现在就在塔尖,已绝望到了极点,不想再挣扎,眼瞅着大火烧过来。 我扒开身边一具车老板尸体的帽子,从高处扔到火里,欣赏着大火舔舐而来的壮观。 这个车老板的样子,这么一看我就愣住了。 这个车老板尸体是人,并不是黄鼠狼,我发现了新大陆,赶忙把他扶正,脸朝上,这人的五官怎么这么面熟呢? 我仔细打量,不敢相眼睛,这个车老板不是别人,竟然是陈亚洲?! 我懵了,看着这具尸体发呆,又扒拉开其他尸体的帽子,基本能确定,车老板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陈亚洲,一个是黄鼠狼,再没有第三副面孔。 这时大火已经燃到了尸山的金字塔顶。我无处藏身,只能被大火吞噬……在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脸部一凉,有东西激在脸上,昏昏沉沉中马上意识到,有人在外面刺激我脱梦。 该脱梦走了。 心念一到,梦境模糊,我从这个梦里出去了。这个循环梦里,我曾经试过无数遍,无法心念脱梦,但是现在轻易可以做到。 这个瞬间心下通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陈大龙或是黄云心破解了这个梦核,循环梦打碎了! 我慢慢睁开眼,自己还躺在床上,头很沉很沉,就听到有人在说,他醒了。 我动了一下浑身都疼,有人帮我坐起来,眼前还是模糊的。有人把水拿来,我喝了一口,有了些精气神,然后用毛巾帮我擦了把脸。 我彻底清醒,视力渐渐恢复,看到了璐瑶、陈大龙和马莉,他们都醒了,在看着我。 璐瑶手里拿着毛巾,沾满了水,就是她刚才帮我擦的脸,我心头一阵温暖,这个女孩真细心啊。 陈大龙松了一口气,狠狠拍了拍我的肩膀,璐瑶以为我们又要干仗,过来劝说,陈大龙笑着说:“我和老刘已是生死之交,怎么会打仗呢?” 我艰难地说着:“我真的醒了吗?” “醒了。”陈大龙道:“你猜我们睡了多长时间?” “多久?” “整整两天一夜。”陈大龙道:“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老弟啊,你这个身体素质还得练啊。” 我不禁苦笑,睡了这么长时间换谁来都受不了,都得腰酸背痛。 这是我经历最长的一次梦境,恍惚醒来如同隔世。我颤抖着从床上下来,来到窗前,外面已是黄昏,时间对于我来说完全混乱了。 我打开窗,嗅着外面的风,浑身都在哆嗦,顿时老泪纵横。醒了,终于醒了。 陈大龙拍拍我,然后伸出手,我看着他,用他的话说,这叫生死之交。我也坚定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往日冤今日仇无从谈起,想想自己对他开始的态度,像孩子一般幼稚。 “老刘,你猜这个梦的梦核是什么?”陈大龙笑着说:“你肯定想不到。” 第二百八十二章 背后的原因 陈大龙让我猜猜,循环梦的梦核是什么。我说不知道。 陈大龙笑着说:“是纸人。” 这个答案预料之中,没什么惊讶的,陈大龙又加了一句:“是我的纸人。” 我当下就愣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因为在陈大龙之前,这个梦境就已经存在了。梦核是先于他的。 我说出疑惑,陈大龙也摇头:“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和云心烧了屋子,烧了纸人,梦境还要重置,这时我看到自己的纸人,就要烧毁。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动一下纸人,我的相关部位也要动一下。撕掉纸人的耳朵,我的耳朵也会掉下来。云心害怕了,不让我动,但我一想,如果梦核真的是这个纸人呢?哪怕我死了也没关系,你们能把这个梦破了,安全逃出去我也算没白死。所以毅然决然把纸人投进了大火里。” “然后呢?”我听得惊心动魄。 “我死了。”陈大龙笑笑:“是在梦里死的。确实是死了,先是意识模糊,然后一片黑暗,我没法说的更细,那就是死亡我知道了。” 璐瑶和马莉也凑过来听,陈大龙道:“死亡之后就是一片光明,然后我就醒了。” 我听得五味杂陈,细节对上了,陈大龙火焚梦核,然后我遇到了山火,这些元素冥冥之中都是相通的。 陈大龙问我,跟着车老板去后遭遇了什么。 我正要说,马莉和璐瑶招呼大家出去吃饭,睡了两天一夜人困马乏。客厅里大桌子上摆着稀粥和小咸菜,还有咸鸭蛋。 璐瑶说,你们才醒,肠胃受不了大鱼大肉,先吃点热粥溜一溜。 陈大龙无所谓,我更是不挑食,我们饥肠辘辘坐下来大快朵颐,吃的风卷残云。吃完饭,陈大龙让璐瑶出去买酒,这次古怪梦境死里逃生,确实应该喝点酒庆祝庆祝。 马莉去屋里翻箱倒柜,拿出她老公珍藏的白酒,给我们满上,我和陈大龙都是一口闷,喝完之后身上暖暖呼呼,喉头火辣辣的。 陈大龙再一次伸出手,我也伸出手,我们使劲儿握了握。 “以前的恩怨翻过去?”陈大龙说。 我哈哈笑:“老陈,是我不对,见谅。” 我们是添酒回灯重开宴,马莉亲自下厨炒了一盘盐花生,我们四个人,包括两个女将,都斟上白酒互相致敬。 马莉双手合十感谢:“谢谢两位,也谢我的表妹,没有你们,我这辈子就完了,这个家也完了。”眼圈红了:“两位放心,你们的大恩大德我都记下来,我会准备一个你们满意的大红包。” 陈大龙一摆手:“好说好说。老刘你还没说,你跟着车老板出去有什么遭遇呢。” 我把那段经历说了一遍,车老板从马车翻落,掀开帽毡,发现了真面目,是一只巨大的人形黄鼠狼……陈大龙“啊”的一声,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就洒了一地。 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逼问:“老刘,你再说一遍,那只黄鼠狼是什么样子的?” 我汗如雨下,身上很虚,有气无力地把那只黄鼠狼形容了一遍,看着陈大龙面如死灰的脸,已经确定了答案。 “是你的堂口老仙儿黄元武?”我尝试着说。 陈大龙颓然而坐。 我继续说下去,悬崖之底看到了尸骨如山,尸体全都是黄元武。然后说了我的猜测,每一次梦境重置,都会死一个黄元武。 陈大龙爆出粗口,猛地一拳砸在桌上,桌上那盘花生蹦起来老高,撒的到处都是,两个女孩都不敢说话了,没想到他发这么大脾气。 陈大龙咬牙切齿:“我说呢,醒来之后感觉不到我家老仙儿,一点联系都没有,神念也沟通不上,原来它……它死了。这笔账一定不能完,我要找到罪魁祸首,要让他偿命!” 陈大龙暴怒,本来想掀桌子,两个女的吓得抱在一起,我拉着他的胳膊,陈大龙是性情中人,这股火儿来了压不下去。 他跳到沙发上,拿起枕垫“哐哐哐”来回打拳击,眼珠子都红了,大声叫着:“黄堂主,我要给你报仇!” 他转身进了屋里。我和马莉、璐瑶姐妹俩面面相觑,不一会儿陈大龙背着挎包出来,一抱拳:“各位,那些宵小之辈以为我只有一个老仙儿,错!我还有一个分堂堂主黄云心,我们去报仇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我一把抓住他:“陈兄息怒,你现在去哪,你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吗?” “放心。我还有压箱底绝招,”陈大龙道:“本来我没想动用的,那是禁术,现在老仙儿没了,用不着顾忌那么多了。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除了这个堂口之外,还养了一个烟魂。” 这话一出,屋里的温度降到冰点,两个女的都吓惨了。 “我能驱使小鬼儿调查,通幽明之府,谁都藏不住的。”陈大龙拍拍我的肩膀:“老刘,咱们之间都是小事,一笔勾销,以后你来东北,我好好招待你。” 他抬脚就走。 “先别急。”我叫住他:“我给你提供一个线索。” 陈大龙有些冷静了,看了我一眼,重新回到屋里。 我说尸骨如山里,除了黄元武外还有一个人,此人名叫陈亚洲,就是撬走我女朋友的人。 我把自己和陈亚洲的恩怨简单说了一下。 陈大龙疑惑的说,“兄弟,陈亚洲背后的狐狸精,也是这次折磨马莉的罪魁祸首?” 我点点头:“应该是的,前后两个循环梦特点几乎一致。我在梦里和女朋友困在山崖,马莉姐在梦里困在山村,都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如果找不到破解之法,梦境便会无限循环,一直到永远。对于做梦者而言,几乎无解。我深有感触,在我的循环梦里,如果不是高人出手相助,我会永远困死在那个山崖上。”憾綪箼 “好毒辣的手段。”陈大龙喃喃说。 我说道:“那高人曾经带我出过中阴身,去过他们在重庆的老巢,高人当时告诉我,这些人在利用梦境制造负能量。循环梦就是他们的手段之一。” 璐瑶凑过来说:“我没怎么听懂,但大致听明白怎么回事。我有个疑问,他们为什么会盯上我表姐?” “对啊。”马莉疑惑地说:“他们为什么盯上我?” “如果不是你在先我在后,我一定认为他们是冲着我才找上你的。”我说:“现在看并不是,他们只是单纯盯上你。对了,你身上有没有纹身?我女朋友就因为纹身才被他们盯上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神仙小鬼儿 我问马莉有没有纹身,她摇摇头说自己是正经人家出身,从小便是乖乖女,从来不在身上纹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听得有些尴尬,好像说小妖鹿是不正经人一样,璐瑶咳嗽了一声,给表姐使眼色。马莉赶忙说对不起,是自己口误,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计较这件事,只是非常纳闷,为什么狐狸精会盯上她? 璐瑶道:“表姐梦里有过世的父亲和她奶奶,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陈大龙让马莉说说父亲死前有没有特别的状况,马莉点点头:“还真有,这件事说来话长。” 马莉的爸爸马建成生前是个脾气很古怪的人,很执拗,不管出了什么事总觉得自己无辜,所有错都是别人的。这种性格导致他离了婚,马莉的妈妈说什么也不跟他过了。 马建成离婚后去青城山上香,不知遇到了什么人,回来之后就说自己受到了点化。 他对马莉说,你不久后会生出一个孩子,这孩子是不祥之物,是妖物转世,来这个世界上会夺去家里人的寿命。 他严厉禁止马莉要孩子。 不知是不是巧合,不久之后,马莉真的传来了喜讯,有了身孕。马莉的丈夫乐得不行,爹妈甚至放鞭庆祝,全家上下都高兴,唯有一人郁郁不乐,就是马建成。 马建成三番五次找到马莉,要求她把这个孩子做掉,马莉不胜其扰,马建成也说不出子丑寅卯,就是强调自己在青城山受到点化,说这孩子不能要。 马莉最后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自从孩子落地,马建成没有了笑模样,在房子里足不出户。大概孩子周岁的时候,传来噩耗,马建成得了很严重的绝症,已经是晚期了。 速度很快,没到两个月,马建成形如枯槁,整个人瘦成一把骨头,躺在医院抢救,最后剩下一口气。 马莉去看他的时候,掉了不少眼泪,床前床后的伺候着,马建成说自己不行了,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希望能看看自己的孙子。 说实话,医院那地方不是孩子能去的,考虑到各种因素,孩子已经被爷爷奶奶保护起来,不让他去医院见马建成。 马莉毕竟是亲闺女,爹躺在病床上眼瞅着有上气没下气,这么一个心愿还满足不了吗。马莉发狠,回家大闹了一场,不管不顾,带着自己孩子去了医院。 医院是那么好进的?尤其重病房。手续都老鼻子麻烦了,马莉也豁出去了,带着孩子一一完成,最后终于在病床前见到将死的老爹。 马莉呼唤着马建成的名字,马建成从昏睡中睁开眼睛,此时已行将就木,体重不到一百斤,鼻孔插着呼吸管,抬头纹都开了,就差一口气。 听到小孙子来了,他勉强睁开眼。突然之间,毫无征兆中从床上暴起,病房里所有人都吓傻了,和死人就差一口气的马建成居然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他抓住孩子,手心里竟然藏着一根长针!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马莉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把孩子错位了一下,也就这么一下,保住了孩子的命。 马建成一针扎在孩子的胳膊上,血马上出来,孩子哇哇大哭。 马莉尖叫一声,抱着孩子夺门而出,马建成居然要跟出去,腿没有劲儿,整个人从床上翻下去,摔在地上。鼻孔的两根呼吸管都拽断了,场面极为恐怖。 马莉说到这里,还陷入那段回忆里,控制不住的哆嗦,璐瑶在旁边轻轻抱着她。 “然后呢,孩子没事吧?”我问。 马莉好一会儿叹口气才说:“受到了惊吓。孩子的爷爷奶奶当时在病房外,马上抱着我儿子去检查伤口,好一通化验。他们说我爸爸非常歹毒,针上说不定有什么病毒。这头正带着孩子化验,那头护士发了死亡通知书,我爸爸就这么过世了。” 陈大龙双手撑在脑后,晃着椅子看着天花板,“想不通,虎毒还不食子,你爸爸这是要干什么?扎死孩子,自己就能好吗?” “他是有怨气的。”我说道:“你爸爸得了绝症谁也不怨,和你儿子更没有关系,是他自己性格和执念造成的。情绪发泄不出去,郁结在身体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马莉捂着脸,呜呜呜哭。 璐瑶道:“我好奇怪,表叔到底是受到了什么人的点化,为什么会有这样执念?” “我质问过他,”马莉说:“他说在青城山的时候,路过一家道观,里面有个喝茶的地方。他要了一杯茶,后来打了个盹,梦见了神仙。神仙是个老太太。老太太说他妈妈,也就是我奶奶,死后并没有进地府,一直在这个老太太身边做个伴儿。老太太爱屋及乌,也可怜我爸爸,就透漏一个生死簿的天机,地府里有个很可怕的小鬼儿投胎,会抢夺马家人的寿运。这个小鬼儿就是我儿子。“ 陈大龙冷笑:“狗屁的神仙点化,一听就是邪魔恶鬼,入梦装扮成神仙,骗你爸爸的。我听前辈说过,梦里并不都是神仙指点,邪祟和清仙或者精怪都可以控梦,这种情况有很多原因,极有可能是被报复了,可以查查祖上或者亲人的阴债。前世债今世偿,冤亲债主借用这么个借口,来收你爸爸的性命而已。对上对下都有个交待。” “他的阴债为什么会报复在我的身上?”马莉着急问。 陈大龙道:“怨气无处发泄呗,在生前经常的地方游荡。一切上真天仙和神将,都不会惊扰生人,凡扰生人者,全是邪魔外道和不正之鬼。你爸爸和奶奶应该都没有进地府,也没有去轮回,而是变成了孤魂、野鬼!” 马莉脸色都白了,像纸一样。 陈大龙道:“他们生活的那个空间,需要能量补充的,这个能量就来自于梦里。你做这循环梦的背后原因就是这个,你奶奶和爸爸在抢夺你的元气,生出梦境来滋养他们。等你死了之后,他们就会把矛头对准你的儿子。” “啊,你说我儿子有危险?”马莉急着问。 陈大龙道:“破掉这个循环梦仅仅只是开始,如果不把背后势力铲除,你们一家这辈子都不得安生,什么时候死绝什么时候算。”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又开始了 陈大龙说,这件事如果不解决,接下来就是家破人亡。马莉和璐瑶吓得抱在一起。 陈大龙还重点强调了一下,我不是在吓唬你们。 马莉问他,下一步怎么办。 陈大龙道:“我还有个疑问,就是棺材钉,它是哪来的?” 马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老爸遗像里的。 陈大龙看看我:“这东西很关键,是找到罪魁祸首的线索,我需要寻找一个地方作法,请烟魂去追踪这枚钉子。” 我听得心潮澎湃,罪魁祸首就是狐狸精,陈大龙有办法找到她就太好了,找到她也就找到小妖鹿。 马莉说,这个房子不行吗,可以倒出来,让陈大龙随意作法。 陈大龙道:“必须选择远离居民区的地方,我的烟魂比较厉害,有无辜人撞见就不好了。” 马莉和璐瑶低声商量,能不能找人帮忙,寻个偏僻所在。 趁这个时候,我拿起桌上一样东西,这么一看,鸡皮疙瘩起来了,是马建成的遗像。我也是手欠,刚想把照片放下,忽然瞥到一个细节。 “你老爸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我问马莉。 马莉想了想:“大概一年多,我儿子都出生,过完周岁了……” “我问的是具体哪一天。” 马莉说:“这个我记得,我爸爸过世那天我还带着儿子去医院看他,差点出了大事,那一天永远也忘不了。是十月二十日。” 我说道:“今天就是十月十八日,这么说,还有两天就是你父亲忌日。”憾綪箼 陈大龙眉头一挑说,你想到了什么。 我疑惑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个日子不舒服,忌日有什么讲究吗?” 陈大龙道:“忌日是最好超度的日子,最好在那天能找到马建成的孤魂,进行超度,这样也算解决了后患。咱们先找偏僻地,我用棺材钉作法,找到罪魁祸首,也就找到了马建成的孤魂。” 马莉急了,这件事不能拖拉,还有两天的时间,必须要解决。 她让我们稍等,她给老公打了个电话。自从她疯了之后,老公带着孩子就回父母家住了,两口子这些日子没怎么见面。 我暗暗觉得这个老公不怎么地,老婆要死要活的,他看都不看,一直都是表妹璐瑶照顾。 马莉到另一个屋打电话。璐瑶告诉我们,马莉的老公是做建材小老板,工业区那里有个小厂房。过了一会儿,马莉从屋里出来,脸色不好看,告诉我们说,她老公不同意用厂子。 陈大龙奇怪问,他是你亲老公吧?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支持? 马莉低着头说:“他说这件事不吉利,他是生意人最在乎这些,怕厂子染上晦气。” 陈大龙气笑了,摇摇头不说什么。 璐瑶忽然道:“要不然我们还去山里,就是上次大龙你晕倒的地方。” 陈大龙有些犹豫:“那地方乱坟太多,我也是托大了,没想到会出意外。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去那了。” 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后天晚上进深山作法。 又聊了一会儿,已经到了黎明,大家都没有倦意。璐瑶买了早餐回来,我们都饿极了,吃完了饭,各自休息。 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等着明天作法,陈大龙已抱定了决心,要和罪魁祸首决一死战! 大战临前,气氛压抑,屋里没人说话,一天很快过去,天黑了下来。 陈大龙让大家早点去睡,马莉现在对睡觉有心理阴影了,生怕睡着之后再掉入梦里。她问我会不会再掉入循环梦里,论做梦我算是专家了。不过说实话,我不敢保证一定不会出事,但老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硬着头皮说没事。 马莉还是不敢睡,靠到了凌晨大家疲倦不堪,都要睡觉了,马莉这才被璐瑶劝上了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陈大龙在另一间卧室,我在客厅,这次没有开启清醒梦,实在太倦,好好睡觉就好,要养精蓄锐。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中在梦里看到了小妖鹿,她站在窗户那里,窗没有关,夜风吹动窗帘飘飘。 我心头一喜,终于看到小妖鹿了。这时,她慢吞吞转过身。 小妖鹿穿着失踪时的衣服,神色甜美,满头的小脏辫随风而动,缓步向我走来。 她一边走,脸一边在变化,先是正常一张脸,然后变成了真人动漫效果,眉目就像ps滤镜处理过的手绘风格。 然后这张脸又恢复正常,再变成动漫效果……这张脸在不断地切换,我在梦里没有其他情绪,只有欣喜。 她来到近前,我的姿势是坐在沙发上,小妖鹿正面对我,熟练地爬坐在腿上,姿势十分暧昧。 我心中激起一股热流,好久好久我们没亲热过了,熟悉的感觉袭来,我像是落进了温暖舒适的浴缸里。 她微微笑着,神态妩媚,我从没见过她如此风骚的一面,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脸上挂着狐狸相。我没有欣喜,反而心里一咯噔,多次清醒梦的经验形成了某种本能,能觉察到梦里不对劲儿的细节。 我猛地醒了,把自己从梦中叫醒,睁开了眼睛。 还躺在客厅的沙发床上,并不是坐着的姿势,原来只是一场梦。我正要舒口气,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这个女人就睡在我对面。 这一瞬间我以为还在梦里,微弱的月光中终于看清,这个女人是马莉。我猛地坐起来,马莉也坐起来。 我想说,姐你干什么,赶紧回屋睡觉,你在这儿让别人误会。 这时发觉她不对劲儿。马莉闭着眼睛,穿着睡衣,神色僵硬。我一惊,不好,她不会是又梦游了吧? 马莉睁开眼,一片眼白。我吓得猝不及防,大叫了一声,退在墙上。 心脏狂跳,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怎么又开始了。 马莉嘴角微微笑,侧着头,用全是眼白的眼睛看我,她的手一翻,竟然握着一把水果刀。我遍体生寒,靠着墙一动不敢动。 马莉突然飞扑过来,一刀直刺我的心脏。 情急之中我不可能坐以待毙,一个侧身,一刀走空,扎在沙发上。我冷汗都出来了,刚才如不是躲避及时,这时候已经哏屁朝凉了。 马莉像是一只人形猛兽,用力拔出水果刀,奔着我又是一刀! 我从沙发上摔下去,情急之中抓住茶几上的烟灰缸,对着墙上的钟表扔了过去,砸了个正着。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分堂堂主 烟灰缸砸掉了墙上的钟表,落下来摔出很大的声音,两个卧室同时有了反应,陈大龙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马莉蹲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刀,整个人像是黑暗中寻找气味的人形怪物,缓慢移动身体,探索我的所在。 她两只眼睛全是眼白,看着特别吓人。 我在地上慢慢往后挪,碰到了身后的人,回头看,是璐瑶。 璐瑶吓得脸色苍白,就要尖叫,在要叫出来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紧紧捂住她的嘴巴。正是陈大龙。 这么一折腾,马莉听到了我们的声音,慢慢把脸转过来。 我在地上坐着,璐瑶全身瘫软,我们几乎动都动不了一下。关键时刻还的是陈大龙,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不要出声。 他缓缓蹲在地上,捡起烟灰缸,猛地扔向阳台,“啪”一声砸碎了玻璃。 马莉听到了,如同一只人形大猫从沙发腾跃而起,握刀直奔阳台。 陈大龙做个手势,示意我和璐瑶赶紧回屋。 见我不动,他做了个厉害的眼神,我苦笑说,腿麻了。 “废物。”陈大龙骂了一声,拽着我的脖领子提溜起来,我问要不要帮忙。 陈大龙道,“你们把自己保护好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我和璐瑶进了里屋,面如土色,坐在床头等着,听到外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发生了很大的争斗。 璐瑶几乎晕了,这女孩也不容易,从伺候表姐开始,来回折腾,现在估计都快窜稀了。 外面一声巨响,不知什么砸碎了,璐瑶尖叫一声抱着脑袋,吓得泪流满面。我也害怕,只能守着她,默默在这里等着。 整个过程可能也就三五分钟,感觉很长,外面忽然没了动静。又等了片刻,还是没声,整个房间沉寂得可怕。 我喉头动了动:“陈大龙不会是死了吧?” “你别胡说!”璐瑶呼吸急促,不忘呵斥我。 我们小心翼翼从里屋出来,探头看向客厅,一片狼藉,玻璃碎了一地,茶几打破了,液晶电视破了个大洞,墙上一些字画也摔在地上,像是遭遇了一场浩劫。 奇怪的是客厅里并没有陈大龙和马莉的身影,两个人都消失了。 找了一会儿,才在微弱的月光里发现了陈大龙,他在阳台,手扶边缘向下俯视,不知在看什么。 我们小心翼翼过去,踩在地上,碎玻璃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 陈大龙察觉,回头看我,脸色非常不好看。 “马莉呢?”我问。 陈大龙说:“跳楼了。” “啊?我表姐跳楼了?”璐瑶吓得跑过来,顾不得害怕,把着栏杆往下看。这里是五楼,十多米高,往下一看,黑森森的水泥地。 看不到马莉的影子。 璐瑶问表姐在哪?陈大龙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撕扯了一会儿,她就从阳台跳下去了,我以为这下完了,追过去一看,她落地无声,像猫一样窜进了黑暗,再也看不到了。” 璐瑶又要哭:“表姐哪去了,我要去找她。” 陈大龙叹了口气说,拿上手电吧,我们下去找。 我们三人拿着大手电来到楼下,楼前楼后找了一圈,没有马莉的踪影,不过发现一个线索。 马莉落下的地方,不远有一处施工的地方,堆着沙山。沙山此时乱七八糟的,旁边有一行脚印,也就是说马莉曾经踩踏过这里。 顺着这行脚印走出去,一直过了街道,才看不到踪迹。 在附近又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穿着睡衣的马莉,大半夜里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我和陈大龙看到璐瑶站在路口,用手电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表现得很奇怪。 我们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璐瑶说了一句颇为奇怪的话:“我知道表姐去哪了。” “去哪了?”我问。 璐瑶道:“她去找孩子了。” 我和陈大龙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陈大龙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璐瑶道:“我表姐去找她孩子了。表姐夫带孩子走的那天,我来了,亲自看着他开车走的就是这个方向。当然这些只是猜的,但我的感觉很强烈。” “能不能联系上你表姐夫?”陈大龙道。 璐瑶点点头,拿出手机发出信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回复。陈大龙皱眉,狠狠地说,“打电话!” 璐瑶把电话打过去,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那边的男人很不耐烦:“干什么?!不知道大半夜睡觉吗?” “姐夫,我是瑶瑶。” “听出来了,什么事?”电话里那男人问:“你姐姐出事了吗?” “嗯。”璐瑶犹豫一下,把情况告诉他,“我表姐晚上梦游,从家里逃出去,我们怕她去找孩子,提醒提醒你。” “等等,你表姐梦游,从家里逃走,然后大半夜来找我?”男人问:“她怎么来?打车?” “她梦游了怎么打车,跑着去找你。”璐瑶说。 男人都气笑了:“瑶瑶,是不是最近照顾你姐太累了?辛苦你了哈。过两天我就把你姐送精神病院,到时候不能让你白忙活,你不就是图俩钱吗?” “姐夫,我不是那个意思……”璐瑶着急。 “行了行了,她要真逃走了你就报警。那个女人疯了,我肯定不继续过日子,但我会负责到底的,我不是渣男,这个你放心。该报警报警,我要睡觉了。” 话音一落,电话“嘟嘟嘟”响个不停。 “什么勾八玩意儿!”陈大龙啐了一口。 璐瑶坐在地上大哭:“你们两个不能不管我表姐。” “起来,别哼哼唧唧的。”陈大龙把她搀起来:“这件事不单单关乎到你表姐,我家老仙儿也死了,肯定不能这么完事。” 璐瑶擦擦眼泪:“我姐夫不是东西,但孩子是无辜的,不能出什么意外吧?” 陈大龙让她再给表姐夫打电话,争取把地址要过来,一起过去看看。 璐瑶一个人在路灯下打电话,能看出来她神情非常激动,和姐夫唇枪舌剑,最后几乎要对骂。 陈大龙递给我一根烟,我们两人头碰头在黑暗的夜色中吞云吐雾。 陈大龙眉头紧锁,自言自语:“老仙儿死了,幸亏我还有个分堂堂主,加上烟魂,应该差不多可以对付。” “分堂堂主?”我问。 “嗯。黄云心。你在梦里见过,长得有点混血模样的姑娘。有她在,我日后还能把堂口立起来,算留了个火种吧。”陈大龙长长吐出一口烟雾,显得极是沧桑。 有句话我没告诉他。那就是,黄云心已和他的堂口决裂,割发断交了。 黄云心已经背叛了陈大龙的堂口,以后跟着我。 第二百八十六章 烟魂 璐瑶打完电话气呼呼说,姐夫不把地址告诉她,怕我们去骚扰他,说那是他父母住的地方。 “那算了。”陈大龙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们回到住所,把客厅收拾干净,毕竟这里是马莉的家,她又不是死了,日后还要回来的。 收拾好,天光已亮,我坐在沙发上又困又乏,坐着打了个盹。 中午的时候,门敲响了。璐瑶以为表姐回来了,赶紧去开门,进来的是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掏出证件晃了一下,说是刑警队的,过来调查一件案子。 陈大龙叼着烟从厕所出来,见状有点懵。我们互相看了看,感觉事情不妙。 我们仨在客厅里接受了问询。刑警问马莉是我们什么人,最近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旁边有人录音和记录,搞得气氛非常紧张。 我们把经过叙述一遍,当然没有说玄学那部分,只是说马莉有精神病,昨天半夜从家里跑了出去。 刑警又详细询问了马莉的家庭情况,一一记录之后,让我们过阅,然后画押签字。 此时我才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刑警道:“今天早上的时候,马莉敲开了她丈夫父母家的门,袭击了两位老人,抢走了孩子。” 这件事其实在预料之中,但乍这么一听,还是难以接受。 璐瑶问有没有人受伤,刑警道:“都是轻伤,不过两个老人受到了惊吓,目前还在医院观察。最麻烦的是孩子失踪,被亲母劫持后下落不明。” 我嘟囔了一句,“为什么要用‘劫持’这个词来定义。” “毕竟马莉有精神病。”刑警重点强调最后三个字。 “你们可以调监控察看。”我道。 刑警皱眉:“我们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来指挥!你们把自己问题交待清楚就行了。” “我们有什么问题?”陈大龙磕磕烟灰,懒洋洋说。 刑警道:“马莉的丈夫已经把你们告了,说你们对他的妻子监管不力,导致了悲剧的发生,要你们赔偿一切费用,包括老人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这人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陈大龙说:“他老婆疯了,自己一跑了之,我们义务过来帮忙,反而摊上这些烂事。” “这还是刚刚开始,”刑警收拾东西准备退场:“如果孩子没有找到,或是出了其他什么意外,你们的麻烦更大。” 我说:“我不太明白法律,跟我们没关系吧?” 刑警道:“我们没法给你们解答法律问题,我们还有任务,必须找到那个孩子。”他们站起来说走就走,来得快走得也快,迅速撤离。 等他们走了,陈大龙笑着说:“真他妈有意思。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还有几个小时入夜,我就要在这里开坛占乩,请烟魂上身,这房子以后也别他妈住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孩子在外面多耽误一分钟就有一分钟的危险,我们都很焦急,但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看陈大龙的本事了。 天蒙蒙擦黑的时候,陈大龙吩咐把所有的门窗紧闭,客厅收拾出一块空地。再把下午买来的东西铺了一地,有黄刀纸,碗筷碟子,酱猪蹄子酱牛肉,还有半只烧鸡半条鱼。这些是请烟魂上身的供品。 陈大龙让璐瑶回避去另一个屋,我留下来护法,做他的助手。 天又黑了一些,灯全关,陈大龙点燃两盏长明灯。 地上用朱砂沾水画出一个可怖图案,不是符文,也不是八卦,而是一栋红色的小房子。 小房子画在地上,俯视下看,像是侧面的平视图,上面开着小窗户。陈大龙在窗户的位置放了一个空碗,在里面撒上白米,又往里倒了一些白酒,最后插上一根燃烧的长香。 我看着画出来的红色小房子,浑身发冷,这房子看着粗糙,什么细节还都有,门两旁还画出来一副对联,对联上写着歪歪扭扭蚯蚓文一样的毛笔字,一个字都不认识。 所有东西收拾利索,陈大龙看看表,准备开始了。 我实在忍不住问,这小房子是什么。陈大龙道:“这房子的作用和堂口榜单差不多,是烟魂特殊的居住地。道家里,管这种烟魂住的地方,叫‘寒林坛’。” “什么是烟魂呢?” 陈大龙看看我,说道:“烟魂就是冤魂,含着怨气死去的孤魂野鬼。” 我怔了一下,他开始做法。 陈大龙拿出铃铛,绕着地上的小红房子转圈,黑暗的客厅里,唯一照明的就是两盏孤灯,本来关门关窗,但好像有股看不见的风,火苗子四下乱闪。 陈大龙盘膝坐在地上,轻声道:“刘海洋。” 我在旁边两条腿发僵,“哎”的答应了一声。 陈大龙告诉我,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乱说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憾綪箼 我咽了下口水,答应了。 陈大龙把铃铛放在一边,手里多了串念珠,半阖眼皮,嘴里念念有词。也就五六分钟,窗帘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鼓胀起来,像是有风,但关门关窗,根本感觉不到。 陈大龙睁开眼,放下念珠,轻声叫着我的名字,我特别不舒服,这么诡异的情况下就不要喊名字了,感觉挺晦气的。 可答应了他不能乱说话,还是硬着头皮过去,陈大龙让我把碗碟在小房子前一字排开。 我擦擦冷汗,按照他吩咐,把那些东西都码放好,然后剥掉酱牛肉和猪蹄子的外皮包装,放在碗碟里。 都弄好了,陈大龙对着装白米的碗念念有词,说来也怪,插在上面的那根香竟然无火自燃,嗤嗤嗤以极快的速度往下烧,我喉头动了动,身体僵硬地看着。 烧到根部,白色大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黑,越来越黑。 我在旁边哈出一口寒气,双手抱着肩膀,遍体生寒。 陈大龙轻声说:“棺材钉拿来。” 我正要拿,觉察不对劲儿,陈大龙居然在用女人的声音说话。 我像是得了重感冒一样浑身哆嗦,好不容易迈开腿,从口袋里翻出那根棺材钉,交到陈大龙的手上。陈大龙的这只手冰冷刺骨,没有一丝的暖意,像死人手一样。 陈大龙把棺材钉摆在白米碗旁边,念念有词,猛地一指钉子。 那么长的棺材钉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嘎嘎嘎在地上自行转动。我看得难以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最终棺材钉指着一个方向,是前面的正北方。 陈大龙坐在地上,身体开始前倾,而屁股还黏在地上,这姿势难度挺大,没点瑜伽的功底真做不出来。 他前倾到了棺材钉上方,探出右手食指,压在钉子上,然后整个人就不动了。 我在旁边等了有两三分钟,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第二百八十七章 地址在哪 我又等了片刻,有点不太对劲儿,又不敢上去轻易打扰。 过了能有十分钟,陈大龙还是没有反应,保持着同样姿势,像是点了穴。 这时“噗嗤”一声,一盏长明灯突然熄了,紧接着又是“噗嗤”一声,另一盏长明灯也熄灭了。客厅里一片漆黑,月光隐隐透窗而进,陈大龙成了模糊的黑影。 我心脏狂跳,现在怎么办,陈大龙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黑暗中腿肚子都在哆嗦,回头去看,原来是璐瑶。憾綪箼 她在屋里等了很长时间,听不到外面有声音,忍不住扒着门探头探脑看。我招了招手,她蹑手蹑脚出来,看到眼前情景特别害怕,做着手势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跟她说,你扶着我。 璐瑶搀扶着我,我两条腿不会走路了,一步步好不容易挪到门口,离着陈大龙远一些,然后低声叙述了刚才的经过。 “他这样多长时间了?”璐瑶问。 我看看表:“能有个十五分钟了。” 黑森森的客厅里,陈大龙的身影倒栽葱一样,整个身体靠右手食指支撑着,居然如此平衡,纹丝未动。 “怎么办?”璐瑶问。 我苦笑,我哪知道怎么办,只能干熬着。 屋里没有任何光线,我们不敢开灯,坐在沙发上等,又过了半个小时,陈大龙还是这么个姿势。 我胆子稍微大了点,走过去蹲在陈大龙的旁边,轻声叫着名字,他没有任何反应。 “刘哥,你不是会入梦吗,现在试试呗,看看怎么个状况。”璐瑶说。 我苦笑一声:“你真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从来没这么入过梦,再说了,陈大龙召唤了恶鬼,我如果惹鬼上身怎么办?” “那咱俩就在这儿干等着?” 我六神无主,说了声再看看吧。 我们在客厅一角坐着,又等了十来分钟,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客厅这般诡异情景实在让人焦虑。我一发狠:“也罢,死就死了,我试试入梦。” 我让璐瑶去里屋搬过被褥和枕头,不敢破坏红房子的法阵,小心翼翼放在陈大龙的旁边。躺下后,我轻轻握住陈大龙的手,冰凉刺骨。 极度焦躁中我怎么都睡不着,心跳得特别厉害,璐瑶凑过来说,“刘哥,我那有安眠药,要不然你吃点?” 我苦笑:“你这小妮子到底是盼我好还是怎么的,这么急着让我冒生命危险。” 璐瑶让我别误会。 我还是没吃安眠药,这不是扯淡吗,我想明白了,尽自己能力去做,用不着要死要活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握住陈大龙的手,放平呼吸,终于睡了过去。 梦里一开始花里胡哨的,然后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有意识之后,我出现在一处工厂前。我整个人飞起来,凌空俯视,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工业园,不少大大小小的厂房,眼前是其中一处。 这个厂房不大,水泥铺成的院子,堆着很多水泥袋,再往里是车间,两道大铁门呈关闭状态,中间露出缝隙,黑森森的里面看不清楚。 我纵身而下,进到院子里,还没落地便觉察不对,怎么不对又说不出来,像是一团厚厚的负能量以极快的速度在侵蚀我。 我赶紧向上一跃,又回到空中,仔细观察整片厂房,大铁门里渗出一股股气场,弥漫到大部分的区域。 这种气场让我很不舒服。 这时车间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孩子哭声,“哇哇哇。”大半夜听来,特别渗人。 我心念一动,马上明白了,陈大龙的烟魂老仙儿找到了失踪的孩子所在,这里便是。我现在是中阴身状态,跟着烟魂老仙儿追踪过来。 车间里透出极为危险的气息,我现在是梦里出阴神,觉知能量的能力很强。 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如果真的踏入里面,恐怕会面临灭顶之灾,这里藏着一个无法言说的恐惧之物。 孩子的哭声一下一下传出来,我悬浮空中,心乱如麻。孩子这么哭,肯定是遇到什么问题,陈大龙的烟魂儿先一步到此,却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只能说明一件事。陈大龙的烟魂恐怕已遭遇不测。 我看看周围的环境,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记录这里的地形,赶紧脱梦去报警。让警察处理。 想到这儿,我心念一动,迅速脱梦出来。 从梦中惊醒,速度很快,心念所至便睁开了眼睛。 璐瑶正在看着我,我翻身坐起来,她胆子多大吧,竟然自作主张打开了点灯,客厅一片惨白。陈大龙还保持着倒栽葱的姿势,红房子的朱砂颜色特别鲜明。 我抹了把脸清醒清醒,对璐瑶说:你赶紧报警,我知道孩子的藏身之地。 璐瑶“哦”了一声,打量整个客厅,说道:“咱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哪?” “你秀逗了?”我纳闷地说:“你表姐马莉的住房啊。” “我知道,”璐瑶拿出手机:“我说的是具体的位置,我怎么报警啊,警察怎么来啊?” “不是,警察来这儿干什么,要他们去工业区找孩子。”我急着说:“你怎么了?算了,我来打电话吧。” 我起身去里屋拿电话,璐瑶按下我:“你别动,我打报警电话了。”电话里果然传来接通的声音。 工作人员询问有什么事,璐瑶三言两语说,自家有个孩子失踪了,被人劫持,现在是在……她看着我,我做着口型说:“在宜昌工业区,应该是b区域……” 我还没说完,工作人员隔着电话问:“先生,你们是在哪里报的警,现在的位置在哪?” 我愣了,璐瑶道:“你看,报警是需要提供地址的。咱们这是在哪啊?” 我说道:“在市区,这个小区应该叫星将广场,旁边往西走,具体楼栋号我还真不知道……”我对着电话描述了一遍。 工作人员说这条信息他们会尽快处理,保障人员安全。 挂了电话,璐瑶舒了口气,脸上出现了笑意。 我说道:“你高兴早了吧?” “哦,对,孩子还没救出来。”她说。 我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你高兴太早了,早到没验证地址的真伪。” 璐瑶眨眨眼问,“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还在梦里,对吧。你到底是谁?”我心平气和看着眼前这个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脱梦 我判断此时此刻还在梦里,便质问眼前的“璐瑶”,你到底是谁。 璐瑶笑了笑,身形虚浮,周围的场景跟着虚化。 眼前再清晰时,我环顾左右,呼吸有些困难。此时居然还在工业区小工厂的院子,两扇大铁门开启了一道缝隙,黑森森车间里不断传来婴儿的哭声。 我现在是中阴身状态,心念一动便到了门口。陈大龙和烟魂老仙儿此时恐已遭遇不测,孩子也在里面,现在再脱梦已经来不及救他们了,我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我摸到大门把手,使劲儿一拽,门纹丝未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梦就是现实,我现在是中阴身,无法和现实世界的物质进行交互。 既然无法互动就不互动,可以从门缝里钻进去。看着黑森森的门缝,心底冒出不祥预感,整个场院充斥着浓浓的负能量,感觉如牛重负。 这道门会不会也设计了什么陷阱?我这么一进去,等同于自投罗网。 算了,还是撤吧,我这点能耐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正想转身离去,门里突然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救救我,救我,救我……” 声音正是陈大龙。 陈大龙的肉身还留在客厅里,此时的他是出神状态,一起的还有烟魂和黄云心。就算我现在脱梦回去,报警来这里抓人,对他们也于事无补。 因为他们都不是人。 如果现在把他们救了呢?其实没那么复杂,只要把他们带出院子,大家马上回魂脱梦能逃出生天。 短短几秒钟内,我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方案,最后长叹一声,还是转过身来到门前,决定救他们出去。 看着狭窄的门缝,黑到深不见底,我做了个深呼吸,义无反顾钻了进去。 通过重重黑暗,眼前终于有了光亮。 车间内部面积挺大,有一个巨大的机械操作台,墙角堆满了小山一样的水泥包,地上很脏,都是粉尘。 正中的空地上放着一个狗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穿着尿不湿,身上、脸上都是水泥粉尘,像是小花猫一样。 他坐在地上,用手抓着地上一把把的水泥灰玩。我一惊,这东西怎么能给孩子玩呢?进了嘴里鼻子里,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危害。 抓孩子来的人,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看不到任何形体。此时我是中阴身,他们看不见我。我虽然很心疼这个孩子,却也没有轻易过去,先观察了一圈。 偌大的厂房里空寂无人,正仔细扫视的时候,孩子发出了哭声,坐在那一把把扬着水泥灰,扑头盖脸落在身上。 我实在忍不住,纵身而至,来到狗笼子前。 我蹲在地上说:“你不要怕。” 小孩根本看不到我,我后悔进到这里的决定了,转身要走,孩子突然停下了手,转过身来看我。 我们两人四目相对,瞬间我便被巨大的恐惧拿住了,全身僵硬。因为我看到了孩子的正脸。 这个小孩竟然是马莉的脸,很成熟的女性,剃着孩子的光头,一双眼睛又狡黠又魅惑,看过来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在笑。 我摔在地上,拼命往后爬,我已经意识到了,这里不是现实,仍然是一个梦。 我认为回到了现实,其实是在梦里。这个梦的设计者相当高明,把梦和现实进行无缝连接,连我这样的中阴身都完全看不出来。 我大叫了一声,猛地睁开眼,阳光普照,透窗而进。ganqing五.com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一轱辘爬起来,喉头动了动,客厅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作法的痕迹,所有的梦境都在远去,一段深刻经历渐渐变成了一张张毫无色彩的画面,最后一丝的神性也在消散。 里屋门开了,陈大龙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吹吹热气:“老刘,你醒了。” “你昨晚没作法吗?”我问。 陈大龙奇怪地说:“是今天晚上作法,今天才是马建成的忌日,你着急了?” 这时另一扇卧室门开了,马莉和璐瑶走出来,两个人都是才醒,哈欠连天的。璐瑶披散着头发,睡眼朦胧的,揉着头发说:“你们都起来好早啊。” “马姐?”我尝试着叫。 马莉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没洗脸没刷牙的,让你们见笑了。” 陈大龙哈哈大笑:“这有啥的。我们又不是来相亲的。” 马莉和璐瑶洗漱出来,气色好了很多,我们四人坐在客厅里。我揉着太阳穴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马莉姐疯了,跑到公公婆婆家里,绑架了自己孩子。” 马莉脸色变了,摇摇头说:“我是当妈妈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去伤害自己的孩子。” 陈大龙叼着烟:“老刘啊,要不然你别研究什么清醒梦了,我发现越研究越坏事,别到时候梦和现实不分,活活变成个精神病。” 我叹口气。 璐瑶打了一下他,示意不要说那么严重。 陈大龙道:“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下的麻烦吧,马莉老公报警,把我们都告了。无事惹出一身骚。” 马莉双手合十致歉:“对不起两位,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你们今晚作法之后,就可以走了,我会给你们一笔辛苦费。” “好说,好说。”陈大龙道。 我疑惑地问:“马姐,你老公告我们什么?” “说我们盗走了……”马莉说到这里停滞了一下。 我看着她说:“你不是说没有做出偷孩子的事吗?你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老公还要告你?现在又是梦境,对不对?你到底是谁?” 客厅里这几个人的身影开始虚化,下一秒钟无影无踪,整个客厅像是褪色的背景板,渐渐在消散。 我打了个激灵,揉了揉眼,自己仍然站在工业区厂房的院子里,两扇大铁门矗立着,门没有关紧,门缝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我心惊肉跳,退后了两步,刚才又做梦了。 以为自己脱梦而去,其实进入了另一个高仿现实的梦境里,差点被骗上当。 我现在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自己这两下子清醒梦功夫,实在上不了台面。谁都救不出去,还会死死困在这儿。 现在赶紧脱梦吧,我心念一动,正要脱梦,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之所以连续做循环梦,是因为身在这个诡异的场院里,这场院很可能藏着某种机关,导致了这种现象发生。对,不能在这里脱梦! 想到这儿,我猛地飞起来,地上的引力很大,场院的空气像是沥青糊糊般黏稠。 终于脱离了场院的范围,飞到了高空上。我长舒一口气,开始动念,要真正脱梦而去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巨婴 我顺利脱梦,醒来时在客厅,陈大龙已经醒了,正在用毛巾擦脸,见我也醒了,把毛巾递过来,意思是也擦擦。 这时沙发上站起一人,我吓了一跳,原来是璐瑶,她走过来拉开窗帘。外面已是黎明,微弱的阳光透窗而进,客厅瞬间亮了起来。 陈大龙递过来一只手,我紧紧握住,他一使劲儿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老刘,谢谢你,不顾安危去救我,几次陷入险境,这些我心里都有数。”陈大龙说。 我正和他客气客气,陈大龙又招呼璐瑶把电话拿来,他要报警,让有关部门赶紧去救孩子。 等他打完电话,我问他遇到了什么情况。 陈大龙坐在沙发上心有余悸:“马莉已经被操控了,操控者是一只狐狸。马莉的爸爸和奶奶过世之后,确实没有进阴间也没有去轮回,而是收在那只老狐狸的门下。他们想要马莉的孩子,因为那个孩子的生辰特殊,有助于这些阴鬼的修行。” 璐瑶听得害怕,紧紧抱着肩膀,身上哆嗦。 陈大龙叹口气,然后把毛巾盖在脸上,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还想问一些细节,以及黄云心的下落,可看他如此疲惫,不好意思再问。 璐瑶轻声说,她下去给大家买早餐,一会儿回来。问我想要什么。我想了想,告诉她捎两包烟上来吧。 我本来烟已经戒了,可最近怪事连连,心情焦虑,只好重新拾起来。 璐瑶下去了,陈大龙靠在沙发上睡觉,我一个人不敢弄出声响,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觉得枯燥无味,璐瑶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进了卧室,站在窗前往外看,今天雾气很大,外面雾蒙蒙的,小区里道路若隐若现,看不到什么居民。 等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刚才在客厅看到了什么东西,有些不得劲儿。具体是什么,一扫而下也记不得了。 我又回到客厅,陈大龙还保持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靠着后面的靠背,头仰着天,脸上盖着白毛巾。 我蹑手蹑脚来到法阵前,地上是朱砂描绘出来的红房子,我摸着下巴看着,越看越觉得疑惑。 忽然想起来了,红房子上有一碗白米饭的,上面插着香,这碗白米饭怎么没了? 门这时“砰砰砰”响了,我愣了愣,然后过去开门。门开了,外面并不是璐瑶,而是马建成。憾綪箼 他戴着一顶破帽子,浑身灰扑扑的,像是赶了很远的路,身后是一驾马车,车老板穿着黑色棉袄,戴着厚厚帽毡,坐在马屁股后面。 “上来吧。”马建成道:“你想知道一切真相,这就带你去。” 我上了马车,车上空空荡荡,马建成纵身也跳上了车,冲车老板喊道:“开车吧。” 车老板挥袍扬鞭,一鞭子抽在马身上,老马仰首嘶叫,拽着马车嘎吱嘎吱往前走。 马莉的家在五楼,我也不知道这车是怎么上来的,反正往外走的时候感觉很平稳。我坐在马车里面,上面是棚子,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我很累很疲乏,双手揣在袖子里,随着马车晃动,低着头打瞌睡。不知过了多久,马建成喊了一声:“到了。” 外面天色已黑,我从棚子里钻出来,到了一处荒村的村口。 马建成跳下车,我跟着也下去,我们两人没有说话,一前一后走进村子。马车的轱辘声在后面响起,回头看,车老板赶着车已经走了,消失在黑色的夜空里。 我们来到大院门口,马建成扯着嗓子喊:“妈!” 瓦房的木门开了,颤颤悠悠走出一个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戴着深度眼镜,挪着小碎步,喊着:“我乖孙女来了,是莉莉吗?” “是莉莉。”马建成说着。 老太太到了院子外面,眼神不好,半抬着眼镜四下里看。马建成吼了我一声:“有没有点眼力见?” 我赶忙过去扶着老太太:“奶奶。”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老太太疑惑:“你孩子呢?” “他……他还小,等大大我再把他抱来。”我穷对付。 “他不在,那就用你!”老太太恶狠狠地说,招呼马建成上前,两人一起拽着我往院子里拖。 我笑了:“二位,二位,你们用不着这么费劲儿,我跟你们进去便是。” 这一下给老太太和马建成弄不会了,两人互相看看。我大摇大摆进了院子,“我进来了,又怎么样呢?” 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进院里,指着另一间大瓦房说:“请进。” “哼。”我笑了:“我怕你啊?我知道现在是梦里,你还有什么把戏呢?” 我走向那间大瓦房,两只手甩来甩去显得很神气,我就是要气气他们。老太太和马建成在后面跟着,到了门前,老太太做了个颇有挑衅性的手势,示意我有本事的话就把门打开。 日,我怕她? 我上去一脚把门踹开,“怎么样,我开了……” “进去啊,害怕了?” 我笑了笑,“一个破梦,我怕什么?”我大摇大摆走进了屋里,刚进去后面的门就关了,说不害怕,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这里果然古怪,进了门以为是进了屋,其实不是,进了这道门,我竟然来到了院外。这是一处很难形容的空间。 四周灰蒙蒙的,并不是雾气,因为场景里所有的东西都无比巨大,超过我的视力极限,所以导致了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在灰蒙蒙的空间里探出一只巨手,紧接着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脑袋。是个孩子。 他的身躯异常庞大,在我的视角看来,足足超过六米。这么大的巨人,竟然只是个孩子,大概两岁左右,上半身光溜溜的,下半身穿着尿不湿,皮肤很细嫩,闪着光泽。 这个场景超越了现实,甚至超越了梦境,孩子那般的真切,他看起来像是玩具娃娃一般,咧着嘴笑,眼球在转动。 按说这样的孩子看起来应该很可爱,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充满了诡异感。 孩子那张脸是活的,但绝不是人脸,他的脸一半高兴,另一半是忧伤。然后突然变化表情,一半胆战心惊,另一半却喜形于色,最恐怖的是,这孩子随手一抓,在灰蒙蒙的空间深处抓起一个人。 这是个成年女性,在空中犹如一团灰烟,她在挣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水墨画效果。 孩子把这个成年女性放在嘴里,一口一口咀嚼着,然后吞了下去。 随之变化,这个孩子似乎比刚才大了一圈。 第二百九十章 最终法阵 孩子露出了诡异笑容,吃的美滋美味,他又在灰色的空间里掏了一把,拽出了一个老头,犹如灰色尘烟。 孩子把老头放在嘴里咀嚼,一口咽了下去。 这时大手从天而降,朝着我就过来了。我退后撞在门上,门锁上得死死的,低头看自己,我的身体竟然也化成尘烟状,渺渺蒸腾。 他的大手把我抓起来,我在空中挣扎,居高俯视,终于看清了整个灰色迷雾空间的全貌。 这个巨大的孩子周围,充斥着无数如萤火虫一般的小场景,它们像微缩版情景剧,亮着莹莹之光,里面上演着悲欢离合。 每一处亮光的场景里,都有个主人公,场景随着主角的经历而不断衍化。 我瞬间明白了,这些小场景是一个个梦境。这里是成千万个梦境组成的灰色空间。 孩子随手抓起的,都是梦中人。 孩子以这些做梦者为食,目前搞不清楚这些梦者被吃了之后,会导致现实里出现什么后果。 孩子咧着嘴笑,此刻把我提到和他平齐的高度,他硕大的脑袋像一栋楼那么大,咧开的口腔像是篮球场。 我看到孩子的喉头深处,有很多烟雾在挣扎,那些被吞下去的梦中人,已经失去了自我,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意识体,唯有一个执念,那就是逃生。 孩子嘴越张越大,然后拎着我往嘴里送。 整个一张嘴犹如深渊,被扔进去的时候,我突然哈哈哈大笑。孩子愣了一下,好奇地看着我。 我笑着说,“想吃我,你还嫩点。” 我猛地一动念,手腕上的数字2511陡然亮起。 这段时间,我曾数次动用这串数字,不过无论怎么用,它都没反应。而今逼到绝境,我并没有太用力,抱着必死之心,以极大的意志力使得数字亮了起来。 我大吼一声:“走!” 我反手抓住巨婴的手臂,瞬间变化之后,场景变了。我来到了庭院迷宫的公域梦里。 我坐在凉亭里,地上是个正常身体的二岁小孩子,哇哇哭。 我俯身把孩子抱起来。 我之所以会爆发如此强大的意志力,生死关头是一方面,还有个原因,源于一个自信。 马莉梦境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老狐狸精,我和她打过交道,她的编号是2509。也就是说,从玩梦的能力来看,我和老狐狸精应该对等。 但这段时间以来,我数次迷失在狐狸精构建的循环梦里,一是自己不自信,二是梦境构造有别于人类的思维。 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梦,最终都抵不过一颗强悍的心。 这次入梦,我放下了很多的包袱,轻装上阵,在被孩子吃掉的最后关头,激发了我的求生意志。 成功了,我从那个无限循环的梦里出来,而且把孩子一起带了出来。 我可以百分百肯定,眼前的庭院迷宫并不是狐狸精造出来的虚假幻境,是真的所在。 “孩子,你还好吗?我会来救你的。”我轻轻摸着孩子的头发。 孩子憋着小嘴想哭,又显得很难受,一只手抓着后背。我疑惑中撕开他的衣服,在孩子的后背上,竟然花花绿绿画着很多鬼画符的图案。 “这是什么?” 我正惊疑中,场景陡然变化,熟悉的庭院迷宫消失了,我出现在一处神秘的地道入口。孩子也没了,地道的深处不断传来孩子哭声。 地道里黑森森的,不知多深,这地方简直是莫名其妙,分析不出是什么所在。 我闭着眼睛使劲儿动念,除了手腕上的数字亮起来,并没有再链接回庭院迷宫。数字亮说明有反应,没有再回去,说明我的念力不够。 我把手探进地道里,手腕上的光芒可以驱散一些黑暗,我用手腕做灯,探着黑暗,一步步走了进去。 我有直觉,所有的秘密都在这地道深处,想把他们救出来,只能往里走。 地道阴冷,四周无声,偶尔能听到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走了一段,黑暗里只有手腕散发的微弱光亮。ganqing五.com 正走着,脚下忽然一绊,踩到了什么东西。蹲下来,用手腕照过去,这一看吓坏了我,地上横陈着一只硕大的黑色狐狸。 这狐狸好长,足有一米五,身体僵硬,它是睁着眼睛死去的,两只狐狸眼流出两行鲜血,看上去特别吓人。 我没敢轻易碰,扶着墙站起来,尝试用脚尖点了点尸体。狐狸一动不动,没有呼吸,看样子是死透了。 我越想越是心寒,这只狐狸莫不是始作俑者的老狐狸精? 不对啊,它是整个事件的背后boss,怎么可能如此无声无息死了呢?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蹲在地上,强忍着不适,仔细检查死狐狸的右爪子。扒拉开爪上的毛,我看到清晰的一串数字,2509。 难道真的是它?!怎么可能,是谁杀了它? 想了一会儿身上发冷,鸡皮疙瘩起来了,扶着墙继续往里去。越走越深,越深越冷,孩子的哭声时不时从甬道深处响起。 我真的害怕了,想过退缩,用数字链接自己的公域梦,但是没用,数字只能亮起来,而无法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艰难挪动僵硬的双腿,终于到达甬道尽头。 这里是个类似房间的小空间,没有门窗,全部封闭,我走了进去,看到极为诡异的一幕。 地上画着巨大的法阵,面积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这个呈现圆周封闭的法阵,外圈画着一些节点,每个节点上都坐着一个人。 这些人坐在黑森森的深处,一动不动,垂着头,像是一尊尊雕像。 我用手腕上的数字光照了照,第一个人是陈大龙,他紧闭双眼盘膝在地。第二个人是个不认识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衣服,扎着两根老式的长辫子,脸上很丑,足有五十多岁,满脸横肉。第三个人是黄云心,也垂着头坐着。第四个人竟然是马莉。 这一圈大概七八个人,全都一模一样的姿势,垂头而坐,压在法阵的节点上。 法阵最前端的c位,坐着一个人,头上遮着厚厚的大红布,看不到貌相。此人是整个法阵的核心。 在法阵的中央,躺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就是先前吃梦中人的巨婴,应该也是马莉的儿子。 每个节点延伸出一条红线,全部汇聚在他的身上。孩子闭着眼睡得很安稳,小嘴儿还在动着,像是在吃着什么。 我有些明白了,这一切联系起来,有了一个答案。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抉择妖女 我现在所见,虽在梦中,也是实景。 此时此刻,这座城市的某个隐秘角落,正在上演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黑森森地道的尽头,暗无天日的空间,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七八个人围坐在一个神秘的法阵上,法阵中央是孩子,正在有无数的负能量通过法阵传输给这个小孩。 先前的梦里,我见到巨大的孩子,正在吞噬梦里人,此时这个孩子正躺在法阵之中。也就是说,这孩子通过法阵在做一件事,侵入到很多很多人的梦里,吞噬他们的梦境。 我不明白这个法阵原理,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挑选到这个孩子,但现在知道下一步做什么,我要破坏这个法阵,让所有人解脱。 看着阴森的房间,我一咬牙,手腕的数字陡然亮起,我开始闷头往里冲击。 现在的我是阴神状态,对现实没有任何影响,不管会发生什么,都要试试。 我冲进了法阵,刚接触到外围,法阵图案陡然明了起来,我猝不及防像是碰到了电网,“啪”一下弹飞了。 我重重落在地上,差点没摔死,烟尘飞起。 我懵了,我可是中阴身啊,为什么会激荡起这里的烟尘呢?而且身上痛的厉害。 从地上爬起来,再摸索过去,我不敢轻易踏入法阵了。这法阵可能对现实中的肉身没用,但对付我这样的中阴身,正好克制。 我尝试呼唤这些人,陈大龙、黄云心、马莉。他们根本就听不到,像是封住了耳鼻舌身意,对外界刺激没有任何反应。 我强迫自己冷静,看着眼前这些人,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 如果进行分类,这些人里有活人,比如陈大龙、马莉;也有精怪,比如黄云心;也有我这样的中阴身,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现出了原身。 说明眼前这个房间,未必是现实的,而是介于现实和梦境之间的某种灰界。 怎么才能破坏它呢? 围着法阵我绕了一圈,来到c位。c位坐着那个人,头上盖着大红布,不见相貌。如果把这个人惊扰了呢?会不会可以间接打破法阵呢? 没有办法,只能试试了。 我朝着手心啐了一口,此时此刻激起一股执念,那就是同归于尽。我来到这个人近前,继续冲过去,想用自己的力量把这个人撞翻。 到了近前,没有撞动,这个人头上的红布倒是像受到了风,掀起了一些。我一看有门,把自己当成一阵风吧,至少要把头上的布帘吹下来,看看是何方神圣。 我退后几步,继续去撞这个人。一下一下撞在身上,我反弹而回,那人并没有受到惊扰,只是头上布帘动了一动。 我咬紧牙关,用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去撞击,累的几乎虚脱,眼前都是重影。 终于在近乎绝望的时候,再一次努力,我撞掉了这个人头上的红布。 红布帘应声而落,掉在地上,露出了这个人的面目。 此时我已虚脱,趴在地上,全身没有力气。凭着最后的精气神,我咬着牙爬动到这人近前,抬头看去。 此人留着一头的小脏辫,穿着宽大的t恤,一张脸苍白而精致,只看了一眼我心头狂跳,再也支持不住。 这个法阵的核心,竟然是小妖鹿。 “鹿鹿。”我爬起来,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去抓她的手。此时此刻,我已经忘了危险,忘了身处在诡秘的地下空间里。 我摸不到她的手,我们之间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透明隔膜,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温度。 我颤抖着手,又去抚摸她的脸。 “其实,你不该趟这个浑水。”小妖鹿忽然睁开双眼,她的眼睛古井无波,不像是小姑娘,而像是活了很久很久的老人。 “我,我想你,我想见到你。” “哥哥。”小妖鹿说:“你我已经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甚至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应该放下执念,好好生活。我这也是最后告诉你,我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我泪如泉涌,“鹿鹿,你已经被洗脑了,你赶紧回来吧,那些都是邪魔外道……回来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小妖鹿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她的手背长满了彼岸花,每一根枝条的颜色都那么生动,随着动作在舒展和收缩,像是无数个生命体攀附在她的身上。 “哥哥,你也该觉醒了,我们的生活不应该这么过。”她的手抚摸到我的脸颊。 我微微侧着脸,其实什么都感受不到,但用心在体味着。 “鹿鹿。”我喃喃地说:“你只告诉我一句话,你爱过我吗?” “爱过。”小妖鹿毫不犹豫地说。 这两个字一出,我既感觉欣慰,又是无比的绝望,从此我们相隔天涯,缘分在这一刻,断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发出“嗤”的一声响,小妖鹿随即“啊”的叫着,摔在地上。 我大吃一惊,回头去看,陈大龙、黄云心,和那个扎着长辫子,穿着一身红衣服的老女人站了起来。陈大龙冷笑:“终于等到你分神的这一刻了。” 小妖鹿趴在地上,用手捂着胸口,眼睛看着他们,“哇”一口吐了血。 陈大龙踢了一脚旁边仍在打坐的马莉,浑浑噩噩的马莉摔在地上,恍惚才醒。 陈大龙用脚把法阵涂抹得一塌糊涂。 红衣服老女人尖着嗓子说:“这个妖女由灵界转魔道,已经入魔了,不能留!” “嗯。”陈大龙踩着法阵走了过来。 马莉醒了,四下里看着,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方。陈大龙道:“云心,能上身不?” “不用她,我来。”老女人说了一声,纵身一跃,竟然跳进了马莉的身体里。马莉打了个冷战,再睁开眼时,里面一片眼白。 “老仙儿,你上身马莉,带着孩子先走,赶紧出去。我和云心对付这个妖女。”陈大龙道。 马莉一边狞笑一边走进法阵中央,抱起孩子。孩子小脸红扑扑的,好像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停喊着妈妈。 马莉抱着孩子转身走了。 陈大龙让黄云心守住唯一的房间门口,然后他一步步来到小妖鹿近前,“妖女,今天你别想活着出去!” 我见状不妙,挡在小妖鹿的面前,急切地说:“鹿鹿,我会保护你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怎么是她 陈大龙来到近前,手晃了一晃,手里多出一把虚烟之剑。这把剑一看就不是实物,不是现实中的东西,从剑尖到剑柄都腾腾燃烧着黑色烟雾。 陈大龙挥剑对着小妖鹿要扎下去,小妖鹿受了伤,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护住胸口,嘴角流出长长的血迹,眼神里充满着惊恐。 我也豁出去了,挡在她面前,守护着。我都想好了,拼着受伤,也要护小妖鹿的周全。她或许是妖女,或许做过一些什么不好的事,但我对她还有情义,再保护她最后一次吧。 “哥哥。”小妖鹿轻声叫着。 我心都化了,低声说:“放心,要杀就先杀我!” 陈大龙又近了一步,剑已经下来了,忽然觉得不对,他歪着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剑尖离着我的胸口不过一寸左右,停下了手。 他一手捏剑,一手快速在自己脸上凌空做了手印,双眼瞬间变了,漆黑如墨,再看过来惊叫一声:“老刘?!” 我大概猜出来,刚才的手印应该是开启了阴阳眼之类的。憾凊箼 “你闪开!”陈大龙漆黑的双眼诡异,一字一顿:“我这把剑取自阴间,扎上你便灰飞烟灭!” 我紧紧护着小妖鹿,苦苦哀求:“老陈,你放她一条生路吧。她是我女朋友。我现在如果不在,你怎么弄她我也管不了,你们各有各的道理,但现在既然我在这儿了,还希望能给我个面子。” “给你面子?!你知不知道她正在害人!”陈大龙又向前走了一步,双眼如黑森森的古井:“狐狸精已经被我们斩杀,留着这个妖女在,就会孵化出无数的狐狸精,遗祸人间!”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老狐狸精被陈大龙干死了,心里既有种解脱的放松,也有些许不安。 小妖鹿在后面“嘤嘤嘤”的哭,低声说:“哥哥,别让他杀我,杀了我就灰飞烟灭了。我也不想做那些事,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做你的妻子。” 我满眼含泪,侧过头看她:“你真的想吗?” 小妖鹿娇羞的点点头。 我们对话的过程看似很长,其实就是呼吸之间,在我的感知里,中阴身的时间和现实时间产生了某种逆差。 陈大龙在现实里,对他来说不过一瞬,可我和小妖鹿在一个时间系统里,缠绵已久。 此刻种种往事、种种甜蜜涌上心头。 我点点头:“鹿鹿,这次我护你出去,你放心!” 小妖鹿从后面攀附住我,低声说:“可以这样,我来劫持你,我们一起全身而退。” 我刚说了个“好”,小妖鹿从后面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我感觉不到她任何的温度和体感,我们现在是人“鬼”殊途。她是人,我是中阴身,其实跟鬼也差不多了。 就算这样,我也尽力感受着她的感觉,因为这一别,再见面就不知何时何地了。 小妖鹿把我提起来,我作挡箭牌护在她的前面。陈大龙往前走了一步,举剑就刺,我闭上眼就这么护着,也不躲开。 剑尖抵在胸口,剑尖上黑烟蒸腾,陈大龙黑着脸说:“老刘,你不躲开,我就不客气了!刀剑无眼。” 我紧紧咬着牙,闭着眼,被小妖鹿挟持着,艰难地往门口挪去。 门口站着黄云心,急忙说:“大龙,怎么办?” 陈大龙剑尖抵在我的胸口,跟着我们一起挪。小妖鹿受伤了,走得很慢。房间里寂静无声。黄云心脸色苍白,陈大龙面红如血。我跟着小妖鹿一步步往外挪,我心里也没底,不过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吧。 到了门口,黄云心犹豫,陈大龙颓然放下黑剑,沉声道:“让他们走。” 黄云心闪在一边。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老陈,今日的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陈大龙面无表情看着我们。 小妖鹿挟持着我出了房间门口,外面是黑森森的长长甬道,她倒退着,我护在前面。陈大龙和黄云心站在房间深处,没有跟出来。 光线很黑,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甬道很长,小妖鹿走得很艰难,我们没有说话。走了一段前面隐隐有了光,我还在劝她:“鹿鹿,出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兄弟会。” “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回家过日子吗?”我急着问。 小妖鹿叹了口气,慢慢伸出右手,借着微弱之光,我隐隐看到她的手腕有一串鲜红的类似胎记的痕迹。上面是个数字,写着“101”。 我一惊,赶忙抬起自己的手腕,上面是鲜红数字,“2511”。 “我已经继承了兄弟会里前辈的数字。”小妖鹿轻声说:“是天字一号的老大亲自赐给我的。” “我也有数字啊,并不代表就非要跟他们一起混。”我急忙说:“我们回家吧,我求求你了。” 小妖鹿叹口气:“哥哥,你还记得你的数字是谁给你的吧?” “肉半斤。”我从牙缝里吐出这个名字。 小妖鹿道:“你知道吗,肉半斤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其实他想把这串数字给另外一个人的。” 我对这个不关心,还是随口问了一句:“谁?” 我们脚下一绊,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小妖鹿松开我,我们一起蹲下,我们两人手腕上的数字同时亮了起来,像是两盏小灯泡照过去。 地上是硕大的一只死狐狸,黑色皮毛,正是我来时看到的那只老狐狸精。 小妖鹿抓住老狐狸精的手腕,轻轻用手一抹,狐狸精手腕上的“2509”印记没有了。小妖鹿紧紧握着手心,好像那串数字到了她的手里。 “她的数字在你这儿?”我轻声问。 小妖鹿站起来,拉着我继续往外走:“是的,我要把这串数字另外找个继承人。” “你要找谁?”我问。 小妖鹿道:“就是肉半斤一开始最想给的那个人。” 肉半斤只有我们几个徒弟,要么是佳佳、钱三串、要么是我。剑异思千已经是废人一个,不用考虑。 我没敢细问,这时候不能把钱三串和佳佳暴露出来。 “这个人是谁?”我紧张地问。 小妖鹿轻轻说道:“常茵茵。” 这个名字好熟悉,我瞬间想起来了,常茵茵就是肉半斤的姐姐。 怎么会是她? 小妖鹿下一个目标盯上了常茵茵? 第二百九十三章 堂口决裂 小妖鹿忽然说出“常茵茵”的名字,我赶忙道:“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小妖鹿始终在身后,黑暗里呵呵笑了笑:“哥哥,莫不是对她动了心?” “别胡说。”我赶忙解释:“我觉得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她不是此道中人,何必找人家麻烦。” “可这是肉半斤的遗愿啊。要把兄弟会的资格给姐姐,结果被你机缘巧合抢夺了先机。”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我就是知道。哥哥,我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对常茵茵动心了,如果你喜欢她,我就不难为她。要不然,我就会去找她,把兄弟会的号码给她,让她和我一样。” 小妖鹿在黑暗里咬牙切齿。 我赶忙道:“你别胡说啊,这怎么可能?我就是觉得人家有自己的生活,咱们别去骚扰她。” “你还是心疼她,我知道。” 小妖鹿矫情起来,我也无话好说。 我们两人到了地道口,看到外面的光线。我想转头看后面的小妖鹿,她低声道:“别看我,好丑的。” “鹿鹿,从此一别,恐怕再难相见。”我十分伤感。 小妖鹿低声宛转:“哥哥……” 这时走出地道,外面光投射过来,突然小妖鹿惨叫一声,我正要去看,上面传来乌鸦一样“嘎嘎嘎”的笑声,非常难听。 抬头看过去,明晃晃的光线中一片氤氲,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恍惚中认了出来,是先前那个老女人,扎着两个辫子,穿着一身红衣服。 她原来早已在门口埋伏好了,不知用了什么邪术,晃的我睁不开眼。 小妖鹿一声声惨叫,“哥哥,哥哥救我,哥哥……” 和梦里一样,我梦到过小妖鹿受罪,就是这般凄惨的叫声。 此时什么都看不见,我下意识把她护住,感觉有人扯着我的身体用力要甩开。 我还在下意识护着小妖鹿,一个女人恶狠狠地说:“臭小子,滚开!” “我不滚!鹿鹿,快跑,快跑啊!”我大声喊。 身后传来一股力量,小妖鹿把我用力一推,我踉踉跄跄撞在墙上,几乎摔晕了。 混乱中传来老女人的尖叫:“好你个妖女。” 随即是小妖鹿轻笑:“哥哥,我走啦,去找你的常茵茵喽。我要把她变成下一个狐狸精,哈哈哈哈。”声音随即渺渺而去。 我摔在地上,目不视物,艰难爬着,大声喊:“鹿鹿,鹿鹿,别去害人,别去害人……” “你他妈的……”老女人踩着我的后背,不断痛骂。 这时有其他人声音传来,是黄云心,她心疼地说:“婆婆别伤害他,我以后要跟着他了。”憾凊箼 “什么意思?”是陈大龙的声音。 “我和堂口已经恩断义绝,我答应跟着刘海洋了……”黄云心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的头越来越晕,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迷迷糊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头疼欲裂,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还盖着一条小毛毯。 房间很安静,地上的法阵收拾得干干净净,光线有些昏暗,应该是入夜了。 这片静谧中,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用手抚摸着毛毯,切实感受到每一寸肌肤带来的感受,可以百分百肯定,这里就是现实世界。 我醒了。我回来了。 梦中不知梦,和切切实实活在现实里,是完全两种感觉,说不出来但心里清楚,这是人的一种本能。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头好疼。 门开了,璐瑶从里屋走出来,见我坐起来,惊喜地说:“你醒了?” 我靠在沙发上,缓了片刻:“大龙呢?” “他走了。他说,他会负责把孩子送回去,马莉姐也安全了,事情都解决了,他说,你醒来后要赶紧离开宜昌,想去哪去哪,就是不要再在这里待着了。” 我心生悲凉。这次解决马莉的梦境,牵扯甚广,损失惨重。而且很多事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全程稀里糊涂的。 “陈大龙还说了一句话。”璐瑶把热水递给我。 我问,他还说了什么。 “陈大龙说,以后不要在东北遇见他,否则他会给你好看的,让你后果自负。”璐瑶低声说:“我劝过他,你们不管有什么误会都不要翻脸,他说这是原则问题。一定要让我把这句话带给你。” 我坐在沙发上,愣着神,呆滞地看着地板。 璐瑶道:“陈大龙还说,黄云心既然跟着你,就不要负她,否则他会千里迢迢找到你,取你……狗命。” 其实,我对黄云心已经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了,当初招募她,是为了研究循环梦,从而找到小妖鹿。现在小妖鹿这么个态度,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事情已经到这儿了,我不可能把黄云心再撵回去。堂口的这些精怪说一不二,决断力极强。说断开关系就断开关系,说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黄云心斩断青丝并且焚烧,已经表明了态度,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艰难地站起来,告诉璐瑶我要回酒店,如果马莉和孩子顺利回来,就告诉我一声。 璐瑶说,如果你身体状态不好,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我摆摆手,只想从这里快点离开,而且孤男寡女的不成样子,陈大龙都走了,我留着这儿也没意思。 “刘海洋,等表姐回来,我会把钱转给你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挪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艰难地离开了这个家。 我回到附近酒店,洗了个澡,终于缓和了一些。坐在床上,把马莉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其实里面很多事都没搞清楚。 比如马莉的爸爸和奶奶,在老狐狸精死了之后,他们会怎么样呢? 棺材钉到底是谁偷塞在遗像里的? 马莉的儿子真的是阴曹地府小鬼儿转世吗,他真可以偷走马家人的寿运吗? 循环梦到底破没破,找到破解的规律了吗?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小妖鹿现在在哪,她会不会真去找常茵茵的麻烦? 我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叼着牙签看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睡了过去,打了个盹。 梦里我看到了黄云心,便开启了清醒梦,她对我说:“刘海洋,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我手腕的数字亮起,心念一动,把她带到了庭院迷宫。告诉她,你暂时在这里寄居,这一片公域梦都是你的。 黄云心很满意,进到院子里的凉亭中,轻轻打了响指,凉亭桌子上出现了一排茶具。她又是一个响指,茶壶飞起,微微倾斜,落下一条瀑布般的细流,倒进茶碗。 她再打一个响指,七分满的茶碗轻轻滑在我的面前。 我已经看呆了,黄云心的举止,竟有了解铃五分的神韵。 第二百九十四章 清醒梦笔记 我把庭院迷宫的公域梦交给了黄云心。 黄云心十分高兴,很喜欢这个地方,管我叫主人。我赶忙摆手:“云心,有个原则咱们要提前说明白,你我是平等的,我不是主人,你也不是我堂口的老仙儿,咱们互助互利。” “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呢?研究循环梦?” 我长叹一声,本来有这个打算,但现在我对小妖鹿已经心灰意冷。不管她是被洗脑,还是被迫的,总而言之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再说了,创造循环梦的人是老狐狸精,现在已经挂了,再费劲巴拉去研究没什么必要。一时间,我心灰意懒。 但是花了这么大代价,陈大龙和我简直势不两立,黄云心和原来的堂口决裂,然后在这里待着什么都不干,确实说不过去。 我勉强道:“那你就好好研究循环梦吧,找出破解这种梦的方法,最好自己也能创造出这种梦。” “好的。”黄云心痛痛快快答应了:“你以后进行清醒梦探险,我还可以当个助力,全程辅助你。” “嗯,嗯,好。”说实话,我已经不想玩清醒梦了,从开始折腾到现在,我累了。 我没有急着回家,在宜昌逛了两天,然后收到了璐瑶发来的红包,说马莉姐已经回来了。我又问了一些详细情况,她没有细说,只是告诉我,姐姐和姐夫正在打离婚,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憾綪箼 拿到钱后,我不禁苦笑,折腾这么一圈,也算有个交待。第二天,我乘坐最早一班飞机回到家里。 回来首要大事是装修新房子,我妈和小姨两位女将全程监管,找来装修队,把原来的格局全部推翻,叮叮当当一顿砸。 我当起了甩手掌柜,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的任务就是大把大把往里扔钱。 在家看到小妖鹿留下的东西就难受,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我找来一个大旅行包,把她的东西收拾好,放在包里。没有扔,留着算是个念想。 呆着无事,正好有一肚子话想说,我支起电脑疯狂码字,以循环梦为脑洞,写了一部中篇小说。然后随手发给一家杂志。 这家杂志名叫奇幻家园,悬疑圈相当有名,发行量巨大,想在他们家上稿,难度不亚于以前考大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我没抱着一定通稿的必胜之心,只是记录一段生活吧,这家杂志不行,再投别的家呗。 在家安安稳稳过了一个星期,谁找我都不出去,断绝一切社交。 早上六点起来跑步,吃完早饭开始看书看电影,做素材储备,研究怎么写小说,还报了几门线上的写作课,正儿八经开始重头学习。 我要投身在学习的海洋里,麻痹自己,忘记一切,不可自拔。 我妈跟我说,房子装的初具规模,让我去看看,提点意见。我懒得去,告诉她就按你们的口味走,装什么样我都住,就是按个火炕我都没意见。 我妈骂归骂,知道我状态不好,也不强迫了。 这天正在家上网课,门敲响了,开门看到访客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头发花白,面容憔悴。我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阿姨,你是?” “我是刘丹丹的妈妈,你是刘海洋吧?”女人说。 我大吃一惊,赶紧让她进门,没想到小妖鹿的妈妈居然找来了。 她妈妈非常客气,天冷了,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衣,头发花白,非常沧桑,我很是心酸。这个女人本来可以成为我的丈母娘。 把她让进屋,倒来热水,她妈妈非常客气,让我别忙活,只是说几句话。 “刘海洋,你知不知道我女儿现在在做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妈妈道:“我前些日子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已经和你分手了,是吗?她正在重庆生活。我很奇怪,我们在重庆没有亲戚朋友啊,她为什么好不央的会去那,你知道吗?” 我嗫嚅了片刻:“阿姨,小妖鹿收到了重庆一家大公司的offer,那里有一家很大的文化产业公司。” “哦,原来是这样。”她妈妈点点头:“我已经一年没见过她了,姑娘大了不由娘。刘海洋,她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说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还说带你回家给我看看……你们为什么突然就分手呢?是异地的原因吗?我可以叫她回来。” “阿姨,”我一语未了眼圈红了,眼泪打转:“我们……”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妈妈叹口气,站起来说,这次是刘丹丹让她来的,要收拾收拾这里的东西带走,不放在我这儿了。 我垂头丧气从屋里拖出两大包,一个是小妖鹿来时的行李箱,一个是收拾整理好的大旅行包。 “你已经收拾好了?”她妈妈问。 我垂着头说:“我料想到有这么一天了,她会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她妈妈心有不忍,说等女儿再联系的时候,劝她回心转意。 她说:“刘海洋,我对你很满意,别看咱们才接触这么一会儿,我就能感觉出你是个实诚人。鹿鹿能嫁给你是福分,这孩子从小就叛逆,不听话……” 我帮着她把东西从楼上搬下去,路边停着一辆外地牌照的金杯车。我帮着把东西都搬到车上。 她妈妈临上车时,回头说了一句话:“刘海洋,我女儿如果回来,你还能和她谈朋友吗?” 我苦笑说:“我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妈妈点点头:“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些忐忑,非常害怕,又不知道害怕什么。你以后如果有机会见到她,和她一起来家吧。” 她眼泪流了出来,太想自己的女儿了。 车门拉上,车开远了。我脚步沉重回到家,看着冰冷冷的房间,颓然坐在沙发上。 她的东西终于全都拉走了,也就意味着她彻底从生活里抹去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厉害,邮箱的信息在闪动。打开邮箱,是奇幻家园的编辑来了一封信,说前段时间发来的稿件已经审过,文笔流畅,脑洞大开,最关键是有真情实感,已经过审,这个月可以上稿。 我微微舒了口气,算是一堆不幸消息里的好消息了。 我加了编辑的号,在网上聊了聊,我投稿用的是另一个笔名,等报出自己的程序员真笔名,编辑意外之喜,说久仰大名,悬疑圈的知名写手。 我们两个互相捧了捧臭脚。编辑告诉我,这篇稿子他们主编很喜欢,希望我能拉长,写一个关于梦境的系列小说,在他们杂志上进行长篇连载。 这个系列小说,暂定名字叫,《清醒梦笔记》。 第二百九十五章 穿梦而行 无意中竟然谈妥了一份杂志小说的连载,真是意外之喜。这家杂志受众面极广,且稿费丰厚,这一单拿下来,明年基本可以躺平了。 果然是钱压奴婢手,心情瞬间就好了很多。 过了几天新房子装修完毕,老妈和小姨带我去参观,装的说实话多少有点俗气了,类似模式化的样板房。我不敢挑刺,先前都说了你们看着随便整,现在验收再说东说西,事儿没有那么办的,我妈非炸锅不可。 接下来就是搬家。我最多的东西是书,一箱子一箱子的,新房专门留出一间书房,看书和码字用。 我这一天什么都没干,泡了杯热咖啡,把书一本一本整理好,按门类摆放到书架里,看着厚厚实实满墙的书,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书房靠着窗放着榻榻米,中午日晒不错,难得秋日暖阳。我躺在榻榻米,一手拿着米酒,一手拿着插图版《金瓶每》,捋着鬓角长发,颇有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意思。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连日奔波已心力交瘁,难得午后阳光。靠着背枕,盖着小毛毯,把书盖在脸上,打了一个盹。 梦里竟然梦到了常茵茵。 她穿着一身职业装,捧着肉半斤的骨灰盒,在凄厉的雨中看着我。我心里一阵绞疼,小妖鹿出现了,在身后诡笑一下:“哥哥,你果然心里有她,那我更不能放过她了。” 我正要阻拦,小妖鹿如一阵黑烟闪在常茵茵前,抓住手腕。 肉半斤的骨灰盒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骨灰四溅,常茵茵嚎啕大哭,手腕被烧出了一行数字,犹如鲜红色胎记。 我“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仍心有余悸。 现在就算小妖鹿真去找常茵茵的麻烦,我也没办法,无从下手,无力施救。 晚上接到佳佳的信息,说好久没聚聚了,今天晚上在梦中相会。 入夜后我进入了梦乡,开启清醒梦模式,进入了医生的公域梦。那里被佳佳和钱三串改造出来,初具规模,是一处类似清明上河图的古代园林。 远山近水,清清小溪,上面架着木头桥,沿着岸边是一溜长街,商铺酒楼鳞次栉比,很有些古风。 钱三串和佳佳穿着汉服,站在木桥正欣赏风景。佳佳一流长裙,钱三串手里撑着木伞,以为自己是梅长苏,那倒霉模样恨得人牙根痒痒。 我走过去,无奈地说:“你们真能整事。” 佳佳跳着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哥,你看,我把谁叫来了。” 我定睛一看,除了他们两人外,桥下缓缓上来一个少女,一身白衣,头上扎着两个啾啾,竟然恍惚让我想到了《神雕侠侣》里的郭襄。 来到近处才看清楚,原来是孟果。 我一时失语,不知说什么好,觉得有些尴尬。孟果追求过我,我没有答应,始终对这个女孩动不了心,总不能骗人家吧。 佳佳看看我,又看看孟果,猛地把孟果推过来:“你们两个老情人聊聊。” 我和孟果同时呵斥:“别胡说!” 说完都有些尴尬。 钱三串拍拍我,低声说:“佳佳想撮合她这个闺蜜和你好,我劝过她,她不听。你不是和小妖鹿分了吗,现在可以试试,不算渣男。” 我苦笑:“我哪能那个心思。” 我们四个坐着木船来到河水中央的凉亭,四面敞阔,桌上摆着各色小吃,还有各种清酒。我把如何和小妖鹿分手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包括循环梦的遭遇。 钱三串听完之后,兴趣大盛:“把你新收的那位黄小姐叫来看看。” “什么小姐,你会不会说话。”我呵斥他。 佳佳也在瞪他:“是不是要犯病?” 自从他们两人和好之后,钱三串彻彻底底沦为舔狗,佳佳一瞪眼他就萎靡,赶忙喜笑颜开,连连陪着不是,好一个唾面自干。 钱三串道:“早说有这么个梦啊,我和佳佳是破这种梦的高手,闭着眼随便破。” “怎么说?”我问。 钱三串道:“别忘了,我和佳佳吸收了肉半斤的能力,可以穿越梦境。不管这个梦多奇怪多冷门,在我们眼里就跟纸糊的一样。我和佳佳尝试过,多次穿越别人的多重梦境。哦对了,这个能力可以让我们在茫茫梦境之中,找到特定某些人的梦,并且可以入梦。“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个牛啊。” 钱三串扬声长笑:“我敢保证,现在清醒梦群里那些高手,未必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能力。我和佳佳已经摸到清醒梦的天花板了,学不学都行了,我们完全可以自成一派。” 我心念一动:“你这么牛逼,帮我找个人呗。” “谁?” “常茵茵。”我说:“帮我找她的梦。” 钱三串和佳佳对视一眼,钱三串纳闷:“我还以为你要找小妖鹿的梦,没想到去找常茵茵。” 开始到现在,孟果始终没和我单独说过一句话,听到我这个要求更是垂着头,默默剥着手里的梅子,显得有些伤心。 我有些过意不去,可也没放在心上。我问钱三串,你到底能不能找到?是不是吹牛? 钱三串道:“要找到特定人的梦境,必须要知道此人的音容相貌,还有一种……感觉,你不会这种能力,说也没用。” “老公,咱们试试吧,我曾经模仿过常茵茵,对她熟悉一些。”佳佳说。 钱三串点点头,他们两口子开始帮我找常茵茵。 一直沉默的孟果轻声说:“能带我一起去吗?我想看看这个女人。” 我看看钱三串,钱三串咳嗽一声:“行,行,都去,都去!我先去探探,你们稍等。” 钱三串从眼前消失,刚才的杯子还在,人却凭空无影无踪,穿梦而去。 我暗暗感慨,我们每个人都在进步,我以为只有我在艰难前行,他们已一日千里。 我和两个女孩聊着,孟果显得不是很开心,我也觉得尴尬,觉得钱三串和佳佳这件事做的不好,弄巧成拙之嫌。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想要撮合我们,但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 就在这时,眼前一花,钱三串回来了,神色有些惊惶,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了?找到常茵茵了?”佳佳问。 钱三串嗫嚅:“找是找到了……”他又看看我,然后咳嗽一声:“老刘,有个消息……你要挺住。” “怎么?”我问。 “常茵茵恐怕已经死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濒死之梦 听闻常茵茵的死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佳佳和孟果看向钱三串,佳佳奇怪地问,是真的吗? “我跟你们撒这个谎有意思吗?”钱三串道:“我找到了常茵茵的梦,但是……” 我打断他:“找到梦……还有梦,你怎么就说她死了?” 钱三串戏谑地看着我,调侃道:“你这么急干什么。” 我恨不得上去扇他两个嘴巴,“能不能把话说完,到底怎么回事?” 钱三串说起来,他根据常茵茵的信息,寻找梦境,确实找到了,但常茵茵的梦极其奇怪。 钱三串没有进入这个梦,他描述说,常茵茵梦境之外裹着一层重重的负能量。 “那负能量无形无色,不是肉眼可见的薄膜,而是一种场。”钱三串绞尽脑汁,不知怎么形容:“梦这个领域,很多现象都是无法用我们现实的语言能描述,你们领会精神吧。” “赶紧讲!”我几乎吼出来。 钱三串道:“这种负能量带着很强烈的死亡气息。” “所以你判断常茵茵已经死了?”我问。 钱三串道:“听我说完,这种带有死亡气息的负能量,一般出现在两种人身上。一种是已经死去的,生前执念太重,遗留下一段脑电波信息,类似古代先贤留下来的遗落秘境。还有一种是将要死去的人,弥留之际,会在如梦如幻中看到超自然的景象,比如回顾一生,比如见到光明通道等等,此类梦统称为濒死之境。所以说,”他说出了总结:“常茵茵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在死的路上。别无第三种可能。” 我颓然而坐,好半天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有人轻轻拍拍我的手,是孟果。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幸灾乐祸,而是纯净的同情。 孟果说了今晚第一句话:“这是个苦命的姐姐。钱大哥,没有办法救她吗?” 钱三串苦笑:“现在还不知道她现实里出了什么问题,只能了解之后再做打算。” 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便散了,各自脱梦而去。早晨醒来接到钱三串的信息,他问我对常茵茵这件事是什么态度,要不要管,他不想画蛇添足。 说实话,我也是举棋不定,我和常茵茵没有任何现实上的交集,只不过梦里见过那么几次。说有太深的感情那是扯淡,说一点感觉没有,那也违心。 本来我以为我们两人无意中时空交错,过去就过去了,没想到现在还能再出现交集。 如果光为了一个常茵茵,我还不至于动心,关键是小妖鹿曾经说过,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常茵茵。让常茵茵继承老狐狸精的邪气,变成另一个老狐狸精,这是我无法接受的事。 我慎重考虑之后,告诉钱三串,先调查一下常茵茵的情况,再做打算。 钱三串的人脉渠道比我要广,下午的时候,就调查清楚了。 原来常茵茵去云南那边开会,本来坐商务车,临时改了大客,晚上走盘山路,虽然有专业的司机开车,还是发生了意外。 具体原因不知,车子冲撞栏杆跌落山体,一车几个人全部受伤,好像还有当场死亡的。侥幸活下来的人都进了医院,情况不容乐观。 “这也不是坏事。”钱三串说。 我郁闷的都喘不上气,他还说风凉话,我看看他憋着啥屁。 钱三串道:“常茵茵如果挂了,小妖鹿就不会惦记她了,不能把她变成下一个狐狸精了。一失必有一得。” “放屁你。”我气得七窍生烟:“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在找角度宽你心,你狗咬吕洞宾,这年头好人难做。”钱三串说着说着,突然“哎呀”了一声,大叫“不好!” “又怎么了?”我闷闷地问。 钱三串道:“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狐狸精是精怪,可以继承那串数字。常茵茵就算死了,变成了魂,也可以继承那串数字。小妖鹿真要有妖术在身,死人也不会放过,对吧?魂魄在大仙的系统里,被称为烟魂,那也属于一种精怪。” “你的意思是,”我像牙疼一样吸着冷气:“就算常茵茵死了,小妖鹿也不会放过她。” “对,而且更容易控制。”钱三串道:“我个人感觉,控制一个鬼魂比控制一个人要容易。人有七情六欲,小脑瓜一转八百个心眼,而鬼魂看着恐怖,其实都是直脑筋,靠执念存在,控制起来更容易。” “那你什么意思?”我问。 钱三串道:“我没意思,看你。” 我说要好好想想,挂了电话,我在客厅来回踱步,背着手深思熟虑,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我给钱三串发过去消息:“老钱,我想好了。你把我送进常茵茵的濒死之梦,我要救她!” “你这样吧,听我安排,这件事前期你就别管了,等我消息。”钱三串说完下线。 焦灼中等了一天,我无数次想反悔,告诉钱三串算了吧,又无数次的坚定内心。最后想来想去,给了自己三个理由,必须要救。 第一个理由是劝小妖鹿回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小妖鹿打交道,我送佛送西天,尽最后一次努力,如果还执迷不悟,那也没办法。顽石不点头,佛陀都没招。 第二个理由是常茵茵。我想看看她是怎样一个女生,我们之间有缘分,见死不救不是我的品性。 第三个理由是为了写小说攒素材,毕竟刚刚应了一家杂志社的长篇连载,总得言之有物吧。下一篇稿子的主题我都想好了,写的就是濒死之境。 晚上钱三串发来信息,是一串地址。我问什么意思。他没有多说明,只是道:“你务必订最快一班飞机,到西安这个地点,最晚不能超过后天晚上。我和佳佳到时候也会过去,大家在那里汇合。” “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 “到了就知道。” 钱三串就这么个德性,有话也不会好好说,非得搞这么一下。んttps:// 我没有犹豫,订了明天早上的飞机。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草草收拾了东西直奔机场。 中午落地西安,坐着机场大巴来到市内。这个地址并不在中心市区,更靠近城郊。 又倒了地铁,终于来到目的地,这里是一片富人区,能看到成片的公寓楼和连栋别墅。 我给钱三串发了信息,他和佳佳明天早上才能到,他说我先到的话,可以去联系一个人。 随后发来了一串电话号码。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小教授 “现在常家只有茵茵姐一个人,她再发生什么意外,真就家破人亡了。”沈超坚定地说:“这是我决不允许出现的事情!” 沈超让我从酒店搬出来,到别墅来住,行事方便些。 司机送我先回酒店,办理了退房手续,然后我们又折回来,在路上我接到沈超发来的红包,说这些是车马费,先拿着。事成之后,还有更丰厚的一笔报酬。 其实我要不要钱都无所谓,就是冲常茵茵来的。 在沈超的别墅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大早我正在保姆的伺候下吃着早餐,钱三串和佳佳到了。 钱三串和沈超在现实里也是第一次见面,钱三串这派头比我强多了,说话铿锵有力,信誓旦旦说,有刘海洋这个清醒梦高手在,常茵茵这次肯定能醒过来,绝对没问题。 稍事休息,定在今天入夜时分,正式入梦救人。 钱三串和我私下商定计划,他告诉我,这次他和佳佳打外围,就不进常茵茵的梦了,里面的行动全靠你一人。 我知道他的心思,濒死梦境实在危险,多一个人进去多一分风险,还不如可我一个来折腾。我点点头,不管有多大风险,如今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了。 晚上吃完饭,我要了几杯红酒,达到微醺之境。 来到顶层的静室,这里已经安排好了,常茵茵的病床旁边,又加了一张床,我舒舒服服躺好。 主治医生非常不屑这种治疗方式,认为我们是神棍,神情鄙视,如果不是沈超坚持,他早就把我们撵走了。 他什么态度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握住常茵茵的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睡过去,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我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常茵茵的梦,而是先去找黄云心。黄云心想陪我一起进梦,我把担忧告诉她,说这是濒死梦境,非同小可,风险很大。咱俩进去有可能全军覆没,不如你在外面接应,其他人我信不着,只信你。 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黄云心只好答应。 濒死梦境最大的危险,一个是充满了死亡气息,还有一个就是,此乃弥留之际的人所梦。一旦做梦者死了,梦境会发生出乎意料的变化,至于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或许我永远被锁在梦里也说不定。 只能赌一把了,希望外面的医生护士能维持好常茵茵的生理状态,不要让她突然死去。 哗啦啦……我隐隐听到了雨声,外面下雨了吗? 深夜树林,大雨滂沱,一辆车抛锚在路上。周围漆黑,无有亮光,一个女人趴在车内的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有人敲了敲车门,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又敲了好长时间,女人仿佛大梦初醒,抬起头看着车窗。 窗外大雨里,来人一身黑色雨衣,紧紧遮着头,正在一下一下敲击窗户。 女人犹豫,还是把车窗摇下来。来人凑到近前,撩开雨衣的头帽,露出了下面的脸。来人是个独眼龙,右眼处遮挡着一只黑色眼罩,看起来有些彪悍。 这个瞎了右眼的人正是我,此时此刻,我已经进入常茵茵的梦里,并且找到了她。 她的车子抛锚,停靠在路边,她晕了过去,好像晕了好长时间。 常茵茵看着我,忽然眼睛睁大,她把手探进雨中,抚摸着我的脸颊:“小,小教授?” “快把车门打开,浇死我了。” 常茵茵打开副驾驶车门,我一屁股坐了上去,把车门关紧,然后摇上车窗,大雨阻拦在外面。 “小教授,我终于看到你了,这是在梦里吗?我是在做梦吗?”常茵茵眼睛一时都不离开我,充满了浓浓的眷恋和爱意。 “你觉得这是梦吗?”我心念一动,如果能引导她在梦中知梦,或许可以让她醒来。 常茵茵莞尔一笑:“我宁可这不是梦,我宁可真真切切看到你。” 她突然哭了,用手捶打我的胸口,我身上都是水,滴滴答答落着。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多累?爸爸妈妈过世了,弟弟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很多男人追求我,我看不上他们,我心里只有你,小教授,你害死我了,你害了我一生,你知道吗?”憾凊箼 常茵茵嚎啕大哭,根本没有豪门女将的风采,像是一个委屈小女生,抱着我全身是水的雨衣,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我也有些伤感,实在想不到只和她梦中相会几次,她竟然对我产生这么大的眷恋。 我把她推起来,她有些难过,以为我不让她抱着。我赶忙道:“身上有水。” 常茵茵根本不在乎这个,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看着我的右眼,心疼地说:“你怎么了,眼睛怎么了?” “瞎了。没事。”我说。 常茵茵又要哭,我赶忙道:“一会儿找个好地方,我们好好诉诉衷肠,赶紧开车吧,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常茵茵撅着小嘴:“我不开,你来开。” 我打了几次火,好不容易把车打着,正要下车换到驾驶位,常茵茵一把摁住我。她要和我在车里换位置。 车内空间狭小,我从副驾驶挪到驾驶位,她从驾驶位挪到副驾驶。她从我的身上挪过去,我们两人在一刻脸对着脸,离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常茵茵脸红红的,对着我的额头嘬了一下,终于把位置换了过来。 我心砰砰砰跳,她脸红似火,我们都没有说话,车内气氛极为暧昧。 我做了一个长长呼吸,勉强冷静下来,不行,一定要克制自己,不能越雷霆一步。当下的任务,是把她从濒死梦境里带出去,不是扯那些没用的。 我发动车子,打着转向灯,艰难从路边跑出来,到了林间路上。一脚油门开出去,深夜大雨,车头灯光柱照出去,雨中形成硕大的光斑。 “我们这是去哪?”我问。 常茵茵笑嘻嘻地,搂着我的胳膊:“你去哪我去哪。” “你看你,哪有点富家女的样子。”我训斥她。 常茵茵就是嘻嘻笑,然后道:“往前开吧,现在我们要去见一个大客户,在云南的温泉山庄。” 常茵茵的记忆点续接在出事前,她还认为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是去见客户。 后面发生的事故,她一概不知。 第二百九十九章 黑暗山庄 常茵茵和小妖鹿完全两种风格,小妖鹿是邻家坏女孩风,而常茵茵是当家大姐风,看到她就心生敬意。所以我对她的感觉很复杂,即有非分之想,又觉得爱不起来,不是我的那盘菜。 此时她小女人一般黏着我,说不动心是假的,我没有忘记主要任务,从濒死梦境把她安全带出去。 外面漆黑如墨,大雨如注,雨刷器来回动着,车窗外雨跟水泼一样。 车头打着远光灯,依然照不亮前方多远的距离。我开着车,速度很慢,表面镇定,心里极为忐忑。 山路确实难走,来回十八盘,加上下大雨,车子完全是龟速行驶。我全神贯注看着车窗外,突然常茵茵嘻嘻笑了。我问笑什么,常茵茵笑着说:“你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你想过没有,”我决定泼她冷水:“我们以前只是寥寥见过几次面,或许我们之间根本不合适。” 常茵茵在我面前完全变成小女儿态,有点伤心:“以后是以后的事,我就知道当下你在身边,我就满足了,我不管,我就要黏着你。” 她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开车,从副驾驶凑过来,紧紧抱着我的胳膊。 我叹了一声,此时此景简直太考验一个男人了,我就算再正人君子,也架不住这么诱惑。 常茵茵不丑,是个很漂亮的美人,除了眉宇间有些男人英气,浑身上下挑不出毛病。 “你叹什么气?”她爱意十足看着我。 “我不值当你这么爱。”我说。 “不要脸你,谁说爱你了。”常茵茵叹了口气:“小教授,告诉你吧,自从十七岁那年见到你第一面,我就知道咱俩是有缘分的,是一辈子纠缠在一起的缘分。你给我的感觉并不是陌生人,而是很熟悉很熟悉的熟人,在你面前我不用伪装,真的好轻松。” 我开着车爬山,常茵茵满足闭着眼睛,“如果现在是一场梦,我希望这梦永远不醒,我永远在梦里守着你。” 她这番话让我心头阴云密布,可不是什么吉祥话,在这个梦里如果我永远也出不去,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我们两人都死了。 好不容易开车爬到坡顶,不远处亮着光,大雨里颇为醒目。 我开着车过去,好家伙的,路上水都成河了,快要淹没车门。车头灯晃过,前面出现一座桥。 我小心翼翼开车上桥,下面嘎吱嘎吱乱响,灯光中能看到桥下河水激荡,澎湃不止,水面一直在升高,几乎要没过桥面。 我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如果我在这个梦里死了呢?是脱梦出去,还是真的灵魂死亡,现实中的我变成了植物人? 我不敢乱尝试。 终于过了桥面,驶到了灯光亮处,是一处很大的山庄,黑森森的看不到人,铁门开着。 铁门里是个斜坡,大水正从斜坡上流下来,几乎汇聚成小瀑布。我开车逆流而上,终于到了坡顶,手心里全是汗。 这时有人温柔地擦着我的额头,是常茵茵。她心疼地说:“小教授,刚才你开车我都没敢打扰你呢,你辛苦了。” 我心里暖暖和和的,止不住一个念头,如果事情发展顺利,真把她从梦里带出去,我们两个在一起也不错嘛。 我赶紧晃晃脑袋,别想那么多,一步步来。 偌大的山庄四下黑着灯,仿古的庭院和连栋别墅都死气沉沉的,只有深处有一栋巨大的别墅放着光。 “我们要见的客户就是这座山庄的老板,据说是个很有魄力的女性,一会儿就可以看见了。”常茵茵说。 我开着车在黑暗中行驶,来到了那栋别墅前。我停好车,从驾驶位下来,我穿着大大的雨衣,到副驾驶打开门,常茵茵非常有默契的钻进我的怀里,一件雨衣遮住我们两个人。 她紧紧搂着我,生怕我跑掉。 我们两人像是合体婴儿,来到别墅前。别墅门关着,我咣咣咣砸门。 没有反应,我抬脚就踹,这时门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男人,又瘦又高,举着一顶黑伞。大雨滂沱,落地成烟,他的一张脸隐在伞下,看不清面目。 “你们也来见黄总的?”男人问。 我和常茵茵对视一眼,常茵茵马上说:“我姓常,和黄总已经约好了。” 男人点点头:“进来吧。” 常茵茵几乎一步不离开我,紧紧搂着我的胳膊。我们两人走进大门,里面是南方风格的庭院,应该景色很好,不过现在风雨交加,看着有些阴森。 一楼大堂亮着昏暗的灯,有人已经在了。除了开门的男人,屋里还有一个短发的女人,长得挺漂亮,只是神色惶恐,看到我们来了,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男人反手关上门,空气很沉闷,窗外不断划破闪电,使得整个房间亮了几亮,瞬间又被大雨的黑暗吞没。 屋子里灯泡的光线在黑暗中起不到什么作用,一切都昏昏沉沉的。 别墅大厅是欧式风格,还有一个大壁炉,没有燃火,冰冷冰冷的炉壁。我们四个人分头坐着,开门的男人收了黑伞,一直在手里握着,水滴顺着伞尖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那个女人极为瘦弱,自己抱着肩膀,披散着湿漉漉头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我就不用说了,心一直在加速跳动,我在揣测那两人的身份,评估风险。 四人里最幸福的恐怕就是常茵茵了,她一直紧紧抱着我,黏在身边。她的眼神里,哪怕天崩地陷妖魔横行,只要在我的怀里就无所谓,有我遮风挡雨,她觉得自己无比安全。 现在几个人里只有我,才知道这里真正是什么地方。 我清清嗓子,问那个男人:“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安天成,是山庄黄总的司机。你们俩怎么称呼?”男人问。 常茵茵像小猫一样懒洋洋说:“我叫常茵茵,这是我的……” 她看着我,期待我给她正名。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安天成道:“你男朋友吧。” 我点点头,承认了这个关系:“我叫刘海洋。” 常茵茵凑到耳边低声说:“小教授,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你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第三百章 山庄黄总 我们彼此介绍过身份,只剩下短发女人。她清清嗓子,说自己名叫包玉,跟着老板进山庄谈合作的秘书,老板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来到这里的只剩下她自己。 我们四人简单认识后,无人说话,静静坐在一楼大厅里。外面狂风暴雨,屋内光线阴森可怖,气氛凝重的能拧出水来。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哐哐哐”响个不停。 我正要站起来,安天成先一步起来,对我做个手势,示意他去开门。庭院里他撑起黑伞,消失在大雨中。 时间不长,他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两个人应该是母子,妈妈三十左右岁,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浑身哆嗦,身上滴滴答答往下落水。她的外衣脱了下来,遮罩在旁边孩子的身上。这是个小男孩,不到十岁的模样。虽说有妈妈的衣服挡着头,可风雨太大,身上还是湿透了。 娘俩哆哆嗦嗦,冻得嘴唇发白。 常茵茵和包玉同时站起来,过去帮忙。常茵茵低声说:“小教授,这娘俩太可怜了,咱们帮帮吧。” 我点点头,和安天成商量可不可以壁炉点燃,烧点火给大家取暖。 安天成摆弄起壁炉,旁边放着柴火。我在家顶多做做饭,哪会弄这些东西,只能在旁边老老实实看着,打个下手。 安天成手脚很麻利,玩斧子特别厉害,那些成型的木头都劈成一溜一溜的,一斧子下去基本不用第二斧。 弄好了一堆木头,扔到壁炉里,安天成摸了摸身上,摸出一包湿透的火柴,我也没有打火机,我们两个大眼对小眼。这时,那个叫包玉的短发女孩过来,伸手在壁炉里面极为隐秘的地方按了一下,壁炉内壁喷出了煤油,下面又燃起了火,木柴渐渐烧起来。 “这是电动的。”包玉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奇地问。 包玉淡淡道:“我以前弄过这个,有经验。” 客厅暖和起来,娘俩把外衣都脱掉,找来还算干燥的毛毯披在身上,衣服挂在壁炉旁边。我们几个搬着椅子,围坐一圈,娘俩介绍了一下自己。 这个妈妈有个很古怪的姓,姓狄,全名叫狄可儿。小孩子叫曹瑞。据狄可儿说,她们娘俩是山庄游客。现在本来就不是旺季,山庄游客人很少,而且天气预报说有大暴雨,大部分游客都走了。 没想到大雨真的来了,他们住的地方又停了电,只好冒着雨来到唯一有光源的地方,就是现在所在的别墅。 我们几个人烤着火,简单聊了聊,大家都在心照不宣想,会不会再有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小时后大雨没有减弱的迹象,没有人再来上门。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人。”常茵茵搂着我的胳膊,轻轻说:“黄总还没到。” 众人看我和常茵茵的目光,有不屑也有嫉妒,觉得我们举止太过亲密。我有点不好意思,想不易觉察把胳膊抽回来,谁知道常茵茵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客厅的天花板上传来“沙沙沙”声音,众人闻声看去,藏在墙角的一个扩音器喇叭。 “请大家到二楼会议室就坐。”扩音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们都站了起来,衣服烤的差不多了,七手八脚穿上,然后一起向二楼的楼梯进发。安天成一直拿着伞,几乎不离手,能看出这是他仰仗的武器。 不过他真想对付什么,不如拿着壁炉斧子好用些。 楼梯口往上看,二楼隐隐亮着光。安天成第一个走上楼梯,大家跟在后面,楼梯有年头没修整了,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众人的脚步像是灌了铅,走得很沉重,无人说话,真是落根针都能听得真真的。 到了楼上,顺走廊来到光透出的房间。安天成看看我们,他第一个走了进去,其他人在后面跟着,一起进到里面。 会议室面积不大,一张椭圆形的长桌。众人纷纷落座,刚坐好,墙壁上方徐徐落下一块很大的液晶屏幕。屏幕亮着,上面都是雪花,画面逐渐清晰。 画面上是一处幽深庭院,凉亭里坐着一个气质绝佳的女人,相貌带着混血儿的特征。她举着一杯红酒,冲着摄像头示意。 “各位好。”这个女人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黄,就是你们说的黄总,我的全名叫黄云心。” 是的,这个所谓的黄总,就是东北老仙黄云心。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庭院迷宫的公域梦。 按照我们两人先前商议,她不必跟随我进到这个梦里,此时的她也不在这个梦。我们之间有心念交流,她可以随时监控这个梦,给我提供一些梦外帮助。 这个原理很复杂,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算是精怪的一种特殊手段吧。 虽说黄云心无法入梦,但她通过这种视频方式,传递自己的信息,另一种角度而言,也在影响这个梦的走向。 这里只有我知道黄总的真实身份,也只有我才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但现在不能说,就算说出来也不会被他们相信,反而适得其反。 我在寻找一个契机,能引导常茵茵觉悟的契机,觉悟了她就醒来了。 黄云心在视频里放下红酒,缓缓说:“诸位,我们能相聚在这里就是缘分。外面的雨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诸位稍安勿躁。其实这个地方并不像你们所见到的样子,背后有很深层的隐喻,我现在无法说给你们听。你们想离开这个地方,只有靠自己……” 话还没说完,带着孩子的妈妈狄可儿赶忙说:“黄总你好,我还带着儿子呢,能不能先安排一下让我们走……” 忽然屋里传来一个人的冷笑。 正是拿着黑伞的安天成,他坐在那里阴阴地笑。 “你笑什么?”狄可儿有些不满意:“你觉得很可笑吗,觉得我在占便宜?” “我笑的是你们连黄总是谁都不知道!”安天成用黑伞尖儿指着液晶屏幕:“这个人我压根就不认识,怎么可能是黄总?!” 他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猛地砸过去,正打在液晶电视的屏幕上,砸出一个大洞,里面咝咝啦啦冒着白烟,黄云心的画面彻底消失了。 第三百零一章(301)封闭山庄 安天成脸色难看,黑伞敲着地面:“这是一场阴谋!这个黄总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在山庄工作了这么多年,压根没见过这个人。” “那黄总长什么样?”常茵茵问。 安天成双手抱着头,非常痛苦的表情,“忘了,好像也是女的,长得很漂亮。我忘了,哎呀,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灵机一动,趁这个时候可以引导他们,建议说,大家都回忆一下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常茵茵道:“我先说,我是来山庄和黄总谈合作的,本来安排了商务车,可临时车子有事,我就坐大客来的……” 刚说到这儿,她忽然疑惑:“不对不对,我如果坐大客来,为什么会私家车抛锚呢?小教授,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在私家车里,车还在别墅外面停着呢。” 我暗叫遗憾,本来常茵茵已经回忆到了出事那一刻,可惜记忆中断,出现了现实中没有的私家车。 包玉道:“你这么一说我想了起来,我也是坐大客车到山庄的,我本来想和黄总谈谈山庄团建的事,马上年末了,我们老大想组织一次单位的团建。我先来打个前站,公司没有派车,我是坐客车上来的,然后……” 她神色特别迷茫:“然后……好像下了大雨,我有点忘了自己怎么出现在山庄的,中间记忆是断的。” “我和儿子也是坐大客车来的。”狄可儿紧紧抱着儿子,插话说。 没有人问我,她们默认我和常茵茵是一对儿,应该是一起来的。她们不追问,那最好,我没法说出自己来处。说了也没人信。 安天成挠着头皮,疑惑地说:“我记得自己最后在开大巴车,应山庄要求拉一批客人回来,我在开车,后来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时窗外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会议室被闪电照亮,瞬间阴沉下来。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 包玉走到窗边,紧紧抱着肩膀:“这场雨真大啊。” “你们说这里会不会只有我们几个人?”狄可儿轻声说。 “不可能。”安天成摇摇头:“那么大的山庄,光是扫卫生的就有三四个,怎么可能只有我们?我知道办公楼的位置,可以找过去看看。” “这里确实不只有我们。”站在窗前的包玉盯着外面说:“你们快看大雨里站个人!” 众人纷纷站起来,我更是惊疑不定,大家来到窗前看出去,外面视线很差,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对面勉强能看到是一条街,一个人影都没有,地上的雨水几乎淌成了小河。 “人呢?”安天成问。 “刚才我看到了,”包玉抱着肩膀哆哆嗦嗦的说:“那人戴着一顶红帽子,像个小丑,就站在路灯下面,你们过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 娘俩吓得瑟瑟发抖,妈妈紧紧搂着孩子。常茵茵更是搂住我的胳膊,一刻都不放松。 安天成脸色不好看:“你是看错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有人站在路灯下呢?别危言耸听了,这里还有孩子。” “我就是看到了!”包玉有些生气,死死盯着安天成。 我们几个重新回到座位上,谁也没说话,破损的液晶电视悬挂在半空,一地的碎渣子。 “你真是不应该砸烂电视。”包玉对安天成说:“你为什么要打坏电视呢?” “那人不是黄总,”安天成不耐烦:“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骗子,为什么要听她说话?!” “难道你没在撒谎?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见过黄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包玉声调提高。 安天成只是个司机,问急了拙嘴笨腮又说不出什么,“哐”一下拍了桌子。 “发什么臭脾气,给谁看呢?我不吃你那套。”包玉嘴上不饶人。 两人眼瞅着要呛呛起来,常茵茵赶紧过去安抚,把两人劝开。关键时候,常茵茵真有点范儿,不愧是掌控集团的长公主,确实有两下子。 不知不觉中天色阴暗,屋里黑了起来,空气很冷,不光这些女人,我和安天成都有点冻得哆嗦。 我们只好换地方,从二楼来到一楼大厅,壁炉的火已经灭了。我和安天成又砍了一些木材,扔了进去,按动按钮,炉子里燃起了火。 屋子里暖暖和和,外面大雨倾盆,寂静中大家放松下来,散乱坐着,开始犯了瞌睡。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叫曹瑞的小孩子困得不行,躺在妈妈怀里,不断说,妈妈我要睡觉。 “别睡别睡,等一会儿回我们住的地方再说。”狄可儿哄着孩子。 “回不去了。”安天成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外面一股狂风卷着雨水扑进来,地上马上湿了一大片。 我和常茵茵往外看,现在不但雨大,而且风也大了,院子里几棵树刮得树枝乱摇,满地落叶,充满了肃杀之气。 安天成把门关上,叹口气:“出不去了。” “那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一宿吧。”包玉说:“这栋别墅有好几层,上面肯定有客房。谁如果困就上去找地方睡吧。” 狄可儿抱着儿子本来站了起来,看到大家谁都没动,只好又坐了回去。 谁也没说话,闷坐了好半天,别墅深处不知何地忽然响起钟的长鸣。 “几点了?”我问。 常茵茵轻轻说:“应该是午夜十二点了。到了跨天的时候,钟才会响。” 我点点头。 包玉看着常茵茵,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跨天的时候,这里的钟会响?” “这个钟的声音和我的表很响,我的表是在瑞士订购的,到了午夜十二点会敲击出声音,像是敲钟。”常茵茵翻开手腕给大家看,手腕空空,并没有表。 常茵茵疑惑:“我的表呢?怎么丢了?哎呀,会不会落车上了?”憾凊箼 我大约猜到钟鸣的原因,本质来说这里是常茵茵的梦。现实里她的很多东西会映射在梦中,这个没毛病。 “大家睡吧,别熬了。”狄可儿向我求助:“小哥,能带我们娘俩去楼上吗?我有点害怕。” 我看了一眼常茵茵,常茵茵是个很善良的女孩,自然不会阻拦。她要和我一起去,我们这么一动,包玉坐不住了,嘟囔了一声:“我不想和这个家暴男在一起。” 她说的家暴男,指的是安天成。 安天成正坐在那里,闻听此话顿时大怒,用黑伞指着她,厉声质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三百零二章(302)贼喊捉贼 包玉和安天成杠起来,眼瞅着要发生冲突,我们赶紧劝开。大半夜的闹什么闹,还不够闹心的。 大家结伴到了楼上,这栋别墅一共四层,到了第三层全是客房了。第四层没人敢上去,黑不隆冬的,也没必要去。 房间是够的,狄可儿和孩子曹瑞一个房间,包玉一个房间,安天成一个房间,最后只剩下一个房间了,只能我和常茵茵一起住了。 说实话我不想这样,但事情逼到这儿,也没办法。 我们进了房间里,一水的欧式风格,一张大床就算上去两头大象都能可劲儿折腾。四面墙壁贴着暗红色的贴纸,还有壁画什么的,显得气氛阴沉。 大雨倾盆,窗户不断淋湿,我站在窗前几乎什么都看不到。这栋别墅如同困在大海中央的荒岛。 这种天气这种地方,让人的心情极是抑郁,空气凝重到透不过气。 我站在窗前正沉思呢,背后有温热的人贴过来,常茵茵轻声说:“小教授,我冷,我们睡觉好吗?” 我激烈的天人交战,床到底上不上?上了,保不齐发生什么事,我不想趁人之危。不上,又显得假惺惺,伪君子,两人一室装什么装。 常茵茵轻声说,你抱抱我就好。我好冷。 我在心里叹口气,我们躺在床上,她缩在我的怀里。我仰面朝天,毫无睡意。 “小教授,你结婚了吗?”她小心翼翼问。 黑暗的卧室里,能听到我们浓重的呼吸声,窗外偶尔响起雷声,常茵茵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紧紧抱着不撒手。 “还没有。”我说道。 常茵茵在黑暗中轻声说:“其实你结了也没事,我宁可给你当小三。只要能时时看到你就好了。” “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心里可难受了。” 她轻轻抚着我的胸口,手盖在我的手上,轻声说:“你别有压力。” 她闭着眼睛,几乎用轻哼的声音,说道:“小教授你别说话,听我说。我听过一个很古老的传说,说老天爷造人,会把人劈成两半,人生下来就失去了另一半。人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半,但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找不到。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我另一半。我找到你了,再也不允许你离开,你知道吗?” 她喃喃睡着了,极为满足,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襟,不放开一下。 我心情沉重,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肩头,喘不上气的感觉,形容不上来。我一直没睡实,后半夜的时候好像听到走廊有猫叫,实在不想下去察看。 我隐隐预感到,今天晚上恐怕是最安稳的一夜了,明天开始整个情况会急速恶化,还是享受难得的时光吧。 第二天醒来,屋里阴沉沉的,我这么一动常茵茵醒了,揉揉眼惺忪地看着我。 我从床上下来,快步来到窗前,外面的雨没有停,不过光线好了很多。我用力把窗打开,一股狂风带着雨滴扑面而来,雨小了,但风大了。 整个山庄笼罩在一片烟尘雾雨中,远处亭台楼阁隐隐可见轮廓,充满了神秘感。 这时有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对面不远处一栋房子的二楼,有个鲜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开始我以为花了眼,然后一琢磨,不对,好像是个人。 突然想起来,昨天包玉说见到一个戴着红帽子的人,像是小丑,会不会是他呢? 我正沉吟着,背后被常茵茵抱住,她幸福地说:“你干嘛呢?窗关了,好冷。” 我心事重重关上了窗户,门外走廊传来一声尖叫。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从屋里出来,走廊其他房间的门都推开了,众人探出头大眼瞪小眼。 安天成道:“声音是从尽头出来的。” 我们几人结伴而行看看怎么回事,凑齐了发现没有包玉。刚才那一声尖叫,应该是她叫出来的。 走廊尽头是盥洗室,很大一个卫生间,进去之后,就看到包玉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肩头搭着一条毛巾,应该正准备洗漱。 她紧紧盯着卫生间里一样东西发呆,所有人都看到了,狄可儿吓得搂住儿子瑟瑟发抖,常茵茵更是拱在我的怀里。 唯一还算镇定的,只有我和安天成。我们的脸色也都白了。 卫生间天花板上悬下来一根红色绳子,绳子上挂着一只血淋淋的黑猫。黑猫好像还没死,左右摇晃,身上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淌。 安天成小心翼翼过去察看,猫一看到他像打了强心剂,发出唧唧叫声,眼神极为凄厉。 包玉尖叫:“赶紧放下来,小猫猫没死呢!” 安天成想骂回去,可所有人都在看他,便强压着火,深吸口气提起黑伞,慢慢抬起黑猫屁股,让它的身体起来,不至于一直被绳子吊住。 “你们谁找个工具?”他说。 我正要去找,常茵茵从卫生间吊柜里翻出一把剪刀。我不可能让她去剪,便接了剪刀过去剪下绳子。黑猫猛地往下一掉,紧接着用爪子去抓安天成的脸。 安天成擎着黑伞,伞上是黑猫。他情急中随手一撇,把那只猫用力甩开,正撞在卫生间的窗户上,猫被扔到了外面。 包玉尖叫着跑过去,用力抓着安天成:“你干嘛杀了小猫猫,小猫猫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你这个畜生。” “滚!”安天成一把甩开她,黑伞的伞尖对着包玉:“再过来我就捅死你!贼喊捉贼。” “你什么意思?”包玉气呼呼的,头发都散下来。 “这只黑猫是你挂在房梁上的,你在这儿贼喊捉贼,就为了栽赃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安天成连珠炮一样说出这么一长串子。 我们的目光从安天成移到包玉身上。 包玉像是受到了极大侮辱:“可能吗?咱俩还不知道谁是贼呢?我怕还怕不过来呢,怎么可能把猫挂在天棚上,这是我一个女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她这么说也有道理。 安天成冷笑:“为什么你是第一个发现黑猫的人?” “废话!我醒得早,想进卫生间洗漱,怎么了,犯法了吗?”包玉气得脸都白了。 我清清嗓子:“两位先别吵。”我走到破碎的窗前,往外看了一眼,倾盆大雨中已不见黑猫踪影。地上的水快淌成河了,说不定被水流冲走了。 这件事看着不大,但意味深长,吊猫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是我们中间的一个呢,还是另有外人? 第三百零三章(303)脚印 我们来到会议室,彼此坐的很远。 包玉轻轻嗓子,打破沉默:“我来说说吧,杀猫这件事是安司机做的,我并不是乱猜,有证据。” 安天成紧紧捏着手里的黑伞,面色阴沉刚要反驳,我怀里的常茵茵探出头说:“你先别说话,听她说完。” 安天成深吸口气,不再说话。 包玉道:“昨天晚上我起夜上厕所,在走廊听到了猫叫声,当时我下意识看了一眼表,是凌晨三点。” 我举手说:“这点我可以证明,昨晚似乎也听到了猫叫。” 包玉感激地看着我:“昨晚我到卫生间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猫被吊起来,说明那时候猫还是自由的。所以吊猫这件事只能发生在凌晨三点之后。我上完厕所回到房间,大概快天亮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很沉重,一听就是男人,肯定是安司机。” “为什么是我的?”安天成脸都黑了,他看看我:“这里不止我一个男人。” “我可以给我老公证明。”常茵茵举起手:“昨晚我紧紧抱着他,一夜都没有放开,他出没出屋我知道。” 安天成有点不高兴,正要说什么,包玉抢先说道:“而且大家都看到了,刚才解这只猫的时候,猫谁都不攻击,偏偏去抓你的脸,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小猫小狗是最记仇的,这是动物本能,谁害了它,它会记一辈子!” 安天成索性不反驳了,双手拄着黑伞:“你们就认准了是我干的呗?” “这事倒不大。”一直沉默的狄可儿慢慢道:“不过有点变态。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做吗?” “我先说明白,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们这么指责我,我无可辩驳。我的意思是,我们所在的这栋别墅很可能进了外人。大家一起抱团,不能起内讧。”安天成平静地说道。 包玉冷笑。 安天成继续道:“说不定我们中间有人是卧底,和外人是一伙儿的,故意扰乱视线。” 包玉大怒,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不是在说我。 安天成紧紧握着黑伞,冷笑了几声。 包玉道:“你好怪哦,为什么走哪都拿着黑伞,到底有什么用意?我看看这把伞。”她过去要夺。 安天成陡然站起,退后一步,身上充斥着浓浓的杀气:“我劝你不要侵犯我的底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家都看到了吗?他就是个变态!”包玉大叫:“留着他在身边,简直是定时炸弹。” 安天成叹口气,“我只能说你们这些人里有故意带节奏的,不想大家好。行了,多余话我也不说了,你们看着办吧。” 我把今天早上看到红帽子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说不定这个山庄真的藏着外人。” 我来到窗前,外面雨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 我想了想说:“趁着白天雨小了些,咱们把山庄搜索一下。如果有更好的栖身之地,最好不要住在这栋别墅了。” 常茵茵举手:“我老公说什么我都同意。” 众人无奈只好附议,我们在一楼大堂搜索武器,我拿着劈柴的铜斧子,在手里耍了个花,不大不小正合适。 大家商议了一下,狄可儿和孩子留在别墅里不出去,包玉和我们一队,安天成单独一队。本来应该包玉自己一队的,她害怕安天成在无人的时候会对自己下死手,暗害她,所以强烈要求跟我们一起。 我们离开了别墅,冒着雨开始检查整个山庄,大家约好,中午十一点回来集合。 安天成一个人打着黑伞向北边去了,我们往南向去,检查每一栋别墅和庭院。有的别墅锁着门,推也推不进,只能忽视掉,检查能进去的。 我的目标很明确,去今早看到红帽人的那栋别墅,捎带检查沿途其他地方。雨中我们来到这栋别墅,抬头看看,就是在上面二层的窗户里,看到了那顶红帽子。 我用力推推门,应该是上锁了,怎么都推不开。常茵茵让我别放弃,她和包玉一起去推门,不知这门怎么关的,她们竟然打开了。 里面是仿古庭院,种着桃花树,已成干秃秃的枯枝,风雨太大,满地碎叶。 这栋别墅主体是全木质的,门口陈列屏风,古香古色至极。 我们绕过古屏风,来到一楼大堂,居然摆放着全套梨花木的床榻,名贵至极。包玉先坐上去,扭扭屁股,然后招呼我们。 “这也太名贵了,坐一坐都好大的造化。”我说。 常茵茵凑在耳边轻声说:“小教授,不要管贵不贵,你要喜欢我给你买一套。” “那不用,那不用。”我赶忙拒绝。 我们三人在榻上坐了一会儿,忽然二楼传来了脚步声,“咚咚咚”似乎有人跑过去。 包玉吓得不轻,做着口型说,你们听见了吗? 我捏了捏手里的斧子,慢慢来到楼梯口,往上看光线很暗。我很忐忑,总觉得鲜红的帽子代表着不吉利。 小时候我在农村住了一段时间,当时有户人家的女主人和邻居说,晚上睡觉梦见一个小丑戴着红帽子跳舞。紧跟着三天之后,她家老爷们在工地就出事故死了,家里出了大殡。 这件事给我印象很深,几乎是童年阴影,现在一想到有人戴着红帽子在暗处行走,浑身都不舒服。 两个女人在身后,再害怕我也得硬着头皮上,常茵茵看出我的胆怯,轻声说:“小教授你在后面保护我,我先上。” 我赶忙拽住她,真要让她先上,我还叫不叫个男人了。 我踩着楼梯上去,她们两人跟在后面。来到二楼,走廊很暗,不过一眼能看到尽头,并没什么人。常茵茵按动墙上开关,打开了灯,惨白的光芒照射而下,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地上好像有脚印。”包玉轻声说。 我揉揉眼没看出来,包玉趴在地上,侧着眼睛和地板呈一个平行线,“你们这么看。” 我学着她的样子趴在地上,果然发现了,那是一层浅浅的脚印。 是皮鞋的印记。奇怪的是,脚印从外面走进里面,而且只有进去这一个方向,并没有出来。 说明,这个人依然还在。 脚印通向走廊倒数第二个房间,门正虚掩着。 第三百零四章(304)小红帽的身份 我指了指倒数第二个房间,做了噤声的手势。常茵茵和包玉藏在我的身后。 我有些紧张,握着铜斧的手关节都有些发青。我蹑手蹑脚走在前面,两个女人垫着脚尖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终于来到房间前,门开着一道缝隙,我看看她们两个,常茵茵冲我握了握拳头,意思是加油嗷。我飞起一脚把门踹开,在外面观察了片刻。 里面寂静无声,我们这才走进去,点亮电灯,这里是一间阴沉沉冷冰冰的卧室。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款式老旧的五斗橱,靠着窗户是铺着红色桌布的方桌,桌上放着插花瓶,花还是塑料的。靠墙是一张木头床,上面叠放着深绿色的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很难想象外面是古香古色的别墅,里面却是如此老旧的房间,风格都不搭。 包玉趴在地上,仔细观察地面,她是在找脚印。我和常茵茵小心翼翼,没敢到处乱走,怕破坏了印记。包玉连续变化姿势,看上去特别搞笑,常茵茵憋不住要笑,我瞪了一眼,她娇羞的吐了下舌头。 这包玉在地上爬着,居然钻进了床底。我忍不住过去,蹲在地上问,发现什么了? “别说话,我正在追踪。”包玉的声音在床下传来,时间不长又从床下钻出来,一路来到五斗橱前,然后用手敲打着橱柜,侧着耳朵用心去听。 “怎么了到底?”我问:“小红帽钻进抽屉里了?” 包玉没有答话,使劲儿把抽屉抽出来,扒拉里面的东西。 我和常茵茵好奇过去看着,抽屉里放着一些破烂的衣服,垃圾,布,还有一些废纸。 “你到底在找什么?有什么发现吗?”我再问。 包玉挥挥手,让我们两个过来帮忙,把所有的抽屉都抽出去。我和常茵茵只好帮忙,橱里的四个大抽屉全部抽出来,垃圾倒了一地,全都是破烂,散发着浓浓的霉味。 包玉惊叫:“找到了!你们看。” 我们三人蹲在五斗橱前,光亮中橱柜后面靠着墙,墙上开了一道暗门。 是木头门,制作极粗糙,几根长方形木头胡乱钉在一起,钉子都没有钉紧,伸出来很长一截。 包玉爬进去不知干什么,等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根深红色的毛线,小手指长短,红到发黑,光线晦暗处极难发现。 “这是我刚才发现的,缠在钉子上的。”包玉说。 “小红帽?”常茵茵猜测。 我难以置信:“你是说这座山庄藏着暗道,那个戴红帽的人在这里隐藏行迹?” “嗯。” 包玉让我们闪开,她坐在地上,伸出两只长腿进了橱柜里,对着木门,两脚开踹。发出“啪啪”的声音。 常茵茵觉得不妥,太危险了,我本来想阻止,想想算了。这地方本来就不是现实,包玉的身份也无法鉴定,极有可能只是梦里的npc,她既然想探路就探好了,正好为我们避雷。 这女人身上有一股子劲儿头,一声脆响木门踹开,断了好几根木条。包玉不和我们商量,猫着腰就爬了进去。 “怎么办?”我做着口语问常茵茵。 常茵茵道:“我们也去看看。哥哥,你在后面保护我们。” 她也钻了进去,我爬在最后。暗门里是一条极狭长的甬道,跟小说里盗洞差不多。人工挖出来的,一路倾斜向下。 爬了时间不长,我的腰都快酸死了,断了一样,喘息声越来越浓重。 又坚持了一会儿,我实在爬不动了,前面的常茵茵轻声说:“到了到了。” 她们从甬道出去,我爬出去时才看到这里是地下室。 亮着昏暗的小灯泡,整个面积大约半个篮球场的空间。地上收拾很干净,四面垒砌着高墙,奇怪的是,墙上有很多壁画。 地上有积水,我们三人踩着水慢慢向前走,我紧紧握着斧头,神经绷到了极点,根本没心思观赏壁画。 常茵茵和包玉对着这些壁画低声说着什么,常茵茵对我道:“小教授,你觉得壁画是什么意思?” 我打眼一扫,暗暗吃惊,壁画上竟然一个人物都没有,画的都是些牛和羊。画技很高超,三笔两笔的造型中,牛和羊的形象非常传神。 画面大部分画的都是牛和羊的分娩图,就是母牛母羊生幼崽,不过生出来的幼崽都是畸形,有两个头的,有八条腿的,有的幼羊还长着类人脸,非常诡异地看着画外的我们。 我有点糊涂了,这里是常茵茵的濒死梦境,一些细节有着对她而言才会明白的隐喻。牛和羊的壁画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巧合,或许有着很深层的心理意义。 “茵茵,你看这些东西眼熟吗?”我问。 常茵茵茫然摇摇头,不像是装的,说道:“我从来没见过。我胆子很小,大牛大羊都不敢靠近,去动物园都是离着老远看的。” “我知道了。”包玉忽然惊叫:“这里应该是产房!” 我听得皱眉,问什么意思。 包玉猜测说,山庄有个牧场,里面养着牛羊猪这些动物,它们分娩的时候怎么办呢,就拉到这里进行生崽。 “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我忍不住讽刺:“生崽拉到这个鬼地方?怎么进来?走壁橱后面的通道?人进来都费劲,别说大牲口了。” “那就是另有入口。”包玉说。 “牲口生崽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我冷笑说。 “你没看吗,墙上都画着了,生的都是怪胎。”包玉振振有词。 “这里有个逻辑问题。”我说:“崽子没出来的时候,接生的人怎么知道牲口会生怪胎?提前把牲口运送到地下室?” “你说的也对,”包玉没有生气,心平气和说:“那只有一种解释,接生的人提前就知道牲口必生怪胎。” 我正要说什么,忽然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沉重的牛叫声,“哞~~”。 我们彼此看看,脸色有些骇人,惊异之余我又有些兴奋,这里越来越有意思了,竟然会出现很多极其隐秘的细节。 我不怎么害怕了,握着铜斧走在前面,她们两人跟在后面。 我们扶着墙缓缓前行,这个空间后面有很大区域没有照亮,黑森森一片。摸进这片黑暗,发现墙上又出现一道门,里面还套了一间暗室。 牛叫声正是从暗室传出来的。 “我知道小红帽的身份了。”包玉轻声说。 “他是干什么的?”我靠着墙,调整呼吸。 “会不会是山庄的兽医,专门接生这些牲口的?” 第三百零五章(305)大客车 包玉猜测小红帽是个兽医,简直啼笑皆非。 我来到暗室前,捏紧斧子,稍犹豫了一下,飞出一脚踹开门。 我大吼一声:“不准动!”定睛一看,哪有什么人,暗室面积不大,里面设计成了一个牛棚的样子,只有一头奶牛在。 地上铺着杂乱的枯草,墙角放着桶,空气里弥漫着特殊的动物气味,形容不上来。奶牛看到我们,“哞哞”的叫了两声,然后低下头咀嚼槽子里的乱草。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看,感觉匪夷所思。 我仗着胆子检查了一番,就是奶牛,不可能是什么别的变的。仔细看过后,没发现小红帽的踪迹。 我们又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常茵茵有些呼吸困难,只好原路返回,要回到原来的房间。 包玉第一个爬出去,刚出去就听到她尖叫一声,常茵茵在第二个,还爬在甬道里,朝着外面喊了声“怎么了?”外面没有回答。 我们两人赶紧爬出去,看到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顶红色的线织小帽。帽子什么时候放的,谁放的,根本就不知道。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 “谁最后进地道的?”包玉瞪着我:“是你吧?” “是我,怎么的?你说红帽子是我放的?”我马上怼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包玉说:“你们没觉得很蹊跷吗?难道真是小红帽放的?他在这里放帽子是什么意思,提醒我们小心点?” “我觉得更是一种警告吧。”常茵茵说:“他在示威,告诉我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觉得是安司机干的。”包玉说:“他其实根本没走远,一直在后面跟踪我们,然后闹神闹鬼来吓唬我们。” “就算如此,红帽子他是从哪搞来的?”我反问。 包玉没有说话,打开窗户,外面一阵狂风吹进来,吹散了屋子里的陈霾。我走在窗前看,一辆黑色的大巴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停在路边,安天成从车上下来。 他冲我招手,喊着“小刘,小刘,下来!” 我们三人从别墅出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风很大,地上有很多积水。 “我刚才开着大巴想离开山庄。”安天成说:“结果外面……出了麻烦。” 我问怎么了。 安天成道:“你们记没记得进山庄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桥。” 我想了起来,那天晚上开车带着常茵茵进山庄时,确实经过了一座桥。当时桥下河水泛滥,几乎淹上来,情形非常危险。 安天成摸出一根烟递给我,我接受了他的好意,他又点燃了打火机凑过来,说道:“刚才我开着大巴出去,看到桥坍塌了,眼前是一条大河,河面很深,淹没河岸,车子根本过不去。我们出不去了。”んttps:// “我不信!”包玉从后面过来,瞪着眼睛说:“就是你在搞鬼!我要去看看。” 安天成也不和她斗嘴,把烟扔到雨水里,回身上车。我们几个互相看看,也跟了上去。黑色大巴沿着山庄的路开出去。 终于出了山庄大门,我们看着眼前的路。走了没多远,一条浪花飞溅的大河横在眼前。那座石桥果然坍塌,就剩下几个桥墩子在水面上时隐时现,桥面已经没了。 包玉从车上下来,跑到岸边,看着眼前的河流,嚎啕大哭。 安天成在后面道:“我们只能重新回山庄,等着过几天,水面落下去再想办法。现在车是肯定不行了。” 我目测了一下大河宽度,沉声说:“水面如果下去,我可以游过去。” 大家只好坐着车重新回到山庄,回到一开始去的别墅,狄可儿和曹瑞母子还在等着。 大家把探索出来的情形说了一遍,他们听说我们在一栋别墅里发现了地下暗室,还养了一头牛,感觉特别稀奇。 曹瑞是小孩子,非要去看看那头牛不可。他妈妈自然不允,开始呵斥。孩子哭女人叫,场面一度混乱。 安天成大吼一声:“行了,大家听我说句话。” 众人安静下来。 安天成道:“不管这里有什么古怪,或者我们中间藏着什么卧底,咱们首要的目的是从这个山庄出去。外面坍塌的桥你们也看到了,只能等过几天吃水面下去了,才能想办法过去。目前这种情况,大家再委屈委屈,看看怎么熬过去。” 常茵茵举手:“我有个建议,咱们开着车在山庄里检查,这次主要目的是搜罗吃喝的食物,这几天我们不能饿着自己,要积攒体力过河。” 商定之后,还是安天成开车,所有人不再分开,在同一辆车上。从山庄最远处的房子开始找,搜索各种食物和可通信的器械。 就这么着,找了起来,山庄规模确实太大了,大半天的工夫才找了不到三分之一。确实发现了一些食物,更好运的是,我们找到了一家小超市,里面琳琅满目都是吃喝。 我们索性不回原来的别墅了,就在小超市附近找了一栋大别墅住进去。 房间也够,大家重新安顿,安天成和包玉的矛盾谁也不提了,安司机兴致勃勃想给大家露一手厨艺。 我们把食材堆在厨房里,安司机打开煤气罐,哼着小曲开始煎炒烹炸。我给他打下手,几个女人和孩子在外面餐厅等候。 我一边洗菜一边说老安,你手艺真好啊。安司机大笑:“我是正宗顾家的男人,经常给老婆做饭。” 他的黑伞挂在旁边,我顺手去拿,安司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手疾眼快把黑伞夺过来,笑嘻嘻说:“脏兮兮的,别给你弄脏了。” “安哥,你到底搞的什么鬼?”我半开玩笑说。 安天成瞅着厨房无人,低声说:“兄弟,你要真想查,去查查包玉这个小娘们的提包。” “什么意思?” “包玉有个小包,随身携带,我见过几次。她鬼鬼祟祟的,里面肯定有猫腻。”安天成促狭地冲我眨着眼睛。 我有点不高兴:“你怎么不去?” 安天成奇怪地看着我,“兄弟,说句实在话,你当时坐在大客车的什么位置?我好像没见过你。” “大客车?”我眉头一挑:“你误会了吧,我和对象是开私家车来山庄的,没坐大客车。” “是吗?”安天成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你再好好想想,我们这些人全都是坐大客车来的。” 第三百零六章(306)卧底 安天成表情古怪,问的问题也怪,我揣测不出他的用意,只好顺着说,对,我是坐大客车进山的,坐在后面,你可能没看到我。 安天成意味深长拍拍我的肩膀,做了个口型:包玉的手提包。 我们两人做好饭菜端出去,几个女士在饭厅等着,可能觉得男人做饭理所应当。这个鬼地方憋了几天,大家神经都绷紧,陡然吃上家常菜,全都放松下来。 正吃着,安天成端过来红酒递给我:“大家别光吃闷菜,喝点酒调节调节气氛,小刘,给几位女士都满上。” 他冲我暗暗眨了几下眼,我心知肚明,也想看看这件事是怎么变化的。便取来酒杯,放在几个女人面前,然后倒进红酒。 狄可儿摆着手说,有孩子不喝。安天成劝她少来点,意思意思就行。 大家都满上了,安天成推了我一把,我站起来说:“因为特殊状况大家齐聚在山庄,怎么说都是缘分。过几天等水面下去,咱们就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安全脱身,各回各家。” 几个女人拍着桌子,场面挺热闹。 大家吃着菜喝着酒,聊着天,气氛挺融洽。吃到最后都有些醉了,饭厅里有很长的沙发。狄可儿带着孩子先占着一头睡了。 常茵茵也困得睁不开眼,拉着我的胳膊,头一下下点着。我反而很清醒,看了一眼安天成,他也清醒的一逼,脸上是诡异的微笑。 我扶着常茵茵到沙发另一头休息,包玉摇摇晃晃站起来,我正要过去扶,她非常警觉,一把甩开我的手,自己到沙发旁,一屁股坐在那,大口喘着气。 安天成冲我使个眼色,他站起来故意大声说:“小刘,照看几位女士,我把东西收拾了。” 他慢条斯理收拾桌上的碗和筷子,一边收拾一边哼唱摇篮曲。屋里本来空气就闷,加上他走调的小曲,就算没喝酒都能唱睡了。 他进了厨房几趟,再回来时见我还愣着,低声催促:“兄弟,赶紧的,机会难得!” 包玉捂着肚子的部位睡着了,睡得还挺香。 安天成够狡猾了,自己不上让我上。不过我也愿意打破现在这个僵局。我走过去,沙发上的人睡得都很香,包括常茵茵。 我轻轻拿起包玉的手,她非常警觉,脖子动了动,我深吸口气不敢再动了。这时安天成凑过来低声说:“放心吧,我在她的酒里下了东西。” 我再次下手,把包玉的手挪开,然后掀开衣服。 她的腰里缠着一圈腰包,我小心翼翼拉开拉链,安天成在旁边聚精会神看着。拉链拉开,看了一眼,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 我尝试把手伸进去,掏了一下,摸到一样冰冰冷冷的卡片,很硬。 我从腰包里拿出来,安天成马上凑过来,正待细看,忽然有人说话:“你们干嘛呢?” 这句话差点没把我心脏病吓出来,原来常茵茵醒了,她揉着眼睛奇怪地问。 我告诉她,包玉的腰包里发现了一张卡片。 “你们怎么乱动别人东西呢?”常茵茵有些不高兴。 安天成马上解释:“小常你不知道,这个包玉很可能是坏人藏在我们中间的卧底,对待敌人我们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现在可不是讲究礼貌的时候。” 我点点头:“拿都拿了,看看吧。” 我们看向卡片,卡片正面画着一顶红帽子,常茵茵马上反应过来:“是小红帽!” 我心生古怪,觉得不对劲儿。 安天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小红帽就是包玉!她一直在装神弄鬼。” 我摇摇头,觉得这个说法有点扯淡。卡片翻过来,后面还有字,我们仔细这么一看,表情马上变得古怪起来,因为上面写的字超出了想象。 上面写着:“生存任务卡之任务编号111。诬陷同伴。持此卡者诬陷同伴一次,做假证。” 正文下还有一行小字,“任务完成,会有奖励,最终解释权归红帽所有。” 我们面面相觑,卡片有点看不懂了,像某种游戏的任务卡。 包玉在玩什么游戏吧,可能这张卡片是她在山庄里捡的。 这个猜想也不太对,如果是随便捡的,她怎么可能这么小心藏在身边,不让任何人看到呢。 “啊!我知道了。”安天成说。 “你又知道什么了?”我问。 安天成道:“这张卡片上写着,必须诬陷同伴一次,做假证。你们想想,包玉其实完成了这个任务。” 我皱眉。 安天成看我不明白,继续说:“早上,那只猫!吊在卫生间的猫根本不是我干的,我自己都糊涂呢,可包玉一口咬定就是我,把脏水泼过来,这难道不是诬陷吗?”憾凊箼 我看看常茵茵,她也看看我。 我摸着下巴正琢磨着,突然包玉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腰包又看看我们,大怒:“你们干嘛翻我东西。” 安天成去抄黑伞,包玉根本不像弱女子,突然从沙发暴起,一把推开我。她力气很大,我站立不稳,一屁股撞在后面的餐桌上。 常茵茵心疼我,带着哭腔说:“你干嘛?!” 包玉飞身奔过来,大吼:“把卡片还给我!” 我艰难转身就跑,包玉在后面抓我,就听一声重响,我再回头看,包玉整个人栽在地上,地上还摔着一个烟灰缸,已经砸碎了。 安天成胸口激烈起伏,见我们看他,他咽了下吐沫说:“小刘,我可是为了救你。” 包玉后脑洇出了鲜血,常茵茵担心:“别把她打死了。” 我们一起把包玉扶起来,包玉只是晕了过去,呼吸还平稳。为了怕她醒来再次暴走,安天成出了主意,用皮带捆在餐椅上。 手和脚都捆的结结实实。 安天成接了一杯凉水,泼在包玉的脸上,包玉打了个哆嗦,呻吟着醒过来。先是迷迷糊糊看着我们,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动了一动想站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被牢牢捆住。 她大怒,像母狼一样嘶吼,拼命挣扎着,幸亏那餐椅是实木的,嘎嘎硬,任由她怎么折腾,都无法挣脱。 安天成颇有玩味儿的语气:“小包,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一点交代吧。我们的原则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从严你……”包玉随口就骂了一句脏话,非常难听。 这时狄可儿和儿子曹瑞醒了,对眼前事非常迷茫,听到包玉骂脏话,狄可儿赶紧捂住儿子的耳朵。 安天成洋洋得意,让狄可儿带着孩子先到楼上避一避,免得见到什么不愉快的场面。 他冲着包玉狞笑:“你说不说?不说我们就要上大刑了!” 第三百零七章(307)第二张卡片 包玉破口大骂,头发全部散开。安天成啐了一口:“你是不是有狂暴症?小刘,我就说这女人是神经病嘛。” 安天成抄起黑伞,伞头对着包玉一顿捅。包玉疯了一样,睚眦欲裂来回挣扎,结实的实木椅子都嘎嘎作响。 我看不下去,阻止了安天成,对包玉说,你把卡片的事交待一下。 包玉咬牙切齿冷冷哼着,什么都不说,胸口在剧烈起伏。 我一点招儿都没有,问常茵茵。常茵茵也不知道怎么办,但安天成这一套体罚肯定是不行的,不管什么时候也不能突破做人的底线。 怎么问包玉都不说,她坐在那一个劲儿冷笑,渗人巴拉的。 天色暗下来,今天人困马乏,明天再说吧。我和常茵茵留下来看着包玉,让安天成去睡觉。 夜色浓重,包玉捆在椅子上,垂着头默不作声,头发耷拉下来,看不到脸。 到了晚上,常茵茵睡着了,我躺在沙发上也是昏昏沉沉的,整栋别墅透着异样寂静。 包玉折腾一晚上也累了吧,我放松了神经,抱着常茵茵,也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常茵茵尖叫了一声。 我猛地睁开眼,椅子上的包玉不见了,皮带落了一地。我马上清醒过来,抹了把脸,常茵茵紧紧抱着我,指着空空的椅子,脸色都白了。就在这时,二楼又传来了尖叫声,是狄可儿的。 我拉着常茵茵快速从楼梯跑上去,走廊一扇门开着,狄可儿抱着孩子正站在门口,盯着里面一样东西看,整个人都吓傻了。 这是一间客房,床上死了个人,竟然是安天成。那把黑伞直直戳在他的喉咙上,高高竖起,像是一柄黑色长剑。 满床都是血,人早就没气了,最恐怖的是安天成死不瞑目,睁着两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那个渗人劲儿就别提了。 满屋子充斥血腥之气,我回头看了一眼狄可儿,她都要晕了,要不是抱着儿子,早躺地上。比较奇怪的是那个小孩子曹瑞,看着床上的死人,并没有害怕,反而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夜晚在仰望星空。 我赶忙挥挥手让常茵茵带着她们娘俩出去,此地负能量太大,实在不适合妇女儿童在场。等她们撤到走廊上,我强忍不适来到床前,看着安天成两个大眼珠子,直犯恶心。 正要细看,黑伞突然张开,“啪”一声伞面全部打开。我吓得也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是冷汗。 黑伞如同倒着盛开的黑色大花,遮蔽住了安天成的脸,透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我双腿发软,从房间出来,问道,你们谁看见包玉了。 几个人都没看见,包括小孩曹瑞。我抹了一把冷汗,“包玉有重大嫌疑,这个女人精神状态也不好,大家暂时不要分开,抱团比较安全一些。” 我记得那把铜斧还在安天成的车上,只好又回到凶案现场。到床边看着满床的血,直犯恶心。小心翼翼把黑伞拨弄开,手伸进安天成尸体的裤袋里翻找,终于摸到一串钥匙。 有了车就好办了,正要拿着钥匙走,转念一想,一个裤袋也是找,两个裤袋也是找,不如看看另一侧袋子里有什么。绕过床,我把手伸进另一个裤袋里,摸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我预感到了什么,心怦怦跳,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张卡片,又硬又冷,正面画着一顶红帽子,反面是一行字。“生存任务卡之任务编号334。安然接受死亡卡。这是一张极为珍贵的金卡,持此卡者可以有一次逃生的机会,必须要接受死亡。注:死亡便是解脱,解脱便是再生。如果任务者不接受死亡,等同自动放弃逃生机会。” 最后还有一句:“最终解释权归红帽所有。” 常茵茵在门口探进头问,你干嘛呢。我暗暗把卡片收在手心,说找到了钥匙,然后把那串钥匙亮出来给她看。 走出房间,两个女人一个孩子都在眼巴巴看着我,现在我是这里唯一的成年男性,他们三人的性命就担在肩膀上。憾凊箼 我们出了别墅,此时是黎明时分,天还是灰蒙蒙的。我用钥匙打开黑色大巴车,找到了那柄铜斧。 常茵茵问下一步怎么办,我想了想,安天成死了,包玉有重大嫌疑,但下落不明。 剩下的事很麻烦,一方面要保护眼前的三个人,一方面还要搜索包玉,她不现身藏在暗处,我们便一时无法放心。 我让她们三人在车里等着,我一个人进别墅去搜索。常茵茵说什么也不敢,非要我去哪她去哪,她这么一闹,那母子俩也不敢待在车上。狄可儿说,我们四人现在同气连枝,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别分开了。 没办法,我只好带着她们开始搜索整栋别墅。我裤兜里还揣着安天成那张红帽卡,这张卡应该小红帽留下来的,可怎么到安天成手里了呢?他们两人在私下有过接触? 目前已经出现了两张卡片,分别在包玉和安天成手里,如果都是小红帽发放的,目的是什么?要我们这些人在封闭的山庄里做游戏? 我知道这个山庄其实并不存在,只是常茵茵的一场梦,那么小红帽是谁?是常茵茵想出来的人物吗,还是濒死梦境里产生的特殊元素? 难道……小红帽代表着死亡? 还有,两张卡片的意义是什么?一张是包玉的卡片,让她进行诬陷;第二张在安天成手里,更加夸张,让持卡者死亡,说死亡才是解脱。安天成真的乖乖去死了,难道是自杀? 我头都大了,这些线索匪夷所思,飞絮缥缈,像是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 我们走过二楼到了三楼,刚从楼梯出来,听到走廊一侧的卫生间里传出了笑声。我做个手势,示意大家放轻脚步,尤其是小孩,不要发出声响。 我紧紧捏着斧子走在前面,到了卫生间门口,门没锁,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卫生间盥洗台上有个硕大的镜子,包玉站在镜子前,她正快速做着一套动作,一边做一边盯着镜子乐。 这套动作非常复杂,需要不断变化两只手的手势,与此同时,镜子里的她也在对应做着这套动作。 镜子里镜子外,像是有两个人在比赛做手势。看谁做的快。 不知是不是花眼了,镜里镜外似乎真分出了胜负,镜子里的包玉要更快一点。 第三百零八章(308)小森林 包玉对镜子做着奇怪的手势,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我们。 “你干什么呢?”我问。 “没干嘛,照镜子呢。”包玉一边说,一边慢慢从卫生间出来。我护着众人往后退,手里紧紧捏着斧子,全神贯注看着她。 包玉温柔笑笑:“你们干嘛,怕什么呢?” “安天成是不是你杀的?”我盯着她问。 包玉笑了笑:“我也在找这个凶手,你们找到了吗?”慢慢走过来。 我大吼一声,“站住!” 包玉还真乖乖站在原地,“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们。”她甩了甩头发道:“反正你们也活不下去了。” 狄可儿在后面拽着我的衣服,着急地说::“刘哥,我们别和她废话了,赶紧走吧。这个女人太吓人了。” 我点点头,做手势示意大家后退,我们一直退到楼梯口,包玉跟了上来,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你们想不想听真相?还是想死的不明不白。” 我心念一动,问道“什么真相?” “首先你们要相信我,不要防备心如此强烈……” 包玉正说着,常茵茵在后面捅咕我,着急地催促:小教授别和她废话,赶紧走,这个女人疯了。 我护着两个女人一个孩子下楼,包玉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我们眼神悲哀:“走吧,你们走了,我也该走了。这个梦要坍塌了……” 我停住了,愣在原地,没听错吧,她说的是“这个梦要坍塌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心跳加速,意识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可能。这时两个女人护着孩子已经到了楼下,常茵茵着急催促:“小教授,快下来啊。” 我一想,不行,必须把事搞清楚。 我又快步上楼,包玉向着走廊的深处走去。我提斧子追了过去,包玉走得不急不慢,在不远处就是追不上。 走廊尽头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包玉打开窗户,慢慢爬上窗棂,张开了双臂,想要跳楼下去。 我一个箭步窜过去,在她起跳的瞬间,后面一把抱住,用力一摔,把她摔在地板上。包玉一头撞在墙壁,眼神慢慢黯淡,晕了过去。 常茵茵跑过来帮忙,我让她和狄可儿找来绳子,把包玉重新捆上,然后带到一楼大堂。 我让狄可儿带着孩子先回避,狄可儿有点信不过我,坚持一定要在现场,想听听包玉说什么。 等了很长时间,包玉慢慢清醒,发觉自己又被捆了,呵呵呵冷笑,目光扫视着我们,像是看一群死人。 “包玉,我不难为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我说。 “我说的你们不会信。”包玉道:“你们如果先入为主否决了我,便会坚定自己的执念,那就永远也出不去这个山庄了。” 狄可儿紧紧抱着儿子说:“包玉,你到底知道什么,你为什么说我们永远也出不去这个山庄?” 包玉道:“要出这个山庄,不能用物理方法,坐车啊游泳啊什么的都没用。” 狄可儿呼吸急促问,那怎么办。 包玉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出去,但我知道我怎么出去。” “你怎么出去?”我们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包玉道:“死了就出去了。” 我看看常茵茵,常茵茵看看狄可儿,大家脸上都出现难以置信的神色。 狄可儿浑身都在抖,牙齿咯咯打架,抱着自己儿子,像是抱着唯一救命稻草。 “你把话说明白点。”常茵茵厉声问。 包玉笑了笑,幽幽地说:“其实啊,这里只是一场梦。” 常茵茵迷惑不解,狄可儿冷笑,而我则表面镇定,其实内心在澎湃,浑身血在涌动。包玉到底是干什么的,她怎么知道这是一场梦? “我们所有人都在一个梦里,这个梦是公域梦。”包玉说完恍然:“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什么是公域梦吧。所谓的公域梦就是,这个梦既不是你做的,也不是我做的,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它是单独存在的梦境空间。我们都在这里。至于这个公域梦怎么来的,这也是我进入这个梦调查的原因。” 说真的,如果我不是提前知道内情,我是坚决不信这套鬼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包玉疯了,第二反应就是她在耍我们玩。 但我知道,她说的看起来荒谬,其实就是真相,而且比我知道的还要更深一步。 我原以为这个梦是常茵茵的梦,没想到这里是公域梦,我们所有人都联机在这个梦里。 会推导出两个颠覆性的结论:第一,这里存在的所有人,都是真实的做梦者,并不是常茵茵臆想出来的;第二,这里出现的一些匪夷所思的细节,并不是常茵茵意识的投射,而全部来自这个单独的公域梦。 我默不作声思索。 常茵茵摇摇头冷笑着说:“你说的什么鬼话,你觉得我们能相信吗?” “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包玉道:“就不能说出真相。说完之后,会引起你们思维的抵触和反弹,反而更加深你们的执念。所以你们,就更出不去了。” “不,我信!”狄可儿跑过来哀求说:“只要能让我和儿子出去,你说什么我都信!让我做什么都行,你继续说啊。” 包玉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个接受不了的事实,其实你们每个人都离死不远,有的人就差一口气。” “你什么意思?”常茵茵黑着脸问。 包玉道:“我们为什么会都到这个公域梦里,因为大家出事时都在一辆大巴车上。真相就是,你们乘坐去山庄的大巴车在盘山路时发生了意外,车子滚落山崖死了很多人,有一部分人在将死状态。他们在临死前进入了濒死梦境,便是这个鬼地方了。” “胡说!”常茵茵眉毛倒竖,终于露出大小姐的风范:“我们现在都是魂儿吗?” 包玉笑:“差不多。做梦就是出阴魂,也就是说,现在所有人的魂儿都在这里。” “那你呢?”我问:“你又是谁?” 包玉道:“我不是你们看到的包玉,现实世界里我被称为‘幽暗森林’,是国内清醒梦群的一个成员。专门研究清醒梦的。” 常茵茵低声问我,清醒梦是什么。 我傻了,站在那浑身都是僵的,整个人呆若木鸡。 幽暗森林?我记得非常清楚。清醒梦群里确实有这么一号,属于大神级别的人物。 第三百零九章(309)两个狠人 我记得很早很早以前,为了抓捕火妹,曾经在清醒梦群参与过一次精英会谈。当时留下印象最深的两个人,一个是肉半斤,一个是幽暗森林,这俩小子损透了,把夏日梦一顿怼。夏日梦那么大的大神,在他们面前也得退让三分。群主奇先生当时一个屁都不敢放。 后来肉半斤做了我们的师父,这小子确实是狠人。现在呢,又出现了幽暗森林,他和肉半斤能称兄道弟,可见清醒梦的造诣已经到了一定境界。 幸好这小子不认识我,我们在群里交流用的都是id,我的是程序员,没有用真名。 非常奇怪,幽暗森林应该是男人吧,为什么在梦里会变成包玉,变成了一个女人? 因为他说出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本质,甚至比我知道的还有颠覆性。我不得不信他的身份。 常茵茵和狄可儿在询问包玉,关于清醒梦的一些事。包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简单解释了什么是清醒梦,以及国内清醒梦组织,他就是这个群里的一个管理者。 “好吧,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我们只想知道一件事。”常茵茵道:“怎么才能从这个山庄出去,像安天成那样死去吗?” 包玉摇摇头:“那是他的方法,你们说不定死了就真的死了。” “为什么是他的方法,我们用不了?”常茵茵追问。 包玉笑了:“这个问题得问你的男朋友了。” 常茵茵和狄可儿马上看向我,目光有询问之色,我被逼无奈从兜里掏出卡片,是从安天成身上搜到的。 我递给常茵茵,常茵茵看了看,脸色顿时阴下来,又递给了狄可儿。 狄可儿特别生气,质问我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起来。 我赶紧解释,“我是好心,安天成本来死的就这么惨了,从他身上找到的东西诡异莫名,我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常茵茵口气冷下来:“小教授,我们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好不好,我不喜欢。” 狄可儿念着卡片上的字,“……这是一张极为珍贵的金卡,持卡人有一次逃生的机会,必须要接受死亡。注:死亡才是解脱,解脱才是再生……” 包玉道:“这下你们知道了吧,你们这些人里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过死亡的方式离开,那就是安天成。他现在估计已经在现实世界里醒来了。” “凭什么是他?”狄可儿激动地全身发抖。 “这就牵扯到下面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了。”包玉说:“他的这张卡是小红帽发的。” “小红帽是谁?”常茵茵问。 包玉摇摇头:“这是我来调查的原因。这个公域梦以前是没有过的,因为你们遭遇到了意外,所有人都处于濒死状态,然后这个公域梦就产生了。这个梦里多出来一个未知人物,就是小红帽。他肯定不是当时车上的人,我不清楚他的身份,从目前种种迹象来分析,他应该是这个梦境的掌控者。”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生是死,完全由他说的算。”我说道。 包玉点点头:“就是如此,他在向你们发卡,在和你们做游戏,具体什么规则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拿到,具体是什么卡就各安天命了。” 我们互相看看,常茵茵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都摸摸自己身上。” 我摸了一遍自己衣服和裤子兜没有发现卡片,常茵茵也把身上检查了一遍,同样没有发现。狄可儿检查了自己也没有,轻轻摇摇头。 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小孩曹瑞。 狄可儿摇着头,说不可能在自己儿子身上。捆在椅子上的包玉冷笑:“你检查一下不就行了。” 狄可儿摸索着孩子的衣服。曹瑞小脸很白,呆若木鸡,任由妈妈检查,突然他的兜里“吧嗒”掉出一张深黑色的卡片。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气氛压抑。 “妈妈,我不知道,妈妈。”曹瑞都快哭了。 狄可儿蹲在地上,颤抖着捡起那张卡片,我和常茵茵想凑过去看,谁知道狄可儿马上背过身,后背挡住我们的视线。 她小心翼翼翻开卡片,低着头偷着看,把卡片藏的那叫一个严实。 看了片刻,她把卡片收回兜里,面色如常,但仔细观察她的手,在控制不住的抖。 常茵茵尝试着问:“没事吧?” “没事。” “卡片上写的什么?” “没,没写什么。” 常茵茵真的不高兴了:“可儿,我们是个团队,你说出来啊,大家一起分享这个消息,人多力量大。你自己胡想,很可能想岔了。” 狄可儿似乎被说动了,还是摇摇头:“真的没什么,跟你们都没关系,你们别问了。” 包玉笑:“如果不是我觉察到梦境的气场不对劲,真想陪着你们再玩下去啊,想看看你们每个人最后的结局。好了,玩归玩闹归闹,我要走了……” “等等,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狄可儿尖着嗓子喊。 “你问吧。”包玉在椅子上左扭扭右动动,像是变魔术一样,身体竟然慢慢从绳子里挣脱出来。 狄可儿抖着手问,“你怎么离开这里?” “反正你们也活不久了,告诉你们没关系,”包玉说:“我以清醒梦模式,进到这个梦里,随后附身在包玉身上。包玉也是这次意外的受害者,躺在icu抢救的病人,她是你们中的一员。我利用了梦里她的精神体……说起来有些绕,你们就想象成鬼怪附身吧。” “如果你回去……”狄可儿说。 包玉道:“我回去了包玉就会死亡。因为我回去的方式就是自杀,包玉死了,我也就解脱了,这个梦里的包玉只是为我所用的一个躯壳。” “这样啊。”狄可儿突然抄起扔在沙发旁的铜斧,冲过去,挥动斧子砍向包玉。 包玉大惊,她已经从绳子里挣脱大半,可还是没自如活动。没想到狄可儿这么个弱女子突然发难,而且还抄着一把斧子。 包玉用尽全力躲闪,一斧子砍在肩膀靠近脖子的部位,血“蹭”一下喷出来。 狄可儿用脚蹬着包玉的身体,用尽全力拔斧子,可斧子嵌在骨头里,一时竟然拔不出。 包玉嘴角抖动,失血过快,嘴唇没了颜色,竟然在笑:“为什么这么做?” 狄可儿颤抖着掏出衣兜里的黑色卡片,“上面写着,只有杀了你,才能让我儿子离开!” 包玉冷笑:“你杀不了我的。” 狄可儿回头看我和常茵茵:“你们别靠近!为了我儿子,我可以把所有人都杀了!” 我拉着常茵茵退后一步,示意不会过去。 “好了,”狄可儿看着包玉:“他们不会帮忙,你是必死的。你放心,我能下得去手,为了我儿子!” “你杀不了我。”包玉慢慢闭上眼睛:“因为,我会死在你杀我之前。”说着,嘴角缓缓流出一行鲜血。 她竟然在咬舌自尽! 第三百一十章(310)残酷现实 包玉要抢在狄可儿杀死自己之前自尽。她的真实身份是被幽暗森林附体的,我没想到,幽暗森林关键时候能有这样的狠劲儿!为了早点弄死自己,竟然咬断舌头。 狄可儿看到这情形快疯了,冒出一股蛮力,“啪”一声竟然把嵌得牢牢的斧子拔了下来,包玉垂着头,嘴角的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狄可儿凄惨一声长叫,常茵茵喊道:“快,再补一刀!趁着她还没有死透。” 狄可儿得到了提示,来不及擦眼泪,猛地照着包玉的脑袋又是一斧子。后面的场面连我都没法看,赶紧背过身,没忘了把孩子曹瑞的眼睛蒙上。 这样的场面不能让孩子看见,是一辈子阴影。 耳边传来类似菜刀剁肉的声音,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狄可儿浓重的喘息,和常茵茵牙齿打架的声音。 好一会儿,传来狄可儿悲痛欲绝的哭声,常茵茵紧紧靠着我,如果没有支撑,她下一秒钟就会晕倒。 我紧紧掩护着孩子,好一会儿问道,包玉死了吗? 常茵茵虚弱地说:“死的透透的,不能再死了。” 这时墙角传来“沙沙”声,一处隐藏的内置喇叭响了,传来男女莫辨的电子音:“请大家到二楼会议厅集合。” 我们互相看看,狄可儿大声喊:“你是谁?” “咳咳,请大家先到二楼会议厅集合。”声音没了。 我们只得离开一楼大堂,到了二楼,这时我才细细打量狄可儿,这女子裤腿上溅得全是血,人抖若筛糠,可想而知,她刚才的行为有多疯狂了。 狄可儿晕头转向,常茵茵去扶,被她甩开。她想抱自己的孩子,小孩曹瑞竟然被妈妈吓得往我的怀里躲。 狄可儿跪在楼梯上,颤抖着看着孩子,哭了起来。 我和常茵茵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不好受。狄可儿哽咽:“瑞瑞,我是为了你啊,我只有杀了那个女人,才能让你活着出去。你体谅体谅妈妈,好不好?” 小孩哪懂这些,就是本能的害怕,紧紧抱着我的腿。 狄可儿嚎啕大哭。 常茵茵劝着把她扶起来,“你别难过了,你已经杀了那个女人,你儿子可以顺利离开这里了。” 狄可儿受到启发,突然恍然大悟说:“不对!那女人已经死了,我儿子没有离开啊。” “别猜,大家别猜。”我稳住她们的心态,说先到二楼会议室听听怎么回事再说。 到了二楼,在会议室坐好,孩子曹瑞还是不敢去妈妈那里。也是,他妈妈满身都迸的血,别说孩子,连我都觉得膈应。 大家刚坐好,墙壁上端徐徐落下一个液晶屏幕,我们心里都很怪异,这一幕刚到山庄时发生过,当时屏幕上出现了黄总,正是黄云心,现在又来这一幕。 我尝试用心念交流,但得不到黄云心任何回馈,狐疑不定,只能看看再说。 屏幕上全是雪花,好一会儿画面清晰,出现了一顶红帽子。竟然还有镜头语言,整个镜头往后拉,一开始是红帽子特写,然后越缩越小,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 狄可儿忽然大叫:“小红帽!啊,我知道了,小红帽其实就是山庄的黄总!对不对?” 我屏息凝神,心怦怦跳,也有点糊涂了。 随着镜头拉远,出现了整个场景,一个人戴着红帽子,坐在一间会议室里,背对着我们。这会议室,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的所在。 发现了这一点,我们几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狄可儿和常茵茵藏在我的身后,一边一个,紧紧拉着我的胳膊。 “大家好。”小红帽用的是电子音:“我说一下规则。” “你是谁?!”我喝问。 小红帽自说自话,根本不搭理我:“你们确实在梦里,我是这个梦的主人。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本来所有能量体都可以活下来,但梦境的能源有限,只能保证一个能量体可以离开。决定权在你们手里,我不会再分发卡片,这是最后的决定。” 话音一落,屏幕出现很多雪花,画面开始模糊。 狄可儿哭着冲过去:“小红帽,我杀了那个女人,你答应过的,让我儿子离开。” 屏幕一片漆黑,液晶电视徐徐上升。 狄可儿颓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时曹瑞忽然说话:“妈妈。” 曹瑞挣开我的怀抱,跑向狄可儿,狄可儿擦擦眼泪张开怀抱,两人就在拥抱的前一刻,孩子曹瑞化作一片星点,遁入虚空,再也不见。 狄可儿抱了个空。 我们互相看看,常茵茵轻轻地说:“你儿子出去了。” 狄可儿又是悲戚又是惊喜,情绪都快崩溃了,坐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我抹了把脸:“曹瑞出去了说明……” 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常茵茵轻声说:“说明包玉没有自尽成功,她被狄可儿杀了。” 我坐在椅子上,脑子嗡嗡作响。包玉是被幽暗森林附体的,幽暗森林没有自尽逃出生天,他现在怎么样,难道死了吗? 这件事没法细想,越想越是心寒,有种不明觉厉的阴森。 “小教授,我们走吧。”常茵茵轻轻地说。 我们留下狄可儿一个人在会议室干嚎,出了这栋别墅。常茵茵要求下,我开着车回到了最开始我们住的别墅。在一楼大堂我把壁炉点燃,屋里空气暖暖的。 我们坐在沙发上,常茵茵把自己蜷缩起来,缩在我的怀里,我紧紧搂着她。屋里气氛暧昧却透着一股悲凉。 “小教授,你听到小红帽说的话了吗?” 常茵茵轻轻说:“我们这些人只能活一个。” 我点点头,表面平静,其实心里已澎湃起伏。难道我进这个梦错了?我的到来竟然在抢占常茵茵的资源……如果小红帽说的是真的,我的本意本来是救常茵茵出去,结果反而导致剥夺了她生的机会。 “小教授,我现在才知道,”常茵茵慢慢起身看我:“你和我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现在已经死了,对不对?” “你没死。”我说道:“我正在救你出去。事情是这样的,你在云南参加一次商务谈判,坐的大客车发生了意外,很多人都死了,还有一些侥幸活下来。但是活下来的人,情况也不乐观。对了,你有个朋友叫沈超。”憾綪箼 “小超,我知道,是我的好姐妹。”常茵茵说。 “她把你带到自己的别墅,请来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士照看你,现在的你正躺在病房的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是植物人状态。”我犹豫一下,还是全盘托出:“所有人都在期盼你醒来,我这次入梦就是要带你回去的。” “但是我们中间只能活一个,对吗?”常茵茵说。 第三百一十一章(311)对不起 常茵茵问出一个相当尖刻的问题,我和她是不是只能活一个。 我给她宽心,让她放心,解释说我不是这场事故里的人,只是外来入梦救你的,只能活一个的规定对我不合适。 就算我解释完,常茵茵还是不开心,躲在我的怀里有些抑郁。 我继续道:“这场生存保卫战不在你和我,而是你和狄可儿的……” 说到这儿,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狄可儿会不会也想到了,她对此是什么态度? 常茵茵轻声问我想什么,我告诉她,有点担心狄可儿。 常茵茵按住我的嘴,脸色苍白:“小教授,我们不要管外人了,其他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也不想以后的生和死,只是在这一刻,我是开心的,是满足的,这就行了。” 她低低地说:“我宁可活在梦里不出去,因为梦里,有你。” 我痛断心肠,紧紧搂住她,常茵茵闭着眼睛轻轻说:“这就是缘分吧。你害了我半辈子,我要你补偿,就在这一刻,不要离开我。” 我们相拥在沙发上,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屋里很冷,就算点着炉火温度也不高。常茵茵似乎是感冒了,嘴唇发白,闭着眼睛轻轻说:“小教授,小教授……” “我在呢。” “小教授我好难受,好冷,好黑,我是不是要死了?”常茵茵虚弱地说。 我心里很痛,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现实世界里常茵茵撑不住了,就算有医生和护士的照看,她也要寿终正寝,正在死去。 “别胡思乱想,”我在她耳边鼓励:“坚持住,我们马上就会回去。” “回不去了,真的。”常茵茵闭着眼说:“就这么死去也挺好,我知足了。” 我的目光落在壁炉旁边的木柴,一堆木柴旁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把铜斧。原来有两把,我拿了一把防身,后来被狄可儿用来做凶器杀了包玉,现在还剩下一把。 我犹豫了一下,推开怀里的常茵茵,离开沙发走到墙边,拿下墙上的斧子。 常茵茵勉强睁开眼,虚弱地说:“小教授,你回来,你回来。” 我把斧子重新挂回去,然后走回来,常茵茵一把搂住我,“小教授,我知道你要干嘛去,你要杀狄可儿对不对?不要这么做,好吗?答应我。” “杀了她,你才能离开,你现在的情况……”我艰难地说。 “不要这样。”常茵茵慢慢闭上眼睛:“不要这样……我不想活着还背负一条人命,更不希望你来背负……不要这样,好吗……” 说实话,如果这就是个单纯的梦,杀掉狄可儿不在话下,但这里的每个人都对应现实中的一个人,狄可儿死在这儿,现实中的她也死了。我实在下不去手。 我们两人相拥相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道闪电打过,眼前亮了一亮,随即是隆隆雷声。我醒了。 睁开眼睛,壁炉里的火苗已经熄灭,屋里极为阴冷,光线晦暗。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我看到餐桌旁站着一个女人。 我心里一惊,以为是常茵茵,低头一看,她还在怀里睡着很死。餐桌旁的女人是狄可儿。 她看着我们。我马上警觉了。 狄可儿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是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看你们状态不好,找来了咖啡,用热水冲了,提提神吧。”狄可儿体贴说。 我拿起两杯咖啡,道了谢,把咖啡放在一边没喝。 狄可儿疑惑地看着我,我说道:“茵茵还没醒,等她醒来吧。”我用手摸摸常茵茵的脑门,滚烫滚烫的。我有点担心,把她扶起来,颤抖着用手比量了一下她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 “那你先喝吧。”狄可儿把一杯咖啡递给我。 我拿在手里,杯子表面滚烫的,果然刚刚热好。我用嘴吹了吹浮面,再次向她道谢。 “可儿,说说你儿子吧。”我也是找着话题:“你们感情很深。” “嗯。”狄可儿说:“我是单亲妈妈。那个男人给了我孩子之后,我们就分手了,我不需要男人,只是需要一个孩子。他只是借给我种而已。” “孩子长大总需要父亲。”我说:“再说曹瑞还是个小男孩。对了,既然没有爸爸,他为什么还姓外姓,随着你姓多好。” “我的孩子姓什么是我的自由。”狄可儿口气严厉起来。 我不说话了,此时此刻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可能哪个问题就杵着肺管子了,还是不问为妙。 等了一会儿,狄可儿再次催促我喝咖啡。我嫌热,说再等等。狄可儿道:“别等了,气温这么低,待会儿就凉了。咖啡凉了不好喝的。” 我再次吹吹咖啡表面的浮沫,然后把嘴唇凑上去,还没碰到咖啡,抬起头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说。” “我记得墙上挂着一把斧子,为什么没了呢?”我盯着木柴旁空空如也的墙壁说。 狄可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我知道机会来了,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掐住她。 她坐在椅子上,不怎么牢固,我们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狄可儿猛地抬起一腿,正顶在我的中间部位,我疼得惨叫一声。她一个轱辘爬开,双手探进餐桌下面,猛地掏出两把闪闪亮的铜斧子。 “我靠,还真是你拿的。”我大吼。 狄可儿扑过来,两把斧子同时砍向我的脑袋,我一个就地十八滚躲开,“啪”一声斧子砍在地上,直冒火星子。 我靠着沙发,脸色都白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狄可儿提着两把斧子,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我温柔地说:“对不起,我不能离开我的儿子。” 她一步步走过来,裤腿上全是血,是杀包玉时候溅的。狄可儿这样的弱女子,此时看起来却像混世魔王,一个被执念折磨的女鬼。 她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走向我,一斧子剁了下来。 我侧侧脑袋,勉强躲过去,沙发扶手被重重砍中,斧子嵌在里面拔不出来。 可想而知,这小女子杀意有多强,下了他妈的死手! 也从一个侧面看出来,她没有任何用斧子的经验,连续两次把斧子砍中东西拔不下来。狄可儿不管那柄斧子,她的手里还有一把,面向我,再次冲杀过来。 “对不起,我们只能活一个。” 第三百一十二章(312)只能活一个 狄可儿疯了一样,持着单斧朝我猛砍。这女人没什么套路,就是玩命,这一点才是最致命的。胆小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要是连命都不要了,堪称世间无敌。 我无法还手,稍一迟疑,利刃闪闪的斧子直接照脑袋瓜子上砍。我被她撵的满屋乱跑。 狄可儿眼珠子都红了,最心底的兽性激发出来,像一头母狼。 我绕着餐桌跑了一会儿,外门虚掩着,决定往外跑。狄可儿大叫一声追了过来,朝着我的后背就是一斧子,我一个没躲利索,感觉后背剧痛,好像划到了皮肤,受了伤。 我强忍疼痛跑出房门,狄可儿持着斧子追过来,我穿过院子来到外门,气喘吁吁看着她。她如果有下一步动作,我再逃之夭夭。 狄可儿站在门前,看着院子里的我,嘴角忽然翘起,意味深长一笑,然后把房门缓缓关上。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好!常茵茵还在房间里! 我大声吼:“你别乱来。” 狄可儿嘴角含笑,她本来就是个很漂亮的美人,这么一笑很美,此时此刻却透着一股嗜血的阴森。 我猛地一咬牙,罢了,此时此刻我自己逃之夭夭,弃常茵茵于不顾那是不可能的,我毕竟是个男人。罢了,罢了! 我扫了一眼院子,随手捡了一根粗树枝,聊胜于无吧。我反身跑回来,门已虚掩,只剩下一条缝隙。狄可儿不知什么用意,故意把门关得很慢很慢。 到了近前,我拉开房门,眼前突然一花,一把铜斧闪着精光迎面劈了下来。 我下意识一躲,避开了要害,左臂没有躲开,一斧子擦了过去。我惨叫一声,左臂鲜血淋漓,疼彻心扉。我的心突突跳,不敢去瞅伤势。 狄可儿提着斧子站在门里,“刘海洋,我不想伤害你,但没办法,你也听到小红帽怎么说的,我们只能活一个。” 她向我走了一步:“我不能离开儿子,他还小,他醒了我没醒,谁照顾他呢?你行行好吧。” 我强忍疼痛往后退了一步:“你别冲动,我们会想出办法一起逃出……” 没说完,狄可儿一斧子横向挥动,正奔着我的喉咙。我暗暗叫苦,只得再往后退,可我们之间离得太近了,她发招又极为迅猛,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瞬间心都凉了,指定躲不开。 在斧子马上过来的时候,突然狄可儿怔了一怔,手停了,斧子软绵绵脱手。她难以置信回头去看,常茵茵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手里拿着硕大的烟灰缸,厚墩墩的边缘都是血迹。 狄可儿摸着脑后,手上是血,她脸色惨白,轻轻叫了声儿子的名字“瑞瑞”,摔在地上不动了。 常茵茵看着我,她然后做了个举动吓到我了,骑在狄可儿的身上,挥动手里的烟灰缸再照着后脑砸下去,“噗嗤”几声。 我不忍卒看,大吼“住手”。 “哥哥。”常茵茵虚弱地说:“我只有这么大的力气,如果她醒了,我们都会死。” 她照着狄可儿的后脑又打了两下,我赶忙拽她起来,紧紧抱住:“好了好了,茵茵,她死了,停手吧。” 常茵茵手一软,烟灰缸落在地上,砸出很大的声响,骨碌碌滚远了。她回抱着我,痛不欲生,嚎啕大哭。 我把她送回屋,然后回来检查狄可儿,后脑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我慢慢把她翻过来,狄可儿睁着两只大眼睛,面色惨白无血。 我轻轻用手探其鼻息,又摸摸脉搏,什么都摸不到。 我颓然坐在地上,她死了,而且死不瞑目。 “你恨我吗?”常茵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打了个激灵,不好!现在就剩我们两个,常茵茵会不会把我也杀了? 我赶紧回头去看,她抱着肩膀,虚弱地说:“小教授,你恨我吗?” 我不好意思,人家根本没有下黑手的意思,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站起来说,狄可儿死了。 常茵茵看了一眼,没有太多的情绪,“她该死,谁让她伤害你的。” “你是为了我才……” 常茵茵纵身入怀,紧紧抱住我:“小教授,我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只有我才能欺负你。” 这话很暧昧,可此时此刻听来怎么不得劲儿呢,总觉得她的潜台词是,谁也不能杀你,只有我才能杀。 “你陪我坐会儿,好吗?就咱们俩。”她在怀里轻轻地说。 门口还有具死尸,血腥扑鼻,此时此刻我们都不在乎,看都不看一眼。彼此拥抱坐在沙发上。 “小教授你猜错了。”她轻轻说。 “怎么猜错了?”别看我抱着她,可还是加着小心,怕常茵茵朝我心口来一刀。 “你说你不在这个游戏里,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死了,我还是没有出去。这里只剩下你和我了。”常茵茵笑着说。 我加了小心,狐疑了一会儿,不知说什么好,“嗯”了一声。 “我真不想看到这一幕,你我两人里只能活一个。我死了你会伤心,你死了我更会痛不欲生,怎么办呢?你这么聪明。”常茵茵低低地说:“你想个办法嘛。” “那我……”我犹豫一下,生死关头谁也别吹牛逼,没有人会不为自己打算。这一刻,我真是左右为难。自杀吧,当然不甘心,杀了常茵茵?更是做不出来。 常茵茵抬起头看我,轻轻用手捂着我的嘴:“你别说了,我们就这么抱一会儿好吗?” 我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如此两难之境,交给老天爷吧。我要做的就是享受当下。 虽然不甘心这么死,但常茵茵真要杀我,我也认了。至少不用这么纠结。 我们彼此相拥,我闭着眼睛她也闭着眼睛,感受着对方的心跳。我渐渐昏沉,常茵茵轻轻说:“我知足了。这一辈子太难了,太难了。爸爸妈妈死了,弟弟死了,别人都看我有钱,可看不到我的辛苦。这一刻我才彻底放松下来。小教授,你不要走,我好想你,你要使劲儿抱我,再使劲儿……” 我使劲把她往怀里揽,常茵茵在低低的饮泣。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惊醒,大口喘着气,发现自己还活着。再低头看常茵茵,她窝在怀里一动不动。 我心头一沉,赶忙叫着她的名字,茵茵,茵茵。 常茵茵瘫软倒在腿上,紧紧闭着眼睛,嘴角流着鲜血。我颤抖着抬起头,地上洒落着咖啡杯,里面的咖啡已经空了。 正是狄可儿先前泡来的咖啡。里面有毒。 “茵茵,茵茵。”我晃着她。 常茵茵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313)小红帽 摇动常茵茵的肩膀,软软绵绵没有反应。 我嘴唇颤抖着,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叫她的名字。 我轻轻把常茵茵扶起来,先是做人工呼吸,再压胸口,来回伸展她的四肢,这时可以确定,人已经死得透透的。 我抱着她的尸体,跌跌撞撞往外走,跨过狄可儿的尸体,来到院子里。外面天光大亮,蓝蓝的天空白色的云层,我走出大门口。 抱着常茵茵上了大巴车,我说话有点哽咽:“茵茵,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回家了。” 我开着车往山庄外面开,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鬼地方。离着山庄越远越好,把一切血腥和不快都留在阴霾之地。常茵茵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把她留在那个鬼地方! 很快来到河边,我抱着常茵茵的尸体下了车,站在波涛汹涌的河边,热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滴滴往下淌。 常茵茵尸体已经渐渐变硬,脸色苍白的可怕,我在想一件事,常茵茵知不知道咖啡有毒,她是故意寻死吗?就为了把生的名额让给我? “你怎么这么傻?”我看着她,眼泪滴滴落在她的脸上。 此时此刻真的是痛彻心扉,我先前竟然担心常茵茵会不会算计自己,会不会下暗刀,我真是小人之心。她为了救我,都自尽了。我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 我跪在地上,擦擦眼泪,此时此刻我不急着出去,想在这里把常茵茵埋葬,不希望她暴尸,哪怕只是个梦。 我动手挖地,两只手疼得厉害,左臂被狄可儿砍了一斧子,现在血都黏了,衣服都粘在伤口上。 我强忍着疼痛,在河边刨开一个长方形土坑,小心翼翼把常茵茵放在里面。她是闭着眼走的,嘴角含笑,她解脱了。 我深吸口气,真的希望这里只是个梦,常茵茵已经在现实中醒来,希望一切都是错的。 我正在向尸体上堆土,后面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猛地觉察不对劲儿,这里怎么还有人?! 我透骨生寒,回头去看。 阳光下,此人背光而站,脸上黑森森一团,唯一能看清的,是头上戴着的帽子。 那是一顶红帽子。 我马上反应过来,随手抓起一块大石头站起来防身,退一步厉喝:“你是小红帽?” “嗯。”那人点点头。 “你想干什么?所有人都死了,满足你心愿了?”我警惕地说。 “所有人都死了?”小红帽发出一串男女莫辩的声音:“不,除了你还有人活着。” “谁?”我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你?我们之间也要死一个?” 小红帽摇摇头:“跟我来。”说着上了大巴车。 我没搭理她,用心把常茵茵尸体埋好,然后在土堆上做了个标记。看着奔腾的河流,我慢慢亮起手腕,上面的数字并没有亮起来。 我有个想法,想把这个公域梦链接在手腕数字上,随时可以来,但没有成功,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 我看着大巴车,这个梦的主人是小红帽,或许把这个人整死,我才能拥有这个梦境。 如果真的可以拥有这个梦,我不会做任何变动,这里会成为一座悼念常茵茵的坟墓。 我慢慢腾腾上了大巴车,此时此刻真的冒出了杀心。小红帽坐在后面,整个人缩在座位上,帽檐压低低的,说道:“你开车,回山庄。” 我发动车子,思绪万千,看着后视镜里的红帽子,心想只要冲动一下,开着车冲进河水里,就能把此人杀死。但转念一想,这个梦都是此人的,河水未必就能成功,反而打草惊蛇。 我正这么想着,小红帽在后面瓮声瓮气说:“别乱动心思,好好开你的车,我会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 我开着车往回走,小红帽继续说:“我不是坏人,也谈不上好人,只是这里的梦主,一个执念之人。我说到做到,你和另一个人自相残杀,谁活下来谁就能离开。记住,这不是我的游戏,而是梦里的规矩。我也更改不了。” 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回到山庄,小红帽在后面指挥方向,车子转来转去停在一栋别墅前。 下了车,我抬头仰望,这栋别墅很是眼熟,想起来了,当初我们在别墅二楼发现了暗门,那里直通地下室,还藏着一头牛。 “走吧。”小红帽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跟在后面。 进了别墅,小红帽带着我熟门熟路上了二楼,进入那个房间。五斗橱大开,所有抽屉都拉出来,破烂散了一地。我有些恍惚,这一切痕迹都那么鲜活,似乎就发生在上一秒钟,想到了包玉,想到了常茵茵,心一阵绞痛。 小红帽全身捂着严严实实,尤其帽檐很低,指着橱子后面的暗门,说进去吧。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倒要看看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矮下身爬进了五斗橱,来到后墙的暗门前,几块木板落在地上,还是当时包玉踹碎的。 我深吸口气,爬进了向下的甬道,小红帽也跟了上来。 本来我还担心此人能不能在后面暗算我,但想想不至于,想害我早就害了,不至于等到现在。爬了很长一段,从甬道出来,外面便是空阔的地下室。 小红帽也爬了下来,冷冷说:“去牛棚。” 我抹了把脸,照话做了,一直往里走,进到后面的暗室,推门而进。里面传来奶牛“哞哞”的叫声。 牛棚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地上堆积杂草,奶牛抬眼看看我,继续低头吃着草,墙角放着几个桶。 小红帽走了进来,站在门口。 “什么意思?”我沉声说,现在索性也不怕了,看看能玩什么花样。 小红帽垂着头说道:“另一个活着的人,就在这里。” 我打量了一下不大的牛棚,除了一头牛,空无一人。我冷笑一声:“别告我这是一头成精的奶牛,一会儿会变成个人。” 小红帽咧咧嘴,慢慢走到奶牛身边,用手拍打牛背。牛“哞”一声长叫,硕大的肚子晃来晃去,突然从牛的后侧喷出大量黏稠液体。 喷了后面整整一墙。憾凊箼 我愣了愣,第一时间是懵逼状态,随即突然冒出一个极为震惊的想法。 这只奶牛,难道要分娩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314)胚胎 奶牛发出一声长叫,“哞~~”,屁股后面涌出大量无法形容的液体,整个密室充斥着怪味。这味道说臭不臭说腥不腥,闻之欲呕,极为上头。 伴随着这些液体,牛身体里慢慢出现一个胚胎薄膜。 肉胎外面套了一层淡红色的膜,隐隐看到里面有个人形物体蜷缩。也就是说,这头牛分娩,生下来一个人…… 我站在原地震惊的脑子嗡嗡响,历经这么多古怪梦境,眼前这一幕还是强烈地挑战了神经。 我扶着墙,怕突然晕倒了。 肉胎“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小红帽蹲下来,用手把外面那层薄膜撕掉,露出了里面的人。 奶牛长叫一声,身体向着一侧轰然倒下,再没了呼吸。生下这么个怪胎,它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薄膜全部撕掉,里面的人蜷缩在地上,是个成年人,并不是婴儿,全身皮肤光滑,头深埋在膝盖里,双手遮挡住面容,看不清长相。んttps:// 这个人的身形太好了,又是光头,从露出来的部分看,一时分辨不出男女。 我靠着墙两腿发软,现在一阵风就能吹倒,眼前这一幕视觉的冲击力太强,而且反人性。也就是我吧,换一般人早崩溃了。 “你到底是谁?”我艰难地说。 小红帽慢慢摘掉头上的红帽子,露出一头秀发,缓缓看向我。 微弱光线中,我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看清之后我如五雷轰顶,靠着墙,身体软绵绵往下出溜。 小红帽竟然是常茵茵! 我马上确定,这就是常茵茵,而不是长得很像的另一个人,那个眼神那个神态那种感觉,就是她,没跑! 我颤抖着嘴唇,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出来:“茵茵,是你吗?” “是我。”常茵茵平静说:“没想到吧?” “你到底是谁?死的那个又是谁?”我磕磕巴巴地问。 “原来的常茵茵已经死了。”她说。 我脑筋一转,抓住一个漏洞,说道,“不对!常茵茵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你,小红帽。你怎么可能是她死了之后出现的呢?” “你这什么脑子?”常茵茵讽刺:“我说了我是她死了之后才出现的吗?真想不到,我常茵茵怎么会看上你?我告诉你吧,这个濒死梦境一开始并不是什么公域梦,幽暗森林也是个一瓶子不倒半瓶子晃荡的主儿。这个梦,就是我常茵茵的个人梦!不过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死去的那些亡魂,他们把能量都提供在这个梦里,它也从个人梦升级到了公域梦。” 见我不说话,她叹口气:“刘海洋,你不配叫小教授,难为我喜欢你二十多年。我还是和你说明白吧。常茵茵在客车上发生了意外,垂死之际,心怀执念,一定要见到小教授,也就是你。执念如此强盛,逐渐在梦中化为实体,那就是我。我还在雏形时,遇到了一个人,此人神通广大,赐我梦符,让我成熟,逐渐我可以驾驭整个梦境。” “梦符?”我疑惑地说。 常茵茵慢慢抬起右手,在她的手腕上,有一串数字正在闪闪发光,鲜红无比犹如胎记。这串数字是,“2509”。 我恍然大悟,一通俱通:“赐给你梦符的是个女人,满头的小脏辫,对吗?” “你认识她?”常茵茵反问。 我体内巨寒,手都在抖,小妖鹿其实已经来了,把这串数字赐给了常茵茵,但没有赐给常茵茵本尊,而是给了分身,一个由执念进化而来的梦境实体。 “你是执念……你根本不是常茵茵。”我摇着头,悲愤地强调:“你不是常茵茵。” 常茵茵笑了:“执念就不是念吗?你难道就没有执念?执念无善无恶,刘海洋,你的境界还要修。”她看着地上的胚胎人:“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和地上这个人只能活一个。我还需要一个人的精神能量,才能保证这个梦境的稳定。这梦境以后会成为我的老巢,它稳定了,我也可以稳定的存在了。” 看着胚胎人,我脚在发软。其实我已经有计划了,现在马上进攻,迅雷不及掩耳把这两个怪物全部消灭。但腿不听使唤。 我只能熬时间,积攒体力,深吸口气说:“这个胚胎是谁?” “我考考你,看看你的智商在不在线。”常茵茵笑:“给你个小提示,我是常茵茵执念的梦境实体。” “你是执念……”我完全没有思路,只能说到哪算到哪,反正都是在拖时间:“常茵茵的执念源头是要见一见小教授,也就是我……”说着说着,我隐隐冒出一个想法,又抓不住什么。 常茵茵笑了,蹲下来扶起地上黏黏糊糊的胚胎人。胚胎人站起来,肢体完全舒展,露出了那张脸。 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我还是浑身发抖,胚胎人赫然长着我的脸。 他紧紧闭着眼睛,面色惨白而神色柔和,像是一个生来就沉浸在甜美梦境中的人。 “他是另一个你。”常茵茵说道:“我创造出来的另一个你。我思思盼盼三十年,幻想过无数次的那个小教授。他即是你,也不是你,但肯定是我最喜欢的你。” 常茵茵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想象,创造了另一个我。一个她心目中完美无瑕的我。 常茵茵拍拍那个我,胚胎人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皮半包着眼睛,目光含而不漏,天生就带着威严之势,像一个真正的上位者。看到他的目光,我差点跪了,给自己下跪。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般潜力,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屌丝来着。 常茵茵走到死牛面前,把手伸进牛肚子里,掏来掏去,掏出几根牛骨棒,然后咔嚓咔嚓一顿组合,牛骨棒嵌套一起,形成了一把枪的模样。上面还有个赤红色的器官,像是某种内脏的囊。 囊里满满装着牛血,像是这把枪的子弹。 她把这生物枪交给胚胎人,然后笑着对我说:“还不跑吗?” 我正愣着,胚胎人持着这把枪抬手就是一枪,我吓得一缩头。他这一枪故意打空,点在墙上,冒出一股白烟。好家伙的,牛血子弹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快赶上硫酸了。 “第一枪是警告。”常茵茵站在胚胎人的身后,慢慢道:“第二枪就要送你走。” 胚胎人持着枪,枪头再次对准了我。 第三百一十五章(315)逃生 我吓得抱头鼠窜,“噗”一声,刚才站的位置又是一股白烟。 我手里没有任何武器,现在只能逃,先从这鬼地方出去再说。 我一路摸黑来到甬道前,听到后面不远处是脚步声,常茵茵笑声传来:“小教授,你也不行啊,就知道跑。别忘了,胚胎人也是你,你们力量、体力、智力都相当,你未必就是输。” 我暗骂一声,那你也给我一把枪啊,我们互射,看谁能活下来。 我顺着甬道拼命往外爬,外面是偌大的山庄,随便藏在哪就够他们找了,到时候在想办法。甬道后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他们追了出来。 这么逼仄狭窄的地方爬行,我腰都快断了,可现在生死一线,顾不得那么多。终于爬出地道,我踉踉跄跄往外跑,中途还摔了一跤,回头去看,胚胎人已经爬了出来。 他全身赤露,皮肤如婴儿般细嫩,身上还沾着黏液,那张脸我看得就像照镜子一样,和我一般无二。他手里拿着牛骨头组成的生化枪,对着我就是一枪。 我本来摔在地上,用力撑着地板,让自己滑出去,这一枪打在地板上,冒出白烟,正是刚才的位置。 我都快吓拉拉尿了,连滚带爬奔向楼梯,三蹬并做两蹬从高处跳下来,“噗”的一声,身后的墙面又是一股白烟,墙上打了一个深坑。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别墅,撒丫子钻进两栋别墅之间的小路,不敢跑大道,只在房后钻来钻去。这里绿化做的不错,树枝繁茂,地上生满深草。 我跑到一处凉亭,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蹲在地上呼哧带喘。 周围一片安静,无风无雨,天空阴沉,一声鸟叫都听不见,像是一座死城。 我大口喘着气,能听到心跳声砰砰砰,紧张到了极点,浑身血都在往上涌。 东北方向有声音,非常轻微,我吓了一跳,藏在凉亭的石台后面,探头往那里看。等了片刻,并没有什么出现。 随即西面又冒出来声,我又转向西面,像是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 等了片刻周围沉静,看不到有什么变化,我略略舒了口气。翻身靠着石台坐在地上,仔细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仔细一琢磨,发现里面有个大有深意的细节。 胚胎人生下来就跟我一模一样,这个细节其实很耐人寻味。 首先我进到这个梦境之前,小红帽已经存在了,那时的她为什么没有造出我? 因为她没见过我,她所想象的小教授,都来自于常茵茵的回忆,多少年了只留下一个概况,没有切实的细节。所以她想造也造不出来,造出来也是畸形。 等我进到梦境之后,她才开始正式造人计划,完全按照我的模子塑造一个新人。 只能说明一件事,小红帽说按照自己的想法塑造一个她心目中完美的我,这是扯淡!她知道我的样子时间不长,就算加班加点造,打磨的也不会到位,胚胎人肯定存在瑕疵。 这是其一,最关键第二点,她怎么知道这个胚胎人是完美的? 完不完美不看外形,也不看开始的设定,而要看互动和发展。怎么知道胚胎人在日后的相处中,就一定和小红帽严丝合缝珠联璧合呢?是不是但凡有不满意的地方,都会销掉重造呢? 所以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这个胚胎人存在重大瑕疵;第二,这个胚胎人方便随时销毁,不会对小红帽造成任何威胁。 所以,这个胚胎人只是个试验品。 我越想越是恶心,把我当成实验对象,不停地捏造复制品,想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正琢磨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我偷偷观瞧。胚胎人手持生物枪,踩着树枝走了过来。 我心砰砰跳,不对啊,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我已经藏的如此隐秘。脑子里一打闪,不好,小红帽是这个梦的造梦者,可以监控整个梦境,我藏在哪根本就没有保密可言。 胚胎人感觉到了我的位置,加快速度奔跑,朝凉亭就过来了。我不可能去赌推论正不正确,这是拿自己命开玩笑。 趁着他快要到眼前,我突然从石台左后方冒出头,胚胎人抬手就是一枪,然后奔着左边就过来了。 我赶忙把头缩回去,心里就是一喜,这人的智商果然不够。我悄悄从右面爬出去,凉亭旁边杂草丛生,我用狗爬的姿势钻了进去。 胚胎人扑了空。像是得到了什么提示,面向我藏身的位置。 我快速在草里爬动,爬了没多远,墙角出现一个地下排污管道。没有丝毫犹豫,钻了进去,里面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我差点没吐了。 我强忍恶臭,在排污水管里爬行,身后传来重重的声音,胚胎人跟了下来,也跳进了管道。 我在前面爬,他在后面追,幸好这管道很短,我爬到了墙外面,刚出去,身后“噗”一声,一枪打在管道上,那么厚的管壁都给打漏了。 我吓得手都在抖,连滚带爬跑到路边,那辆黑色大巴停在原地没有动。我手忙脚乱掏出钥匙,扭开车门上去。刚在驾驶位坐好,就看到窗外胚胎人从管道爬出来。 他全身乌黑,脏水滴滴答答往下落,朝着黑色大巴狂奔而来。 我赶忙扭动钥匙打火,终于发动起来,一脚油门开了出去。看着后视镜里,他还在急速奔跑追逐,我是又腻歪又庆幸,脱口而出:“吃屎吧你。” 我开着车在山庄里乱绕,跑了一会儿,操作台有个对讲机“沙沙”响,我马上猜到,是小红帽打过来的。 我一边开车一边拿下对讲机,冷笑问,干什么? 谁知道对讲机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刘海洋,我是黄云心,你听我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见到了光明,赶忙说:“黄云心,你在哪,别告我你也进梦了?” “没有,我在外面监控这个梦境。”黄云心急着说:“这个梦笼罩在一片结界里,很多东西我都看不明白。” “没事。你告诉我怎么出去就行。”我对她不抱什么希望了。 黄云心道:“你听我说,虽然我看不透山庄的情况,但是我能看透山庄以外。” “什么意思?” “一股很强大的能量笼罩在山庄上,但山庄外没有那么强烈。最佳逃生之地,应该在山庄外。”黄云心急着说。 对讲机里出现杂乱的电流声,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一个声音冷冷的透出来:“想和外面联系?呵呵呵。”正是小红帽:“我已经封锁了整个梦境,任何外人都进不来,你也出不去。我说话算话,你和另一个你,只能活一个。” 第三百一十六章(316)决一死战 我驾着车狂奔出了山庄,一路开到河边。 河水翻滚,浪花飞溅,不过还好,水面下去很多。我停好车,正要下去,对讲机传来了干扰声很大的电流,小红帽的声音越来越弱,“你,逃不掉的。” 对讲机彻底熄火。 我从车上下来,走到河边,目测河水两岸。说实话还是有点胆怯。 这里已经到了梦境边缘,游过这条河会有什么境遇,心里没谱。最让人担心的是,所有的梦境边缘都存在一定的保护机制,一是防止坍塌,二是防止外物窥入。这条河很可能极为凶险。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试游过去,抬脚走进水里,呦呵,冰凉刺骨。我打了退堂鼓,这么游过去没到对岸,必然身体失温,到时四肢麻痹,心脏再来个猝停,都不用小红帽动手,我自己就得沉底。 胡琢磨的时候,发现河岸不远处有一块土质,颜色非常很奇怪。和周围明显是两种颜色。这块土质是长方形的,呈深黑色,似乎是烂泥潭。 我走到近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块长方形的区域正是当初埋葬常茵茵尸体的地方。 我跪在地上,看着黑色淤泥不断从下面翻出来,咕嘟嘟的气泡声不间断冒出。 我有点傻眼了,这是什么状况,难道常茵茵尸变了?我犹豫一下,到旁边捡来树枝,吭哧吭哧挖起来,想看看尸体发生了什么状况。 我压根没奢望常茵茵能死而复生,只是现在的情形太诡异,尸变的可能性更大。 我正挖着,忽然感觉后面不对劲,耳朵根立起来,猛地回头看。只见一个赤露的男人以极快速奔跑而来,手里握着一柄生物枪。 我靠……我暗暗骂了一句脏话,这胚胎人简直是跗骨之蛆,我跑哪他追哪。不能挖了,我赶紧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胚胎人跑到近前,四下里扫视,眼色锐利又有些茫然。 他的眼睛像扫描灯一样,寻找我的下落。 我躲在石头后面,心怦怦跳,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先前我躲在凉亭石台的后面,根本藏不住,胚胎人随时可以发现我,因为他有红帽子的指示,相当于开了外挂。 而现在,他只知道我的大概方位在河岸,却不知我的具体位置。 这件事大有深意,说明了一点,红帽子的能力覆盖范围,大约就在山庄。出了山庄,她的能力在递减,尤其到了河边,更是完蛋。 我心里有数了,现在尽力一搏未必是输。 胚胎人拿着生物枪走过来,四下看着,盯住了我藏身的石头。我偷偷从一侧观瞧,他举枪慢慢过来。我的心跳成了一个。 到了近前,他猛地来到石头后面,我已经顺着石头绕到另一侧,躲在他的视线盲区里。 他看了一眼有些疑惑,没有继续追查,而是缓步来到河边,看着翻腾的河水,有些出神。 我大概判断出来,此人的智商不是太高,没有人类才有的狡诈。我的胜算就又多了一些。 我慢慢捏住树枝,喉头动了动,缓步相绕,来到胚胎人的身后。这时心跳的都快顶到扁桃体了,只要风急电掣照着后脑来那么一下,一切都解决了。 这时,本来站在原地的胚胎人动了,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我被吓得腿都发软,见他没有发现我,便鼓足勇气慢慢跟随。 胚胎人走到常茵茵落葬的地方,长方形的黑色区域。他目光深远,看着这块墓地在沉思,不知想到了什么。 我蹑手蹑脚到了身后,抄起那么粗的树枝子对准他的后脑,“去你哥的!” 一棒子打在他的脑袋上,胚胎人没有反应过来,直挺挺摔下,倒在黑色区域里。他的高度正好和区域长度契合,怎么那么巧,这地方就像是给他挖的。 一招得手,我身体都软了。摔在泥坑里的胚胎人浑身都是黑色的淤泥,他突然抬手,对我就是一枪。 我躲闪不及,生物枪喷出一股牛血,正打在肩膀上。我惨叫一声,低头看,胳膊居然打了个对穿,烧掉一块肉。 我抄起树枝子,猛地插在他的脖子上,胚胎人脖子喷出鲜血,人慢慢往下沉。他临死前一把拽住我的腿,竟然想拉我一起死。 我用树枝子一阵乱捅,胚胎人终于沉没进去,再无踪影。 我身上都是黑色淤泥,瘫软在旁边大口喘着气,活了,我活了! 看着黑色淤泥,我马上跪在地上,感慨说:“茵茵,谢谢你,你又救我了一命。好茵茵。” 只见黑色淤泥“咕噜咕噜”作响,一堆淤泥从下面翻涌而出,这堆淤泥上放着一把生物枪。我颤抖着手,把它打捞出来,在手里掂了掂。 我赶紧道:“茵茵,你的意思是让我用这把枪对付小红帽?”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伟大计划,接近红帽子,然后一枪结果她。不过这把枪就是她造出来的,能不能反过来杀了她,这事还在两说。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试试。 现在情形很明白了,胚胎人已经被我杀了,但我并没有离开这个梦境。小红帽撒谎了。 要想真正脱离这个梦,必须要面对这个造梦者,杀了她。 我试了试这把枪,里面的牛血不多,而且射程有限,也就是说,我只有几次射击的机会,而且必须离小红帽特别近才行,这样成功率才高。 怎么才能离着她很近,几枪内制敌于死地呢? 我思考着,看到黑色淤泥不断从下面翻涌而出,咕嘟嘟冒着泡。我苦笑:“茵茵,你是在给我想办法吗?” 说完这句话,突然间我眼睛亮了,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我迅速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河岸很冷,还是挺住了。走到淤泥坑前,用手掏着里面的黑淤泥,往身上涂抹。这些淤泥很热,带着浓浓的热乎气,抹在身上非常保暖。 我尽可能的把更多淤泥抹在身上,有一些也涂在脸上,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想到的办法是,我来伪装胚胎人。他本来就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来装他太方便了,都不用化妆。怕小红帽发觉,用黑淤泥涂抹在身上,希望能糊弄过关。 一切都收拾好了,我衣服什么的都没拿,就这么赤条条手里拿着生物枪,开始往回跑。 这一次,我要和红帽子直面相对,一举拿下她。 第三百一十七章(317)醒来 我没有开车,而是一路跑回山庄。天气很冷,我却紧张到浑身哆嗦,感觉不到冷。 在山庄漫无目的走着,一扇别墅的外门开了,常茵茵站在门口,头顶戴着深红色的帽子。她看到我,点手召唤。 我模仿胚胎人的眼神,故意慢慢吞吞走,眼神尽可能迷茫一些。我紧紧捏着手里的生物枪,来到她面前。 红帽子常茵茵爱怜地看着我:“你看看你,怎么搞的,弄得脏兮兮的。他死了?” 我木讷地点点头。 “进来吧。”常茵茵带我进到别墅,这里正是刚开始进到梦里所住的别墅,一楼大堂还有壁炉。 常茵茵轻车熟路把壁炉点燃,热烘烘的空气驱散了屋里的阴冷。常茵茵拿起沙发上的白布,爱怜地为我擦拭脸上的黑淤泥。 “以后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她轻轻说:“你要好好对我。” 我把自己当成个机器人,待在那一动不动,任由她擦拭。 常茵茵慢慢转过去,后背对着我,然后贴在我的身上,声音很低:“小教授,我刚刚接到了赐给梦符那人的信息。” 我心中一惊,是小妖鹿。 我表面不动声色,继续听着,常茵茵说:“她告诉我,她所在的组织是个兄弟会,专门研究世间梦境的地方。他们有个计划,要培养几个梦境能量体,就像我。我不是人,是执念而生,非人非鬼,是一个独立能量的存在。我在他们的计划里。他们把这个梦完全交给我,我是这里的梦主,可以随意捕获那些做濒死梦境的人,把他们抓到这个梦里,和他们一起做游戏,让他们死在梦里。这里的梦境便会吸收更多能量,才会越来越稳定。” 她转过身看我,眼神里温情种种:“这里是我们的桃花源,等机会成熟了,抓一些人来,我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在那些人的祝福中,我们走进教堂。对了,杀的人如果足够多,有了能量补充,我可以在山庄建一座巨大的婚礼教堂,后面是大大的院子,铺满了草地,还有白鸽。最好是有引水渠,把外面的河水引进来,做出一片湖,像大海一样,我们面向大海宣誓生生世世……” “噗”一声脆响,常茵茵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抬起手里的生物枪,在她心脏上开了一枪。 常茵茵低头看前胸,血洇了出来,慢慢扩展,衣服红了一大片。 她身子一软,我一把抱住她。 她颤抖着说:“小,小教授,为,为什么?你是我造出来的,第一条就是,不能伤害我。” 我嘴角歪了歪,没有说话,眼神里是无尽的冷酷。 “我告诉你个秘密,”常茵茵瘫软在我的怀里,虚弱地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伤害不了我的,在这个梦里,我就是无敌。但,唯有一个人可以伤我,就是你!我是执念,因你而生,也因你而亡……能死在你的手里,是我的归宿。” 我想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胚胎人已经死了。话到嘴边没说出来,一旦透漏真相,常茵茵知道了我不是她创造出来的复制体,那她就不会如此伤心,如此心灰意冷。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她抬起头,眼色迷茫:“小教授,你爱过我吗?” 我没有回答,抬起手对着她的脑门,“噗”又是一枪,她慢慢闭上眼睛,缓缓滑落在地上。 她死了。一只眼睁着,死不瞑目,一只眼闭着,得到了解脱。 常茵茵头上的小红帽渐渐消散,她化成了星光消散,无影无踪而去。 她这边一没,整栋别墅开始坍塌,天花板往下掉石灰,一根巨大的柱子从天而落,砸在地上。 造梦者已经湮灭,梦境开始坍塌,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串数字,深深烙印在地板上,是“2509”。这是小妖鹿赐给小红帽常茵茵的数字,如今她已经陨落,这串数字竟留了下来。 我心念一动,用手猛地一抄,把这串数字抓在手里。这时一阵狂风吹过,整栋楼都在坍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地板破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我在掉落的瞬间,似乎听到了远处的牛叫声,可能是耳花了吧。 下一秒钟我脱梦而去,终于从这个梦出去了。 我没有第一时间醒来,而是来到庭院迷宫,刚进到院子,黄云心就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上一眼下一眼看我,“刘海洋,你没死。” 我苦笑:“不死也差不多了。我来只办一件事,马上就要醒,梦里时间太长了,我怕出意外。” 黄云心说,这里别担心,她会操持好这个梦境。 我一翻手,手心里有一串数字2509。黄云心正要凑过来看,我摆摆手,示意太危险了。我原本打算着,把这串数字放在这个公域梦里。 走到凉亭前,我挥手一送,这串数字果然落在亭柱上,下一秒钟竟然“嗖”的一声又回到我的手心。 黄云心小心翼翼说:“我有感觉,这东西好像必须找生命的宿主,没生命的物质它呆不住。这里只有我有生命,给我吧。” 我摇摇头,此物太邪,而且关系重大,绝对不能给黄云心。我犹豫了一下,把这串数字干脆印在自己的手腕上。 果然它亮了一亮,成为我手腕的一部分,像是鲜红色的胎记。 就这样,我右手腕是2511的数字,左手腕是2509的数字,他妈的,倒也对称。 “我给你包扎一下,你看看你伤成什么样子。”黄云心有些心疼。 我手里多出一面镜子,镜子里照着自己,右眼戴着眼罩,身上到处受伤,鲜血淋淋,手腕上一左一右两个数字胎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苦笑了一声:“就这样吧。”随即脱梦而去。 我慢慢睁开眼,“滴滴滴”的报警声传来,随后模模糊糊看到了几个人影。有人在说:“他醒了,他醒了。” 一个人把住我的肩膀,带着惊喜的哭音:“哥,你醒了吗,我是佳佳,佳佳啊。” 眼前终于清晰起来,这是一处病房,我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不少监测身体的仪器导线。 第三百一十八章 安司机 我躺在病床上,记忆有些混乱,医生和护士检查了身体状况,又询问了具体情况。我晕晕乎乎的,始终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剥离感。 后来很乏,又睡不着,躺在床上极为难受,有人不断在问我的情况,我基本上是不回答的。 极度难受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我发现做清醒梦有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梦中清醒,等同于大脑在运作,其实并不是休息。真正好的睡眠是深层的,是放松的,即使做梦也是白马过隙,醒来不会记住的。 清醒梦相当于在梦的世界活着,该累一样累。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做了,损害太大,在这种意识中朦朦胧胧又睡了过去。ganqing五.com 再醒来已是下午,精神状态恢复了很多,我勉强坐起来,浑身酸痛。医生检查之后,点点头示意状态还可以,挂上吊瓶便离开了。 外面有人走进来,有钱三串和佳佳,还有常茵茵的好朋友沈超,围在病床前,都在看我。 佳佳问我怎么样了,我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这是睡了多长时间?” “两天两夜。”钱三串道:“在梦里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苦笑一下,梦境里的细节大半都流失了,神性也没了,此时回忆起来,犹如一场遥远而模糊的岁月时光。 “常茵茵呢?”我还抱着一丝希望。 沈超站在那里,没说话眼圈红了,“常姐姐已经过世了。” 我五味杂陈,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有种一脚踏入深渊的感觉,心里很是难受。 “常茵茵失去生命体征后,你也没醒,就这么死死把着她的手。我们都吓坏了,以为你也……”钱三串说:“后来沈超叫来救护车,硬生生把你和常茵茵分开,送到医院了你也没醒。我们都吓完了当时。” 我揉着太阳穴,昏昏沉沉说:“对不起,我没有把她带回来。” 钱三串问,你在梦里经历了什么。 佳佳打了一下他:“让我哥好好休息,别瞎问乱问的。” 我说了声没事,然后把濒死梦境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有些细节确实记不起来,能讲多少讲多少,说完之后,整个病房都陷入沉默,他们几人听傻了。 “乖乖,这个梦居然如此神奇。”好半天,钱三串才说道,颇有些羡慕:“我要去经历一下就好了。” 我苦笑:“我差点回不来了,幸亏常茵茵在最后关头救了我。就算那时她已经死了,也帮我除掉对手。我欠她太多。” 沈超红了眼,一直在抽泣,纸巾擦着眼睛说:“刘海洋,其实你不欠我姐姐的,你到那个梦里也是为了救她,否则不会出现后面的危险。你们一还一报已经抵消。” “话不是那么说……”我喃喃想辩解。 沈超摇摇头:“生死有命,我姐姐已经过世了,我不希望她在和这个可恶的世界有任何瓜葛,她不欠别人,别人也不欠她。我要让她赤条条离开,毫无负担再去轮回,再去转世,下辈子我要和她做真正血缘上的姐妹。” 她站起来往外走,到门口时停住:“我会安排你们的住宿,一周后我会为姐姐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希望你们都能出席。” 她穿着高跟鞋“嘎达嘎达”走了,满走廊都能听见声音。 钱三串嘟囔了一声,这小娘们。佳佳在旁边掐了他一下。 钱三串道:“住就住,就当公费旅游了。老刘你放心,别看常茵茵没救回来,我还是会向沈超要一笔辛苦费。我们两口子一分钱不拿,都给你,这次你辛苦了。” 我摆摆手不想谈这件事,佳佳对钱三串使了个眼色,两人出门去了。 他们都走了,我一时也没有睡意,还打着点滴,也下不去床。只好半靠着枕头,回想着整个梦境,常茵茵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似乎还能听到甜甜的笑声,“小教授”。 我又休息了一天,基本恢复正常,住在沈超的别墅里。沈超安排和筹备整个葬礼,不需要我们插手。 钱三串问她借了辆车,每天我们三个人满城乱转,赏玩风景。 我心情郁郁,上次和他们两口子出来玩,身边还有小妖鹿。现在佳人远去,只剩下我一个人,跟着他们一起玩,更添几分惆怅和抑郁。 玩了几天我就不爱动弹了,跟着钱三串去桑拿洗浴,好好放松,精神头才慢慢恢复过来。 终于到了葬礼那天,来了很多人,都是社会精英,有常家的亲戚朋友,也有客户和合作单位代表。 沈超确实够意思,整个别墅一楼都腾出来做灵堂,常茵茵骨灰坛摆在当中,上面是硕大的黑白遗照,两侧全是花圈,上面搭放挽联,一写“音容宛在”,一写“驾鹤西游”。 男的都穿着黑西服,女的都是黑裙子,整堂气氛压抑,来客神色戚戚。 我们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巨大遗照上常茵茵的笑容,我压抑喘不上气,便走出门口抽烟。 里面响起司仪的声音,在念读常茵茵的生平。我吐出一口烟圈,看着铅色的云层和灰色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老常家算是绝户了,肉半斤挂了,常茵茵也走了。人生无常啊。 我感慨着扔掉烟头,用脚踩灭正要回去,别墅门口来了一辆车。门前都是车,那辆车找不到车位,急的团团转。 我快步出去,帮着找到了位置。司机下来道谢,问我里面是不是正在举行葬礼。 “死者叫常茵茵。对吗?”司机小心地问。 这种事如果问错了,轻则一顿骂,重则就是一顿拳脚。 我点点头:“过来祭奠的?往里走就行,里面有人招待。” “不,不。”司机赶忙摆手,“大哥,你是负责人吗?” 我真不爽,司机一脸皱纹,走大街我都能叫他叔叔,居然反过来叫我大哥,我有那么老吗?我用鼻子哼了一声。 司机回到驾驶位,拿出一个盒子,上面扎着黑色礼物纸,非常贵重。 “请交给常茵茵的家人,我就不进去了。”说着转身就走,好像怕沾上葬礼的晦气。 我看向礼品盒,上面写着赠送人的名字,安天成。 我一惊,安天成?这不是安司机吗?他还活着,他真的活下来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眼睛生 葬礼结束后,常茵茵骨灰顺利落葬,最后的环节是所有人一起吃了顿白宴。散席后已经是下午,回到别墅人困马乏。工作人员开始拆灵堂,我们几个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我把安天成送来的礼盒放在桌子上。 关于安天成的故事,已经说给众人听了。沈超用美工刀割开上面的黑带,打开盒子,里面是牛皮信封,里面倒出一沓钱,大概有两千元。后面还跟着一封信。 信上是安天成的自述,说自己是大客车的司机,因为天冷路滑,一时操作失误,导致大巴落入悬崖。自己也昏迷了很长时间,醒来后,得知出了这么大事故,自己痛不欲生。虽说法律上没有判定责任,但他一直活在抑郁的阴影里。他要尽所有可能去帮助那些家庭。 安天成把自己的房子卖了,除了保留必要生活用品,其余资产全部拿出来,按照伤亡者名单挨个送钱,尽自己绵薄之力。两千元不算多,对于一条生命来说更是无足轻重,但他尽了最大的能力,希望逝者安息,家属节哀。 这封信一看就不是打印的,而是一笔一划手写出来的,能感觉到安天成写这封信的情绪和心态,是非常真诚在忏悔。 沈超根本看不上这两千元,扔在茶几上,径直上楼去了。 我和钱三串还有佳佳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走,回家。 “还有个事,我要和大家说一下,尤其是哥哥。”佳佳看我。 我问什么事。 佳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感觉……那个生命要分娩了。”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有点愣了,钱三串惊疑地说:“媳妇儿,你有了啊?有了好,咱们马上结婚!我盼这一天都盼多长时间了。” “哼,遂你愿了?”佳佳冷笑:“不是咱俩的事,是我和刘哥的。” 钱三串难以置信看着我,我赶紧道:“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佳佳道:“你还记得若干天前,你曾经掏出一个眼球给我吗。你告诉我们,眼球里有个生命,会以我为母体进行孕育。” “然后呢?”我赶忙问。 佳佳道:“我感觉到它要生出来了,可能就在这几天,便会分娩。” 钱三串瞪我:“老刘,你看看你,给我媳妇找多大的麻烦。” 我心情激动,心跳加速,难道解铃要出生了?便说道:“佳佳,那个生命体对我很重要!你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全力配合。” “我想过了,因为是在梦里分娩,所以我需要一个很干净很安全的梦境空间。”佳佳说。 钱三串眨眨眼问,医生的公域梦行不行? 他们拥有一处公域梦,改造成清明上河图的模样,我平时不大去,相当于把这个梦送给他们两人了。 佳佳看我:“哥,这是你委托的事,你要负责找个好梦。有难度吗?” 其实我已经有备选方案,就是庭院迷宫,黄云心也在。佳佳道:“我还要一个女人做产婆,分娩的时候能够帮把手。” 钱三串说,上哪找这样的女人,还要入梦,还要用着放心,还要有本事……如果火妹还在,或许是最佳人选。 佳佳看我凝思,便说道:“哥,也不为难你,实在找不出这么个人,就让老钱做产婆吧。本来可以找果果的,但我不想再让她淌清醒梦这个浑水。” 我嘿嘿笑了笑,拍大腿说真是太巧了,其实真有个合适人选。 他们问谁。我说道,你们忘了吗,我曾经收了一位黄小姐,来自东北仙家堂口的老仙儿,一个精灵。此人来做这件事,简直是天作之合。 我们商量之后,决定明天回家,梦里接生解铃的事,回家再说。 当天晚上和沈超辞别,这小女子很大方,虽然没救回常茵茵,还是给我们包了大红包,足有六位数。钱三串和佳佳只留下来回的车马费,其余都转给了我。 我手头一下充盈起来,本来买新房子几乎把家底掏空,总算有一笔钱入账了。但其实我内心不希望得到这样的钱,相当于常茵茵死后又帮了我一把。不管怎么说,我就是欠她的。 临离开时,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沈超没有来送我们。我背着行囊站在灵堂前,看着常茵茵的容貌,颇为唏嘘,无比惆怅。 在机场我和钱三串、佳佳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终于回家了,到家后稍事休整,晚上又要入梦。梦里有一件大事在等我,解铃要出生了。 进入了清醒梦,到医生的公域梦里相聚,等看到佳佳时,我大大吃了一惊。 佳佳的右眼整个鼓胀起来,像是被马蜂叮过,肿得高高的。钱三串看到我就埋怨,说给他媳妇添麻烦。 我心里不好受,跟佳佳说,真是辛苦你了,作为代孕妈妈,这段时间遭了不少罪。 “哥,咱们之间你就别客气了,我感觉今晚差不多了,右眼一个劲儿的动,里面的小生命要出来了。” 我赶忙亮起手腕,点亮了手上的数字印记,迅速链接庭院迷宫的公域梦,我们三人穿梦而过,到了那里。情况我已和黄云心说过了,她早早等候在门口。 黄云心换了一身衣服,像是戏台上的古代丫鬟,穿着一身粉衣,扎着两个发髻,特别的灵动可爱,又透着一股让人放心的安全感。 钱三串嘴贱,开玩笑问我,这女孩是不是我养的内宅。 我们三人同时对他怒目而视。我郑重声明,黄云心和我是合作伙伴,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乌七八糟的关系。 黄云心道:“刘海洋,你和你朋友在门外等候,我来伺候孕妇就好。你们大男人不要进来。” “不至于吧,”钱三串说:“这是眼睛生孩子,又不是真生。有啥不能看的?” 佳佳可能是临近分娩,脾气有些暴躁,怒气冲冲说:“你听不听话?” 钱三串赶忙告饶服软。 两个女孩进了内宅,关上大门,我和钱三串在门外等候。 时间不长,里面传来了佳佳凄厉的叫声,钱三串焦躁不安,背着手原地走来走去。我心里也不得劲儿,挺对不起佳佳的,确实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钱三串瞅着我恨恨说:“老刘,我媳妇儿真要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第三百二十章 时间紧迫 我们在庭院门外等候,里面不断传来佳佳凄惨的叫声,痛苦至极。钱三串看我的眼神都想杀人,他恨得牙根痒痒。 我也没想到,梦中分娩会这么痛苦,就算真生个孩子也没这么疼吧,跟上了大刑一样。我也不好受啊。 等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黄云心走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钱三串疯了一样,什么都不顾及了,跑过去抓住黄云心的肩膀,大声吼:“我媳妇儿呢?她怎么样了?” “她还活着……” 没等黄云心说万,钱三串跑进院子,竟然带着哭腔:“媳妇儿,我的好媳妇儿……” 钱三串这个情场浪子现在彻底失去往日风采,成了个老婆奴,被佳佳掐在手心里,拿捏到死。 我和黄云心在后面跟进去,我低声问到底怎么样了。黄云心苦笑,只说了两个字,把我吓得一身汗,她说的是:“难产。” 佳佳坐在凉亭里,背对着我们,头发散开,身体佝偻着,遭受了极大的痛苦。钱三串跑到近前竟不敢接近,声音颤抖喊着媳妇。 我们跟在后面,也进了凉亭,我轻声说:“佳佳,你怎么样了?” 佳佳一只苍白的手抓住扶手,支撑自己没有倒下,然后缓缓转身,我和钱三串都愣住了。 佳佳脸上多了一副面具,这副面具好奇怪,只有右边这一半,花花绿绿的是鬼脸。 佳佳这张脸现在看上去极为诡异,左边脸白皙精致,是标准的美人,右边脸戴着花面鬼脸,狰狞无比。 钱三串伸手摸了摸面具,正要往外摘,佳佳一把打掉他的手:“别乱碰,孩子生下来之前,我都要戴着它。” 听到佳佳声色如常,我们总算放下心来。 “为什么?”钱三串问。 佳佳道:“孩子生出一半,卡住了。现在我的模样太难看,也太吓人了,别吓着你们。”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皆感匪夷所思。钱三串说,我们两个糙老爷们身经百战,什么限制级的没见过,能被这个吓住?你就让我们看看吧。 佳佳根本不理他,站起来对我说:“哥,这个梦不适合分娩。” “怎么呢?”我问。 佳佳说出原委,刚才黄云心照顾生孩子的时候,两人几乎同时觉察到,梦境出现了非常不对劲儿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什么东西窥视的感觉,若有若无,能很清晰地觉察到。而且窥视的不止一个,似乎有一群什么东西正被吸引而来,想尽办法靠近这个梦境。 佳佳马上生出警觉,预感特别不好,巨大的危险正在靠近,会发生灭顶之灾。 她只好停住分娩过程,孩子只伸出一只小脚来。她停住之后,能明显感觉到那些坏东西,在慢慢远去,它们失去了方向和目标。 “哥,我有种感觉,这个孩子关系重大,它的出生吸引了很多旁门左道的注意。如果再这么生下去,恐怕真会有很大危险。” 我想起若干日子前,我独自一人在庭院迷宫独饮的时候,感觉到有外物窥探,后来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正是那只老狐狸。 很多人都以为梦只是属于个人隐私,其实不然,科学角度来说,大脑在剧烈活动中产生梦境,脑电波会格外强烈,就能吸引一些特殊东西的注意。古代便有不少关于精怪入梦的传说。 别说精怪了,钱三串和佳佳两个人现在已经了具备穿越他人梦境的能力。 我想了想问佳佳,你什么意思。 佳佳道:“必须找到一个安全可靠的梦境,我才能安心分娩。” “什么叫安全可靠的梦?”我问。 “第一,不能被那些说不清的东西察觉。第二就算能察觉和找到,梦境也要有足够的能力来抵御侵袭。”佳佳一字一顿道:“如果不然,孩子生下来那一刻,便是引来杀身之时。不如现在就赶紧处理了,以免后患。” 钱三串摸着脑门感慨说,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引发如此变动,难道是紫微星转世? “别扯没用的,”我打断他:“孩子生出一半也不能再怼回去,关键是怎么找到一个安全可靠的梦境。” “你们要快。”佳佳脸色有些苍白:“我只能维持两天,过了时间我就控制不住了。” 一时讨论不出所以然,大家从梦中散出来。回到现实世界,我满腹心事,背着手在客厅走来走去,想着什么梦能安全可靠。 我首先想到了梦中秘境,传说中有三大秘境,绝对是至尊的存在。一个是佛陀菩提树下顿悟,留下来的梦境。一个是莲花生大师留下来的梦境。一个是梦仙陈抟老祖留下的梦境。 这三个梦境里,随便找到一个,都是绝顶安全的存在,万无一失。但现在时间紧迫,上哪找呢。我真是想破头都没办法,情急之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是否求助此人,我还要先和钱三串商量,便发信息过去。时间不长,钱三串回了电话:“老刘,你觉得他可靠吗?” “除了他,我想不出谁还能帮我们。时间紧迫,你如果有更好的人选,那最好。” 钱三串沉默一下,说了声“好吧”。 我想到的人是清醒梦群的夏日梦。对付医生,抓捕火妹的时候,我和夏日梦没少配合,他的人品我是放心的。后来我翅膀硬了,再加上事多,联系便少了,这个节骨眼只能求助夏前辈。 我上线找到夏日梦,给他发了信息,表示求助。夏日梦回复很快,发了个问号。 基本的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没有上来就谈事的,都要寒暄。夏日梦发来语音,笑着说:“刘海洋,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咱俩之间用不着那些客气。” 我嘿嘿嘿傻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佳佳要在梦里分娩,需要一个安全可靠的梦境。 夏日梦苦笑:“你们几个啊,自从肉半斤之后,就没人管你们了。你们私底下玩得挺花花,居然能出这种事。梦中怀孕生孩子不稀奇,本质都是阴神相交。但把孩子从眼睛里生出来,我倒是头一回听说,破了先例。” 他想了想道:“我还真有一个人选。” “谁?”我赶紧问。 “你不认识。”夏日梦道:“是个普通的小老太太。不过人家愿不愿帮忙我还要征求一下意见,她如果不同意我们再想办法。你等我消息吧。” 聊完之后,一天很快过去,日暮降临,夏日梦没有回信。 我心急如焚,行不行倒是说句话啊,我们再想办法。时间本来就紧,一天的时间又这么白白耗没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要孩子 不光我急,钱三串比我还急,半个小时发一个信息,问我夏日梦有没有回信。 终于夜里十点来钟,夏日梦发一条信息过来,告诉我已经谈妥。明天晚上也是这个时间,他会到医生的公域梦,带我们几个人去安全梦境,保证佳佳顺利分娩。 我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钱三串他们两口子,就等着明天晚上了。 一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我早早躺下睡觉,开启清醒梦模式。 进入公域梦之前,我先去了一趟庭院迷宫,把黄云心一起接过去。第一次分娩的时候,就是黄云心侍候的,现在还会需要她,多这么个帮手,心里更有底。 我们几个人在公域梦焦急等待,忽然眼前一花,夏日梦穿梦而来,风度翩翩走上了石桥,迎面而来。 夏日梦偏好古风,身着白色丝绸长袍,脸戴面具,手持白纸扇,好一个翩翩公子。 夏日梦的面具和佳佳的面具风格近似,都是五颜六色搭配的鬼脸,狰狞之余透出悲天悯怀的眼神。我们赶紧过去打招呼,夏日梦一点都没有前辈架子,和我们一一见过。 夏日梦对黄云心颇感兴趣,上下打量了一下,直言道,“你不是人?” 黄云心的事我已经和夏日梦说过了,我对这位前辈一百个信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黄云心一身古代丫鬟打扮,来了个千千万福:“见过夏前辈。” 夏日梦笑了笑,折起纸扇敲打手心,仰面看天,“时辰不早了,大家跟我来吧。” 他随手在空中画圈,破出一个虚空之洞。他先走了进去,我们尾随在后面都进去了。钱三串拉我落在最后,低声问,老夏这人到底能不能信任? 我有点没好气,哼了一声,那意思是你要不相信现在就可以走了。 不管信不信,事情已经到这,哪有拉屎往回坐的道理。 进到另一个梦里,是一片花红柳绿的大山,入目第一眼看到漫山遍野的绿草和鲜花,像是饱和度调到了最高,竟有了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我第一反应,是到了灵山。就是《西游记》里那个灵山。 其中鲜花异草,古柏苍松,灵气充沛,也只有灵山才有资格拥有这般景色和气象。 夏日梦敲着纸扇缓步前行,我们在后面跟着,沿途看到一些草棚客舍,有不少质朴的百姓出来免费送茶,沿途有不少旅人,累了坐在路边棚子里休息。 可以说家家向善,户户斋佛。 “乖乖。”钱三串眼都直了:“这是哪个高僧大德的梦啊?简直就是西方极乐世界嘛。” 夏日梦笑了笑:“做此梦者并不是和尚,也不是什么大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在现实世界里她是个吃斋念佛的孤寡老人,家里供奉观音,每天三炷香,诚心似大江。她念佛就念了超过二十年,其心之诚天地可鉴,积累了很多功德,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梦。而且她的这个梦,有佛心念力护持,诸魔无法靠近,非常安全。” 钱三串合手朝天空拜了拜:“幸亏有这么个吃斋念佛的老奶奶,我媳妇儿才能安全度过此劫。” “我发个愿心,”佳佳说道:“这孩子如果顺利生下来,我吃素一年。老钱,你呢?” 钱三串满脸苦涩,低头不语,这小子是无肉不欢,没肉什么都吃不进去。他看了我一眼,转移话题:“老刘,你也跟着发个愿心,我媳妇可是因为你才遭这个罪的!” “好,我发个愿心,”我说道:“孩子顺利生下来,我吃素三天。” “去你大爷的。” 大家说着笑着来到半山腰的一座佛堂,门前有小童奉客,见我们来了,毕恭毕敬请进去,说菩萨娘娘正在礼佛,马上出来,客人先到客室喝茶。 我们几个人到了客房,小童子端来香茶,我们有一搭无一搭喝着,外面走廊只听痰咳一声“嗯~~墩~~”,慢慢悠悠走进一个老太太。 两个小童子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自己还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身上穿着花里胡哨就跟戏剧里的佘太君一样,满头银发,慈眉善目。 “程大嫂。”夏日梦站起来抱拳行礼。 我们互相看看,不知道这个辈儿怎么论。老太太笑:“你们叫我程奶奶就行,我和小夏有一定的渊源,咱们各论各的。” 大家分宾主落座,夏日梦让我把整件事简短的陈述一遍,老太太点点头:“好说。正好佛堂后面有座静室,你们可以去那。其他不敢说,安全是没问题的,我这个梦有佛性加持,入睡前我又诵读了三遍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诸恶莫近。” 佳佳起来到谢,拉着黄云心由小童引路,到后院静室生孩子去了。 老太太坐着,客客气气陪我们喝了一杯茶,不愿多待,说了句多有得罪,颤巍巍拄着拐杖起来。另一个小童赶紧扶持着往外走。 等她出了门,我感慨一句:“这老太君谱儿还真大。” 钱三串道:“只要我媳妇儿没事,这老太太让我跪在地上磕头喊奶奶,我也愿意。”ganqing五.com 夏日梦大笑:“想喊她奶奶的人多了。” 夏日梦站起来,背着手,扇子在手里一翘一翘的,迈着四方步在房间里走动,观赏架子上形形色色的古董。我和钱三串就没有这个闲心了,等着后院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焦急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我和钱三串赶紧站起来,老太太走了进来,在老太太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姑娘。 这个姑娘很瘦,可能不到一百斤,穿着有些宽大的衣服裤子,显得更加嶙峋,头上扎着大马尾,脸色苍白。 有个细节很奇怪,她手里还抱着一个棕色的玩具小熊,有些破烂,但憨态可掬。 我们马上泄了气,还以为后院传来什么消息呢。 老太太对女孩道:“你自己说吧。” “大家好,我叫王小丹。”姑娘低着头拽着衣角,轻轻说:“我想求你们大家一件事。” 夏日梦坐回座位,奇怪看着她。 这个自称王小丹的瘦弱女孩,声音像是蚊子叫,低低地说:“你们……能不能把新出生的孩子……送给我?” 我们面面相觑。钱三串没有说话,饶有趣味地观赏我的态度。 我脸色沉下来,对方如果不是女的,早就骂出去了。我正要驳斥回去,佛堂后突然传来响彻天空的哭声,“哇~哇~~”孩子降生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个大胖小子,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中气十足。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妈的,终于安安全全生下来了。 我心情很好,没有驳回去,而是饶有兴趣地问王小丹,为什么我要把孩子给你。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两个妈妈 孩子分娩最关键的时刻,外面进来一个少女,自称王小丹,居然开口就要婴儿。我真是啼笑皆非。你一个小丫蛋何德何能来要孩子,我认识你老几。 当下我没一口回绝,孩子生出来,踏实了一大半,便想逗逗她,问她为什么要孩子。 王小丹紧紧抱着玩具小熊,低低的声音自我介绍:“我生下来就是扫把星,爸爸妈妈婚后没孩子,爸爸去庙里请愿,说只要有后就行,哪怕用命来换……然后我就出生了,然后我爸……出意外过世了。” 说到这里她低声饮泣。夏日梦很暖,递过去一杯茶,让她慢慢说。 她感激说了谢谢,然后道,自从她出生之后,家里一直就揭不开锅,妈妈养育她很辛苦,熬到她八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后来王小丹跟着爷爷奶奶过日子,临高考前夕,老两口晚上睡觉又被煤烟熏死了。这下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可能前面发生的亲人过世都是巧合,但接下来的事就不同寻常了。 王小丹千辛万苦考入大学,勤工俭学,平时不言不语,幸亏遇上了好人,同学对她都比较友好。到了大二,更是有男孩主动追求。 情窦初开,王小丹和那男孩在一起了。男孩还是校体育队的,是人人羡慕的校草,在三个月后,男孩在参加校外一次比赛时,意外跌落,好巧不巧摔到后脑,没拉到医院就一命呜呼。然后在大三,对王小丹一直照顾有加的学姐,毕业前夕突然跳楼身亡,传言和本院老师有染。 也就是说,只要和王小丹沾边的,甭管沾亲带故,还是对她好的朋友,无一例外都没有善终。 我和钱三串不由自主往后挪挪,不敢靠近。不是说歧视或是膈应,纯粹下意识想避开。 程老太太咳嗽一声:“你们也别害怕,我这里有佛祖庇佑,那些负能量进不来。刚才我察觉到梦里有问题,便出山门查看,看到小丹一个人跪在那里。她是懂规矩的,进宝地没有硬闯,老老实实等我的通知。这点我挺喜欢,懂事。”憾凊箼 夏日梦道:“你的梦诸恶莫近,王小丹居然可以破梦而入,拜在山前,可见她也是有愿心、有缘法的。” 程老太太点点头:“正是基于这一点,我才让她进了门。小丹,你继续说。” 王小丹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垂着头道:“后来我找过人算过命,那人很厉害,找她算命的特别多,非常准。她说我前世是个大恶人,罪孽深重,杀生无数,后来进了阴间地狱,也没改造过来。不知阴间出了什么问题,我偷入轮回,成了这一世的弱女子。她说我这一世不得善终,死后再度化成厉鬼,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找到一个灵体超度。算命的给我一个开光法器,说遇到适合灵体自会显灵,我就能知晓,然后……我就到这里来了。“ 正说着,外面响起脚步声,黄云心抱着襁褓进来,身后是佳佳。两人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本来有说有笑兴高采烈,进屋发现气氛不对,互相看看,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我和钱三串第一时间过去,低声询问佳佳的情况。佳佳拿掉了脸上的面具,面色如初,看不出脸有什么问题。 “我挺好的,你们看看孩子吧。毕竟也是我生的,我是他妈妈。”佳佳嘻嘻笑。 我们看向黄云心的襁褓,里面有个小婴儿,像小老头,不哭不闹的,嘴里嘬着手指头,眨着小黑眼睛看着我们。我心里萌化了,心想这就是解铃转世。 我刚伸手抱过孩子,王小丹朝着我挪了几步,我吓得赶紧把孩子交给黄云心,挡在面前。然后对王小丹喝道,你想干什么?离着我们远点! “就是他,我知道。”王小丹急着说:“就是这个灵体。我希望程奶奶能举行一个法事,把灵体和我一起超度,就能平化我的罪孽……我死了之后,不至于变成厉鬼……” 佳佳和黄云心脸色发白,问怎么回事,钱三串三言两语说出原委。 我冷笑:“你别做梦了,这孩子跟我颇有渊源,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交给你?你算干、嘛、滴!” 王小丹焦急地看着程奶奶,希望能说句话。 程老太太有些为难,让大家先落座,吩咐小童上茶。等都坐好了,她看向夏日梦:“小夏,你的意思呢?” 夏日梦道:“我相信王小丹的话,但我做不了主。这孩子是去是留,是刘海洋和佳佳的事情,我不便多说。” 程老太太问我,你是什么意见。 我笑了:“绝对不可能。进来个陌生女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嘚不嘚两句,我就把孩子交出去,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缺。还说什么变厉鬼,哈哈,可笑!变一个给我看看,他姥姥的!” “我没撒谎。”王小丹急着分辨:“变成厉鬼我会害很多人,我真的不想害人。” 她说下大天,我也不同意,后来索性袖着手闭着眼,当听蝲蝲蛄叫了。 程老太太道:“这样吧,大家先回去想想,一周后我再攒个局,你们再来商讨。小丹最好尽快现实中找我,咱们在现实里聊一聊,我再深入了解一下情况。” 王小丹赶紧点头。 我心中冷笑,对老太太我当然是感谢的,但是这件事没有商量,别说一周,就算考虑一年我也不会答应。 我们起身告辞,我再次感谢老太太。程老太太对我不怎么感冒,态度冷淡。夏日梦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先走,后面的事他来应对。 我们几人脱梦而去,等回到庭院迷宫,我把孩子交给黄云心,让她好生照顾。 佳佳说这个地方不行,有些危险,还是回他们的公域梦,她和黄云心一起照看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这个孩子的妈妈。 从梦里醒来,我心头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轻松多了,至于王小丹的事已忘大半,就算是小插曲吧。 连着几天晚上,我都会入梦看孩子,孩子发育很快,和现实中的生长速度不一样。渐渐有了周岁的模样。黄云心爱孩子爱极了,乐不思蜀,住在这个梦里了。佳佳只有晚上才入梦进来,她们两个轮流照顾小孩,感情很深。 黄云心笑称我是这孩子的爸爸。这我可不敢当,从始至终解铃转世都没我什么事,我只是护佑过一段时间的种子而已。 佳佳问我,王小丹的事怎么考虑,没等我说话,黄云心先不干了,说谁要把孩子抢走,跟要她命差不多,就算刘海洋同意她也不同意。 我点点头闷哼一声,这件事不要再讨论了。 大概过了四天的模样,夏日梦突然发来一条信息:刘海洋,告诉你一个消息。 我问什么。 “王小丹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神秘遗言 夏日梦告诉我这个信息,王小丹死了。 我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女孩确实说过,自己可能会不得善终,但不可能这么快吧,刚见面三四天就死了,就好像专门死给我们看似的。 夏日梦告诉我一些细节,王小丹死在宾馆里,那场梦之后,她第二天坐飞机去了程老太太的城市,两个人进行面见。本来约好了隔天再细聊,却不见人影,打电话也没人接。程老太太马上报了警,警务人员到宾馆检查,打开房门后发现了王小丹的尸体。 目前尸体已入殓,尸检还没做,初步鉴定是心脏骤停。这种死因可以解释一切不明状况,只要判断不出人是因为什么死的,全部都是心脏骤停。 王小丹没有家属朋友,无父母无老公无子嗣,简直就是赤条条来赤条条走。程老太太大发善心,负责王小丹整个后事的发丧,也算是有始有终。 听完这个事,我心里闷闷的,喘不上气。王小丹和我无亲无故,萍水相逢这么个怪女孩,发生了意外,顶多感慨一声就完了,但此时此刻胸口窝像堵着一块大石头。具体担心什么又说不上来,上不去下不来的。 “夏前辈,你怎么想的?”我问。 夏日梦苦笑:“我能怎么想,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小丹不说她死后变成厉鬼吗,那就看吧。我只是研究清醒梦的高手,又不是法师,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搞不懂,还是拭目以待吧。” 晚上入梦,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钱三串他们,几个人都不说话,面色戚戚。 钱三串咳嗽一声安慰大家:“她变厉鬼跟咱们没关系,这是她自己的因果。” 黄云心抱着孩子,此时婴儿已经有了周岁的模样,眼色深沉,嘬着手指,完全不像个孩子,倒像是转世的先知。 “对了刘海洋,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她说:“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他其实是一个高人转世,”我沉吟:“还是叫以前的名字吧,我也挺喜欢的,叫解铃。” “解铃,解铃……铃铃,你喜欢这个名字吗?”黄云心手里变出一个小铃铛,在孩子眼前晃动。孩子哼了一声,别过脸,好像觉得这举动太幼稚。 我们几个都笑了,气氛轻松了很多。 钱三串见我还有些郁郁,低声说:“你就是太善良了,咱们凭什么把孩子给外人,咱们又不是做慈善的。” 我用鼻子哼了一下。 钱三串继续道:“就算变成厉鬼,也厉不到咱头上,对不对?你怕个der。” 过了两天,我正在码字,手机“叮咚”一声响了,是夏日梦发过来的。我现在对他的信息都有点怕了,尤其是这个敏感时期,没个好事。 信息是一段简短的视频,拍的是一户民居家里,很普通的客厅,一张桌子上铺着黑色的布,上面放着一张挺大的黑白照。我吓了一跳,怎么还出来遗照了。 遗照上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看得眼熟,再仔细看,我差点把手机扔了,居然是程老太太! 遗照前规规整整放着两个大骨灰盒。 我看得浑身发凉。视频结束,夏日梦发来一条信息:“刘海洋,程老太太也‘走’了。”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震惊在那。 夏日梦道:“她临终前留下遗言,要你和你的朋友,也就是钱三串他们,接到死讯后必须马上去她家,她给你们留下一封遗书。” 我满嘴苦涩:“夏前辈,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吧……” “别废话!”夏日梦在电话里有点生气:“不是你们当初求着老太太,要入梦生孩子吗,现在出了事就不管了?你管不管?” “管,管到底,你放心吧。”我都快哭了。 夏日梦道:“我帮你们查了高铁票,你和钱三串他们现在分头出发,今天晚上就能到老太太家。地址我随后发给你。那里有人接待。遗书上写的什么我也不知道,必然相当重大,你们万不可儿戏,听见没有?!” 我身子软绵绵的,答应了。 这一切事都是因解铃而生,这人果然背负大因果,刚一落地就惹来这么多的麻烦,还得我给他擦屁股。 怎么办呢,我是他的朋友,和解铃也算生死之交,擦屁股就擦屁股吧。 我赶紧给钱三串发了消息,其实不想麻烦他,钱三串这人社会经验丰富,办事比我想得多,而且处事老辣油滑,有他在,我心里多少有点底。 我把这事一说,钱三串也有点懵逼,他马上冷静下来,说这就订票,晚上到程老太太那里集合。我告诉他,这件事就咱俩办,其他人不要惊动。我指的就是佳佳。 佳佳为了这孩子出生付出了很多,又是个女孩子,没必要趟这个浑水,离得越远越好。 谁知道我刚说完,电话里传来佳佳的声音:“哥,我也要去,你别管了,解铃是我的孩子,我有必要为他遮风挡雨,做妈的必须出头。” 钱三串呵斥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大姑娘也不嫌害臊。” “怎么了?解铃就是我生的,怎么滴?!”んttps:// 我劝了她几句,佳佳根本不听,非要去。行吧,去就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 我们约好之后,我订了最近的一班高铁,收拾了一下随身衣物就出发了。去高铁站这一路脑子跟拍电影似的,胡思乱想什么都往外冒。 三个小时高铁。下午的时候到了程老太太所在的城市。我没急着过去,而是联系钱三串,等他们到了集合再说。 我在麦当劳坐了两个小时,他们才赶到。我们仨集合之后,没聊不出什么子丑寅卯,只能现场看看情况再说。 饭都没吃,按照地址我们找到了程老太太的家。程老太太住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属小区,居民楼超过三十年,谁也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市井老太太,竟然梦里有灵山,是个有道行的高人。 可惜老太太一世吃斋念佛,现在走了,我总觉得她是因为王小丹才走的,心里存着一份愧疚。 到了三楼敲门而进,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一脸严肃,看到我们问姓名。介绍之后,她点点头把我们带到客厅。 里面的家居布局和夏日梦传来的视频一样,确认就是程老太太的家。桌上摆放着老太太的黑白遗照,照片前面放着两个大骨灰盒,一个是老太太的,一个是王小丹的,上面都贴着小照片。 除了我们,还有两个陌生人已经在了,是一男一女,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一脸横肉,不像什么好人。 中年妇女让我们仨找凳子坐,她端坐在桌旁的主位上,严肃地看着屋里的几个人,气氛有些凝重。 第三百二十四章 奇怪的遗言 中年妇女颇有威严,很像以前宣传妇女工作的街道干部,往那一坐正气凛然。 “先简单介绍一下,我是程奶奶的委托人,身后事我全权处理。”她看看我们,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和你们在场所有人都有关系,如何处理你们自行商量。” 满脸横肉的一男一女看看我们,我们也看他们。 中年妇女清清嗓子,桌子上拿起一个牛皮信封,小心翼翼打开,倒出一张古香古色的信笺。她抖落开,说道:“刘海洋是谁?” 我赶紧举手。 “程奶奶留给你一封信,上面写了她生前的遗愿,希望你能携带王小丹的骨灰……”她拍了拍桌上一个骨灰盒:“把王小丹的骨灰带到市郊的万禅寺,交给主持方丈智源法师,让他法事超度亡魂。此事务必七日内办妥。” 中年妇女看看表:“这封信是程奶奶过世时写的,距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也就是说,留给你只有四天时间。” 我眨眨眼说:“她的意思是,我只要在四天内把骨灰拿到万禅寺,交给主持做法事,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 “对。” 我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当什么难事呢,夏日梦口气这么严厉,原来就这点事。 我马上让佳佳搜一下地图,看看万禅寺的位置。佳佳搜好拿给我看,寺庙位于市郊,出高速口没十公里就到了,这么说吧,车开快点,今天晚上就能把骨灰送过去,完全用不了四天,绰绰有余。 我和钱三串简单碰了一下头,不忙今天晚上这一时,明早再说也来得及。明天中午把事情办完,还可以在附近山区溜达溜达,看看景喝喝茶,岂不美哉。 中年妇女点点头:“如此计划也可以。不过要提醒你们,明天再做,就只剩三天了。” 我点点头,没当回事。 中年妇女指着长满横肉的那一对男女道:“这二位是王小丹的亲戚,也是合法监护人,有什么事你们商量吧。” 我愣了,王小丹不是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吗,连闺蜜都没有,怎么跑出两个亲戚。 男女相视一笑,表情极为诡秘,女人站起来说:“我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是王小丹的姑姑,叫王艳。这是我老公。” 那男的大言不惭:“你们几个孩子随小丹叫吧,管我叫姑父就行。” 王艳擦擦眼睛:“小丹命苦,我哥哥走得早,嫂子也去了,我一直很心疼这个侄女。”她惆怅地说:“我们娘俩的感情,深啊。” “咳咳。”姑父咳嗽两声,示意她说重点。 “老话怎么讲,叫入土为安。小丹现在过世了,我作为她唯一亲人,应该带着她的骨灰回老家,入土为安。我们墓地都找好了……” 姑父在旁边补充:“墓地不是白用的,也要钱。现在死人的价比活人要贵。侄女过世,总得找个好地方吧,墓地就花了五万二,定金我们交了三千。对了,还有一笔账,我们还在做墓碑,是大理石材质的,也得小两千。” 王艳道:“加起来五千元子进去了。我们还要带骨灰回老家,过路费怎么算呢?” “你们什么意思?要钱是吧?”我平静地说:“开个数吧。”憾凊箼 两人对视一眼,姑父咳嗽一声:“小丹这孩子去了,最难受的就是我们这些亲人……六千块钱吧,别讲价了。” “是不是给你六千,我就能带王小丹的骨灰去寺里了?”我问。 王艳道:“……话不是这么说,搞得好像我们拿自家侄女做生意一样……” 她正磨叽,那个中年妇女不爱听,闷哼一声站起身,走进厨房烧了三根香,对着观音的神位敬香去了。 钱三串正色说:“二位,我姑且相信你们是王小丹的亲戚。” “这是什么话?”王艳火了:“我就是她姑姑!以前她小时候的照片你看不看?我们娘俩有合影哩。小丹吃我的喝我的,在我家还写过作业,现在不认了?” “认,认,没说不认。你要是真为了王小丹好,就应该配合我们工作。我们带着王小丹的骨灰找高僧超度,对于她对于你们都是好事。我们又不是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对不对?” “借你们一个胆儿!”王艳声音提高。 姑父在旁边忽然说:“真提醒我了,现在有一些违法乱纪的坏人专门拿着死去的姑娘骨灰配什么鬼婚,可吓人了。你不信任我们,我们还不信你们呢。” 钱三串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姑父眼珠一转:“我们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庙里。” 王艳白了他一眼,姑父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说话,“我们跟着是跟着,不能白跟,大老远的是不是得给点辛苦费。” 钱三串笑了没说话,就一直笑。 姑父有些恼羞成怒,说你笑啥。 钱三串道:“这样吧,最后一口价,一万。你们如果接受,就这么办,如果不接受,我们现在拍屁股就走,王小丹后事你们自行处理。” 姑父哑口无言,正要说什么,钱三串拽着我和佳佳起身就走。 王艳赶紧拉住钱三串的胳膊,笑着说,这小兄弟还是个急脾气,再商量嘛。 她和姑父两人一顿商量,眼神进行快速的交流和沟通,最后达成一致,就这么定了。 “明天早上还是这里,我们一起出发……”没等王艳没说完,中年妇女从厨房走出来道:“王小丹的骨灰你们带走。不能存在这里。” 中年妇女到里屋取出二尺红布,三下五除二把王小丹的骨灰盒包住,交到王艳和姑父的手里。这两口子满脸嫌弃,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捏着鼻子抱着骨灰盒。 中年妇女交待说,骨灰盒就这么包着,不要把红布解开,太阳出来的时候,要放到车里或是存在包里,不可暴于阳光之下。 王艳和姑父点头如捣蒜。 中年妇女下了逐客令,把程奶奶的遗书交给我,然后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 到了楼道,楼灯还坏了,阴森森的,这对男女抱着骨灰盒,手都在抖。 姑父说:“小刘、小钱,要不小丹的骨灰你们先拿着?” 钱三串哈哈大笑:“不怕我们连夜抱着骨灰盒跑了?你们一分钱都拿不着喽。” 王艳和姑父权衡利弊,觉得不能冒险,只好抱在怀里。大家出了楼道,约定明天见面时间。到时候我们会租一辆车,太阳出来前的六点,开车接骨灰,然后一起去寺里。 “我们今晚宾馆的住宿费……”姑父还想讨价还价。 钱三串道:“明天早上一并结算。就这样吧。” 我们三人拍拍屁股就走了,剩下那两口子抱着骨灰盒站在夜风里。 我有点埋怨钱三串,一万块钱是不是有点多了? 钱三串道:“这钱我拿,不用你出,我们两口子包了。佳佳,行不?” “当然没问题了,这钱是给我儿子解铃花的,花多少我都愿意。”佳佳说。 “这哪行。”我赶紧道:“怎么……我也得出一半吧。” 钱三串笑了:“老刘,你丫就扣吧,不用你出,钱留着娶媳妇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 骨灰显灵 我们仨回到酒店,钱三串租好了车,明早开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天空不作美,淋淋漓漓下起了小雨,有些阴霾,把心情弄得好糟糕。 我们三人吃了点早饭,钱三串开车直奔那两口子住的宾馆。早晨六点正好到门口,透过车窗看到王艳抱着骨灰盒,姑父举着伞站在旁边。 这两人像刚逃难出来的,神色戚戚,脸都是蜡黄色,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我们停下车,钱三串用手挡着雨出来,大声喊:“姑姑、姑父,在这儿!” 两人没看到我们,听到了叫声,还受了惊吓,缩头缩脑吓得瑟瑟发抖。看到我们后,踩着水就过来了。 佳佳低声道:“你出去迎一下。” “迎个屁。”钱三串不客气:“这两口子见钱眼开,淋淋雨也好。老刘,你和佳佳听好了,一会儿我把钱往下砍,你们别说话,看我怎么玩他们。” 两口子跑过来,钱三串从驾驶位探出头,不耐烦催促:“她姑姑姑父,赶紧上车,抓紧时间!” 我在后面把车门打开,王艳抱着骨灰盒一身寒气钻了进来,然后是姑父。钱三串破口大骂:“进车把伞放好,别把座淋湿了,这是我们租来的,还要还!” 两口子那叫一个乖巧,一句话不敢回。姑父把雨伞收好,抱在怀里,生怕水把座位打湿了。 佳佳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动了恻隐之心,轻声问:“你们怎么了?不用害怕,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万禅寺。” 钱三串故意说:“我们昨晚回去算了算账,手头现在没一万块钱,先支付你们一半五千定金……” 没说完,姑父带着哭腔说:“行,行,五千就行。赶紧把这倒霉玩意儿……”话说一半察觉失言,赶紧双手合十,对着骨灰盒弓腰:“对不起对不起,小丹,我说错话了,你大人不记小人怪。“然后“啪啪”打自己的嘴巴。 我们都愣了,互相看看。我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了? 王艳哭丧着脸:“你们少给点钱意思意思就行,赶紧把我侄女处理掉吧,我们受不了了。” 钱三串把车熄了火,抱着肩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说明白我们不开车。” 两口子被逼无奈,只好说了实话。 昨晚两个人抱着骨灰盒回到宾馆,放哪都嫌膈应,那么大的骨灰盒包着红布,放在房间里,吓不吓死人了,最后扔在墙角。 后半夜的时候,两口子睡得迷迷糊糊,姑父爬起来上厕所,整个过程都是昏昏沉沉的,刚进卫生间,就看到里面站个人。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照样过去撒尿,冲完水出来猛然发觉不对劲,赶紧回去开门察看,卫生间里空空的,没人。 当时就有点害怕了,姑父疑惑着回到床上,刚躺好,就看到窗台那里又坐着一个人,好像是个女孩,没有脸,两条腿前后一晃一晃的。 姑父差点吓尿,赶紧推王艳,王艳迷迷糊糊睁开眼问干什么。姑父指给她看,两个人吓蒙了,用床单裹着自己,吓得瑟瑟发抖。 没有脸的女人坐在窗台上,就这么两条腿前后晃着。 王艳看出一些端倪,问姑父,是不是小丹? 这两口子虽说是王小丹的亲戚,其实对这个侄女从没上过心,现在连王小丹长什么样都说不清楚。 王艳把姑父推出去,让他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姑父硬着头皮来到近前,没脸的女人突然转头看他,把手里一样东西扔了过来。姑父吓得尖叫,扔的这东西竟然是一只玩具熊,憨态可掬。在他看来,却像恶鬼一样狰狞。 “你们猜下面发生什么了?”姑父问。 我们三人摇摇头,表示猜不出来。 姑父心有余悸地说:“我当时都尖叫了,随即醒了,原来这一切是个梦。我老婆也被惊醒,我们两口子一说,原来做了同一个梦,都梦到窗台上坐着个女人。这时我们一转头,看到窗台上真坐着个女人。” 两个人陷入到一种循环状态,梦里看到窗台上坐着没有脸的女人,姑父去察看,女人扔过来一个玩具熊,姑父一声尖叫醒了。 醒了之后,两口子一聊,原来是做梦,再一看,窗台上真坐着个女人…… 梦境和现实完全混淆,不间断的循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传来一声鸡叫,天空蒙蒙放亮,这梦才结束。 两个人折磨的也就剩一口气,快要崩溃了。 听他们说完,我全身一震,想起我曾经做过关于小妖鹿的循环梦,后来又经历了马莉的循环梦,对这种模式的梦境不算陌生。 他们两人昨天晚上经历的是典型的循环梦,这种梦有个最显著的特点,那就是造梦者不是人。人类的思维和能力,造不出这样的梦,只能出自精怪妖魔之手。 难道真的是王小丹显灵了? 我正沉思想着,突然王艳把手里的骨灰盒塞进我的怀里,双手作揖:“兄弟,你先抱着一会儿,行不,当婶儿求你了。婶儿太害怕了。” “唉,我说,让我兄弟帮你们拿着也行,辛苦钱是不是得算算?”钱三串慢条斯理地说。 姑父彻底崩了:“我说几位兄弟,你们大恩大德吧,帮我们把侄女好好超度,我们一分钱都不要了,行不?只要让她别祸祸我们就行。” “妥了。走着。”钱三串发动车子,“嗖”一下开了出去。 我抱着骨灰盒,说不膈应那是假的,但也不至于像那两口子反应如此强烈,反正一会儿就送到寺里,法事一做,剩下跟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雨越下越大,天色昏沉,时不时还有雷声。跑到一条高架桥上,好家伙,堵得是严严实实,长长一条车龙看不到尽头。 车里坐着五个人,本来就闷,有雨车窗不能开,呼吸都困难。姑父稍微把窗摇下一条缝,钱三串后视镜看到了,马上破口大骂,说这是自己租来的车,雨吹进来弄湿了,回去没法还。 姑父都快哭了:“兄弟,我求求你了行不,我都快缺氧了,看啥都双影。再闷一会儿快猝死了,你不想车上死个人吧?” 钱三串正想讽刺,佳佳推了他一下,意思是适可而止。她温和地说:“车窗别摇下太多,大家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姑父念叨说,还是这位女菩萨心善。 雨越来越大,雨刷器左右摆动,发出沉闷的声音。钱三串闷哼一声说,怎么了这是,前面的车能不能动了? 前面突然一阵骚动,不少车开始艰难调头,要开到另一条车道,准备往回开了。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古怪的境遇 前面的车纷纷调头,走逆向车道往回开。钱三串傻眼了,前面什么情况,过不去了吗。我们正胡乱猜疑,交警打着信号灯冒大雨走来,做手势示意所有车有序调头。显然,前面不通,应该是过不去了。 我们一车人都傻了,我抱着骨灰盒手都酸了,塞给旁边的王艳,王艳快哭了,想往外推,我一瞪眼说,你敢把王小丹往外推?这是瞧不起小丹啊,今晚还得找你。 王艳更害怕了,哆哆嗦嗦把骨灰盒接过来。 钱三串让我们几个在车里等着,他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开了车门冒雨跑出去,消失在雨幕里。 车上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只能听到姑父雨伞滴滴答答落水声。 时间不长钱三串跑回来,说前面发生车祸,两个车的车头撞在一起,具体情形没看清,反正都是一地玻璃碴子。目前的情形肯定是过不去了,只能另外想办法,首先要从高架桥上下去,要不然后车上前车堵,再想出去难上加难。 钱三串车技了得,那么多车乱成一锅粥,他在狭窄空间内愣是调头成功,慢慢悠悠从桥上下来。等到了安全地方,一看时间,竟然过一个多小时了。 姑父凑到前面驾驶位说:“小钱,重新查导航吧,咱们换条路走。” 钱三串对他没好脸色,眼珠子一瞪:“你在教我做事啊?用你说?” 姑父被抢白,大气都不敢喘,来了个烧鸡大窝脖,把头缩回去。 钱三串赖赖唧唧,不知哪来那么大脾气,没人跟他搭茬,自己嘴也不干净,一直骂骂咧咧的。 佳佳在旁边看了看他,以为在做戏,也不搭理。 钱三串重新查导航,查了一条小路,发动车子出去。雨天地面湿滑,车速很快,一直在超车,还闯了两个黄灯,都是最后一刻才过线。 王艳和姑父脸色都变了。我偷偷给佳佳发信息,说老钱精神状态不对劲儿,让他停车。 佳佳侧脸冲我做了个眼色,她拍拍钱三串的肩膀。钱三串全神贯注看着前面,说道:“干什么?” “先找个地儿停车,我有话对你说。”佳佳道。 钱三串本来想骂,可一想到是媳妇儿,硬生生把话吞回去。我暗自好笑,还的是佳佳说话好使。 钱三串踩了刹车停在路边,我们全车人都晃了一下。他抹了把脸,全是冷汗,大口大口喘气,招呼一声老刘你来开。 我们两人下了车交换位置,我打着导航,慢慢开出去。 时间不长,钱三串在后座睡着了,发出了鼾声。我看了眼后视镜:“佳佳,你和姑父换个位置,你到后座照顾一下老钱,我看他精神状态不对劲儿。” 我再次把车停下,佳佳到后面坐在钱三串旁边。姑父抱着骨灰盒上了副驾驶,冲我笑了笑,笑得比哭都难看。 我撇了一眼,骨灰盒表面裹着的红布已经淋湿了,心里有点不得劲,继续开车。 车窗外几乎目不视物,雨太大,车龟速行驶,开着开着心里没底,我把车停在了路边,等雨小一些再说。 我们几个就这么待在车上,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闷又压抑。 “今天还能去不?”姑父问。 “够鸟呛。”我说道:“雨太大了,就算出了市区,咱们还得上山,山路怎么走?” 姑父忧心忡忡说,这场雨真是缺德,就算今天能停,明后天能不能进山也在两说之间。 我心情烦闷,从今天开始算,只剩下三天了,必须在三天内把骨灰送到万禅寺,否则来不及。 原以为这个任务轻松搞定,没想到突如其来一场大雨。 佳佳让我把车窗拉下条缝,说车里太闷,老钱睡得脸色发青,别闷出什么病来。我摇动车窗,放下缝隙,风很大,吹着雨刮进来。 姑父凑过来说,小刘,咱俩下去抽根烟?要不然太闷了。 我点点头正有此意,他把骨灰盒放在座位上,我们两人冒着雨下车,一路小跑来到一处小超市门口。天很冷,我们瑟瑟发抖,看着周围的街景,根本就不熟悉,完全不知在什么地方。 不知什么原因,不远处有两三栋楼被数块深蓝色的铁皮板围住,禁止通行。 我看得出神,姑父摸了摸身上:“你稍等,我进店里买包烟。” 我“嗯”了一声,他走进小超市,门口有铃铛,有人进入便清脆一声响。 我瑟瑟发抖等着,过了好半天也没人出来,心焦不已,也推门进去。 小超市里面不大,就三层货架子,有个光头大叔正在看韩剧,屋里很暗,阴森森的,并没有姑父的影子。 “老板,你看到刚才进来的人吗?” 光头大叔看看我,没说话,摇摇头。 我纳闷不已,进小超市转了一圈,屁大的地方没有半个人,姑父确实是失踪了。我到没怎么担心,姑父毕竟是成年人,一身油腻气质,就算有人贩子也不会拐他,都嫌埋汰。 我随手买了一包烟和一把伞,走出小超市,外面瓢泼大雨,没有停止的意思。大雨落地成烟,可视度非常差,眼前迷迷蒙蒙形成了一层大雾。 我叹了口气,今天算是泡汤了。我打着伞慢慢来到路边,猛地愣住了,奇怪,车怎么没了。 我举着伞顺着路边走了好几趟,延伸出十多米,没有看到车的影子。先是诧异,马上大怒,肯定是他们背着我开车走了。不对,王艳和姑父不讲究,佳佳也会等我的,怎么回事这是? 我又回到小超市门口,一边避雨一边掏出手机,手机关机,怎么都打不开,应该是没电了。真是倒霉催的。 我叹了口气,并不慌乱,脑子里一边算计一边打开烟的包装盒,抽出一根点上。 抽了第一口,发觉不对劲儿,这根香烟冒出的白烟没有随风而散,而是直勾勾一条直线向上飘去。 我傻愣愣看着,冷汗就下来了,真的吓到了,赶紧把烟扔进水沟里,心怦怦乱跳。 又抽出一根烟点燃,还是这么个效果,烟雾垂直向上飘。一连点了三根,都是这样。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不就是上香吗? 给谁上香呢? 小超市里面传来一个电子声音:“妈妈,妈妈,找妈妈……妈妈,妈妈,找妈妈。” 我咽了下口水,慢慢推开小超市的门往里看,阴森的房间中,光头大叔已经不在了。三层货架子还摆在那,地上扔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玩具熊,左右摇晃,发出电子音:“妈妈,妈妈,找妈妈。” 第三百二十七章 循环梦升级 看到这只玩具熊,我惊疑不定,退后一步出了小超市。雨更大了,后面传来异响,回头去看,马路尽头一片烟雾中,有个红衣服的女孩在跳绳。 我眼皮跳了跳,看到红色有些膈应,前不久刚刚经历了一次小红帽,现在有心理阴影了,见到红色便预示着不祥。 女孩不停地跳绳,这么大的雨雾里她的身影若隐若现。一边跳一边念着歌谣:“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十二五六、二十二五七……” 身后超市传来怪物熊的电子音:“妈妈,妈妈,找妈妈……” 偌大一条街市空无一人,雨中这一切有种不现实的诡异感。这时不知哪来一股妖风,把一张纸打着旋儿的吹到我脸上,拿下来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原来是一张纸钱。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漫天往下落纸钱,女孩的身影好像近了一些,到了街中,还在跳绳子。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大风吹倒了深蓝色的铁皮板。其中一块板子顺着狂风吹向那个女孩,我没来得及叫出来,眼瞅着那块板子横着划过去。 大雾淡开,女孩被铁皮板横腰斩断,上半截落在地上,下半截不知道哪去了。她慢慢往前爬,手里还抓着跳绳,场面极为惨烈。 我看得浑身僵硬,脑子嗡嗡响,满街都是落下来的纸钱。女孩爬过的纸钱,留下一条深深的鲜红色拖痕。 她越爬越近,伸出手给我,嘴里喃喃说,救我,救我,我好痛苦啊,它一直在缠着我。 此时此刻,我才确认这个女孩就是王小丹,比第一次见面时要小一些,好像是小时候的她。 超市里那只宠物熊,也是我们第一次相见时,她带在身边的。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难道我在梦里?念头刚出来,烟雾中走出来一人,是钱三串。钱三串悠忽而至,对我说:“老刘,我找你半天了,你怎么才觉悟?!” 这句话一出我突然醒悟,这就是在梦里。这梦看着粗糙,但机制极是高明,模糊了现实和梦境之间界线,不知不觉落入蛊中。如果不是过于离奇,我到现在也觉察不出这是个梦。 王小丹爬到近前,颤抖着伸出手抓我的腿,一直念叨着:“它在缠着我,它在缠着我……” 钱三串一把拽开我,冷笑道:“妹妹,你要是在现实中祸害我们,真拿你没招儿,可惜啊,你在梦里给我们上幻境,那不等于是西门庆跟前脱衣服吗?告诉你,我的专长是什么,那就是脱梦!” 话音一落他猛地拉住我。我眼前一花,头疼欲裂,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无穷无尽的现实感朝身体涌来,我醒了,发现自己躺在车后座上。 钱三串和佳佳正趴在前座靠背上,满脸紧张的看着我。 透过车窗看出去,雨已经停了,天光放亮。我从后座慢慢坐出去,一阵风吹来浑身抖了抖,彻底清醒了。外面王艳和姑父在路边站着,车蹭在护栏上,好在情形不太严重。 “怎么回事?”我彻底蒙圈了,头有点晕, 佳佳和钱三串从车上下来,佳佳埋怨地说:“都赖老钱,开车开的那么快,又是下雨,这不是蹭在马路牙子了吗。其他都没事,就是你重重撞了一下,晕了。我们都吓坏了,车停在路边,怎么叫你都不醒。老钱便入梦看看情况,把你弄醒了。” 我揉揉太阳穴,迷迷糊糊的快吐了:“不是我在开车吗?姑父抱着骨灰盒坐在副驾驶,然后我们去买了一包烟……” 没等我说完,姑父在旁边摆手:“我从来没找你买过什么烟。” 众人面面相觑,都极为惊悚地看着我。 钱三串道:“一直都是我在开车,撞马路牙子一下,然后你晕了。我知道了,你肯定被王小丹趁虚而入了。”他把刚才入梦救我的情况,对着大家说了一遍。 现场的温度一下降到冰点,王艳吓得快哭了,姑父更是满脸惨白。姑父双手合十,苦苦哀求:“几位兄弟,我们,我们不去庙里了。小丹的骨灰授权给你们全权处理,我们绝不收一分钱。” 钱三串一瞪眼:“我们冒这么大风险进山,你不表示表示啊?”他反过来开始要钱。 佳佳拉了他一下,轻轻道:“你们留下个字据,签个保证书,就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事我们来办。钱可以不给,保证书得签,省得日后我们扯皮打麻烦。” 钱三串从兜里拿出笔和纸,让他们签字,然后又用手机拍摄了一段视频,让两口子把保证书的内容再读一遍,做到双保险。这才放他们走。 我们三人回到车里,我看着后座的骨灰盒,真是心有余悸,想到刚才的梦心噔噔跳。 “钱串子,还是你的技巧好啊,可以随意穿梦,不至于被梦困住。”我说。 钱三串摇下车窗,点燃一根烟:“老刘,刚才的梦发你发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憾凊箼 我说:“混淆了现实和梦境的边界,我连什么时候晕过去,又什么时候入的梦都不知道。一直以为在现实。”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王小丹造的这个梦和你以前遇到的循环梦比,好像升级了。”钱三串磕磕烟灰。 “什么意思?” 他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讲过你经历的马莉事件,我总觉得这两个梦既一样,又不太一样,具体是什么说不出来。”他从后视镜看着骨灰盒,“此物大不祥,别沾上我们了,赶紧交到寺里。” 他发动车子,一切都正常,按着导航指示再次往万禅寺的郊外方向开去。 我坐在后座,头疼欲裂,里面一根筋噔噔噔猛跳,晕的不行,全靠意志力硬撑着。 总算没有遇到什么事,顺利来到高速口,只要出去,上高速就快了,顶多半个小时就能到万禅寺的山区。 刚到路口,就看到有几个工作人员穿着“执勤”马甲,挥动指挥棒,放下一排路障。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钱三串放下车窗探出头大声喊怎么回事,有个执勤人员过来说:“回去吧,现在不让出城,上面有特殊要务。” “不是,我们有急事啊。”我们都傻眼了,我可不想守着骨灰盒。 旁边有一辆大货车,司机也是非常着急,大声喊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着急送货。 执勤人员说:“具体情况不好说,你们等通知吧,今天肯定出不去城了。赶紧回去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和死者沟通 出城出不去,我们只好开车调头,来到一处路边,钱三串重新查导航,有没有别的出城小路。最后试了很多方案,都迷路了,还是没有出去城。 几乎导航上所有能查到的路都设置了路障,哪怕绕远都不行。 只好开车回到了宾馆,佳佳用手机查信息,然后给我们看。本地新闻写着,因为某些突发原因,本城将封闭一天,明日解封。 没有办法,只好再住一天。晚上出了一件很为难的事,钱三串和佳佳开一间房,我自己开一间房,那么有个问题出来了,骨灰盒放在谁的屋。 这件事自我而起,怎么说也不能把烫手山芋往外送,但我一看这骨灰盒脑袋大三圈,晚上还得睡觉,保不齐又落入循环梦。死倒不至于,关键是这种体验太折腾人了,再来这么几次,非得精神病不可。 可把骨灰盒放钱三串和佳佳屋里,这种事我又做不出来,已经麻烦他们两个太多了,这时候再把困难往外推,不是人干的事。 我抱着骨灰盒正左右为难,佳佳主动提议,我们三人晚上住一间,大家互相有个照应。我笑着说,这不是给你们当电灯泡吗? 钱三串说,你可拉倒吧,就一天晚上怎么不能凑合一下。 晚上把骨灰盒放在墙角,一个屋两张大床,他们两人睡一张,我睡一张,半夜点着灯,谁也没有睡意。 我和钱三串索性起来喝茶闲聊。但毕竟不能熬的太晚,明天还要开车走高速,刚过后半夜,佳佳就催着我们赶紧睡觉。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刚有睡意,突然手机爆响。我打了个激灵,还以为在梦中,抹了把脸看到他们两人也坐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竟然是姑父打来的电话,我们互相都留了号码。接通后,姑父在电话里带着哭音:“小刘兄弟,你们在哪呢?” “宾馆睡觉,大半夜的干什么?”一看是他,我没好气。 姑父哭着说:“我和你姑晚上遇到鬼了,能不能过去找你?” “你真是好大的脸,还真把自己当我姑了。”我气笑了:“你们是王小丹的亲戚,跑我这儿占便宜来了。” “别说了,我们都快吓死了,你们在哪呢,我们马上过去。”姑父带着哭腔哀求。 没办法,哭得实在太可怜,我把宾馆房间告诉他。一看表,下半夜一点,索性也不睡了,我和钱三串下了床,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抽烟。 对面桌角放着骨灰盒,安静地放在那里,上面裹着深红色的包袱皮。 “老刘,你看骨灰盒是不是动了?”钱三串突然说。 寂静的房间里,烟雾蒸腾,他当啷来这么一句,我后脊梁都发凉。我皱眉,你胡说什么。 钱三串把烟掐灭,快步来到桌前,背着手弓着腰仔细研究骨灰盒,然后道:“动了。你们过来看。” 我和佳佳过去仔细看,桌上有明显一处压痕错位。也就是骨灰盒原来压的位置,会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现在骨灰盒移动,把那处压痕的一部分露出来,非常明显。 钱三串看看我们两个,“没人动吧?” 我和佳佳摇摇头,我苦笑:“自打进这个屋,咱们三人就大眼瞪小眼,互相盯着瞅着,谁也没碰过。” 钱三串想了想,让我们退后,他从烟盒里抽出三根香烟,一一点燃,然后小心翼翼摆放在骨灰盒前,像是上香的模样。 他双手合十,冲着骨灰盒深深作揖,然后道:“小丹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我们替你把事办了,你也好安心地去。” 骨灰盒没有任何反应。 钱三串和我们面面而视,他再次作揖,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伸个懒腰说道:“没用啊……”话音刚落,突然三支香烟“噗嗤”“噗嗤”全部熄灭。三个烟头本来是烧红的状态,此时飘出三缕白烟。 我们正愣着的时候,“哐”一声巨响,卫生间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 佳佳尖叫一声抱着脑袋。 我和钱三串脸都吓白了。我们经历是多,毕竟也是个普通人,应激反应都一样。钱三串咽了下口水,来到卫生间门前,一脚踹开。 盥洗台上洗头液的白瓶子摔在地上,里面红红的洗头液满地都是,流的像血。 钱三串回来,对着骨灰盒又是一鞠躬:“小丹,你是个善良的女孩,要真有不平之事,别冲着我们来啊。冤有头债有主,谁对不起你,你去搞谁,别净捡软柿子捏。”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我赶紧拉住他,“你跟个骨灰盒绞什么劲。” “也是,它要能听懂人话,也不叫鬼了。” 佳佳狠狠掐了他一下,钱三串惨叫一声,佳佳说,你嘴那么臭,先去把卫生间收拾了再说。 钱三串进去收拾了,佳佳低声问我,哥,这事怎么办? 我心乱如麻,哪有什么主意。过了今晚,只剩下两天,时间紧迫的一逼,弄得我心里像一万只小猫在抓挠一样。 “我想到一个办法。”钱三串从卫生间出来。 我和佳佳一起看他。 钱三串道:“小丹这么闹,很可能是生前有不平之事,执念太深……” “你错了。”我摇摇头:“她生前说过,说自己前世罪孽深重,死了之后,恐怕会化作厉鬼。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她了,是前世的厉鬼,懂不懂?” “放屁吧你。”钱三串极为不客气,出言不逊:“你懂不懂什么叫死亡,什么叫轮回,懂不懂什么叫此身虽异性长存。我告诉你,王小丹死了之后,跟什么前世厉鬼没有关系了,厉鬼的因果已经在王小丹出生的时候化掉了。现在出了问题,就是王小丹本人的问题!”ganqing五.com 我都气笑了,破口骂道:“你懂轮回?你是干嘛滴?” 我们两人呛呛起来,佳佳赶紧拉开,不高兴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怎么还跟小孩似的。现在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明天解封,马上开车把骨灰送到寺里去。”我看了一眼骨灰盒,后面难听的话没说。真是憋了一肚子气。 “老刘我告诉你,你不懂,”钱三串说:“王小丹肯定生前有什么执念,这个执念只能是一件事,不可能是很多事,否则就不叫‘执’了。咱们只要对症下药,把这个执念帮她解决,就能化解怨气。” “不去庙里了?就在这儿猜谜语?”我没好气地说。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钱三串鼻子眼喷出一股气:“这样吧,今晚我抱着骨灰盒睡觉,我来入梦,看看能不能和死鬼沟通。”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进山 我们在屋里正对着骨灰盒商量,门敲响了,开门之后,正是姑父和王艳。两个人面色惨白,吓得都不行了,看到我们像看到亲人一样,下一眼看到了骨灰盒,顿时又吓得要软在地上。 我把门关上,问怎么回事。 两口子哆哆嗦嗦说起来,原本以为把骨灰盒交出去就没事了,他们回到宾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回家。 这两口子都不算什么好饼,一个劲儿咒骂王小丹,人活着不给力,死了还祸害家里人。就这么说着,王艳突然魂不守舍,躺在床上大呼小叫,浑身哆嗦发癔症,那模样就像是羊癫疯。 然后王艳坐起来,说了很多鬼话,那些语言姑父一句都听不懂,发音听着就吓人,跟送葬时候吹得唢呐一样。后来王艳恢复了意识,两人面无土色,知道这是被鬼上身了。 他们一商量,认定是王小丹,冤魂缠身,破裤子缠腿,这件事不管走到哪都摆脱不了。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钱三串不客气说:“还要我们花钱给你们找法师驱邪?” “不用不用。”姑父心有余悸:“我们陪着你们一起进山,把骨灰盒交给和尚,这也算我们两口子的功德,小丹就算再损,也没理由弄我们了。” 我咳嗽一声,瞥了眼骨灰盒。 姑父知道失言了,吓得不轻,赶紧冲着骨灰盒作揖,嘴里念叨着“有怪莫怪”。 让他们这么一打扰,我们都没什么睡意,大家报团取暖吧,团团围坐等天亮。 我不知什么时候坐着睡了,没做什么梦,醒来之后腰酸背痛,大家都醒了。窗户打开,外面晨风吹进来,精神为之一振。 钱三串让佳佳查查信息,看看解没解封,第一时间马上出城。佳佳看了新闻,说早上六点解了。 大家赶忙看表,六点半了,钱三串大手一挥,扯着嗓子高喊一声“出发!”,嗓子都喊的破了音。 我们赶紧收拾收拾,下去退房,到车库开车,趁着晴天白日,阳光冉冉,赶紧出发,否则迟则生变,谁知道还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钱三串车开的飞快,很快就到了高速口,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幸好,这次顺利放行,跟着一大票大大小小的车辆顺利通过闸口,这颗心才放下。 剩下的路就好办了,顺着高速路狂飙吧,真是小马乍行嫌路窄,小鸟初飞恨天低。 钱三串最高时速都踩到一百五了,租来的车嘎吱嘎吱乱响,佳佳给他一通骂,速度才慢慢降下来。 按照导航,从高速岔路口下去,还有不到十里的距离,爬都能爬到了。大家都松一口气,眼瞅着前面立起一座大山,隐隐能看到山中有寺庙屋檐,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钱三串哼着小曲,心情放松,顺着山路拐过去,眼瞅着要进山道,前面立着一排黄色路障,把路拦住。 现场一片繁忙,几个工程车停在路边,一些工作人员正在忙活。 钱三串把车停好了,下去打听。片刻回来,沮丧地告诉我们说,前面山路塌方,好像出了事故,有车埋在里面,现在有关部门正在排险救人。 “那什么时候通车?”王艳急着问。 钱三串摇摇头:“人家说了,今天是别想了,明天通不通再说。我还想细问,人家根本就不搭理我。” “明天不是最后一天了吗?”王艳问。 我们正说着,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做手势,示意我们赶紧离开,不要添乱。钱三串只好调转车头,顺山路慢慢往回开,所有人的心情都落到了谷底。 真是一波又一波的磨难。昨晚没怎么睡好,此时此刻心情低落,困劲儿上来了,一个个蔫头耷脑。 开车的钱三串都在硬撑,车开始走猫步,旁边就是山体悬崖。我一看这情形不行,再这么走下去,我们这一车人又是一场事故。んttps:// 这时,路边出现了一排农家小院。我赶紧拍拍钱三串,指着车窗外的农家院,钱三串明白了,把车开到院门,准备休息休息再说。 院口正在宰羊,一头羊剥皮抽筋挂在桩架子上,大盆在下面接血,两个汉子赤膊上身,拿着刀正在研究。 看我们车到了,一个汉子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出来个老板娘,问我们是不是住店。得到肯定答复后,引导车停在临时棚子搭起来的车库里。 下了车,老板娘迎过来,看到我们捧着骨灰盒,脸色顿时变了。钱三串是老社牛,社交能力极强,迅速和老板娘拉近关系,为我们这些人开了一间房。 老板娘问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就开一间房?大家谁也没做解释。 住进之后,钱三串询问老板娘,有没有进山的路,要去万禅寺。 老板娘看着骨灰盒,明白了:“你们是想去寺里超度吧?” “正是如此,可进山的路被封了,说是出现什么山体滑坡,还有没有别的道?”钱三串问。 老板娘道:“前几天那场雨太大了,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故。你们急着进山的话,还真有一条小路,不过下雨湿滑,不知道能不能走。” 姑父过去苦苦哀求,说再难也得进山,超度耽误不得。 老板娘告诉我们,这条小路只有当地人知道,让我们在这里再等一天,明天她丈夫进货回来,让他带着我们去。 “今天不行吗?”姑父苦着脸问。 老板娘一摊肩膀:“你们要着急,就别住我这儿,出去再打听打听吧。听我的,就明天去。”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没了主意。我和钱三串一碰头,决定住下来,明天再说。毕竟还剩一天,就不冒险了。 我们商量完了,姑父不同意,说他一天都等不下去。钱三串不耐烦:“欲速则不达懂不懂?这件事就活该我们压最后一天进山,要着急大可捧着骨灰盒自己去,我们不拦着。” 姑父嘟囔了一声,不说话。 晚上农家院开了全羊宴,大家热热乎乎吃了一顿羊肉大餐,又小喝了一点酒,月上中天,个个人困马乏。明天要走泥泞山路,必须攒足体力,要早点睡觉,可现在有个很棘手的问题。 骨灰盒怎么办,晚上厉鬼如果再闹妖呢? 简单商量了一下,让佳佳休息。剩下四个人,每人都要守夜,一个人两小时。 这两小时什么都不干,就守着骨灰盒。这么做到底能不能起作用还不知道,至少图个心安,踏踏实实睡觉。 第一个守夜的是王艳,第一班岗是最好的,守完了就能睡觉。 我们住的是里外两重房间,里面房间没人敢单独睡,大家都挤在外面炕上,一张炕上挤了四个人。 我挤在中间翻身都困难,实在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晚上遇鬼也认了,打算进里屋自己睡。 王艳在骨灰盒上点燃了三炷香,诚信拜了拜。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个男人声若洪钟的声音:“这屋里怎么妖气这么重。” 第三百三十章 佛都镇不住 我们几个刚躺下没睡,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说我们住的屋子有妖气。 大家推门去看,院里来了个四十来岁的大哥,声若洪钟,手里捧着一样很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不高,看上去像是一尊雕像,上面盖着红布。 我们问你是谁,男人身后是老板娘,老板娘大着嗓子说:“这是俺男人,晚上回来了。一回来就看到家里的佛像不对劲,你们拿来的骨灰盒不干净!” 原来这位大哥是老板,他看到我们屋里的骨灰盒,前面插着三炷香,眉头就皱起来。 老板问我们,逝世的这个人和我们是什么关系。钱三串推了姑父一把,姑父无奈说,死者是他的侄女,年纪轻轻就没了。 “难怪妖气这么重。”老板算是直肠子,这么说一个死者也不怕我们见怪:“年纪不大,属于夭折。我说诸位,跟你们商量个事。” 他和老板娘低声咬了咬耳朵,然后道:“我们家后面有个佛堂,供奉着山神老母,是万禅寺高僧开光的。可以镇压邪气,今晚把骨灰盒放在佛堂如何?” 我们面面相觑,没等我们说话,他解释说:“一个是镇邪气,一个是给这孩子沾沾佛光,能平息她的妖气。” 没等我们说话,姑父和王艳异口同声:“行,没问题!” 老板抱着怀里这尊雕像,转身走,让我们拿上骨灰盒跟着,我和钱三串谁也没动。姑父那两口子只好忍着恐惧,捧着骨灰盒跟了出去。 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里多出两个红色的中国结,说是老板给的,今晚挂在门和墙上,能辟邪。 我们长舒一口气,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没有骨灰盒的压力,姑父那两口子算计劲儿又上来,和我们矫情说,他们两口子要睡里屋,我们在外面。 天色已晚,人困马乏,懒得和他们计较了。 这一夜果然无梦,难得睡个好觉,我正睡得香,外面传来一声声鸡叫,给我烦的用被子蒙头,有人咣咣咣砸着院门,跟抢劫似的。 钱三串一边骂一边去开门。门外的老板一脸阴沉走进来,喝道:“衣服都穿好,我马上带你们进山!” “老板你咋了,喝枪药了?”钱三串揉着惺忪的眼说。 “你们几个过来看!” 老板转身就走。我们面面相觑,大家穿好衣服跟着老板,来到了农家院后院。 这里有一座低矮的小房,大早上阳光照不进去,里面黑不隆冬,屋里只点着两盏通电的长明灯,发着暗红色的光。 勉强能看到小房里供奉着神位,上面坐着一尊佛像,盖着红布,正是昨晚老板抱过来的那尊。佛像面前放着一个骨灰盒,正是王小丹的骨灰。 我们互相看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老板进到里面,抱起佛像走出来,从始至终没有掀开上面的红布,只是让我们看佛像的底端。我仔细去看,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佛像是盘膝的姿势,双脚部位裂开一道很长的口子,像是用刀劈出来的,绝对不可能是自然开裂。 “这是……”我疑惑地问。 “昨晚还好好的,就放骨灰盒这一晚上的时间,佛像开裂了。这也太凶了吧。早知道这样,我不会收留你们了。”老板这么个大老爷们,当着我们的面开启了碎碎念复读机模式,不停念叨说不吉利,带着凶物住店,祸害他们生意。 钱三串听不下去了:“老板,佛像多少钱,我们赔你行不行?大老爷们,怎么嘴那么碎。” 老板大怒:“我这佛像是万禅寺高僧开的光,你多少钱能买来?要赔也行,给一万!” “你他妈穷疯了?!”钱三串也不是善茬:“看不过去意思意思赔你两个钱,这是我们善良。要是不赔你也没办法,对不?什么破玩意儿还赔一万,连个小姑娘的骨灰都镇不住。” “去你大爷的!”老板大怒,抱着佛像一时腾不出手,满院找铁锨。 我和佳佳劝着,钱三串脖子梗梗:“让他打,我下半辈子有着落了,还一下手我是他孙子!” “行啦!”佳佳骂了一声:“你能不能闭会嘴?”她走到老板跟前,真诚道歉还鞠了一躬。老板气呼呼说:“行,你们自己进山吧,我还不伺候了。” 钱三串笑了:“行啊,我们就把骨灰盒放你这儿,还不拿了。” “你放这儿我扔了。”老板说。 钱三串笑:“你们家佛爷都镇不住的凶物,你敢把她的骨灰倒了,你是个人物!你要不怕全家遭报应,就这么干!” 这一句话点到老板死穴上,现在是烫手山芋,扔不得留不得。 我赶忙过去打圆场,三言两语把问题剖析给老板听,还不如好好帮我们把事情解决了,对我们是个解脱,对你也去了一个麻烦。我说,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该赔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你送我们进山,辛苦费也会包个大红包。 老板嘟嘟囔囔说,不是不想帮我们,就是这个人嘴太臭,一时压不住火。 终于把他的情绪抚平,我们简单商定了一下,半个小时后退房出发,进山入寺。到时候老板把佛像背着,问问寺里高僧,需不需要重新开光。 我们把东西收拾了收拾,准备出发,问老板娘要了个破包,把骨灰盒层层包裹后放进去,交给姑父背着。一切收拾妥当,退房出发。 房钱我掏的,又另加了一千块钱作为赔偿费,老板的情绪这才稍稍好了一些。 我们一行人跟随老板从小路进山,地面有些泥泞,跋涉极其辛苦,不一会儿双脚都是烂泥。 走一走,就要停下来,把脚往树上蹭,撇掉烂泥。要不然负重前行,太耗体力。 走了大半天,阳光出来,森林内部又闷又热,衣服都湿透了,但谁也不敢脱。外面山风很硬,吹得脸都僵了,脱了衣服百分百着凉。 走到中午的时候,地上隐约出现了一条古山道,地上出现非常老化的石头,长满了青绿色的植物,泥土很多,有的地方都被埋了起来。 领路的老板告诉我们,顺着这条山道走,尽头便是万禅寺。 一行人没有心情聊天,气氛压抑,因为今天就是送骨灰的最后一天,如果再出什么幺蛾子,真是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万禅寺 顺着山路又走了一个小时,累的我差点吐血,常年码字,体力差到了极点。我扶着树呼哧带喘,姑父也没好哪去,背着大骨灰盒,差点没把肺管子喘露了。 好在,顺着石阶已经看到半山腰有座巨大的禅寺,挂着金光闪闪的横匾,龙飞凤舞写着“万禅寺”三个大字。 我们互相鼓劲终于到了,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寺院的门口。我们走的确实是山中小路,另有一条主路也到寺口。 一股小风吹来,嗬,这么舒服呢。我站在寺院门前的高台上,掐着腰凭空远眺,山下一大群人和车还在忙活,并没有把主路的流石清理干净。 心中颇有感慨,要不是走小路来,必然会耽误时间,幸好我们吉人自有天相。 我把山下的情况指给他们看,大家都乐了,大半天累是累了一些,好在事情马上可以解决,算没白付出。 钱三串和姑父不打不闹了,胜利关头大家心态很放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板上去叫门,时间不长寺门大开,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和尚,口打唉声,双手合十问我们有什么事,是敬香还是歇脚。 我们累的四脖子汗流,说话像是拉风匣,只有老板是山里人,还气平正和,缓缓道:“师父有礼了,请问一下主持方丈智源法师在不在?” “几位施主所为何事?”年轻和尚问。 “你是真磨叽,”姑父挤过来,指着身后背着的骨灰盒说:“我们想超度亡魂。麻烦法师了,多少钱我们都出。” “那叫钱吗?那叫香火。真他妈俗。”钱三串在旁边叉着腰说。 年轻和尚看看我们,微微皱眉道:“实在不好意思,智源法师不在寺中。” “什么玩意儿?!”我们几个瞬间炸了,费这么大劲儿进山,结果主持方丈不在家,我当即有种一脚踩空的感觉。 姑父急了,做出了极为鲁莽的举动,一把抓住和尚的前襟,带着哭音说:“你说什么?方丈不在?” 年轻和尚依旧双手合十,任由他抓着左右摇晃,无奈道:“你们晚来了一天。大雨过后山路泥泞,方丈师叔为了给一位施主采药治病,急于进山,结果发生了意外,摔坏了腿。目前已经送到城里的中心医院了。” 我们面面相觑,又失落又匪夷所思,怎么那么巧……巧得让人脊背发凉。 钱三串抹了把脸,发狠道:“咱们现在就下山回城,去医院找老方丈,还不信了我。现在下山,下午两点来钟回去,然后开车到市里,又是一个小时,再去医院……怎么都能赶到凌晨以前把这事办完!” 我摇摇头,满脸苦涩:“就算找到老方丈又能怎么样,一个摔断腿的老头儿,躺在病床上行动不便,连法器这些家伙事都没带,他能超度什么?在医院超度吗?超度个鬼啊。” “你说怎么办?”钱三串和姑父同时发飙,两人在暴走的边缘。 我叹口气,看着铅灰色的天空:“天意啊,天意。” “别天意,还有大半天呢,再想想办法。”姑父说:“我可不想后半辈子被恶鬼缠上。” 钱三串忽然道:“他们聊什么呢?”我们看过去,老板和和尚正头碰头低声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姑父马上炸了:“我靠,有猫腻。我知道了,这个和尚撒谎,方丈还在寺里,他骗我们!” 我们马上不干了,过去嚷嚷,年轻和尚非常无奈:“诸位施主,稍安勿躁,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师叔确实已经腿伤进城。刚才这位施主问的是,他所带来的的山神像能不能修复,和你们不是一码事。” “不行!让我们进去看看,眼见为实。”姑父跳脚骂。 我们正吵吵的时候,里面又走出几个和尚,看着年岁都不大,最年长也就四十来岁,每个人都很和善,确实有大寺风范,听到我们的诉求,没有阻拦,让进山门。んttps:// 进去几乎看不到游客和香客,山体滑坡山路难行,很多人都进不来。整座寺冷冷清清,山中风大,场景极为萧索。 这座山寺地势很低,四面皆为高崖,长满树木,此时已值秋中,树叶泛黄,有的树枝都枯了。山风一过,黄叶纷飞,整座山寺透出一个“哀”字。 进到殿前的小广场上,喇叭里传来和尚们诵地藏经的声音,响彻寺庙任何一个角落。 经文之声能把好人听便秘了,我们都神色戚戚的。 接待室有个老和尚在,我们把背包都卸下来,一个个瘫软在沙发上。屋里温暖如春,老和尚慈眉善目,我就像泡在桑拿房一样,整个人都酥了。 老和尚自我介绍名叫智清,是方丈智源长老的师弟,问我们进山所为何事。 老板不知道去哪了,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察觉,也没管他。钱三串口齿伶俐,把超度王小丹骨灰的事说了一遍。 姑父赶紧打开背包,小心翼翼拿出红布包裹的骨灰盒,放在桌上。 智清长老走过来,轻轻把手放在骨灰盒上,闭起眼睛凝思。屋里很安静,我们不敢说话,怕打扰到他。 智清长老睁开眼道:“这位亡者有放不下的心结,怨念心障很重。心念不放,实难超度。” 姑父凑过去说:“超不超度无所谓,只要别让她害我们就行。” “这个还是能办到的。”智清长老笑笑:“不解开心结,超度很难,但至少不会害人。这样吧,这件事我们寺里来处理,先把骨灰放入坛中,然后放置佛前供灯。智源长老虽然不在,超度缺少助力,至少我们几个小僧可以先诵地藏经,化解其怨气。” 我们千恩万谢,为了表达谢意,我和钱三串决定各捐一千的香火钱,姑父两口子捐五百。多多少少是这么个意思吧。 今天只能在寺里住下,明天再走。 智清出门去安排了,屋里只有我们几个人,姑父哼哼唧唧说,方丈不在怎么了,这些高僧照样可以做法事,没有臭鸡蛋还不做槽子糕了。 钱三串狠狠看他一眼,喝道:“你说话嘴能不能有个把门的?庙里骂方丈等同于饭店里骂厨子。如果让这帮和尚听见,非把你打出山门不行。” 姑父悻悻不说话了。 随后我们被和尚引到客寮,也就是客房,男女分寝。房间的条件一般,像是学生时期的上下铺。不过我们不是来享福的,倒也无所谓,凑合一晚上,明天办完事,清清爽爽就可以回家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超度仪式 晚上在寺庙食堂吃了一顿素斋,出来的时候,院子里依然回荡着吟诵《地藏经》的喇叭声。 钱三串扣着牙问旁边的和尚,这段录音要放多长时间,从进庙门到现在好几个小时了,一直在滚动播放。 和尚告诉我们,万禅寺乃地藏王菩萨的道场,本身以超度见长,今日是尊天菩萨圣诞,会有很多亡灵汇聚于此,闻地藏经是大机缘,闻者皆可度化,也是大功德。 正说着一阵风吹过,我们几人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吓得。 和尚笑:“诸位不必惊恐,此地毕竟是法寺所在,诸恶莫近,又有大佛力护持,孤魂亡灵不会进来。” 回到客寮,我和钱三串上下铺,姑父躺在另一张床上,没有人说话,各怀心事。钱三串躺在床上抽烟,姑父袖着手闭目养神。我拿出手机,看网络小说,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好乱,全当打发时间。 到了夜里九点多钟,山中清冷,又没什么消遣,大家想早点睡觉。姑父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破盆,打算去外面水房洗洗脚,正推门要出去,进来两个和尚,身带寒气,屋里温度一下就冷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和钱三串对视了一眼,有种不祥之感。 两个和尚极为严肃,宝相庄严,脸上透着寒气,“你们是今天送骨灰盒进庙的人?” 语气又冷又冰,听得人不舒服。 钱三串从上铺跳下来:“我们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穿好衣服,跟我们去地藏王宝殿,今晚两位师叔智清智达,会用地藏经超度你们带来的亡者冤魂,你们全都要到场。” 钱三串咽了下口水:“两位师父,你们也太严肃了吧。” 其中一个和尚闷哼一声:“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 另一个和尚摇摇头,先前的和尚自觉语失,不再说话。不管我们怎么问,他们也不多透露半个字。 没办法,我们仨跟着出来,顺着长廊往深殿里去。 好家伙的,夜里山庙那叫一个冷,估计都得零下,我们衣服穿的也少,冻得瑟瑟发抖。没什么风,就是干冷,冷空气像小刀一样往衣服里钻。 等到了后院的地藏王菩萨宝殿,我们三人都快冻窜稀了。宝殿门槛很高,要迈着步跨进去,我们冻得脚都抬不起来,好不容易进了门槛,差点扯着蛋。 大殿具备相当规模,正中是地藏王菩萨本尊,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和尚手持法杖,盘坐在一只大老虎身上。 姑父抱着肩膀,哈着寒气说:“这大老虎真好看。” “那叫老虎吗,那是谛听,别张嘴露怯了。”钱三串教训。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算了,别多说话了,静观事态。 这时王艳和佳佳也到了,寺里比较关心两个女施主,为她们找来暗黄色的毛毯披在身上。姑父眼泪都下来了,凑过去问和尚,能不能给他也找来一块毯子披着,太冷了。 “没有了,你们几个到前面站着,师叔要问话。” 我们五人一字排开站在地藏王菩萨的神位前。智清长老身披袈裟走出来,神色不是慈眉善目,而是目光阴冷,不苟言笑。看着就像医院的主治医生,掌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 智清道:“今天夜间,我们加持亡者时,发现亡者怨念难平,你们要据实说,她到底是怎么过世的?”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这事有点玄机了,难道王小丹的死亡另有隐情?不会吧,如果真是不清不楚的他杀,法医也不可能同意火化,这么快就处理了。 谁也没说话,现场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钱三串暗暗推了一下我,低声说,老刘你来说吧。 我清清嗓子打破沉默,把梦里首次遇到王小丹,她的所言所行,以及后来如何死的,程老太太又留下遗书,等等这些事情说了一遍。 关于清醒梦什么的,佳佳梦中生孩子这些事一概不提,我认为和这件事没关系。 智清听罢,轻轻叹口气:“此事比较棘手,最好方丈智源到场,可他腿又伤了。如今少了他一个,超度效果会大打折扣。诸位请坐,我们再尝试一次,一会儿开始超度仪式。” 我们五个人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智清问我们,哪位是死者的直系亲属。 我们一起把王艳推出来,说她是王小丹的姑姑。 智清道:“其他人静坐即可,不要发声。”他对王艳说,一会儿需要你来配合。 王艳都快哭了,看着我们。我们也没办法,我还在心里偷着乐,坐在山边看虎斗,那叫一个幸福。唉,这该死的人性。 仪式开始了,智清和另一个老和尚身披袈裟,坐在高处,敲着木鱼开始诵经,一句都听不懂。经文黏黏糊糊,带着低沉枯燥的节奏,时间不长我就昏昏欲睡,眼皮子重似千斤。 如果是别的地方,我就睡过去了,这里毕竟在超度法事,我使劲儿掐着大腿,不让自己睡着。 大殿开着门,温度极低,外面小风时不时吹进来,神位上摆放着许多香烛,火苗子左右闪动。 看着这些烛火,困意更甚,脑子都木了。 老和尚念着念着停下来休息,喝喝水。另有一个年轻和尚,指挥王艳烧香跪拜。这里有一套很森严的仪轨,每个流程都不得马虎。 整个过程里我觉得最遭罪的不是王艳,她至少还能活动活动,我们几个干坐着那才叫遭罪。冷就不说了,听着那些古怪的经文,脑子也不清醒,就像平白挨了一记大嘴巴,嗡嗡响。 这时,姑父突然低声感慨:“下雨了。” 我揉揉眼勉强提了提精神,夜幕中真的下起了小雨。 空山冷雨后,天气晚来秋,现场的温度又调低了好几度,能冻死个人。我抱着肩膀,嘴唇发白,靠着身边的钱三串直哆嗦。 钱三串也没好在哪,不过他身边是佳佳,佳佳把毛毯分给他一大半,这小子抱着自己媳妇的胳膊,捂着毛毯,比我要幸福多了。 “没事吧?”他低声问我。 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能忍,再痛苦的境地也能咬住牙。我微微点点头,感觉自己在飘离,游走在人间和地府之间。 就在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之际,突然大殿一声巨大的闷响,“哐”这么一声,吓得我差点没得心脏病,好悬没猝死了。脑袋瞬间清醒,揉揉眼看过去,本来放在神位上的骨灰盒,不知怎么翻扣在地,里面的骨灰洒了满满一地! 第三百三十三章 超度 突然发生了意外,王小丹的骨灰盒好端端从桌上翻落,重重扣在地上,骨灰全都撒出去。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外面寒风呼啸,不断有雨点扑进来,地上的骨灰眼见得湿了一片。 几个和尚反应过来,赶紧关门,然后拿来小扫帚一点点把骨灰收拾好,重新放进骨灰盒里。 我们面面相觑,姑父颤着声说:“几位师父,我们家孩子骨灰洒了,你们寺里想怎么办?” 智清长老道:“施主,这件事在我们寺里发生,我们自然会负责到底。” 几个和尚走到一边,低声讨论着什么。我们干瞪眼看着,钱三串的脸上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知道他的心思,出了这个意外,我们就算是赖上这座寺院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些和尚都要负责到底,谁让你们把人家骨灰给扣地上的。 不过这件事说起来也玄妙,骨灰盒好不央放在神位中间,就算有风也吹不动啊,再说外面还重重包裹着红布,摔在地上也不应该洒出来,但现在偏偏发生了。 “这丫头,邪啊。”钱三串感慨:“连地藏王的面子都不给,真他妈的凶。” 几个和尚达成了协议,商量后走了过来,智清长老道:“几位施主,刚才突发意外不是偶然,是亡者有未平之心事。我们几个刚才讨论了一下,决定用禁术与亡者对话。”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钱三串喉头动了动问,什么禁术。 “此乃佛家不传之秘的招魂咒,只有地藏王道场才能启用。一会儿不管发生何等异象,诸位施主都不用害怕。” 我们赶紧说,没问题,赶紧的吧。 智清长老道:“此招魂咒要和地藏王通神,借助菩萨法力,功法需要五人完成,我们寺里出三人,你们出两人。” 钱三串赶紧拍拍身旁的姑父,“该你们两口子上了。” “别,别,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晚上出个鬼影都能吓尿裤子,我求求你们了。”姑父苦苦哀求,带着哭腔。 智清长老道:“你们出的这两个人,亡者直系亲属占一个……”他指的是王艳,“还有一人,要求通晓整件事,知来龙去脉,否则和亡者对话中,会错过很多有用的细节。” 钱三串和我对视一眼,他举起手正要说话,我抢先道:“我来吧。整件事从头到尾我都跟着。” 智清看看我,微微点头。接下来和尚开始布置场地,五个蒲团放在正中,围成一圈,攒成梅花状。五个蒲团中间,放着骨灰盒。 骨灰盒上栓着五条红线,分别拉长,放在五个蒲团上,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求法阵中的五人都要在手里拉红线。 三个和尚分别坐下,我和王艳坐在最后两个位置上,我们五个人拽着红线。智清告诉我们,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见到何种景象,都不要放下红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随即三个和尚开始沉目诵经,外面几个年轻和尚,敲着木鱼围着我们五个转圈,也在口诵经文。 我把红线在手上缠了好几道,打了个死扣,如果这样还能脱手,那也没办法了,天命如此。 经文一波波往外扩散,枯燥黏连,声音低沉,我坐在蒲团上头一下一下点着,困得不要不要的。 我勉强支撑,告诉自己不要入睡,但困意在低温的加持下,一波波攻击过来,眼皮子重比千斤。 我勉强睁开眼,王艳也好不到哪去,她已经耷拉脑袋睡着了。她这么一睡,和尚们也没说什么,没强迫叫醒她,这成了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长长打了个哈欠,也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并不感觉是做梦,半睡半醒之间一片漆黑,黑暗中隐隐的深红色飘动,像是一团红布模拟出来的火焰。 我头抬不起来,好疼啊,想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脖子使不上力。 冥冥黑暗中传来诵经声,充斥整个空间。经文之声似乎抹上了金粉,如金色声波一样加持在空间里。这种感觉很奇怪,声音是没有颜色的,但偏偏此时此刻中,我就产生了这样的奇异感受。 有了经文加持,我深吸口气,慢慢抬起头,脖子终于能动了,我看清了那团深红色的细节。 黑暗深处坐着一个女人,正是王小丹,垂着头,满头黑发披散而下,最古怪的是,全身缠绕着两个巨大的深红色符文。 第一个符文是“敕”,这个字化成红色绳索,缠在她的前面。后面的符文是“叱”字,也化成红色绳索,缠在了她。 两个符文在徐徐蠕动,如同燃烧的火焰绳。 王小丹头发披散,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她极为痛苦。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黑气,却散发不出来,一碰到两个符文,便蒸腾而去。 我暗暗揣摩,眼前这一幅似梦非梦的景象,意味着什么。 这里看不到任何一个外人,看不到和尚,也看不到王艳,只有我自己。 经文诵读声越来越盛,冥冥中我感受到了经文的力量,应该在度化王小丹。 王小丹痛苦的扭来扭去,她在红色符文和经咒诵读双重加持之下,整个人将化为黑烟。 我暗暗吃惊,和尚们诵读的经咒到底是什么,简直太霸道了,王小丹这样的牛逼亡灵都经不住。 王小丹渐渐化成一团团黑烟,开始蒸发,身体先消散,然后是胸口,脖子,最后只剩下一颗脑袋悬浮在半空。 她抬起头,头发散在一边,露出了脸,直勾勾看着我,表情哀恸而诡异。 她的嘴动了动,做了个口型,下一秒钟脑袋就没了,化成黑烟无影无踪。 随着她的消失,那两个字的符文也失去了红色光芒,暗暗沉淀了颜色,融化在黑暗里,也没了。 诵读经文声也消失了。 我脑袋被打了一下,瞬间清醒,使劲儿揉揉眼睁开,依然坐在蒲团上。心脏剧烈跳动,手都在抖。 我想站起来,双腿麻酥酥的,使不上力气差点摔了一跤。钱三串和佳佳过来扶住,钱三串满脸惊讶:“你看到什么了,坐了这么长时间。” “多长时间?”我沙哑着问。 “一个半小时。”钱三串说:“我们不敢打扰,就这么等着,差点没把我和佳佳冻死。”ganqing五.com “啊,一个半小时?”我有点懵,刚才进去看到那些景象,加起来可能还不到十分钟,竟然不知不觉过去那么长时间。 姑父问几个和尚,事情解决没有,这次是不是没事了? “奇怪。”智清长老蹙眉:“亡者已经净化,但怨念难平,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好奇怪啊。” “长老,”我挤过去说:“我在幻象里看到王小丹化成黑烟走了。” 王艳奇怪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啊,就是睡了一觉。” 智清道:“刘施主是个有佛性有慧根的人。你都看到什么了?” “长老,王小丹消失前,做着口型对我说了一个词,会不会和怨念有关系?”我说。 所有人都在看我。 智清问什么词。 “她说的词是,‘玩具熊’。”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吞噬 智清长老感到很奇怪,问玩具熊是什么东西?我们都说不出来。 我想了想道:“王小丹生前时,我曾经见过她带着玩具熊。”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陷入王小丹制造的幻梦里,当时一家小超市的地上,玩具熊扔在那里发出声音,说着“妈妈,妈妈,找妈妈。” 几个和尚互相看了看,这件事非常奇怪,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钱三串和佳佳蒙在鼓里,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赶忙问怎么回事。 智清长老道:“刚才借用地藏王菩萨神力,来度化亡者,中阴之境发现了很奇怪的事。亡者王小丹施主,死后已被封印,如若不然怨气会更重,你们都未必能上的山来,这个印是谁封的?再一个奇怪的地方,度化她的亡魂之后,依然有怨念难平,她留下一个口信,说了‘玩具熊’三个字。此事玄妙,老衲百思不得其解。” “玩具熊先不说,大师父,为什么王小丹会自带封印呢?”我疑惑地问。 智清长老摇摇头:“此事可能牵扯到前世今生。王小丹施主或许真是带着某种身份转世,亡魂自带封印,就是为了防止其死后作恶!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师父,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解决了,她不会再缠着我们了?”姑父凑过来问。 智清长老点点头:“应该不会了。你们明天离寺时,贫僧会赠给各位施主开光加持的福气香囊,回家挂好,邪崇不会近身。” 我们都长舒一口气,总算解决了,这时寺庙大院内传来了钟声。 “子夜已过,新的一天开始了。”智清长老长长感慨了一句:“带几位施主下去休息,明日便可离寺出山。” 我们正要走,他忽然想起什么,“亡者骨灰,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姑父道:“师父的意思呢?” “放在我们后堂,是专门的灵骨塔,有地藏经日夜加持,不知是否可以?”智清长老问。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就这么定了。”姑父忙不迭的说。他当然希望这么安排了,要不然抱着骨灰回家,那就是烫手山芋,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掉呢。 这件事办到这儿算是皆大欢喜。我们人困马乏,被和尚领着回到客寮休息。我昏昏沉沉沾枕头边就睡,一宿无梦到了天明。 第二天我们离别寺院,民宿老板在门口等着我们,他的事也办完了。我们结伴同行,一起下了山,回到农家院。 我们没有停留,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眷恋,开车走高速回市区。姑父两口子订的今天高铁票,我们开车把他们送到车站,大家告别。 钱三串租的车还有几天才能到期,他想趁这个机会正好四处逛逛,我没有任何兴趣,不想去打扰他和佳佳的二人世界,订了最早一班的高铁票,坐车回家。 三个小时的行程终于回到家里,放下行囊便到洗浴中心洗了个澡,舒舒服服要了壶茶,躺在休息大厅看电影。 按说什么事都办完了,按照程老太太的意愿该做的都做了,心里却总是不踏实。 我这人就是操心命,给姑父打了电话,告诉他务必去王小丹生前住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玩具熊什么的…… 没等我说完,姑父不耐烦,呵斥我不懂事,说不要对他指手画脚,然后挂了电话。 我先是愕然,随后气得牙根痒痒,这老小子回家之后就变脸,不是他当初哭鸡鸟嚎的时候了。 算了,该办的都办了,爱咋滴咋滴吧。我给夏日梦去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事情办妥。 夏日梦半天回复几个字,知道了。 我眯缝着眼看着电影,心里正不踏实呢,手机突然响了,接通后是编辑老周来的。长篇交稿已经很多日子了,我们一直没联系,没想到现在他打了过来。 假模假式的寒暄了片刻,老周切入正题,告诉我小说已下印刷厂,最快下周就能出来。我精神为之一振,我的第一部实体书终于面世,可喜可贺啊,瞬间感觉扬眉吐气。 老周通知我,新书发布前,出版社在京城会为我开一次新书发布会,到时候请一些媒体朋友和读者来。他让我这几天赶紧订票去京城,他们全程接待,主编还要和我谈下一部小说的合作。 我赶紧答应下来,马上在手机软件上订了明天的飞机票。随后在主页上分享了这条动态,希望路程方便的读者朋友,到时候可以在京城相见。 我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有不少读者纷纷留言,询问新书发布会的时间和地点。 看着这般盛况,我兴奋地打着口哨,自己的事业总算看到了一丝曙光。 长篇小说顺利出版,再加上我在《奇幻家园》杂志上连载的《清醒梦笔记》,这两个书稿就能让我吃好几年。 想到这儿浑身轻松,什么王小丹什么玩具熊,都抛之脑后,都给我玩蛋去,现在要享受自己的假期了。 这段时间太累,一件事连着一件事,从小妖鹿开始,到马莉,到常茵茵,再到王小丹,一直就没闲着,比码字还累。真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躺在休息大厅,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朦朦胧胧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刘海洋,快来。” 我打了个激灵,是个女人声,好像是黄云心。 我一下就醒了,心砰砰跳,看看表才打了十分钟的盹儿。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再睡过去,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来到庭院迷宫。 我快步来到院口,往里看庭院黑森森的,鸦雀无声,黄云心和解铃都不在,空无一人。 当时我腿就有点软,发生什么意外了?后来想起来,哦对了,他们两个现在不住在这儿,而是在医生的公域梦。 我赶紧穿梦而行,到了医生的公域梦。 四周的景色还是清明上河图的模样,我站在拱桥上,可隐隐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对劲,好像有所变动,又说不上来哪块不对劲儿。这时,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钱三串,一个是黄云心,黄云心怀里还抱着个婴儿,正是解铃。 奇怪,佳佳哪去了?他们两人在这儿干什么?我心中狐疑,钱三串莫不是背着佳佳吃腥? 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儿,有这个胆儿黄云心也不能干。我太了解黄云心了,这丫头好像就没有谈恋爱那根弦。 我纵身一跃,凌波踏步,踩着水面飞到凉亭。他们两人都没看我,而是目光远眺,看着河对岸。 “怎么了?”我走过去问。 钱三串面色凝重:“有一个怪梦侵袭到这里了,把我们这个梦空间吞噬掉了一大半。” 我一惊,“还有这样的事?怪梦什么来头?” “不知道。佳佳去查看了,现在都没出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酒店之梦 我们三人腾空而起,梦中飞行,越过河水来到对岸。原来这里是一片山,现在空空荡荡,成了一片虚无。 一眼看过去,眼前像有一道看不见的薄膜,隔断了视野。 我狐疑地用手触碰,无法越过这层看不见的薄膜,像是碰到一堵墙。 我略思考了一下,想着能不能穿梦而进,钱三串拉住我:“不是这么进的,入口在这儿。”他跺了跺脚。 我蹲下来细看,地上出现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黑森森的。 我狐疑地说:“你的意思是,此洞是进入这个侵袭梦的入口?” “是。很奇怪吧?我媳妇儿已经从这里进去了,咱们不必冒险,等她出来再说。”钱三串说的轻松,其实神色凝重,没心思开玩笑。 我们三人飞回凉亭等着,钱三串背着手唉声叹气,走来走去,不停嘟囔说应该我去的,不应该让她去。 我对黄云心说,你抱着孩子先离开这里。 “不行。”黄云心挺犟:“我们家铃铃的妈妈现在还没回来,怎么可能离开呢。是不是,我的小铃铃?” 她逗着怀里的解铃,解铃现在已经挺大了,有了一岁的模样,咿咿呀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正焦急等待的时候,地洞突然一开,一道青气喷出来,随即一个人影从空而落。我们来到凉亭边,极目远望,正是佳佳。 她在水面滑行,一路回到凉亭,跳跃在我们的身边。 钱三串赶紧迎过去:“媳妇儿怎么样,受伤没有,里面什么状况?” 佳佳大口喘着气,神情很严肃:“情况棘手。” 我们问到底怎么回事。 佳佳道:“侵袭梦的空间在扩大,不断吞噬我们的梦。让它这么发展,这个公域梦迟早会保不住。” 佳佳讲起了刚才进入侵袭梦的情况。 这个侵袭梦特别奇怪,里面是荒废的酒店。整体色调是屎黄色的光线,客房套着客房,走廊环着走廊。 佳佳在里面探索,差点迷失方向回不来了。 梦里空无一人,客房空空荡荡,有的连沙发都没有,走在其中听不见任何声音,四周静的空气都凝固了。 佳佳在行进中甚至看到了空空的游泳池,深不见的电梯井,和落着一层厚厚灰尘的酒店前台。 “怎么形容这个梦呢,像是把整座酒店的设施和房间全部打乱,每个空间类似一块积木,然后被随机组合一起。乱七八糟的空间嵌套,像迷宫一样复杂。”佳佳道:“走到深处,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的,不知是不是人,我不敢再往里走,赶紧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很残酷的现实。” 佳佳有一个很强的能力,那就是自带导航系统,我和钱三串属于半拉路痴,出去玩全靠佳佳来辨认方向。她作为一个女人,有着超强的空间解析能力。 据她说,回来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空间在变大,房间的组合也在发生变动,一些细微的变化细节不仔细体悟,是觉察不到的。 我和钱三串都相信佳佳的判断,她确实有这个天赋。 难怪钱三串会同意佳佳去探梦,她这方面的能力确实在我们之上,是做斥候的最佳人选。 “你的结论是什么?”我问。 “此梦来历不明,又这么诡异。”佳佳说:“这件事首先要调查一下,怪梦为什么会来侵袭我们的梦,这里肯定有原因。” “会不会是偶然遇到的?”黄云心说:“好像有人曾经说过,每个梦像是泡泡,无数人做梦便有无数个梦泡。两个梦泡互相碰撞吞噬,也是可能的吧。” 钱三串摇摇头:“你这是想当然的想法,梦泡只是一种比喻,并不真的是那种形态。你说的那是白血球吞病毒,并不是梦的机制。这么说吧,两个不相干的梦互相碰撞融合的情况有没有呢?有,肯定有。但几率很小很小。这件事不是随机发生的,肯定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要不然我和佳佳下去再看看?”我说。 “拉倒吧,你拉着我媳妇算怎么回事,要去也得我们夫妻档。你个单身狗。”钱三串不客气。 黄云心不干了,挽着我的胳膊,抱着解铃:“谁说刘海洋是单身狗,我们还一家三口呢。” 钱三串大笑:“黄小姐,那孩子可是我媳妇儿生的,和你们有个屁关系。” 黄云心恼怒,掐着腰气鼓鼓地看着他。 “行了,”佳佳说:“你们有点正经的吧,现在都火烧眉毛了。” 钱三串道:“依我看,梦没了就没了吧,老刘另有公域梦,叫什么庭院迷宫。我们可以迁都去那,另起炉灶,这地方就不要了。” 我冷笑:“你脸可真大啊。我的公域梦跟你有什么关系?” “梦不要了?”佳佳脸色冷下来:“这里承载了我们多少回忆,我们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清醒梦世界,再说了,你还承诺在这里给我建造城堡,宠我做公主呢,这些话都是放屁吗?” 钱三串哑口无言。 “我告诉你老钱,这个梦倾注了我们这么多心血,你如果说不要就不要,那是没把我当回事。咱俩以后怎么办,你自己寻思吧。”佳佳冷着脸教训他。 钱三串苦笑:“侵袭梦这么古怪,我也没招啊。”他突然眼前一亮,“这个侵袭梦是酒店的格局,会不会是某个酒店领班做的梦?” “然后呢?”我问:“满世界找酒店领班?” 我们讨论了一会儿不得其所。只能静观事变。我告诉他们,过两天要去京城开新书发布会,这边的事就顾不上了,你们自己想办法。 钱三串啧啧羡慕,又要说一些有的没的,我拉着黄云心,带着解铃离开了这个梦境,回到了庭院迷宫。 “有件事我想问你。”我说:“我入睡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你的声音,才知道有危险的。真的是你在叫我吗?” “我没叫你啊。”黄云心说:“我本来没打算让你来的。只是在心里想了想你,你就听到了?” 我若有所思,让黄云心进到庭院迷宫里,然后在心里叫我。我穿梦回到原来的公域梦,看看这次能不能联系上。 说了就做,我马上穿梦而行,看到钱三串和佳佳激烈讨论着什么,见我突然出现,钱三串有点不高兴:“我说老刘,就算去别人家串门也得打个招呼吧。好家伙的,现在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们两口子哪有隐私可言。” “别废话。我在做实验。”我一口驳回去。 这时,我隐隐听到耳边传来声音:“刘海洋,我是黄云心,我正在想你,你听到了吗?你如果听到了,记得我下面说的数字,123456。”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同样的怪梦 我回到庭院迷宫和黄云心碰头,说了我刚才听到她的话,“说的是123456,对吧?” 黄云心点点头:“对的。咱们两个可以隔着梦境达到通神通念的地步了。但这里有个弊端,你只能听到我,我却听不到你的。” 我笑了出来:“那也不错。” “你别得意,”黄云心说:“我也是想让你听见,你才能听见。并不是乱听的。” 我不问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黄云心疑惑,“通念是老仙儿和香童之间才有的心灵感应,难道咱们之间也产生了?不应该啊,你没经过窜窍,窍门都没开,怎么能和我心念交流呢?” 我问窜窍是什么意思。 黄云心简单解释了一下,窜窍在出马仙里指的是打通身体脉络,仙家可以自由出入身体,便于心念交流和信息传递。 我肯定没窜窍,为什么会和黄云心产生了心灵上的感应呢?我冒出一个想法,莫不是喜欢上了这个丫头了?我赶紧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去,刚经历了几段疲惫不堪的感情,再说了,对黄云心并没有恋人的感觉,更像是合作伙伴。 我从梦里出来,天光大亮,收拾收拾行囊。上午坐飞机到了京城。 一路来到出版社。老周接待了我,安排了酒店下榻,晚上的时候,主编亲自安排了一桌,请我吃饭。 饭桌上展示了新印出来的样本书,书名用极为娟秀的隶书字体写着:《一个叫猫的女孩》。封面是一个半人半猫的女孩,匍匐在墙头,正回头凝视书外。大背景是一个迷幻的异世界。色彩艳丽而不俗,还带点赛博朋克的风格。憾綪箼 我摩挲着封面,简直爱不释手。 “这本书不愁销量,我给业内很多人看过,他们都一致称赞。”主编拍拍我的肩膀:“小刘,现在国内悬疑小说还没有真正的领军人物,你的小说已初具风格,有这个潜质,我看好你。” 迎接我的晚宴来了几个业界大佬,我非常谦恭,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全程陪笑,说话也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 正吃着,一个叫霞的女编辑过来敬酒,我赶忙惶恐地端着酒杯站起来,叫了一声霞姐。霞显然有什么话跟我说,低声问我,晚上住在哪个宾馆。 我一时有些惶恐,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我不想刚来京城,就落下这么个话把。正犹豫的时候,霞告诉我,晚上到我宾馆附近的咖啡馆坐一坐,有一些私事想咨询我。 我一脸懵逼,和她没有任何瓜葛,会有什么私事呢? 晚宴结束宾主尽欢,老周通知我后天上午十点,在京城盛光书店二楼举办新书发布会。 我有点担心,怕到时候没人捧场,空空荡荡那就尴尬了。老周哈哈大笑,说放心吧,他随时能组织一帮托,都是年轻大学生,特别热情,绝对不会让你冷场。 我悻悻至极,对于自己的号召力十分忐忑,当晚在主页更新了这个动态,希望在京城的朋友方便时去捧捧场,态度极为谦卑。 回到酒店简单洗了个澡,霞姐打来了电话,我收拾利索到了下面咖啡馆,她已经在了。 我毕竟是三线城市来的,对于京城规矩不太明白,看着她点咖啡,我默不作声,看看再说。 我们简单寒暄了一下,霞姐切入正题:“程序员,你最近发表的一系列短篇我都看了,包括《奇幻家园》的《清醒梦笔记》,你是不是真的会做清醒梦?怎么写的那么接地气呢?” 我说道会一点,写小说嘛,肯定要了解一些。 霞姐说:“我有个表妹,最近一直做怪梦,而且越来越嗜睡,找过心理医生看过,没什么大用。你要是懂清醒梦,就帮姐姐看看呗。不能让你白看。” 我赶紧摆手说客气话,哪能要她钱。我从没把清醒梦当成生意来做,而且霞姐在悬疑圈业内是很有影响力的责任编辑,出版过很多有影响力的书,能攀上这样的高枝是我的荣幸。 我们达成了一致,明天她开车过来接我,去她妹妹那里看看情况。 第二天上午,我跟随霞姐去了妹妹家里。她妹妹是京城本地人,出身中产阶级家庭,在地通苑小区有单独一套公寓,平时从事自媒体工作。 到了家里彼此寒暄,这妹妹还挺漂亮呢,介绍后知道,她叫段巧,一个灵动的名字。 霞姐告诉她,程序员非常擅长清醒梦,一切关于梦境的问题他全能处理,有什么状况你就说吧。 段巧端来热水,盘腿坐在沙发上说了起来。原来她最近总在做一个怪梦,梦见自己出现在一栋陌生的别墅里,她把这栋别墅上上下下都看过了,没有任何异常。 “这个梦天天晚上做?”我问。 段巧点点头:“后来梦境开始诡异了。大概是一周前,我再次梦到这栋别墅,别墅出现了变化。” 段巧把这栋梦中别墅检查过一遍,正无聊时,忽然发现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开了一道暗门。 她有些奇怪,先前检查的时候没发现有这么一道门,便走了进去。里面是一条极其幽深的楼梯,黑森森直通地下室。 她到了地下室,并没有奇怪之处,堆积着一些杂物,正要离开时,发现了一处很不寻常的状况。 地下室的地板上,破了一个洞。 她来到洞前,趴着往里看。地洞很黑,隐隐透着光,不知下面是个什么空间。 段巧本来不想下去,但在梦里有些身不由己,稀里糊涂跳进了这个破洞里。 听到这里,我喝了口热水,漫不经心说:“地洞里很恐怖吧?” “恰恰相反,”段巧说:“下面出乎我的预料,是很多酒店的客房。” “什么玩意儿?”我惊住了,热水差点撒一裤子,“酒店客房?” 段巧奇怪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我赶忙说:“是不是很多酒店的房间套在一起,走廊连着走廊,还能看到空空荡荡的游泳池……” “对,对!”段巧激动起来:“你也梦到了吗?” 她做出一个举动,让我有些脸红,紧紧抓住我的手:“我说出来他们谁都不信,那个心理医生更是无知,说我是什么平时工作压力太大了,他们什么都不懂!” 霞姐过来掰开她的手:“你冷静点,大姑娘随便抓人手,像什么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你真的梦到了吗?”段巧盯着我问。 我说道:“不是我梦到的,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 “你说给我听啊。” “我先问问你吧,这样的梦影响到你的生活了吗?一个套一个的酒店客房,这不算什么噩梦吧。” 我这么一说,段巧很失望,轻轻叹口气:“你果然没做过这个梦,真的做了就知道了。只是空房间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在那里我感受到一个莫名的东西,有生命的。不知是不是人,它在追逐我。” 第三百四十五章 熊攻击 我抱着解铃来到玩具熊前,飞出一脚踢过去。玩具熊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踢在墙上,摔下来的时候面朝下,里面弹簧都蹦出来了。 电子音“妈妈,妈妈,找妈妈”还在不断响着。 我过去,蹦起来双脚踩踏,在玩具熊身上来回蹦来回踩。踩了半天,这玩意还真结实,怎么都弄不坏。我当皮球一脚踢出去,玩具熊“嗖”一声飞了,没了踪影。 我嘿嘿冷笑,这就是梦核?看来还是猜错了,完全不禁一打嘛。 回到水池边,看着深水,钱三串和佳佳依然没有动静。我摸着下巴正胡琢磨呢,外面又传来了电子音,“妈妈,妈妈,找妈妈”。 我回头看,一个成人大小的玩具熊晃晃悠悠进来。 我一惊,退后了一步。 可以肯定,这个就是刚才的玩具熊,身上那些毛刚才踩的都翻开了,后背漏出好几根弹簧。 奇怪,刚才不过半米高矮,现在怎么突然变得和我一样高了,变得这么大。 高大的玩具熊站在那里,不断发出电子音,我没敢过去,谨慎地观察了片刻,觉得没什么危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察看一番。 到了近前,围着玩具熊转了一圈。 越琢磨越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个酒店梦如果真是王小丹创造的,和玩具熊又有什么关系呢? 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难道这个梦并不是王小丹做的,而是玩具熊做的?不可能吧,我从来没听过玩具会做梦的,哪怕猫猫狗狗也比一个玩具靠谱。 我正想着,忽然解铃“啊”的叫了一声,我没反应过来,就见玩具熊忽然转身,正对着我。 我正迟疑时,就觉得肚子好疼,低头去看,肚皮被划破长长几道伤痕,鲜血翻涌而出。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的伤? 玩具熊慢慢抬起爪子,右爪尖全是血,它刚才出手了,因为太快我竟无从察觉。 玩具熊歪着脑袋看我,两个眼睛黑如煤炭,肚子里不断发出电子音,“妈妈,妈妈,找妈妈。” 它抬起右爪,朝着我的脖子“嗖”就抓过来,我猛地往后一跳,控制身子在空中滑行,幸好,梦里的飞行规则还能用出来。 爪子将将从脖子前掠过。等落在地上的时候,我快吓尿了。 玩具熊慢慢抬起腿,朝着我走过去,动作迟缓,两个爪子不停地在空中舞动。它走得慢,而爪子挥动快,在身前形成了一道爪风构成的防御网,让人无法靠近。 它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朝我走过来,那模样像是一台熊形状的绞肉机。 我抱着解铃慢慢后退,到了水池边,玩具熊坚定不移地杀进来,爪子不断挥舞,靠近一米之内必然会骨肉分离魂飞魄散。 我一边看着水池,焦急钱三串什么时候回来,一边还要警惕这只玩具熊。 玩具熊走了过来,黑眼睛紧紧盯着我。我知道,它的目标就是我。 我不敢以身试险,被划破的肚子还疼的厉害,只能逃跑。我对水池喊了一声:“钱三串,我先走了,回头再见!”管不了他能不能听见,我转身就跑。 我从一扇门窜出去,回头看,那玩具熊朝着我的方向慢慢走过来,目标果然是我。 我抱着解铃快速在房间内穿梭,跑过很多客房,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累的直喘。 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所在,我坐在地上,把解铃放在一边,看着肚子。上面都是血,而且疼痛难忍。 梦里受伤感受到如此强烈,还是头一遭。 我咬着牙把外衣脱下来,翻开里面的衣服,肚皮的肉翻开,倒是没有多深,但是看着血刺呼啦的,也挺触目惊心。 我咬了咬牙,把外衣横着系在肚皮上,勉强压住伤口,希望不再流血。 我气喘吁吁靠着墙,解铃爬过来摸着我的脸,我抱着他,身上力气在消散。这一切都让我厌倦,让我无比厌恶,不想再研究什么清醒梦了。 现在一提做梦,就想吐。 我抱着解铃,迷迷糊糊睡着了。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传来电子音“妈妈,妈妈,找妈妈”。 我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玩具熊不知什么时候从门里钻进来,它的体形又变大了,头都快顶到天花板了。向前迈一步就能跨越三分之一的房间空间。 两个爪子精光铮亮,尖锐无比,不停在空中挥动,这一爪子下去估计我就面目全非了。 我冷汗渗出来,想到黄云心说的话。她说,追逐自己的未知生命体出现了,就是玩具熊。现在这只玩具熊开始抓我了。这样也好,它舍弃了黄云心,至少她那边安全了。 我艰难扶着墙站起来,肚子已经不流血,可还是疼。 玩具熊来到近前,一爪子拍下来,空中划出了一道残影,我猛地缩脖子,“啪”一声脆响,头顶的墙上出现了五道深痕,墙皮子哗哗往下掉。 我逼在墙角,情急之中从玩具熊两腿之间窜过去,玩具熊一爪子没打中,居然有破空之声,速度得多快吧。 我正要从门跑出去,好像落了点什么,突然想到,不好,解铃哪去了? 我快速扫了一眼,整个房间没找到解铃,他哪去了?我焦急万分,心脏跳动之快,几乎要窒息了。 玩具熊猛地转身,居高临下看我,身体前扑,两个爪子奔着我劈头盖脸下来。 我在空中低速滑行,找到了窍门,钻它的两腿之间。 玩具熊身大力不亏,兼之五爪尖锐,正面对抗几乎不可能,唯一的漏洞就是它大我小,可以鼠戏大象游龙戏凤。 用的是猪八戒盘丝洞变鲶鱼戏耍蜘蛛精的招数。 我矮着身子,以身犯险,数次将将从熊爪下躲开,没有跑的原因是,我要找到解铃。 真是急到不行,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到底跑哪去了?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可以确定,他不在这里,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玩具熊不断发出声音,“妈妈,妈妈,找妈妈”,加上不停歇地攻击,我左右腾挪,觉得头晕目眩,大口喘着气,肚皮上的伤口也开始往外迸血。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过冬的山洞 再这么周旋下去,我非死在这个房间不可。一时找不到解铃,只能自求多福,我要先撤了。 这个房间一共有两扇门,其中一扇离着玩具熊比较远,我看准了正要窜过去逃之夭夭,忽然另一扇门里,解铃探出头来。他是个周岁的婴儿,嘤嘤叫着,在地上爬动。憾綪箼 解铃所在的门离着玩具熊很近,熊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孩子。我紧张到头上冒汗,千万不能让它发现。 我一个箭步窜向另一扇门,嘴里打了个口哨。玩具熊慢慢转向我,身体里不断发出电子音,“妈妈,妈妈,找妈妈”。此时听来,格外的诡异。 它朝着我走过来,伸出爪子劈头盖脸就是一下,我要的就是这个,这叫调虎离山。 趁它一爪子下来,我用最后的力气横躺在地上,堪堪躲过一爪。爪子扒拉在墙上,抓住一条深深的痕迹。 来不及感慨劫后余生,我平躺在地,悬浮滑动,用最后一丝力气钻过熊的裤裆。 我滑到门前,从地上抱起解铃,解铃牙牙吐字,也不知在说什么,手指着门里的黑暗。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一头钻了进去。 身后响起玩具熊的电子音,它是不杀我不罢休,马上又跟了过来。 这个空间黑森森的,没有光,我抱着孩子闷头在里面跑,顾不得东南西北了,累的浑身冒汗,大口喘着气。 跑着跑着,就感觉周围越来越黑,脚下突然一软,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呢,我掉进了一个深坑。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紧紧抱着解铃,轻声问,你怎么样了。 黑暗中解铃拉着我的手,指着前面,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我苦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咱俩才好并肩作战。 我叹口气擦擦头上的汗,等这次事件办完,我就远离清醒梦,以前发生的事都告一段落吧。 我太累了,做个梦还这么累,真是没地方说理了。 解铃拉着我特别着急,拼命指着前方,我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先休息,休息一会儿。” 刚把这口气喘匀,就听到头上传来电子音“妈妈,妈妈,找妈妈”。 “我靠。”我情不自禁骂了一声:“跗骨之蛆吗,怎么又来?” 我勉强爬起来,抱着解铃往前面跑,那里隐隐有光亮,不知是什么地方。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庞然大物从高空坠落,重重砸在地上。黑暗中此物庞大无比,两个眼睛射发出深红色的光。 轮廓上看,正是玩具熊,它的体积好像又大了。 我大约知道了,陷入这个迷宫里的所有人,她们都在逃跑,大家躲避的是同一个事物,那就是玩具熊。 极有可能,一个入梦者对应的是一个玩具熊,从佳佳和停车场那个女人就可以分析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一个玩具熊在追杀,追到了就会被杀,被爪子抓碎。而且每个人对应的玩具熊,其他人都看不见。 所有人都在跑,在这个庞大而繁杂的迷宫内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躲避,抓着就会死。 我终于到了亮光所在,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个古怪的空间,遵循大部分的现实中物理规则,可以轻飞,但飞不了太高太远。 我走进光亮中,眼前出现极为震撼而诡异的一幕。 这个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无法形容之大,穹顶是厚厚实实如同琥珀一样的白色黏稠物。稠物中有很多黑点,我仔细揉揉眼,才看清楚每个黑点都是一个人。 因为离得太远,只能分辨出是人,看不清太细的细节。 这些人凝固在白色黏稠里,犹如蛋糕中点缀的葡萄干。我抱着解铃一路走一路看,都看傻了。 这时巨大的电子音从身后传来,回头去看,一直追杀的玩具熊遁破虚空而至。它又变大了,好家伙的,头已经顶着上面的穹顶了,整个熊身犹如高楼大厦。 它变得极为凶恶,两只眼睛散发出深红色的光,射冲斗府,居高而下,像是探照灯一样,让我无所遁形。 它缓慢往前,架不住步子迈得大,身体里不断发出“找妈妈”的电子音。整个场面就像是来自六岁孩子的噩梦。 玩具熊挥掌扒拉头上的稠物,扯下来一大团,里面有好几个黑点,这些黑点都是人。 它张开大嘴,吞噬蜂蜜一样放在嘴里,使劲儿咀嚼,非常享受地吞咽进去。 我看得心怦怦跳,浑身冒寒气,这里像是狗熊储备过冬的地方。所有困在黏稠物里的人,难道是陷入在梦里的所有入梦者? 玩具熊抓住一团稠物,没有急着填到嘴里,在手上晃了晃。里面的人被甩来甩去的。其中有两个人姿势很怪异,是环抱在一起的,显得感情很深的样子。 奇怪,这里不都是女人吗,怎么会像情人一样抱着。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仔细去看,这两人从身形判断,正是钱三串和佳佳。 他们两个落入游泳池,没有了踪影,没想到到这里来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玩具熊张开大嘴,要把这团黏液吞进去。我吓得遍体生寒,这里是梦境,虽然不像现实中被吃进肚子而死亡,但肯定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怎么办?我一个人之力,很难对抗这只大玩具熊的。难道眼睁睁看着钱三串和佳佳就这么被吞? 这时解铃拉拉我,指着玩具熊手里的黏液,我苦笑一声:“我也知道要救他们,可是没有办法。” 解铃特别着急,指着黏液,牙牙说:“妈妈,救妈妈。” 他的意思我知道,是要救佳佳,佳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他的妈妈。 我叹了口气,此时已黔驴技穷,看着玩具熊一点点把黏液放到嘴里,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解铃特别着急,小嘴一憋似乎要哭了:“妈妈,妈妈,救妈妈!” 他说出这句话,说巧不巧,和玩具熊身体里发出来的电子音重合了,电子音也在说,“妈妈,妈妈,找妈妈。” 我愣了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身上却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似乎抓住了关键,很模糊,一时又想不明白。 第三百四十七章 生死一线 此时此刻,玩具熊抓着含有佳佳和钱三串的黏液,要往嘴里放。 我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解铃哭得厉害,伸着小手一个劲儿喊妈妈。 看着巨大的玩具熊,凶恶的眼神,尖刀一般的利爪,我是真有些胆怯,但朋友危在旦夕,解铃又在大哭,我能怎么办呢? 玩具熊缓缓仰起头,抓住那一大团黏液要放到嘴里。 我暗叫一声,罢了!把解铃放在地上,要冲过去救人。裤腿突然被抓住,低头一看是解铃,他紧紧抱住我的腿,指着玩具熊,那意思是带着他一起过去。 我来不及和他多说,这种危险的状态怎么可能带着他,一狠心把孩子推到一边,我自己义无反顾跑了过去。 到了近前,我打了声唿哨,大声喊:“笨狗熊,来抓我,我就在这儿。” 玩具熊缓缓低下头,两道深红目光探照灯一般投射而下,咧嘴露齿,里面露出两排尖锐钢牙,面相极为狰狞。 我腿肚子有点转筋,这玩具熊到底是哪个玩具商生产的,居然还能上市,这个造型简直是变态杀手,哪是给孩子玩的。 玩具熊随手一甩,把佳佳和钱三串的黏液扔回穹顶,它咆哮一声,整个身体像山一样倾斜下来,两只大爪子闪着精光,劈头盖脸就过来了。 空间看着巨大,但玩具熊的身躯更大,它排山倒海这么倾轧过来,几乎把所有的空间填满。我无处可逃,眼睁睁看着巨大的玩具熊越来越近,以泰山压顶的姿态压过来。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黄云心的声音:“刘海洋,回头找解铃。” 我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生死关头下意识遵从这个指令,回头就跑。地上一大片黑影,越来越近。 解铃坐在不远处的地上,伸着小手像是要求抱抱,我咬着牙,一个加速跑到了,把他抱起来。 这时玩具熊的身体也重重倒了下来,“哐”一声巨响,地面都震了三震。我紧紧抱着解铃,闭着眼睛大口喘着气,静静等着死亡那一刻。 好一会儿没动静,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位置正站在玩具熊脑袋和右臂之间的空当。空间里就这么几个空白区域,恰好解铃就在,我抱着他躲过了一劫。 玩具熊巨大的脑袋在旁边,好似卡车车头,它左右摇晃着头颅,两只眼睛射出红光,寻找我的位置。 我在心念中大声喊着黄云心的名字。 黄云心的声音响起:“刘海洋,我在你头上,你抬头看。” 我抱着解铃抬起头,穹顶无数个黑点,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到黄云心的位置。 她急着说:“我们全都能看到你,但是动不了。现在能救所有人的,只有你!” 玩具熊闷哼一声,双爪撑地,缓缓要从地上爬起来。 我急忙问应该怎么办。 黄云心道:“刘海洋,凡是落入这个梦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玩具熊盯上,最终它会把我们赶进深层梦境,就是这里。我们都陷入黏稠状态的梦境空间,奇怪的是只有你例外,你在这层梦境的外面,可以自由活动。” 她重重加了一句:“能救我们的人,只有你了。” “我该怎么做?”我问:“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你们,我都自身难保。” 黄云心道:“我琢磨过……” 她话音未落,玩具熊此时已经起身到了跪姿,忽然一爪子扑面而来,我急忙抱着解铃躲在一旁,“啪”一声,地面打出了深深一条抓痕。 我额头的冷汗下来了。 玩具熊的喉头发出一阵沉闷至极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肚皮里还在传出“妈妈,妈妈,找妈妈”的电子音。两种声音凝合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诡异噪音,刺激的我头晕眼花。 看着这个梦中怪物,我丧失了斗志,它全身上下几乎无敌的存在,而且这个梦还是它造出来的。 虽说现在我是唯一没有陷入黏液的例外,却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这个怪物。 黄云心在耳边急着说:“这只笨狗熊的命门,就是‘妈妈’。” 我愣了:“那是什么意思?” 黄云心道:“我也不知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和‘妈妈’有关,这只笨狗熊一直在找妈妈!” 我不禁苦笑,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现在上哪给一只玩具熊找妈妈。 玩具熊又对我发动了攻击,两只熊爪交替在空中抓下来,十个手指头在空中交叉形成一道刃网,铺天盖地,没有缝隙。 经过目测,我做出判断,落在刃网里百分之一万没有生存下来的机会,必然会大卸八块,瞬间五马分尸。 我反而坦然了,抱着解铃呵呵笑了笑:“解兄,没想到咱俩能死在一起。” 刃网越来越近,我几乎感觉到快刃在空中的寒气。这么挂了其实也行,至少没什么痛苦,一瞬间魂飞湮灭。 “妈妈,妈妈。”解铃在我怀里叫着,他伸出两个小手,像是要拥抱玩具熊,不停喊着“妈妈”。 我笑着说:“你妈妈没死呢,在天上黏着呢。” 我说的是佳佳,并没有被玩具熊吞下肚子里,和钱三串一起黏在穹顶。 解铃摇摇头,依然伸着小手,向着玩具熊,“妈妈,妈妈,它是妈妈。” 我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玩具熊的十指刃网劈了下来,已经到了头顶,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这一瞬间我心脏狂跳,求生的欲望激发出来,决定破釜沉舟试一试。 我没有逃跑,反而冲着玩具熊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深情地说着:“妈妈,妈妈,你就在这儿啊,我的妈妈。” 十指刃刀悬于头顶,停了下来,巨大的刀刃离着头皮不到半尺。我后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此刻生死一线,千万不能退缩。ganqing五.com 我和解铃一起伸出手,指向玩具熊,一起喊着,“妈妈,妈妈。” 玩具熊居高临下看着我,发生了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它的身体在慢慢缩小,双眼射出来的红光也在渐渐黯淡。 十个手指头上的尖锐爪子,在慢慢往回缩。整个过程很快,在我的感知里,却似乎拉到很长很长的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最后,它缩成了真正玩具熊的大小,憨态可掬,就是有些破旧。 这一刻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狂喜,劫后余生的兴奋完全比不上判断正确之后的欣喜。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玩具熊并不是在找妈妈。其实它才是妈妈,它是王小丹的妈妈。 所谓的找妈妈,是王小丹在找它。 第三百四十八章 争夺玩具熊 我走过去从地上捡起玩具熊,它憨态可掬地看着我。我把玩具熊交给解铃,孩子很温柔地抱在怀里,抚摸着熊毛,轻声叫着,“妈妈,妈妈。” 不知是不是错觉,玩具熊目光里竟添了几分柔情,双臂摆动,似乎要回抱孩子。 这时,穹顶大片大片的黏液开始消散,无数的人得到了解救,悬浮在半空。 我一手抱着解铃,一手抱着玩具熊,抬头观望。 这一瞬间,所有黑色人影都在居高临下看着我。我能感受到她们灼灼的目光,在感谢我救了她们。 这些女人陷入梦境已经很久了,此时得到解脱,她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英雄。我伸出手,轻轻挥舞了一下。 悬浮在空中的女人们一个又一个的消失了,我知道,她们从这个梦里出去了。 我把所有人都救了。 准确地说,是我和解铃一起合作救的,主要功臣还是解铃。刚才生死一刻,他化解了熊的戾气,恢复成了玩具的模样。 整个梦境开始晃动,场景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等视线再度清晰,我又回到了上一层的酒店梦。 这里是超大的地下车库,面前站着几个人。钱三串和佳佳在紧紧相拥,黄云心撩着发鬓,笑嘻嘻地看着我。 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正是段巧。她看看我,激动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师父,我们是在哪,是在梦里吗?” 我点点头,“现在我送你出去,你也该醒了。” “不得,我不出去!这里就是清醒梦吗?太神奇了,我能摸到你,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温度。”段巧兴奋异常。 我走向几个朋友中间,我们彼此相拥,表示劫后余生。解铃紧紧抱着玩具熊。我们每人都上去亲了他一口。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黄云心说:“玩具熊和王小丹相依为命。王小丹妈妈过世之后,这个世界上爱她的人已经没有了。王小丹便天天对着玩具熊念叨着‘妈妈’‘妈妈’。王小丹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厉鬼转世,怨气很重,她死了之后,这份怨气就移植到了玩具熊身上……“ 说到这儿,钱三串摇摇头:“玩具熊是无生命体,怎么可能移植人的怨气呢?”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黄云心说:“泰国佛牌听说过吗,就是把人的执念和怨念利用法术移植到佛牌里。很多法器都是无生命体,但可以封印和关押灵体,懂吗你?” 钱三串弄了个烧鸡大窝脖,无奈地说道:“好,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黄云心说:“玩具熊跟着王小丹时间久了,耳濡目染,自然就容纳了很大一部分的怨气,有了灵性。至于这个酒店梦境是怎么产生的,我也没搞清楚,极有可能便是这些怨气自然演化出来的。” “为什么是酒店呢?”佳佳问。 黄云心道:“这个就要实地考察一下了,看看王小丹生前是否和酒店有什么瓜葛和渊源。这个梦在怨念的驱使下,侵袭和捕捉女人。玩具熊在这个梦里寻找另一个王小丹,另一个女儿。”憾凊箼 我们几人听得面面相觑,黄云心说的大概意思都了解,但无法深度研究,感觉这一切的发生已经超出了正常思维。 “其实对付玩具熊的办法很简单,”黄云心说:“就是不要跑,真心去拥抱它,喊它妈妈。但每个落入梦里的人,都来不及思考这个,全部被危机和逃生洗脑了,谁也没静下来好好想想。” 佳佳道:“就算有人想到了,也不敢真的这么做。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狗熊,非但不跑,反而迎上去拥抱它。” “是的。”黄云心点点头:“这件事还是让刘海洋做到了,你真棒。” 他们几个都看向我,黄云心和佳佳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敬之色,钱三串有些嫉妒:“他就是瞎猫撞了死耗子。” 我谦虚地说:“其实也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解铃。只有他这样的小孩,才能无畏危险,怀有赤子之心,化解掉玩具熊身上的怨念。” “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回去吧。”黄云心说。 我把段巧叫过来,准备带她出梦,钱三串忽然伸出手拦住我们:“这只玩具熊怎么办?” 我呲着牙乐:“要不然就留给解铃做玩具吧。” “那酒店梦呢?” 钱三串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抓住了最关键的东西,他对玩具熊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这个梦境空间。酒店梦是难得一见的公域梦。 把这里改造改造,会成为相当有特点的梦境空间,面积比医生的公域梦大出几个级别不止。 这次我不会再松嘴把这个梦交出去了,静等钱三串出牌,再见招拆招。 佳佳和黄云心同时道:“先出去再说,慢慢商量,这里不能久呆。”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我们都有占据这个梦的心思,就看对方怎么出招和谈判了。 正要出去,段巧忽然出了幺蛾子,拉着我的胳膊说:“大家都在,我说一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钱三串不高兴:“从哪跑出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有什么事不能出去说吗?” 我低声对他说,这个女孩是京城悬疑圈名编辑霞姐的表妹。 钱三串马上转嗔为喜,走过去热情说:“老刘啊老刘,都是自家妹妹,怎么不早说。妹妹,有什么事你就提,哥替你做主。” 段巧指着我说:“我要拜他为师,学习清醒梦,你们做个见证。” 我脸一沉,马上拒绝,“不行!” 段巧坐在地上耍赖,“你不教我我就不走了。” 钱三串笑:“妹妹,你这招不行,我给你支个招。” 段巧看着他。 钱三串道:“要想学得会,得跟师父睡。” 佳佳在后面踢了他一脚,“又犯病是不是,能不能有点正经的。” 钱三串讪讪说,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吗。 段巧站了起来,挺起小胸脯,颇有挑逗性地看着我,“睡就睡,你问他敢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老脸挂不住,说道:“你们有没有正经的?没正事我要脱梦了,你们爱干嘛干嘛。” 钱三串笑得眉飞色舞:“老刘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那么好的姑娘送嘴边,竟然不吃,这叫肥猪拱门。” 在场所有女孩都怒目看他,几乎异口同声骂道:“你才是猪!” 我看场面有点失控,懒得拌嘴,抱着解铃就要离开酒店梦,这时一个声音传来:“玩具熊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互相看看,不是彼此说的话。再顺声音看过去,黑森森的地下车库一扇门里,缓慢走出一个女人。 她穿着李小龙式的紧身衣,身材超绝,玲珑毕现,一头短发极为干练。黄云心惊叫:“是运动健将!” 我想起来了,这个梦里确实有这么个女人,身形利落,运动机能发达。黄云心曾说过,连她都自愧不如。 钱三串扯着嗓子喊:“你是谁啊,凭什么听你的。” “因为我是你们的前辈,你们必须听我的。”女人缓慢走过来:“我的名字叫白好。” 第三百四十九章 穆桂英与百合花 这个女运动健将报出名号,自称白好。钱三串“靠”了一声,低声说:“老刘,还真是我们前辈。” 我点点头,我记得清醒梦群的群主奇先生,派了一个女将全权负责调查酒店梦,就是这个白好。我们在梦里九死一生,折腾个够,没看她冒个头,现在大局已定,出来占便宜了。 我和钱三串顾忌群里的尊卑,只好抱拳问好,说白前辈好。 白好道:“我不和你们废话,玩具熊给我。” 她用的是祈使句,听着怎么那么不得劲儿,我和钱三串憋着气没说话,黄云心从人群里走出来,翻了个大白眼:“凭什么!” 白好缓缓走向我们,语音低沉:“此玩具熊祸患无穷,留下为祸,你们太嫩,不懂得其中的厉害。” 黄云心也不和她说什么大道理,冷冷说:“管你呢。大家赶紧离开这儿,遇到个疯婆子。”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也觉得久留不宜,恐怕越来越麻烦,先脱梦再说。 佳佳第一个消失了,脱梦而去,她走的时候拉着段巧一起。钱三串拍拍我,他的身影渐渐遁入虚无,无影无踪。 黄云心抱着解铃,解铃怀里抱着玩具熊,玩具熊憨态可掬,不断发出电子音:“妈妈,妈妈,找妈妈。” 只剩下我们两人,我对黄云心道:“你带着孩子先走。” 黄云心拎得清轻重,现在不是退让矫情的时候,她身影虚遁,要脱梦出去。憾凊箼 白好离着我们五六米的距离,她微微蹙眉,身形矮了下来,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白色烟雾,焕发出极致的运动美感。 突然一阵风吹到我脸上,白好竟悠忽而至,身后是一连串的重影,她几乎在0。1秒之内到了眼前。 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大脑都处理不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在黄云心身影虚化,即将脱梦之时,白好一把夺过怀里的人,然后又是一瞬间,回到了刚才的原位。 这一起一落加起来也没半秒钟,我站在原地咔吧咔吧眼,发生什么了。 黄云心傻傻看着空空的怀里,不但玩具熊没了,解铃也被白好夺走。 白好站在五米之外,怀里抱着解铃,解铃手里玩具熊,还懵懂无知呢。 我有点慌了,略略吸了口气,强装镇定说:“白前辈,玩具熊我们不要了,你把孩子还给我们就行。” 黄云心有些不满意看着我,觉得我怎么那么怂。 其实不是我怂,我是完全评估了双方实力,白好这个神出鬼没的身法,一百个我和黄云心捆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 白好看了一眼解铃:“呦,他不是人类啊,这孩子什么来历?” “白前辈,”我吞了口吐沫:“我们第一次相见,刚才多有得罪之处,你大人有大量。孩子还给我们,好吧?” 白好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说道:“这孩子我留着玩两天。” 这下我们都炸毛了,没等我说话,黄云心急眼了,走出来指着她:“姓白的,你好意思吗?” 白好眯缝着眼看过来。 黄云心急着说:“我们对付玩具熊的时候,拼死拼活的,你干什么去了?现在大局已定,你出来摘桃子?你那么能耐,一开始怎么不用出来,让那么多人受了牵连!” 白好冷笑:“我有我的方法,用不着你们指指点点。反而你们很成问题。刘海洋,你在群里的id叫程序员,我知道你,你是个写小说的,对吧?” 我心脏狂跳,我最怕的就是自己的身份泄露在清醒梦群。 清醒梦群其实很注重隐私的,生活是生活,清醒梦是清醒梦,大家都下意识不混为一谈。而且清醒梦群里的变态太多,赶尿频老陈说话,能把清醒梦修到大神级别的人,不是变态就是疯子,没有正常的。 泄露隐私给这些疯子,有很大安全隐患的。 我喉头动了动,颤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别管我怎么知道,你和钱三串,还有佳佳做的事,别以为有多隐秘,我们高层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惜的管就是了。你们竟然越做越过分,居然在梦里培育出一个非人类的孩子。哦,对了,”白好看着黄云心:“你也不是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黄云心大怒,咬着小碎牙说:“谁也别拦着我,我要杀了她!” “大胆!”白好眼珠子一瞪,身影缥缈,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到了近前,“啪”反手就给黄云心一个大嘴巴,然后又回到原位。 黄云心打的都有点懵,怎么打的没看清楚,脸颊出现一个红红的五指印。 白好冷笑:“对前辈就这个态度吗?我一再忍让,不要把别人的好脾气当成应该。” 黄云心怒极,身上绽出浓浓的黄烟,我怕她现原形,赶紧拉住她,拉到身后。 我控制好自己情绪,尽量沉声道:“白前辈,这孩子不是坏人,我们也不是瞎搞,这件事说起来颇有渊源。你把孩子给我们,我们什么都不要了,玩具熊还有这里的公域梦,都给你。” “哼。”白好冷冷笑了笑:“这话留着对奇先生说吧,我要把这孩子带去上交。至于这个女人嘛……”她看了看黄云心:“就留给你自己玩吧。” 她抱着解铃,转身走向车库深处。 我一下炸了,好言好语说你不听,非得逼着我动手,我看了一眼黄云心,黄云心早就不耐烦了:“你行不行,不行后面站着。” 黄云心浑身一抖,黄色蒸腾的烟雾中,竟然换了一身行头,大红的女靠,里面是金盔金甲,头上戴着雉尾帅盔,手里拿着红缨枪,活脱脱一个英姿勃发的穆桂英。 她一挥红缨枪,当场亮个相,我看得目瞪口呆,这丫头没成精以前,难道是在戏台子长大的黄鼠狼? 黄云心“嗖”的一声奔着白好的方向窜过去,留下一袭黄烟,我连后屁股都看不着。速度看着也不比白好慢。 我啧啧称奇,还是头一次看黄云心变装,为了解铃她真是拼了。没想到这伙人都藏着一手,被玩具熊挤兑到生死边缘,她们都没露底牌,真够可以的。 我赶紧追过去。原以为她们一跑一追已经出去很远了,谁知道在车库门口,看到黄云心一个人愣愣站在那。 我走过去说:“愣着干什么,追啊!“ 黄云心转过身,怀里抱着解铃,只是玩具熊没了。 我愕然,继而惊喜:“她把解铃放了?” 黄云心茫然点点头:“刚才我们过了一手,然后……她亲了我一下,把孩子放下就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擦了擦脸颊,似乎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事。 我傻了眼:“你说……白好刚刚亲了你?” 黄云心点点头。 这是什么套路?我心里一紧,冒出个古怪的想法,白好难道是百合花? 第三百五十章 回家 不管怎么样,解铃安全回来了。 整个梦境地动山摇,场景渐渐模糊,我知道不好,酒店梦要崩塌了,赶忙拉着黄云心一起脱梦。 我们顺利离开了这个梦境,回到了庭院迷宫,终于回家了。 黄云心抱着解铃再也不撒手,生怕再丢了,回庭院去了。我打了声招呼,从这个梦境出去,慢慢睁开眼终于醒来了。 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一个人影,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感觉身上好沉啊,有人好像压在我的身上。我猛地把眼睛睁开,第一眼看到了段巧。 她已经醒了,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就这么压着,满头长发垂下来,我们就这么面对面眼对眼,互相看着。 我正想把她掀下去,这成什么样子,她轻声做了个口型,别动。 她口吐蕙兰,香丝丝的,落在我脖子上,还觉得痒痒的。我浑身发热,面红而羞,赶紧道,“别闹,别闹。” “别把我表姐吵醒了。” 我侧头这么一看,霞姐坐在床边,一只手搭放在我的手上,已经睡着了。果然猜得没错,她借用我,使自己和段巧的梦相连。 我暗暗诧异,从这点来说,霞姐倒也是天赋异禀,全靠自己的潜力,就能做到梦境联机。憾綪箼 我暗暗用力,想把段巧给掀下去,这个姿势过于暧昧,真要惊扰了霞姐,看到眼前这么一幕,那就误会大了。 段巧看着瘦瘦弱弱灵灵巧巧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就压在上面,倔强地说:“答应做我师父,我就放了你。” “别闹了行不。”我满头都是汗:“我可是正人君子。” 段巧在上面“噗嗤”一下笑了,轻柔地说:“这么近距离看着你,你还蛮可爱的嘛。” 我心脏狂跳,我就是柳下慧转世,也不能这么考验吧。 段巧慢慢伏下脸,越来越近,我头上隐隐冒汗,这么整可不行啊,老夫十世转世的金蝉子,靠着一颗金丹修成真佛,可不能在女儿国翻了车。 想到这儿,用手指头在段巧的腰间那么一捅,段巧那里有痒痒肉,噗嗤一下笑颜如花,说了声“痒”,一下没了力气。 我把她往旁边一翻,她咯咯咯笑得喘不过气,又要上来,这时候霞姐“嗯”了一声,慢慢睁开眼,醒了。 我赶紧翻身坐起来,霞姐朦朦胧胧看着我,惺忪地擦擦眼:“你们醒了?” 段巧不敢闹了,趴在被子里,身体还在抖动,一看就是憋着笑憋的。 我擦擦冷汗,这女孩不知什么毛病,有什么可笑的。此地不可久留,事情办完了就撤吧。 我和霞姐起来,去卫生间洗了脸,彻底清醒了。我看段巧也恢复了常态,便把她俩叫到一起,把来来往往的经过说了一遍。 霞姐一拍大腿:“我说呢,我确实梦到一大片墓地,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墓碑,当时给我吓得,一股力量驱使,我浑浑噩噩就跳了进去。” 我点点头,所有细节都对上了。 我说道:“霞姐,要论起来,其实你蛮有清醒梦天赋,能在懵懂无知中抓着我的手,完成梦境链接,其实挺了不起的。” 事情都完事了,霞姐也放松下来,听我这么说,顿时笑起来,颇有些得意。 “那我呢?”段巧凑过来问。 “你什么你,拜师这事没得商量。”我站起来道:“玩具熊的怪梦解决了,我也该走了。” “别,你不能走。”段巧从床上下来,直接抓住我的胳膊,撒娇一样说:“我不放你走。” 霞姐真是不高兴了,过来拉她:“大姑娘像什么话!” 霞姐郑重说:“刘海洋,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别急着走。留在京城多玩几天,我们好好款待你,对了我还有正事跟你说。” 我问什么事。 霞姐道:“我跟你约个稿,你就把玩具熊的事写一写,我在这个月的杂志上给你放头版。” “这好吗这?”我呵呵笑。 霞姐很霸气:”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放你走。“ “对!”段巧道:“你们作家就喜欢放鸽子,必须要责编看着。姐,这个人交给我了,这几天我好好看管他。” 我苦笑:“你可别监守自盗,我怕你把我吃了。” 霞姐有些愕然。段巧则羞红了脸,狠狠掐了我一下。 经过协商,我还是住酒店,我可不敢在段巧她家住,真要出什么事好说不好听。这几天呢,可以去霞姐的杂志社码字,有的是空位和笔记本电脑,随便用。 这件事看似我在码字挣稿费,但我知道,其实是霞姐照顾我。她所在的杂志社,更偏向严肃文学,虽说也有一些悬疑小说刊登,但都是社会派。通过小说来反应问题,是批判现实主义。 我这种只靠猎奇和炫技的小说,其实很难挤进人家这个主流文学圈。 霞姐这是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机会。另外她还跟我说,明年年初,京城会举办一次鲁迅学院的作家班,到时候会给我留个名额。 这几天过得真的挺快乐,白天我游山玩水,段巧全程陪同做向导,这女孩真是典型的北京姑娘,没什么心眼子,叽叽喳喳性格开朗,一点也不扭捏,相处极为愉快。 我们去了故宫,王府井,颐和园,还去了潘家园。反正有名有姓的景点都转遍了。晚上到霞姐的办公室加班,她那个单位,24小时彻夜不歇,还有住在那里的工作人员。 我码字码到晚上,霞姐带着我和段巧去吃夜宵,喝点小酒,然后回酒店睡觉。 差不多四五天的工夫,小说就写好了,交给霞姐。霞姐又改了两个通宵,我有点汗颜,小说就这么拿不出手吗,还得这么个改法。 霞姐安慰我说,我的思路和严肃文学还有点区别,她要好好润色。 一切都忙活完了,我订了最快一班飞机,要回家了。机场段巧来送我,公共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眼泪汪汪拉着我的手,问我什么时候再来。 我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她的情意吗,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刚刚经历了小妖鹿和常茵茵,身心疲惫,想好好休息一段再说。 我跟她约定好了,明年春暖花开日,便是我归来之时,正好那时候还要回到京城进修。 “好,我等你到那个时候。”段巧斩钉截铁地说。 我离别了京城,挥手告别,踏上了回家的飞机。 第三百五十一章 强烈后遗症 到家之后,我好好休息了几天。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起来简单吃点早饭,然后泡了咖啡开始码码字写稿。 中午在小平台晒着太阳,看着书睡个小午觉。下午想写呢,就再写一会儿,不想写就开车出去到附近水库,去钓鱼。 我添了这么个爱好,买了全套渔具扔在后备箱,没事就去钓鱼,水平很差,图个乐子。 清醒梦里的恩恩怨怨,情感上的波波折折,我不想再掺和,清醒梦都不大做了,太累。 每天小日子过得,虽然一个人倒也自在。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好做,身边破产的比比皆是,能有一份稳定工作,自己还不受气,已经不错了,我很知足。 就这么过了一周,我写完了《清醒梦笔记》第二篇的连载稿,给《奇幻家园》的编辑发过去。编辑告诉我,这部小说目前影响力很大,有了很多忠实读者,很多人通过邮箱发来信件,询问清醒梦到底怎么做,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这么神。 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妥,这可不是我写小说的目的,我不想造成不良导向。 我赶紧跟编辑说,这次再刊登稿子的时候,希望加上一句,“以上都是小说情节,不必当真,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编辑以为我在开玩笑,不以为意。我这人性子有时候有点软,见他不在意,也就不再坚持。 最近还有件喜事,清醒梦稿子的稿费到了,别看是杂志稿,稿费也是相当不菲。我叫上老妈和小姨,我们娘仨出去狠狠搓了一顿,喝了一点酒,高兴嘛。 我醉醺醺回家睡觉,睡得很沉,沾枕头就着。做了很多梦都记不住,如白马过隙,悠忽掠过,不知怎么搞的,忽然自行开启了清醒梦。 我来到庭院迷宫,揉揉眼有些纳闷,我没想来啊,怎么就到了?睡得有点懵逼,过程已经想不起来了,懵懵懂懂来到门前,推门而进。 庭院的凉亭里黄云心在逗着解铃,解铃会走了,手里拿着玩具拨浪鼓。他现在大概三岁的模样,能说出一些简单的句子了。 我走过去,黄云心抱起孩子,态度有些嗔怒:“你都多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娘俩都忘了呢。”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我赶紧说道,最近有点太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叫了佳佳他们两口子,一会儿就过来,咱们一起说说话。”黄云心不可能真生气,笑着说。 我和她坐在一起,逗着解铃,解铃忽然对我说了一句“爸爸。“ 黄云心笑得弯了腰,我脸色则有些不好看,说实话,不喜欢这个称谓,毕竟我还是个未婚小伙儿。 “错了,应该叫他叔叔,不应该叫爸爸。我才是你爸爸。”一个声音身后传来。 回头去看,钱三串携夫人佳佳到了。钱三串拍着解铃的小脑瓜,指着佳佳说:“这是你妈妈,我是她男人,所以我才是你爸爸。” 解铃甜甜叫着:“爸爸。” 钱三串乐得眉开眼笑,把他抱起来在空中转圈。佳佳在旁边抿着嘴乐。 黄云心随手一划拉,桌上出现香茶和点心,热气腾腾的。我们四个人分别落座。黄云心斟茶倒水,众人开着玩笑,宾主尽欢。 喝着茶聊着天,忽然钱三串咳嗽了两声。我端着茶杯开玩笑说,怎么了,感冒了? “我先回去一趟。”说罢钱三串的身体虚化,渐渐消失。 “怎么了这是?”我疑惑地问。 佳佳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最近老钱的身体状态不太好……唉,我直说了吧,大家都是家里人。老钱最近夜尿很频,一晚上能夜四五趟,最近更是厉害,昨天晚上起来了十一趟!” 我本来想调笑的,听她这么一说,真有点严重,便问去没去医院看看。 “看了,检查说是前列腺炎。”佳佳说:“我又陪着他看了中医院的大夫。中医大夫说他是肾阳虚,说了一大通我都听不懂,说他身上的阳火太少了,锁不住精。要是再这么拖延下去,下场和光绪差不多。” “光绪怎么回事?”黄云心疑惑地问。 我对这段野史略知一二,知道光绪皇帝身上的毛病。我摸摸下巴:“是不是你们太没节制了?” 佳佳羞红了脸:“那也不应该,老钱年纪也不大,还不到三十岁。老中医说他现在的状态,快赶上六十岁老头了。中医还打了个比喻,说正常男人身上是一瓢水,老钱现在那水就剩下浅浅一点,什么时候烧没了这人就彻底完蛋了。” “该就医就医。我也帮着打听着,你们别上火。”我说道。 “老钱不知是不是得病的原因,情绪特别不好,经常说脏话骂人……算了,我也回去了,最近我的身体也不好。”佳佳也跟着咳嗽了几声:“经常发烧,遇到点冷风就感冒。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嗓子火烧火燎的,好像发炎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佳佳遁入虚空,脱梦出去。 我摇摇头:“年轻人没有节制啊。年少首要戒色,色是刮骨疗毒。” “什么啊,色是刮骨钢刀。”黄云心纠正。 如果以前钱三串发生这样的事,我能幸灾乐祸一个礼拜,但现在我们同生共死经历这么多,我哪有心思乐出来,非常担心他的状态。且不说他,我和佳佳兄妹感情很深,钱三串过不好,佳佳肯定也过不好。 想到这儿我长叹一声,拿起茶杯就要饮。茶端到一半,忽然发现手不好用了,发僵发硬,茶杯怎么都抬不起来。 一开始我没当回事,用了几次力,发现事情有些严重。黄云心抱着解铃,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 黄云心的眼神是疑惑,解铃的眼神是担忧。 我心中一紧,有种强烈的不祥之感,然后感觉像是触电了,是一种全身上下很微妙的震颤。 我眼前一黑,整个人摔在地上,耳边传来黄云心的叫声:“刘海洋,刘海洋,你怎么了?” 我在心里大喊糟糕,心脏狂跳,这一瞬间也不知怎么搞的,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反正就是说不出来的心慌和害怕。 觉得自己身体里某种东西正在被抽离,被人拉走了。这一刻,我真就感觉到自己可能离死不远了。 就在极度挣扎的时候,忽然耳边听到有人在摇拨浪鼓,很清脆的声音,叮叮咚咚的。我马上反应过来,是解铃!紧接着眼前出现了白光,自己也能动了,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黄云心担心地抱着我,旁边解铃在摇拨浪鼓。 “刘海洋你怎么了,别吓我啊。”黄云心脸色煞白看着我。 我抹了把脸,虽说劫后余生,还是心慌的不行,说了声“我先走了。有什么话再说。” 然后赶紧脱梦而去。 第三百五十二章 情绪失控 接下来几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的状态非常不好,首先是怕冷。现在初冬季节,确实也冷,但我从小火力旺,大冬天穿个单衣也是等闲,可这个冬天,裹着大棉袄出去还瑟瑟发抖。 然后是手脚发凉,从室外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放在暖气上回热,要不然血都是冷的。 还有一件事,我好像得了老年痴呆,经常取什么然后忘了,傻愣愣站在那半天,我要干吗,哦,对了要拿东西,拿什么东西来着? 出门忘个钥匙都是正常操作,有一次我站在车旁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后来才想起要开车出去,一摸兜,车钥匙拉在家里,想回家吧,家钥匙也忘了。 幸亏新按了个指纹锁,要不然连家门都进不去。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我好像不会写文章了。闭着眼都能组成语句的文字,突然变得陌生,怎么搭配都不得劲,写出的句子怎么读都不通。 文字搭配在一起的情节,怎么设计都不连贯,总而言之,一片陌生。 我枯坐在电脑前,一天时间能挤出一千字都算是高效,后来还发生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有一天码字时看着满篇文字,竟然一个都不认识,每个字都极为陌生,像得了很严重的阅读障碍症。 我真是害怕了,难以想象如果以后自己无法码字,甚至无法读书,人生会变成什么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是不是太累了?索性停笔几天,早晨开着车出去钓鱼。裹得厚厚实实坐在水库边上,垂下鱼线,一天也钓不到几条鱼。 钓鱼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哭笑不得。大白天的,阳光很好,而我昏昏欲睡,裹着棉袄打盹的时候,突然有人说:“老爷爷,这个水库可以随便钓鱼吗,收不收费?” 我回头一看,是一对儿小情侣,问路的女孩也就是二十出头。我有点恼火,我有这么老吗? 旁边小伙儿白了女友一眼,呵斥“会不会说话”,然后对我和善说:“叔叔,你别见怪,我女朋友不会说话。” 把他们打发走了,我用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观察了一下,里面的人萎靡不堪,眼圈发黑,双目中还有些血丝。 哪像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整个一五十岁大叔。 不对啊,我不像钱三串有女朋友,夜夜笙歌挥霍无度,我当了多少日子和尚,怎么也这么一副肾虚的德性。 我挠着头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状态确实不对劲。好久没有做清醒梦了,睡眠质量奇差,不至于像钱三串那样一晚上起夜四五次,但经常无缘无故就醒了,下半夜两三点睁着眼睛,愣是睡不着。 不对,肯定哪不对。 我和钱三串、佳佳还有孟果,我们有个小群。此时,在群里我艾特了钱三串,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钱三串带着一股气,说他媳妇嘴没把门的,把他的糗事都说出来。 “老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能讳疾忌医。有病了咱们就得治,前列腺炎也不算啥大事,不行你和老陈交流交流经验,他是老前列腺了。” 钱三串情绪不高,挨着面子不好意思喷我,哼哼哈哈的应付着。 “我最近好像也出了问题。”我把自己这段时间的不良状态细细说了一遍。 佳佳在群里浮出水面:“咱们仨好像都遇到问题了。哥,那天我和老钱分析这个事。你说会不会和清醒梦有关系?” 我心里一紧,问怎么回事。 佳佳说:“前两天,我和老钱托人介绍,看了个很有名的老中医。老中医很厉害,有半仙之体,给我们两人摸过脉,然后直皱眉头,说我们阳火虚弱,都是肾虚,气滞血瘀贯穿始终,郁阻为标,病久兼见肝郁气滞。” “啥意思呢?”我问。 佳佳说:“老中医说人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两个肩膀各有一把。火烧的旺人就精神,邪魔外道不敢近身,反之火弱了,那些病啊阴气啊就来了。我和老钱身上三把火苗现在灭了一把半,比平常人都要虚弱,现在仅仅是开始,如果继续往下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说没说原因。”我急着问。 “老中医判断是我们两个年轻无度,但我觉得是清醒梦的原因。”佳佳说:“毕竟我们做清醒梦这件事,没和老中医说,他做不出这方面的判断。” “和清醒梦有什么关系?”钱三串发了个不悦的表情。 佳佳说:“我查了一些网上的文献,有的帖子说得特别可怕,说清醒梦的本质其实是让人出阴魂,身体是一把锁,总做清醒梦,等于总是打开和关上这把锁,开的松了,火就不旺了,以后大病小灾的不断。而且最可怕的是,我查了一些历史资料,咱们国内十几年前在论坛上就有人开始大肆传授清醒梦了,但我查过发帖记录,这些人大部分在五六年前就销声匿迹。他们都哪去了呢?“ 我有点起鸡皮疙瘩,心怦怦跳,想起自己在清醒梦里差点挂了,如果不是关键时候解铃摇动拨浪鼓,可能真就回不来了。 “哥,清醒梦咱们还是不做为好,我打算金盆洗手。”佳佳说。 “胡闹,我们一步步走到现在容易吗?就这么放弃了?我做不到。”钱三串不满意:“而且我要靠清醒梦写小说,没有灵感对于我们写手来说,还不如死了算了!对不对老刘?老刘正在连载关于清醒梦的小说,不让做梦,他还写什么?这不是砸我们饭碗吗?” “老钱,你讲点理行不行。”佳佳有点不高兴。 钱三串发出一连串怒气冲冲的表情:“人家媳妇儿都支持自己老公的事业,做好贤内助,你能干什么,就会拆台吗?” 我一看不好,两口子在群里怎么闹起来了,那就没意思了。 佳佳比较识大体:“哥在这儿,我不和你吵,我下了,清醒梦你爱做不做!” 佳佳头像一灰,果然下线了。钱三串还不依不饶,怒气难平,在群里发着语音:“老刘,我不会再屌佳佳了,女人不打上房揭发!现在骑着我脖颈子拉屎。我爱你,你说啥是啥,我不爱你,你他妈是个啥!” “钱三串!”我生气了,也发出语音:“你怎么了这是,这样的话少说。赶紧去哄哄佳佳。” “谁爱哄谁哄。”钱三串头像一灰,也下了线。 我从兜里哆哆嗦嗦摸出一根烟,水库周边温度很低,几次打火机都擦不着火。这时,手机突然接到一条信息。 拿起来看,是夏日梦发过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刘海洋,清醒梦的五级测试就要开始了,有没有信心通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接待员 夏日梦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清醒梦的规则里确实有这么一条。 在早期清醒梦的学习中,前辈们经常灌输这样一个概念,清醒梦的修炼五级是一个大门槛,相当于高考。 过了五级,等于进入大学,将开启新的梦境篇章,所接触到的知识和技能,是五级以下很难想到的。 具体怎么回事,谁也没详细说过。关于五级的印象,我仅仅停留在五级以前只能在私人梦境里玩,五级以上可以联机进入公域梦。 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们早已做到,现在我手头就有两三个公域梦,所以对五级测试不上心。 我犹豫一下,对夏日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想退出清醒梦领域,以后再也不碰了。 夏日梦没有表示惊讶,反而非常理解:“程序员,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我叹了口气,把最近身体状态极差的事情告诉他。夏日梦道:“那你就更要来了,五级以上并不是你理解的那么简单,只是公域梦和私人梦的区别。五级以上是全新的领域,其中有一点就是治疗清醒梦后遗症,维护个人的精神系统。这个非常重要!” 我一听就心动了,他这么一说,不参加还不行了。 夏日梦道:“五级测试都在线下进行,凑够六个名额为止。你如果放弃了这一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我赶紧道:“夏前辈,我报名。” 夏日梦把我的名字记下,说了两句就下线了。等他走了,我越琢磨越是不对劲儿,这不是饥饿营销嘛,名额有限,抓紧报名。 算了,夏日梦不会坑我的,报了就报了吧。 我又和钱三串联系,钱三串说,清醒梦群里也通知他了,他也报了名。 “不过,”他迟疑一下说:“佳佳没报。她说再也不想碰清醒梦了,哪怕群里说下大天她也不会再碰。” 我心中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石头堵在胸口,叹口气说:“那就算了吧,咱俩先去看看。真要有好的办法能解决身体问题,回来我们再教她也不迟。” 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和钱三串去参加这次线下的清醒梦五级测试。 大概过了一个礼拜,群里通知下来了,参加五级测试的人员,务必在后天前往东北丹市集合。 丹市是临江小城,不算很大,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次测试安排在那。人家咋说咋是,只能听从安排。 这个星期我的状态愈发不好了,身上发冷,坐在那发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晚上睡觉也睡不好,出现了起夜的状况。 偶尔做一次清醒梦,醒来后像是夜里徒步跋涉了一百公里,那叫一个累,脑子嗡嗡响。 前些天我还犹豫去不去参加这个测试,现在是非去不可了。 我收拾好行囊,坐着高铁,大概三个多小时到了丹市,先住了下来。钱三串当晚赶到,我们碰头集合。聊起这次测试,都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概念。 群里把参加测试的六个新人,单独拉了个群。 别看我和钱三串经历了这么多,在群里论资排辈只能算是新人。 群里通知,明天下午,在临江公园一家叫曼岛咖啡馆的地方见面,直接去包房201。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好好休息,没有出宾馆,下午的时候,我和钱三串结伴同行找到了曼岛咖啡馆。 到包房的时候,屋里已经坐着四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彼此没有说话,都面色不善。有玩手机的,有发呆的,有抽烟的,见我们来了也不以为意,更没有打招呼的。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捡了靠窗的偏僻座坐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没有人招待。屋里六个人,包括我们都有点焦作难耐, 有个四十来岁的秃头大叔,把烟灰缸重重一顿,发出巨大的声响。屋里几个人只是冷冷撇了一眼,谁也没惊讶。 秃头大叔抽着烟说:“他妈的,叫我们来又不招待,什么意思?喂,你们几个喝不喝咖啡,我先点了。” 没有人搭腔。 秃头大叔乐了:“我也看了,学清醒梦的人都是他妈的神经病。”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们看过去。门外进来一个女孩子,二十来岁,长得相当漂亮,满头的小脏辫,第一眼看过去,我还以为是小妖鹿,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仔细去看,原来是个很陌生的女孩,打扮的十分花枝招展,身上的饰物和妆容实在太艳丽。眼皮是银色的眼影,脸颊上扑着细小的银粉,嘴唇轻轻一抹,却有种别样的艳红。两个耳环硕大,脖子上还挂着细细的金链子,别人挂金链子俗不可耐,可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高贵。 这么说吧,这些饰物和妆容几乎充斥着她上半身每个空间,走起来环佩叮当,不知是手镯响还是戒指响。 这个女孩如此打扮,并不艳俗,反而男人看了疑惑,会激发出一种强烈的征服欲,蠢蠢欲动,小腹间热气横流,口水往下淌。 “呵呵,大家来的真早。”来的这个女孩轻松打着招呼,“我是这次五级测试的接待员。专门来接待大家的。” “什么时候考试?赶紧的,我们大老远来的。”秃头大叔洋洋得意冲我们甩眼神,觉得怼了这个女孩,自己挺帅。 我们都默不作声,冷漠无表情,没有一个回应。 他讪讪地笑了笑。 “哦,简单先自我介绍一下,”女孩说:“我在群里的id叫白好。” 我和钱三串一开始没做反应,等听到这个名字,嘴都长大了,惊得说不出话。 白好笑了笑,目光聚集在我们两人身上,眼神意味深长。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眼前这个女孩就是梦里那个运动健将白好。 很难把眼前的女孩和梦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 “你是白好?”秃头大叔瞪着眼睛问。 “如假包换。”白好笑颜如花。 秃头大叔激动地说:“白前辈,我是亮亮啊。有一次我陷在清醒梦里出不来,是你把我带出来的,我还上过你的几堂课呢。”憾凊箼 秃头大叔的id叫亮亮,刚才的态度还猥琐至极,听到白好的名字后,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知道你。”白好点点头,目光扫过我们:“你们每个人我都了然于心。接下来对一下名字,然后大家离开这里,车已经在外面等好了。测试场地并不在这儿。” 钱三串突然伸出手:“我有疑问。” 白好笑了:“你叫钱三串,对吗?有疑问保留,一会儿对过名字就可以上车。不愿意去的,现在可以退出。” 第三百五十六章 独特的生命体验 奇先生打了个响指,跳得一身香汗的白好走过来,纵身一跃跳到沙发上,盘着一条腿坐在奇先生身边。 “累不累?”奇先生问。 白好笑了笑,摇摇头。 奇先生道:“白好是市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从小就喜欢舞蹈,你们刚才看到的表演,从设计到音乐,再到舞蹈编排,全都是她一个人做出来的。这才是艺术。” 白好道:“下个月我应邀到亚特兰大去参加音乐节,这是我带给全世界的一场艺术秀。我就是要告诉全世界,我们国人不是现代文化的荒漠,也有探索未来的创作自由,更有表达自我的艺术造诣。你们说,这场秀能不能震动世界?” 钱三串苦笑:“能不能震动世界不好说,反正把我们都震住了,我到现在还没从刚才的场景里出来。” 奇先生大笑,忽停下笑声,一本正经地说道:“程序员,钱三串,我知道你们都是作家,是写文章的。细说起来,也是艺术的一个门类。” 钱三串自嘲般的苦笑:“我们算什么艺术,讨口饭吃罢了。” 奇先生道:“别看我不写文章,但也知道文以载道的道理,文字是表达自我的一种工具,更是探索认知前沿的武器。你们想不想写出想象力丰富,震动世人的小说呢?”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我说道:“这恐怕是所有写手的梦想。” 奇先生道:“我拜读过你们两人的作品,在我看来,你们两个都是极具天赋的作家,都可以在文学史记下一笔的人物,为什么现在还没起来呢,一直苟苟且且的。” “没这个命呗。”钱三串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天生穷命,怎么折腾都起不来。或许等我挂了多少年之后,后人才知道我小说的魅力吧,就跟曹雪芹和梵高似的。” 奇先生摇摇头:”名和利都是外在追求,是水中月云中烟,你们写东西目的应该是向内求,要追求内在的超脱和创造,名利自然都会来的。” 他随即吐出一口烟圈:“你们知道白好是怎么创造出刚才那场秀的?” 我和钱三串没说话,一起摇了摇头。 奇先生笑:“暂时留个谜。亮亮。” 秃头大叔亮亮抽着雪茄正盯着白好的两条腿沉思,猛地叫醒,赶忙道:“奇老大。” 奇先生道:“亮亮,你是在互联网做主播的,是吧?” “嘿嘿,我能讲故事,直播间都是些穷哥们,他们爱听,我也爱讲,恰两口烂钱呗。”亮亮说。 奇先生道:“如果我给你提供独特的生命体验,能让你感知到从来没人讲过的好故事,你再把它说出来,相信你直播间里的人气还能往上升。” 亮亮笑:“那敢情好。” 奇先生点点头,然后又对着六六和开心聊天,最后和六个新人说了一圈。我惊讶地发现,奇先生对线下我们每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知道每个人的需求点。他的语言功力又很深,说出之后就能让人动心,没办法拒绝。 奇先生道:“刚才我卖了一圈关子,怎么才能满足你们向内求的愿望呢?今天晚上,我将为你们提供一次独特的生命体验。这也是白好获得灵感的方式。那就是,做梦。” 亮亮道:“我们平时做梦不少了,而且经常做清醒梦,不算稀奇。” 奇先生笑:“这次的梦境和以往的清醒梦不一样,你们以前都在五级以下,今天晚上我让你们领略五级以上的精彩。那是真正的神迹,人类创造思维的巅峰!人活一世,你们难道就甘愿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体验过就过去了?” 不得不承认,奇先生口才了得,加上环境渲染,我承认自己真动心了。 奇先生摆摆手:“大家来到这里,首先不要紧张,这里没有任何测验。所谓的五级测验,就是带领大家来一次超凡出众的生命体验。你们每个人有所得有所悟,就表示测验成功了。对了,你们困不困?” 我们六人面面相觑,说实话,经过晚上这么一折腾,每个人都很精神,不怎么犯困。 奇先生打了个响指,时间不长,门外走进来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孩,装扮上看像服务员,手里端着盘子。 盘子上是六个小药杯,每个也就拇指大小,黑色杯身,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服务员走着猫步来到近前,小心翼翼把六个药杯放在我们面前。大家互相看看,没人动手,谁也不知道葫芦里是什么药。 “这里不是药。”奇先生看出我们的顾虑,解释说:“这是助眠的褪黑素,德国产的最新工艺,里面没有任何对人体有害的成分。小五,没给我拿一杯啊。” 漂亮服务员俨然一笑:“怎么会没给你准备呢。”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比较大的药瓶。 奇先生接过来递给我们看,上面都是看不懂的外国文字,不知是不是德文,一个字都不认识,密密麻麻一片,可能是成分表。 奇先生扭开盖子,喝了一口。嘴里随即“嗨”了一声,手脚摊开靠住沙发,缓缓闭上眼睛,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 亮亮喉头动了动,拿起眼前的药杯,一口喝干,嘴里吧嗒了两下,也靠在沙发上。 剩下我们几个彼此看了看,陆续拿起药杯。我还是顾虑重重,不想把什么不明不白的液体弄进自己身体里。 我看着对面的钱三串,苦于不能对话。钱三串看着手里深黑色的药杯,一仰脖倒进嘴里,然后冲我点点头,那意思是可喝。 其他人都喝了,我长叹一声,拿起药杯也一饮而尽。 药液有一股淡淡的水果香,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挺好喝。我眼皮子有些发沉,身体里的精气神像是被抽走了,只是顶着一坨肉而已,重重扔在沙发上。 所有人都躺好了,四肢摊开,仰面朝天,大厅里光线幽暗下来,五颜六色的光芒在天花板晃动,模模糊糊好像到了九十年代的歌舞厅。 朦朦胧胧中,看到白好端着一样东西放在中间的桌子上,竟然是一盏古灯。两头细中间粗的灯罩,下面是灯座。灯罩是纱蒙成的,里面隐隐有东西在燃烧,冒出股股白烟。 烟雾钻进鼻子,感觉一阵阵酥麻。 “此物名为曼陀罗香,”奇先生声音幽幽飘来:“会引导我们进入五级以上的清醒梦领域。那里是神之领域,是人类思维的巅峰。” 第三百五十七章 神迹 曼陀罗香?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没来得及细想,我便昏昏沉沉睡着了,朦朦胧胧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无法确定是梦境还是现实,亦或是某种幻象。我看到大厅竖起了七八根巨大的石柱,这些石柱呈深黑色,表面遍布复杂纹理和文字,高度完全可以刺破天花板,但整个场景并没有坍塌,依然和谐共存。 奇先生走在这些石柱中间,不断绕来绕去,挥手而动,他每越过一根柱子,整个大厅的色调和情感就会发生一次改变。 我有过坐船出海的经历,只要越过潮水的交界线,海的色彩就会难以置信地发生改变。眼前的石柱阵也是如此,奇先生走过一根柱子,大厅空气的颜色就变化一次。最诡异的是,情感体验也在变化。 我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体验,比如他越过第一根黑色石柱,我的心中一股脑涌起一阵无法形容,让人飘飘欲仙的愉悦感。 等他越过第二根柱子,这种愉悦感又变成了揪心一样的痛苦。 等他越过第三根柱子,又感受到一种力量,活力和精神充满了我整个身体,感觉身上的细胞都在膨胀,巨大的原力在身体里流动。 我如同淹没在颜色和情感编织的大海里,任由沉浮。 这时我基本上可以判断,自己是在梦里。 为什么这么说呢,做过梦的都知道,有时候梦境不恐怖,没什么可怕的元素,可你偏偏就感觉害怕。 那是因为,梦里先有了情绪,然后才出现情节。也就是说,先感觉害怕,然后再有了可怕的元素。 梦境除了激发人的记忆和创造力,更深层次还会激发人的情绪。 此时此刻,我的情感随着奇先生的操作而上下起伏,或悲壮,或痛苦,或愉悦。 我沉浸在这片难以描述的情感海洋里,某一个瞬间突然顿悟了。人的最高体验其实是情感,是脱离了五觉视听嗅味触的。 我想到了,小说如果一直停留在表面的文字,玩一些技法和套路,却失去了触发人情感的能力,那么这部小说始终不入流。 真正的好小说,有句话形容的好,没有技巧都是感情。正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我在这个梦里,一边沉浸在变化的情感里,一边引发了某些深层次的思考,思路清晰,心知肚明,似乎无比通透,立地成佛。但是我明白,一旦从这个梦里醒来,所有思考的结晶便会烟飞云散,失去了神性。 所以我必须要尽全力记住当下的思考和感受,把它牢牢刻在记忆深处。 我在情感和思考的洪流中随波逐流。 我希望这次体验到此为止,因为当下的思考实在太多,要记住的东西爆炸了一样。如再有什么冲击力强的东西,我怕自己会彻底遗忘,甚至迷失在梦里。 这时场景真的变了,没来及思考,我脱离了大厅,飘飘渺渺不知在什么地方。 周围一片深邃的黑暗,前面立着一尊巨大的远古神像。神栖息在黑暗的深处,那目光无法看到的地方。它肯定存在,但我的眼睛看不到。 只感觉到神有一道强烈的目光在注视着我。 我既盼望看到某种神迹,又下意识保持清醒,想记住这一切,真的好辛苦。 参加这次测试的六个人应该都在,他们环绕在神像周围,隐秘在黑暗里。我们在对着神像进行冥想和沟通。 渐渐的,我处于迷离状态,看到了小妖鹿,看到了常茵茵,甚至看到了黄云心和段巧。不知为什么,也看到了老王花店。 为什么会看到这个糟老头子?我明白了,奇先生先前燃烧了曼陀罗香,而在我的记忆中,全国唯一培育曼陀罗花的人,就是这位老王头。 此刻在梦里,他和胖女儿正在花圃育花,地上开满了妖异的曼陀罗花,空气散发着微小的花粒,犹如一个又一个的毒素。我下意识捂住鼻子,可还是被淹没在花海里。全身上下开满了花瓣。 我看到自己胸口正中央长出了一朵曼陀罗花,呈深黄色的放射状,它妖艳,散发着诡异的清淡气味,几丛花瓣犹如尖刺向外延伸。 下一秒,我晕了过去。 犹如狂舞猝然止息,一片喧嚣和热闹归于宁静,我睡得像个孩子,既有觉知,又在沉睡。 再醒来时不知过了多久,我翻身坐起,在一个黑不隆冬的房间里。我愣了一愣,茫然不知在什么地方,像是宿醉之后的糊涂。憾綪箼 我突然一惊,想到了什么,赶忙从床上下来,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深黄色的土地,荒芜的村庄。这不是梦,是现实。 我站在欧洲风格的大落地窗前,看着农村冬日的荒芜景象,有种极为错乱的时空感。 身后传来敲门声,我趿拉着拖鞋打开门,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保姆,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放着各色点心和豆浆。 “你醒了?可以吃饭了吗?”她笑颜如花,我看呆了。 她笑得更厉害了,进了房间,把早饭放在窗旁的桌子上,然后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腿前,轻轻前倾身子给我,轻声问:“你还有什么吩咐?” 我心跳剧烈,这个瞬间理智占据了上风,咳嗽了一声:“没有了,我先吃饭吧。” “吃完饭再叫我,老板要和你谈谈话。” 她说的老板是奇先生,我点点头。 我大快朵颐,昨晚这场梦几乎耗尽了体力和精力,像是一晚上跑了个半马。肚子饿的咕咕叫,等吃完饭,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这人存不住事,一直琢磨着奇先生要和我谈什么。我擦擦嘴,简单洗了把脸,出门叫过保姆,让她带着我去见奇先生。 我们上了三楼,进了一个房间,进去后,是一间书房。 奇先生一个人穿着唐装,正在桌前挥毫濡墨写着毛笔字。 我走过去看,他写的并不是古代诗句,而是非常现代化的句子,“艺术使自然更完美”。该怎么说怎么说,奇先生这一手毛笔字相当有造诣,笔走游龙,流畅无比,神韵跃然纸上。 “程序员,我这字怎么样?”他停下笔,观赏着自己的字。 “我想起一句诗。”我说:“兰亭茧纸入昭陵,世间遗迹犹龙腾。奇先生的字很明显是师从王体,带有王羲之的风骨。” 奇先生被我捧得仰面大笑,眼睛里满满的星光。 “你这个程序员啊,还得说你们文人,夸人夸到骨头里,听着就那么受用。” 第三百五十八章 奇先生的信念 奇先生邀我上座,亲自泡了茶,问我昨晚的梦境经历怎么样? “太棒了,”我说:“我感觉以前的梦都白做了,从没有过如此美妙的人生体验。” 奇先生笑:“那么我的提议呢,你考虑的怎么样?” 我愣愣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提议。奇先生道:“我将发动整个清醒梦群的资源,配合你的小说,来一次大规模的文化宣传,宣导清醒梦,让更多的年轻人加入我们的队伍中。” 我没有一口答应,反而顾虑重重,嘬了一下牙花子鼓足勇气说:“奇先生,清醒梦有时处理不当,会非常危险。而且我还有个顾虑,如果年轻人沉迷在梦境里,忽略了现实,不想奋斗了,那怎么办?” 奇先生看着我,表情很严肃。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很有些威严,长得又面带桃花,看上去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给人的感觉是,认他当老大,是理所应当的。 不得不说,奇先生身上有种气场,自然而然就受别人爱戴。 他忽然呵呵笑了笑:“程序员,你是写小说的,对于时代的把握要更敏感,我问你,如今年轻人当中主流的文化是什么呢?” 我有种坐在教室里,被老师拷问的压力。擦擦头上的汗,摇摇头说愿闻其详。 “躺平。”奇先生道:“还有个关键词,叫摆烂。为什么呢?很多人都发现,像以前那样奋斗已经没用了。再怎么奋斗,社会资源就这么多,早已分配完了。再加上手机和短视频的流行……”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重重往桌上一拍:“手机其实就是个发射器,专门干扰你的气场和思维能力!刷手机刷多了人就傻了,比如以前很容易的深阅读现在都做不到。我们应该唤醒年轻人内在的精神,重新激发他们的创造力和思维能力!” “那只能靠清醒梦?”我狐疑地说。 “清醒梦只是入门的一种方式,你可以把它当成类似冥想打坐之类的精神修行。等年轻人进入门槛,后面我还有一系列操作。我推广清醒梦,并没有私心,只是为了激发人类的创造力和精神力。人如果失去了联想,世界会变得多么可怕。” 他说的动听,我一时也评估不出深浅,沉默着不说话。 “哦,对了,”奇先生想起了什么事:“你以前有个女朋友,也是写小说的,叫刘丹丹,对不对?” 他说的是小妖鹿。 我马上心跳剧烈,赶紧点头。他忽然提起这个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奇先生道:“很早以前,在我刚刚进清醒梦这个领域的时候,是在网上找帖子学习。当时还拜了个师父,你可能没听说过,此人的网名叫kkk。他是国内最早提出清醒梦概念的人,并开创了普通人也可以学习的一整套体系。他也是最早建立清醒梦群的群主。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导致清醒梦群开始分流。他有个最心爱的徒弟因理念不合,而产生了内部争斗,当时差点酿出惨案。”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抽出一根烟递给我,自己也点燃一根。 “kkk有个女徒弟,id名叫真理子,听着像岛国人吧?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确切身份。就是她先挑起事端的,说清醒梦是直通神域的修行方式,还自诩为圣女。其后,她另创一条分支,取名叫修梦兄弟会,以创造梦魇、制造梦境怪物为己任,彻彻底底黑化了。” 奇先生看我:“现在你知道刘丹丹的情况了吧。” “小妖鹿……”我喃喃地说。 奇先生点点头:“真理子是女人,所以她招收的徒弟基本上都是女子。她说女人的情感比起男人更充沛,内心更细腻,情绪也更加不定,只有这样才能激发出清醒梦的内在潜质。对了,你和白好先前进入玩具熊的酒店梦,其实就是这个兄弟会的产物。” 我大吃一惊:“不对,是王小丹吧。” 奇先生掌握的资料,明显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丰富,他笑了笑:“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王小丹好不央的为什么会死在宾馆里?因为她被修梦兄弟会盯上了,被真理子盯上了。玩具熊的酒店梦,就是兄弟会高手激发出王小丹潜意识里的执念,所产生的。很有可能,这个高手就是你的前女友,刘丹丹。” 我听得心潮澎湃,没想到还有这个隐情。 奇先生道:“我们的清醒梦是kkk大神建立的官方群,是唯一的正规群,我们不会去挑战人类伦理底线,不会违背公序良俗。而真理子领导的修梦兄弟会,则是我们的敌人,是彻底黑化的组织。我们有义务向普通人做正确的导向。”ganqing五.com 我呼吸都困难,手都在抖,“我,我能行吗?” “放心。”奇先生重重拍着我的肩膀:“清醒梦群的高手,哪行哪业都有,但像你和钱三串这样有大文采的,特别少。我们需要你,清醒梦需要你,年轻一代需要你。” 我压得都喘不上气,苦笑说:“你太高看我了。” 奇先生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窗外飘起雪花,他的身影孤独而孓立:“目前形势还是很严峻的,想改变这个时代,想对抗敌人,何其之难!但我相信,我们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他快步过来,紧紧握着手:“程序员,同志,这个重担交给你了。” 我激动的浑身发抖,自己一个臭码字的,连搬砖的都算不上,居然能肩负如此伟大的使命。 从奇先生屋里出来,我还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自己房间,半天回不来神。 奇先生说得很好,我能感受到他澎湃的使命感,但心底还是有一丝闪念的狐疑。靠清醒梦这种方式来激发创造力,总感觉有点不靠谱,但怎么不靠谱,对于奇先生这套理念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当天下午,我们安排离开了别墅,奇先生宣布,所有人都测验成功,全部晋升到五级。 离开并不像来的时候是大家一起的,现在是分批走,一辆黑车安排我独自一人离开了荒芜村子。车窗同样是拉下来的,看不清道路。 这也是我心念动摇的地方,如果真是正大光明,激扬澎湃,何必搞的这么神秘? 到了市区,车子把我放在路边,我第一时间给钱三串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五级以上是不同的科技树 我在路边等了很长时间,才和钱三串沟通上,他被送到了另一个地点,正打车过来。 我们见面后,溜达到了鸭绿江边,黑黑的江水流过。天冷,岸边零星有些人,气氛有些压抑。 钱三串穿着风衣,双手插着兜,嘴里叼着烟,一阵江风吹过,烟雾迷乱。他整这死出,跟拍电影似的,真把自己当高仓健了。 “奇老大找我单独聊过。”他吐出一口烟圈。 “嗯,他也找我了。”我说:“看来我们六个人,他都单独见过。” 钱三串道:“我们聊得很深入。我重点询问了一下,现在出现的身体状态,怎么才能恢复,是不是真的要从此戒了清醒梦。” 此事也关系到了我,当时怎么就忘了问奇先生,还得说钱三串,一直想着这件事。 “奇老大说,那些症状其实都是清醒梦耗神所致。梦是出阴神,无意识的梦境也就罢了,如果有意识去做梦,做成了清醒梦,会极大消耗阴神。所以我们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弱。” 见我不说话,他想了想说:“我的理解是,我们一直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维持着清醒梦,这肯定不行。什么时候生命力耗光了,我们就完了。” 我说出自己的想法:“老钱,我们非要做清醒梦吗?” 钱三串看着我,把烟头弹掉:“老刘啊,你说这话以前我可以理解,但是昨晚我们见识了奇先生展现出来的奇幻梦境,你还这么说,我就有点瞧不上你了。你我都是写小说的,咱不扯那么大,为了什么艺术,单就说码字糊口多赚读者吧,写的东西如果平庸充满了陈词滥调,谁看呢?我们要向内求,开发自己的创造力,写别人没写过的东西,才可能出人头地,甚至开门立派。” 他说这一点,是我最动心的,最无法割舍清醒梦的原因。 “没有清醒梦,难道我们就写不了东西了?”我苦笑反问。 “能写。但有个前提,你我都是天赋异禀的码字天才,但你和我是吗?眼瞅着三十而立了,写小说也有六七年了,凭着你我的资质才写出这么个德性,一群垃圾骑在我们脖颈上拉屎……过了三十岁,人的创造力和精力往下坡路走!此时不拼一把,等着七老八十写不动的时候,才想着努力吗?”钱三串非常激动,侃侃而谈:“清醒梦不是什么违法的事,它是一种开启心灵的方式,你不要有偏见。”んttps:// 我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让他说的好沉重。 钱三串说道:“关于身体状态的事,奇先生告诉我,那都是五级以下的烦恼,过了五级,精神就会进入新的层次,会对清醒梦乃至生命,有了新的感悟,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说了半天,我也没听出怎么解。”我闷闷地说。 钱三串道:“以后再做清醒梦,我们可以不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反而可以在梦中得到滋补。” 我眼前一亮,精神振奋起来:“怎么整?” “需要曼陀罗香。”钱三串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黑瓶,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他摇了摇瓶子:“奇老大告诉我,以后睡觉的时候焚此香,会极大减少自己生命力的消耗。” 我心脏狂跳,想起剑异思千的香炉,当时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焚烧曼陀罗香用的器具,现在还收藏在我家里。 剑异思千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曼陀罗香的此等用途?一定是肉半斤告诉他的。 我说道:“这个香只是减少消耗而已,那如何滋补呢?” 钱三串笑了笑,看着我,表情有些神秘。 “有什么就说什么,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不满意。 钱三串道:“奇老大介绍了滋补的方法,但有点违背你的世界观,说出来怕你有想法,还是算了吧。” 我让他赶紧的,别废话。 钱三串道:“梦里的损耗还是要从梦里求。世间能量是一定的,不是减少也不会增加,只有流动……” 我吸了口气冷气,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地说:“从别人的梦里拿?” 钱三串猛地一拍手,“你小子这脑瓜真是可以,说得不错!我们的生命力要从别人的梦里拿……具体的方法是……” “老钱,这么做是要损阴德的。”我摇摇头:“我不会这么干。” 钱三串本来兴致勃勃,被我这么一抢白,顿时兴趣全无:“这不是杀人,也不是损人利己,你不懂,梦境的规矩是很奇特的。里面自有它的机制……” “非礼勿取。我劝你也别做。”我说道:“我总觉得奇先生那套理论有点问题,可总也想不明白症结所在,你现在这么一说,我算明白一些了。奇先生想让我通过小说来宣扬清醒梦,让更多的年轻人进入这个领域。依我看,此事要好好慎重一下。” “行了,我不和你多说了,”钱三串道:“奇老大说过,突破了五级之后,每个人的清醒梦之路都会不一样,各有各的科技树,没必要非得绑在一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当然了,平时咱们还是好朋友。还有,你不写清醒梦,我来写,这已经列入我的写作计划了。” 我哼哼了两声:“你随便。我把《清醒梦笔记》连载完,就彻底退出清醒梦的圈子。我有预感,奇先生野心不小,如果跟着他瞎胡闹,迟早要出事。” “这些话不说了,”钱三串道:“你把老王头花店的地址给我。” 我愣了,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脸色不自然,干笑了两声:“啥老王头,你说的啥啊。” “装,跟我装?!”钱三串眯缝着眼睛看我:“你认识一个开花店的老王头,他专门培育曼陀罗花,对不对?”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跳得好快,盯着深黑色的江水,半天没说话。 “老刘,曼陀罗香以后要常备的,奇老大给的这些不禁用,可能一个礼拜就光了。你不想看着我,因为做清醒梦耗尽生命力做到死吧?” 我犹豫了好半天,还是摇头:“老钱,不是我不给你,一个是老王头说过他不再培育曼陀罗花了,这花害人不浅。再一个,靠吸这种花香来做梦,我总觉得不是正途,是要出事的。还是算了吧。” “你别说这些废话,就问你给不给。”钱三串目光炯炯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坚定摇摇头。 “好。”钱三串点点头,用手拍着我的肩膀:“你还是我兄弟,我不会为难你。”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老王头开花店的?”我纳闷地问。 “告诉你吧。”钱三串说:“昨天晚上我们集体做梦,在那里大家一起参拜了神像,你还记得吧?” 昨夜梦中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浅了,大部分神性和细节都已忘却,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 钱三串看着我,一字一顿说:“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的意识全部连通在这个梦里,我看到了你们每个人的梦。” 第三百六十章 老钱失踪 “什么意思?我们每个人的梦你都看到了?”我惊讶地问钱三串。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奇老大说我是难得的清醒梦奇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观照所有人梦境,这个本事只有极少数的高手才能做到。我如果放弃清醒梦,那太可惜了,或许我日后的成就会很高呢。就是在你的梦里,我看到了老王头和他女儿开的花店,他们在苗圃里种植曼陀罗花。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我摇摇头对他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钱三串紧紧盯着我,好半天感慨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 接下来,我们留在丹市玩了几天。头一次来这里,总要玩两天。加上我们,本来有六个新人,可在丹市这些天,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大家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而已,没什么惋惜的。 晚上回到宾馆,钱三串邀请我一起睡觉,他来焚香入梦。我对曼陀罗花始终保有一定的警戒心,而且对清醒梦也没以前那么大的热情了,所以拒绝了他的邀请。 我暗暗下定决心,小说完稿后,彻底断绝与清醒梦的关系。 这天早上,我刚醒来就接到一条信息,是钱三串发来的,说他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回家了,让我自行安排行程。 他都走了,我还在这儿干屁。马上退了房,买了最近一班高铁,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仔细考虑过身体状况,靠钱三串那一套指定不行,那是饮鸩止渴,还要自己想办法。一个是断绝清醒梦,能不做就不做,再一个是加强锻炼,早起早睡,实在不行我也找个中医抓服药,调理调理。 到家之后按照计划行事,才发现真是想简单了。光说早睡早起这一条吧,几乎就做不到,现在天愈加冷了,早上五点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冒着寒风出去跑十公里,简直是对人性最凶狠的摧残。 坚持了几天就坚持不住了,爱谁谁吧。小姨帮我找了一个久负盛名的老中医,中医摸过脉之后认为问题不大,给我开了一大堆中药汤,回去慢慢调理。 身体开始恢复,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精神头虽然还有些萎靡,但比前一阵子强了不少。 《清醒梦笔记》第二篇稿子已经写完,说实话,我非常不满意,但目前来说,已经到我天花板了。自从断绝清醒梦,写作灵感和文字上的感觉都消失殆尽,完全靠技巧和套路硬撑出这么一篇。 编辑看完之后,发来回馈,直言不讳说这篇稿子的水准下降太多。情节老套,文笔晦涩,勉强可以过稿,但放在头版还差点意思。 编辑热切地问我,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感觉心不在焉的,我吱吱呜呜对付过去。编辑话里话外透漏出一个意思,如果下一篇稿子还是这么个水准,那么这个系列可能随时中止。 我无比焦虑。 背着手在书房里团团乱转,自己似乎得了一种可怕的后遗症,只能靠清醒梦来刺激灵感寻找文字感觉,一旦清醒梦停了,整个人就像车没了油,什么都写不出来。 这不是逼我吗?向钱三串妥协吗? 这时电话响了,佳佳打来的,她在电话里着急说:“哥,老钱找过你吗?” 我苦笑:“我们多少日子都没联系过了,怎么了?” 佳佳语速很快,说话断断续续,带着哭腔:“老钱一句话都没留,人就失踪了。都三四天了,我以为他想一个人静静,可谁都没看到他,给你打电话,你也没看到。” 我不以为意:“他都三十岁人了,又不是痴呆傻,不会失踪的,放心吧。就他那样,拐卖还得管饭,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利用价值。” “不是啊,”佳佳语气透着恐慌:“最近在传有人被骗到缅北,打电话诈骗什么的,如果骗不来钱就会抛尸荒野……” “不可能不可能,”我打断她:“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找找他吧。” “他的电话全都关机,网上留言也没有回复,我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他就是不出现。”佳佳在电话里哭着说。 挂了电话,我摸着下巴,钱三串能跑哪去呢? 我试着打了个电话,确实关机,其他办法也用不着尝试,佳佳能想到的都试过了,我再试也没用。 我坐在窗前沉思,外面是养的几盆花,冬天还开着一些绿叶。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钱三串会不会去找老王头了? 不可能啊,我当时并没有说老王头的确切地址,他上哪找去? 不对。钱三串这人很聪明,而且是社会老油条,他或许从哪个细节剖析出了蛛丝马迹,这都说不准。 我赶紧翻找电话的通信录,记得当时和老王头的女儿彼此加了好友。对了,他女儿叫什么名来着? 我绞尽脑汁,当时备份了,但是叫什么名忘了,就记得那女孩挺胖,大脸蛋子圆不轮墩的。 我背着手来回踱步,冥思苦想,终于想了起来,好像叫王晓芙。查找通信录,真有这么个人,赶紧试探着问候。 时间不长,那边有了回复,“呦呦,这谁啊,还记得我啊。” 我长舒口气,从口气上看,好像真的是她。我简单寒暄了两句,然后直奔主题,问她最近有没有人来拜访过王大爷。 “你说的人是不是长得挺瘦,身体好像不太好的样子,说一会儿话就要上好几趟厕所。” 我一拍大腿,赶紧回道:“就是他!他真找过你们?” “不是找我,是找俺爹。”王晓芙说:“我当时不在家,老爷子招待的,和这个人聊了大半天。我回来的时候,他都要走了。不过该怎么说怎么说,这个人好厉害,能把老爷子哄得眉开眼笑话题大开,也是没谁了。” “他去哪了?”我问重点问题。 “我怎么知道。”她没好气地说 我能想象到,王晓芙说这句话的时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没留下什么线索吗?”我问。 “你跑这儿破案来了,还线索,那人是你什么人?”她反问。 “我一个朋友,现在联系不上他了,家里人特别着急。” 王晓芙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突然问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的,你告诉他的吗?你怎么把我们家里的事随便往外说呢?” 第三百六十一章 曼陀罗花护送队 王晓芙质问我,为什么把她家地址泄露出去。我赶紧申辩,说真不是我透露的,这件事很复杂,和梦境有关。 “你们的事我不想管,反正他走了跟我没关系,再见!”王晓芙就要下线。 我赶紧苦苦哀求,说好话呗,王晓芙最后松了嘴,告诉我整件事她不知情,想知道朋友去哪了,你要亲自过来拜会老爷子。 只好如此了,不管怎么样,好歹是有了钱三串的线索。我把这件事告诉佳佳,意思是别让她担心。谁知道佳佳一听有钱三串的消息了,马上说要飞过来,和我一起去。 我们不在一个城市,来回折腾十分不方便,可佳佳很执拗,只好等她到了再说。 当天晚上,我翻出剑异思千的香炉,翻来覆去地看着,正胡思乱想着,传来了敲门声。开门之后,是佳佳到了,她的身后还有一人。 借着楼灯光亮看过去,是孟果。这丫头好久没有出现了,我们之间也很长时间没有沟通了。乍这么一看,有些尴尬。 我赶紧把两个人请进来,我们三人互相看着,佳佳轻声问我,什么时候过去找老钱。 “明天早上吧,我和那边已经定好时间。”我说:“没吃饭吧?我请你们先吃饭去。” 佳佳神色憔悴,站起来说不用了,她和孟果先回酒店休息。 以前我在佳佳和孟果租住的房子里生活过,本来想让她们两个住在我家里,想想还是算了,她们女孩不主动提出来,我一个男人就别抻这个头了。 第二天大早,去酒店和她们集合,吃过早饭后一起赶赴老王头的花店。老王头的店面还在花鸟鱼市,天冷了,十分清冷,门口的花都挪到了室内。 上次来还是去年,恍恍惚惚时间飞快,看着破落的门匾,不由心生感慨。那时我刚刚学清醒梦,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回想这段时间,堪称波折起伏。 我带着两个姑娘上前敲门,老王头开了门,店里只有他一人在,穿着蓝色劳保服,戴着老花镜。见我来了赶忙让进门里。 花店没有客人,冷冷清清,阳光也不好,有些阴暗。老头为我们泡了热茶。我开门见山,问他见没见到钱三串。 “见到了。”老王头说:“那年轻人上门的时候,我很不喜欢,这是不速之客嘛,没接到邀请就冒然前来。不过我们聊了聊,他很真诚,敞开心扉说了自己一些经历,我们就越谈越近乎了。” “老爷子,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佳佳急着问。 我向老王头介绍了佳佳的身份,是钱三串的女友。 “我是他的未婚妻。”佳佳脸色苍白地说。 我惊得合不拢嘴。佳佳轻轻叹口气,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们要结婚了?”我低声问。 孟果在旁边道:“刘哥,婚期刚定下来,钱大哥就失踪了。” 我有点无语,说不出什么滋味。 老王头看看我们,大概理清了其中的关系,斟酌一下说道:“那个姓钱的年轻人找我,他的主要目的是想买曼陀罗花。我很明白地告诉他,最后一盆曼陀罗花已经被买走了,我也没有再培育。这种花如果流落到坏人手里,就是祸根。我如果为了钱再去培育,那就是损阴德!我还想给老王家留点德性呢。” 老王头喝了口热茶,嘬嘬嘴说:“姓钱的年轻人当时非常失望,就要辞别。你们没看到当时他的表情,那种绝望就好像人生了无生趣一般,我当时心软了,见他要走一时嘴欠,讲了一个关于曼陀罗花的传闻。” 我们问什么传闻。 老王头道:“曼陀罗花并不是产自我们国内,最早是从阿三国度引进来的,我们这地方水土和气候都和南亚有天壤之别,所以培育曼陀罗花很困难。据我所知,十年前,国内至少有三个地方培育曼陀罗花,现在我是最后金盆洗手的,一家都没有了。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佳佳非常着急,“老爷子你说啊,我们对这个破花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想找到老公。” 老王头道:“传闻,几十年前曼陀罗花头一次引进国内的时候,当时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把花交给了花匠来培育,另一派是把花带到了深山里。” 我们大感意外,“深山?” 老王头点点头,沉浸在很久前的记忆里,“那一派的最初目的是保留曼陀罗花的原生姿态,不希望到国内后为了适应气候和土壤,进行嫁接之类的改变,那就失去原来的味道了。所以他们坚持要把几株生命力顽强的原生曼陀罗花,寻找适合的一块地方进行种植,让它们野蛮生长,尽可能减少人为干预。” 我明白了:“老爷子,你知道这个培育地方在哪,是吧?然后钱三串去找了?” 老王头叹口气,沉重地点点头:“如果我不说就好了,这个年轻人太执着。” “那地方在哪,求求你告诉我们。”佳佳急着问。 老王头沉思了片刻,说道:“全州二十里铺,后面有一座无量山。具体位置我就不知道了,当年的那些人早已失联。” 佳佳坐不住了,我简单和老王头寒暄了两句,就要离开。老王头叫住我们:“你们如果进山寻人,我不拦着,但是有一点一定要注意。” 我们看着他。 老王头道:“如果真的找到原生曼陀罗花,一定不要尝试闻着它入睡,或是点燃焚烟。这种花的效果极为霸道,听说闻它的味道可以激发人心中的恶念,实属妖花。”憾綪箼 佳佳坚决地说,老爷子你放心,如果真能找到这些花,我一把火全烧了,绝对不会留下祸害。 老王头犹豫了一下,让我们先等等,他进到里屋取来一张很古老的名片,表面泛黄,至少二十年了。 “这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很久没联系了,当年的事她也了解一些。最关键的是,她现在就住在无量山脚下的村子里。你们如果真能过去,可以尝试联系一下,或许有帮助。” 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只有名字和座机电话。估计这电话已经作废了,现在谁还用座机。那名字有点意思,叫黑黑,不知是男还是女。 第三百六十二章 黑婆婆 猜出钱三串的去向,我们没有磨叽,收拾了一下东西,第二天赶高铁直奔全州。 全州并不是城市名,而是大城市下辖的一个地级市,面积不大,位于长白山余脉,是山间的小盆地,被群山包裹。整个市区估计还不到十万人。 我们到的时候是晚上,天很冷,无法进山,只能等明天再说。我们找了个宾馆先住下,我躺在床上正胡思乱想,门突然敲响了,是孟果。她一个人过来找我。 我们两人有些尴尬,大半夜的她来干什么?不过人家女孩能先作出姿态,我不能太扭捏,便让她进屋。 孟果站在门口摇摇头,低声说,刘哥,我不进去了,过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佳佳怀孕了。” 我心里猛地一震:“是钱三串的?” 孟果看着我,那眼神似乎在说,这不是废话吗? 我赶紧干咳了两声,遮掩脸上的尴尬。 “应该一个多月了,我陪她看过验孕棒,确实是有了。进山很危险,我不想让她跟着,可她非坚持不可,你劝劝她吧。” 我点点头,心想佳佳有点太不知深浅了,怀着孩子进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答应孟果,明天早上劝佳佳留下。 第二天早上,大家在外面吃早饭,我直接开门见山,问佳佳你是不是怀孕了? 佳佳看了孟果一眼,然后道:“哥,这件事别说了,一个月不算什么,这趟山我是肯定要进的。我一定要找到老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一口就把门关死,态度决绝,我知道再劝也没用。 我们根据老王头提供的线索,坐着客车,到了全州下辖的村镇,叫二十里铺。这里目光所及全是大山,地处偏僻,群山连绵。鬼才知道钱三串到山里什么地方去了,我有些头疼,比大海捞针强不到哪去。 到了二十里铺,住在村上唯一一家客栈,我们和老板打听钱三串下落,亮出了照片。 老板仔细看看,提供了一个线索,说冬天来这里的外乡人很少,这个小伙子他有印象,确实来过村里,但当时没有住在客栈。 他回忆说,这个小伙子当时打听,找黑婆婆应该怎么走。 我纳闷地问,黑婆婆是谁。 老板提起这个名字,竟然出现害怕的表情,咽了下吐沫告诉我们,黑婆婆是村里的一个孤寡老人,一个老太太,是外乡人,搬到村里住了小二十年了。 这老太太可不一般,家里养着烟魂儿,供着香堂。一般情况下没人敢去,只有治病问事的时候,才人去拜访。 “什么叫烟魂儿?”佳佳奇怪地问。 我接触过出马仙儿陈亚洲,当时我们是一起进山封修的同学,听他讲过很多出马仙儿的事,便解释给佳佳听。烟魂儿是冤魂的谐音,说白了就是家里养着鬼。 佳佳和孟果毕竟是女孩,脸色都变了。我告诉她们,我一会儿去拜会这个黑婆婆,你们在客栈等着。 “不行,哥哥,我也去。”佳佳斩钉截铁:“我一定要找到老钱。” “你和果果在客栈呆着,我有消息就带回来给你们。出马的香堂,尤其是供奉鬼仙的,都有点邪,你们别去了。”我苦口婆心地劝。 佳佳特别执着,那叫一个犟。她要去,孟果就得跟着,没办法我只好带着两个女孩去拜访这个黑婆婆。 黑婆婆住在村东头,有个小四合院。找到之后,发现这里是真荒凉,几乎没有左邻右舍,就孤零零这么个院子。 院门开着,我们也不敢进去,在外面喊了半天,没个动静。 我让两个女孩在外面等着,尝试推开铁门,走进了院子。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走了没几步,突然破烂的砖头房子里冲出一条黑狗,“汪汪汪”朝我一顿嘶吼。 我吓出一身冷汗,要转身跑,发现黑狗身上栓着链子,只能跑这么远,够不到我。 一人一狗正僵持时,里屋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女人。她穿着黑棉袄,满头白发,远远喝了一声狗。狗呜咽叫着,臊眉耷眼钻回房子里。 老女人看着老,但行动非常利索,噔噔噔下了楼梯,走过来问我找谁。 我赶紧说找黑婆婆。 “我就是,有啥事?”她问我。 我把钱三串的照片亮给她看。 黑婆婆沉默了片刻,抖了抖头发,白发披散着,眼神有些吓人。我问她,见没见过这个人。 “你们找他也没用,你们来晚了。” 我有些纳闷,问为什么没用。 “他进山了。”黑婆婆道:“好长时间都没回来。他走的时候,我们约好了,他下山会回来找我,但现在都没有出现。估计已经死在山上了。” “你说什么呢,他怎么会死?!”铁门外的佳佳一听这话,几乎崩溃,带着哭腔喊。 黑婆婆越过我,看向外面的两个女孩,没有说话,眼睛眯缝起来。 她的神态很怪,我有点起鸡皮疙瘩,我赶忙挪了挪,用身体挡住她的目光。我正要细问,黑婆婆突然问了一个极为古怪的问题:“那丫头怀孕了吗?” 她说的应该是佳佳。 奇怪,佳佳一个月还没显怀,她怎么看出来的?再说了,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迟疑一下没说话。 “你们在村里住的如果不方便,可以住我这儿,这么多房子只有我一个孤老太太,太孤单了。”黑婆婆忽然温和下来,笑眯眯说。 我赶忙拒绝,把话题拉回来,问她见没见过钱三串。 黑婆婆没了谈兴:“他进山了,已经死在山里了,你们就别想了。” “那我们怎么找他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我说。 黑婆婆不耐烦,指了指房子后面,说顺着村路绕到她房后,就能看到进山的路了,顺着往上走,能不能找到看自己本事。 从她家的院子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黑婆婆站在院里正盯着我们,整个地方都透着阴森和邪气。我催促两个女孩赶紧走,老太太目光太贼,让人不舒服。 “哥,我肯定要进山,你别劝我。”佳佳说。 “进肯定是要进的,问题是怎么进。天这么冷,我们又不熟悉山路,这件事得从长计议。”我说道。 佳佳心急如焚,尤其是知道钱三串可能死在山里,更无法安心。我和孟果好不容易劝住她,答应明天早上进山,今天先把东西准备一下。已经错过这些天,也不差这半天了。憾凊箼 我心情很沉重,回去的路上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如果带着两个女孩进山,我的肩头就有天大的责任,一定要活着把她们带出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山中遇熟人 当天晚上我购买了装备和一些吃的,以备进山,防止不测。左思右想总觉得心神不宁,找来客栈老板,询问他能不能找个村民,作为向导带我们进山。 老板说,现在正是农闲时候,村民都闲在家里,只要钱到位就行。 我让他找一个身强体壮经验丰富的老村民,钱不是问题,明早一定要到位。 第二天早上我们正吃饭的时候,老板领着一个人进来。我抬头一看,无比失望,带来的是个老娘们,四十多岁,满脸疙瘩肉,天冷戴不起帽子,弄个花围巾缠头上。 我赶紧把老板叫到一边,说有没有更好的,女的不行。 老娘们耳朵还挺尖,大着嗓门说:“老爷们都在外面打工,年底才能回来,有我就不错了,知足吧。我就在这个村长大,山上有什么全知道。小伙子我告诉你,就我这样的好老娘们,三四个男人都赶不上,你知足吧。” 孟果说,就这个大姐吧,还能照顾一下佳佳。 我一想也对,带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上山,有这么个老娘们在比较方便,也放心。 我问她怎么称呼,老娘们名叫花姐。她检查了我们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一部分,说这些都没用,你们这些没经训练的城里人上山,越轻松越好。 我把佳佳的背包给花姐,告诉花姐这个女孩身体有些不方便,到时候上山多照顾照顾。 花姐皱眉:“不方便上什么山,在店里等消息呗。进山也是拖累。” 佳佳很犟,小脖子一歪,说下大天也得跟着我们进山。没办法,怎么都劝不住,只能如此了。 我们四人的队伍开始进发,如黑婆婆所说,进山的路在她家院子后面。 经过她家时,花姐不自觉压低声音告诉我们,这一户人家没什么事千万别来,老婆子信烟魂儿,特别可怕。村里人没事都不敢过来。 花姐走路都在小心,途径后墙的时候,甚至大气都不敢喘。等绕过之后,我们才长舒一口气,开始顺着小路向深山进发。 山路遍地落叶,有些陡峭。花姐在前面大步流星,我们在后面跟着,队伍很快就拉开了空当。孟果在第二个,我在第三个,佳佳落在后面。走一走就要停一停,大口喘着气。 清醒梦的后遗症,在我参加完五级测试后,稍稍缓解了一些,并没有完全恢复,体力差到离谱,甚至连佳佳都比不上。 走了半个小时,我几乎一步难挪,扶着树干,肺管子喘的跟风匣子一样。 花姐面不改色,山路对她来说跟喂鸡做饭的运动量差不多,“你们这些城里人,管什么都不是!我比你们大这么多,没觉得怎么样,看你们喘的。” 我靠着大树,脸色惨白:“花,花姐,咱们目标在哪啊,就在山里乱走啊?” “你们进山不是找人吗?”花姐说:“听你们说那人进山好几天了,恐怕真遭遇不测了。我们顺着山路走吧,看看有没有线索。” 她手搭凉棚向山的远处眺望,“翻过山岗,过去有一些遗迹,更远的地方还有座破庙,咱们都去看看,有没有那人落脚的痕迹。哎,对了小伙子,如果今天晚上出不来,在山中过夜,你得加钱啊。” 我赶忙说加,让她放心。 孟果把手里的登山杖给我,我感激地看着她,这时稍微有些帮助,都能让我感激涕零。我们再次上路,一口气走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到了山岗高处。 我一阵阵眩晕,用登山杖杵在地上,生命力已到达极限,往前再走一步就要栽在地上。 佳佳的情况也不太好,捂着小肚子靠着树休息。孟果照顾完这个,又要照顾那个。花姐告诫我们,此时千万不能坐在地上,必须站着哪怕靠着树也行,地上很凉,一旦坐下人马上就废。 也不能喝凉的,孟果服侍我喝了几口热水,浑身有了热乎气,多少缓和了一些。此时轻飘飘的,身体如同伐骨洗髓一般,透着疲惫后的透亮。 花姐把我叫到悬崖边,指着不远处一个山洞,说那里叫落凤坡,传说几百年前,有山民目睹洞里出现过一只风凰,我们接下来就去洞里看看。 我累的都快升天了,对什么传说根本不感兴趣,就一个念头,先活着走到那再说,然后又能休息了。 这时花姐忽然道:“那里有人呢。” 我眯缝眼看过去,还真是,有两个人影在洞口那里晃动,离着太远,像火柴棍大小,穿着冲锋衣不知道是谁。 我赶忙叫过佳佳,佳佳也看到了,慌手慌脚从包里掏出望远镜,看过去。 “怎么样,是不是老钱?”其实我没抱什么希望,真如果是钱三串,应该只有他自己,怎么可能是两个人。 佳佳摇摇头,满脸失望把望远镜递给我,说不认识。 “这么冷的天,还有游客呢?你们城里人真是闲大发了。”花姐对那两个人不感兴趣,吐槽说。 我拿起望远镜看过去,这一看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再仔细看过去,确定了那两个人的身份。 其中有一个是光头男,穿着蓝色冲锋衣,另一个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梳着马尾辫,耳朵上还有两个硕大的耳环。 我心脏狂跳了几下,这两个人非常熟悉,秃头男叫亮亮,而那个漂亮女孩,正是白好。 上次看到他们在奇先生的别墅,当时参加五级测试。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两个人有交集,没想到在山里遇到了。 我嘴角抽了抽,难道这两个人出现的原因和钱三串一样,也是为了曼陀罗花? 我问花姐,进山除了你们村子,还有别的路吗?花姐告诉我,这座山很大,有七八条进山的路,周围的村落守着山口,不光只有他们村。 我若有所思,看来白好和亮亮是从别的山路进来的。 “这两个人你认识?”佳佳和孟果看出我的表情,问道。 我点点头说,上次和老钱去参加五级测试,在那里看到了这两个人,都是清醒梦群的。 “我们能不能和他们一起走?他们的目的应该和我们一样吧。”孟果说。 我坚定摇摇头,此二人敌友未分,谨慎一些好。我用望远镜看着,这两个人竟然钻进了落凤坡的山洞,好一会儿都没出来。 花姐见天色不早,催促我们赶紧去,我摆摆手说不着急。 我就这么盯着那洞口,想看看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破庙 我站在山岗上手持望远镜,紧紧盯着,看得眼花然后交给孟果。孟果看一会儿再给佳佳。 就这么盯着,山岗上冷风嗖嗖的。吹得遍体生凉,我还是坚持在看。奇怪了,就这么个破山洞,两人怎么进去不出来了,难道死里面了? 熬了一个小时,到了中午时分,两个人还没出来。 花姐一再催促,那算了,还是走吧,我们收拾行囊正要出发,远远的山洞里,两个人钻了出来。 我赶忙叫住她们,拿着望远镜看着,白好和亮亮头碰头似乎在说着什么,白好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 我调整倍数,使劲儿去看,认出来了,那是一件棕色的冲锋衣,肯定不属于他们两个的。 莫不是钱三串的?我咽了口吐沫。佳佳在旁边奇怪地问,他们在看什么呢。我不敢把实情告诉她,怕她担心。 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循着山道往东面走了,身影消失在密林里。 我让花姐赶紧带路,先去落凤坡的洞口再说。看着距离不算远,走过去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我已出离疲惫,浑身热气腾腾冒白烟。这一路死去活来好几次。 到了洞口,里面嗖嗖往外冒寒风,我们身上都有汗,冒然进去肯定会着凉。简单休息了片刻,佳佳非要进去,让我骂了一顿,不考虑自己还不考虑孩子吗? 我让孟果在外面陪着她,我和花姐进去,花姐说进洞要加钱。 我真是无语了,告诉她,这趟进山配合我行动就完了,多少钱出去一块算。 我们一前一后进到洞里。里面漆黑一团,又阴又冷,能听到水滴声音。往前走了一段,地上崎岖难行,高来高去都是碎石,十分危险。花姐说什么也不再往里走了。 我自己也不敢一个人冒然前行,手电四下照了照,只得作罢。正要往回走,手电光掠到一个地方,我忽然看到了一样东西。 我叫住花姐,然后走过去细看,地上扔着一个烟盒。拿起来看里面是空的,我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这个烟盒扔的地方不好,上面有水流不断滴落下来,湿了一片,原来的气味已经很淡了,又混合了地下水,味道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用手电扫了一圈,再没发现什么,带这个烟盒走了出来。 到了外面,下午的阳光还很好,我把烟盒给她们看。 “我觉得是钱三串留下来的。”我说:“我仔细闻过上面的味道。”我把烟盒递给她们两人,佳佳和孟果都没闻出来什么。 佳佳道:“这个牌子倒是老钱平时抽的。” 我点点头:“光凭这一点还不能判断什么,里面的味道才说明问题。应该是曼陀罗香。” 佳佳小嘴一撅,带着哭腔:“老钱,你在哪啊,你要急死我了!”说着就往洞里冲,我一把拽住她,苦口婆心说老钱不可能留在这个洞里。 我简单把进洞经过说了一遍,里面什么都没有,都是乱石,好不容易才发现有这么个烟盒,只能证明钱三串确实进过这个山洞。 目前无法确定白好找到的冲锋衣是不是钱三串的,至少有一点可以说明,钱三串在这个洞里进行了焚香。 为什么要焚香,很明显,他在靠曼陀罗香来入梦。 越想越奇怪,洞里阴森潮湿,就算想找个地儿睡觉,也不会进洞里,钱三串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想不明白,索性换个思路:钱三串从洞里出来,并没有穿冲锋衣,他会去哪? 花姐招呼我们赶紧走,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她说道:“今天晚上恐怕真的要在山里过夜了。还有三个小时的脚程,山里会有一座破庙,我们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赶到。” 大家再次上路,这一次走得很慢,我们在寻找钱三串留下来的踪迹。可我们三个人都是城里人,没有任何山中野外的求生经验,周围密密匝匝都是树枝子,上哪去找蛛丝马迹。 花姐告诉我,她只能带我们到破庙,再远她就不会去了。现在山里正值初冬,有很多野兽在寻找过冬的食物,再往里会特别危险。 看佳佳的样子,不找到钱三串誓不罢休,再危险她也要去。到时候怎么办啊?我愁眉不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山里黑天特别早,五六点钟整个黑下来,我们离着那座破庙还有段距离。我拄着登山杖,简直寸步难行,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 又走了一个小时,周围浓黑如墨,树林子密不透风,用手电使劲儿照,也看不清地上的路。 幸好有花姐,要不然我们几个贸然上山,现在早已迷路,恐怕一晚上都过不去,会冻死在山里。 就在气喘吁吁的时候,看到前面山林黑暗处亮起两束灯光。我赶紧把挂在腰间的望远镜拿下来,对着光看过去。看到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顺着台阶正走进一个破烂的建筑物。 两个身影正是亮亮和白好。他们早一步到了。 我把望远镜递给花姐,问她那个建筑物是不是破庙。花姐看后确定,就是那里。 我心头一沉,坏了,今天晚上我们也是要到庙里去的,两伙人不可避免要碰面。到时候说不好会出什么事。 我把情况说了一下,佳佳倒是很沉着:“我们人多,到也不怕。我有种强烈预感,我们和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跟着他们准没有错。” 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必须到达破庙。夜里山中温度会急剧下降,在外面留宿,危险很大。 我们又跋涉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破庙。 庙宇十分破败,一圈的黄水泥墙,不少地方已经坍塌,没有坍塌的墙头生着杂草,墙面布满青苔,长势简直要把墙给整个吞没。 我们顺着台阶来到庙门前,透过破烂的木门看进去,院子里有一个黄墙红瓦的老建筑还立在那儿,应该就是寺庙的主殿。外墙完全霉变,长满了青苔和藤蔓,地下的落叶烂了很多,厚厚铺了一层。 “哥,你看!”孟果推了我一下,指着门里。 借着月光,我勉强能看过去,有杂乱的脚印直通主殿,分明有多人来过,不止刚才那两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 第四起失踪案 我们走进院子,深夜寂静无声,踩在烂叶子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打着手电,光束在漆黑的院子里照来照去,看不到一个人影。 走进正殿,大门掉落在地上,打着手电往里照了一圈,面积不大,迎面供奉着一尊神像,不知是什么佛。周围残砖烂瓦,不见人影。 奇怪,白好和亮亮哪里去了?他们提前将近一个小时进到庙里,此刻并不在。 此地透着阴森,也有几分邪气,还是小心为上。 天色已晚,住宿要紧。我从背包掏出折叠帐篷,几个人一起帮忙,笨手笨脚总算把帐篷撑开了。我学着电影里的情节,从院子里找来几块转头垫着,用平底锅装矿泉水,准备热点水。 一天高体力行程,我的肚子开始不舒服了,再喝凉的非当场窜了不可,必须喝点热的。 我和花姐在帐篷里烧着水,佳佳在旁边躺着,双手捂着肚子,脸色也不好看,孟果出去察看周围情况。 水终于烧热了,我倒在几个行军杯里,准备让佳佳先喝,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孟果的声音,“哥,你快过来看!佳佳,你也来看。” 我们出了帐篷,到了正殿后面,孟果站在一面墙前,用手电照着。黑森森的墙面上,光斑所照之处,竟然有一串手机号码。 只看一眼,佳佳头重脚轻要晕了,我赶紧扶住她:“怎么了?” “这是老钱的电话。”佳佳脸色极度苍白,焦急地说:“他有两个号码,这是其中一个。他一定来过这里。” 我蹲在地上,用手电仔细照着,地上很明显有被扫过的迹象,有人用脚来回划拉,试图毁灭什么痕迹。 我一边用手电照,一边找。在很远的地上,终于发现了一个翻倒的器皿。 她们凑过来问是什么。 “是香炉。”我沉吟:“焚香用的。”捡起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里面散发出古怪的香气。 “如果这是钱三串的香炉,他一定在大殿里焚烧过曼陀罗香!通过焚香来入梦。”我说道。 花姐不明白,问到底怎么回事。她毕竟帮我们进山,我不想瞒着她,简单地说明,告诉她我们要找的人有失眠症,通过焚香睡个好觉。 “咦,和这座庙的传说很像。”花姐说。 我疑惑地看她,问怎么回事。 花姐道:“这座庙立起来大概在二十年前,那时候我刚辍学务农。跟着家里大人到过这座庙几次,是在年节烧香。忽然有一天,村里有个传闻,说庙里死了人,发现了几具和尚尸体。那些和尚是打坐死的,围成一圈,嘴里还在笑。老人们都在说这些和尚成佛了,但我小时候听到这个事,觉得特别吓人。“ 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花姐说:“还有最怪的一件事。” 我看她。 “庙里一共十几个和尚,发现尸体的只是四五个小和尚,其他和尚去哪了?当时警察都来了,检查一圈,没发现其他和尚,他们都失踪啦。渐渐这座庙荒废了,村里谁也不敢来。你们说怪不怪?” 孟果听得稀奇:“其他和尚跑了吧?应该通缉一下。” “好像是通缉了,警察到处抓,都没有他们的踪影。那时候大街上没多少摄像头,抓不到啦,后来就这样了。”花姐感叹一声:“要不是你们出钱,我都不来呢,庙里阴森森的,不吉利。” 我们检查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回到帐篷。我拿着香炉反复研究,若有所思。 佳佳喝着热水,缓和了不少,捂着肚子说:“哥,我有很强烈的预感,老钱就在庙里。” 我点点头,问她肚子怎么样了。 “一抽一抽的,没事。是孩子感应到爸爸了。”佳佳的脸上泛出病态红晕,“我孩子一定是天才!” 我叹口气看看手表,说了句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就这一个帐篷,孟果照顾佳佳睡在最里面,花姐在中间,我睡在帐篷口。睡在外面,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为了守护。真要外面有什么事,或是有人半夜想出帐篷,都要经过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帐篷不大,我半拉身子都在外面,节省背包空间没准备睡袋,我裹着冲锋衣,披着毯子,把落叶归拢归拢当枕头,勉强能对付。 山庙清冷,月色很淡,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躺下就睡过去了,白天实在太累了。 我呼呼大睡,一夜无梦,后半夜的时候,好像有人在出来进去的,我实在太困,以为是梦,没有多理会。 我睡得正香,有人推搡我,“哥,哥,你快起来!” 我勉强睁开眼,惺忪地看着眼前人,是孟果。半天没回过神,这是在做梦吗? 孟果把我拉起来,着急地说:“你看看帐篷!” 我揉揉眼看进去,帐篷里佳佳不在了,除了她,花姐也不在。 “她俩呢?”我懵懵懂懂地问。 孟果急的脸色通红:“今天我一醒来就看到她们两个不在了,我看你睡得香没打扰你,出去找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这两个人,没了!” 我盘膝坐在地上,头还有点沉,取来矿泉水倒在手上,然后洗了洗脸,冰凉刺骨的水激在脸上,顿时清醒了许多。 我走到院子里,天色大亮,外面能听到清脆的鸟叫声。我花了将近一分钟时间,才想明白自己是在山里,昨天的记忆奔涌而出。 看着院子上空明亮亮的天,我有种恍惚,昨日和今日似乎完全割裂。 我赶紧晃晃脑袋,叫过孟果,让她找前院,我去后面看看。 “佳佳如果失踪了,可怎么办啊?”孟果都快哭了。 我说道:”有因必有果,冤有头是债有主。不管什么事,肯定有个原因。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哥,你在说啥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孟果有些害怕地看着我。 我晃晃脑袋,是啊,怎么语无伦次的。我告诉她别害怕,赶紧找起来。 我回帐篷翻出登山杖交给孟果,可以临时做防身用。我顺着后殿出去,后面是个破院子,满地落叶,青石砖都开裂了。两侧是长廊,壁画斑驳,四下里寂静无声。 这么算来,我在心里盘算,在这座庙里已经出现了第四起失踪现象。 第一次失踪是那些和尚;第二次是钱三串;第三次是白好和亮亮;第四次是昨晚的佳佳和花姐。他们都去哪了呢? 我正走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不好!不能留下孟果一个人在前面。 第三百六十六章 做了个实验 想到孟果的安危,我急忙跑到前院。结果四周空空,不见孟果的踪影,她也失踪了。 我浑身一凉,胆战心惊,扯着嗓子喊孟果的名字。 从寺门外忽然走进一人,正是孟果,拿着登山杖疑惑地说:“哥,你找我?” 我长舒一口气,快步走过来,抓住她的肩膀上一眼下一眼看看,“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会像那些人一样失踪。” 孟果看着我,有些调皮的语气:“怎么你关心我啊?” “这是什么话,我当然关心你了。”我说。 寺院静谧无人,满院落叶,我们两人彼此对看,我发现孟果比以前变好看了,脸瘦了眼睛也大了,两发青丝垂下,真有点楚楚可人的模样。 我心跳激烈加速,把眼睛撇开:“那啥,接下来咱们不要分开了,一起搜查。” “好啊。”孟果乖乖地说。 我们把前院找了一遍,没有线索,然后又把正殿查了查,也是什么都没找到。最后来到后院。 这座寺庙并不大,前后两重院子,再往后面走就是后门了,推门而出是悬崖。 周围崖壁耸立,孤仞一片,真是千山鸟飞绝,别说人了,鸟都飞不出去。 我们两人前前后后又走了两遍,什么都没发现,别说佳佳和花姐了,先前来的白好和亮亮都像是凭空蒸发。 我坐在帐篷里合计,这件事怪异到了极点,又无从解释。 “哥,你在想什么呢?”孟果问。 我盘膝坐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图,“钱三串先后两次用过曼陀罗香。第一次是落凤坡的山洞里,第二次是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靠曼陀罗香做清醒梦。”孟果说。 “是啊,他要做清醒梦,他想通过清醒梦达到什么目的呢?”我自言自语:“他是为了寻找失落的曼陀罗花。”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果果,你说曼陀罗香和曼陀罗花之间,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孟果听不明白,问什么意思。 我看着她。孟果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你看什么呢。其实我在思考,我说道:”我要做个试验。你帮我盯着点。“ 孟果有些狐疑。 我把香炉打开,卫生纸在下面垫着,然后用刀小心翼翼从内壁刮下一些曼陀罗香的残渣,很少很少,好不容易积了一小撮。 我翻遍全身,翻出一个装着药的小白盒,把里面的药倒出来,然后小心翼翼把曼陀罗香粉倒在里面。 我告诉孟果,待会儿我会睡觉,入睡之时,你要焚烧这些香粉。我会通过香气来入睡,然后你在旁边守着,看情形不对,可以用暴力把我叫醒。 孟果看着我,目光里是深深的担忧。我告诉她,这是找到他们唯一的办法。 我躺在帐篷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合上眼睛。在我呼吸慢慢沉重时,隐隐听到索索衣服摩擦响,紧接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孟果果然听话,把香粉点燃了。我可以安心地睡过去。 做了很多梦,都如白马过隙,过去就忘。后来在一幕场景里,看到一面镜子,里面映出我的脸,心头一惊,随机觉知了什么,马上开启了清醒梦。 我抬起头看梦中的场景,这是一座巨大的寺院,绝对不是山里那座破庙。这座寺院的场景很陌生。广场上有巨大的香炉,冒着白烟,闻上去淡淡的,像是曼陀罗香。 我明白了,曼陀罗的香味引发了嗅觉,嗅觉又引发了某种情绪,这个情绪塑造了眼前的梦境。 我走在寺院里,远远看到台阶上有一座大殿。我快步上去,到了殿口,顺着大门看进去。大殿极深,供奉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佛像,僧袍彩雕,颜色流光溢彩,非常精致。 这些佛像塑造的很高大,都是居高临下俯视,表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森然,压迫感很强。 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背对大门,正坐在蒲团上敲木鱼。 这地方压根就不像寺庙,更像是森罗殿,我有些紧张,跨着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来到了老僧前。 我还毕恭毕敬一鞠躬:“老师父,跟你打听个事。” 老和尚敲着木鱼也不说话,铛铛铛敲个不停。我又凑近了一点,从侧面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老和尚戴着高高的僧帽,脸又瘦又黑,像是非洲人。我犹豫了一下,探出手拍拍他:“老师父,老师父……” “哗啦”一声,老和尚突然摔在地上,我吓了一跳。老和尚摔在地上散架了,僧衣里像是包裹的是瓷器。 我喉头动了动,全身冷飕飕的,小心翼翼过去,把僧衣拽开。这么一看,差点没吓死。 老和尚其实是一具风干的木乃伊,全身黑黑的,又瘦又小,身上的脂肪、肌肉组织还有水分什么的,早就风化了。剩下的身体估计还不到五十斤重,缩成一团,活像一只非洲猴子。 我心脏狂跳,想从正殿里退出去,一眼看到了敲击的木鱼。木鱼上有个凹槽,里面殷红一片,还有一根管道延伸出去。 凑近了一闻,透着强烈的血腥气。我看看老和尚的尸体,又看看木鱼,好像明白了。老和尚变成这副模样,会不会身上的血都流干了,顺着木鱼的凹槽流走了呢? 我重重抹了一下脸,决定顺着管道往前走。我绕过神位,来到后殿。发现管道走得极为隐秘,穿过几座佛像的身体,有的埋在墙里,终于发现了源头,管道的尽头插进了一根深红色的殿柱里。 我正观察着,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叫我。 回头去看,老和尚风化的尸体站在那里。尸体呆呆地看着我,身体僵硬,没有声音,我也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此时此刻头脑空白、压抑恐惧……这些词已经形容不出来感觉了,我像是被梦魇住,说不上出话,上不来气。 突然我惨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我打了个激灵坐起来,看到旁边的孟果,孟果又是惊恐又是担忧,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哥,你醒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 “十分钟。”她说。 “我曹。”我抹了一下脸,心怦怦跳,感觉经历了这么多,怎么才过去十分钟。 我平稳呼吸,慢慢说道:“我应该是知道他们失踪的地方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清醒梦模式 我出了帐篷,用脚丈量着主殿的长短,回忆着梦里看到的那座寺庙。 我的想法是,梦中的庙宇会不会是现实这座破庙的某种隐喻? 老和尚敲木鱼,鲜血滴入凹槽,一直顺着管道走,最后的流向会不会就是众人失踪的地方? 我按照梦境的指示来到后殿,敲打敲打这块墙,然后又摸摸那个柱子。孟果跟在身后,不明白我在做什么,不过她很乖巧,并没有随便发问。 最后我摸到一块墙面,用力锤了捶,按照记忆的方位,应该就是这儿了。 敲了敲,我又极度失望,声音很沉闷,应该是实心墙。寺庙里可能藏着机关和暗门,我不是没考虑过,一直没发现端倪。 此时敲击墙面,原以为会发现什么,还是没有结果。 我摸着下巴思索:众人连续失踪,很难说和曼陀罗香没关系,原以为借助此香可以找到秘密,还是失败了。 我不甘心,用登山杖连续敲打墙面,脚去踹,除了掉一些墙皮子和粉渣滓,没有任何作用。 孟果问我,找到没有?我失落至极,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什么都没干,只是用手头现有的工具,在这块墙面上反复敲打。时间过得飞快,累的一身臭汗,孟果提醒我中午了,我抬表看看果然十二点。 简单吃了点东西,下午继续弄,用刀把墙面的墙皮子都铲掉,里面是结结实实的黄色泥砖,多少年了都,牢牢砌在上面,估计得调铲车才能干开。 天色暗下来,我疲惫不堪回到帐篷。孟果已经把饭做好,我虽然饥肠辘辘,但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点流食,仰面躺在帐篷里。 孟果小心翼翼爬过来,躺在旁边低声说:“哥,别急。” “我能不急吗?”我有些烦躁:“所有人都失踪了,就在眼目前屁大的地方里,那么多个大活人瞪眼找不着。” 我翻了一下身,后背对着她,说一会儿再入梦试试,你看看曼陀罗香还剩下多少了。 孟果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可能是刚吃饭的原因,极为犯困。 不行,这么睡也是睡,用曼陀罗香入梦也是睡,别耽误这份睡意。我想告诉孟果把香点燃,可眼皮子重似千斤,太困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得太香,都没做梦,忽然打了个激灵,怎么睡着了?应该焚香的。 我意念用力,勉强从睡眠中挣脱出来,睁开眼,四周漆黑。 我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手机,点亮屏幕四下照了照,帐篷里寂静无声。我翻身坐起来,头有点疼,用手机的屏幕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孟果的身影。 我预感不妙,正要起身,看到地上有一块小小的塑料皮,上面有一些粉末已经烧成黑灰,隐隐还冒着半透明的烟。 我拿起来闻了闻,是曼陀罗香,有人把最后剩下的这些香都烧了。 还能是谁,只能是孟果。 我的困意一下没了,升起一股不祥预感。我从包里翻出手电筒,钻出帐篷,四下里照着,整个大殿一片沉寂,听不到声音,静的牙床子都发痒。 我有点起鸡皮疙瘩,喊了一声孟果,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没有回应。 坏了坏了,孟果也失踪了。 我真的害怕了,全身冷飕飕的,拿着手电小心在大殿内走了一圈,没有任何孟果的踪迹。 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而且没有一分线索留下来。我要崩溃了。 这时,手电掠过一块区域,正是白天捣鼓研究的那面墙,墙上好像有字。我急忙察看,上面用红色染料写着:哥,从这里进。 看这口气和字迹新鲜劲,肯定是孟果写的。我用手抹了一下红色染料,轻轻捻动在鼻子前闻了闻,是口红。 孟果很聪明。 奇怪,这面墙我检查多少遍了,没看到门啊,怎么孟果就能发现呢?我把墙面上上下下又摸了一遍,确定并没有门。 真他妈见鬼了。我掐着腰,看着眼前破烂的墙面,冥思苦想。 首先,孟果一开始也没发现墙,她是在我睡着之后,偷偷点燃了曼陀罗香,才得到的提示。那么,为什么她当时不叫醒我呢,而要自己去? 我第一次用曼陀罗香入梦的时候,也看出这面墙出问题,孟果同样也看出来了,说明这面墙真的有问题,但那些人是怎么进去的呢? 还有,佳佳失踪的时候可没有点燃曼陀罗香,她是靠什么发现暗门的? 简直成了未解之谜。 我快步回到帐篷,翻出塑料片,可惜的是最后一点曼陀罗香已经全部烧尽。 我步履沉重来到墙前,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墙上,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既然没有曼陀罗香的辅助,我就要用到天赋了。 我可以抓住任何一个人的手,联机进入他的梦境,此时摸着这面墙,希望也能链通上,知道墙的秘密。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我想到一个常识,人在冷的时候总想睡觉,极度低温会让人血液流动和代谢变慢。 想到这儿,我把外面的冲锋衣脱了,扔在一边,只剩下两层保暖内衣。大殿阴冷无比,不一会儿嘴里就喷出白气。我冷得直哆嗦,嘴唇颤抖,眼皮子果然开始很沉。 我知道自己在冒险,这种情况很危险,说不定体温过低,就冻死过去了。但为了救那些人,该冒险就要冒险! 我慢慢睡了过去,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梦里依然出现在这座寺庙中,只是季节换了,白雪皑皑,是在深冬。 我出现在院子里,冻得双手袖在一起,张嘴哈出一口白气。 正殿里传出一阵明媚的笑声,有女孩在,我快步走过院子,进了正殿,肩头都是白雪。整个大殿宛若冰晶世界,四周都是白的,地面铺着白霜,墙上挂着白冰,连神像的眉毛上都落着白色雪花。 循着声音来到后殿,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捧着地上的雪花往天上扬。 “白好吗?”我疑惑地说。 这个女孩眉眼很像白好,但不是她。女孩抬头看我,媚眼如丝轻轻一笑,身材曼妙至于极点。 自和小妖鹿分手之后,好久都没有心动的感觉了,这小娘们激发了我男人的一面,小腹间热流涌动。她忽然“嗖”的一声钻进墙里,我赶紧快步上前,追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花颗粒 我追到女孩失踪的墙前,居然开了一道暗门,里面传出一阵奇异的暖气,吹在身上好舒服啊。我已经冻得不行,赶紧钻了进去。 暗门里藏了一个不太大的石屋,大约百平米见方,高了下能有五米,整个封闭,除了进来的那道门,其余墙面无门无窗。 天花板上吊着一副灯盏,里面幽幽放光,一开始我还以为燃烧着火苗,仔细一看并不是。 灯盏由琉璃打造,里面放着一株植物,琉璃模糊,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植物舒展枝条,如同翩翩起舞的敦煌少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深红色的光芒。 红光透过琉璃映照而出,整个屋子都照得如幻如梦,迷离无比。 看着灯盏里封印的植物,我想到了刚才的白衣少女,姿态上很像,都很曼妙。 我扫视一圈屋子,泛起深深的寒意,灯盏下的地上坐着一圈和尚。他们皆已圆寂,盘膝而坐形若枯鬼,脸上还带着笑意。群尸微微抬头,看着半空灯盏里的植物,表情显得很幸福。 半空中飘着几个人,我看到了白好和亮亮,他们的身体舒展,平躺在空中,眼睛面向灯盏里的植物,缓缓飘浮。憾綪箼 除了他们两个,我还看到了钱三串,他盘膝坐在天花板的一个角落,姿势很诡异,像是从墙角探出半拉身子,转身向下俯视。也面带笑意,看向植物。 佳佳和花姐各悬挂在左右两面墙上,也是面向植物,表情非常幸福。 我暗叫不好,想从这个屋子里退出去,后退一摸,怎么都摸不到进来的门,回头看心凉了一大截,哪还有门,变成了一堵厚厚的墙。 我蹲下用手摸,一面墙摸遍了,最后彻底绝望,确实没有门。 这时,忽然听到“咯咯咯”女孩的笑声,清脆爽朗。我抬头去看,灯盏里的植物开始慢慢动着,舒展枝条,像是少女在翩翩起舞。 随着植物动,灯盏散发出五彩缤纷的红色光芒,映照着满墙都是全息状的光影,像是进了镭射舞厅。 我渐渐着了迷,心想这个植物如果真是女孩就太好了,忽然回忆起京城的段巧,不禁暗暗后悔,当时人家那么示好,我还拿把。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当初拿下就好了…… 胡思乱想着,自己飞了起来,飘浮在半空,眼前什么都消失了,只有湛湛生光的古怪植物。 我围着植物在空中转圈,不自觉发出荡荡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这么之爽,如此之迷离。 这时,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哥。” 我放乱的心思马上清醒了一些,低头去看,地上的角落里萎靡着一个女孩,是孟果。她伸着手朝向我,轻声喊着“哥,哥哥”。 我心念一动,从空中飞下来到了近前,扶起她,“果果,你怎么了?” “这里很危险,你快走。”她虚弱地说,突然用力推我一下。 “不行,我要带你们一起走。”我说。 话音刚落,灯盏的琉璃展开,里面的植物抖落出很多红色的粉末,铺天盖地,在空中散开,如同万千星尘。 这些粉末缓缓从空中往下落,我和孟果在地上,要落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孟果推我,带着哭腔:“哥,你快走。” “我怎么走?我走不了,这是在梦里!”我大声说。 “那你就快醒来,只有回到现实才能救我们。” 孟果正说着,红色粉末越降越低,到了头上不远的位置,我似乎嗅到了很浓重的气味,形容不上来,像是雨后的蘑菇。 孟果推我一把,大声说:“机关,机关在墙的对面!” 话音一落我醒了,猛地睁开眼睛,自己还盘腿坐在地上,身上只有两件保暖内衣,大殿里阴森无比,冷意袭人,这才想到是做梦。 我稍微一动,四肢又僵又硬。缓了好半天,哆哆嗦嗦从地上捡起冲锋衣穿上。冷意消退,温暖又回来了,冷热里外夹击,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我没有力气,扶着墙勉强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手电筒,照着墙的对面。 那里有一根红柱子,走近了用手电照,才看到柱子上用红色口红写着:“机关在这里。” 我暗暗叫苦,自己先入为主,认为机关就在墙上,其实是在红柱子上,人家孟果早就留言了。 我上下摸索,发现柱子有一块红色区域斑驳,摸了摸是铁锈,我使劲儿往里一按,只听“嘎吱嘎吱”作响,果然有机关运作。 对面墙的下面,开启了一道缝隙。 我过去蹲下来,手电顺着缝隙往里照,黑森森的。我用力把暗门推开,一股冷风吹出来。 我艰难钻进去,打着手电照着,里面是个极为狭长的通道,影影绰绰有人影在。手电照过去,第一个看到了孟果的背影,离着我大概能有个两三米。 我赶紧往里爬,眼瞅着双脚也进来,突然脑子里打了个闪,不对! 其他人先不说,就说孟果,她进去之后,墙面机关恢复了正常。也就是说,她出不去了。如果她能出去,一定会来通知我。 我这么爬进来,如果也落得这么个下场,封在机关里出不去,可能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儿。 我是这波进山的最后一人,全部封死在墙里,恐怕过很久也不会有人来,等发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成干尸了。 既然发现了这个机关,不急着进,我先从门里退出来,回到帐篷,拿出大信号笔,本来留着进洞窟之类的地方做标记的,现在用上了。 我在柱子上,用信号笔写了大大的提示,如果有后来人,不至于找不到。 然后取出登山绳,一头绑在柱子上,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再找来几块砖头,塞在暗门的门缝处,一旦暗门关闭,至少第一时间还有个挡头。 一切准备好,我再次爬了进去,一路来到孟果身边。 孟果靠墙半坐着,陷入了昏迷。我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摇了摇。她还有些意识,模模糊糊地说着,“哥,哥哥。” 孟果脸色潮红,闭着眼睛,身体软的像什么似的,抱在怀里我觉得有些燥热。 看着她红红的小嘴唇,我一时控制不住,微微低下头想亲上去,接触的前一刻,我吓出一身冷汗。不对,不对,我怎么动情了? 我拿出手电仔细一照,就看到这个暗室的空气中,充满了红色的小颗粒,在光芒中飘浮,犹如万千星尘。 第三百六十九章 暗室里的秘密 暗室里充满了赤红色的微尘,这些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极有可能是有毒的花粉。 我赶忙从兜里翻出口罩戴上,如此厚厚的口罩过滤层,也能闻到些许香味。 此地实在凶险,能救一个算一个吧,我抱着孟果往外拖。 鬼地方十分狭窄,腾挪的空间很小,我是站不起来蹲不下去,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孟果拖到了外面。 把她靠在墙边,我后背都湿透了,浑身热气在冷空气的作用下,蒸腾出很多白烟,像热包子出笼。 我的身体本来就虚,此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我擦擦汗一咬牙又钻了进去。 顺着往前爬,遇到了下一个人,手电光一照,是花姐。花姐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口鼻处都是红色粉末,几乎要糊满了。 我从后面环住她,一点点往外拖,眼瞅着要出门口了,突然之间寂静的空间里,传来轻微”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时不敢乱动,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放下花姐,颤抖着用手电照过去,暗门竟然在自行关闭,那里压了几块砖头,被推着在地面滑动一段距离,留下深深的痕迹。 我汗出如浆,幸亏有先见之明,怕暗门关闭用砖头别上,果然机关自行开启了。 我不敢迟疑,此时必须抓紧时间,抱着花姐一路拖出去,把她放到外面。 孟果和花姐现在安全了,虽然都没苏醒,但呼吸平稳,一时也顾不上她们。 我蹲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心脏跳得像是要从腔子里蹦出去。我把口罩摘下来,用手电这么一照,心瞬间凉了半截。 口罩外面密密麻麻全都是红色粉尘,几乎沾满,乍看之下,像是深红色的口罩。我擦擦头上的汗,身体在颤抖,如果不是戴着口罩,恐怕现在我也中招了,昏迷在暗室里。 再加上关闭的暗门,我们这些人将全部陷落,无一生还,其后会变成失踪人口,成为一个谜。 我把口罩扔掉,换了一副新的戴上。然后来到柱子的机关前,重新触动机关,让暗门再次开启。 来到门前,用砖头重新塞好,我一咬牙再次钻了进去。 摸着黑一路往前爬,来到下一个人身后。用手电一照,我就愣了。 按说花姐之后,应该是佳佳了,她们两个是一起失踪的。但在手电光里出现的人,竟然是亮亮。 亮亮这个人很有特点,四十来岁的大秃头,满脸油腻。前些日子我们在丹市一起参加了奇先生的五级测验,对他印象很深。这个亮亮好像是哪个直播平台的主播,专讲江湖故事,吹点牛波一,吸引很大一帮粉丝。 说实话,我是真不想救他,看他就犯恶心。此时就临着他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惜现在我只有一个人,只能一个一个往外搬,最想救的人偏偏在最里面。 此时其实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就是,钱三串已经死了,尸体就在最里面。 我抱着亮亮,用尽气力往外拖。他不像女人,人高马大足有一百七八十斤,搬他得耗几倍的体力。 喘的不行,眼前阵阵发黑,手电光乱晃,只见无数的红色粉末犹如星尘飘浮,累的一时恍惚,仿佛自己进入了外太空。 外面燥热,里面内虚,而精神在这个瞬间却突然空灵起来,甚至我想让这一刻延续永远。 这时寂静中传来“嘎吱嘎吱”机关之声,我愣了愣,回过神来。艰难用手电照过去,暗门又开始自行关闭,推着几块砖头动,已经关了大半。 我擦擦头上的汗,真是一时都耽误不得。我拼着老命,使劲儿拖拽,终于把亮亮从暗室里拖出来,随手一撇扔在地上。 我步履蹒跚来到柱子前,重新触碰机关,让暗门回到开启状态。我靠着墙坐在地上,呼呼大喘,不停咽着吐沫,心口还一阵阵感觉恶心。 缓了片刻重新回到暗室,一路前行,碰到了下一个人。手电光亮里,我看到是白好。 也应该是她了。 白好脸上也是落满了红色微尘,脸色潮红,紧紧闭着眼,呼吸还算平稳。她陷入了长长的梦里。 我把她抱起来往外拖,白好“嘤”了一声,竟反手环住我的脖子,整个人投入了怀抱。我猝不及防,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她整个压上来。我在下面难以呼吸。 我以为她醒了,其实她还在睡梦中,说起了梦话,小嘴轻轻嘟囔着,“你怎么这么讨厌。” 面色红润,表情娇羞,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之景。 我艰难爬起来,双手从她腋下穿过,从后面拖着她往外。她身体很软,不愧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身体扭来扭曲的,曲调婉转,是动人心弦。 我心想,谁要以后找这么个女朋友行了,人间极乐。 好不容易把她整出来,再次来到柱子前按动机关,让暗门开启。里面只剩下钱三串和佳佳了。 我做好了预案,先救佳佳。钱三串在我的计划里,生还的几率已经不大,这时首要任务是保下佳佳。 我把口罩扔了,换了一条新的,深吸口气钻进暗室。 一路摸索着往前走,手电光晃动,我大口喘着气,来到了暗室尽头。我看到了钱三串。 有几具尸体围成个圈,盘膝而坐,面朝向里,钱三串就在其中一个。 我过去一扒拉,他翻身栽到,几乎看不出那张脸,糊满了红色粉末,乍一看,脸就像被镐头打烂了。 黑暗中我用手电照着其他几个干尸,一具具尸体都穿着僧衣。我没进来时做的那个梦,一群和尚已经死了,盘膝而坐,围成一圈。正是眼前这个场景。 我擦擦头的汗,从兜里掏出毛巾,擦了擦钱三串的脸,红色粉末太多了,整个毛巾都成了红色。 钱三串竟然还有呼吸,胸口微微起伏。我不敢耽误,抱着他往外拖,就在这时,晃动的手电光下,我看到了非同寻常的一个细节。 这些和尚尸体的姿势很怪异,盘膝而坐,身体微微前倾,所有人的右手都伸出来,按在地上。 光亮中能看到,他们的手掌按在地上一个隐秘的凹槽里,每具尸体的前面都有这么个槽。凹槽下面通有管道,直达圈子的中心点。 我缓缓抬起手,手电光照过去,中心点上坐着一个人,竟然是佳佳。 她脸色苍白,紧闭双目,盘膝而坐。手里抱着一样东西。 第三百七十章 抢花 我绕过和尚的尸体,来到中心点。 佳佳全身上下糊满了红色的粉末,像是一尊红色的雕塑。她手里抱着一个长长的匣子,匣子盖的缝隙,不断往外喷红色粉末。 我想把匣子从她手里拿走,她的双手抓得非常牢,用了几次力气都没有夺下来,只好作罢。 只剩下她一个了,我一俯身把佳佳来了个公主抱,跌跌撞撞往外走。 大量的红色粉末,从匣子里不断往外喷射,我的脸上、口罩上、肩膀上都落满了红色。我甚至不敢呼吸,抱着佳佳,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越来越重。 终于来到暗室门口,此时暗门关了一大半,我用腿挡住,好不容易把佳佳弄出去。 里面的和尚都死多少年了,想管也管不了。说来也怪,一出了暗室门,那匣子竟然不往外喷红色粉末了。 把佳佳靠着墙坐好,我坐在旁边,累的脑子抽抽,缓了好半天才倒过来这口气。ganqing五.com 我再次尝试从佳佳手里把匣子拿出来,手终于松了,我舒了一口气,觉得没什么危险,把口罩摘掉扔到一边。 我小心翼翼把匣子打开,里面还挺复杂,消息零件一大堆。我用手电照着,另一只手进去拨弄,匣子制作精密,底部装着一束深红色的花。 花瓣细长,茎上长有极小的叶片,像是暗里藏针。我小心翼翼从匣子里取出,手电光仔细照着,花瓣几乎没有脉络,光线几乎可以畅通无阻地透过去,真是奇怪,如果没有花脉,那么深红的颜色是怎么来的。 就像是没有画布和颜料,却能让人看到红色,这是奇哉怪也。 我正琢磨着,突然脖子被掐住了。 有人从后面紧紧扼住我的脖子,我几乎喘不上气。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冷地说:“花给我!” 扼住我脖子的人是个男人,所以应该是两个人。听声音我就知道,说话的女人是白好。 我正要把花扔过去,她低声道,“把花放在地上。” 我小心翼翼把花放下,扼住脖子的人猛地往前一推我。我扑在地上,回头去看,原来是亮亮。 白好和亮亮都醒过来了,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病态的潮红,精神状态出奇的兴奋。亮亮从地上捡起花,小心递给白好。 白好捧在手里,凑近了用鼻子闻了闻,“曼陀罗花最后的样本,终于取到手了!咱们走。” 亮亮说了声:“我去取背包。”他进了后院,时间不长,提着两个登山包出来。这两个包我先前搜索一直没发现,不知被他们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 白好打开一个背包,里面取出一卷红布,小心翼翼把花包在里面,裹了好几层,然后塞回包里。 两人一对眼神,就要撤。我赶忙说:“白前辈,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白好扫了一眼:“用湿毛巾帮他们把花粉擦掉,然后用水洗脸。他们吸入过量的曼陀罗花粉,现在还在梦中。不过能不能醒我可说不好,看他们的造化了。” 两人拿了想拿的,转身就走,我和他们没什么可说的,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浓浓的夜色深处。 我回到帐篷,翻出所有的手巾和矿泉水。用水清洗毛巾,把孟果和花姐的脸都擦干净。 时间不长,花姐先醒了,哎呦一声睁开眼,“我这是在哪呢?做梦呢?” “你醒了。”我说,然后递过去一个干净的湿手巾:“感觉不舒服,就再擦擦脸。” 花姐明显还有点晕晕乎乎。我没再管她,用冷水浇着孟果的脸,孟果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是我,马上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我。 她哭了:“哥,我害怕,我怕你也死了。” 我轻声安慰着,说这不没事吗,别哭了。 孟果就是不撒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感觉她的气息越来越弱,知道不好,赶紧推开她。跟她说这时候千万不要激动,还有两个人没救呢。 我们几人一起上手,帮佳佳和钱三串清理身上的红色粉尘。先是毛巾擦,然后用冷水浇,折腾好长时间,钱三串“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 我看到他的眼睛,就怔了一下。他的眼神,有点可怕。 这个眼神让我联想到了老人,很老很老的老人,只有经历了沧海桑田的人才会出现。 “我在哪?这是哪个世界?”钱三串愣愣地说。 刚才的怪异顿时烟消云散,我这气儿不打一处来,把他从地上薅起来。他穿的特别少,冲锋衣都没了,只有里面的单衣。 我拽着他一直拖到殿外,这小子现在虚弱地就跟个病鸡似的,连我都能轻易拿捏。 到了外面,院子里天寒地冻,满地落叶,一阵山风吹过来,钱三串冻得呲牙咧嘴,整个人缩起来,可怜至极。 那模样就像是要过冬的乞丐。我于心不忍,一脚把他踢回大殿。 “知道在哪了吗?这是现实!还做你的春秋大梦呢?!”我大声呵斥,真是火大。 钱三串抱着肩膀看我,表情很怪,我以为他要翻脸,谁知道他忽然嚎啕大哭:“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你要死了吗?”我非常不客气。 钱三串不说话,抱着肩膀蹲在地上呜呜哭。 我不耐烦:“哭你爹呢,赶紧看看佳佳,因为你,她现在还昏迷不醒!” 钱三串闻听此言,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往里跑,还摔了一跤。我们走到近前,孟果和花姐正在细心地帮着佳佳擦着脸。佳佳已经很干净了,露出了小脸蛋,脸上也滴滴答答落着冷水珠,但是她没有醒。 钱三串扑过去,哭着喊“佳佳,佳佳,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为什么来找我啊?” “废话!”我勃然大怒:“佳佳怀孕了,知道不?” 钱三串愣愣:“我有孩子了?” “滚蛋!”我一把推开他。看他是越来越生气,为什么要救他,死不死的。 我用手在佳佳的鼻子前比量了一下,还是有气息的,掐了掐脉搏,还在跳动。可以肯定,佳佳现在仍然陷入沉睡中。我心往下沉,她不会也人格解体了吧? 灵魂陷入梦境,和肉体失去联系,再也醒不过来。 “里面的花呢?”钱三串捡起地上的木头匣子,疑惑地问。 我大怒,一把夺过匣子:“这害人的玩意要它干什么!”我一脚踢飞。 匣子撞在对面的墙上,“啪”一声四分五裂,从里面掉出来一样东西。 我们几个人都愣了,没想到这个匣子还有暗层。 第三百七十一章 黑婆婆 木头匣子竟然另有机关,摔在墙上里面掉出一样东西。 钱三串像野兽一样窜过去,生怕被我们抢了。我在后面咳嗽一声,他才放缓动作,有些不好意思。 从地上捡起那东西,我用手电这么一照,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玩意。这是一具老和尚的干尸,古怪至极,竟然只有婴儿大小,最多不超过两个巴掌的长度,要不然也不能藏在匣子的深处。 这具干尸穿着僧袍,衣服也缩到身体匹配的大小,像是一个袖珍版的和尚玩具。 “这什么玩意?真他妈邪。”钱三串翻来覆去地看。 花姐对此物非常厌恶,离得远远的:“你们别往回拿,这东西太邪门了,别理我太近!” 钱三串找来匣子,把这具干尸重新塞在匣子里,看见我的背包扔在地上,塞进包里。 我有些厌恶:“这破玩意别往我这儿塞。” “帮帮忙,帮帮忙。”钱三串恳求说:“回去我再拿着,就当帮我了。” “你好好看看你媳妇吧,关心没有用的。”我没有好气地说。 接下来我们用了很多办法想唤醒佳佳,她就是不醒,我甚至抓住她的手进行联梦,奇怪的是,无法进行梦境链接,有一层隔膜堵在两个梦境之间。 这座寺庙邪里邪气的不可久留,我们商量了一下,天亮出发,先下山回村再说。 天色已经蒙蒙见亮,我们都无困意,花姐带着我和钱三串出去捡来很多粗粗的树枝,然后用登山绳捆在一起,做成简易担架。 如果到早上佳佳还没醒,只能用担架扛着下山了。 我们几个人坐在帐篷里,看着院中的天色,天空一点点泛出鱼肚白,能看到天际红红的太阳在喷薄而出。 我问钱三串,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钱三串说起了这段经历,他果然去找了花店的老王头,得知最后一支曼陀罗余脉藏在这座山里,便马不停蹄来到村子,第一站先去找了黑婆婆。 “你是怎么知道黑婆婆这个人的?”我问。 钱三串从兜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我接过来一看,上面的人叫“黑黑”。我也从兜里掏出同样的名片,两下一对,一模一样。 这张名片是老王头在我们临来前给的,他告诉我们当年有个知情者还住在村里,名字叫黑黑。 “所以你猜出是黑婆婆?”我问。 “碰碰运气呗,有几个人姓黑?”钱三串道:“我找到黑婆婆之后,一番深谈,她讲述了当年寺庙的传说。我便有了方向,所以一路进发而来。最关键的是,黑婆婆告诉我一个秘笈。” 我问什么秘笈。 钱三串道:“想找到隐藏起来的曼陀罗花,必须用现有的曼陀罗花做引子。” “此话怎讲?”我问。 钱三串道:“就是用手头的曼陀罗香入梦,才能找到遗落多年的曼陀罗花,它们之间是有联系的,而沟通的桥梁就是人的梦境。” 我有些明白了:“所以我们在落凤坡的洞里,和这座寺庙里,都发现了曼陀罗香被用过的痕迹。” “对,就是我弄的。”钱三串说道:“白好和亮亮也破解了这个秘笈,所以他们才能找到机关,钻进暗室里。” “那些红色粉末是什么?”我问。 钱三串道:“没想到曼陀罗花生命力这么顽强,二十年过去了,居然还能野蛮生长,喷洒出无穷无尽的花粉。幸亏你把口鼻挡住,要不然也会陷入它造的梦境里。如果那样我们真的完了,全军覆没,成了失踪之谜。”んttps:// 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孟果说:“可惜那花被他们抢走了。” “抢走就抢走吧。”我说:“那么妖异的东西,效用如此霸道,留之是祸。拿走正好。” 钱三串叹口气:“可惜我忙活这么长时间,还把媳妇搭里面,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至理名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们几个说着话,天色渐渐亮起来,还要下山走很长的山路,花姐和孟果准备了一些热饮作为早餐,补充体力。 收拾好东西,大家要离开这个妖邪之地。我在前面挑着担架头,钱三串在后面挑着担架尾,开始下山。 果然远山无轻担,背着大登山包已经要命了,还得挑着担架,我完全靠意志往前走,如果摔在地上恐怕再也不会起来。 就这么走一走停一停,好几次我都想把邪门的和尚干尸扔掉,被钱三串好言相劝。后来实在走不动,花姐和孟果替下我们挑着担子。 我们四个人轮着挑,在山中走了整整一天,终于日暮降临时从山路下来,回到村子。 大冬天的,整个村子熄灯很早,大片大片的黑暗,零星能看到几盏灯亮着。 我们浑身热气和冷气交替散发,不敢歇息,需要马上到客栈。几件冲锋衣都盖在昏睡的佳佳身上,山中苦冷,必须给她保暖。 终于挪到了客栈,进去之后,看到老板正在和一个人聊天。见我们来了,老板“腾”一下站起来,对那人说:“他们回来了。” 我用最后的力气说着,开三间房,我要马上睡觉。 坐着的那人笑眯眯道:“何必在这里住呢,可以到我那里。”说着慢慢转过身,我一看愣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竟然是黑婆婆。她怎么来这儿了?好像专程在等我们。 花姐有些害怕了,在后面拽着我的衣服,低声说:“把工钱结算给我。”我示意她不要着忙,然后对黑婆婆客气地说,我们不过去给你添麻烦了,在这里住就行。 黑婆婆站了起来,浑身带着浓浓的负能量,昏暗中她的表情有种无法形容的狰狞。我和钱三串互相对视了一眼。 黑婆婆来到担架前,蹲下来仔细看着昏睡的佳佳。佳佳面色潮红,却呼吸平稳,一直没有醒。 我推了一下钱三串,提醒说别让她看。对于这个老女人,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钱三串正要说话,黑婆婆道:“这丫头马上要离魂了,魂魄正被曼陀罗花吞噬,再耽误一点,大罗金仙难救喽。” “婆婆,你有办法?”钱三串赶紧问。 黑婆婆呲着黄板牙笑笑:“我开鬼堂做的就是这种事。这下,你们愿意跟我回去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恶灵之花 黑婆婆承诺会把佳佳救回来,钱三串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跟着黑婆婆回去。没办法,我也只好同意。 我把工钱给花姐结算了,花姐见黑婆婆像见着鬼差不多,拿了钱一溜烟就跑了。我心里隐隐压着乌云,低声告诉孟果,你就不要跟我们去了,住在客栈里。 孟果不太理解,我告诉她这个黑婆婆善恶难辨,真要去了她家咱们别被一网打尽了,留个你在外面也算是援手。 孟果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提醒我小心一些。 后面事都安排妥当,我和钱三串抬着昏迷的佳佳,跟着黑婆婆出来,一路到了她家。进了院子往前走,没有狗叫声,我奇怪地问了一声,上次来的那只狗呢? 黑婆婆嘿嘿笑:“惊扰了客人,该杀。” 她指着院子里的小砖房,敞开的门隐约看进去,里面挂着一张血淋淋的黑狗皮,左右摇晃着。 我浑身冒汗,胸口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进到她家正堂,屋子面积很大,一头放着红色桌布铺成的神桌,乱七八糟放着供碟供碗,主位上放着一个黑森森的雕像,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另一头挂着大大厚厚的窗帘,把这个屋子一分为二,窗帘后面是什么不得而知。 黑婆婆道:“到我这里,你们就放心吧。现在把这个丫头放进帘子的后面,那里是专门安魂的地方。“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了看,终于可以看看帘子后面是什么了,抬起担架撩开窗帘走了进去。 窗帘后面果然另有空间,此刻没什么光,这里没有门没有窗户,只是点燃两盏长明灯,灯光暗黄如豆。 这时钱三串碰碰我,示意我看过去,地中央放着一口纯黑色的大棺材。 棺材旁边,放着一个高高的尸床。黑婆婆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把丫头放到床上,你们就出来吧,里面的东西不要瞎动!” 我们把佳佳抬起来放到床上,我压低声音说:“老钱,这地方真让人不舒服,我们还是再想办法吧。” “你听我的吧,我能害自己媳妇吗?”钱三串一口否决。 他都这么讲话了,我也说不出啥,可心头总是压着一层乌云。 从里面出来,黑婆婆告诉我们,安魂要到深夜才能做,现在还能休息几个小时。然后黑婆婆笑眯眯问我们饿不饿,她来准备饭。 我赶忙说,我们自己带着吃的,就不用麻烦了。防止黑婆婆再客气,我赶紧把登山包拉开,从里面掏出香肠面包什么的。 黑婆婆做的饭谁敢吃。 一边吃着,钱三串说:“黑婆婆当年就是护送曼陀罗花的一员。是吧?” 黑婆婆坐在旁边,卷着纸烟一口一口抽着,陷入了回忆:“小钱第一次登门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和当年的曼陀罗花有关系。说起来颇为唏嘘,那时候曼陀花护送队一共五个人,二十年前我们来到此处,村子相当荒凉,并没有多少人家。为了更好的勘测山里环境,我们就在村里住下来。后来,花了一年时间,一点点找,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点。“ 说到这里,黑婆婆吐出一口烟圈。 “就是山里那座破庙的位置。”黑婆婆继续道:“当时没有庙,只是一片空地,然后队伍里有个人出了主意,在这儿种花培育,名不正言不顺,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莫不如在这儿建一个合理合法的场所,暗中种花。“ 我惊讶地说:“然后你们就建了一座庙?” “哈哈,不错。“黑婆婆大笑:“我们队长干脆留下来做了方丈主持,其他三个人也留下来做了假和尚。为了这场戏演的更真,后来的几年陆续又接纳了一些行脚的真和尚。表面是一座寺院,背地里是个大花圃,在培育曼陀罗花原株。可惜啊,我们不是专业花匠,对养花不在行,再一个,我们的原意是保留原株,不想再出嫁接之类的改动,所以一直没有大面积培育出来。”憾綪箼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很难相信是真的,这些人得多疯狂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曼陀罗花有这么大的魔力吗?”我难以置信地说。 “咱们都是同道中人,”黑婆婆道:“我也算你们前辈了。别看我现在是个孤老婆子,村里人都害怕,几十年前我也是风华正茂的小女子,当时我还在德国留学,在那里接触到了心理学,继而接触到了清醒梦。” 黑婆婆说的话真是难以置信,这么个吓人捣怪的老婆子,几十年前居然是德国留学生?! “我也是从清醒梦入手,后来介入了灵魂学,研究东西方对灵魂的定义,轮回之类的。”黑婆婆坐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神色悠悠:“当年在汉堡我还参加过一次黑魔法的招魂仪式,也就是那次招魂,改变了我整个后半生的世界观。” 她笑了笑,觉得说得多了,咳嗽一声:“你们知道原生曼陀罗花的两大功效吗?” 我们摇了摇头。 黑婆婆道:“第一个是可以激发人潜意识里的恶和恐惧,让这一切都映射进梦境,全部实体化。会诞生极为恐怖的梦,把人折磨到死。曼陀罗花,是真正的恶灵之花。” 钱三串奇怪地说:”我困在庙里的时候,被曼陀罗花蛊惑,那时候做了很多梦,就好像在无尽的时空里轮回了很多次,什么都遇到过梦见过,就是没碰到你说的这种情况,极端恐怖的梦。“ 黑婆婆看着我们,没来由的大笑,“哈哈哈哈”。 我们互相看看,天色愈黑,房间里也黑森森的,加上这个笑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黑婆婆大笑片刻,然后嘿嘿嘿轻笑:“你们是不会引导,曼陀罗花做噩梦,要学会引导。我们这些人住在这山村研究的是什么,研究的就是这个!要不是我一个女人没办法当和尚,我早就不在村里住,而是住庙上了。我们这些人用各种方法研究曼陀罗花对人类的影响,后来我拜鬼堂也是这个原因,借助鬼的力量,玩弄人的灵魂,来配合曼陀罗花的功效。哈哈哈哈。” 我浑身都瘆得慌。 钱三串问:“黑婆婆,你刚才说曼陀罗花有两大功效,第二个是什么?” 黑婆婆没说话,只是在嘿嘿嘿笑,一口一口抽着烟。烟头在黑暗中明起暗灭。 第三百七十三章 声音指引 到了深夜。黑婆婆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问我们一会儿谁来配合她招魂。 钱三串当然义不容辞,招魂的是他媳妇儿,此时不表现何时表现。黑婆婆抽着烟道:“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先把条件说在前面。” 我和钱三串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都看着她。 黑婆婆说:“这次招魂我可不是白弄的,需要你们给我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我讥讽地说:“要钱是吧?” 黑婆婆嘿嘿冷笑。 钱三串做了个无奈地表情:“老刘,你也太瞧不起黑婆婆了,她要的是曼陀罗花。可惜啊婆婆,花被抢走了,并不在我们的手里。” 黑婆婆笑了笑,表情意味深长,慢悠悠道:“曼陀罗花固然好,可你们身上也有一样很值钱的东西。” 我赶紧双手抱住肩膀,老太太不会是想要我们壮男之精气吧? 黑婆婆看出我的意思,又冷笑:“放心,我对你们这些小鸡仔不感兴趣,当年婆婆我在欧洲的时候,有好几个大洋马的情人。” “那你到底要什么呢?”憾凊箼 黑婆婆抽一口烟,指着黑色的窗帘,一字一顿说:“我要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我们都惊了。我喉头动了动,咽了下口水。 “你要什么,要孩子?”我难以置信。 黑婆婆道:“这孩子我验过,是个难得的灵婴,身上有一点天灵之气,我就要那灵气。放心,并不是给那丫头剖腹取孩子,只是利用一个小法阵取走孩子身上的灵气而已。当然了,孩子也就不能留了,生下来也是白痴,三个月内要去打胎把孩子打掉。” 我嘬着牙花子,难以接受,这老太婆确实妖邪,要孩子的灵气干什么呢? 钱三串道:“行!这不就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选择吗,我选择保大人,孩子不要就不要了吧。” 我忍不住把他拽出大门,黑婆婆也不阻拦,慢悠悠抽着烟。 “老钱,这是你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给孩子,佳佳就救不回来,孩子照样也保不住。行了,就这么定了。”钱三串不跟我磨叽,回到屋子对黑婆婆说,我考虑清楚了。 黑婆婆点点头对我们说,稍坐片刻,她去取东西。 时间不长,她从里屋抱来一大堆东西,堆了一桌子,有纸钱、纸灯笼、红烛、还有塑料做的鸡鸭鱼肉等等。 黑婆婆跟我们说,待会儿需要一个人睡觉入梦,进梦里找那丫头的魂儿。另一人手持纸灯笼在院子中等候,作为指路明灯带两个人的魂儿回阳。 睡觉的人是钱三串,我在院子里掌灯。 都安排好了,已月上三竿。黑婆婆带着钱三串掀开帘子进到里面,我在外面守着,不知里面的情况。 就听到帘里传来黑婆婆念经的声音,低沉到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半夜有点瘆得慌。 过了一会儿,她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我往里看了看,没有看到钱三串。就有点慌了。 黑婆婆把那些塑料做的供品摆在大门口,再按动上面的开关,供品里插着红色的小灯泡,亮了起来,像是一盘盘诡异的珍馐美味。 黑婆婆取过一盏纸灯笼,打开底座,把点燃的火柴塞进去,点燃里面的灯芯。然后把灯罩盖好,递给了我。 “去,到院子里站着。” 我两条腿有点抖,问她需要做什么。黑婆婆道:“小钱入睡之后会出魂,寻找那丫头的魂儿,找到之后他们两个会陷入梦里出不来。到时候你负责用灯笼的火光指引他们回来。” “怎么指引?”我问。 黑婆婆道:“你到院子里,会发现地上有个阵法,到时候按照法阵的顺序走就行。” 我苦笑,这么复杂的流程,听着就脑壳大。我不敢细问,黑婆婆已经不耐烦了。 我只好提着灯笼出来,到了院子果然发现地上有玄机。白天光照强的时候看不出来,地上用什么颜料画着一个暗影法阵。只有光线极暗的情况,才显出莹莹之光。 是个类似九宫图的图案,每个节点上还标记着数字,从1到9,我大概猜出来了,到时要按数字顺序走。 我提着灯笼站在标记“1”的位置,就这么干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寒意刺骨,冻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本来就走了一天的山路,此时气温极低,我开始又困又乏,眼皮子也沉。 这么干熬着,我几乎要睡着了,正闭着眼睛打盹的时候,忽然听到佳佳的声音:“哥。”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睁开了眼睛,院子空空荡荡,到处都黑森森的,远处正屋门口放着塑料供品,小红灯一亮一亮的。 我大口喘着气四下看看,心跳的那叫一个快,一个人都没有,连鬼影都见不着。 几点了?怎么仪式还没开始?刚才听到佳佳的声音,难道是幻听? 我不敢挪动脚步,只能站在原地,按时间来说,估计也差不多了,我这么一动别影响了整个法事。 又等了片刻,我冻得不行,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打盹。 不是我想睡,天冷睡觉会着凉,但就是控制不住,温度太低,眼皮子就发沉。 我正尽全力想保持清醒,冥冥中听到了佳佳的声音,“哥。” 我保持着似睡非睡的状态,慢慢问道:“佳佳?” “哥,是我。”佳佳的声音没有情感,很冷,可在我听来,似乎包含着痛苦。 “你在哪?见到钱三串了吗?”我问。 佳佳说:“哥,曼陀罗花在梦里造了个黑洞,正在吞噬我。我看到老钱了,他也即将被黑洞吞噬。” 我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来不及问细节,直接问道我怎么办? “我的孩子是个天才,他正在救我,但是能不能救下老钱就不知道了。你必须把老钱弄醒,赶在吞噬之前让他脱梦。”佳佳快速说着。 “不能叫醒他,”我说:“黑婆婆让他进梦里找你,然后要带你们出去。” “不,不,不能让他过来,你听我的!”佳佳声音急促:“你马上叫醒他!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 奇怪举动 我恍恍惚惚醒了,自己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里,刚才打了个盹做了场梦。这是随便的一个梦,还是佳佳真的在和我说话?我有点发蒙。 这一刻内心极为纠结,黑婆婆在屋里作法,而梦中佳佳让我赶紧把钱三串叫醒,到底听谁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别看院子里这么冷,我额头竟然落了一滴冷汗。我一咬牙,把灯笼往地上一扔,顿时熄灭。 我决定听佳佳的,大步流星来到屋门前,跨过地上那些塑料供品进到屋里。 屋里静悄悄的,我心脏狂跳,放轻脚步来到巨大的窗帘前,他们都在里面。我咽了一下口水,轻轻掀开帘子。 黑暗的空间里点着很多蜡烛,红烛围了一圈,火苗幽幽燃烧着。在中间的地上,并排躺着两个人,左边的是钱三串,右边的是黑婆婆,两个人都陷入熟睡。 他们两人中间,放着一个古怪造型的香炉,像是金属制的“业”字。这个香炉里插着一根深红色的植物,我一看就惊了,竟然是一株曼陀罗花。 不对啊,这株花被白好和亮亮抢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还有第二株? 也不对。如果黑婆婆手上有第二株,为什么她会这么怂恿我们进山,又这么热情招我们到她家。 曼陀罗花正在燃烧,细细看去,花瓣正在向上蒸腾出数以千计的深红色花粉颗粒。 我闻到了古怪的香味,正是曼陀罗花香。屋里的空气憋闷温热,香味开始向我袭击,马上犯困了,眼皮子沉重起来。 不好!曼陀罗花香有强烈的致幻和催眠功效。 我赶紧拿袖子挡住鼻口,先退出窗帘空间。已经不再犹豫,我初步判断黑婆婆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必须马上叫醒钱三串。 我来到外屋,把门窗全部打开,然后用碗接了一些凉水,重新回到窗帘后面。我先把曼陀罗花熄灭,然后把水倒在钱三串的脸上。 钱三串打了个激灵,慢慢睁开眼睛,眼神空洞。 我在旁边叫着他的名字,钱三串眼珠转了转,终于恢复了些许灵气,一眼看到了我。他一轱辘坐起来:“我找到佳佳了,咦,你把我弄醒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黑婆婆,又看了看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佳佳的,非常纳闷,问我怎么回事。 我三言两语把刚才在院子里遇到的事说了一遍,钱三串“哎呀”一声,指着我的鼻子:“老刘啊老刘,你耽误老了事了。” “怎么了?救你救错了?” 钱三串道:“黑婆婆帮我进到佳佳的梦里,我都看到她了,正要过去被你催醒。你也是,怎么听风就是雨,你怎么知道在院子里听到的声音就是佳佳?我告诉你,黑婆婆是养鬼的,家里开了鬼堂,说不定那是小鬼在逗你呢。” “你别吓唬我啊,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我说。 钱三串把我推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重新点燃曼陀罗花。他的意思是想再次入梦。 我有点懵逼,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看着他一次次去烧曼陀罗花。花一时很难燃起来,钱三串骂骂咧咧,不停埋怨我。 就在这时,忽然寂静的黑暗里,有人“嗯”了一声。我们两人停下动作,一动不敢动,静静听着。 我用手指着黑婆婆,意思是不是她醒了。钱三串有些惊恐,直直盯着黑婆婆。 这老婆子疯疯癫癫的,又修习邪术,如果知道我破坏了她的法阵,会不会恼羞成怒下点蛊什么的,那我可受不了。 “嗯”的声音又起,钱三串反应很快,回头用打火机去照,原来是床上躺着的佳佳。 我们赶紧过去察看,佳佳显得非常痛苦,像是被梦魇住了,想醒又醒不过来。我赶紧拿着破碗出了屋,外面接了水进来,凉水一点点倒在佳佳的脸上。 佳佳猛地睁开了眼,一把抓住钱三串和我的胳膊,大声说了一声:“黑洞,黑洞,死了很多人,都被黑洞吞了!” 钱三串抚她的肩膀,安慰她,“媳妇儿,我在这儿,老公在这儿。” 佳佳回过神,怔怔看着他,哇一声哭了,用手使劲儿捶着他:“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娘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渣男!” 钱三串赶紧搂在怀里,百般安慰小娇妻。 两人温存着,我却有种不祥之感,赶忙提醒他们先别磨叽,此地不可久留,出去再说。钱三串摸着佳佳的肚子,“咱家小宝宝没事吧?” “你还知道问啊。”佳佳心有余悸:“咱家宝宝是个天才,如果没有他,我这次就回不来了。” 钱三串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黑婆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害怕佳佳知道他拿孩子的命来做交易。 他看了看我,我点点头,知道这事不能说。 就在这时,地上的黑婆婆嘴角忽然抽了抽,放在胸口的手动了动,似乎要醒了。 佳佳害怕了,想从床上下来,肚子有点疼,捂着肚子呻吟了一声。钱三串让我扶着佳佳先出去,我问他,你要干什么。 “我有点事要办,你们先出去。”钱三串说。 “你别惹事,我们一起走。”佳佳着急,拉着他不放开。 这时,黑婆婆动的越来越剧烈,喉头发出闷闷一声响,眼瞅着就要醒了。 钱三串低声厉喝:“老刘,带我媳妇先出去,快!” 我没有办法,扶着佳佳出了屋子,到了屋门外,看着敞亮的院子,天空上的月亮,我长舒一口气,到外面就好办了。 佳佳低声说:“哥,你进去瞅一眼,看看老钱干什么呢,我有点不放心。” 我点点头,蹑手蹑脚重新回来,撩开窗帘探头进去看。这一看就愣住了。 钱三串手持曼陀罗花,前端已经点燃,冒出大量的红色烟雾。他把花放在黑婆婆的脸上,正在转圈,那些红烟特别奇怪,并不是向上飘,而是大量的烟尘钻进了黑婆婆的鼻子里。 黑婆婆本来快醒了,头一沉又睡了过去。 钱三串舒了一口气。接下来他的举动,就让我有点不理解了,反而还有些害怕。 他把曼陀罗花插在香炉里,并没有走,而是来到那口巨大的黑色棺材前。 他开始用力推着棺材盖子。 “你干嘛呢?”我叫了一声。 第三百七十五章 鬼堂的秘密 钱三串推着棺材盖,我急得真想过去踹他,又怕惊扰了黑婆婆,冒着火压低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钱三串根本不关心我的感受,反而招手让我过来帮忙。 我知道他这个人性格,他想做什么就肯定要做完,非常执着。我无奈,只好低声说:“佳佳还在外面等你,你别惹事了好不好?” 钱三串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把我问愣了。 “老刘啊,你没觉得黑婆婆家里出现曼陀罗花很奇怪吗?” 这个问题我还真想过,便道:“有啥奇怪的,或许她偷着藏了一株。” “不对,我仔细观察过,屋里的曼陀罗花就是被白好和亮亮抢走的那株。形态和感觉我非常熟悉,别忘了,我是第一个找到这株花的人,而且困在它制造的梦境里很久。” “那你什么意思吧。”我问。 “白好和亮亮抢走的花为什么会落在黑婆婆的手里,你不想想吗?”钱三串道。 我喉头动了动:“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人已经遇害了?” “我不知道,”钱三串狡黠地笑了笑,“反正觉得这口棺材有问题,来,一起!”んttps:// 牵扯到了人命,我只好和他一起用力。棺材盖子是石头做的,真他妈沉,我们两个人推了一会儿,纹丝未动。 “老钱,不对!”我说:“我们两个人尚且推不开,黑婆婆一个老太太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唔。”钱三串点点头:“棺材有机关。” 我们围着棺材转了两圈,这时帘子一挑,外面有光照进来。我们两个吓得不轻,等看清了,原来是佳佳,她在外面等不及,进屋来了,急促地说,“你们干嘛呢,为什么还不走?” 钱三串挥挥手,让她到外面等着。佳佳还是走进来,着急地说:“我求求你们了,别惹事了。” 我把我们刚才的推论说了一遍,佳佳蹙眉叹口气:“你们找吧,我先回客栈找果果了。你们注意安全。” 我和钱三串还在研究棺材,突然佳佳“哎呀”一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我们赶紧过来,她满头冷汗,大口喘着气:“肚子,肚子好疼。” “快!扶她上床。”我当机立断。 我和钱三串扶着佳佳躺在床上,钱三串没有任何顾忌,拉开佳佳的衣服,一直往上搂,露出了肚皮。 他点燃打火机照过去,幽幽火光中我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佳佳的肚皮上,不知什么时候画上了鬼画符一般的图案,用的是深红色颜料,应该是朱砂。 钱三串隐隐冒汗,把衣服拉上去,整个肚皮都露出来。这个鬼画符看起来触目惊心,中间还写着两个“鬼”字。 “老钱,是黑婆婆搞的。”我说:“她让你睡着,然后把我赶到院子里,自己偷偷对佳佳搞鬼。” “妈的。”钱三串骂了一声,用袖子使劲儿去擦肚皮上的鬼画符,并没有蹭掉。他朝着肚皮啐了两口吐沫,继续往下擦,还是没有擦掉。 “我……”钱三串骂了一句脏话,回头揪地上的黑婆婆。此时黑婆婆陷入昏睡,怎么撕扯都没有醒。 佳佳满头冷汗,脸色惨白如纸,抱着肚子不停抽着凉气。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能熬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佳佳虚弱地看着我:“哥,我想保下这个孩子,他是我的孩子……有他在我才能安心,你不要让我失去这个孩子。”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其实此时已心乱如麻,我深吸口气,忽然想到一件事:“老钱,黑婆婆是养鬼堂的,对不对?” 钱三串把黑婆婆扔在地上,觉得不解恨,拿起燃烧的曼陀罗花在她脸上乱抖,更多的红色花粉钻进黑婆婆的鼻腔里。 钱三串气喘吁吁说:“对,是养鬼堂的,咋了?” 我沉声道:“把她的堂口砸了!” 钱三串和佳佳同时惊住了,一起看着我。我说道:“佳佳肚子上的符咒,和鬼堂肯定有关系,把它砸了,说不定就解开了。” 佳佳捂着肚子虚弱地说:“哥,别惹事,赶紧送我去医院。” 钱三串忽然笑了:“没错,老刘难得男人一把,把它堂口砸了!这样,咱俩分头行动,我去砸堂口,出了一切事我一个人承担!老刘,你来研究棺材,想办法把盖子打开,我估计那两个人就在棺材里。” 我点点头。 钱三串亲了亲佳佳的脸颊,拿着一根蜡烛出去了。我拿着打火机小心翼翼围着棺材转圈检查,幽幽的火苗中终于在棺材头附近发现了按钮,十分隐秘,下面还拖出一根黑色的电线。 我轻轻一按,只听“嘎吱嘎吱”机关开启的声音,棺材盖子果然开了。 此时我一头的汗,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怎么的,肾上腺素激增。 我擦擦汗,趴在棺材边缘,掌着打火机往里看,颤抖的火苗中,第一眼就看到了亮亮的脸。棺材很深,亮亮躺在棺材底,面色蜡黄,脸上画着和佳佳差不多的鬼画符,上面也是有两个鬼字。 “哥,你找到了吗?他们是在棺材里吗?”佳佳捂着肚子坐起来,问道。 “是。奇怪,只有一个人,是那个男的。” 我伸手进去搀扶亮亮,他少说也得一百八十来斤,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弄出来。 我用袖子擦拭他的脸,和佳佳一样,鬼画符的图案根本蹭不掉。 我隐约猜出来了,他们身上的鬼画符如果不去掉,亮亮便醒不来,佳佳也会持续肚子疼,都是符咒的作用。 我重新回到棺材前仔细检查,棺材已经到底,里面并没有白好的身影。 奇怪,她哪去了。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有人在砸什么。佳佳着急,让我出去看看。 这一晚上折腾不轻,我掀开帘子出去,看到钱三串用椅子正在砸神桌。 上面的供品摆设,还有神像全都砸的稀巴烂,遍地狼藉,尤其是有一个黑罐子,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碎之后流出来黑水,满地都是,恶臭扑鼻。 “老钱,别冲动!”我赶紧抱住他。 钱三串大骂:“装神弄鬼,搞迷信害我老婆,就算是恶鬼,我也得让它爬着出去!”他把我推开,又是一椅子砸在桌子上。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整个桌子竟当中碎裂,分成两半歪歪斜斜倒在地上,里面一样东西露了出来。 我和钱三串都愣了,仔细去看,桌子下藏的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竟然是失踪的白好。 第三百七十六章 颠倒黑白 白好的姿势很奇特,盘膝坐在地上。神桌巨大,而她的身材娇小,藏在里面倒也看不出来。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把白好拽出来。她的模样非常吓人,一张脸上也是画满了鬼画符,两只眼睛赫然是两个“鬼”字,触目惊心。 我告诉钱三串,亮亮已经找到了,藏在棺材里。 我们把白好拖到窗帘后面,把她放在地上,和亮亮并排躺在一起。仔细观察,佳佳、亮亮还有白好身上的符咒图案虽略有不同,却属于一个体系。 我们用毛巾蹭了蹭,怎么蹭都蹭不下去。钱三串提议说要不然把黑婆婆叫醒吧,看来这是她的独家秘方,我们是没办法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三人身上的图案,说道:“老钱,你过来仔细看。” 我让佳佳把衣服掀开,露出肚皮的图案,和亮亮还有白好脸上的图案,摆在一起。 “你发现没有,这三个图案的边缘是契合的。”我说。 钱三串端着蜡烛细瞧,不同三个人身上的图案,边缘处对应在一起。佳佳的图案靠近右侧肚皮是半个字,另一半在白好的脸上,正好能凑成一个“赦”字。 白好也一样,那侧脸的图案和亮亮的能对应上。 “也就是说,他们三个人身上的图案共同拼成了一张大图。”钱三串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佳佳轻声说道:“我在梦里好像看到过他们两个。那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很多人进去,我卡在黑洞的洞口没有掉下去,一直都是宝宝在拽着我。” 说到这儿,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皮。 “然后我看到了老钱,他在向着黑洞走过来,还有一些人影,其中就有他们两人。”佳佳说道。 我和钱三串面面对视,我尝试着说:“黑婆婆画的这些符咒,会不会是某种引导,引导人进入梦里的黑洞?” “入梦联机?”钱三串反应很快:“联机可以让他们共同出现在黑洞的梦里。” 我喉头动了动,说了四个字:“以毒攻毒。”我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什么意思?”钱三串问。 我捡起地上的香炉,拔出里面的曼陀罗花,抖落出花粉在佳佳的肚皮上,做个手势示意钱三串来。 那是他媳妇,他当仁不让,过来用手擦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么一擦,佳佳肚皮上的符咒竟然花了。继续擦拭,模糊成了一团。 佳佳兴奋地说:“哥,我肚子不疼了,真灵啊。” “我曹,老刘,牛逼啊你。”钱三串换成手巾继续擦拭,符咒一被破坏,很容易就擦干净。 帮佳佳擦完了,钱三串不想帮白好和亮亮弄,说他们活该。佳佳好好劝了劝,钱三串才恨恨把用曼陀罗花帮他们两个,擦掉了脸上的符咒。 一被擦掉,亮亮和白好有了浓重的喘息声,手动了动,马上要醒了。 我一摆手:“赶紧撤!” 现在一屋子都是乱摊子,黑婆婆陷入昏迷,神坛也砸烂了,老太太醒了之后必有一场腥风暴雨!这些破事全都扔给白好他们两个吧,也算他们罪有应得。 我们三人把东西拿好,在他们苏醒之前逃之夭夭,逃出黑婆婆的家。 一路狂奔来到客栈,孟果没有睡,一直坐在前厅,见我们来了惊喜无比。虽然现在是下半夜,我们没有选择住在这里,还在一个村里,逃到这儿等于没逃。 我们四人用最快速度打好包,带了东西,披星戴月冒着寒风出了客栈,开了导航,连续夜行。 等到镇子上的时候,天擦擦亮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连续24个小时没睡觉,一直在高强度作业,小命几乎去了一半。 没有在镇子上休息,直接去了汽车站,不管去哪,先上车再说。这么一路折腾,我再也支持不住,在车上睡着了。后面的经历是醒了睡,睡了醒,时间和空间颠倒,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 最后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坐在了高铁站候车大厅,准备买票回家。看看时间,整整一天过去了,中间的记忆竟一片空白。 高铁站依依惜别,孟果问我怎么样,我揉着太阳穴苦笑,身体像掏空了一样。孟果低声跟我说,哥,要不要你跟我们一起走。去我们那待两天,我好照顾你。 我心念一动,此时高铁站人流不断,周围十分嘈杂,而我的眼中只有孟果。她如此娇弱,如此可爱,我竟从来没好好端详过她。 我喉头动了动,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伸出一半又缩了回来。孟果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是没有跟他们回去,选择单独离开,回到了家。 我的意志力只维持到家门口,进家门之后,整个人瞬间崩了,疲乏不堪,全身每个骨头都在喊疼。 我把登山包扔进小仓房,不再去看,然后插上热水器,勉强脱了衣服,一头栽在沙发上。想着洗完澡,舒舒服服上床去睡,可实在撑不住,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睡昏天黑地,没有时间,没有空间,自己像是困在当下这一瞬里。一瞬即是永远。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坐起来,阳光照了进来,外面还是白天。我一时无比恍惚,睡的时候是白天,睡了那么长时间,按说天已经黑了,怎么还是白天呢。 我坐在沙发上发呆,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独立于时间系统之外。 我扶着沙发站起来,两条腿踩了棉花一样,踉踉跄跄来到窗前,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 我看看时间,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一天的时间,我在沙发上睡了整整一天!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去卫生间,热水器插了一天,别把电线烧了。ganqing五.com 跑进去一看,顿时有点发懵,插头并没有插上。热水器的工作指示灯没有亮。也就是说,我刚到家的时候并没有插热水器。 睡糊涂了?我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仔细思索,想不到任何细节,此时的回忆像在想着极其久远乃至上辈子发生的事。 我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想起深山古庙寻找曼陀罗花的经历,都那么不真实。自己似乎从没离开家,发生的一切,只是颠倒黑夜时做的一个梦。 我马上起身到小仓房,里面扔着登山包。 打开登山包,把东西翻出来,这才长舒口气,自己确实进过山,并不是做梦,这些东西就是佐证。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样东西,压在最下面。那是一具黑色的干尸,婴儿般大小,形状是一个和尚。 第三百七十七章 身边的怪事 看着包里的干尸,我恍惚想起来确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在破庙暗室里发现一个匣子。此匣极是古怪,里面满是消息机关,我当时气急踢了一脚,匣子撞在墙上从里面掉落出一具干尸。 此时此刻,看着手里的干尸,我很腻歪,同时也觉得烫手无比,没法处理这东西。扔了不舍得,留在手里又晦气。我翻出手机,想告诉钱三串,把这鬼东西快递给他。 但转念一想,干尸打包装发快递,会不会违法?算了,有机会当面交给他吧。 我揉揉脑袋,把包装好,重新锁进小仓房。昏昏沉沉来到客厅,还安慰自己,一切该发生的都发生过,并不是自己的臆想,就是太疲劳了,好好休息休息,一切都会好的。 接下来几天,我安心在家里写东西,手机信息能不看就不看,每天过得浑浑噩噩。总感觉乏累,从山里回来之后,浑身的骨头节都疼。有一天半夜不知怎么搞的,肚子剧烈疼痛。 我原以为是吃坏了拉肚子,谁知道是肚皮疼,又麻又痒又疼,折腾了大半宿。早上起来,看到枕头上都是头发,开始掉头发了。 在卫生间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发黑,双目布满血丝,额头轻轻一抬全是皱纹,看起来足足老了十岁。ganqing五.com 怎么了这是?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像行将就木了一样。 白好和亮亮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都不关心。我自己现在都一身毛病,哪有心思哭他们的坟,死不死的。 这天我正昏昏沉沉睡觉的时候,就听外面喇叭声响,用枕头捂住耳朵,照响不误。给我烦的,揉揉眼爬起来看,窗外小区的雪地里站着一群送葬的人。穿着黑色棉袄,胳膊上扎着黑孝,一个大小伙子跪在地上,手里举着瓷盆,喊了一嗓子“走好”,然后把盆往地上一扔,“啪嚓”砸碎。 有人提了一只大公鸡,抓住鸡头菜刀一挥,开始放血,淋淋拉拉流了一地。 大早上的送殡,真他妈晦气。我啐了两口,干脆不睡了,披了件衣服,推窗探头出去看。 下面的人群上了几辆车,准备去殡仪馆。我看清了那小伙子的长相,原来是楼上的邻居,姓赵,有时候遇到还打过招呼。他们一家人都非常好,有时我把垃圾放在门外,这家的妈妈路过时会顺手帮着扔了。 我这些天过糊涂了,他们家出了丧事都不知道,作为邻居应该登门看望的,算了,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我又睡了个回笼觉,中午叫了外卖。外卖送到的时候,楼下单元门锁着,我要下去给外卖小哥开门。 天这么冷,我是真不愿意出去,硬着头皮披了件棉袄正要下去,忽然从楼上走下来一人,热情跟我打招呼。 来人是楼上赵家的阿姨,她问我干什么去,我说来了外卖,单元门关了,要下去接。 “你别下去了,正好我去买酱油,顺便帮你拿上来。”她说。 那敢情好,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我嘿嘿笑,感谢了两句,把门关上。刚关上门就觉得不对劲儿,他们家不是出丧事了吗?一大早摔完盆都去殡仪馆了,怎么她还在家? 细想想,他们家不是本地人,从农村搬迁到城里的,可能一地有一地风俗。 时间不长,门敲响了,开门正是赵家阿姨,她帮我把外卖拿上来,我好一顿感谢。本来想提一嘴丧事的,想想算了,本来人家挺乐呵,还笑眯眯跟我打招呼,突然说这么不好的事,给人家添堵呢。 我拿着外卖关了门,忽然怔住,不对啊,家里出了丧事,赵家阿姨怎么还穿着红衣服?脸上笑眯眯的,哪有一点出事的迹象。 说实话,我有点糊涂了,寻思半天,没琢磨过来怎么回事,越想越是头疼,算了,人家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 晚上我正在小区的超市买烟,门帘一掀,迎着寒风走进来一人,正是姓赵的邻居。他穿着黑棉袄,胳膊扎着黑孝,也来买烟。看见我打了个招呼,我随口道:“节哀啊。” 他长叹一声:“眼泪都哭干了,没事了。也想明白了,人都有这么一天,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超市老板塞了一包烟给他,坚决不要钱,两人在互相推。超市老板感叹:“你妈人好啊,以前在超市买一些猫粮去喂小区里的流浪猫,这人心善。” 我心念一动,觉得哪块不对劲,一时又想不明白,眨眨眼在旁边听着。 “这年头好人不长命,坏蛋万万年。我算看明白了,人好没用,生来就是当工具人的。”姓赵的说。 “那还说啥了,都是老百姓,活着不易啊。”超市老板开始感慨人生。 我凑过去小心翼翼说:“小赵,你家里是哪位……” “我妈。”姓赵的说到这里,鼻子有点红了:“行了,不和你们说了,我家还有人,先回去了。” “赵儿啊,”我说了一声,他回头看我,我犹豫一下道:“节哀啊,别难过。” “嗯。”他点点头:“等这件事完的,咱们邻居坐一起喝喝酒,我请客。”说着推门出去,一股寒风吹进来。 我浑身发冷,两条腿都是僵的。 超市老板奇怪地看着我,问有没有事。我回过神来,勉强说没事,落荒而逃,一路简直是逃回家的。坐在沙发上,心脏还噔噔噔直跳。 别看我做那么多离奇古怪的清醒梦,又写了一堆神神鬼鬼的小说,但都赶不上发生在身边的灵异事件冲击力大。 好家伙的,到底怎么回事?姓赵的妈妈如果过世了,今天他们家去参加葬礼,那我在楼道里看到的是谁?还帮着拿外卖。 幻觉,幻觉,一定是幻觉。 这时,突然砰砰砰外面有人敲门,差点没把我吓死。我来到门前,鼓足勇气顺着猫眼看过去,原来是我妈和小姨来了。 她们定期过来找我,看看我现在生活怎么样,是不是屋子脏成狗窝了。她们来了,我的心能安稳一些。晚上她们要走,我死活不让,就住在我这个房子里。 我妈看我:“儿啊,看看你现在老的,我怎么每次过来看你,你都会老一圈。” 我看看镜子,果然黑眼圈出来了,我撮着牙花子:“可能是最近出去了一趟,累着了,到现在没缓过来。” 小姨说,她认识一个老中医,把脉可准了,让他给海洋调理调理身体。 第三百七十八章 噩梦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带到中医的私人诊所,坐在对面的这位说是老中医,看着也就五十来岁,面白唇红,富富态态的。ganqing五.com 小姨跟人家攀谈半天,中医始终态度不远不近,也不答话,频频看表,有点不太耐烦。等小姨聊到我是写小说的,还出了一本书,这个中医马上眼睛亮了,问我写过什么书。 我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以后自己真要名满天下,看过中医什么的绝逼是黑历史,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我咋的了。 我内心埋怨小姨,又不好意思耍态度,勉强从手机里调出封面给中医看,中医更是乐了:“《一个叫猫的女孩》,原来是这本书,我儿子特别喜欢看,读了很多遍。我上厕所的时候也翻过一遍,挺有意思的。原来是你写的。” 我哭笑不得,不知他是夸还是贬。 中医拿来一张名片,态度恭敬了很多,递给我。我拿起来看看,此人姓李。我客客气气地说道:“李医生,那就麻烦了,帮我看看。” 李中医取出一个小垫子放在桌上,让我把右手搭放在上面,然后微闭双目,双指搭在腕部开始诊脉。 时间不长睁开眼,让我递过来另一只手,继续这么诊。我平心静气,也不敢问,就这么等着。 好一会儿李中医道:“是不是精神状态不佳,睡眠不好?” “对。睡不好觉,有时候失眠,有时候嗜睡。最可怕的是……”我本来想说赵家出殡的怪事,想想算了,小姨还在这儿,说多了她回去再添油加醋跟我妈说,我没怎么地,她们两个先吓个好歹。 李中医道:“凡事必有因果,我想你自己心里清楚是什么问题,能说给我听听吗?” 我沉默不语。 小姨在旁边轻声道:“海洋,你别不好意思说,小姨都是过来人了,你是不是又谈恋爱了?” 哪跟哪啊,我哭笑不得,叹了口气,简单说了说自己做清醒梦的一些事。 “那个东西我知道。”李中医道:“其实就是出阴神。” 我心里一动,清醒梦是出阴神这种说法,好多人都说过了。 李中医道:“做清醒梦加上你写小说,这两个一起消耗脑力。脑即肾海,脑力消减必然引起肾气损耗,长此以往会造成肾虚。这也是你经常身上发冷,疲惫不堪的原因。再一个梦境如果控制不好,容易产生梦魇,轻者惊神,重者会造成精神分裂。” 小姨吓得不轻:“李大夫,我外甥会变成神经病?” 李中医笑:“没到那一步。”他沉思一下:“我先给你开一些补肾补脑的药,第一步调理全身的机能和气血。咱们先来一个月看看效果。还有清醒梦能不做就不做,尽量调整自己生物钟,十一点之前入睡,早上六点起床。天不冷就出去跑跑步,可以吧?” 我点点头。 李中医告诉我们,他会把药熬制配好,然后把药汤分包,打快递邮寄到家里。最后结算药钱,是小姨支付的,一共两千多。我心疼的直呲牙。 回到家里,情绪稍稍安稳了一些,三天之后药才能到,我隐隐有了强烈期盼,希望是灵丹妙药。吃完之后,我就能伐骨洗髓,焕发新生。 药虽然没到,生物钟还是可以调节的,晚上我十点上床,往常习惯了下半夜两三点睡,此时也睡不着,靠在床头看着主播直播。 屋里真他妈的冷,今年冬天暖气烧得不好,将将有个热度。我裹了裹被子,越看越迷糊,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隐隐觉得屋里有个人,站在床头。 我有点睡蒙了,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揉揉眼仔细去看,这一看就吓着了。 屋里靠门的那里站着一个人,浑身雪白,没穿衣服,体型倒是很健美。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尊大卫像。 就是米开朗基罗雕刻的那尊大理石像。 这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花眼了,使劲揉揉眼。真是花眼了,大卫像在门口消失,可能是看错了。 我靠在床头,心脏啊腾腾腾乱跳,气都喘不上来。 看看表刚过凌晨十二点,想起李中医的交待,我晃晃头下了床,打算上个厕所回来关灯好好睡。推门出去,路经客厅时,发现电视开着。 当时房间装修,我不想装电视的,这年头年轻人哪有看电视的,除了拿它玩游戏,再没别的用处。可我妈和小姨据理力争,说屋里没有电视就没有家味儿,过年要一边看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包饺子才有滋味。 我就苦笑了,一年就开这一回电视,真是利用率好高呦。 客厅这台电视,平时插没插开关我都忘了,此时却被打开,里面正上演一个民国时期的电视剧。服化道极致精美,但演员长得跟下水道爬出来的一样,看得恶心。 我翻找遥控器,正要关电视,就听到有人在说:“别关。” 我愣了,回头去看,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光头亮亮,女的是白好。屋里没有开灯,电视的影像之光照在他们脸上,形成五颜六色的效果。 我心头冒着寒气,他们两人难道是来报复的?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亮亮坐在黑暗里,抱着肩膀说:“下一个节目你肯定喜欢。” 话音一落,电视剧结束,开始了下一个节目。 先是一片雪花点,“哗哗哗”响个不停,我知道这不是电视坏了,而是某种电视效果,故意制作气氛。 雪花点过后出现了一个场景,是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本来没什么稀奇的,可色调用的是阴间效果,看得非常不舒服。 房间中间放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人,一开始是背对着屏幕,然后开始旋转,慢慢把正脸转过来。 我本来有一搭无一搭看着,等这人正脸一转过来,我像是摸到一块寒冰,全身如坠冰窟。 这人就是楼上姓赵邻居死去的妈妈。全家人为她出殡,我在楼道里看见了她,还帮我拿了快递。 她此时出现在电视里,坐在空房间的椅子上,黑头发披散下来,直直地看着我。 画面渐渐淡化,出现一行大字,写着“梦境一号试验”。 随即这行字也在淡化,背景的画面又重新清晰起来。坐在椅子上的赵妈妈忽然站起来,慢慢走向屏幕,越走越近,身形越来越大,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的身体开始僵硬,再无法后退了,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 突然身后传来女人冷冷的声音:“你躲什么呢?” 我以为是白好在说话,回头去看,沙发上刚才的亮亮和白好都消失不见了,而赵家妈妈则坐在那里,冷冷看着我,不知她什么时候从电视里出来的。 第三百八十章 冥想噩梦 解铃还未长大,石头的事只能暂时放放。 我现在对清醒梦没什么兴趣,能不做就不做,几个公域梦全部交给黄云心打理。 过了两天中药到了,小姨亲自登门教我怎么弄,其实很方便,成袋放到热水里烫一下就行,一早一晚两次。 喝了中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对症,我的睡眠质量直线提升,身上也有劲儿。外面那么冷的天,我出去转悠一圈没怎么多穿,身上都冒热气。 喝了小半个月,李中医打过一次电话,问我服药之后感觉如何,我说挺好的。 挂了电话,实则我是愁眉不展,目前是有一个很困扰的事。清醒梦不做了,幻视幻听少了,却产生了强烈的副作用,那就是写作灵感也没有了。 这是最让我痛心的。 没有灵感这件事很麻烦,这段时间写出来的东西我特别不满意,晦涩难读连不成句,自己看得都捏鼻子。 清醒梦断了噩梦没了,身体内在渐渐充足,同时敏感性也在降低,没有那么充沛的情感起伏,文字的灵性也没了。 就这个事我打电话咨询了李中医,李中医不是干这一行的,他不了解我的现状,只是建议说,要不然这段时间就休息休息,干脆给自己放个假什么都别写。又说了一大堆病理,写小说就是在耗神,现在我肾气不足,脑力跟不上,这都是正常的,什么时候调理好了再写也不迟。 我知道跟他说不通,他不会理解的。 现在我的事业正是爬坡阶段,连载两期的《清醒梦笔记》影响力很大,有很多读者受众。杂志社编辑跟我说,有大咖想改编这篇小说做有声小说,乃至可以拓展到影视领域,只是目前字数太少,让我抓紧写。 但是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连续写了几稿,都不满意,全部删了。 出版社那边,编辑老周也在向我约下一篇长篇稿,这几天就要上交选题,要不然来不及了,活生生把我愁死。 我冥思苦想来回踱步,能不能琢磨出一种方法可以避免清醒梦带来的反噬,保持健康向上的状态,清醒梦还可以随便做? 我翻动社交app,随手滑动,看到一条同城公告,上面写着“周末冥想活动”。大概意思是,社团会在周末开设一堂公开的冥想活动,讲座的老师是从欧洲留学回来的,名额有限等等。 我心念一动,给组织者发了私信,表达了自己想参加的意思。 上次冥想还是进深山参加活动,那次活动结果很不好,小妖鹿也跑了。自此之后,我对冥想有了心理阴影,现在想重新捡起来,说不定能用冥想的方式,来克制清醒梦的反噬。 很快作者给了回复,活动是有经费的,二百元。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支付,上当也认了,就当吃了一顿大餐。 虽说不想再做清醒梦了,我并没有退出清醒梦群,一直在关注群消息。奇怪的是,白好和亮亮都在群里,也不发言,风平浪静,不知道他们和黑婆婆的后续情况怎么样了。 我私下问过钱三串,他跟我说,这件事人家不提咱们也不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钱三串最近特别忙,说不了两句就下线,我也不好打扰佳佳,佳佳彻底断了和清醒梦之间的关系,一心一意准备婚礼和保胎。 到了周末,我按约来到冥想工作室,面积还挺大,地上铺着地毯和蒲团,已经到了十几个人。 大家彼此陌生,都很客气,互相很少交谈。 时间快到了,组织者从外面带进来一位很年轻的老师。老师穿着一身太极练功服,年纪轻轻眼神深邃,面红齿白,一看就是方外高人。 他让大家一一坐好,柔声细语讲解起来,讲的东西其实都是那些东西,什么活在当下、觉知当下、不沉迷过去,也不忧惧未来等等。 道理我都懂,开始并不耐烦,但交了钱也走不了,只能坐着干听着。听着听着还真就听进去了,忽然想明白了冥想的真谛。 冥想就是锻炼活在当下的能力。 冥想的法门千千万,这位老师传授的方法很是奇特,要想象一个能量体,发着纯净之光,从头顶开始顺着全身的肢体器官缓缓移动,移动到哪哪就被点亮。 有个学员提问,说能不能想象这个能量体顺着任脉和督脉来回转圈,这样说不定可以打开大小周天。 老师笑着说,怎么都好,随你喜欢,只要大的原则不违背就好。 讲解的差不多了,主持人焚香敲铃,正式开始冥想。屋子里静极了,我坐在角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想象头顶出现发光体。 可能是常年写小说的原因,我想象能力还是很强的,马上就在意念中看到发光的实体,是一个乒乓大小的球。 这个球在头顶转悠了一会儿,然后进入大脑,就在进去的瞬间,大脑整个点亮。我的心情很复杂,既紧张又放松,还带着欣喜,这老师真的好厉害,引导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慢慢这个球往下走,到了口腔,嘴里也亮了,像是喊着一个灯泡。然后继续往下,到了喉咙,到了心脏的部位。 我沉迷其中,仔细观赏和把玩这一刻的奇景,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呵呵呵”。 这是个女人,笑得有点发飘,这一瞬间,我的心脏像是瞬间蒙上一层乌云。 发光体小球竟然刹那间变成了深黑色。 我察觉不妙,想赶紧断开冥想,但身体无法动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僵直当中。 耳边不断传来女人的笑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脏一下一下跳着,小球染成了深黑色。我在拼命挣扎,想发出呻吟声,这时感觉到身后趴着一个冷冰冰的人。 这个人紧紧贴着我,不停的扭来扭去,甚至把脑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睁不开眼,又无法动弹,只能任凭此人这么折腾。 这个人凑在我的耳边,说道:“小伙儿,我给你拿的外卖香不香?” 我像是掉进了深水,大口喘着气,颤抖着说:“阿姨,我们远日无怨日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搞我?” “没有冤没有仇?”她轻笑一声,突然语气很毒:“你们把我的曼陀罗花偷走了,这怎么说?” 我的心脏猛地一颤,知道此人并不是死去的邻居,她怎么可能知道曼陀罗花呢。 她是谁,是白好吗? 我刚想反问你是不是白好,那人在耳边阴森地笑着:“不但拿走我的花,还盗走了我堂口鬼仙儿的真身,你们好大的胆子。” 第三百八十一章 黑狗 这个女人在耳边说,我盗走了她堂口鬼仙的真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说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女人嘿嘿嘿笑,再也不说话,从身后消失。我全身一松,正要活动活动四肢,忽然又听到一大群人念经的声音。 我并没有睁开眼,冥想的状态中“看”到整个工作室变的特别可怕:地上躺着无数具尸体,身上盖着白布,今天来一起参加冥想活动的同学,他们一人守着一具尸体,双手合十年念着经文,在超度这些亡魂。 整个场景透着阴间的色调,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猛然一声大叫,惊醒了,睁开了双眼。 一切诡异场景都消失了,工作室里温暖如春,阳光透窗进来,很多同学被我的叫声惊扰,他们先是惊愕,然后都怒气冲冲地看我。尤其几个女孩,满脸的厌恶,恨不得让我赶紧滚出去。 我满头都是冷汗,坐在蒲团上心噔噔噔乱跳,不停咽着吐沫。回想起刚才发生的噩梦,心有余悸。 老师走过来,蹲在我的身旁,轻声问:“同学,看见幻象了吗?” 我敬佩地看着他,点点头说:“老师,吓死我了,都快喘不过气了。” “跟我到里面来。”老师并没有责怪我,他拍拍手轻声说:“大家继续刚才的冥想,这里出了点小状况,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了。等都结束了,我再和你们解释。” 他把我叫到里面的办公室,问刚才怎么了。 我没说太多,牵扯太大,说起来绕嘴皮子。只是告诉他,刚才冥想的时候看到一幕特别可怕的场景,工作室办成了停尸场,所有同学都在念经超度亡魂,吓死个人。 “没事。”老师轻柔地说:“这些幻象只是你心底积压很久的问题的折射,那些尸体代表了原有的‘你’正在消亡,一个崭新的你正在诞生。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心思很重的人,而且有抑郁倾向,所以身上的负面能量很大。” 我没吭气,前面说的就不是很赞同,后面的更是扯淡。我确实心思重,这个我赞成,写小说嘛,心思不重还写个屁小说。但要说有抑郁倾向,纯属扯淡。 我大约判断出来,这老师还是过于年轻,别看留过学,可想当人生导师还差点意思,很多东西他只是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 他在嘚不嘚劝导我什么,我咳嗽一声道:“老师,有没有关于咱们这个流派冥想的书?我想拿回去继续修炼。” 老师眨眨眼,上下看着我,打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我接过来翻了翻,小册子没有出版机构没有版号,明显是非法出版物,是私下印刷内部流通的东西。 这本小册子是英汉两种文字,封面印刷着一个南亚老头,满脸沧桑,最少也得一百五十岁。 老师告诉我,这个老头就是他们冥想流派的创始人。这套冥想起源于南亚的查梦迪山脉,意念创造能量为核心理念。 这种东西说实话,作为一个小说写手,我了解的很多,不是太感兴趣。这种言论这些年太多了,什么吸引力法则,什么人定胜天,人的意念波能影响生活等等。不过老师最后说了一句话,触动到了我。 “同学,修习我们这一派的冥想,可以改变脑电波,可以极大的修补心理和精神创伤,继而滋补身体状态,达到身心合一的境界。” 我眼前一亮:“老师,学完这个可以做清醒梦吗?” 老师没想到我问出这样的问题,稍稍迟疑:“清醒梦?唔,可以的。清醒梦也是人类脑电波活动的一种方式,我们的冥想可以极大的帮助清醒梦。唔,就是这样。你如果想进一步学习,可以了解一下我们的课程。” 他加了我的好友,发来一个链接,是冥想系列课程的介绍。好家伙的,3999元。我喉头动了动,这得写多少字才能挣回来。 老师又科普这个课有多好,成为会员后,每年还有两次线下的进修,可以见到全国的老师,很多同学们在一起拓展人脉。憾綪箼 说到这里,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装了半天导师最终目的还是带货。 我打定主意,拿着小册子回去先练着,练好了再说。 上午冥想活动结束,果然老师开始宣传自己的线上课程,鼓励大家报名,还真别说,有几个富婆当场交钱成了会员。 老师目光深邃满怀期待地看我,我深深低下了头。 回到家之后,当天晚上我盘膝坐在床上,根据小册子上的讲解,开始进行冥想。 屋里关着灯,很快来了状态。进入冥想,想象发光的小球从头顶开始游移,逐渐向下,过了口腔顺着咽喉,慢慢来到心脏。 白天的时候,也是到了这里出现问题的,我紧张起来,慢慢调整呼吸。 到了心脏部位,忽然整个小球变成了深墨色,心脏的跳动放缓,耳膜鼓胀的疼,感觉周围的时间流动都在变慢,像是沉浸在深水里。 场景发生了变化,我没有睁开眼,却可以“看”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 我环视左右,是一处农家院。月光如水照在身上,我终于认了出来,这不是黑婆婆家吗? 我怎么又回来了? 黑森森的院子里,有个破败的小砖瓦房,门口有条黑狗正埋着头吃狗盆里的食物。我想起这条狗了,特凶恶,当时看见我还汪汪汪狂吠,后来被黑婆婆剥皮抽筋,倒吊在小房里,现在又出来了。 这时黑狗忽然停止进食,嗅了嗅空气,似乎觉察到了异常,缓缓转过头来。 我们四目相对。这一看我头皮就炸了,这哪是什么黑狗,分明是一个人! 趴在地上吃狗食的这条黑狗,其实是黑婆婆。她身材佝偻,全身套着黑色的衣服,姿势跟黑狗一模一样。 她满脸都是污物,披头散发,双眼血红,似乎看不到东西。脑袋在轻微地左右巡视,提鼻子闻着空气。 下一秒钟,她朝着我的方向缓缓爬过来。 我吓得快尿了,身体拼命想动,但哪个部位都动不了。黑婆婆在地上爬的姿势像黑狗,又像一个大蜘蛛,手脚散开,各自撑着地,嗖嗖嗖过来了。 一边爬,脑袋一边三百六十度旋转,如同一个大号的蚂蚱。 我都快哭了,叫又叫不出来,动也动不了,看着黑婆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两派论战 黑婆婆在地上爬动,以极快的速度向我袭来。 我吓得全身僵硬,眼瞅着她越来越近。 她爬到我面前的这一刻,我一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潜意识中以为自己死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人喊着我的名字。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凉亭里,终于认出来,这是庭院迷宫的公域梦。 眼前站着两个人,是黄云心和解铃。解铃又长大了一点点,已经有六岁的模样。 我以为是幻觉,傻愣愣看着黄云心,她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奇怪地问,我怎么在这儿。 黄云心道:“刚才我正陪着铃铃玩,忽然他说你遭受到了梦魇,我们就过来看看。” 我看着解铃,他点点头。 黄云心道:“你当时已经被魇住了,是解铃破了梦魇,还把它抓到这里。” “抓住了梦魇?”我有些匪夷所思。 解铃指了指院子深处那一块黑色的大石头。 我们一起走过去看,这块黑色石头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我看了一眼黄云心,她做了个手势,让我仔细观察。 我凑近了看,黑色石头上附着了一个巨大的深黑色图案,如果不仔细观察,真的看不到。这个图案说不出是什么形状,如同一滩黑水泼在石头上,都是黑色,只是色差有些许不同。 这滩黑物并不是固定在石头上,而是以极缓慢的速度,在石头表面游动,形状随时发生变化。 黄云心道:“解铃很厉害,他徒手破掉你的梦魇,并抓到这里,用这块大石头封印起来。” 我看着解铃,没有因为他是小孩子而轻视,郑重地表达了感谢。 解铃看似是小孩,眼神极为深邃,冲我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梦魇是有人故意渗透进你梦里的。”黄云心道:“不是你内在的恐惧,是外来的侵入。” “谁做的?”我看向解铃。 解铃茫然地摇摇头。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那就是黑婆婆本人。只有她能把这种恐怖意象注入我的梦境里,但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和黄云心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脱梦而去,慢慢睁开眼,依然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看墙上的时钟,从冥想到现在脱梦,才过去了十五分钟。 想到黑婆婆,不禁有些冷笑,你手段再阴毒,也架不住我有秘密武器!解铃加上黑色大石头,简直就是梦魇的克星。 接下来几天,我选择在白天继续尝试冥想,果然再没有遇到幻视,不但看不到黑婆婆,就连一直困扰我的邻居阿姨的恐怖幻象也没有出现。 冥想中的能量光球顺利打通了心脏,一直往下走,到了丹田。继续往下,我就没有尝试了,下面是关键部位,放着慢慢来吧。 梦到梦魇确实非常可怕,但对我来说却有一个最大的好处,提供了灵感。不光是素材,还有那种情绪感觉。 我借着这段时间恐怖幻视的东风,快马加鞭,终于在两天内赶完了《清醒梦笔记》的第三稿,发给了杂志编辑。 编辑收到之后,说了声“辛苦了”,然后道:“程序员,你最近看新闻没?” “怎么了?”我这几天实在没工夫,也没那个心情去关注新闻。 “你看一下热搜榜。”编辑说。 我打开门户网站,快速扫了一眼热搜榜,第三个榜单上看到了这样一行标题,“清醒梦的危害。”这条标题后面还写了个大红字的“热”。 “看到了?”编辑说:“主编说第三篇稿子可以发,但是接下来能不能发,要看舆论导向。” 我抹了把脸,心怦怦跳,来不及说什么,赶紧打开新闻细看起来。 上面写的是,最近以来,有一股风潮刮了起来,向青少年中间开始流行做清醒梦。很多人沉迷在清醒梦里,整天睡眠不足,精神颠倒,上课都没有精神头。尝试清醒梦的青少年组成了圈子和群,竟然还把清醒梦分等级,一级一级向上修炼,既耽误了学习,也荒废了青春等等。 关于清醒梦网络上形成了两派,一派是有害论,说这种梦做多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很多人沉迷其中,用这种方式来避世,实不可取。而且有专家站出来分析,清醒梦会对神经系统产生危害,产生神经衰弱,更有甚者会精神分裂。 另一派是支持论,说清醒梦在西方心理学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很多大咖都做过清醒梦,并且有了系统性的论述。而且,还有大科学家、大文学家、大艺术家都是在清醒梦里获得了灵感。比如德国化学家凯库勒,就是在梦中看见了苯环的结构。没有这场梦,人类还在蛮荒中要再苦熬几百年。 他们的结论是,如果人没有梦,只能在现实中不停内卷、劳累、奋斗。如果连梦的资格都被这些专家和键盘侠剥夺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没有梦,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两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网上唇枪舌剑打的不亦乐乎。 我看到了其中一个热榜帖子,发帖人说大家可以去看一部小说,名字叫《清醒梦笔记》,发表在《奇幻家园》的杂志上,作者叫程序员。虽然是小说,但写的很真实,里面很多理念都写出了清醒梦的真实情况,这个作者肯定是清醒梦的修炼者,而且段位很高。 帖子下面一堆留言,很多人都表示要去搜搜看,学习学习。 我则是一身冷汗。其实我不希望自己的小说在这个时候推到风口浪尖,我更希望的状态是闷声发大财。 我点开自己主页,留言已经爆棚,放在平时我能乐得跳起来,但此时此刻却有种深深的担忧,一种不祥之兆。 我不敢点开看,某些时候我是很脆弱的,怕看到网暴的情况。以前因为孟果事件,我遭遇过一次网暴,简直记忆犹新,当时睡不好吃不好,还出现了创伤应激反应。 虽说不敢看,我还是大概略了一下,果然都没什么好话。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视频链接。发信息的人一再注明,希望我能看看。 点开之后是一个短视频,里面是一条自媒体新闻,没有多少人关注。短短几十秒视频新闻看完,我是遍体生寒。 新闻是这样的,说近日发现了几起青少年自残的情况,他们行为奇怪,会把手指割破,鲜血滴在某种花粉上。经过调查才了解到,这些青少年通过一些内部渠道,得到了这种花粉,滴落鲜血后再进行焚烧,所产生的气味可以达到很好的催眠效果。 目前这些青少年统一口径,宣称这么做是为了学习之余可以睡一个好觉。至于有没有其他内情,本媒体还在跟进调查中。 看完这条新闻,我第一反应就是曼陀罗花。 我的记忆又回到了破庙的暗室里,发现的几具和尚尸体,它们守护着曼陀罗花。每一具尸体下面都有个凹槽,方便引导鲜血流过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实验 这条新闻让我想到了曼陀罗花,鲜血浇灌到焚香催眠,几乎所有的特点都符合。 我关了视频,拿起电话打给了钱三串。 他接的很快,好像在睡觉,口齿不清地问我什么事。我问他,最近关于清醒梦的新闻你看了没有? 钱三串对那些不感兴趣,说有什么好看的,关于清醒梦的争论十五年前就开始了,都是非主流的小众讨论,不要挂在心上。 我说道:“你记不记得一件事,那天我们从黑婆婆家离开后,那株曼陀罗花怎么样了?是留在黑婆婆家,还是你拿走了?” 钱三串苦笑:“那天晚上咱们急匆匆逃走,大家始终在一起,我怎么可能单独取花?你亲眼看到了吗?” 那天晚上很多细节都在记忆中缺失了,还记得当时白好和亮亮即将苏醒,我们只想着赶紧逃走,压根没注意那些事。 “这么说,曼陀罗花要么在黑婆婆手里,要么在白好手里。”我盘算着,然后把那段新闻视频发给钱三串看。 钱三串看完道:“肯定是曼陀罗花!没想到已经散播出去了。一定是白好干的!” 挂了电话,我盘算再三,这件事上报给夏日梦,然后又发给了群主奇先生。 很快,奇先生回复了信息:“你怎么知道曼陀罗花的原株在白好手里?” 我们进山搜索曼陀罗花,这件事奇先生是不知道的。唉,失误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没办法,我只好简单交待了整个经过,说我们进山找花的时候撞见了白好,她和亮亮把曼陀罗花劫持走了。后面关于黑婆婆那件事,没说。 奇先生这时说了一句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说:“我刚才问过白好,她没有得到那株花。她还想问问你们,那株花到底哪去了。” 我愣了,赶紧辩驳说,我们也没看到,肯定是白好撒谎。 “不管是谁撒谎,我都会调查清楚。”奇先生沉声说:“你们找曼陀罗花,应该和我报备的。这种花,尤其是原株,效果霸道而且妖异,不管落在你们谁手里都是一场灾难。” 挂了电话,我满头冷汗,使劲想也回忆不起来,那株花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我甚至动了念头,要不然再回山村看看,黑婆婆到底怎么样了,这件事一直悬在心里。没有人知道,我也不敢问,如今上不去下不来的。 我犹豫再三,现在已经交稿,没有码字任务了,年前趁着有时间再去一趟吧。 等收拾行囊的时候,天公不作美,突降大雪。我本就意志就不怎么坚定,下了大雪顿时打消心思,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雪封门,我在小区超市买了点牛羊肉,打算弄个火锅,又买了两瓶小烧,现在一堆破事缠腿,可日子还要一天天的过。 晚上刚把锅支上,就有人敲门,我现在都怕了,和惊弓之鸟一样。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两个女孩,都穿着红色棉袄,背着登山包,肩膀上落满了雪。 还没等看清,其中一个女孩“哇”的哭了,喊了声“哥”。我这才知道是佳佳和孟果,赶紧让进屋里。 “下这么雪你们怎么过来的?”我让她们把外衣脱掉,端来热水。 “那个家我住不下去了。”佳佳穿着红毛衣坐在沙发上,哆嗦成了一个,手里紧紧握着水杯。 “怎么个情况?”我问。 孟果在旁边说:“我们住的地方闹鬼。” 我“嘶”的吸了口冷气,问怎么回事。 佳佳告诉我,她在家的时候,经常会做噩梦,梦中又回到了黑婆婆的院子里,还看到了很多鬼。鬼影满院子都是。 那些鬼每天都会抓她,幸亏有个孩子一直保护她,孩子身上散发出金光,可以遮掩住佳佳在梦中的气息,不会让鬼抓到。 就算这样,每天都是这样的噩梦,谁也受不了。 最为可怖的是,佳佳醒来后,家里也会出现很多奇怪的现象。 晚上经常能听到客厅有女人哭,出去察看,客厅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然后还出现了手机莫名其妙播放音乐,墙上出现鬼影什么的。 奇怪的是,那套房子目前是佳佳、钱三串和孟果三个人住,钱三串和孟果并没有看到那些诡异的现象,只有佳佳一个人能看到和听到。 这些都不算什么,佳佳也都忍了,可是后来做了一个梦,她无法再坚持下去。 她梦见了鬼王。鬼王背对着她,站在床前,身体和天花板一样高,全身佝偻,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长袍寿衣,也可能是古代的道袍,佳佳也说不清。 鬼王就那么站在床前。佳佳非常害怕,想叫醒身边的钱三串,回头看钱三串不在床上,枕头空空的。 她紧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忽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管她叫妈妈。佳佳知道是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声音里也透着害怕,说这是鬼王,来抓他的。妈妈,你要保护我,千万不要让我被抓走了。 就在这时,鬼王转过头,脸上盖着深红色的布帘,遮盖住了面容。 佳佳恐惧至于极点,她隐隐中感觉到,鬼王露出脸的那一刻,自己和孩子的末日就要到了。 这一夜就在这种情景中熬过去了,天微微放亮时,鬼王消失了,佳佳也从梦中醒来。整个人胆战心惊,大脑一片空白。 她把这件事和钱三串说了,钱三串说他可以联机入梦,看看这个鬼王的真面目。 佳佳知道钱三串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她实在害怕,便跟钱三串说,要她出去住两天,这个房子不能再继续住了。 原本以为钱三串会否决这个提议,谁知道竟然很痛快地答应了,说出去的话就去找你们刘哥,他那里安全。 听到这里,我疑惑地说:“是钱三串让你们来这里的?” 孟果和佳佳点点头,孟果道:“怎么哥,不欢迎我们啊?” “欢迎,哪能不欢迎呢。咱们冥冥之中就心有灵犀,我火锅都下好了。” 我让她们两个先吃饭,到我这儿跟到家一样,不要客气。 趁着这工夫,我拿着手机躲进厕所,快速和钱三串联系,问他怎么回事。 “确实是我让她们过去的。”钱三串回复消息:“她们都到了吧,行,到你那我就放心了。” “老钱,你搞什么鬼?”我问。 “你别管了,我正在做一个实验。”钱三串道:“和我住在一起,她们确实不怎么安全。” “你什么意思,佳佳的噩梦和幻觉都是因为你?别折腾了行吗,踏踏实实结婚,然后好好过日子。” “你不懂。”钱三串说:“如果我的实验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在清醒梦领域自立山头,自成一派。而且,成功之后我保你以后素材和灵感源源不断,大富大贵名满天下不敢说,我们将成为小说界的常青树。” 第三百八十四章 监牢 钱三串口吻里充满了狂热,而我则心惊肉跳的。真是奇怪了,自从参加完奇先生的五级测试后,很多事都变得不正常了。 这天开始,孟果和佳佳住在我家。我房子够大,一百来平,自己住确实空荡了一些,有她们两个女孩在,生活更有色彩。 孟果和佳佳把整个家务都端起来,每天我就是码码字钓钓鱼,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吃饭都是现成的。我有时候感慨,要不然她们别走得了,就住我这儿。 佳佳有时候笑眯眯看看我,再看看孟果,说哥,你这个家确实也少个女主人,该添人了。我没说话,笑着抽烟,孟果则满脸羞红,低下了头。 我岔开话题问她们两个,以前用梦中食谱做饭的营生现在还做不做了。 孟果说,还做啊,只是不做成品外卖了,太麻烦,现在做短视频,进行美食教学。她把手机打开给我看,她们视频号叫梦的美食小屋,粉丝也不少,偶尔也卖卖货什么的。 孟果告诉我,视频号慢慢做着,目前养活她和佳佳是够了。她又说,哥,你能不能教我写东西啊,我喜欢这个,想自己做个自媒体号。 我当然没有二话,开始教她写东西。我只有一台电脑,孟果打字的时候,我拉着椅子在旁边,随时指点一两句。我们两人挨得很近,佳佳很有眼力见,没有来打扰。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现在看孟果,不像以前那么生嫩了,而且身上隐隐还透着少女的香气。我也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这么在边缘试探,我有点招架不住了。 我盘算着明天干脆和孟果把关系挑明算了。晚上睡着后,做了一个怪梦。 梦见钱三串来向我求救。 梦里我坐在一栋民国时期的阁楼上喝茶,一个人噔噔噔踩着楼梯上来,我吓了一跳。 这人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澡堂子跑出来,见着我“噗通”就跪下了。 “老刘,快开启清醒梦,快来救我。”这个人满头满脸都是水,用手擦了擦。 我这才看清,原来是钱三串。心念一动抬头望墙,墙上不知何时挂着一面镜子,镜子里照着我的脸,瞬间清明通透。 第三百八十六章 妖僧 我说钱三串堕入了魔道。他非常不爱听,说我上纲上线,学了两个新词就臭词滥用。 “老刘,你这个毛病真不好,动不动给人扣帽子,还越扣越大。‘堕入魔道’?呵呵,可笑,你有什么资格评判佛与魔。”钱三串有些激动。 “好吧我道歉,总而言之,我希望你能停下手头的研究,好好过日子。”我苦口婆心劝说。 “用不着你管,到时候我做出大成就,你别跟着喝汤就行。”钱三串哼了一声,“好了,别说气话了,今天多谢你出手相助,我先撤了。” 他一抱拳,身形黯淡。我摇摇头正要走,突然看到了奇怪的一幕,钱三串后背上趴着一个黑森森的东西,像是一只癞蛤蟆。 奇怪,那是什么?乍看上去像是一件黑衣服,又感觉不像,凸起来很大一块,正琢磨着,钱三串身影消失,他脱梦出去了。 我从梦中醒来,天光大亮。 佳佳和孟果早已起来,在厨房忙活早餐,其实是很温馨的一天,但昨夜之梦沉重的让人心头难以释怀。 手机提示,来了信息,我拿起来一看,暗暗有些吃惊,竟然是奇先生发来的私信。 点开来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昨晚你去救钱三串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是的。” “昨天知道你去,我放了你们一马,希望他能幡然悔悟。”奇先生说。 我赶紧发信息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奇先生道:“钱三串已经走偏了,梦中用鬼物害人,就算我不出手,天道也不会容他。你是他朋友,好好奉劝一下,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再细问,奇先生并不回答,点到为止。 吃饭的时候我忧心忡忡,她们两人看出来了,问怎么了。我说道:“不行,我得去找钱三串,怕他惹出事来。” 孟果想和我一起去,我没答应,让她留下来好好照顾佳佳。当天我就订了高铁票,最快一班赶了过去。 黄昏的时候到了钱三串的城市,风尘仆仆来不及休息,我打车赶到了他住的小区,上楼敲门。 敲了半天也没人开。我心情郁郁,给钱三串打电话,也没人接,只好发了信息留言。 我在小区等了一会儿,抽的满地都是烟头子,钱三串终于回复了,说自己不在家,已经到外地去了,问我有什么事。 我气得恨不得给他两个大嘴巴,我大老远过来,中药都断了,他居然还不在家。我问他在哪,他也不说。 我直接告诉他,奇先生来了信息,说昨晚他放了你一马,就当是个教训,如果你还执迷不悟,他就要出杀招了。 钱三串发来一连串冷笑的表情,“老刘,你不要怕他。最多最多再有一个月,我就大功告成!到时候和他掰掰手腕,不一定谁死谁亡呢。” 说完这句话,我再找他,已经下线,怎么发都不回。 你们就闹吧,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我在附近住了一夜,第二天没有停留,买了高铁票回家。 在路上,我接到了一条信息,竟然是《奇幻家园》杂志主编发来的。主编很少和我单独联系,肯定是有大事,我在火车上都正襟危坐起来。 主编的消息里传达了这么一个精神,说如今网络对清醒梦的探讨几乎到了白热化,支持和反对的两派打得是不可开交,我的这篇《清醒梦笔记》被推到一个很显著的地位。他本来打算让这个系列停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突然有来自更高层的大佬授意,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流量和铺垫,让我这个作者再创作一篇独立小说,也可以是原小说的番外。 这篇小说的格调一定要高雅,要引导正确的价值观,讲一讲清醒梦的危害,提醒青少年不要沉迷其中。 主编最后告诉我,这件事一定要重视起来,如果操作不当,很可能会毁了我以后的写作生涯。这篇小说最好不要编造,要取材真实事件,让青少年警醒。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小说好写,不就是格调高雅嘛,春秋笔法呗,关键是上哪找真实事件? 如今破事和烂事一箩筐,压得我喘不过气。不过,相比起其他事情,这件事要摆在头条,是一等一的重要。毕竟关系到我的职业生涯。 回到家,我把寻找钱三串未果的情况和佳佳说了一下,佳佳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反而看开了,摸着肚子说,他爱干嘛干嘛,大不了婚不结了,我只要有宝宝陪着就行了。 我私下把孟果叫过来,让她盯着一点佳佳,感觉佳佳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呢。 孟果明显有些话想说,犹豫了一下,没说出来。 我让她痛快一点,有什么就说什么。孟果轻声说:“哥,我说句话你别多想。” “别磨叽,到底什么事?”我有点不耐烦。 “哥,我觉得你家里有点……不干净。”她看着我的眼睛,怕我生气。 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什么不干净?” “我直说了吧,”孟果说:“我这人从小就对那些东西敏感,哪里气场不对,一下就能感觉出来。我和佳佳来你这里暂住的几天,我就感觉家里不对劲儿,而且我们晚上经常做噩梦,尤其是昨天晚上你不在家的时候。” “怎么了?”我问。 “佳佳和我做了同一个噩梦,”孟果说:“我们并不是做清醒梦,就是普通的噩梦,更没有联机,却是一模一样的梦。” 我问什么梦。 孟果说,梦中她来到一处荒郊野外,半山腰有一座古庙,便信步走进去,四下空空,不见和尚。殿宇禅舍,建造的都很小家子气,满院子都是蓬蒿杂草,高的地方都一人来深。 她绕来绕去,忽然感觉浑身不自在,远远看到一处院子里冒出浓浓的黑烟。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趴门缝往里看,院子深处有一座很小的殿宇,阴森的神位上坐着一个和尚。那和尚披着袈裟,全身漆黑,一动不动。 不知是真人,还是塑像。 浓浓的黑烟正是从和尚身上散发出来的。孟果当时有种强烈的不安全感,浑身起鸡皮疙瘩,觉得此时此景特别危险。 她忽然梦中知梦,有了一定的意识,这个梦境和现实联系到了一起,她想到一个问题:此时此刻看到的妖僧,其实是一个恶鬼。 而这个恶鬼,就在居住的房间里藏匿着。 就在这时,梦中的和尚似乎察觉到了外面有人偷窥。虽然还是一动未动,孟果却知道他知道了,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扑面而来。 孟果下一秒钟就醒了。她吓醒的同时,佳佳也醒了,满头都是冷汗。 两人一对,说起昨晚的噩梦,场景竟然一模一样!佳佳也在梦里看到了同样的恶鬼妖僧。 第三百八十七章 寻访真实事件 孟果说完她和佳佳做的梦,我真是不舒服,心里很膈应。房子是新买的,时间不长,如果真不干净,以后还怎么住?总不能卖出去再换一套房子,这不是穷折腾吗。 孟果小心翼翼看着我,怕我生气,可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瓮声瓮气说:“那你们怎么打算的,不想在这里住了?” 孟果小声说:“哥,能不能请个明白人来家里看看,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也是话赶话,我闷哼一声:“你们没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好好的。你们一来房子就不干净了。会不会是你们的问题?” 孟果没想到我能说出这样的话,表情很复杂,最后笑了笑:“也是啊,是我们带来了灾殃。” 我后悔不迭,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可嘴还硬,不想道歉。 下午的时候,孟果和佳佳一起来找我,她们想告辞了,离开这里。我很不舒服,知道是说了重话,赶忙挽留她们,让她们在家踏踏实实的住。 佳佳态度很坚决,非要离开。我好说歹说,才把她们劝住。现在天寒地冻,寒潮来袭,把两个女孩赶到外面,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我心情很是郁闷,种种烂事压在肩头,几乎要压垮我了。我背着手在书房走来走去,唉声叹气。 很多事千头万绪,一锅乱麻,想解也解不开。 最闹心的是,这所房子怎么成凶宅了,还藏着恶鬼?不可能啊,当初交易的时候,我和原房主的关系处的很好,人家是刚结婚的小两口,买的新房子做婚房,后来男方有机会出国,这才把房子卖出去。 也就是说,这房子绝对不可能出现死过人的情况,更别提有什么恶鬼了。 但也不能忽视佳佳和孟果的感应能力,这两个女孩都不是普通人,对那方面的敏感性很强。 压在心里沉甸甸的,气都喘不上来,只能像孟果说的,日后有机会找个师傅来看看。 我坐回书桌前,目前最重要的事,是主编委托要写一篇真实事件改编的小说。这件事关系到我的职业生涯,不能稀里糊涂的。 把其他破事先放放吧。我冥思苦想,忽然想出一策,知道去什么地方找真实事件了。 那就是我的主页,每天有很多人留言还有发私信,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我打开主页,挨个留言看了看,有点赞的,有喜欢看我文章的,但大多数都是喷我的,本来就焦躁,情绪也敏感,这下子心情更不美丽了。 我打开私信,一封一封信察看,看到了这样一封信,里面字数很多,一看就很用心。 我仔细阅读起来,发信人自称是镇上开网吧的小老板,网吧上网的都是年轻人,所以他能接触到年轻人的很多一手信息。 镇上的年轻人,从十几岁到二十岁出头,最近流行一种游戏,就是做清醒梦。 以前的老网虫现在也不来上网了,据说大白天都在家睡觉,做清醒梦。本来以为是孩子们的胡闹,一股新鲜劲儿过去就好了。谁知道情况越来越严重,就连这个网吧老板的儿子也玩起了清醒梦。 他儿子的情况更加古怪,经常白天出去,一天都不见人影,晚上才回家。直到学校的老师找来,才知道这段时间儿子根本没上课,白天去哪了也不知道。 儿子有天回家后,他一顿暴打,拿着皮带抽。可儿子表现很奇怪,完全不知道疼,就是一个劲儿的冷笑,笑得那叫渗人。 他后来听人说,青春期的孩子都敏感,有挨打后离家出走的,有跳楼的,更有甚者,趁着父母睡觉拿刀下毒手的。 网吧老板就害怕了,不敢再对孩子动手,和颜悦色和儿子谈心。儿子什么都不说,还是我行我素,白天失踪,晚上才回来。 他有一次把门窗都锁上,也没用,儿子的同伴在外面把门撬开,然后一起逃之夭夭。 最后他在留言下面写着,“请救救我这个悲催的父亲吧。”后面是联系电话。 我看了看他的发布地址,和我居然一个城市,到也方便。我想了想,根据他的联系电话,先加了好友。 在申请验证那一栏,说明我就是写手程序员。那边很快通过验证,有点不敢相信,问我真的是程序员吗? 我复述了一遍他发来的私信内容,这个网吧老板才相信我的身份,发来一连串表示激动的表情。 我问他能不能情况再细说一下,他表示线上说太麻烦,让我来他居住的镇子上,最好是面谈。他可以负责一切费用。 我不可能让读者负责费用,传出去名声也臭了。当下和他约定好了相见的时间。 他所在的镇子,在我所在城市的地级市,真要过去路程不算近,我得做好在那里过夜的准备。 我和佳佳还有孟果打了个招呼,她们就算再想走,也得等我办完这趟事回来再说。 晚上我收拾背包,这次距离近不必带什么特别的东西,主要是中药不能断,每天都要喝的。我计算了一下可能在镇子里的时间,然后带上了足够药包的中药。 我还把上次扔在仓房里的登山包拿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翻着翻着,包的最底下翻出来一具婴儿状的干尸。 这具干尸是从山里拿来的,一直放在我这里,形状是个老和尚,身材佝偻微小,只有婴儿这么大。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态,我也搞不清楚,只觉得此物太过邪门。 我把这东西拿在手里,心念突然一动,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我想到了孟果和佳佳做的噩梦。 她们梦见在废弃的寺院里,看见了一个恶鬼,那模样就是黑色的老和尚。会不会就是这个呢?ganqing五.com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我到放心了,只要处理了这具干尸,房子自然就会干净。 想到这儿,我把干尸塞进背包,等着去镇上找个什么机会处理掉。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发了,坐上大巴车,经过一上午的奔波,赶到了镇子。在约定的时间,我找到了那家网吧。 网吧场地还挺大,只是大白天空了很多机器,只有零星几个年轻人在玩。阳光透过小窗户照进来,整个地方显得阴沉沉的。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我过去敲了敲,他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看看我,问上网吗? “我找张良。”我说。 “我就是。”中年人眼睛亮了,大声说:“你是程序员?” 第三百八十八章 门上大锁 我和这位叫张良的网吧老板终于见上了面。别看线上已经联系过,可现实中他看到我还是有种意外之喜,兴奋紧张得直搓手。 他叫过一个朋友帮忙看着网吧,然后带我去旁边的咖啡馆包间细说。 根据他的讲述,他儿子名叫张小林,现在正上镇高中,不是什么太好的学校,不过儿子的学习很要强,在班里还是个小学霸。 “本来还想指望他考个大学,以后飞黄腾达,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都快愁死了。”张良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儿子开始沉迷于清醒梦,晚上做还不算,白天有时候还会逃课出去做。 本来在班上成绩名列前茅,短短一个学期,下滑到了三十多名。 “考大学考屁吧!能上大专我都烧高香了。”话虽这么说,张良还是无比惋惜,扼腕不止。 “他白天上哪做梦?难道还另有地方?”我疑惑地问。 “我也不知道这个兔崽子在哪找到的地方,可以白天睡觉。”张良纳闷地说:“按说睡觉的地方得有床吧,我把镇上几十公里内的小旅店都跑遍了,都没有线索。说真的,如果不是这兔崽子每天晚上按时回家,我都想报警了。” “他也不说?” “说个屁啊,见我连句话都没有。他妈死的早,有个妈在中间调和一下,兴许能好点。我也看了,爹和儿子天生就他妈是冤家。”张良感慨。 “其实,想找到他白天在哪,方法很多。”我抽出一根烟递给他,然后用打火机帮他点上。 一根烟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张良让我说。 “你可以跟踪。”我说道。 “你当我没做过啊?”张良鼻子眼里喷出一股白烟:“我跟过。这小子做清醒梦不光他自己,还有个小团伙,互相打掩护,竟然还懂反侦察,钻胡同、换衣服,七扭八拐就找不到了。我们这个镇子你第一次来,看看就知道了,都是上世纪的老楼和老胡同,跟他妈迷宫似的。” “办法还有,比如找学校老师配合,或是找孩子的同学和朋友问问。”我说道。 张良苦笑着摆手,连说没用。 我抽着烟看他,对他的印象不是太好,这个爹当的不称职,真要关心儿子,方法多得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办法满地跑,就看你找不找。还是不用心。 他嘚不嘚讲了一大堆儿子,有用的信息几乎没有,听来听去和私信上说的都差不多。 “我能做什么呢?”我打断他。 “你是写清醒梦的。”张良从包里拿出两本《奇幻家园》的杂志,翻出我写的《清醒梦笔记》。 “程序员,你是专业人士,我在网上看,很多人都说你是清醒梦高手。你从专业角度帮我分析这个事,如果能把那臭小子叫回来好好学习,就更好了!我念你的大恩大德。” 我摆摆手,示意没那么夸张。 我这次来,其实是有自己小九九的,下一篇小说要写一个类似报告文学的文章,青少年沉迷清醒梦耽误学业,眼前这个案例很适合。 “晚上吧。”我说:“你儿子不是来家住吗?到时候我和他聊聊。” 接下来,我们没什么可说的。现在这个时间比较尴尬,离着晚上吃饭还早,又无事可做。 如果张良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我到不介意和他喝喝下午茶打发时间,可这么个中年糙汉,又没什么话题,干坐着实在难受。 张良也看出来了,说要不你去网吧上上网打打游戏?这儿别的没有,想上网的空机器有的是。 说实话,上网我也没什么兴趣,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你儿子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五六点吧。”他说:“他总要回来吃饭。清醒梦做的再好,也顶不上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 我笑了笑,这句话倒是很有道理,话糙理不糙。美梦做的再好,也得醒来吃饭。 “这样吧,你带我去他的房间看看。”我说道。 张良有点犹豫。 “不方便?” “倒也不是。上次我把他锁起来,他就扔下话了,”张良苦涩地说:“如果再动他房间的门,就死给我看。他现在把锁都换了,我没钥匙。” 我看着他,“老张,不是我说你,你是该硬的时候不硬,该软的时候不软。” 张良尴尬笑笑。 “走吧,先看看再说,远吗?”我问。 张良结了账,带我出了咖啡馆,他家就在后面的胡同。 我们走进深深的胡同,两侧楼很高,砖墙破旧,满地污水,天空横七竖八都是黑色电线。 阳光都难照进来,整个地方阴气森森的。 穿过胡同,到了后面一排住宅楼。说是住宅楼,其实是那种老年间的吊脚楼,最高不过三层,都是木砖结构。这种楼隐患很大,如果发生火灾,基本一条街都要烧光。 他们家独门独栋,三层老楼。顺着陡峭的楼梯上去,到了最高的第三层。 楼梯的尽头是房间大门,紧紧锁着,把手上挂着一把绿色大锁,看样子挺先进,上面还有三行密码数字。 我看得皱眉头,其实儿子换锁完全不必用这样显眼的大锁,之所以这么干,显然只有一个目的,向他爸爸示威。 我顺着楼梯到最上面,这里太暗了,从兜里掏出手机,用屏幕亮光来照密码锁。正要上手拨动密码,张良拦住我,苦涩地说:“程序员,别碰了,这数字都是他设定好的,碰过了他会知道。” 我看着他:“老张,你行不行了?我听说你打过儿子,那硬气劲儿呢?怎么现在软了吧唧的?” “不是我软。”张良满嘴发苦:“他威胁我,说如果动他的锁,他就死。” “你放心,他死不了。”我说道:“一个人偶尔做清醒梦,可能是偶然的,可如果长时间不间断的沉迷于清醒梦,那么他必然就有做这样梦的强烈动机!这种人是不会寻死的,他舍不得这个美好的梦境。” 张良明显没怎么听进去,说:“就算不死跟我闹起来,折腾个鸡飞狗跳,我也受不了。” “好吧,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你没关系,都是我一人所为。”我说道:“他来闹,跟我闹好了。” 张良呵呵笑,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说完这些话,我有点后悔了,现在可不是二三十年前那个淳朴年代了。他儿子真要出什么事,说不定把锅全甩到我身上,大话说出去了,到时候真是要负责的。 想明白了我也不再坚持,他不愿意正好,我赶紧撤吧。这个案例就当放弃了,回去再找就是,摊上麻烦得不偿失。 我咳嗽一声:“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意见,就这样吧。”我匆匆下楼要走。 胳膊突然被张良抓住,他的表情有些犹豫,继而坚定起来:“好吧,你别走,我帮你把锁弄开。”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男孩的秘密 张良态度坚决,说要帮我把锁头弄开。我反而犹豫,说要不算了吧,我该回去了。 “别啊,”张良急了:“程序员,你不是答应要和我儿子聊聊吗?” “你这个家长都不配合,我能怎么办。” 为了防止他甩锅,我必须先甩,这样才可能全身而退,不留下隐患。 “草!你等着。”张良“噔噔噔”下楼去了,时间不长,提着一个大号的老虎钳子上来。 我目瞪口呆,刚想说不至于吧,他把老虎钳子卡在锁头上,用力一绞,“咔吧”一声,锁头应声而断。 我喉头动了动:“你儿子回来怎么办?” “开都开了,他还能怎么,把我这个当爹的宰了吗?”张良哼哼说:“猜密码也是动,还不如直接撬了锁利索。” 他用手一推,门开了,里面是大概十平米左右的小单间。 房顶是三角形的,有很明显的坡度,上面开着一扇小天窗,阳光难入,导致室内很阴沉。一张床,一台书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家具摆设。 床上的被子没有叠,乱七八糟堆在上面,床头还有用了半卷的手纸。床下堆着很多纸箱子,露出一角,有点碍脚。总而言之,房间非常之乱。不过倒也符合一个青春期大男孩的人设。 我坐在床上打量房间。张良问锁已经开了,你想查什么呢? 我非常不爱听这句话,好像是我命令他开的一样,必须要查出点什么。门真的开了,我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找点什么,书桌上倒是压着一堆书,还有一台很老式的苹果平板,但我动都不想动,且不说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光是入户乱翻东西,就违背了我做人的底线。 我坐在床上说,“算了吧,今晚你儿子回来,我亲自向他道歉,把话说明白。” “不找了?”张良嘬着牙花子:“程序员啊,你真是害苦我了。” 我一脸不高兴,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我哼了一声,站起来想走,没想到裤腰带上别着钥匙链,缠在被子的线头上。这么一动,把被子带了起来。 被子下面是枕头,连锁一动,枕头发生了偏移,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a4大小的厚本子,封面写着“秘园”。我和张良对视一眼,我把本子拿出来,随手翻一页,页面上没有字,画着一些铅笔画。 画的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人脸,类似毕加索的印象派,一只眼大一只眼小,鼻子像水一样扭曲。 “你儿子画的?正经不错呢,有点天赋。”我说。 “我不知道这臭小子还会画画。”张良坐在旁边,我们一起看着这本书。 这应该是涂鸦的本子,我原以为是日记本,刚看的时候还有些偷窥的心理压力,里面只有画没有字,我的压力小了一些。 翻到后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字,零星会出现几个莫名其妙的繁体字,都连不成句。比如一张页面上,写满了繁体的“发”字。 我纳闷地说:“你儿子会打麻将?写这么多‘发’干什么?” 张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翻到后面,画风突然一转,出现了很多主题暧昧的画。一张页面上画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手拉手,两人一直向前跑。 下一张页面,画着校园教室,放着一张大书桌,男孩和女孩四目相对,互相看着。 要说这些画有多么的不堪,倒也不至于,可明眼人一看,画中两人的关系肯定不正常。 我说道:“你儿子谈恋爱了?” 张良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根,自己也点上。 他的表现很奇怪,我又问了一遍。张良吐出一口烟圈,满脸苦涩,“这个女孩不是外人。” 我疑惑不解,问到底怎么回事。 张良叹了口气,指着本子,我迟疑着把本子交给他。他往后翻了几页。 本子的后半部分基本都画着这一对男女,他们出现在各种场景里,有一张图极为夸张,竟然是外星球。两人站在星球表面,手拉着手,看着黑色的星空。 张良指着女孩的脸说:“你看到这个了吧。” 他说的是女孩脸庞上一颗痣。我拿过本子仔细看,其实开始时就看到了,以为是笔误点上去的。 我把前面的画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果然如此,每一张女孩的嘴角边,都有这么个美人痣。很小很小,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什么意思?”我问。 张良道:“这是我的亲生女儿,也是我儿子张小林的妹妹。” “你有两个孩子?”我大吃一惊。 张良点点头。 “她叫张小霞,也就是不到两年前,初二下半学年的时候,失踪了。”张良眼眶红了:“其实就是死了,后来警方通知我在一百多公里外的郊区,发现了她的尸体。不过发现尸体的事情我从没和张小林说过,怕他难受,一直就说妹妹是失踪的。” 我拍拍他,没法追问往事的经过和细节,等于是给当事人伤口撒盐。 “所以你儿子非常想念妹妹,在本子上画满了他和妹妹的画。”我说。 张良触目生情,有点崩溃,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脸,肩膀一动一动的。 我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兄妹俩感情很深,妹妹突遭意外,当哥的生不如死,加上又在青春期,本来就不成熟,便想通过清醒梦来麻醉自己,逃避现实。 这件事细细说起来,真不能算是清醒梦的原罪,当事人本身就有很大的心理创伤。 我摸着下巴暗暗盘算,这篇稿子应该怎么写,从哪个角度切入。一边想一边随手翻着本子,翻到了最后一页。 本子外面套着塑封书皮,最后一页书皮里可以夹东西。张小林还真往书皮塞了东西,黑乎乎一团,一开始我没认出是什么,等看明白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书皮里黑乎乎的东西倒在手上,我拍拍张良,示意他看。 张良擦擦眼泪,有些惊讶:“你从哪弄的,这是头发?” “嗯,是头发。” 我点点头,把这搓黑色头发拿起来,放在光前照了照,很长,像是从辫子上剪下来。 “哪来的头发?”他问。 “夹在本子的最后一页。”我说:“你不是说你女儿已经过世了吗?” “我骗你干什么。”张良说。 “那这搓头发是谁的?”我说:“头发这么长,很明显是从女孩的头发上剪下来的。你儿子没留长发吧?” “毛寸,学校不让男生留长头发。”张良说。 “那奇怪了,这搓头发是谁的?”我眯着眼睛说。 “怎么奇怪了,可能是我儿子同学的。” “奇怪的点在于,”我分析说:“你儿子秘密的本子里画满了他和妹妹的画,并没有出现第二个女孩,妹妹也已经过世了。那么,这搓头发是谁的?假如是其他女孩的,那么这个女孩有什么资格,头发可以收藏进这个秘密的本子里?” 第三百九十章 连衣裙 我分析半天这搓头发,张良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茫然看着我。 我叹口气说:“这头发就算没什么神秘的,它总归属于一个女孩吧。你儿子收藏女孩的头发,本身就不正常!” 张良憋了半天,说了一声:“这臭小子谈恋爱了。” 我彻底无语,用手机把这个本子关键几页都拍摄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再塞回枕头下面。 我蹲在地上,把床下的箱子拖出来,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翻箱倒柜的意思,但出现的头发让我提高了警惕。 张良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张小林,有可能藏着更多的秘密。 这小子做清醒梦,又缅怀死去的妹妹,还藏了一搓女孩头发,怎么看怎么心理不健康。我现在翻箱倒柜,是防患未然,为民除害。 一些箱子上着锁,我没敢硬撬,只是检查了几个没上锁的,都是衣服,没什么特别的。 我趴在地上往里看,床的最里面有个很小的藤箱。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如果有秘密,就应该藏在那里。 我探身进去,费劲儿的把箱子拽出来,幸好箱子没有上锁。 打开盖子后,我和张良都有点无语,我们两人互相看看。 箱子里放着几本不可描述的杂志,封面都翻烂了,不知看过多少遍。我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看看,竟然还是繁体字的,里面是精美的插图,翻着翻着我们两个竟然看进去了,不知不觉过了十多分钟。 “我说,咱们能不能干点正事。”张良清清嗓子说。 我这才回过神,“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儿子从哪弄到这些杂志?” “是啊。这臭小子真有本事,这种杂志我都弄不着。” 我看看出版日期,杂志竟然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我忽然明白:“你们镇上是不是有旧书市场?” “啊!对。”张良一拍大腿:“镇上没有,不过邻镇有个大集,周末的时候放开。卖什么的都有,估计是从那淘来的。” “你看这些杂志,”我指着藤箱说:“里面好几本,而且都翻烂了,估计不止有你儿子一个人看。他们同学之间彼此也互相借阅,形成一个圈子。” “程序员,你够有经验的。” 我讪笑了一下:“都是过来人嘛。” 我随手翻动这几本杂志,忽然看到杂志下面,藤箱的最下面压着一件衣服。 这件衣服有些老旧,边缘绣着白色蕾丝,一看就是女孩的衣服。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我把小心翼翼把衣服取出来,猛地一抖落,全部展开,竟然是一件女孩的深红色连衣裙。 能看出来,这个女孩子的身材很娇小,估计也就一米五多一点,这件衣服收藏的太久了,空气中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 “老张啊,情况棘手了。”我把连衣裙交给他。 张良满头是汗,突然暴怒,又无力地坐在床上,半天没说话。趁这个时候,我打开背包,默默地把几本杂志放进自己的包里。 我把连衣裙叠好,重新塞进藤箱,箱子扔到床的最里面。然后把其他箱子都摆回原位。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我说。 张良表情很复杂。 “你儿子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清醒梦不是主要诱因,只是一种表现形式。”我侃侃而谈:“我都能推断出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什么?”张良问。 “你儿子张小林的妹妹过世,兄妹俩感情很深,时时都在想念,再加上他到了青春期。兄妹这种思念掺杂了少年对异性的好奇和渴望,然后就变态了,收集其他女孩的头发,乃至偷了一件衣服。偷这些玩意他想干什么,咱们从青春期走过来的,心里都明镜一样……” 我正侃侃而谈,张良紧紧看着我:“你说我儿子是变态?” “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出他神色不对:“青春期大男生嘛,总会荷尔蒙上脑,做出格的事情很正常。咱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让他悬崖勒马,否则真要做出什么后悔终身的事情,触犯了法律,悔之晚矣。” 张良那股劲儿瞬间泄了,长叹一声:“你说得对。” “现在得到这些信息,说明努力没有白费,我已经知道怎么和你儿子谈了。剩下事交给我吧。”我信誓旦旦。 “那就好,那就好。”张良喃喃自语。 我们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没有再继续翻找,没这个必要了,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对症下药。 凭借我的认知和口才,拿下一个青春期大男孩,自认还是可以做到的。 门锁已经破坏,索性就不上锁了,静观其变,有什么事等张小林回家再说。 我们又去了网吧,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变暗,黄昏来临。张良把网吧交给朋友看着,他带我回家,开始做饭。 家里没个女主人就是不行,冷锅冷灶的,张良厨艺也是一般,仅限于把食材拨弄熟。他下了一锅面,毕竟有我这个客人在,去了旁边小饭店又订了两个现成的硬菜。 在我的建议下,打开了一瓶白酒,酒能打开心扉。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们两人坐在桌前,等着张小林放学回家。这叫鸿门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良一根又一根抽着烟,烟灰缸里都是烟头子。 这时脚步声响,有人敲门。 张良赶紧掐灭烟头:“门开着呢,敲什么门,来了。”他急匆匆去接,然后带着一个孩子进来。 我正襟危坐,接下来就看我的了。哪成想带来的这孩子并不是张小林,而是他的同学。 张良道:“这孩子叫刘大福,是小林他们班的,两人关系挺好。大福,啥事啊,小林呢?” 刘大福胖头胖脑的,背着大书包,说道:“张叔,这里有小林的一封信,他说今晚不来家住了。” “什么玩意儿?!”张良一下就炸了。 刘大福一看就是老实孩子,信塞给张良,一猫腰就跑了。张良叫了几声,没有叫回来,只好先把信打开看了看。看完了,再交给我。 信上写的很简单:我今晚有事住在同学家,不要惦记,我没有危险。明天晚上回家。落款写着“林”。 “是他的信吗?”我问。 “笔迹我认识,是小林的。”张良骂道:“这臭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封信连个称呼都没有,不叫爸爸叫老张也行,他儿子压根就避开了称呼。 “程序员,他不回来,咱们自己吃。”张良说。 我心得多大,人家儿子都丢了,我还坐在这儿吧唧吧唧吃呢。我说道:“饭先放着,不着急,咱俩先去把你儿子找回来,有什么事来家说。” “好,好,听你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黑球 我和张良从家里出来,第一站去找刘大福,都在一个镇子,同学间的家庭彼此都很熟悉。 刘大福家正准备饭,刘大福的妈妈见我们上门,赶忙让了进来。饭桌上只有简单的两道家常菜。刘大福正在缝纫机改成的书桌前收拾书包。 张良客气地寒暄:“老刘没在家?” “他在工地,得半夜回来。你们吃饭了没?”刘大福他妈问。 张良摆摆手示意不要这么客气,说找大福有点事。 我们把刘大福叫到跟前,张良和善地说:“大福,你跟叔叔说实话,我们家小林到底在哪呢?夜不归宿可不行。” 刘大福他妈问怎么回事,得知张小林今晚住在外面,准备夜不归宿,也严肃起来,勒令刘大福说实话。 刘大福哭丧着脸说:“叔,不是我不跟你说实话,小林住在哪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班上弄了个小圈子,一起做清醒梦,我根本就进不去,他们不要我。他们晚上一定是集体做清醒梦去了。” “什么清醒梦,乱七八糟的,”他妈皱眉:“你撒谎都不会撒,做梦有集体做的吗?梦不都是个做个的吗。” “我也是听说,”刘大福说:“他们一直在研究清醒梦,现在可以互相联机,大家进到同一个梦里,一起冒险。” “胡扯!”他妈骂了一声。 我心里明白,这是可以做到的,在清醒梦体系里不算很难的事,只要过五级都可以做到。 但问题在于,这些学生是在哪掌握这种技能的? 想想我的清醒梦修行之路,历经千辛万苦,多少波折,才勉强达到这种境界。这些学生上来就会?怎么可能?就算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精进如斯。 张良看了我一眼,见我没说话,继续追问张小林在哪。 刘大福最后提供了一个线索,小林和班上一个叫卢志超的男同学特别要好,这个卢志超也是清醒梦小圈子的人,他们两个经常厮混在一起,很可能在他家。 张良让刘大福提供卢志超家的地址。刘大福摇摇头说不知道。他说卢志超这个人平时很傲气,压根不和他来往,平时连话都不说,怎么可能知道家庭地址呢。 张良想让刘大福帮忙找找同学,看看谁知道地址,刘大福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吱吱呜呜说谁也不认识,说自己在班上人缘差。 张良长叹一声,知道这小胖子帮不上忙,勉强道了谢,告辞出来。 我提议让张良去找老师,而张良意兴阑珊,提不起劲头,摆摆手说算了。他整个人精气神都泄了。 我们两人回到家,张良唉声叹气,让我陪着他一起喝闷酒。张良说,等这小子高中念完,是上大学也好,是去工地搬砖也罢,再也不管了,操不起这个心。 一顿酒下来,张良烂醉如泥,趴在桌上说着胡话,不多时便呼呼大睡。我扛着他进了里屋,把他扔在床上。 我没有醉,反而清醒的很,把饭菜都收拾了,然后悄悄出了房子,关上门。我没有留在他家,而是在附近找了家小旅社住了下来。 晚上夜幕降临,我没有困意,张小林的事只能明天再说,现在想也没用。 我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搭放在膝头,慢慢合眼,进入了冥想之境。 头上出现了能量球,缓缓下降,照亮大脑,继而到了嘴里,整个嘴巴像是含住一个巨大的灯泡,头颅都照亮了。 继续往下走,到了喉咙,再往下,照亮了心脏,一直顺着五脏六腑再向下,进入丹田。 今天不知怎么搞的,状态出奇的好。我身心空明,跃跃欲试,要不然让这个球向下冲击,进入气海。 有人可能不懂,气海穴其实就是前列腺。 我放平呼吸,让能量球向下走,意念中能感觉到球行的极慢。正行进间,突然出了意外,卡在了丹田和气海之间。球照亮了这片区域,上不上,下不下的,一动不动。憾綪箼 我头上见汗,暗暗后悔,这种内功修行真是不能自己瞎琢磨,没有高人看护真不行,容易出岔子。 能量球悬在此处,一点都不动了。 此时我不能睁开眼,这件事并没有解决,球还停留在那里,整个小腹都在鼓胀和难受。从意念假想升级到了肉身实体,就算脱离了冥想也没用。 这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笑声,极为空旷,像从远处传来,又好似近在眼前。 我头上隐隐冒汗,自从吃中药和练冥想以来,恐怖的幻视幻听已经少了很多,怎么就赶在这节骨眼来了。 双重的压力袭来,内在意念球的凝滞,外在的恐怖幻视。我能感觉到心跳在砰砰加快,呼吸越来越慢。 我额头浸满了小汗珠,这时清晰地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此人在对面悬空而坐,和我正对齐的位置。 我几乎难以呼吸,这个人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此时此刻我这个难受,像是置身在外太空,凭空就增加了几倍的大气压。 难受至于极点,甚至时间都被拉长了,能清晰感受到每一秒钟。 这时那个人慢慢地飘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才“看”到是什么人。这是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身体又瘦又小,佝偻着,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深黑色的,犹如木炭,酷似一具风化好久的干尸。 我突然明白了,这个老和尚不就是放在背包里的干尸吗?是我前些日子从山中破庙背回来的邪门玩意。 这次来,也是想找机会把它处理了。此时此刻,它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灵体,向我靠近。 我心念一横,也罢,拼着能量球造成的伤害,此时也要把眼睛睁开,脱离冥想状态。两害相权取其轻,下意识感觉到这老和尚邪门得厉害,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我刚要睁眼,和尚已经到了近前,下一秒钟竟和我重合,耳边传来一阵笑声。我大口呼吸,什么都呼吸不到,瞬间窒息,猛地睁开了眼睛。 自己还坐在床上,房间黑森森的没有开灯,背包没有打开,扔在地上,像是做了一场稀奇古怪的噩梦。 我擦擦头上的汗,喉头动了动,犹豫了半天,再次进入冥想状态。 我用意念想象出能量球,那个球并没有卡在小腹,而是重新在头顶出现,放着光彩。我长舒一口气,幻象,都他妈是幻象。 这时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能量球放的竟然是湛湛黑光。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两个学生 我大吃一惊,仔细观察能量球,表面是橙黄色光体,实际发出的光芒是黑色的。 我有些迟疑,不敢继续让能量球进入身体,想赶紧睁开眼,脱离冥想状态,这时无意中内观自己,“看”到身体表面附着了一个人。 此人全身漆黑,如同二维纸片一般紧紧黏在我的身前。我马上认出来,正是黑面和尚,他竟然和我融为一体! 我惨叫一声猛地睁开眼,额头冷汗津津,心脏那叫一个砰砰跳。 我跌跌撞撞下床,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和尚干尸。 刚拿在手里,和尚干尸表面便布满了蛛丝一般的纹理,没等我反应过来,转眼间坍塌粉碎,成了一堆黑色碎末。 我的手一抖,碎末落在地上,好像一大滩香灰的模样。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跳加速,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总而言之,有种大祸临头的压迫感 从地上爬起来,用旅馆的工具把黑灰打扫干净。看看表已经深夜了,我磨磨蹭蹭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勉勉强强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梦见黄云心抱着解铃来看我,面容惊恐,说我怎么变成恶鬼了,不要再来梦里找她。 我眼睁睁看着她们走远,心中悲戚,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等早上醒了,眼角还挂着泪水,从床上坐起来,那种情感所带来的情绪一时化解不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头压着乌云,抑郁难开。时间不早了,我简单洗漱一下,勉强振奋了一下精神,赶到张良的家里。 张良已经醒了,见我上门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喝大了。我拍拍他表示理解。我们两个在胡同口的早餐铺简单吃了点东西,张良骑上电动车,载着我去学校。 到了学校门口,正赶上学生们上早自习,一群背着书包的学生说说笑笑进入校园。我们两人在路口等着,看到刘大福和几个相好的同学聊着天过来。 我冷笑,这小胖子昨晚撒谎,说自己在班里人缘差,找不到人帮忙。现在一看,也有三五个死党。 张良扔下烟头,过去拦住刘大福。刘大福一看我们两个,脑袋原地大三圈,又不好意思装看不见,“张叔,你来找小林啊。” “嗯。他总不能不上学吧?”张良冷冷说。 刘大福道:“那叔叔您好好盯着,我要去学校了。” “你别走。”张良道:“如果小林没来,我还要找你说的那个卢志超。你在这儿帮叔叔盯着。” 刘大福都快哭了。高中生毕竟也是大孩子了,他那几个死党见情势不对,问刘大福要不要报告老师。 张良大怒:“你们几个小崽子知道个屁,我是张小林他爸!快,赶紧告诉老师,最好去报警,我还省得麻烦了!” 刘大福五官皱在一起,想把几个死党打发走,这几个男孩挺讲义气,陪着他一起盯着。 时间过得很快,同学们都进入了校园,看看表马上要早自习,而张小林和那个卢志超并没有出现。んttps:// 张良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告诉刘大福,一起进学校找老师。 刘大福和几个同学带着我们过了门岗,签字登记一系列流程之后,进到学校里。找到了班主任,张良把孩子没有来上学的事说了一遍。 班主任说正想和张良聊聊,关于张小林最近一段时间成绩下滑的表现。 我们来到走廊,站在班级的后窗外,看进教室里果然空两个座儿。班主任介绍说,一个是张小林,一个是卢志超。 两个孩子今天都没有来。 张良脸色涨红,手捏的嘎嘎响,眼里冒着火,嘴里不断骂着兔崽子。就在这时,走廊上急匆匆跑来两个学生。 张良见之大怒,大吼一声:“张小林!” 前面那个学生迟疑一下,停住脚步,看到了张良,表情瞬间变了,调头就跑。 张良气得头上都冒烟,左右看了一眼,抓起门后的一根破桌子腿,就追了出去。 班主任在后面喊“别冲动”,父子俩转眼间顺着走廊就跑远了,随后是一连串的踩楼梯声。 另一个同学吐了吐舌头,钻进教室。班主任也进了教室,我跟在后面。班里的同学也不学习了,探着脖子往窗外张望。 我站在窗口看,张小林和张良父子已经跑到了操场,儿子在前面狂奔,当爹的抄着凳子腿在后面狂撵,一前一后来到门岗。 那地方是观察的死角,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紧接着看到张小林跑出了学校,顺着墙根一路狂奔,没了踪影。 张良跟了出来,正要继续追,后面还有一人,是门岗大爷,死死把住了张良,好像在劝他冷静一些。 张良拼命挣扎,抄着凳子腿上下飞舞,看样子已经气到发昏,眼睁睁看着儿子跑远了。 整个经过堪称触目惊心,到底是没逮到张小林。 班主任把和张小林一起来的男同学叫到办公室,我也跟着一起去了。这个男同学正是卢志超。 班主任很严厉问卢志超,昨天他和张小林去了什么地方。 卢志超挺委屈,说昨晚他父母都不在家,他一个人害怕,让张小林过去陪着自己。两人一直在家住着,哪也没乱去。 他这么信誓旦旦一口咬定,班主任一时也没有话说,毕竟两个关系很好的男同学,一起在家里过夜,也算不得什么事。 班主任旁敲侧击,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卢志超耸耸肩,反复强调自己没有撒谎。 我在旁边观察,这个卢志超别看年纪很小,性格却沉稳有度,有着超越这个年龄的成熟。一般这种孩子都是出身官宦或是富商之家,小小年纪便见惯了风月,要不然不会有这种气度。 班主任最后吓唬了一下,卢志超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有些轻蔑,明显没当回事,不过这个表情很快就消失了。他起身要走,我在旁边忽然道:“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卢志超看班主任,班主任没想到我能开口发问,迟疑一下叫住卢志超,让他别急着走。 “你做过清醒梦吧?”我说。 卢志超万万没想到我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以为他会一口否定,谁知道他大大方方承认了:“做过,怎么了?不让做梦吗?” 班主任低声说:“清醒梦是不是最近比较流行的那种小孩子的把戏?”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点点头默认了。 我看着卢志超,问道:“昨晚你和张小林一起入梦了吧?” 第三百九十三章 烂尾楼 卢志超有些吃惊地看着我,继而冷笑,表现出同龄人没有的老道和成熟。 “老师,这是谁啊,凭什么问我?”卢志超看班主任。 班主任也搞不清我的身份,以为我是张良的弟弟或是朋友之类,便告诉卢志超回班级自习吧。 我知道刚才那一句话,已经打在卢志超的心里了,现在还缺一把火。 卢志超走到门口,我在后面又加了一句:“你认不认识张小霞?” 卢志超明显停滞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离开了办公室。 班主任带我从教学楼出来,迎面看到张良,他已经冷静多了,不过还在骂骂咧咧,说抓住张小林这个臭小子,把他的腿打断! 班主任在教学楼门口开始摆龙门阵,和张良讲如何教育孩子,家长怎么配合学校工作。老师也够磨叽的,车轱辘话反复说,张良本来还发着火,让老师弄得也没了刚才的脾气。 自习都上完了,班主任才结束话题,让我们先回去,他想办法和张小林沟通,让他老老实实回来上学,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刺激孩子为好。 我和张良从学校出来,他的脸色依然不好看,和我说,程序员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我看什么笑话,我是那种人吗?”我摇摇头:“我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什么?”他问。 “那个叫卢志超的孩子有点问题。”我说道。 经过我的深思熟虑,我让张良继续去找儿子,而我在校门口呆着,死等卢志超放学出来,准备和他谈谈。 张良没有异议,先走了。学校对面有个小水吧,我开了包间,要了壶茶水和一些点心。包间窗户正对着校门口,开始等卢志超现身。 我和张良随时保持联络,他那边一直没有进展,张小林不知道跑哪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良发动自己的关系,全面铺下天罗地网,非要生擒这个兔崽子不可。 我在水吧呆了一上午,中午吃个饭,下午继续盯着。包间窗户面向西,到了下午,暖日阳光照进来,我开始犯困,眼皮子重似千斤。 长长打了个哈欠,抱着肩膀打算眯一觉,这时学校里走出一个人,正是卢志超。 我瞬间清醒,赶紧趴在窗户上盯着看。 卢志超背着书包独自从校门走出来,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人。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而后马上警觉,这小子难道是怕人跟踪? 我赶紧蹲在地上,把自己隐藏起来,透过窗缝看出去。 卢志超背着书包,顺着马路慢慢走远。我赶紧出包间结了账,小心翼翼出门在后面跟着。 我现在兴趣越来越浓,卢志超这小子比张小林更引起我的兴趣。此人身上一定能得到什么大秘密。 卢志超非常警惕,一路走一路回头,好几次都差点发现我,我赶紧猫腰在墙后面。 他要干什么? 他并没有进居民区,而是走了很远的路,到了一座废山附近。为什么说是废山呢,这座小山包并不高,山体一大半因为施工被挖去了,空地堆满了钢筋砖头这样的东西。 应该是想把这座山铲平,用来开发房地产吧。 卢志超绕来绕去,绕到一处难以发现的山路,直接上了山。我等了好一会儿才跟过去,站在路口摸着脑袋,特别惊讶。这小子绝对轻车熟路,一看就来过很多次了。如此隐秘的山路,都能随便走。 他到这荒山野岭的干什么?事情愈发有趣了。 我顺着山路爬上去,路十分崎岖,走了没一会儿,就大口大口喘着气。天冷而日头热,我额头上的汗像白烟一样冒出来。 幸亏现在是冬天,树木凋零,没什么遮蔽视野的,如果是夏天跟来,我肯定迷失在这片林子里。 顺着山路一直向上,大概半个多小时到了山顶,风很大,我擦擦汗手搭凉棚四下张望。卢志超已经消失了,哪都没有他的影子。 我有些疑惑,难道这小子发现了我?故意把我引到这里,躲猫猫耍弄老夫? 我正找着,忽然看到东北方向,山中小路有一个人影,因为走得太远,看上去也就火柴棍那么大,背着大书包,正是卢志超。 奇怪,他跑那做什么? 我手搭凉棚仔细观望,继续往他的方向走,是另一片空地。空地上有数栋没有盖好的烂尾楼,可能是天冷的缘故吧,早已停工。 满地都是荒草,场景极是萧条和肃杀。 我深吸口气,想知道答案就得一路跟过去看个仔细。 我顺着山路跟过去,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刚才卢志超走过的位置。 我来到山崖处仔细张望,看到卢志超已经到了空地上,然后远远走进一栋烂尾楼。 原来他的最终目的是那里。我愈发好奇,加上紧张,牙床子都在发痒,正要追过去,忽然看到山路口的荒草里,有一个小房子。 这是个袖珍房子,可能还没有我膝盖高,用红色木板拼搭而成。我没敢过去细看,这玩意瞅着就那么邪性,像是供仙用的。最为奇特的是,小房子门口左右两边,还贴着两道红色的对联。对联上写着歪歪扭扭蚯蚓文一样的毛笔字,因为太小,看不清楚。 在这个袖珍房子的门口,摆放着装香灰的油漆桶,应该是充当香炉用的吧。房檐上还盯着一块木板,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三个字“寒林坛”。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拿出手机搜了搜,这一搜浑身都不自在。寒林坛是专门供奉孤魂野鬼的祭坛。东南亚比较多,偏僻村庄里随处可见这种小房子。在国内则很少见了。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个东西。 我不敢再待,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觉身上凉飕飕的,赶紧离开。 我一路来到工地,找到卢志超进入的烂尾楼,此时此刻心态有点变化,想到刚才路边祭祀野鬼的祭坛,真有点胆怯。 我原本以为卢志超、张小林这些学生不过就是沉迷于清醒梦,凑在一起瞎胡闹,可种种线索说明,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在楼洞口抽了半根烟,鼓足了勇气进入楼道。大楼内部都是砖石结构,水泥楼梯没有把手,内部结构极为粗糙,遍地瓦砾。 大楼里寂静无声,我站在楼梯口向上看,一直能看到最高层。四下里没有一点声音。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她是谁 我走进烂尾楼,顺着楼梯上去,放轻脚步,每一层都仔细查看。大楼实在空旷,有的地方没外墙,站在边缘探头往下看,楼层如悬崖一般陡峭。 卢志超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随着楼层的升高,风越来越大,我裹了裹衣服,真冷。这时手机来了信息,我正要细看,忽然听到这个楼层里传来鼾声。 有人在睡觉。 我静静听了片刻,确实是睡觉的声音。我马上警觉起来,难道是卢志超?他跑到烂尾楼里睡觉?真是奇哉怪也。就算他大白天想做清醒梦,回家好不好。家不方便,还可以花点钱开个小旅馆的房间。 镇上小旅馆非常便宜,学生掏二十块钱就能开间房,卢志超一瞅就是富二代,不可能二十块钱掏不起。 为什么他会跑到这里来睡觉? 我一边循着声音过去,一边看着手机,原来是张良发来的信息,说没找到儿子,又问我在哪。 我没法细说,再说也说不明白,只能告诉他正在跟踪卢志超,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我来到一个破败的房间,门都没有,地上都是砖头瓦块。面积还挺大,看起来像是准备做会议室用的,正中的地上放着几张行军床,还有几个躺椅。 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卢志超。书包扔在旁边,他身上盖着校服,侧身而卧,传来鼾声,睡得还挺熟。 我来到他的身边,他睡得太香了,无从察觉。 我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香气,清清淡淡的非常隔路。我蹲在床边仔细看,床头地上有一个破败陈旧的小香炉,里面烧着香灰,已经成了黑色,味道正是它散发出来的。 我不用细闻,马上就分辨出,这是曼陀罗花香。而且是原株花香。 我的心砰砰跳,曼陀罗花原株下落不明,如今竟有花香流落此处,顺藤摸瓜,就能找到谁拿了花。此人绝对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你拿花也就拿了,关键是竟把花毒流传于世,竟然到了孩子手里,也不怕他妈的遭报应。 我拿着香炉看了看,发现了奇怪的地方,有一块区域颜色很深。此时光线过暗,我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去照,这一照把我吓坏了。 香炉内壁有数条血液流过的痕迹。我想了起来,曼陀罗花原株确实有个诡异的特性,那就是必须用鲜血灌溉和滋养。 难道卢志超用自己的血滴在花粉上,然后点燃取香气? 我仔细看着他的手指,果然左手的五根手指都缠着创可贴,也就是说他的五根手指全都割破过。 我没有叫醒他,让他睡吧。我取过一把躺椅放在床旁,躺在上面,手轻轻搭放在卢志超的腕子上,昏昏沉沉也睡了过去。 我开启了清醒梦模式,通过联机,进入了卢志超的梦里。 这是一家酒吧,很有情调,卖的都是洋酒,有很多面目模糊的外国人在散台上喝酒聊天。我慢慢走到一处座位坐好,头上压着鸭舌帽,在我对面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亲密说话。 其中一个正是卢志超。和他聊天的是个女孩子,背对着我,穿着奶白色的毛衣,披散着黑色头发,看背影就是个小美女。 能看出来卢志超和这个女孩十分亲昵,关系不一般,他们卿卿我我,彼此离得极近。可能是酒精作祟,卢志超小脸红扑扑的,不停地试探性触碰女孩。 女孩对他的动手动脚说不上反感,也没有迎合,欲拒还迎吧,时不时推开手,可又偶尔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这种说欢迎不欢迎,说不欢迎还主动给你点肉吃的行为,把卢志超迷得五迷三道。 我看了片刻,心头升起一个很古怪的直觉。 这女孩的行为,如果放在现实里,有这种绿茶的女孩再正常不过,可这是梦中,而且是清醒梦。 卢志超能够通过清醒梦,操控梦里的人物和事件走向的。这个女孩是他梦里的人物,他完全可以操纵其听自己的话。 或者卢志超的功力没那么深厚,操纵不了梦中人,那梦中人只能出现两种表现,一个是完全迎合,一个是完全拒绝,不会出现眼下这种状态。 欲拒还迎,每个动作都透着八百个心眼子。 这女孩的绿茶行为极其细腻,又极其流畅。我大概率判断出来,这个女孩并不属于卢志超的梦境。 一个人的梦再稀奇古怪,也不可能超越自己的认知,也就是说,直男永远也不可能在梦境里塑造出一个完美的绿茶婊。 那么这个女孩是什么身份? 我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大概猜到了这女孩是什么人。她很可能是另一个做清醒梦的人,而且并不在这个镇子上。 卢志超和这个女孩在梦中约会,有点类似很多年前的笔友或是网友,他们是梦友。 这两个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因为清醒梦的圈子相识,两人便定下约定,要一起做梦,在梦中约会。 这种方法还真是别致,既不像线上交友那么虚幻,又不像现实奔现那么残酷,用了第三种方式彼此见面。 场景可以随意切换,说酒吧就酒吧,说摩天轮就摩天轮,浪漫至极。 我笑了笑,这些臭小子为什么这么热衷清醒梦,梦中自有颜如玉,梦中自有黄金屋。 这时卢志超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那女孩逗笑了。女孩侧过脸轻笑,五官精致绝伦,巧笑倩兮,尤其是嘴角一颗美人痣,更添风韵。 嘴角的美人痣……我想到了一个人,全身毛发瞬间森森竖立,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脑瓜顶。 那就是张小霞,张小林的妹妹,已经死去两年的女孩。 眼前这个梦中女孩是她吗? 我不认识张小霞,只是看过关于她画像的简笔画,此人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嘴角的美人痣。 眼前这一幕便有些耐人寻味了,充满了矛盾。 如果这个女孩不是张小霞,是现实中另外一个女孩,嘴角也有这么一颗痣,是巧合吗? 如果这个女孩是张小霞,本人已经死了,说明她是卢志超的梦中人,是卢志超造出来的人。那么她的表现,就不应该如此的流畅和自然。 她到底是谁? 第三百九十八章 寒林坛 卢志超继续讲述自己的经历,在张小霞的帮助下,他取得了花粉种子,开始在梦中培育花粉,并且用自己的鲜血来浇灌。 花粉成熟后,他进行焚烧催眠,再进入梦里和张小霞谈恋爱。形成一个闭循环。 “我和张小林都取得了巨大的梦境突破,”卢志超说:“早已脱离了最早的联机水平,小林可以造人,而我可以源源不断制造花粉。” “但你们之间的技术是不沟通的。”我说。 见他有点不太明白,我解释说:“小林没有告诉你如何造人,你也没告诉他如何制造花粉。” 卢志超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你前半截说对了,小林确实没告诉我怎么造人,但我觉得,他一定知道怎么制造花粉。” “为什么这么判断呢?” 卢志超道:“制造花粉的方法是张小霞告诉我的,张小霞是小林的亲妹妹,也是小林造出来的人,她怎么会不把制造花粉的方法告诉小林呢?” “你不觉得这里逻辑有问题吗?”我说。 “你说。” 我说道:“张小霞是造出来的梦中人,她怎么会制造花粉?” 卢志超看着,明显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说:“张小霞是造出来的,她传承的记忆只能来自制造者,也就是张小林。她不可能获取制造人赋予之外的新信息。花粉的制造方法,张小林肯定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问三驴子讨要。所以逻辑上说不通。” 卢志超一摊手:“事实是小霞知道,而且我也培育成功了,现在都用上了,这怎么解释。” 我摸着下巴道:“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个是,张小霞不是张小林造出来的人,张小林在撒谎!实际上他并没有突破梦中造人的技术瓶颈。” 卢志超明显震惊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真的有些崇拜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张小霞确实是张小林造出来的,但是她逐渐脱离了张小林的控制,自己开始在梦境穿梭,成为真正的梦中人,并且不知通过什么手段,知道了花粉的培育方法。” 我沉吟一下,说道:“你想没想过这样一个问题,你脱梦后,张小霞还存不存在?” 卢志超已经被这几个存在与虚无的问题问懵了,明显脱离了十几岁大男孩的认知观。 “还在。我有一次问过她,我从梦里出来之后,你会去哪。” “她怎么说?” “她说她就在梦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静静等着我来。”卢志超嘴角含笑:“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如果,她真的能独立存在梦境之中,那就剩下一个最大的疑点了。”我说。 卢志超看着我。 “那就是,她如何知道花粉培育方法。”我分析说:“她就算知道黑洞的秘密,我觉得也不稀奇,她偏偏知道的是这个。” “有什么区别吗?”卢志超问。 “因为花粉和你们都有关系,存在逻辑上的链接,所以这件事就很奇怪。”我分析说:“如果一个人过来和你说,他能提供外星人存在的证据。不管多离奇,你都觉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卢志超点点头,加了一句:“外星人也不离奇。” “可如果这个人过来和你说,你在五岁的时候曾经丢掉的玩具在哪,十岁时为什么有一次老师无缘无故冤枉了你,你十五岁时暗恋的女孩晚上都在家做些什么。你什么感觉,是不觉得有点怪了?” 卢志超若有所思:“那我会怀疑这个人的身份,他为什么知道我这么多事。” 我点点头:“张小霞为你提供了花粉的制造方法,正解决了你的难点,如此恰逢其时,这么正好,这本身就是一个怪事。” 卢志超热切地看着我:“程序员,你叫什么啊?” 我没打算向他报出真名,迟疑一下道:“我姓刘。” “我叫你刘哥吧,你逻辑思维太厉害了,难怪是写悬疑小说的。我的第二志愿就是想当一个作家,你教教我呗,我拜你为师。” 我拍拍他说,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事出去说。我们两人拿好背包,从屋里出来,天色将晚,整个楼没有供电,都黑森森的。踩在走廊上,脚步声响,在黑暗中听来,尤为可怖。 我说道:“你们真是有胆,这种地方叫我来都不来。你们还是太小,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宁睡破庙不睡空屋,这里说不定就有不干净的东西。” 卢志超笑:“你不用吓唬我,刘哥,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进这栋楼里其实是拜过神的。” “什么意思?” 卢志超笑得很诡秘,说一会儿就让我知道。 我们从楼里出来,正值黄昏,四下荒野,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我告诉卢志超,以后这种地方别来了,君子还不立危墙呢,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真要在这个小阴沟翻了船,实在不值当。 现在我说话比他爹都管用,卢志超若有所思,叹口气说:“我实在是舍不得张小霞。刘哥,其实你还不知道吧,小霞真人在失踪前,其实和我谈过一段恋爱的。” 我大吃一惊,看着他。 “时间很短,也就几个月,我们两人秘密约会,我还给她送过花,请她吃过饭。”卢志超说:“我可不是什么庸脂俗粉都接纳的男人,三观不合的女生,别说亲密了,就连讲话我都懒得讲。” 这话说的很成熟,偏偏出自一个大男生的嘴里,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这次在梦里重新相识,我没有提以前谈恋爱的事,”卢志超说:“我想重头开始和她建立新感情,提以前的事没意思。” 我们走出空地,顺着山路往回走,路过荒草野地的时候,卢志超拉住我,指着路边轻轻说:“我要拜神。” 我退后一步,眯缝着眼看。卢志超从书包里拿出一把塑封的香,然后又拿出那个破旧的小香炉,轻轻走进荒草堆里。 那里有一座红色木板搭放的小木屋,正是“寒林坛”。我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东西,寒林坛是一种祭拜孤魂野鬼的祭坛。 我皱着眉看着,卢志超把香炉恭恭敬敬摆放在小木屋前,然后用打火机点燃,冒出三缕白烟。 他跪在地上,冲着祭坛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我心里非常不喜,但没有打断他,站在路边远处,点燃一根烟看着。 现在已经过了森林防火期,我还是小心翼翼,没有让烟灰乱飞。此时此景有些压抑,不抽一根,实在难解心头的沉重。 卢志超还穿着校服,在鬼坛前拜了三拜,站起来等了一会儿,等香火灭了,才把香炉收起来,走过来轻声说,可以了。 我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此时不是讲话之所,黑夜中,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草里,窥探着我们。 第三百九十九章 抓孩子 我们离开路边很远,看不到鬼坛了,我才说道:“你为什么要拜那个?” “是小林提议的,这里的废弃大楼也是他找的。”卢志超说:“张小林说,路边小房子里祭拜的是他死去的姨姥姥,大楼不干净,只有他姨姥姥才能保护我们。我们当时特别害怕,跟着小林拜过几次,也就成习惯了。” 我摸着下巴思索,事愈发古怪了。 走出这片山区,我告诉卢志超,这几天你不要独自做清醒梦了。 “你要真想做,我可以教你,现在你已经走偏了。”我说道。 卢志超这孩子傲归傲,确实也讲理,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我说什么是什么。 “我帮你找到小林吧。”他热切地说。 “这样吧,先别打草惊蛇,”我说道:“下次他再组织集体做清醒梦,你偷偷发信息告诉我,我把你们堵住,一起做思想工作。” “你别告我们家长就行,连小林的爸爸也别说。”卢志超道。 我仔细想了想,郑重摇了摇头:“不行,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老张,我对他有责任,不能背着他。” 卢志超有些惊愕,没想到我会一口拒绝。 “我不想骗你,”我叼了一根烟:“先骗你不告诉老张,到时候再领着人去,那不是我辈所为。怎么做我会提前告诉你,一切摆在台面上。” 卢志超笑了:“好吧刘哥,我真有点佩服你了。那也行,只能通知小林他爸,其他人包括老师你都不能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 卢志超最后告诉我,就这两天,张小林会组织几个同学一起再去做清醒梦,到时候通知我。 我回到网吧,张良已经回来了,坐在柜台里神不守舍。见我来了,赶忙站起来询问,我安慰他,说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晚上,一并解决。 张良着急儿子,追问其中的细节。我答应过卢志超,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他,张小林这么积极做清醒梦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他问。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张小霞。” 张良全身一震,“你什么意思?” “张小林如此热衷清醒梦,是因为他能在梦中见到自己的妹妹。”我说道:“具体细节一时说不清楚,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见我如此胸有成竹,张良也放松下来,晚上非要请我喝酒不可。我的意思是等所有事解决完,咱们一醉方休。 现在无事可做,我在网吧里上网,一边打发时间,一边等待消息。 我是信任卢志超的,他的眼神欺骗不了我。 晚上没有信息,今晚不太可能了。张良非常闹心,毕竟儿子夜不归宿,抓不到人影。他不断询问会不会出意外,我有点心里没底了。 一边安慰他,一边给卢志超发信息,卢志超回了信息,让我别急,应该是明天晚上,张小林刚刚联系过他了。 我问他,张小林晚上在哪过夜。卢志超说他也不知道,现在张小林特别神秘,不知在搞什么。 我深吸口气,行不行就明天晚上了。 第二天在张良的强烈要求下,我们一大早就蹲点学校,终于看到张小林现身,这小子不知道去哪过了一夜,竟然还敢来上学。 张良想过去堵他,我怕坏了大事,紧紧拉住他。张小林十分警觉,左右看着,没有找到我们,进入了学校。 “他安全你就放心了,今天晚上咱们去抓他,有什么劲儿留着晚上使。”我说。 张良坐卧不安,恨不得时间一下子跨越过去。焦急中熬过了一天,天色渐渐黑下来。 我们两人在网吧里等电话,张良走来走去,唉声叹气,时不时问我有没有信儿。我也着急,但这时候不能露出来,故作冷静地等着。 到了夜里九点钟,“叮咚”一声信息声音,我拿起来看,卢志超发来了一句话,“我们开始了,你来吧。” 张良急忙过来问怎么回事,我点点头,说了一声:“出发!” 张良把网吧里上网的人都赶出去,然后锁了大门,胡同里推出一辆电动车。在这个古老的镇子上,开车真没有电动车方便,全都是小胡同,钻来钻去的灵活。 他在前面骑着,我在后面坐着。我指挥着路,电车飞驰而去,直奔烂尾楼。 到了山区,车子无法前进。张良把车锁在暗处,我们开始登山。 听我的,他带了一把手电,照出大大的光斑,方便走山路。 “他们怎么上这儿来了?”他纳闷地说。 “再往里走,会有一片废楼。”我说道。 张良说这块地方在当地非常有名,原是南方一个大老板投资的,开发旅游资源,做什么避暑山庄,结果开了一半,不知什么原因开不下去了,资金链断裂,如今成了一大片烂尾楼。 当地居民很少来这个地方,都传说里面不干净,死过人。 顺着山路前行,再次看到荒草里的“寒林坛”鬼坛,张良一开始没注意,我努努嘴示意下,他才看见红色小房子。 他吓了一大跳,脸色发白,看看我说,“这是什么?” 我对这种东西一直保持着敬畏之心,不敢乱说话,做了个手势示意出去说。等我们从山里下来,我才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个鸟啊。”张良说。 我说道:“那东西是祭拜鬼的鬼坛。” 张良脸色很难看,吓得不轻。 “你真不知道?”我眯缝着眼说:“你儿子张小林说,里面拜的鬼是他姨姥姥。” “放他妈的狗屁……”张良气得发晕,看看黑森森的荒山,不敢多说什么,悻悻道:“兔崽子撒谎呢,哪来的这么个姨姥姥。就算有老人过世了,我们家也不可能把人埋在荒郊野外,还搭个邪门的小房子。” 我把张小林领着同学在这里拜鬼坛,又在废楼里集体做清醒梦的事说了一遍。 张良气得哇哇大叫,说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我让他冷静点,待会儿见到儿子,以我的命令行事,此时小不忍则乱大谋。 张良好不容易舒了口气,勉强点点头说,一会儿听你的。 我们进了废楼,我让他放轻脚步,顺着楼梯一直向上。太黑了,地上全是瓦砾砖石,稍微不小心就会打滑。 楼梯两侧没有扶手,站在上面向下看,我们已经到了第三层,距离地面能有十来米,真要摔下去,能活着都算老天爷开恩。 张良脸阴沉的都能滴下水了,他没想到儿子背着自己,会做出这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第四百章 集体梦游 张良打开带来的手电,在黑森森的楼道里光斑乱晃。顺着楼梯我们到了第五层,小心翼翼沿着走廊过去,来到孩子聚会的空房间。 快到门口的时候,我低声让张良把手电关闭,避免打草惊蛇。我们两人到房间门前,张良没和我商量,突然就冲了进去! 我暗叫不好。 他进去之后大吼一声:“兔崽子……” 后半截的话没说出来,像是被掐了脖子。我有些纳闷,跟着进了房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 房间里空空如也。 别说人了,躺椅和行军床都没有。黑暗的房间里空无一物,我拿下张良手里的手电筒,四下照着,光斑在黑暗中晃动,确实什么都没有。 张良脸色大变,回头看我。我的心也怦怦直跳,找错地方了?不可能啊。 手电光亮照在黑暗的墙上,一块墙皮脱落,露出类似心形的砖石,这个标记很明显,昨天我就注意到了。确实是这个房间。 “我日……”我明白过来,是卢志超耍了我。 不对,这小子昨天那么真诚向我保证,我们两人交心还交了半天,如果一切都是他在骗我,故意演戏,这小子……简直是个人才,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我倒也服气了。 我掏出手机想打电话问问,信息就来了,发出“叮咚”一声响。黑暗里手机的屏幕亮起莹莹绿光,卢志超发来了信息:忘了告诉你,张小林来了就要搬家,我们已经挪到最高一层。你们快来! 我拿给张良看,他脸色不善,闷声说了句,“走!” 我们两个也不隐藏身份了,大步流星往外走,顺着破破烂烂的水泥楼梯,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顶楼。 到了之后,一时不知在哪个房间,打着手电挨个找。找来找去,到走廊上的最后一个房间。 张良打着手电照进去,屋里的场景结结实实让我们震住了,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 黑洞洞的房间里,放着几张行军床,上面躺着几个孩子,身上盖着校服,都在熟睡中。 这几张行军床摆成一个圈,床头朝着圆心。在圈的中心还有一张床上,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学生,正是张小林。 他睡得最沉,手电光芒照到床头,放着一盏古旧的香炉,冒出渺渺的白烟。烟雾遁化在空中,场景很是有些诡异。 黑暗里只有一个人没有睡,那就是卢志超。他站在地上正看着我们,脸色苍白如纸,像鬼一样。 张良大步过去要扯自己儿子,我一把抓住他,喝了一声:“不要乱动!” 人在普通的熟睡中被惊醒,都有可能心悸,更别说沉入感极强的清醒梦了。冒然打扰,很可能会造成人格解体,灵魂和精神沉在梦中,而身体苏醒,那就麻烦了。 我来到卢志超身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卢志超道:“我们来了之后就开始做清醒梦,我假装睡觉,并没有入梦,一直在等你们。” 张良面沉似水看着我,问怎么办。 我做好准备,那就是联机张小林,进入他的梦里。我正要说出计划,忽然有个孩子在梦中动了一动。 “等他们都醒了再说吧。”我说。 这个房间有门,张良过去把门关上,然后在门口堆了几块砖头子,防止这些孩子醒了之后跑路。 他觉得不放心,又提溜来一个躺椅靠在门上,加了一重保险。んttps:// 我们三人找地方坐下,手电照着这些孩子,等他们醒来。 黑暗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胖孩子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卢志超赶忙道:“二胖,你醒了。” 胖孩子坐在黑森森的床上没有回答,茫然地看着我们。张良用手电去照,这一照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胖孩子翻着眼白,里面没有黑眼球,像是蒙了一层白内障。看着我们的眼神,空洞又茫然,像是刚从阴间爬出来的鬼。 卢志超毕竟也是个孩子,吓得紧紧抓住我的胳膊,牙齿咯咯咯打架:“刘,刘哥,二胖怎么了这是?” 我还没等回答,又一个孩子坐了起来,眼睛也是翻着一片白色,茫然地看着我们。紧接着,又是一个孩子。 外圈一共六个孩子全部坐起来,都面朝着我们。卢志超都快吓死了,躲在我的后面瑟瑟发抖。 我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两人坐在原位不要动,我仗着胆子过去。 我蹲在胖孩子的面前,用手在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神根本没有聚焦在手上,怎么晃动都没用。 我已经断定,这些孩子其实还在梦中,现在出现的情况正是人格解体。 我回去把情况两人说了一下,卢志超问什么是人格解体。我简单解释了一下,就是精神还在梦中,而身体已经醒了,造成肉体和灵魂的逆向摩擦。 “那怎么办啊?他们不会有事吧?”卢志超心有余悸:“幸亏今晚为了帮你们,我没有真睡,要不然我也这样了。” 我低声说:“他们以前出现过这种状况吗?” “没有啊,我是第一次见到……”刚说到这儿,他停下话头,五官有点扭曲。 “你想到了什么?”我赶紧问。 卢志超极为苦涩地说:“以前我也是睡着的,是不是出现过这种状态,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我以前也这样过?”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不还好好的。” 这小子真的害怕了,浑身发抖,嘴唇颤着发誓,以后再也不做清醒梦了。 “为什么我儿子没这样?”张良问。 在这中间床上的张小林,还安安稳稳睡着,睡得很沉很香。 我苦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时,最怪异的情况出现了,外圈的六个孩子忽然站了起来,排着队,开始围着张小林转圈。 他们行动迟缓,四肢僵硬,走出去每一步都像是腿灌了铅。 “他们变丧尸了。”卢志超吓得不轻。 我没忘了开玩笑:“别忘了以前你也这样。” 卢志超毕竟是孩子,都快吓晕过去了,一个劲儿念叨以后再也不做清醒梦了。 “他们怎么了?”张良不至于吓晕,只是非常吃惊。 “梦游。”我说:“精神和肉体并不是完全割裂,他们在梦中受到了某种召唤,身体被带动,所以发生了这种情况。” 卢志超凑过来说,“刘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梦中的行为,带到了现实里。” 我看了一眼他:“是的,你的花粉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梦境转实相了。” 第四百零一章 对决 六个孩子在漆黑的房间里蹒跚如丧尸,围着中心的张小林转圈。然后这些孩子竟然同时跪在地上,拜向熟睡的张小林。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僵尸拜月的传说。 不能再等了,我拎起躺椅进到圈里,放在床边。 “一会儿我入梦联机张小林,进入他的梦里。”我告诉张良和卢志超,让他们在外面守护,我不醒哪也不能去,更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两人点头答应。我让他们把手电筒的光关了,房间陷入黑森森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手搭放在张小林的手腕上,慢慢进入了梦乡。 开启清醒梦模式,我进入了张小林的梦里,这是一家电影院。漆黑的空间里坐满了人,我站在过道,屏幕出现电影的画面,五彩斑斓的光照在脸上。 别看光线这么暗,又这么多人,我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张小林的位置。 他坐在电影院的正中心,旁边有一个女孩,依偎在他的肩头。张小林端坐着,没有任何一分亵渎,而这个女孩则百般柔情。 我沉吟了片刻,决定不去打扰,先观察一下。这时过道里走来几个人。屏幕的光照在他们脸上,我马上认了出来,这几个人正是一起入梦的同学。 为首的是个胖孩子,正是那个叫“二胖”的。 他们面色阴沉,手里都端着枪,慢慢在过道行进,时不时审视坐在这里的观众。我心头一震,这些人竟然像保镖一样,保护着张小林。 我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刚坐好,几个人走了过来。屏幕上一道光照在我的脸上,瞬间点亮,一个同学看着我,问道:“我怎么不认识你?这么面生。” 我笑了笑:“电影院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 同学有点迷惑,不再询问,走了过去。他没有走远,来到二胖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二胖走过来,端起手里的枪,指着我:“你是谁?” “我不是谁,我就是在这里看电影的。”我沉着地说。 其他几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上下打量我半天,忽然吸了口气:“我认识你!” 我心跳加速,表面在强装镇定,呵呵笑:“我是谁呢?” “你进过我们的教室,我记得……”他冥思苦想:“好像是和小林的爸爸一起来的。” 我一惊,没想到这小子真把我认出来了。当时和张良去学校,我曾经进过他们班级。 二胖拉动枪栓,小胖子相当跋扈,枪头压在我的头顶,厉声喊:“你是谁?怎么当我们的梦里来了?” 我没有说话。 “别以为装死狗就没事了。”二胖大声喊:“我们在这里弄死你,现实中你也会死。我们做过实验!” 说实话,我真不敢赌他们不开枪,就是这些十几岁不到二十的半大小子,急眼了真能下死手,更何况这是在梦里。 “带我去见张小林,我是来找他的,他爸爸让我来的。我有重要的话说。”我说。 “起来!”二胖吼了一声。 我乖乖站起来,他们拿着枪怼着我的后背,一行人来到了中心位置。这里是vip座儿,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张小林正聚精会神看着电影。 到了他面前,二胖说道:“老大,抓到一个奸细。” 电影屏幕上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张小林冷漠的一张脸,以及他身边的女孩。我是吃一惊,这女孩竟然就是张小霞,他的妹妹。 “是你。”张小林看着我,没有丝毫的惊讶。 “你在梦中私会自己的亲妹妹,”我冷笑:“这件事让你爸知道了,我看你怎么解释。” “这是我妹妹,我们兄妹情深,我并没有过分的举动,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张小林冷冷地说。 我的心脏咯噔一下,张小林表现太成熟了,比卢志超还要成熟,完全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我突然有种儿子见爸爸的感觉,就算现实里五六十岁的老头,都没有张小林此时的气度。 见我不说话,他指指巨荧屏幕。我侧脸去看,这时才看清上映的是什么电影。 上面演的应该是一部恐怖片,黑森森房间里,几个人围成一圈,正缓慢走动转圈。影片的视角很特殊,是从其中一人的主视角出发,观察整个房间。 恐怖片上的房间没有光线,阴森如凶宅,除了几个绕圈的人,画面里我还看到了两个不可思议的人影。一个是张良,一个是卢志超。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张小林得意的笑:“你们一进房间的门,其实我就知道了。” 眼前的电影让我难以置信,这几个孩子竟然做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现实即时投射进了梦境。 投射的渠道,是做梦者的眼睛。 这种状态实在古怪,古怪到颠覆了我的认知。一个睡着的人,睁开双眼,眼睛的功能还在运行,摄取到现实中的景物,然后投射进了梦里。 “谁教你的?”沉默了片刻,我问道。 张小林呲着牙笑:“还能有谁,当然是我的宝贝妹妹。” 张小霞依偎在哥哥的肩头,冲我招手,女孩脸上显出狡黠的笑容:“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和卢志超私会的就是你吧?”我说。 张小林冷笑:“你不用挑拨离间,我妹妹把卢志超梦里见她的事都说了。卢志超和我做哥们这么久,居然背着我做这种事!我不会饶他。他是你们的卧底吧。” 张小林指着屏幕上的电影画面,张良和卢志超坐在行军床上。两人脸色惨白,犹如厉鬼。 “卢志超这次算是捡着了,并没有入梦,要不然我们今晚就给他开审判大会了,他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张小林说。 “老大,要不要把他们赶走?”二胖指着屏幕上的张良和卢志超说。 张小林想了想:“算了,他们吓走了肯定还会叫更多的人来,我们还是干自己的正事要紧。” “这人怎么办?” 张小林上下打量我,目光阴森,手抬起来,猛地往下一挥:“处决!” 他话音一落,后面枪栓响动,这几个小子就要开枪。我心脏剧烈跳动,手心见汗,知道这帮小子要玩真的。 我手腕数字2511闪动,下一秒钟遁出了这个梦。我快速链接到公域梦,来到迷宫庭院。 第四百零三章 梦中灵体 我把苍老的张小林提溜到凉亭里。解铃轻轻抚摸桌面,凭空出现一套茶具,热茶壶里开了水,杯子放着茶叶,茶香四溢。 张小林看看我又看看解铃,疑惑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笑着说:“《清醒梦笔记》这部小说看了吗?” “嗯。嗯?”张小林眼睛瞪大了,“你是?” 我说,我就是作者程序员。张小林不敢相信,盯了我半天,叹口气:“你在梦里这么厉害,我早该想到了。” 他本来还桀骜不驯的,听到我报出名号,顿时垮了,彻底心服口服。 “小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的在梦中造出了张小霞?”我问。 “哦?怎么了,能梦中造人了?” 趁我们说话的时候,解铃在伺候茶道,听到这里颇有兴趣地询问张小林,“你会造人了?” 张小林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我们是来帮你的,有什么就说吧。磨叽了半天,张小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张小林最开始和卢志超一样,跟着三驴子一起烧花粉做清醒梦。这期间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件极其奇怪的事情。 张小林在一次清醒梦中,看到了一个神秘的红衣女人。红衣女人很厉害,带着他体验到了很多梦中奇景,甚至还让他做了一次土豪,享用不尽的美酒和美人。 经历过这场土豪梦之后,张小林越来越厌倦现实的生活,越来越渴望做梦。 每天上课都懒洋洋的,天天脑子里都在想着梦里的感觉,觉得现在活着没意思,还不如生活在梦里。 轻易而举通过做梦就能当成世界第一的富豪,谁还苦尽巴拉的读书?念书的目的不过如此,不就是为了黄金屋和颜如玉吗。 张小林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自控力比较差,天天陷入美梦不可自拔,极尽奢华和享受。可一睁开眼回到现实,美妙的感觉瞬间消失,周围冰冷异常,如坠泥潭,痛苦的感觉无法言表。 梦里红衣女人告诉他,如果想长长久久的做这般美梦,就要去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她带在身边。 红衣女人在梦中传授他方法,夜半时分到某地山区,会在草丛中看到一个房子。我就在那个房子里。 张小林犹豫来与犹豫去,实在抵抗不了梦境的诱惑,一天深夜偷偷从家里跑出去,一路来到那片山区,乱草丛中果然发现了一栋房子。 房子极其奇怪,是袖珍版的小房子,不像是给人住的,而且搭放的都是深红色木板,看着就吓人。 张小林一看到就害怕,本来不想过去的,可为了美梦,为了大半夜不至于白跑一趟,咬着后槽牙钻进小房子里。果然在一块横挡板下面,发现了深黑色的坛子。 打开坛子,里面是半坛水,他探手进去,摸出一块骨头。是人骨头。 张小林这时隐约已经猜出红衣女人的身份,他全身冰凉,他妈的,这女人应该是个鬼吧,在蛊惑他。但美梦之诱惑实在太大,他控制不住自己,算是鬼迷了心窍,把这块骨头拿回了家。 从这天开始,他脱离了原来的清醒梦圈子,自己单独出来做梦。每天晚上都陷入红衣女人为他制造的美妙梦境里,体验了多种人生,从帝王到富豪,从赵日天到吊丝逆袭。总而言之,梦里全是爽文,怎么爽怎么来。憾凊箼 有一天夜里,也是在梦中,张小林忽然觉得空虚,推开睡在旁边的校花,从床上下来。 校花睡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吧。 他信步走出宅子,红衣女人每次给他造梦之后,就会翩然而去,不知去什么地方了。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感慨起来,沉迷梦境以来第一次反省,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锦衣玉食也有厌烦的那天。 忽然一阵轻笑,抬头去看,不知何时房檐上坐着一个女人,居高临下在笑。 张小林没见过她,一时有些恍惚,这是梦中人吗?女人从房檐上翩然而下,手里拿着一面铜镜递过来,笑着说,你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张小林在梦里养成了阔少脾气,当时就骂回去,你才死到临头呢。 他接过铜镜这么一看,镜子里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大叔,比他爸爸年龄还大,足有五十来岁。 他大吃一惊,晃晃脑袋,镜子里也动了动脑袋,能确定就是自己。张小林还是不相信,在清醒梦中呆的太久了,体验过多种人生,马上判定眼前就是某种幻术。 他问这个女人耍什么把戏。 女人笑着说,你被鬼迷了,恶鬼入梦在吸食你的阳气,如果还这么沉迷下去,你会死在梦里的。 张小林起了一身冷汗,不知怎么他瞬间相信了这个女人说的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姐姐救我。 女人把他扶起来,称自己是修梦兄弟会的,专门解救困顿于清醒梦的人。修梦兄弟会这个组织就是为了拯救世人而生的。 听到这里,我的头皮一下就炸了:“这个女人说自己是什么人?” “修梦兄弟会。”张小林说。 “她长什么样子?”我问。 张小林道:“很漂亮,像是大学生,哦对了,还梳着一头的小脏辫。” 我脑子嗡嗡作响,呼吸急促,好半天说道:“她说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她有个代号。” 我说道:“小妖鹿,是不是?” “对,对,你见过鹿鹿姐?”张小林惊讶地说。 我满嘴苦涩:“熟人。你说你的。” 张小林继续说,小妖鹿又拿出一面八卦镜给他看,镜面有个红色的东西在游动,像一只小虫子。 小妖鹿告诉他,这就是蛊惑你做梦的恶鬼,已经被她收服了。她的职责就是消除梦魇,抓到这些能蛊惑人做梦的灵体。 张小林已经心服口服,人家说啥是啥。小妖鹿问了他一个问题,说你最想在梦里见到的人是谁。 张小林沉默了片刻,说道:是我妹妹,张小霞。 小妖鹿好奇地问为什么是你妹妹。张小林说,自己的妹妹在两年前失踪,一直搜寻无果,他很想念她。 小妖鹿道,我能让你在梦里见到她。随后带他来到了一处展览馆,进入一幅巨画,里面是个山洞。洞中正在举行某种仪式,法阵开启,张小林坐在c位上。 小妖鹿让他冥神静气,想着自己的妹妹。随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法阵中央长出一棵苍天大树,树干竟是一个人形态。人缓缓睁开眼,好奇打量整个世界。 张小林颤抖着看,她正是妹妹张小霞,从一棵树上长了出来。 第四百零四章 梦境怪物 听到这里,解铃问:“你死去的妹妹是从树上造出来的?” 张小林一听就火大,刚要发火,又觉得没意思,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妹妹死了。我爸不说,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还偷偷去过她尸体的现场呢。” “好吧,是我的错,不应该提到你的伤心事。”解铃很有礼貌:“所以小妖鹿利用法阵造出来的人并不是你妹妹。”解铃说:“只是像你妹妹的物体而已。”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别扭。”张小林呲着牙说:“她就是我妹妹!” “也不是原来的妹妹。”解铃说。 我笑了,他们两人在这儿顺口溜玩呢。我做个手势示意解铃不要再杠了。 张小林目光幽幽地说:“小妖鹿告诉我,她就是我妹妹!因为她继承了以前我妹妹所有的记忆,而且长得一模一样,感觉就是我妹妹本人,不是其他什么别的人。” 解铃摇摇头,“对于一个人来说,重要的不是她的肉体,能有多像,也不是知道以前多少事,而是她的精神意识。她记忆的继承问题,记忆到底保存在哪,是人的灵魂吗?如果是这样,他们表面造人,实际是捕捉了死去妹妹的灵魂。如果记忆保存在大脑里,那么不得不去复制所有的神经细胞。” “你说这些我听不懂,我也不明白,我就知道那是我妹妹。”张小林闷声闷气说。 解铃道:“树人从树上走出来的一刹那,她就不是你妹妹了,她是拥有独立意识的个体。我对于他们这种造人的手段很感兴趣,为什么会从树上结出来的?很有意思。” 张小林继续说,有了妹妹之后,他在梦中经常见妹妹,两人的感情很深厚。但是他发现妹妹会周期性的衰弱,有一次躺在床上将将欲死,看上去病得很重。小妖鹿现身告诉他,妹妹刚刚出世,灵体比较虚弱,需要补充能量。 张小林非常着急,问怎么补充能量。小妖鹿便告诉了他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我问。 第四百零五章 兄妹 解铃随手在空中画了个圆,把我们全部护起来,精气不再消耗。我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牛比。 本来是我带着他们两个,进到这里后,反而是解铃带我们前行。 他对于这个展览厅非常感兴趣,几乎每幅画都要停下来看看,嘴里念念有词,手比比划划不知道在干什么。 张小林都看傻了,轻声问我,这个人是谁啊。 我笑了笑,没法和他细解释,只是道:“他和你妹妹张小霞一样,都不是现实中的人,是属于梦境的。” 张小林脸色变了,愤愤不平:“那你为什么不说他是妖物,反而说我妹妹呢?” 我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对呀,为什么解铃就不是梦中妖物呢?不过,我实在没法把他和张小霞那种怪物联系在一起。 解铃看完画飞回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那些画上的色彩似乎暗淡了很多,失去了某种灵气。 我把张小林的疑惑和解铃说了,半开玩笑道:“为什么说张小霞是怪物,你不是呢?” 解铃听了这个问题并不生气,而是奇怪地说:“我从来没说过张小霞是怪物,是你一直在渲染这个概念吧。” 张小林怒气冲冲地看着我,我有点尴尬。 解铃道:“是不是怪物,不要看她的出身,要看她的所为。我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故事,我反而觉得最像怪物的人,是那个小妖鹿。” 他继而哈哈笑:“至于是不是,只能见了再说,耳听为虚嘛。” 我们往前走,进了最大的展览厅,迎面是巨幅照片,上面描绘着长三只眼的三太子。 解铃背着手上下打量:“以相塑神,有意思。“ “什么意思?”我问。 解铃道:“这张画上的哪吒肯定是假的,但画的如此逼真,又像是真的。这个哪吒是没有意义的,哦,梦境的意义也不在现象上。但过于逼真,让人迷于形,又觉得现象就是梦境本质。” 他伸出手,在巨幅画作上划拉了一下,哪吒的画像顿时消散,画面变得阴森起来,出现一处巨大的黑暗山洞。洞口占据了整整一面墙,里面深不可测。 “你们看,这才是梦境本质。”解铃道。 张小林有些不服气:“这也不是梦境本质,梦境的本质是潜意识。我看过荣格的书。” 解铃大笑,什么也没说,纵身一跃跳到了画里。 我推了张小林一下,“走吧,看看你的小霞妹妹。”我们两人也进了画里。 一进到画中,我马上有了感觉,此画并不属于展览厅的梦境,而是单独的又一个公域梦。 两个公域梦用极为巧妙的方式链接在了一起,果然是妙哉。 我们三人走进深洞,真的是深不可测,风很大,吹得走路都困难,差点飘起来。解铃又是随手画圈,形成了无形保护层,感受不到一点风的吹拂。我们也不再用走,而是轻轻飞起来,离着地面有一点高度就行,开始御风滑行。 解铃在前面飞,我提着张小林跟在后面。张小林眼珠子瞪圆了:“你们会飞?” 我笑了笑:“你混在清醒梦里就为了享用金钱和玩女人?连这个最基本的技能都没学会。” 张小林垂头丧气。 我们很快到了洞的尽头,这里面积很大,洞壁高耸,从高空垂下一些光线,能勉强看清都有什么。 地上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每个节点都摆放着一块石头作为标识。他们班上的那六个同学全都在这里,每人坐在一个节点上,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身上的精气神正在以急速的方式,狂泻而去。 “这个法阵在吸他们的精气。” 解铃刚说到这里,话就停住了,目光凝聚在法阵中央。 那里生长着一棵苍天大树,树干部分呈一个人形态,真的好像张小霞,她的头发是树须,身体凝结出很多的树皮,两只眼睛是树斑,两条腿深深地插进了地里。 整个大树下面根须茂盛,入地很深,似乎布满了整个法阵。 我勃然大怒,提着张小林的脖子:“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妹妹,她在吸食你这些好哥们好兄弟的精气!你于心何忍?” 张小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 “你现在还纠结自己的妹妹是不是真人?”我冷笑。 张小林像是最后的希望,看着解铃:“你不是说你有办法证明吗?最后证明给我看,让我死了心。” 解铃围着法阵走,一手一个抓住那些同学,把他们扔出圈外,等落到法阵外,他们一个个才如梦初醒,痛苦的叫唤着。 “我先送他们出去,梦境进入太深,又被吸了精气,恐怕要休息很长时间。”解铃拍着这几个同学,他们挨个消失,遁出梦境了。 这些人送走之后,大树的树干出现了很多的裂纹,树斑动了动,像是一个人睁开了眼睛。 大树竟然发出了声音:“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解铃哈哈笑:“害你只害一个,保你要害他们六个。我看还是害你一个人合算一些。” “小子,你是谁?这么和我说话。”张小霞说着,忽然改变了语调,冲着张小林撒娇:“哥,快来救我。” 张小林刚想从地上站起来,我一拳打倒他,冷笑说:“你就在地上躺着吧。” 张小林精气早已泄的差不多了,梦里的他形若枯槁,一推就躺在地上,呼哧带喘。 张小霞鬼叫了一声,从树上挣脱而出。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怪异声音,她一步步向前走着,出了大树的束缚。憾綪箼 身上的树皮“哗啦哗啦”往下掉落,露出来的皮肤细腻雪白,我吃了一惊,树皮掉完张小霞岂不是要光着身子? 张小林躺在地上惨叫:“不准看,你们都不准看我妹妹,眼睛闭上!” 我侧过脸,真的不去看,但瞥见了解铃,这小子正瞪着两个眼睛,玩世不恭一样盯着张小霞,那意思是你光吧,你敢光我就敢看。 张小林在地上爬,要爬到解铃身边,想阻止他。 张小霞目光灼灼,身上的树皮陡然全部震落,露出了里面的皮肤。 第四百零六章 搜集梦魇 张小霞全身的树皮脱落,面含春色,娇媚无比。我避过脸不去看,只觉得白花花一片。 听到她的笑声,然后问:“我美吗?” 她这话是对解铃说的,解铃虽不是人,却也是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张小霞也恰巧不是人,而且还这么诱人……两人年龄相仿,又是同族,这小子不会把持不住吧? 耳边传来张小林凄惨的哭声:“妹妹,你把衣服穿上!” “让他看看怎么了,我还以挺喜欢这个小光头的。”脚步声响,张小霞应该在走向解铃,能听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解铃忽然笑了。 “你看我美,所以笑了,是不是?” 解铃道:“他们都说你是妖,我说不要先入为主,妖不妖不要看出身,而是观其行为。现在这么一看,你还真是个妖啊。” “对啊,我就要做勾引你的妖。”张小霞笑。 解铃道:“你恐怕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呢?” 解铃也笑了:“我专门在梦境里搜集梦魇。” 没有听到张小霞说话,她在沉默。 解铃笑着说:“我打算建立一个博物馆,把奇形怪状的梦魇都搜集在一起。我现在已经收藏了一个,有时间咱们一起把玩。” “呵呵,你说这个干什么?”刚说完这句话,张小霞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侧过脸来看。解铃已经把张小霞紧紧抱在怀里,手揽在腰上。 张小霞动了两动,没有挣扎开,凄婉地说:“我不是梦魇,我是他的妹妹。” 她用手指着张小林。 张小林已经爬到解铃身旁,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你放开我妹妹,你放开她。” “好吧,我给你个机会。”解铃说道:“你怎么证明你是他妹妹,证明好了我就放你。” 张小霞看着解铃,两人离得极近。张小霞的头发披散下来,落在白皙的后背上。解铃坦然地看着她,大胆对视,眼神清澈至极。 张小霞摇摇头:“你的提法不对,是你来抓我的,应该你来提供我不是他妹妹的证明,而不是我来证明自己。这没有道理。” 解铃点了点头:“果然冰雪聪明,有点意思,只要我证明你不是他妹妹,你就要跟我走,收藏进我的梦魇博物馆。可以吗?” “你还挺绅士的。行,你说吧。” 解铃看我,“刘兄,你来证明一下。” 我没想到他能调转枪头对准我。 张小林趴在地上,抱着解铃的腿,怒视冲冲看着我。 我一个头两个大,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我也证明不了啊。” 解铃笑了笑:“其实方法很简单。”他冲我眨眨眼,忽然之间,我心田像是一股电流通过,似乎这个瞬间,我们之间有了某种感应。 我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张小霞:“你既然说是张小林的亲妹妹,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初恋的时候是多大?” 张小霞被解铃紧紧搂在怀里,听到这个问题愣了。连地上的张小林也愣了,他赶紧说:“我妹妹没初恋,她在失踪前我们兄妹俩天天在一起,搞不搞恋爱我知道。” “对,我没初恋。”张小霞坦然地说。 我说道:“此时此刻我希望你能说实话,因为这个结论关系到你的安危。” “我就是没初恋。”张小霞说:“那时候我才初中,我在男女之事上开窍晚,没恋爱过。” 她信誓旦旦说着,看着我的眼睛。 张小林不停地重复:我妹妹没初恋。 “那我提醒你一下吧。”我说道:“你在初二下学期的时候,简短的谈过几个月,那个男孩是谁?” 张小霞笑了:“你不用诈我,没谈过就没谈过。“ “那我可让这位光头哥哥带你走了。”我说。 张小霞摇摇头,表示没谈过。张小林也信誓旦旦地打包票。 我说道:“好吧,公布答案。你谈过,在初二的时候,你秘密谈过一个男朋友,那人就是卢志超。” “放他妈的狗屁!”张小林差点跳起来:“他敢碰我妹妹一下,我弄不死他!” “他给你送过花,还请你吃过饭。你们有过亲密接触。对吗?”我一字一顿地说。 “这是他说的?我呸。”张小林大吼:“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张小霞愣了半天,表现很奇怪,既没有发飙,也没有惊愕,而是茫然,忘了自己是谁的那种茫然。这种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解铃道:“我来公布答案吧。张小霞,你确实不是张小林的亲妹妹,你只是法阵里造出来的人。你继承的全部记忆,并不是来自本人,而是来自于张小林。所以,真正张小霞所知道的秘密,你并不知道。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你只是记忆在梦境里的投射。” 张小霞看着他。 解铃道:“跟我回去吧,放任你在这里,只会越来越糟。我会给你一个归宿。” 张小霞喃喃地说:“我是谁,我真的有归宿吗?” 解铃猛地一搂,张小霞轻轻惊呼,投身在解铃的怀里,喘个不停。 我清清嗓子说道:“你们先慢点,有个事我要问小霞,你曾经传授过卢志超,在梦中制作花粉,具体的方法是什么?“ “既然你说他是我的初恋,那去问他好了。”张小霞面无表情。 “制作花粉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我生下来就知道。你不要问我了。”张小霞语气里充满了生无可恋,对解铃轻轻说了一声,走吧。 解铃凭空画了个圈,张小霞悄无声息中无影无踪,不知道哪去了。我和张小林都傻了,张小林张口结舌:“我妹妹呢?” “你可以和死去的妹妹在梦中相会,聊表哀思和想念,但不要沉浸其中,把她当成真人。真人已逝,留下一份思念不好吗?”解铃捏着右拳,晃了晃对我说,先回去了,这里都交给我了。 “关于制作花粉的事,”解铃道:“我给你提供一个思路。张小霞被制造出来,只有两个人才有可能赋予她记忆信息。一个是张小林,他肯定不知道花粉的秘密,所以不是他。” “还有一个呢?”我问。 “法阵的制造者。”解铃说完身影一晃,从梦境中消失,带着张小霞走了。 第四百零七章 好好学习 张小林还在嚎啕大哭,惋惜妹妹,洞外传来了声音。 我们深入虎穴,这地方不能久留,我抓住他的脖领子,说了声“走”。 我们两人从梦里出来,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睁开眼睛,又回到了废弃大楼的房间里。 所有的孩子都醒了,还有张良和卢志超,他们全都在看我。我摇摇脑袋,有点疼,还有点晕,回头去看张小林,他也醒了。 他坐在床上,眼神发呆,张良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你个兔崽子……” 我强忍着头疼,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行为:“孩子回来就好好说,不要动粗。” 张小林痴痴傻傻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好半天“哇”一声哭了,是嚎啕大哭:“爸,妹妹没了,妹妹没了!被他们带走了。” 张良本来气势汹汹的,这一句话潸然泪下,强忍着说:“先回家再说。” 他看了看房间里这些孩子,顿时勃然大怒:“滚,都回家,所有人都回家!爹妈怎么教育你们的。” 我和张良把这些孩子带来的香炉,长香,打火机什么的搜集在一起,然后放了一把火,全给烧了。 黑森森的房间里,火苗子直蹿腾,所有人感受着热气,没有说话的。 等都烧掉之后,张良说,以前的事就这么地了,以后谁如果再想玩清醒梦,别怪他不客气。 我看了看卢志超,他赶紧举手发誓,说以后再也不敢玩了,都要吓死了。 我看着张小林,他面如死灰:“我妹妹没了,我也不玩了。” 张良看着一屋子的行军床和躺椅来气,说明天他就找人来,把这些玩意全都劈了当柴烧。 晚上,我们带着这些孩子出来,回到镇上。我和张良把每个孩子都送回了家,最后只剩下张小林,带着他回到家里。 父子俩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我在场可能他们有一些话不好说,便离开回到了宾馆。 不管怎么样,所有的孩子都安全得带了回来,一场闹剧总算是收场了。 我一时没有困意,拿出纸和笔,草草构思了一份这篇小说的大纲,文章最后一定要升华,点点清醒梦的危害,尤其对于青少年来说,很容易沉迷梦境逃避现实。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逃避现实到底好还是不好?为什么在我们的观念里,只有痛苦不堪的人生才是正确的人生? 我赶紧摇摇头,把这么离经叛道的思想从脑袋里赶出去。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我的目的是写出一篇价值观正确的小说,挽救职业生涯。 夜里睡着之后,我开启清醒梦去了庭院迷宫,解铃已经回来了,正在凉亭里饮茶,见我来了笑着说:“刘兄,我一猜你今晚就得来。” “你黄妈呢?”我问,看不到黄云心的身影。 “她还没回来。她有自己在梦里的任务,穿梦去了。”解铃为我斟了一碗茶。 我喝了一口,长长的感叹:“咱俩好久好久没在一起喝茶了。” “我知道你来什么意思,”解铃笑着说:“想看看张小霞吧?请来。” 他带着我到了院子里那块黑色的巨石前,上面附着两块游动的黑斑。我知道,张小霞就是其中一个。另一个是黑婆婆的梦魇。憾凊箼 “你真的有打算要办一个梦魇博物馆?”我问。 解铃点点头,没有笑,他的表情很严肃,说没有错。他想看看梦魇一共有多少种。 我问了一个问题,如何界定梦魇? 解铃沉思一下,说道:“梦魇是梦境产生之物,并无实体,这是它最大的一个特点。而且它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并不是梦中的npc,最关键是它能引发人最心底的恐惧和欲望,就像张小霞。” 他盯着石头上的一块黑斑。黑斑奇形怪状,如同张开的蛛网,如一滩水在石头表面缓缓游移。 我让他给黄云心带个话,说我来过了,便要脱梦而出。解铃背着手看着石头,忽然道:“刘兄,你是否还记得,张小霞让我找证据证明她不是本人。” 我点点头,说记得。 解铃道:“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求助于你。那个瞬间,我们心意相通。” 我淡淡笑了笑。 解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后只要在梦里,你内心有强烈诉求的时候,我会知道。我有诉求的时候,你也会感觉到。” “这种感应很好,彼此有难我们可以及时救援。以前我和黄云心也有这样感应的,现在又多了你。你和你黄妈也有这种感应吗?” 解铃道:“以前有,现在没了。” 他说的模棱两可,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和黄云心可以心念相通,见不着面不要紧,可以通过心念询问她现在的情况。 我从庭院迷宫出来,心念中呼叫黄云心,确实有感应,感觉到她应该是听到了,不知为什么,她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回应。 我有些奇怪,又不急多想,便从梦里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了张良家,父子俩好像一夜都没睡,状态很萎靡,不过两人不像以前那么对立了。 我们三人在胡同口吃了一顿早餐,张良给儿子递包子,张小林也没什么对立情绪,乖乖拿来吃。 张良冲我做了个眼色,意思是搞定。 吃完饭我和张良送小林去了学校,在校门口我遇到了卢志超,赶忙把他叫住,拉到没人地方。 卢志超赶忙保证,说刘哥,我以后再也不做清醒梦了。然后迟疑一下,更正自己的话,说上大学之前再也不做了。我知道这种事控制不了的,他能有这个保证已经不错了。 我过来找他不是为了这件事。我问道:“你在梦里的花粉种子是怎么得到的,还有培育的方法。” 卢志超迟疑一下:“好吧,我告诉你,刘哥你最好把那个地方毁掉,要不然会有更多的人找到花粉,陷进去。”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 卢志超道:“你今晚能再进我的梦里吗?我带你去。现实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我牙疼似的倒吸口气:“可以倒是可以,但我必须要和你肢体接触才可以。今晚你家里有人吗?” “有。我爸妈都回来了。”卢志超想了想:“必须夜里吗?下午我可以请假出来,咱们找个秘密的地方。” 我点点头,这件事不能拖了,是我留在这儿的最后心思,把花粉的秘密揭开,就要离开镇子回去了。 第四百零八章 花粉之梦 我和卢志超约好下午见面。 我提前和张良打好了招呼,在网吧里开了一个包间,我玩着游戏看着视频耗到下午,外面传来张良惊讶的声音:“志超,你怎么来了?” 我赶紧迎出去,卢志超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比较显眼,我赶紧招手:“在这儿!” 卢志超呲牙一笑,对张良说:“叔叔,我们约好了。”然后在张良目瞪口呆下进到我的包间里。 张良冲我招手,我问怎么了,张良犹豫一下道:“兄弟,咱别做违法的事啊,哥哥眼里不揉沙子。” 我笑了,他明显是误会了。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比你还怕犯法呢。我真想做什么也不会在你这儿了。 张良长舒了一口气,我加了一句:“有没有毛毯,拿两条进来。” “干什么?” “我和志超要一起睡觉。” 张良后槽牙好悬没喷出来。我哈哈大笑,简单说明了原因,他这才放心。 我和卢志超在包间里一人一个电脑椅躺好,盖着小毯子,手拉着手。卢志超有些忧虑,说没有花粉催眠,他没法做清醒梦。 “放心吧,我会在梦里让你觉悟的。”我笑着说。 卢志超兴奋地说:“师父,这是你第一次教我清醒梦,有纪念意义啊。” 我没否认他这个叫法,师父就师父吧。 我们两个人慢慢睡去,进入了梦乡。我迅速开启了清醒梦模式,穿梦而行,到了他的梦里。 场景居然是高考现场。走廊里戒备森严,监考老师不断巡视,时不时趴着窗户往里窥视。教室里一群学生在奋笔疾书,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写字的沙沙声,真是落根针都能听得真亮。 两个老师一前一后站着,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锐利,扫过所有学生,整个教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来到门口,靠在教室门上环视所有人,一眼看到了卢志超。 这小子坐在靠窗的后排,别人都在奋笔疾书,而他拿着一根毛笔像绣花一样写着卷子。他不是胸有成竹故意装比,而是想快也快不了,毛笔不听使唤,他急的一头一头的汗。 这个梦充分表现出卢志超对于高考的焦虑。 我当着所有老师的面走进了教室,大步流星来到他的面前,用手点着桌面:“你被五道口职业学院录取了。” 卢志超“啊”了一声,抬起头看我,眼神茫然。我手里多出一面小圆镜子,迎着他一照,卢志超看着镜面里的自己,瞬间醒悟,看着我喊了一声“师父”。 我笑着说:“你看你多么焦虑,梦里还在参加高考。知道奋进是好事,现在起好好学习吧,梦想会成真。” 卢志超嘿嘿笑,把卷子撕了,扔在地上。几个老师怒目而视,他嚣张无比:“怎么了,打我啊?!” 毕竟是梦,老师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卢志超发泄了一会儿,瞅我不好意思,辩解说:“这是梦,我就是过过干瘾。” “就因为是梦,才不能肆无忌惮。”我随手变化一根烟叼在嘴里:“今天给你上第一课。知行合一。” “好啊,请师父赐教。” 我叼着烟说:“进到梦里也不要恣意妄为,现实中是什么人梦里还做什么人。这叫知行合一。” “为什么呢?到了梦里还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梦还有什么意义?累不累啊。”卢志超梗着脖子说。 我想好好解释一下,掰碎了揉开了讲一番,突然没了兴致,只能拍拍他的肩:“你长大就知道了。好了,告诉我去哪找花粉。” “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在哪。”他说:“当时是小霞给我注入了一个想法。我凭借这个想法就能打开那扇门。” “有点意思,那不叫想法,那是一个念。”我说:“不管是什么,开始吧。” 卢志超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脸上出现便秘一样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整个场景开始变化,教室在坍塌,周围一切蒙了一层波光粼粼的水纹。 再次清晰的时候,我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漫山遍野飘满了淡淡的白雾,一阵清风吹过,雾气渐渐散去,前方的景象展露在眼前。 那是一大片鲜花,一片花的海洋,山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曼陀罗花。每朵花的颜色仿佛要滴出来一般,不过气氛有些压抑,明明花开满地,却死气沉沉,根本没有半丝生气。 为什么会这样,我目测大概两个原因,一个是这里的鲜花颜色太过饱满,仿佛饱和度调到了最大。再一个这里只有花,连一片叶子一根草都看不到。 光是扫这么一眼,就让视觉如此疲乏,全身充满了倦怠。 “师父,漫山遍野都是花粉,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卢志超说:“我可以从这里采摘,然后带到自己的梦里,然后再带出梦境回到现实,用鲜血浇灌。” “你怎么带出梦境的?”我问。 “你试试就知道了,不过这种花带出梦境后是无形无色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俯下身,去采摘最近的一朵曼陀罗花,忽然花茎下面爬出了一只深黑色的虫子。 我急忙缩手仔细看,这只虫子是黑蜘蛛,翻到了花瓣上,和深红色的花色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什么?”我问。 “张小霞告诉我,这里有虫子,是靠花粉生活的,类似于蜜蜂。她让我小心一些,说不要被这些虫子蛰到,它们都有毒。”卢志超说:“所以我每次来都小心翼翼,别看有这么多的花,每次我只取一点点。” 我拉着他退后几步,仔细观察,花茎下面这种黑色虫子很多,种类都不一样,有类似蜘蛛的,也有黑色蟑螂,还有一些黑色蚂蚱。 这些虫子藏在花的下面,有时候会爬上来,大部分时间都看不到。 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用指头把花瓣掀开,看到地上全是这种黑虫子。鲜艳明亮的花瓣下,隐藏着一个极为黑暗的世界。 我仔细观察,这些虫子并不是呆立不动的,它们会缓慢形成一种趋势,向着前面的方向,如黑色洪流一般用极慢的速率在移动。 我站起来手搭凉棚向前看,越过这道山坡下去,不知是什么地方,那里正是虫子去的方向。 “你先脱梦回去,我看看什么情况。”我说。 卢志超表情挣扎:“师父,我想和你去,又怕做累赘。” 第四百零九章 清醒梦前五 卢志超提出想和我一起去看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回去。梦境前面会有什么,我无法做出判断。 这里是一处公域梦,不知道是什么人创造的,前路漫漫恐怕充满了危险。 他的身影消失后,我凌空而起,悬浮在群花之上,顺着黑色虫子涌动的方向飞了过去。 越过山坡,看到后里的情景我大吃一惊,简直就是虫子的海洋。黑色虫子都爬了出来,覆盖在花瓣和花茎上,打眼一看,黑密密如汪洋之海,偶尔露出的花瓣犹如黑海中的孤岛。 幸亏我会飞翔,要不然非被这些虫子啃干净不可。 我把高度降低,仔细观察,这些虫子似乎在传播花粉,从花瓣携带了一定量的花粉后,会回到茎部以下,地面附近。然后虫子再集合一起形成黑色大军,向更远的地方涌动。 我继续飞过去,盯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飞了一段时间到了山下,峭壁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窟。 洞口树冠茂密,阳光难入,洞壁内侧长满了苔藓。黑色的虫子大军爬入深洞,一直往深处去,浩浩荡荡不见尽头。 我犹豫了一下,在空中滑翔,进入了洞里。这是个喇叭洞,里面的空间比洞口还要大,而且洞里微微有光,看不到光源是什么。 一直飞,一直飞,洞内没有岔路,相当笔直。脚下看,虫子大军在往里涌动,每个虫子后背都携带着一点点花粉。 点点花粉落在黑色的背上,成千上万组合一起,景观相当壮观,犹如开在黑暗深处的幽冥之花。 “师父,等等我。”后面传来声音,我心里一咯噔,坏了,听声音是卢志超,这小子跟上来了? 我停下身形回头看,隐隐跟过来一个人影,光线照在他身上,越来越清晰,果然是卢志超。 他飞的相当费劲,不过已具雏形,在空中摇摇晃晃艰难保持着平衡,到了近前。 我喝道,你怎么来了? “师父,本来我脱梦走了,又不甘心,再次回来了。嘻嘻。”他笑了:“我知道你在考验我,我不能让你觉得我是胆小鬼。” 我彻底无语了,和他说,我不会那么无聊的,真想考验你,会明说。 “我来都来了……”卢志超有些激动,身形一栽歪,差点从空中摔下去。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 “你脱梦了,然后又入梦?”我问。 卢志超点点头:“你不是在梦中亮出镜子,照过之后才能开启清醒梦吗,我都学会了。这次入梦,我主动想镜子,果然在梦里见到,然后我就明白自己是在清醒梦里,然后就来了。” 我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心想还得是年轻人,创造力和精力潜力值太大。光是见镜子开启清醒梦这一关,困住我几乎一个月,在他这儿不过一时启发而已。 “你以前的清醒梦是靠花粉刺激,现在完全由自己想法了,”我说:“说明你的能力已经提高,回归正途,以后我会指点你的。” 卢志超呲牙笑,非常得意。 就在这时,洞窟深处忽然传来一声类似牛叫的声音,形成音波传播出来,我在半空摇摇欲坠差点摔下去。憾綪箼 我紧紧抓住卢志超,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 我面色忧虑:“洞的深处可能藏着梦境怪物,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师父,你带我看看吧,我就在后面跟着,遇到危险就先跑。” 我看着他,半晌说道:“你还真是我的好徒弟。” 我嘱咐他保护好自己,便不再管,以极快的速度顺着洞窟往深处钻。 继续往前飞,出现了很多黑色的藤蔓,紧紧依附在两侧洞壁上。 我放慢速度,仔细去看,这些藤蔓很粗,每一根都像是暖气管子一样,其实本身不是黑的,而是深绿色,只是表面爬满了虫子,染成了深黑。 再向前,情况愈发诡异,藤蔓不再依附洞壁,,而是生长在洞的空间里,从这侧洞壁横跨中间,再落在那侧墙壁上。 诸多藤蔓盘根错节,犬牙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由疏到密的网。 幸好洞窟足够高足够宽,使得空间比较大,我可以在这些藤蔓形成的空当里飞行。 我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停在这张藤蔓之网的外面,目视前方,密密麻麻一大片。 等了好一会儿,卢志超才飞过来。我叫住他,告诉说你的行程到此为止,不准再往里进。 里面藤蔓交错而成的空间一个个特别小,进入这里需要极高超的飞行技术,而且会极大的消耗脑力。 卢志超的眼神明显跃跃欲试,我有点火了,吼了一声,他才听话。 我深吸口气,钻进藤蔓网络里,一直往前飞,小心翼翼放缓速度,钻进一个个“网格”。有的时候,只有上空一处网格才能勉强容一个人进去,我要想办法绕圈上去,大头朝下从小空间钻进去,才能继续向前。 飞着飞着,我感觉脑壳巨疼,飞在这里除了要求飞行技术外,更要算计好路线,相当烧脑。 不知是不是错觉,飞过一段距离之后,我察觉到这条路线应该是被精心设计出来的,其中存在一定的规律,有点像解谜游戏里的谜题。 因此得出一个有点可怕的结论,做这个梦的人相当厉害。梦境不是靠他的潜意识生成,每个细节都是人为有意的设计,梦精细到如此程度,此人的功力起码可以排进国内清醒梦领域前五。 至于我能排第几,什么外界帮助都不算,只凭能力来说,前三十勉强能进去。 我对自己有清晰的认识。 这时我发现坏菜了,眼前的藤蔓密密麻麻,交错之后形成的网孔极小,人根本就过不去。而且藤蔓极粗,暴力拆解更是想都别想。 藤蔓上爬满了黑色虫子,每一只都背着花粉,黑色里带着鲜艳的点点,不停移动,场景既诡异又妖艳。 是不是自己走的路线有问题?这里设计成人为的谜题,很可能会出现诱导的陷阱。应该回去一段距离,然后重新审视。 回头正要走,突然发现来的路线上,那些藤蔓的位置和格局都发生了变化,人能钻进的网洞全都变了,横截面变成了复杂的拓扑结构,如果想回去,我需要承担更复杂更庞大的脑力计算量。 第四百一十章 孤灯 现在困在藤蔓网络里,前方无路想回头,尝试着顺原路返回。藤蔓交错的结构发生了改变,路径极其复杂,一时回不去了。 我慢慢上下飞行,不去触碰藤蔓,焦急寻找空当。找来找去终于看到了一处空当,钻了进去,却发现情况更复杂了,高处出现又一个明显的空当,但是要过去,必须绕过几处拓扑结构的交错。 我大脑的cpu都快烧坏了,当年参加高考都没这么难搞。通过计算路径,好不容易绕到了高处的空当位,艰难飞进去,刚刚脱身,发现周围的情况又变了。 就好像游戏的难度等级升高,似乎有人在暗中观察,根据我的表现提高难度。 我心中冷笑,小爷不陪你丫玩了,爱谁谁。我心念一动去脱梦,但动了几动,还在原地。 我有点慌了,闭上眼双手合在一起,嘴里喃喃给自己打气,一个劲儿地念叨:出去出去。过了片刻,还是留在原地,我头上开始冒汗了。 我大声喊着卢志超的名字,远远的地方响起了他的回答。 我努力控制自己焦躁的情绪,大声提醒他千万不要进来。 “怎么了师父?”他大声喊。 我不敢说为什么,怕这小子好奇,这么半大小子是最叛逆的时候,越不让干越干。我有点后悔让他跟来了。 对了,我脑海里突然点亮一盏灯,离开这里其实说简单也简单,我的手腕上有两串数字,能快速连接那些公域梦。 我用心念联系手腕的2511数字,数字亮了起来。过了片刻,并没有出去,仍然困在这里。 我真的慌了,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以前去过一些古怪的梦境,没有一次是这样的。 难道困在这里出不去了?永远锁在这个诡异的梦境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没人能指望上,只能自救。为什么不能脱梦呢?冤有头债有主,总的有个原因吧。 我目光凝聚在藤蔓的这些虫子上,一个想法浮出脑海,难道是因为这些虫子? 我想了想,有了个主意,大声喊卢志超的名字。 “师父。”他大声回应。 “你试试能不能从这里脱梦出去。”我喊着。 他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大声喊,“师父,我出不去了,咋,咋回事呢?” 这小子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心跳加速,坏了,我们都出不去了。不对,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刚想说出来,卢志超便道:“师父,为啥刚才在外面我能脱梦呢?” 这小子可以啊,和我想一起去了。 我告诉他,现在马上出去,到洞外再试试!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师父,我回来了,洞外可以脱梦。我刚刚醒了,又睡着再进来。” “我明白了。”我说道。 “怎么回事,能和我说说吗?”他问。 “山洞形成了某种结界,导致我们无法脱梦离开,只有出去才可以。” 卢志超问,你怎么办? 我让他先走,我再慢慢想办法。这小子算有点良心,说要一直陪着我。 我一阵温暖,告诉他陪可以,但不要进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困死在藤蔓里,又无法脱梦,现在怎么办呢? 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我看着眼前盘根错节的藤蔓,一发狠,猛地冲上去,用手抓了上去。 刚一碰到,无数的黑色虫子似乎觉察到了,翻涌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爬上了我的手背,然后顺着胳膊上来了。我虽然非常害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双手扯上藤蔓,使劲儿往两边拽,藤蔓韧性很强,“嘎吱嘎吱”作响,最后拽得都拉丝了。 我大吼一声:“开!”只听“咔嚓”一声,眼前的藤蔓被生生拽开。 我长舒口气,藤蔓可以断开,这就好办了。可低头看着满胳膊的黑色虫子,足以千计,让人头皮发麻。 我用手往下掸,虫子太多了,有的已经爬上了肩膀。 没办法了,先暴力拆解藤蔓,等出了山洞再说。我顾不得这些虫子,飞身来到第二根藤蔓前,双手拽住用尽全力撕扯。 “啪”的一声,第二根拽断。 我气喘吁吁,飞到下一根前,正要去拽,忽然耳朵根子发热。我察觉到身后,也就是藤蔓的深处,有声音传来,似乎什么生物正在苏醒。 一股强大的危机感袭来,我加紧力气,继续拽着藤蔓,身上爬满了黑虫子。它们携带着无数的花粉,粘在我的身上,有的已经落入了鼻腔。 不知道是不是花粉的作用,我有点晕头转向,同时感觉肾上腺素激增,拽着藤蔓竟然不嫌累。 而且最怪异的是,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似乎想浮出身体表面,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我头上浸出冷汗,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不住后悔自己托大了,现在只能自求多福。 拽着藤蔓的时候,身后传来轻轻的“嗖”一声,好像什么东西从深处钻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右脚的脚腕被死死缠住。 我大吃一惊,回头去看,黑暗的深处确实有个巨大的东西在,不见其轮廓,完全不知是何物。 这东西吐出一根又长又黏的舌头,紧紧锁住我的脚踝。这个过程可能也就一秒,我稍一迟疑,巨力传来,瞬间被拽进洞窟深处。 在藤蔓之间穿梭,我再也控制不住,惊恐地大叫:救命,救命啊! 外面很远的地方传来卢志超着急的声音:“师父,师父,你还好吗?” 我这时候也不忘了提醒他,“千万别进来!危险!” 下一秒钟我被拖进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我粘在什么东西上,身下的粘度很强,动也动不了。 正惊恐时,黑暗里亮起来一盏昏暗的灯,幽幽冥冥,摇摇晃晃,仿佛从地狱里伸出来的。 灯光飘着过来,我终于看清楚了,这哪是什么灯,是一只巨大的黑乎乎动物脑袋上的一个器官,如同长出来的奇形怪状的瘤子。 那动物全身俱是黑色,又隐藏在黑暗里,不见其貌。光的氤氲下,勉强能看清头部的轮廓,好像一只巨大的蛤蟆。 它猛的张开嘴,仿佛黑暗中裂开了一条缝隙。 它的大嘴缓缓过来,越张越大,想把我吞掉。我牢牢粘住,动弹不得,眼瞅着就要完蛋。 这时,黑暗里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是谁? 我惊恐的四下看看,什么都没看到,这笑声让怪兽都停了下来。 那盏孤灯从怪物的脑袋上照下来。我低头看自己,不知何时衣服换了,竟然变成了一套僧衣。 刚才那一声笑声,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 种花人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勉强看到自己双手以及裸露出的皮肤都变成了深黑色,再加上诡异的僧衣,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怪物头上的灯逐渐下移,照亮我的身体。 它明显犹豫一下,还是张开了大嘴,想把我吞噬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到身下好热,似乎着火了一样,黏连的感觉在消失,手脚能动了。 怪物在碰到我的前一刻,我陡然跳起来,凭着感觉在黑暗中重重给了它一拳。 这一拳出去,我看到自己的手是黑颜色的,打了个结结实实。怪物发生巨大的声音,紧闭大嘴,猛地缩回进了黑暗里,头上那盏灯也跟着一起消失。 我劫后余生,悬浮在空中,心有余悸。 皮肤上的黑色在渐渐褪去,一身僧袍也化为无形,我很清晰的感觉到,它渗透回身体的内部。 我算是搞明白了,上次冥想的时候,发生了和黑僧融合的事件,这么多天来它一直藏在我的身体里,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出现。 第一次是在卢志超的梦里,张小霞用桃木剑对付我,眼瞅着千钧一发,黑和尚出现为我挡住了这一剑。 现在它又出来了。 不知道是福是祸,不管了,反正现在是逃出生天。往回走吗?四周很黑,我不知身在何处,想了想,坚定地往黑暗的最深处继续进发。 来都来了,已经走到这儿了,我有预感,离秘密的揭开已经不远了。 此地没有光照,黑暗无边,眼睛像瞎了一样。 四周寂静,几乎能听到呼吸声,就在这时,黑暗里出现了一幕奇景。 无数的花粉在空中悬浮,向外面飘去,黑暗中形成了星辰一般的效果。我腾空飞到高处,无数的花粉颗粒从脚下飘过,看上去极为壮观,如同一条长长的银河。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花粉的秘密,它的源头就在不远处的洞里。 我在空中爬行飞翔,身下是无数的花粉颗粒,如同徜徉在梦一般的五彩海洋。 终于到了洞窟尽头,这里有花粉之光,还有怪物头上的光,乱七八糟混在一起,让我看清了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个巨大的洞窟,地上匍匐着很多黑色的怪物,刚才那个怪物只是其中一个。它们的身体藏在更下面,裸露出的只是黑色后背。 这些怪物的身上开满了曼陀罗花,我一眼就认出是原株,花红如火,艳丽如血,花瓣又极细,一朵一朵挨在一起,连成了血海花都。 这里就是花圃,原先一朵原株花,如今在这里已经成了花海。憾凊箼 何止这里,洞外的山坡也长满了曼陀罗花,整个梦就是为花而开,专门为了种花而生。 是谁做的这个梦,又是谁在这里结的花?最有可能的人是白好,难道真的是她? 这时我看到一个人,从黑影里踱步而出,缓慢前行,时不时观察一下地上的原株,轻轻抚摸,如同摸情人一般,充满了深情。 我居高临下观望,这人难道就是始作俑者?看上去也不是个女人。 我降低高度,缓缓从天上飞下来,来到这人的近前。他抬起头看我,没有丝毫的意外,笑了笑:“你们一进来,我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这个人,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现实。 种植曼陀罗花的这个人,赫然就是钱三串。 我看着他,上下打量,相当无语。 “我不是有意骗你,也不是瞒着你,我是为了你好。”钱三串说:“当时我刚刚得到曼陀罗花,对于它的生长环境还没有参透太明白,很多事不能明说,需要撒谎。现在差不多了,该完成的都完成了,你看到也无所谓。” “这就是你说的计划?”我说。 钱三串道:“种植曼陀罗花,在国内特定人群中推广,只是第一步吧。其实原先我没想过搞这么大,只是想利用曼陀罗花勾出人潜意识里的恐惧,然后做噩梦,我们作为创作者就能获得灵感的素材和来源。后来,随着种植曼陀罗花,不断的实验,计划也在改变。” 我没说话,看着他。 钱三串继续道:“曼陀罗花不但能勾出人心底的恐惧,也能勾出他们的欲望,让他们的欲望在梦中无限放大,成为一个逼真的修罗场。社会上的戾气越来越足,人们把戾气和怒气以及欲望在梦中发泄出来,这是好事,能避免很多社会面的矛盾存在。每个人都沉迷在梦中,现实就会变成一个美好的世界。” “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我一字一顿说着。 “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钱三串平静地说:“最开始网络小说,后来网络游戏,继而又到了短视频时代,每个人都把自己碎片化在二次元的世界里,这其实对社会面是有好处的。我只不过再提供一条渠道,那就是梦境。而且……”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 “怎么,你还怕说?”我呵呵笑。 钱三串道:“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担心你脆弱的世界观受不了。我发现凡是用曼陀罗花粉做梦的人,他们的梦境是可以融合的。” “啥意思,彼此跨梦?”我问。 钱三串摇摇头:“不是联通,而是融合。所有人的梦境会融合成一个新的‘大’梦境。我已经观察到了这个现象,目前还在进行更多的实验。” “服用过花粉的人,最后都会做同样一个梦?所有做梦者都在一个梦里?”我说。 钱三串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仅仅有这个苗头而已,最后会变成什么说不好。但可以去尝试。” “你可以尝试,拿自己尝试,为什么要祸害年轻人?”我看着他说。 “年轻人更需要释放压力和荷尔蒙,你是希望看到他们因为抑郁跳楼,因为欲望犯法,还是希望他们把这股邪气无声无息发泄在梦里?”钱三串平静地说:“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是一个先行者,遭遇到非议很正常。”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而后摇摇头:“你这么做是不对的,肯定不对,我现在还说不清楚,总感觉这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当初网络游戏刚盛行的时候,很多人也在谈之色变,畏之如虎,现在不也习惯了。短视频也是如此。再加一个梦境呢?”钱三串笑笑:“咱们的认知和眼界都太窄了,具体是功是过,还是交给未来审判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钱三串叭叭叭滔滔不绝,我打断他:“你说的这些我理解不了,也不想和你辩论。我有几个疑问。” 他做个手势,让我说。 “第一件,这些黑色的怪物和黑虫子都是什么,你从哪里弄来的?” 钱三串低头想了想:“好吧,跟你直说了吧。还记得黑婆婆吗?” “嗯。你说你的。” “有这么个细节,你在屋里照顾佳佳,我去外面砸黑婆婆的鬼坛。” “嗯,记得,当时你还把桌子砸裂,我们这才发现了藏在里面的白好。” 钱三串点点头:“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拿了黑婆婆的一样东西。” “什么?” “她的老仙儿。” 我掏掏耳朵,让他再说一遍,我怎么没听清。 钱三串道:“黑婆婆是开鬼堂的,鬼堂、鬼堂自然拜的是鬼。所以她依靠的是一个灵体,北方叫烟魂儿,迷信的说法就是死去的冤魂。” “然后呢?” 钱三串比划着:“这个灵体平时是依附在灵物上的,此灵物是一个木头削成的小蛤蟆。我把那东西拿走了,这个灵体自然要跟着我。我们两个现在是搭档。” 他指着地上黑色的怪物说:“我们一起开创公域梦,我把此梦交给它,它在这里培育和打理曼陀罗花。其实这里的主人并不是我。” “我说嘛,”我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我梦见了梦魇,梦里出现了黑婆婆,这老娘们造噩梦吓我,还逼问我是不是拿了她的东西。他妈的,她这么搞我,原来始作俑者是你!” 钱三串笑:“老刘对不起了,你属于误伤。” “前一阵我和奇先生有过对话,他说你养鬼物害人,就算他不出手,天道也不容你。他还让我来劝你浪子回头。” “哈哈哈哈。”钱三串爆发一连串大笑:“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他也就这么点能耐。我不惧他,出手也没关系,正想和他较量一下。我的目的很明确,清醒梦群、修梦兄弟会,再加上我,国内三足鼎立足矣。我如果野心大点,把他们全吞并也不是没可能。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把声音压低:“我和修梦兄弟会开始合作了。他们制造的梦魇和梦境怪物,会在人的梦里散播这个梦境所在,会让更多人进这里取花粉。” 我看着他,摇摇头:“老钱啊,你有雄心壮志我无话可说,我也理解不了,这个就不谈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佳佳你是怎么打算的?你们还结不结婚?” “结啊,我肯定会给她一个结果,一个美好的未来,等我腾出手的。半年左右吧。”他说。 “半年她孩子都生出来了。” 他笑了:“生就生,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结婚,更他妈热闹。”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就别看三国替古人担忧了,我以后就算死无葬身之地,那也是我自找的。” “老钱,小心一语成谶。” “哼,东亚文明就这点不好,连话都不敢说,生怕应在自己身上。无形中给自己的心灵套上枷锁,天生的孬种!” 他发了一通牢骚,告诉我,他已经把那个小朋友送出去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卢志超。 钱三串又嘱咐我,没什么事这个地方不要来了,这里有鬼物寄生,对我不好。然后再三叮嘱我,不要把他是花粉的幕后头子这件事说出去,千万千万要保密。 我只提出一点要求,你推广花粉我管不着,但是尽量不要祸害青少年,太伤天理。 钱三串有点不耐烦,催着我赶紧走,我要了一些花粉做研究,便从梦里出来了。 睁开眼睛,回到了网吧包间,卢志超早就醒了,心有余悸地看着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件事之后,我和张良好好喝了一晚上,两个小辈儿张小林和卢志超作陪。经过这件事,两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我嘱咐他们两人,真想自己做点什么,也要等考上大学再说,现在正是学习冲刺阶段,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 卢志超说,等他考上大学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好好从头开始学清醒梦。他要励志做一个堪比荣格和弗洛伊德的大心理学家,开创一个心理学流派。 我敬了他一杯,祝他有志者事竟成。 结束了小镇之行,回到家里,我再次见到了孟果和佳佳。我告诉佳佳,我见到了老钱,他最近确实在研究一些清醒梦的东西,他承诺了半年内结婚。 佳佳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告诉我,她和孟果商量过,不能总住在这儿,她们也要回去了。 我没有太谦让,她们总住在这儿确实不是那么回事。 佳佳开玩笑说,她一个人回去就行,把孟果留下来,算是给我的礼物。 说实话,我现在对孟果的态度已经转变了,多少有了一些起心动念,真要有这么个女朋友也不错,听话懂事,善解人意。 我这么一犹豫,孟果看出来了,礼貌笑了笑,说她也要回去。佳佳一个人走,她不放心。 我在心里叹口气,第二天她们买了高铁票,我送到车站,看着她们两个过了检票口远去。 一个人回到家里,我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我把手机记事簿打开,里面有在小镇时构思的小说大纲。泡了一杯咖啡,开始码字。一开始艰涩无比,如履薄冰,后来写开了,速度就上来了,一气呵成。 我又改了改稿,直接发给了编辑。 这一切做完,我还是心绪难平,背着手走来走去。这次写小说的过程来看,我似乎找到了往日的感觉,不必靠清醒梦的加持写小说。 果然外界刺激都属于附加手段,还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啊。 第二天,我接到了编辑的回信,说稿子传过来看了,初稿过了,没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 我如释重负,躺在电脑椅上浑身安逸,这一关总算过了。 编辑又加了一句,有个事要和你说,通电话是否方便。我心里又咯噔一下,往往这么说,意外着又要出岔子,老天爷啊,别玩我了。 我小心翼翼等着电话,时间不长铃声响了,接通后居然是杂志社的主编,亲自打来的。 《奇幻家园》的主编姓冯,我小心的称呼他,冯大。 “程序员,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冯主编开门见山。 “冯大,有事吗?”我心提到嗓子眼,这么问不像是好事。憾凊箼 他哈哈一笑:“你用不着害怕,没啥大事,最近两天能不能尽快来一趟京城,有人想见见你。” 第四百一十三章 面子 我问是谁想见我,冯主编也不说,只是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说这是他们编辑部搞行政的,我来京城所有的车马费他们编辑部全部报销。 我纳闷至极,又不敢得罪这位大佬,只好打点行囊、查看机票,准备好了行程。 第二天我飞到京城,和行政人员联系上,安排了酒店,并通知我今晚七点,在酒店附近的大酒楼201包间,主编安排好了饭局,让我务必准时到位。 我到酒店入住,休息了一下午,晚上六点来钟早早过去到酒楼。 等了片刻,主编带着左膀右臂到了,大家彼此相熟,我的责编也在其中,众人互相派烟,开始天南地北的海聊。 我问冯主编是谁想见我。冯主编笑:“此人姓韩,一会儿来了你叫韩哥就行,是出版业的一个前辈,圈里说话很有份量,我也要礼让三分。” 我奇怪地问,这样一个大佬为什么见我? 冯主编很严肃,说他也不知道,一会儿见到让我客气礼貌一些,这位韩姓大佬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职业前途。 我赶紧点头称是,心想你们都是爹,我一个都得罪不起。 一个编辑问主编,酒局只有咱们这几个男的?多没意思,用不用叫几个文艺女青年,活跃活跃气氛。 “你们别瞎整啊,这次是谈正事的,外人不方便。”主编训手下。 又等了会儿,外面进来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看起来能有四十多岁。满身是雪,摘了口罩,眼镜上都是雾气。看起来貌不惊人,像个教书先生。 冯主编招呼了一声老韩,几个编辑赶紧站起来,有接衣服的,有拿眼镜布的,伺候着此人入座。 这位韩先生擦擦眼镜,感慨一声,“好大的雪。” 我这才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冯主编笑:“正好今晚咱们吃铜炉火锅,相当应景。张儿,告诉服务员走菜吧。” 一个编辑出去,和外面交涉去了。 “我介绍一下,这就是《清醒梦笔记》的作者程序员,本名刘海洋。海洋啊,这就是我说的韩大哥。” 我赶忙站起来,毕恭毕敬伸出手:“韩哥好。” 韩先生很客气,也站起来握了握,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外面冷,自己手凉。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那啥,先上酒暖暖身子。”冯主编像王熙凤一样操盘饭局。 火锅上来,满满的牛羊肉,还有各式海鲜,什么贵来什么。 韩先生和我都没怎么动筷子。韩先生是老江湖,可能不怎么饿。我是不好意思,拘谨,当着这么多大佬不敢造次。 冯主编也不劝,众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聊着,始终没落正题。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冯主编觉得差不多了,轻轻咳嗽一声,几个编辑都很懂事,一起结伴出去,不知干什么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 冯主编叼着烟吐着烟圈:“老韩,有什么就说吧,不用我回避吧。” “别整那些没用的。”韩先生说:“小刘啊,下面我会给你说一件家事,让你见笑了。” 我诚惶诚恐:“韩大哥,这是说哪去了。你能找到我,那是瞧得起我。有用着的地方,不要客气。” 冯主编笑:“我就说嘛,程序员上道,不像有的作者死驴子嘴硬,一副桀骜不驯的架势,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文豪呢。” 韩先生道:“刘儿啊,我先问你个问题,你真的会做清醒梦吗?还是只是小说之言?” “怎么说呢。”我绞尽脑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敢乱说话:“会一些入门级的,大部分都是编撰的,小说嘛,不能对号入座。” 韩先生点点头:“清醒梦可以知道其他人梦到什么吗?” 他这句话让我猛然警醒,这是什么意思? “有这个功能。”我字斟句酌:“这种能力很高超,就是入梦了。” “你会吗?”他问。 “我……这个……”我吱吱呜呜。 别怪我谨慎,韩先生所在的层面不是我能想象的,如果其中牵扯到一些大佬之间的利益关系,我可摆弄不明白,最后还成了炮灰。 从他的意思来看,我都能猜出来他想进入什么人的梦,第一是竞争对手或是上级;第二最有可能的就是老婆或是小三。 韩先生眼睫毛都是空的,见我迟疑,应该是明白了我的顾虑,哈哈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他问冯主编刚才出去的那几个编辑干嘛呢,让他们回来继续吃,外面冷别冻坏了。 冯主编这么深的城府,这时候也着急了,冲我做眼色。等那些人再回来,私密话题自然没法聊下去。 这些年我听过见过这样的事比较多,不要以为遇到大佬是遇贵人,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最有可能的最后做了炮灰。 韩先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高兴,擦擦手说出去上个厕所,便出去了。 等他一出去,冯主编马上语重深长,说程序员你到底怎么想的?韩先生是轻易出来吃饭的人吗,多少人排队巴结他。年轻人要珍惜机会啊,错过这村就没这个店。 我说道:“冯大,咱们是一家人,我也不瞒着你了,清醒梦很复杂,里面涉及到了人性。我怕……” “你怕个鸟!”冯主编爆了粗口。 就在这时门开了,韩先生带个人走进来,笑着说:“刚刚上个厕所遇到老熟人,我一个侄女也在这儿吃饭,非要过来敬杯酒。” 我抬头去看韩先生身后的这个女孩,一下就愣了,没想到是她,段巧。 上次来京城时候,我住过段巧她家,这个女孩是本地人,自称是做自媒体的,独居一处三室的公寓。 这姑娘对我有点意思,上次我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还去送我,当时约好春暖花开时见面。没想到现在就见了,真是缘分。 “呦呦,这是谁啊?”段巧一眼看见我,笑嘻嘻坐过来。 冯主编惊讶:“巧儿啊,你们认识?” “冯叔叔,我们何止认识……程序员,你说呢?”段巧眨着眼看我。 我大红脸,尴尬笑笑,在场都是得了道的老狐狸,马上看出怎么回事,呵呵一笑也不多问。 段巧奇怪地问,你们怎么在一起吃饭呢?程序员你是怎么认识我三大爷的? 韩先生笑着说:“我有事相求程序员,他不想帮我。这是想让我三顾茅庐啊,哈哈哈。” 我汗如雨下,赶紧摆手说不敢。 “呦,没看出来啊,你架子这么大,我叔叔的面都不给。”段巧说:“那再加上我这个面子你帮不帮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 门 京城的韩先生委托我帮忙,我没有答应,谁知道段巧竟然是韩先生的亲戚,她都求情了,我如果再扭扭捏捏,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我们说说笑笑,关系一下拉进,我不是太理解韩先生和段巧之间的亲戚关系,韩先生管段巧叫大侄女,段巧管韩先生叫三大爷。 可想而知精英群体都是同气连枝,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我问韩先生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屋里此时都不是外人,他说了起来,“还是我儿子的事。” 段巧愣了:“小杰还是老样子?” 韩先生递给我一根烟,说了起来。原来这事和什么竞争对手、小三都没关系,事情出在他儿子身上。 他儿子今年才五岁,韩先生是四十岁之后有的这个孩子,好家伙的,那叫一个爱若珍宝。 今年年初时候出事了。 他儿子小杰有天晚上做了个怪梦,醒了之后就反复说一个词,蝙蝠。 “蝙蝠?”我奇怪地问。 “对。”韩先生说:“我儿子以前没见过蝙蝠,可能画册看过吧,应该没留下深刻印象,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梦里梦见。从那天之后,他就有点自闭了,不和其他小朋友玩,不和父母交流,连幼儿园都不去了,一去就闹。白天在家里就做一件事,叠纸。” “叠纸?”我摸摸下巴:“叠的是蝙蝠?” “不,他把纸撕成一块一块的,有时候又把纸粘在一起。总而言之,他叠纸叠成的都是四边形。” 我问那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问他,问多了他才说,那是门。” “门?”我愈发奇怪了。 韩先生如果继续问,儿子就不回答了。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儿子一天到晚只做这一件事。 他抱儿子看过儿童心理专家,用他的话说,鸟用都没有。再后来,又看了中医,甚至看了道士和大仙儿。 “不怕小刘你笑话,年中时候我自驾带着孩子去过西北大漠,熟人安排见了一个高人,原来是骗局,差点弄走我二十万。一直到现在,各路神仙看了个遍,一点用没有。有时候我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前生的债主,这辈子讨账来了。” 韩先生叹了口气,明显沧桑了许多。 “后来我无意在老冯的杂志上看到了你写的小说,我突然来了灵感,我儿子是由于一个梦才变成的这样,小刘你又是做梦的专家,说不定就有办法呢。” 我惊愕了一下,赶忙摆手说韩大哥,我是纸上谈兵。 “小刘啊,你如果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就是纯心不想帮哥哥了。”韩先生明显脸色阴沉下来,非常不高兴。 段巧使劲冲我做眼色,见我闷不做声,便道:“我替刘海洋应了,多大点事。三大爷你放心,小杰包在我们身上!” 冯主编打圆场开玩笑:“巧儿啊,你能替小刘做这个主吗?” “事成之后,我肯定不会亏待小刘的。”韩先生真诚地看着我。 “三大爷你什么都不用出,我来报答他。”段巧飞了我一眼:“大不了以身相许。”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胡说,然后冷静道:“我想先看看孩子。” 韩先生一拍大腿:“好!咱说去就去,现在就走,去我家!” 冯主编结算了饭钱,把手下编辑打发走,我们几个出了酒楼,夜已深,大雪下得正紧,路面几乎看不见行人。路灯散发出幽黄的光芒。 “要圣诞节了吧?”冯主编说。 “现在都过糊涂了,不知今夕是何年,还圣诞节呢。”韩先生摇摇头说。 我们上了韩先生的车,带来的寒风和车里的空调对冲,我打了个寒颤。段巧非常自然地坐在我的身边,跨住我的胳膊,紧紧依偎着。 冯主编和韩先生在前面的主副驾驶,但我知道,他们肯定都看到了这一幕,不动声色装看不见罢了。 我往旁边缩了缩,段巧紧紧不撒手,闭着眼说,“我冷,别动。” 我浑身别扭动不了,只好作罢。 晚上迎着大雪,车开得很慢,车里无人说话,我旁边守着大美女,浑身僵硬,后来也放松了,爱谁谁吧。 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开到一个高档小区。通过层层门岗,穿过庄园一般的小区花园,来到了韩先生的公寓楼。 韩先生的公寓面积很大,欧式装修风格,住着一家四口,除了他和他老婆孩子外,还有老妈。 我们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又和韩先生的老婆打了招呼。韩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要比韩先生小得多,保养很好,长得也有女人味,就是唯唯诺诺的,有点怕人。老太太一瞪眼,她就吓得不轻,看来韩先生的老娘也是个厉害角色,媳妇治得服服帖帖。 我来这儿不是探讨家庭伦理的,主要是见孩子。韩先生带着我们来到里面的卧室,轻轻推开了门。 往里一看,房间不大,四面墙上贴着宇宙星辰的一些招贴画,四下空空,没看到孩子。 我看了他一眼,韩先生喊着:“杰宝,爸爸进来了,爸爸进来了。” 我和韩先生进到房间,段巧在后面也想跟上去,被冯主编拽住。冯主编说:“走,到客厅陪叔叔说说话。” 段巧也是冰雪聪明,两人走了。 屋里只有我和韩先生,我们绕过床头,这才看到一个孩子,坐在地上,叠着白纸。 刚才没看到他,是因为床挡住了视线。孩子叠得很认真,旁边放着小剪刀和胶水。 韩先生生气起来:“这娘们真是不听话,我说多少遍了,不要把剪子给孩子,就是不听!等我好好教育教育她。” 他咬牙切齿的。这是人家家事,我不便插嘴。 我指了指孩子,意思是想和他对话,韩先生犹豫一下,点点头。 我走过去,蹲在孩子身边,尝试着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 孩子没有任何反应,一直在摆弄那些白纸,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小杰,你好啊。” 他看都不看我,两张纸叠放在一起,然后用胶水沾上。上面那张纸只粘左面那一边,右面没有粘,这样可以单面掀动,真的像一扇门。 韩先生叹了口气:“小刘啊,没用,我都这样跟他说多少次了,一点反应没有。” “拿走他手里的纸呢?”我说。 “你可别,”韩先生吓了一跳:“他会自残自己的,拿头往墙上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随口问道:“他做门,是想上哪呢?” 这句话一出来,孩子突然停下手里的纸片子,盯着前面的墙好像在想什么。 韩先生发现了新大陆,蹲下说:“杰宝,你听到爸爸说话了吗?” 孩子没有回答,低下头继续做纸张。我做个手势,示意我来说:“宝宝,你做门是想去什么地方啊?” 孩子再次停下手里的活儿,盯着眼前的白墙出神。 我想了想,问韩先生有没有信号笔。 韩先生赶紧跑去外面,取来了一根。我拿着笔,当着孩子的面,在墙上画出了一扇门。 第四百一十五章 梦蝙蝠 我在墙上画了一扇门,孩子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继续看下去。 我摸着下巴思考,韩先生凑过来问:“小刘,怎么回事?你不是画了门吗,我儿子怎么还没反应?” 我苦笑,心说我怎么知道。我摇了摇头。 韩先生已经非常惊喜了,告诉我,儿子能有这样的反应非常难得,今天是破了天荒了。 我默默又观察了一会儿还是不得其所,和韩先生从卧室出来。到了客厅,我告诉他,今晚我想留在这儿,和孩子一起睡觉,以便入梦。 韩先生的老妈和老婆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面露疑色。冯主编也在说,小刘,你能行吗? 面对这些人的质疑,我笑了,站起来道:“韩大哥,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先告辞了。” 韩先生赶紧拦住:“刘啊,别听他们的,你就听我的!今晚留在这儿。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其他人你就当狗放屁。” 韩先生一家之主,他说这事定下来,其他人再怎么质疑也没用。 冯主编看天色不早,起身告辞,韩先生也不过多挽留。段巧主动请缨留下来,说要照顾我,韩先生默许了。 夜里,在韩先生强烈要求下,我洗了个澡,换上一套新睡衣。我知道他的小心思,怕我在外面带进来什么不干净的病毒,别把他儿子污染了。 真是当宝贝那么供着。 洗过澡,已经很晚了,我和小杰一起上床休息。韩先生和他老婆摆了两把凳子在床边,就这么盯着我们。弄得我好不自在。 段巧劝他们回去休息,韩先生道:“儿子这样我也睡不好,看着踏实。” 段巧心疼我,怕他们打扰。 我知道韩先生的顾虑,现在有那样的男人专门玩弄小男孩,父母这么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 我告诉他们看就看吧,别打扰我和孩子的睡眠就行。韩先生和老婆赶紧答应。 我和孩子并排而卧,分别盖着两床被子,手和手握在一起。在他们的注视下,我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出现在一个灰蒙蒙的城市里,应该刚下过雨,天空不放晴,地上湿乎乎的。 路上少有人行,偶尔走过的人都灰蒙蒙的,穿着呢子大衣,竖着衣领,看不见貌相。 我纳闷不已,这是孩子的梦?怎么弄的像雾都孤儿似的。 这时一连串铃声响动,顺着轨道跑来一辆老式电轨车。灰蒙蒙的雨水,电车里亮着幽暗的黄灯。我一眼看到了小杰这个孩子,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街景。 这么小的孩子表情竟然无比忧伤。 我快走几步,踩着电车上去,快步来到他的对面坐下。我的身上都是湿漉漉的雨水。 小杰没有注意到我,从兜里拿出电话,手机是超大号的,比脸都大。他点亮了手机,对里面哭着说:“妈妈,你在哪,妈妈……”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就那么温暖,那么舒服,“孩子,妈妈在等你,穿过那道门,你就能找到妈妈了。” “我来找你。”孩子哭得特别伤心,手里的电话凭空消失不见。他坐在座位上,呜呜呜的哭。 电车到站。孩子从车上下来,大街上淅沥沥下着小雨,每个走过的人都是灰蒙蒙的,我想起了一首诗,路上行人欲断魂。 我跟在后面,竖起衣领,不远不近看着孩子。 孩子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走着,问路人,也没有人理他。他一路走一路哭,不停喊着找妈妈。 走着走着天黑了,到了一个深深的胡同。孩子钻了进去,我在后面跟着。 胡同很长,走了很久,尽头出现一座寺庙。 胡同那么窄,寺庙那么大,却契合的看不出任何瑕疵,难怪是梦,虽处处矛盾,却处处自洽。 庙门口有个灰色长袍的僧人在扫地,身后是个大院子。孩子看见大院子,像看到家一样,加紧脚步往里走。 我摸着下巴跟在后面。这时,院门口出现一个女人,正是韩先生的老婆,韩夫人。 她冲着孩子招手,孩子更加着急,不停喊着:“妈妈,妈妈。” 正要过去,忽然胡同深处的黑暗里飞出来一个动物。看不清是什么,轻飘飘落在孩子的肩膀上,对着孩子耳语了几句。 孩子停下脚步,不再向前。 僧人停下扫帚,和韩夫人一起看过来。两个人都在招手,示意孩子赶紧过来。 孩子开始步步退缩,好像看清了寺院的真面目,这个发现让他无比害怕。他肩膀上的动物展开了翅膀,这一瞬间我终于看清那是什么。 是一只蝙蝠。 蝙蝠的翅膀翼展极长,从孩子肩膀上腾空而起,消失进了黑暗里。 寺庙墙上浮现出很多黑色的人脸,没有五官,眼睛是两个深深的洞,人脸足有上百个,密密麻麻遍布墙面,一起注视过来。 孩子吓的大叫,转身就跑。我赶忙闪身一旁,孩子在快要出胡同的那一刻,脚下跌趔摔在地上,瞬间便没了踪影。 我迟疑了一下,场景忽然开始模糊起来,我猛然醒悟,他这是脱梦出去了,梦境要坍塌了。 我赶忙也脱梦,猛地睁开眼睛,又回到了孩子的卧室。看到韩先生和他老婆,还有老太太都来了,焦急地看着孩子。 孩子没醒,脸很热,像是发了高烧,他一个劲儿的翻滚,嘴里喊着,“妈妈,妈妈。” “小刘,我儿子怎么了?”韩先生都带着哭腔。 我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瓜有点烫,赶忙叫韩夫人取来湿毛巾,帮孩子盖在额头。 有了物理降温,孩子慢慢恢复了平静。屋里这么一通吵吵,段巧也醒了,从客厅跑来,问发生了什么。 我从床上下来,看看墙上的表,这个梦做了还不到一个小时。我蹙眉凝思。 “刘啊,怎么了,你进到我孩子的梦里了?”韩先生问。 我点点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孩子刚才的梦境说了一遍。 “他一直在找妈妈。”我疑惑地看着韩夫人:“而且,他看到你之后特别的害怕。” 韩夫人有点社恐,被我这么一问,低着头回答,“我不知道孩子为什么会在梦里这么怕我。” “滚出去!”韩先生突然冲着老婆吼:“滚去客厅,别在这儿待着!看你就烦。” 段巧不高兴了,马上挡在韩夫人身前:“三大爷你干嘛啊,这么骂自己的老婆。不就是个梦吗,怎么这么生气?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吗?” 韩夫人含着眼泪跑了出去,段巧赶忙追过去。 我有点堵得慌:“韩大哥,嫂子没什么错,不过是个梦,你别这种态度。” “不说她了。”韩先生岔开话题:“你在梦里见到蝙蝠了?” 我点点头,严肃地说:“小杰之所以这样,和那只蝙蝠有莫大的关系。” 第四百一十六章 蝙蝠脸 韩先生问,接下来怎么办? 我看着昏昏沉沉又睡去的孩子,目前这种情况,只能继续入梦。我把孩子头上的湿毛巾拿掉,然后躺在他的旁边,再次睡了过去。 梦里依然是灰蒙蒙的世界,我出现在一家酒店前。酒店装潢极为豪华,整个建筑高耸入云,微微欲倾,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窗户,像是一个个黑色的眼睛。 这栋高大的酒店充满了压迫感,让人窒息,这是孩子内心的一种折射,他的不安全感。 天空下起小雨,我走进酒店,大堂空空荡荡,像一座鬼城。只有一个顾客在办理入住,这个顾客就是孩子小杰。 他个子很矮,站在前台下面,仰着脖子和上面的人对话,想开个房间。 前台里站着一个无面人,不过能看出是女人,身材充满了女性特征。她交给小杰一张房卡。 孩子拿着这张卡径直走进电梯,我赶紧跟了上去。 偌大的豪华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人,小杰好奇地看着我。 我们两人站在电梯里,谁也没说话,只有电梯上升的声音。 电梯到了顶楼,“叮”一声响,门打开了。他拿着卡走出电梯,顺着走廊继续往里走。我跟在后面。 走廊没什么光,十分阴森,有个灯泡滋滋啦啦的忽闪忽灭。我们的人影在地上拉得极长。 小杰来到走廊末尾的一个房间,翘着脚用卡打开门,走了进去。我在外面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 房间里竟然不是空的,早有一个人在,是个西服革履的男人。看不清他的脸,一团模糊,见到小杰,招手示意过去。 小杰懵懵懂懂走了过去。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男人应该是梦中造物,是小杰记忆折射所出现的人物。他没有自主意识,只属于这个梦。之所以如此判断,因为我就站在门口,这个男人却视若无睹。如果他有自己的意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反应。 小杰走到近前,男人一把抓住孩子的脖领子,猛地扔到床上。男人开始慢条斯理解自己的裤腰带。 我大吃一惊,他想干什么?难道是想侵犯孩子?这件事在现实里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如果这样,事情真的严重了,让韩先生知道孩子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他能把这个男人撕碎。 男人甩了甩皮带,空中发出“啪啪”的声音。他走到床边,把孩子翻转,后背朝上,然后一皮带狠狠抽了上去。 孩子疼得大哭,喊着“妈妈,妈妈”。 男人一下一下打得特别重,孩子惨叫,声音在房间里不断回响。 我靠在门上没有动,不是洒家铁石心肠,毕竟是个梦,只有让这个梦顺利做下去,我才能找到孩子自闭的病根。 就像得病发烧一样,不能上来就物理降温和吃退烧药,要让病人发一发,热起来再说。 我正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场景变了,不再是酒店包房,变成了病房。 孩子躺在阴暗的病床上,窗户紧闭。窗外灰蒙蒙的,看不清是什么地方。病房天花板只亮着一盏小灯泡,咝咝啦啦作响,忽明忽暗散发着黄光。 我站在门口,房间里很安静,孩子昏昏沉沉躺着,小脸很红。 窗户的缝隙突然飘进来大量的烟雾,烟雾五颜六色的,越近越多。 孩子睁开眼看了看烟雾,勉强张开口,嘶哑地说:“我不怕你们,我不怕你们!” 烟雾在空中凝聚,渐渐出现一个人形,是个女人,逐渐飘向病床。 孩子害怕极了,想挣扎坐起来,怎么都起不来,带着哭腔喊:“我不怕你们!”随即大哭:“妈妈,妈妈,妈妈……” “孩子,我就是你妈。”烟雾在空中化成的人形,渐渐出现五官,竟然是韩夫人。她飞到孩子的上空,开始垂直下降。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还在不停找妈妈。 我越看越是纳闷,孩子怎么和他亲妈一点都不亲呢,看见韩夫人反而非常害怕。而且孩子一个劲儿在找妈妈,难道韩夫人…… 我得出一个有些离谱的结论,韩夫人难道不是小杰的亲妈? 带着这个先入为主的猜想,回忆进到韩家的一幕幕:唯唯诺诺的韩夫人,被韩先生辱骂了一通,也不敢回嘴。韩家的人物关系肯定是有问题的。 烟雾化成的人形已经到了孩子的上面,开始附着在孩子的表面。 孩子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都哑了。 就在这时,突然“哐”一声巨响,外面飞来一个巨大的黑影,撞在窗户上。 黑影撞击了第一下,退后几米,再次加速飞行,再次撞击在窗上,整个窗框子都发出艰涩的声音,摇摇欲坠。 烟雾的人形见状,仿佛大难临头,更加卖力往孩子的身体里钻。 外面黑影大怒,退后数米,再次加速撞击,这次“啪”的一声,把整个窗户撞烂,从外面闯了进来。 它张开翅膀,凌空在病房天花板上。 我抬头去看,简直是心惊胆战。 这个外来的黑影,正是蝙蝠。翅膀展开,露出了身体,竟然是人头蝙蝠身!浑身毛茸茸的,那张脸赫然是一张人脸。 蝙蝠扫了我一眼,对那团人形烟雾发动了攻击,它伸出爪子,凌空抓住烟雾,从孩子的身体里拽出来。 烟雾在空中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声,像是同时杀了一万头猪,听得人头皮发麻。 蝙蝠抓住它往破碎的窗外飞。孩子从床上爬起来,惊喜地喊着:“蝙蝠,大蝙蝠。” 蝙蝠回头说了两个词,“妈妈”、“门”,然后飞出了破碎的窗户。 我都看明白了,它的意思是,你想找到妈妈,就要通过那道门。 孩子从床上爬下来,奔向破碎的窗户,扯着童音大声喊:“门在哪?” 蝙蝠没有答话,径直往前飞。 没想到的是,它并没有飞出多远,一下撞在了空气上。我没看明白怎么回事,跑进病房。孩子也从床上爬起来,我们一起来到窗边观瞧。 蝙蝠在空中整个蜷缩起来,身体想往外拱,可就是出不去,给我的感觉是,它撞在一张看不见的空气网上。憾凊箼 蝙蝠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尖锐的叫声,极其刺耳。诡异的是,蝙蝠的那张人脸出现了极为痛苦的表情,真的像人一样。 蝙蝠脸像乒乓球那么大,五官表情很是生动,挤眉弄眼的,看得我浑身麻酥酥,汗毛都起来了。 孩子哭着伸手想去救蝙蝠。我站在他的旁边,孩子哭着向我求助,“叔叔,帮我救救它,好不好啊?” 第四百一十七章 钱蜘蛛 蝙蝠被看不到的网捕获,一个劲儿地挣扎,孩子向我求助。我没有轻易地出手,而是在观察。 这只蝙蝠也在向我哀求,表情痛苦,挤眉弄眼的,身体一拱一拱像是在作揖。 我得出一个结论,这只蝙蝠应该不属于梦中的造物,因为它有自己的意识。 有两种可能,一是蝙蝠是外来入侵者,不属于这个梦。还有一个可能是,它是梦魇,从npc进化到了独立思考的boss。 总而言之,这只蝙蝠大有怪异,救一救也不是不行,起码可以搞清它的来历。 我心念一动,藏在身体里的特殊感觉浮现出来,手臂开始变黑,衣服慢慢成为一件僧衣。 通过几次试验,我发现附着在身上的黑和尚,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几乎可以克制梦中一切牛鬼蛇神。现在只能靠他了。 黑和尚附体,我正要翻窗而出,突然从外面的高墙上,直垂而下爬过来一只巨型蜘蛛。 这只蜘蛛足有三米长,高度赛过一间房,八只爪子犹如八个黑色长枪,布满了深黑色的鬃毛。它在空中爬动,像是踩在一张看不见的大网上,嗖嗖嗖下来了。 大蜘蛛凌空来到蝙蝠前,蝙蝠似乎感觉到大难临头,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人脸五官扭曲。 孩子大哭,拉着我的胳膊喊:“叔叔,求求你了,救救它吧。蝙蝠是好人,它是好人!它能带我找妈妈!” 我扶着窗户飞了起来,蜘蛛看着挺吓人,看来一会儿免不了要有一番激战。 都交给你了,我的黑长老。 我正要飞出去,大蜘蛛忽然扭头看到了我。 这只蜘蛛毛茸茸的大肚子上,竟然也长着一个人头,我们两个隔空打了个照面,这一看彼此都愣住了。 蜘蛛上顶着的脑袋竟然是钱三串! 钱三串惊愕至极,看着我眨眨眼,尝试着问:“老刘?刘海洋?” 我迅速把附体的黑和尚压制回身体里,露出面目,疑惑地说:“老钱?钱三串?” 我们两个互相打量,同时发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钱三串一边和我说话,一边蜘蛛腿快速动着,把蝙蝠用看不见的网卷成了一个球,蝙蝠全身紧缩,痛苦的喊叫着。 我微微皱眉:“老钱,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梦里捕获梦境怪物。”钱三串道:“我老早就在追踪这只蝙蝠,终于设套把它抓住了。你呢?” 我拍拍身边的孩子,“这小孩总在做噩梦,还有些自闭,我受朋友之托过来看看。” “哦。”钱三串点点头:“告诉孩子别担心了,梦里的鬼物我已经抓走了,他以后再也不会做噩梦。对了,你刚才出现的黑和尚画皮是怎么回事?上次在我的花粉基地,你也是这样吧,当时我没看仔细。” “这是我无意中得来的。”我没有细说,既然这小子藏着秘密,我何必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说出去。 钱三串道:“我抓蝙蝠回去还要处理,今天就这样吧,后会有期。” 说完,他操控着两只蜘蛛脚,极为麻利的把蝙蝠缩成的球挪到后背,重重又缠了两圈,然后腾空而起。 大蜘蛛从高楼一跃而下。我来到窗前看着,它急速下坠在空中,消失进深深的雾气里,没了踪影。 解决了这个问题,我长舒口气,拍拍身边孩子的肩膀:“好了,没事了。” 孩子大哭,上来疯狂的用拳头捶我,哭着喊,“你赔我蝙蝠,你赔我蝙蝠,它能带我找妈妈……我的妈妈……” 哭着哭着,孩子消失不见,紧接着整个病房的场景开始抖动,如同糊上了一层粼粼波光。 梦境开始坍塌,我赶紧脱梦出去。 我慢慢睁开眼睛,没看清眼前的事物,便听到孩子的哭声。 我一脸懵逼,从床上坐起来,看到韩先生一家人都聚在床边。他们不是看我,而是看孩子。 我从床上下来,头有点晕,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到孩子哇哇哭。这时有人扶了我一把,这才站稳,同时闻到一股香气。 是段巧来了,穿着毛衣,依偎在身旁,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实在有点难受,索性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段巧不停安慰我,没事了,没事了。 这时候韩先生急冲冲过来,说话都变了音:“小刘啊,怎么回事,我儿子醒来一直在哭。” “他好了。”我说:“他梦里出现的蝙蝠已经消除掉,永远都不会来骚扰他了。” 韩先生冷静了一些,松了口气:“那怎么总哭呢?” 我来到孩子近前,蹲在床边,“小杰,是我,我们在病房里见到。” “就是你!”小杰哭着上来打我,像疯了一样。我往后躲,一屁股坐在后面。 老太太把小杰抱起来,急的都不会说话:“怎么了这是。孩子,有话慢慢说。” 小杰哭着说:“蝙蝠是好人,他不去救蝙蝠,他是坏人,是坏人!” 韩先生还算通情达理,听了我说的前因后果,笑着说:“儿子,想要蝙蝠爸爸给买啊,那蝙蝠是坏的,叔叔在帮你把它消灭掉。坏蝙蝠就是要消灭啊。” 小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蝙蝠要带我找妈妈,我要找妈妈。” 韩夫人从后面过来,含着眼泪说:“妈妈在这儿,我的儿子。” 小杰把头扭过去,还在大哭:“我要找妈妈。” 我在旁边纳闷,韩夫人这个心疼劲儿,应该是小杰的生母亲妈,为什么小杰不认她呢?而且韩先生和老太太都对这个女人如此厌恶。 到底怎么回事? 我对韩先生说,长疼不如短疼,那只妖异的蝙蝠消灭掉,孩子从情感上一下没法接受,过段时间就好了。 “好,好。”韩先生感叹一声:“哭出来就好,总比闷闷的一个人自闭强。” 孩子交给女人,他带着我和段巧出来,到了客厅。 韩先生给我敬了一根烟。我客客气气地接过来,他帮我点上。 “刘啊,你跟我说实话,我儿子的病就算是治好了吧?”韩先生热切地看着我。 我不忍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斟酌说,应该没问题了。 “蝙蝠应该就是祸害孩子的罪魁祸首,现在已经处理掉,应该没问题了。可以再观察几天。”我说。 韩先生拍拍我的腿,示意稍候片刻,他起身到里屋取出来一个很精美的深红色包装盒。 “刘啊,这是他们给我的一套金质的纪念币,我留着也没用,你先拿着当个纪念。如果我儿子真的好了,还有一番心意送上。” 第四百二十章 硬闯总部 孩子躺在床上睡着了,所有的大人都集合在客厅里,他们都在看我。 我拿出手机,先给钱三串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我急需梦蝙蝠,把它尽快还给我。 我相信老钱能卖我这个面子。 他也说过,蝙蝠不是目的,最终目标是抓到梦枕貘。其实我可以帮他,这都好说。 电话响了几声,谁知道那头始终无人接听。我汗就下来了。 铃声继续响着,一声一声像小猫抓在心里。 老太太坐不住了,“救我孙子就这么救?一遍遍打电话?你到底想找谁?” 韩先生走过来,把我拉到一旁:“刘啊,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有事赶紧说,别耽误孩子治疗。” 我心急如焚,又不能直说出了什么问题,勉强应了一声,问韩先生要了一间屋子,不让其他人打扰。 我反复给钱三串打电话,甚至留了信息,都石沉大海。一到关键时候这小子就摸不到人影,生生能把人急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韩先生又过来催了两次,见我坐立不安,总是打电话,他有点慌了。 我一咬牙,得了,现实中找不到,入梦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我和韩先生说明事由,让他腾出这个房间,我好睡觉入梦。韩先生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是单单的不信任了,简直是看个神经病! 老太太更是绷不住了,破口大骂,指桑骂槐,说我孙子命在旦夕,这小子居然还能睡得着觉,敢情不是他家孩子。 没办法,我只好拉上段巧一起做保证。段巧这姑娘真是不矫情,她虽然觉得我挺没谱的,但还是信誓旦旦做了背书人。 “刘海洋,你要这次玩砸了,我也跟着完了。我在我们家人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你可得整准成了。” 我主动抱抱她,表示感谢,然后躺在床上。一时焦虑和烦乱,根本睡不着。 唉,实在没办法,只好让段巧过来拍拍,一边拍还得一边哼唱摇篮曲。 段巧看着我好半天,叹口气说,让你害死了。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照做了。 我躺在床上,选了个右侧的姿势,闭上眼睛。段巧坐在旁边,手轻轻拍着我的胯骨,哼唱着:“宝贝,你爸爸正在过着动荡的生活。他参加游击队打击敌人啊,我的宝贝。” 我鼻子没气歪了,这是什么年代的歌曲了。可也别说,还挺有用,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到梦里,马上开启清醒梦模式。我大概能猜到钱三串在什么地方,链接公域梦,进到了花粉之梦。 漫山遍野都是曼陀罗花,夕阳渲染,天边是无尽的余晖映红霞,曼陀罗花迎着微风轻轻摇晃,一片花海艳都。 我腾空而起,顺着山坡往下飞,一边飞一边吼:“钱三串,姓钱的,你给我出来!不出来,我把你这些妖花一把火都烧光!” 这是我唯一知道他所在的地方,如果这里还找不到,那就彻底完犊子了。 越叫越是心凉。来到了山洞附近,正要进去,里面突然“嗖”的飞出一人,正是钱三串。 他换了一身国风长袍,脚踩着一只巨大的黑蛤蟆,整个人飘飘欲仙,犹如蛤蟆仙人。 他纵身一跃,跳下蛤蟆,背着手御风而行,来到我的近前,“老刘,你又怎么了?我这儿焦头烂额的,别捣乱行不。” “我不跟你废话。”我说道:“梦蝙蝠还给我。” 他一摊手,说了两个字,“晚了。” 我一怔,问什么意思。 “你如果早来几个时辰,我可以把蝙蝠给你。但是现在晚了。” 我吸了口冷气,“啥意思吧,直说。” “梦蝙蝠被修梦兄弟会的人抓走了。”钱三串耸肩:“就是在这个梦里。他们闯了进来,也没和我打招呼,直接把梦蝙蝠抓住了。”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我有些怀疑。 “骗你干什么。”钱三串无奈:“我用不着撒谎。真的让他们抓走了,我当时连个屁都不敢放。” “为啥?你怕他们?” “嗯。不想现在交恶,这是其一。另一方面,他们拿这个梦境要挟我。我好不容易把曼陀罗花基地开起来,修梦兄弟会的高手们只要不满意,稍微呲呲牙,举手之间就能把这里消灭的荡然无存。我敢怒不敢言啊。” 我冷笑:“我以为你挺牛逼的。” “现在还没成气候。”钱三串说:“如果我能得到梦枕貘,那就有底气了,相当于手握核武器发射钮。到时候他们也就不敢跟我逼次。” 他若有所思,喃喃自语:“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抓走梦蝙蝠的。让我无法得到梦枕貘。” “这只是第一层,”我说道:“其实还有第二层。” 他疑惑地看我。 “修梦兄弟会也想抓获梦枕貘。梦枕貘是不是只有一只?”我问。 他点点头。んttps:// “现在清楚了,这种怪物只有一只,谁抓到了谁就掌握了主动权。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一处铀矿,谁掌握了这个资源,谁就能抢先开发出核武器,谁就能在世界上掌握话语权。梦枕貘这种稀有资源,如果落到敌人手里,你将永世不得翻身。” 我这么一说,钱三串面色凝重起来,“这么说,任由蝙蝠抓走是我失策了。” “当然。”我说:“你挺精细一个人,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 他眯缝眼看我:“就算抢回梦蝙蝠,你也得要回去。” 我笑了笑:“我要梦蝙蝠和你的需求不一样,我是为了治疗孩子的心理疾病,病治好了,那东西对我无用。最后还是落到你手里。” “行。”钱三串道:“要不咱俩走一趟?去闯闯修梦兄弟会的总部,你是不是从没去过。” 我想起小妖鹿了,心跳剧烈跳动。上次在小镇,已经进到修梦兄弟会的法阵了,但是没见到小妖鹿,这次会不会见到她呢? 钱三串继续说,修梦兄弟会有个公域梦作为总部,他去过一次,那地方建设的相当酸爽。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用酸爽这个形容词。” 钱三串神秘一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抓住我的胳膊,正要离开这个梦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想带个人一起去。” “谁?” 我道:“那个患心理疾病的孩子,梦蝙蝠的制造者。” 钱三串眯缝着眼看我,脸上是诡诈的笑意:“老刘啊,还是你狠。” 我知道他误会了,他以为我会牺牲掉孩子,错了,我带着小杰一起去,其实是为了在这个过程中解决孩子的心理问题。 寻找梦蝙蝠的过程,说不定就是他打开心结的契机。 第四百二十一章 找妈妈 我让钱三串稍等片刻,我要先去带孩子。 我迅速脱梦出去,睁开眼睛醒了,回到了房间。段巧坐在床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我。 我从床上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感觉气氛怪怪的。 “咋了?”我问。 段巧叹口气:“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一宿呢。” 原来她是困了,我过去轻轻抱抱她,说了声“谢谢”。我往门外去,她追上来问,你要干嘛? “我去找小杰。”我说:“我要和他联机入梦,治疗他的自闭症。” “别去了。”段巧犹豫一下,轻轻说着。 “怎么了?”我心头升起一片不祥的阴云。 “你刚才睡觉的时候,老太太等不及了,让我三大爷开车把孩子送到中心医院了。” 闻听此言,我这个闹心劲儿啊,差点蹦起来,这不是耽误事吗。气得我哐哐放了几个屁。这时韩夫人从屋里出来,果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韩先生和老太太都不见了。 “走,去医院!”我二话不说,套上外套就往外走。 段巧重重跺了一下脚,咬着嘴唇还是跟了出来。我给钱三串发了信息,不管他收没收到,都要把事情转告一声。 我们叫了车直奔中心医院。医院里人满为患,根本不知他们在哪。段巧给她三大爷发了个信息,才知道在住院部。 我们坐着电梯到了后楼的住院部,终于在单人病房里找到了孩子。 孩子应该是检查了一圈出来,身上穿着小棉袄,盖着白色的被子,折腾的面红耳赤,晕着两个小红脸蛋在睡觉,做着梦嘴里还不断念叨胡话,“蝙蝠”,“妈妈”。 老太太坐在旁边掉眼泪,韩先生面沉似水,抓住孩子的一只手,心疼的不行。 “韩大哥,为什么不等我?”我进门就喊。 韩先生看到我,眼珠子都红了,一把拽住我的脖领子。毕竟是病房,他不好太动怒,克制住了自己。段巧也在劝:“三大爷,你冷静点。” 韩先生做个手势,示意出去说。 我们来到走廊,他极为生气:“小刘,我让你治病,够给你面子了,你怎么还睡上大觉了,呼呼的,打起呼噜了。老妈一看这也不靠谱,就说送医院来,我觉得也是,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我叹口气:“韩大哥,本来我可以一走了之,但是现在找到了办法,为什么不能放手让我一试?真要出了问题,我会负责的。” “你负责个……”韩先生后半截话没说,颓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瞬间老了十岁:“我现在已经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抱着脑袋,深深叹气。 段巧偷偷看着我,我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蹲在韩先生旁边说:“这样吧,送来就送来吧,我要求今晚陪护孩子,这总可以吧?” “刘啊,你走吧。”韩先生有气无力地说:“都是这孩子的命,活该如此,我不怨你。要说这事,跟你也确实没关系,就赖那个女人……” 他咬牙切齿。 我心里一抖,韩先生满脸的五官挪位,恨到了极点。他说的是自己老婆吗,韩夫人? 为什么他对老婆会有这么大的恨意? 段巧已经没主意了,一个劲儿的看我。我的表情阴晴不定,想了想转身就走,她赶紧跟上来。 她问我现在去哪。我没有说话,坐电梯一直到楼下,后院出去是家花店,里面代卖果篮。医院附近这种店铺特别多,里面的花和果篮都是送给病人的,但很多时候病人并不吃,转过手就把这些东西再卖回去换钱。 就这么着店铺是吃完看病的,再吃病人,一套礼物在系统里不断循环,赚的钵满盆满。当然了,这种店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开,那得需要相当的人脉。 我在这家店铺里找到了租售的行军床,一张床一晚上二十。我交了押金,扛着行军床回到病房。 段巧全程跟着,到这时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是铁了心的要住在病房里陪护。 她拐着我的胳膊轻轻说:“刘海洋,你这雷厉风行迎风而上的劲头,还挺男人的。” 我笑了笑,现在最重要的大事,就是进入小杰的梦里,其他都无所谓。 到了病房,韩先生看到我扛着行军床上来,颇为惊讶,马上就理解了。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里面多了一些佩服,重重拍拍我的肩膀。 我们进了病房,老太太看见我就烦,又不好意思大声嚷嚷,便指桑骂槐:“怎么又来了,又来祸害我孙子了?” “妈。”韩先生冲我做个手势,示意先出去,他来劝老太太。 我和段巧在外面走廊等了一会儿,她有点冷,贴在我的身上,紧紧闭着眼睛。 “你不后悔吗?”我说。 “傻瓜,说什么呢。我就是冷了,在你这儿温暖一下而已,不要想多喽。”段巧闭着眼睛,一脸的幸福。 我叹了口气,轻轻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其实内心在无比拉扯,我想到了孟果,也想到了小妖鹿。 我们正无声的温存着,就看到老太太出来,噔噔噔穿过走廊坐电梯下去了。韩先生走出来招手,示意我们回去。 进了病房,他悄声说把老太太打发回家了,今晚只有咱们在这儿,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我让段巧先回去,她不回非要留下来陪我。韩先生道:“留,都留下,人多点我心里也有底。巧儿也是陪我,我现在心乱如麻。” 我看看时间,不能再耽误,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我躺在行军床上,轻轻拉住孩子的小手。 病房里24小时亮着日光灯,咝咝啦啦的灯管响着,整个房间透着一种明亮的黑暗,莫名就压抑和喘不上气。 我看着韩先生和段巧的面庞,他们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慢慢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开启清醒梦,迅速穿越进孩子的梦境里,还是阴森森的都市。天色灰蒙,小雨不断,街上行人只是一团团影子。 我看到了孩子,他站在大街的十字路口,一个人在哭着,特别伤心。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孩子抬头看到是我,冲过来就要打。 我蹲下,任由他打着,孩子打了一会儿没了力气,呜呜呜就是哭。 我说道:“小杰,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把蝙蝠弄走,现在我要带你把它找回来!” 孩子看着我,不哭了,红红的眼睛眨呀眨:“叔叔,你能帮我找回蝙蝠吗?” “我不光找蝙蝠,这次来还要帮你找回妈妈。”我一字一顿说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漠 孩子听说我要帮着找蝙蝠,马上不哭了,“叔叔,你真的帮我找吗?” 我给他擦着小脸上的眼泪:“不光找蝙蝠,我还要帮你找妈妈。” “妈妈。”孩子憋着小嘴又要哭。 “你要哭,就找不到妈妈了。”我说:“妈妈喜欢勇敢的孩子。” 小杰紧紧憋着小嘴儿:“我不哭,我要让妈妈看到,我是个勇敢的孩子。” 我拉着他的手,穿梦而行,出了他的梦,进入了曼陀罗花粉梦境。 我抱着他,悬虚浮空,脚下是漫山遍野的曼陀罗花,五彩缤纷,映着晚霞,颜色饱满到让人头晕目眩。 “叔叔,我想吐。”他紧紧搂着我的脖子,闭着眼睛不去看曼陀罗花。 这里相当妖异,连孩子都受不了。我浮空越过山坡,看到钱三串坐在洞口前,径直飞了过去。 钱三串看着我有点无奈:“你找个孩子都这么费劲,现在可以走了吗?你要治疗的人就是他?” 小杰在这个梦里很不舒服,始终闭着眼,也就没和钱三串打招呼。 钱三串也不挑理,随手一画,出现了一道虚无的门,波光影影,能看到里面是个黑森森的世界。 “我们闯修梦兄弟会的大本营,不管怎么说,都不占着理儿。真要被他们抓住,也是个麻烦。”钱三串说:“进去之后,听我的指挥行事,不要妄动。” “走吧。”我做个手势。 钱三串走进虚无之门,我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轻声说:“我带你去找蝙蝠。” 小杰紧紧抱着我的脖子,重重点点头。 我们走进了这道门。进去之后,瞬间眼睛就迷了。风很大,卷起漫天尘沙,我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听到钱三串沙哑的声音:“听我指挥,往前走七步,然后躲在右边。” 我紧紧抱着孩子,孩子也回抱着我,我一步步踏出去,感觉脚下踩着是软乎乎的沙子,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脚会陷进去。 终于走过七步,我闭着眼往右边一挪,风瞬间小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 “先避避。”钱三串说。 我擦擦眼睛,勉强睁开双眼,眼睛都往下淌眼泪,这才看清怎么回事。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石碑,圆圆墩墩的,正好挡住了前面的尘沙。石碑两侧还是狂风吹过,风声很大,“呜呜呜”听起来像鬼哭狼嚎。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脸色不好看。 “修梦兄弟会的大本营之梦,”钱三串说:“有其他的正规路线,但把守森严。这里是兄弟会那些修梦者的修行之地,每天24小时都有人做梦来这里修行。走大路,咱们根本过不去。上次被他们邀请来参观,我偷偷开了个后门,就在这片沙漠里。” 我竖着大拇指:“你丫真行。” 钱三串示意我先看看周围环境,我把孩子放下,走到石碑边缘,从边缘往外探头看。 一眼看过去,漠漠黄沙,无边无沿。天空昏暗,不见日月,荒漠中大风漫卷,尘沙漫天,别说往前走了,爬也爬不了多远。 “老钱啊,你这后门开的有点问题呢。”我说:“咱们怎么过去呢?” “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钱三串把后背一样东西解下来。那是一只深黑色的蛤蟆皮,表面皱皱巴巴都是一个个毒癞子。 “鬼物就剩下一张皮了?”我惊讶地说。 钱三串哈哈一笑,用手拍了拍蛤蟆皮,念念有词,然后把中指塞在嘴里猛地一咬,滴滴答答往下淌血,滴落在皮上。 “这是梦,你能咬出血?”我有些惊讶。 钱三串道:“这个你不懂,祭拜灵体鬼物,梦境和现实是相通的,就像我的花粉,必须在现实中用鲜血浇灌,才能实体化。这是另一门学问,你不明白。” 随着鲜血滴入,黑色的蛤蟆皮开始鼓涨,赖皮都鼓了起来,像气球一样越来越涨。 小杰拉着我的手。孩子都看傻了,张着小嘴合不拢。 钱三串笑嘻嘻:“怎么样小孩,哥哥这一套戏法玩的还行。” “你是叔叔不是哥哥。”小杰说。 我一阵狂笑。 迎着烈风,黄沙漫卷之中,这张蛤蟆皮鼓胀成了一只巨型的黑蛤蟆!它微微倾起上半身,整个脑袋形成了一道挡风墙。 钱三串跳到了蛤蟆后背上,然后招手,我拉着小杰也爬了上去。 皮上都是毒囊,散发着难以描述的古怪气味,我不敢让孩子乱碰,只能抱着他。 钱三串不以为意,他趴在蛤蟆上,轻轻喃语了几句,黑色蛤蟆纵身一跳,高高而起,迎风进了大漠之中。 它一跳一跳的往前走,能看出走得也很艰难,风吹得来回摇晃,不过总体来说还是稳的。 蛤蟆的大脑袋挡着前方,我看不到行进的路线,索性就不看了,听天由命吧。 它一起一跃重重落在沙漠上,激荡起大量黄沙,无数的尘沙颗粒又被狂风瞬间卷散,整个场景透着动人心魄的瑰丽。 我靠着蛤蟆背上,抬头看天空,昏昏沉沉,阴阴森森,心里感叹,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什么人能够塑造出这样一个梦境。 不但逼真,而且宏伟,不说别的,那么多尘沙被风卷起,每一个颗粒都有自己的渲染和走向,这得多强大的创造力才能使梦境到达如此之境界! 修梦兄弟会的开创人叫真理子,是个女性,难道此梦就是出自她的手,那她也太厉害了。 我胡思乱想着,真理子如果和奇先生动手,到底谁能赢呢?这两个人都是造梦的顶尖高手,从另外一种意义来说,他们都在创世,他们都是神。憾凊箼 钱三串这时低低打了个唿哨,看着我问:“你咋了,睡着了?” “啥事,说。”我不耐烦。 钱三串道:“前面到了关卡,咱们得想办法过去。”他拍拍蛤蟆。 蛤蟆停在原地,我们从它身上下来,钱三串嘴里念念有词,就看到蛤蟆瞬间漏了气,开始往回缩。 时间不长,落在原地,只剩下一张黑色的癞疤皮。钱三串把皮捡起来,往身后一披,如同深黑色的斗篷。 我观察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蛤蟆皮落在他身上,竟和衣服与皮肤混为一体,融合在钱三串的身体里。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自己往后看了看后背,笑着说:“不用大惊小怪,你的黑面僧不也是一样原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的身上也有这么个东西,那是个黑森森的老僧人。 “我们都在进化,”钱三串露出诡诈的笑容:“我融合了鬼物,你融合了妖物,我们已今非昔比。” 第四百二十三章 真理子的世界 再往前走,到了沙漠的边缘,出现几座相连的大瓦房,灰扑扑的不起眼,里面围着四合院。 我们来到墙外,钱三串压低声音说:“这里是进入的关卡,有修梦兄弟会的高手坐镇。不过兄弟会里成员众多,他们也不一定把咱们认出来,冷静点混过去应该没问题。” “你不是来这里参观过吗,他们认不出你?”我问。 钱三串呵呵笑:“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见过我,能不能过关看天运了。” 我还抱着孩子,轻声说:“他没事吧?” 钱三串看了看孩子:“碰碰运气吧。”他整整衣冠,我跟在后面,我们到院门前开始敲门。 时间不长门开了,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白色长袍,袍子上绣着一个深黑色的符号,像是“父亲”的“父”字,去掉左边半拉撇。 他非常警觉,上下打量:“你们什么人?” “师兄,”钱三串抱拳:“我们是过来实习的,上面的长老让我们来这里报道。” 男人点点头,面无表情:“进来吧。” 我们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我没想到这么顺利,走进了院子,我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外面看院子特别小,进到里面才发现,原来内有乾坤,这院子内在的面积相当大,如同一个城市小广场。 院子里有很多人在排队,穿着寒酸破旧。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空碗,原来排队在领汤。 队伍前面放置了四口大黑锅,下面堆着柴火,烧得旺旺的,每口黑锅前都站着一个老娘们,扎着围裙,用一个巨大的铁锹艰难搅动里面的汤汁。 大黑锅热气腾腾,散发出难以描述的气味,我熏得直皱眉。 带我们进来的男人快速瞥了我一眼,面有疑色,没有说话。 我低声对钱三串说:“他们熬什么汤呢?” 男人耳朵挺灵,说道:“你们来的时候长老没交待吗?” “说了说了,”钱三串赶紧道:“他是新来的,是‘松’字辈长老新收的学徒,还在实习呢,很多事都不知道。” 男人“嗯”了一声,带我们进了一间低矮的木屋。 我压低声音对怀里的孩子说,一会儿不要乱说话。小杰乖巧地点点头。 木屋里很暖和,竟然还铺着东北的大炕,炕上有个女人穿着红色小袄,正在抽旱烟。 长长的烟杆,她的嘴一动一动的,长得还真不赖,明眸皓齿,五官精致。 我注意到女人的红色小袄上也绣了和男人长袍同样的符号,“父亲”的“父”去掉左边一撇。 男人冲女人一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长老,有新人说过来报道。” 女人看了看我们,把烟杆放下,翻身坐起来,动作极为利落,不拖泥带水,像是练家子。 她看到我抱着的孩子,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哪个长老让你们来的?”女人问。 钱三串赶紧说,是“松”字辈的长老。 “第一次来?”女人歪着眼看我们,像是瞅乡巴佬。 我点点头。钱三串说他是第二次过来了。 “我们这儿没什么活儿,你们跟着前辈转悠转悠,熟悉一下规则,眼力见要跟的上,帮着忙活忙活就行。”女人盘膝坐在炕头:“说过多少次了,照例还是要说,知道为什么这里要设置成孟婆汤的场景吗?” 我这才恍然,外面场景看着这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原来是孟婆发汤啊。 我低着头不说话,钱三串咳嗽一声:“是为了教化民心。” “对喽。”女人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我们兄弟会不单单进修梦境,更要在梦里普度人心!如今的年代,人心崩坏,戾气横行,如果再不想点手段,会出大问题。兄弟会的圣太母真理子,在梦中建立出一整套的阴间体系,用以教化人心。人都贱,劣根性很强,非法度不能治也!只有让他们在梦中见识到了地狱的残酷,才会一心向善。” 我听得汗都出来了,心想修梦兄弟会能做大,果然不是偶然,居然有这么大的手笔。不但有体系、有梦境为平台,现在更有了纲领。 可怕,非常可怕。 女人摆摆手示意我们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咱们兄弟会的标志给他们,省得让人误会。” 男人带着我们出了屋子,指着对面一间小房子说:“把标志领了。否则在这个梦里乱闯会被格杀勿论!然后你们随处看看,记得不要乱跑,一会儿还要点卯。” 说罢回屋去了。 我擦擦头上的汗:“看看人家这梦玩的,成培训基地了。” 钱三串笑:“你可以把梦境当成游戏‘我的世界’,只要你有本事可以随意建立私服,自己玩或是拉着别人一起玩。梦境里欺负人没什么意思,最有意思的是按照自己的构思,可以随意建立世界。” 我问钱三串要不要领标志,钱三串冷笑:“领个鸡毛,我当他们爷爷辈都绰绰有余,怎么可能自贱身价。” 我跟在他身后,溜溜达达往后门去,准备离开。无意中我瞥了一眼排队领汤的队伍,竟然发现了老熟人。 这个熟人是编辑老周。 他拿着空碗,排在队伍中间,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 我拉住钱三串,示意他去看。 我和钱三串在现实中都和老周有过接触,当初那场笔会,老周就是主持人,彼此算是朋友吧,认识很多年了。 钱三串有些诧异,没想到老周也被抓到这个梦里。 我们本来已经到院子后门了,没有走,看着老周排队排到了大黑锅前。女人舀了满满一大碗汤汁,倒入手上的空碗里。 老周领完汤,到一边开始喝,我正要上前阻止,钱三串拦住沉声说:“老刘,这是梦,你以为是真的阴曹地府啊。”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看着老周一口一口把汤汁喝完。喝过之后,眼神更加茫然,浑身颤抖,像是天冷打了摆子。 这时候过来一个兄弟会的成员,胸口处绣着兄弟会的标志,他凭空手里多出一根鞭子,无缘无故对着老周狂抽,大声斥责。 老周躺在地上抱着脑袋,左右翻滚,不断发出惨叫,如同被驱赶的绵羊。 “这是干什么?”我有点恼火了,又要上前,钱三串一把拉住:“别多事,赶紧做咱们自己的事。” “老周是我们的朋友,你就看着他这么被打?” 钱三串有点无奈:“他是咱们朋友不假,可这是梦啊,明早起来啥事没有。噩梦人人都做,你管得过来吗?” 我叹口气,抱着孩子跟他往外走。这时老周被提了起来,兄弟会的人对他连踢带打,往后面的一个小院赶,像是赶一头猪。 我把孩子塞给钱三串,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第四百二十四章 圣母驾到 钱三串埋怨着我多管闲事,还是跟我一起来了。我们尾随老周一行人,到了后院。 这块区域像是突然黑了天,上空悬挂着灯笼,只有点点之光,具体情形看不太清楚,实在是太黑了。 编辑老周被套上锁链,像牵狗一样拽进了后面小院里。 我抱着孩子,钱三串在旁边,悄悄跟随到后院大门。门已关闭,见左右无人,我们偷偷顺着门缝往里看。 隐隐约约看到院子里,枷锁锁了一排的人,都是刚刚喝过孟婆汤的。又有十几个高大的黑衣人在院中走动,忙着插木桩子。 一根根巨大的木桩钉在地上,黑衣人拉扯这些上了枷锁的人,拽到桩子前,然后用枷锁牢牢锁在桩子上。 老周在后面排着,黑暗中眼神茫然,并不知道害怕。等到有黑衣人拽他的时候,他开始叫了,一个劲儿求饶,还是被抓了过去。 “他们在干什么?”我问。 钱三串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说话,幸好里面的人都在忙活,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所有人拴好之后,院子里寂静无声,偶尔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那叫一个肃杀。里面屋门一开,顺着灯光看过去,几个黑衣人牵着十几条大狼狗走了出来。 编辑老周拴在桩子上,见到这一幕似乎吓出了神智,如果不是锁链锁着,整个人就成了一堆泥。 一个黑衣人背着手,拿着鞭子来回溜达,低声吼:“你们是什么人?” 桩子上所有人包括老周,一起喊着:“我们是罪人!” “你们应不应该受到惩罚?” 桩子上的人都哭了:“我们罪有应得。” 黑衣人闷哼,轻轻抬手,微弱的灯光下只见狼狗目露凶光,焦躁不安,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巴。 黑衣人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我们修梦兄弟会就是要帮你们去掉心魔,拔拔身上的毒!你们喝过孟婆汤,醒了之后自然就会忘记这里的事,但是这份心底的伤痛会跟随你们,直到解脱。” 他猛地把抬起的手放下来,黑衣人们纷纷把狗套解开,将一条条恶犬放了出去,院子里顿时狂吠大作,其状犹如地狱中放出成群的恶鬼。 我在门外看着,都快吓死了。 我赶紧捂住孩子的眼睛。小杰从来没见过这种残忍的情况,紧紧缩在怀里不敢看。 狼狗向前纵跃,比刮风慢不到哪里。眨眼间惨叫呼声起,嚎叫凄厉,狼狗扑到桩子这些人身上,狂扯乱咬。 我不忍再看,赶紧避过脸,似乎能听到老周的惨叫声。 这个梦绝对能让他刻骨铭心一段时间。 钱三串轻轻拍拍我的肩膀:“都说了不让你来,非要来,救也救不下,还要给自己添堵。”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我闹心地问。 钱三串摇摇头说:“我了解也不多,就目前知道的来说,修梦兄弟会有一套仿阴间的系统,从审判到惩罚,再到十八般地狱,样样都有。他们有自己的野心,想在梦中模仿地狱,打造出一套系统,用以教化民心。” 他顿了顿:“这是他们宣传的口号,至于到底什么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他赶紧摆手:“别耽误咱们正经事,赶紧走。” 我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转身正要走,迎面的黑暗里过来两盏红灯。 那个红袄女人来了,她坐着轿子,四个人抬着。她坐在上面颤颤悠悠,手里拿着长长的旱烟杆。 轿子最前面是两个女孩子,穿着古代丫鬟的衣服,扎着两个啾啾,各提着一盏红灯笼开路。她们脸色惨白,像是两个纸扎的童女。 一行人堵在门口,看到了我们。女人的脸色阴沉下来:“不是告诉你们先去上标志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钱三串瞎话张嘴就来,说我们初来乍到,不认识路,瞎走乱走到了这里。 红袄女人轻轻一跃,从空中轻轻落下,犹如一团红火。 她来到我们面前上下打量:“来都来了,进来看看吧,大大方方的,反正以后也要在这里供职。” 钱三串还想穷对付,四个抬轿子的男人,放下轿子,然后纵身向前,挡住我们的去路。他们每个人面色都不善,手里提着鞭子。 我们两人有办法逃之夭夭,但我怀里抱着孩子不是很方便,再一个打草惊蛇,再往里走就麻烦了。 我们只好跟着红袄女人进了内院,桩子上已经没人了,老周也不见了踪影。 我有些纳闷,想想就明白了,这些人咬过之后应该是脱梦出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个难以忘怀的噩梦。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红袄女人问。 钱三串满脸堆笑,说我们是来实习的。女人打了个响指,顿时有几个黑衣人牵着大狼狗过来,这些狗吐着红舌头,盯着我们看。 女人道:“你们胆子挺大的,我刚才问过‘松’字辈的同僚,压根就没什么实习生过来。报出你们的身份,居然潜伏到这个梦里了。你们是散修,还是奇先生的清醒梦群成员?” 我心头一惊,她猜的真准。看来两伙人打交道打的太多了。 “不说是吧?也罢,把他们栓柱子上!”女人一声令下。 来了一大帮黑衣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开始往上套枷锁。钱三串嘴角抽了抽,轻轻用手摸着后背,他想放出自己的鬼物,那只蛤蟆。 我抱着孩子,脑海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说不得待会我也要让黑妖僧浮出表面,借他附体来对付这些人。可这么一来,蝙蝠的事基本上就别想了。 就在僵持的时候,外面有人紧着砸门。 女人让人把门打开,跑进来一个男人,来到近前低声说:“长老,圣母来了,让你过去呢。” 女人脸色阴晴不定,看看我们,然后不耐烦挥挥手。我们三人被赶了出来。 女人道:“我不管你们是有意潜伏,还是真的是某个长老的子弟,今晚算你们捡着了,赶紧走!不要多事。” 说着她上了轿子,几个人抬着她,丫鬟提着灯笼开路,又回去了。 我劫后余生,后背都湿透了,告诉钱三串赶紧走吧。钱三串道:“走个毛啊,来都来了,看看圣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理子来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次机会难得。” 我焦躁万分,告诉他别多事。他大大咧咧说没事。 我们顺原路回到前院,屋子里亮着灯,门口戒备森严站着两个人把守。 一时过不去,便绕到了房后。我们蹲在地上,钱三串偷偷顺着窗缝往里看,看了这一眼,惊骇之色就出来了。 他指指里面,让我看。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大儿子 我蹲在墙根下面,顺着窗缝往里看,屋里红袄女人正在和一个人说话,也是个女人。背对着我,应该就是所谓的圣母了。 红袄女人和她说话的态度极为恭敬。 看不到圣母的样子,我还是认出此人一头的小脏辫。我心跳开始加速,颤抖着看她。圣母微微侧头,终于确认了她的长相,正是小妖鹿。 我呼吸困难,缩在窗户下面,心噔噔噔狂跳。钱三串笑了笑,“没想到还真是老熟人。” 忽然屋里小妖鹿说道:“窗外有人吗?谁?” 我狠狠瞪了钱三串一眼,我们赶紧顺着墙根溜到后面,见左右无人,推门而出,到了院外。 眼前是黑森森的连绵深山。 钱三串把身后的蛤蟆皮放在地上,再次戳破手指,滴入鲜血。蛤蟆皮鼓胀,变成一只巨型蛤蟆。 钱三串爬了上去,我抱着孩子跟在后面,大蛤蟆腾空而起,钻进了山林。 “我们要去哪?”我问。 钱三串道:“深山里有一座古庙,里面放着各种梦境的珍奇异兽,都是修梦兄弟会搜抓来的。我只隐约记个大概方位,能不能找到就看咱们点儿兴不兴了。” 我笑着说:“兄弟会和你合作真是瞎了他们狗眼,没想到你是个卧底。” 钱三串讪讪一笑,没有多说话。这里肯定有故事,他不说便是了。 蛤蟆腾空跳跃,山林中穿梭,遇到地形复杂的地方,它一跃而起,轻松跳过。 深夜月挂中天,森林里寂静无声,这个时候钱三串打了一声呼哨,蛤蟆停了下来。他指着前面的山路,“找到了。” 我抱着孩子定睛一看,只见密林的两棵大树中间,挂着三条红绳作为警戒,明显告诉外人,此地禁止入内。 在三条深红色的绳子旁边,还放着三尊猴子石头雕像,身上落满了残叶,表面遍布深绿色的青苔,看着很有年代感。 三只猴子,第一个捂着眼,第二个捂着耳朵,第三个捂着嘴。 我脱口而出:“这是三不猴。” “呦,可以啊,你还知道这个。”钱三串对我刮目相看。 我笑了笑:“三不猴,为不看不听不说。在东亚文化里比较盛行,尤其是扶桑之地,神庙前有很多这种东西,意为祸从口出,不见不烦。” “你这是做过功课啊,说的头头是道。” 钱三串从蛤蟆身上一跃而下,轻轻抚摸蛤蟆。这只大蛤蟆开始放屁,其实就是撒气,慢慢又恢复成一张深黑色的蛤蟆皮。 钱三串把这张皮披在身后,然后走到三只猴子雕像前,手放在猴子脑袋上。 “老刘,知道这猴子有什么秘密吗?”他说。 我过去也摸了摸,其实什么都没摸出来,故作惊愕:“这里怎么有这么大的负能量。” 钱三串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我,好半天才道:“你很厉害,这些负能量都是来自人的梦里。他们利用这些能量封印了里面的山区,咱们一过线就会被发现。” “那咋办?” “当时来到此地,我听修梦兄弟会的长老说过,禁区内封锁着梦魇和梦境怪物,要保存好这些东西,必须是梦中的极阴之地才行。就连他们,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到里面的。因为咱们都是阳间之人。” “啥意思,只有鬼才能进入?”我问。 “差不多吧,反正不是咱们这样的人。一进去就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最起码也会打草惊蛇。” "这好办。”我指着他后背的蛤蟆皮说:“让你的蛤蟆精进去。” “这确实是个办法。”钱三串说:“但蛤蟆没有人类的意识,它现在只是一个正在发育的灵体,还没到鬼这一步。就算放它进去,也无法替我们办事。” “那你说怎么办?”我说。 钱三串摇摇头:“我已经把你带到这里了,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也没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我问。 钱三串背着手看着森林黑暗的深处:“除非梦枕貘来,把这些噩梦都吞掉,我们也就进去了。” “你说的纯粹是屁话,连个味儿都没有。” 钱三串一摊手:“我是没办法了。” 我抱着孩子在禁区前沿转了转,孩子小杰本来昏昏欲睡的,忽然来了精神,紧紧抱着我的脖子,指着里面说:“叔叔,叔叔,蝙蝠,蝙蝠。” 我问怎么了。 小杰着急地说:“叔叔,蝙蝠就在里面,它在叫,我听到了。” 我侧着耳朵听了听,黑暗森林寂静无声,连个鸟叫都没有,哪来的蝙蝠声。或许这只蝙蝠是出自小杰的梦里,一人一兽之间有冥冥的联系吧。 “我想到了一个人。”我说道:“或许他有办法。” 钱三串回头看我。 我把孩子交给他,让他在这里等着。我开始动心念,要从这里脱梦出去,还没等动,钱三串一把抓住我。 我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去别的梦里?”他问。 我点点头。 钱三串摇摇头:“不行,这里是修梦兄弟会的基地,尤其是这座山上,咱们虽然看不着,但里面遍布机关消息,你这一动,说不定就会触发什么。” “那怎么办?”我说:“只要那人来了,我们就还有一线机会。” “谁啊,这么牛逼,我认识吗?” “解铃。”我说 “呦。”钱三串瞪大了眼睛:“他啊!长大了?最好是能把他叫来,而不是我们出去。” 前段时间解铃和我说过,他和我之间建立了心理感应,我这边有事,在心里召唤一声,他就能感受到。现在正好用到了。 我闭眼凝神去沟通,心念中果然感应到了回应,正是解铃。感觉很难形容,没有明确的信息流交互,但我知道是他。 几乎是瞬间,凭空破出一道虚幻之门,缓缓走出一个青年,光着脑袋,一身赭黄色的长袍,正是解铃。 解铃就定格在十八岁的状态,看起来像是一个行脚的小沙弥。 “呦,这不是我大儿子吗?”钱三串笑嘻嘻过来:“还记得我吗,你的钱爸。” 我好悬鼻子没气歪了:“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怎么了?我老婆是他的亲妈,我不是他爸爸吗,最起码也是后爸。”钱三串振振有词:“解铃,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当时尿我一身。” 解铃有点无语,不再搭理他,问我什么事。我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说给这个孩子找梦蝙蝠。 解铃来到小杰面前,伸出手说:“你好,我叫解铃。” 小杰颇为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光头小伙子,也伸出手,童声童气地说:“你好,我叫小杰。” 两人握上了手,这一握解铃的眉头跳了起来,目不转睛看着小杰,松开手笑:“这小孩有点意思。” 第四百二十六章 深林道场 解铃看着阴森的密林禁区,说道:“带你们进去也不是很难,梦魇附身即可,不过我手头只有两个梦魇,你们仨只能进去两个,咋办?” 我看看钱三串,又看看孩子,说道:“老钱,那你在外面等着,我们进去喽一眼。” 钱三串啼笑皆非:“老刘,可以啊你,吃饱了就骂厨子,过完河就拆桥。” 小杰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就是不撒手,我肯定要带他进去的,要不然费那么大劲,心血就白费了 解铃看看天空中的月亮,“时间不早了,要不然这样吧,刘兄你留下,我们几个进去。” “不行。”我一口否决。为了小杰我也不可能不进去,交给外人真不放心。 钱三串忽然笑了:“这样吧,我背后背着鬼物,说不定它能遮掩我的气息呢。” 我先是愕然,随即大为恼火:“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 钱三串笑嘻嘻说,我也是才想到的。鬼物应该可以隐藏行踪。 我心中甚是不快,这小子真他妈的不地道,到现在还和我藏东藏西的。 解铃念念有词,在我和小杰的身上轻轻一抚,我打了个寒噤,小杰也像是感冒一样发抖。我发现他的后背上覆盖了一层黑色,我使劲往后看,自己的也是。 “张小霞和黑婆婆的梦魇我都已经炼化,恢复成原始状态的灵,虽然没了意识,灵体的遮蔽作用还是有的。” 解铃一边说着,一边过去掀开了警戒的三条红线,钻进了禁区。 钱三串笑嘻嘻过来拍我,我大怒:“别碰我!” “老刘,至于嘛。”钱三串有点委屈。 我恨得咬牙切齿:“你能依靠鬼物进去为什么不早说,非要我把解铃找来?你在害怕我吗?” 钱三串也有点不高兴,觉得我反应过度:“我怕你个鸟啊,我又没做亏心事。再说了,蛤蟆鬼物只能遮蔽我自己,你和孩子照样进不去,不还得叫我的解宝来吗?发什么脾气,无理取闹。” 我鼻子都气歪了,我这人最讨厌别人两个特质,一个是不信任我,一个就是撒谎。 外人也就罢了,钱三串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少次,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藏心眼,真是让人不爽。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等这事完的,我好好拷打拷打他,把他的蛋包捏出来。 我们依次穿过警戒线,到了禁区。进去之后,感觉不对劲,光线一下就黯淡下来,空气似乎湿度很大,让人喘不上气。 感觉一切动作和思维都在减缓,像是凭空加了一层虚弱buff。 解铃在前面走,钱三串在中间,我抱着孩子在后面,一行人没有交流,悄然无声行进。 树林越来越密,树叶沉甸甸垂下,天空无日无月,静的我能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憾凊箼 行至不知多远,半山腰出现一座古朴的小庙,天空开始落雪。我用手接了一下,是深灰色的雪花。 抬头看天,天空密密麻麻下起了这种雪,如同焚烧后冒出来的浓烟。不要怪我多想,这一幕很像火葬场殡仪馆烧大炉子,喷出来的带有骨灰的烟尘。 我们几个互相看看,早已没有戏谑之心,把心都提起来。此地实在诡异,深林古庙,漫天的灰雪。 我有个感觉非常强烈,跨进禁区之后,这地方完全不像是个梦。因为这里的真实感,是梦境无法比拟的。此地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区域? 我们几人来到小庙前。钱三串在前,推门而进,里面是一座面积很大的庙堂,极深极黑,和外面的小破庙完全两码事。 这就是梦境的特点,建筑物可以外小内大,内有乾坤。 庙堂大殿铺着青石板,数根深红色的柱子,墙角还杵着一把大扫把,整个环境看上去昏蒙蒙的。 “太黑了。钱串子,弄点火出来。”我催促。 钱三串嘬着牙花子:“他妈的,像我欠你似的。”他手一晃,变出来一盏灯笼,再用意念引燃,里面的灯芯并没有燃起来。 解铃道:“普通的梦境之火在这里无法照亮,这地方太阴了,必须用梦魇鬼物做灯油消耗,才能燃起来。” “你啥意思?”钱三串皱眉。 解铃指着他后背的蛤蟆皮,钱三串脸色阴沉下来,“你们少打我蛤蟆的主意。” “那我们只能摸黑前行了。”解铃说。 “摸黑就摸黑。”钱三串冷冷哼了一声:“你怎么不点燃你的梦魇?” 解铃笑了笑,径直走进黑暗的大殿,我抱着孩子跟在后面。此地十分阴冷,空空荡荡,黑暗充斥着每一处空间,越深入越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我撞在一个东西上,生疼,好像是张桌子。我实在忍不住:“姓钱的,赶紧把灯盏上。” 钱三串在黑暗中骂了一声,就是不点灯。 这时黑暗里幽幽亮起一盏孤灯,原来是解铃把灯点亮。他右手托着一盏白色灯笼,燃起的光芒不算太亮,在这里够用。 这才看清楚,我刚才撞的真是一张桌子,而且是张长长的供桌,落满了香灰,上面放着数个供盘供碗,里面的食物早已风化。 解铃慢慢抬起灯,照亮上面。供桌后是巨大的神位,上面坐着一个三米来高的神像。 神像好似白面神,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黑帽子,穿着古代的黑袍子,趿拉着两只破鞋。神像一只手拄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正在思考。 整个姿势特别像雕塑《思想者》。 “谁啊这是?”我纳闷地说:“钱串子,你不是说这里是关押梦魇和梦境怪物的吗,怎么空空荡荡的,只有这么一尊佛像。” 钱三串抬头仰望,幽冥火光中神像若隐若现。 “黑色的尖帽子……”钱三串忽然想起什么:“老刘,你写过关于阴间的小说,难道看不出这尊神像是什么吗,根本不是佛。” “那是什么?”我纳闷地说。 钱三串道:“应该是黑无常。” “黑白无常里的黑无常?”我吃惊非小。 钱三串惊叹:“难怪啊,这就解释的通了。修梦兄弟会把整个梦境都打造成了阴间模样,黑无常是阴间大神,出现这么一座庙宇解释的通。这里应该是他的道场。”他感叹地说:“这帮人真敢玩!” “我不管那些,我只要找蝙蝠。”我说。 “蝙蝠,蝙蝠……”小杰忽然来了精神,指着殿后一个方向说:“蝙蝠。” 我抱着孩子正要过去,解铃忽然制止,让我们稍等。 他拿着手里的灯笼点燃了供桌两盏熄灭的长明灯,火苗幽幽燃了起来。 “先等等,我要先拜黑无常。” 解铃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仰望黑无常的神像,重重磕了三个头。 第四百二十七章 梦中梦 我和钱三串静静看着,解铃跪在地上给黑无常的雕像磕了三个头,半晌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一脸郑重。 我这时才奇怪地问,你拜他做什么? 解铃看着黑无常,严肃地说:“很奇怪,我一见到这个神像就莫名的亲近,想好好的拜一拜。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敬重吧。” “好了好了,不是没别的事了吗,咱们赶紧抓蝙蝠吧,”钱三串催促:“小心夜长梦多。” 解铃端起供桌上一盏长明灯,另一手护着抖动的火苗,小心翼翼走向后殿的黑暗。我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钱三串走到桌前去拿另一盏长明灯。走在前面的解铃,好像后脑开了眼一样,突然喝了一声:“别碰!” 钱三串吓了一哆嗦。解铃头都不回,说道:“神位上的东西谁也不准碰,只能我来拿!” 钱三串悻悻不已,“你拿就你拿呗,凶什么。就这么和爸爸说话呢。” 解铃盏着孤灯,回头死死盯着他。 我吓了一大跳,解铃的眼神很可怕,显然是动了真怒。 钱三串也算个豪杰,能屈能伸,“好,好,我错了,你是我爸爸行吧?以后都听你的。” 解铃继续前行,我们一行人来到后殿。此地黑森森的,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小杰大声叫:“蝙蝠,蝙蝠!就在上面,它在叫我呢。叔叔,它在叫我!” 解铃微微举灯,火苗子左右跳动,像是有风但是感觉不到。幽幽的光亮里,我没看到有任何动物,包括蝙蝠。上面空空的,啥都没有。 “小朋友,你找错了吧。”钱三串说。 小杰憋着嘴不说话,紧紧盯着天花板。 “不,他没找错。”解铃道:“你们看。” 我和钱三串仔细看过去,天花板的位置有数根彩绘的横梁,表面遍布装饰和经文,颜色是岁月沉淀的暗色。 其中一张画上绘着深山古林,大树上盘着一只黑色蝙蝠。蝙蝠张开双臂,似乎要飞起来,神态很是生动。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了一眼,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心中动念,开始脚下腾空。同时飞了起来,飞到横梁的附近。 小杰伸着小手,想从我的怀里挣脱出去,扑向蝙蝠。我紧紧抱住他,此地鬼魅万分,小心点好。 “怎么把它弄出来?”我问。 钱三串道:“这还看不明白吗?横梁彩绘又是一个梦境的世界,梦蝙蝠被关在梦中梦里。” “那怎么办?”我问。 “还能怎么办,入梦呗。”钱三串把手放在横梁上,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把眼睛睁开,一脸的茫然:“我进不去。” 我飞到近前,也把手放在上面,用心念去想,“入梦,入梦。” 好一会儿耳边无声,我缓缓睁开眼,周围场景变了。 这里是一片密林,月亮如银盘般挂在天际,黑森森夜空下,眼前是一棵苍天古树,树梢盘旋着一只大蝙蝠。 我怀里有人在哭:“蝙蝠,蝙蝠。”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把小杰一起抱了进来。小杰拼命挣扎想从怀里出来,我想了想,把他放在地上。 小杰在地上跳:“蝙蝠,蝙蝠。” 梦蝙蝠从树上腾空而下,翅膀那么一张,露出人脸蝙蝠身,场景相当的惊悚。 它飞下来,落在小杰的肩膀上,把翅膀一收。翅膀如同一件黑色大衣,把身体裹住,只露出人的小脑袋,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个猥琐的中年男人。 我看得浑身麻酥酥的,说不出那么难受。 小杰倒是不怕,轻轻用手摸着蝙蝠的小脑袋:“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蝙蝠点点头,说着几个关键词:“我,大了,能开门。” 它的意思是:它已经成气候了,可以为小杰打开门了。 小杰乐得左蹦右跳,喊着要找妈妈,要找到妈妈了。 蝙蝠腾空而起,在我们头上飞了两圈,陡然下落,落在小杰的后脖子上。一人一兽竟然合体,像是一个人长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上下重叠。 小杰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眼睛发直,伸出手,慢慢在空中画圈。 我没有制止,冷静观察。 空中陡然出现了一个大圆,裂开了缝隙,真像是一道虚无之门在打开。小杰的眼睛亮了,紧紧盯着门里。 门中放出光亮,照亮了黑暗的丛林,门缝越来越大,门开了。 小杰恢复了孩子的神色,非常紧张,嘴唇都在颤抖,喃喃地说着,“妈妈”。 蝙蝠立在他的后脖子上,小脸极为严肃,紧紧盯着门。 门里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人走了出来。 我正待细看,忽然天空深处传来钱三串的声音:“老刘,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他的口气特别焦急,急的不行了。 我赶紧说,“我能听到。” 钱三串继续喊:“我不管你能不能听到,我都要告诉你,赶紧从画里出来,事情麻烦了!黑无常……黑无常他活了,正在大殿里搜索我们,要快点走!” 我听得毛骨悚然,知道外面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可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不能打断眼前的事情,要不然干嘛来的,白折腾了。 我千辛万苦来到此地,就是为了解决小杰的事,现在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就算外面打翻天,也要坚持把这件事做完。 我咬了咬牙,没有打断,继续看着。 门的光亮中走出一个女人,正是韩夫人,也就是韩先生的太太。她一出来,小杰“哇”就哭了,跑过去投入到女人的怀里,“妈妈。” 我有些纳闷,先前小杰的梦里也出现了韩夫人,却全是负面形象,不是鬼就是怪物。如今人没有换,为什么小杰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韩夫人做了个奇怪举动,“噗通”一声给小杰下跪,哭着说:“孩子,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场景开始演化,出现一幕极为逼真的情景。韩先生的公寓里,韩夫人和一个陌生的西服男人正在口角,两人说的什么听不见,没有声音,但能看出来韩夫人很是挣扎,一方面拒绝西服男人的请求,一方面又在深深的犹豫之中。 西服男人死皮赖脸,不管怎么骂都不走,还动手动脚的。 韩夫人挣扎着,能看出态度不是很坚决。西服男人蹬鼻子上脸,把韩夫人压在沙发上,动作越来越大。 韩夫人还在挣扎,西服男人力气很大,突然把她翻转过来后背朝上。男人解下自己的裤腰皮带,高高扬起,对韩夫人的后背就是重重一抽。 韩夫人无声的惨叫了一声,表情极为痛苦。 这时里屋卧室的门开了,小杰揉着眼睛走出来,应该是刚睡醒。他看到了这一幕。 第四百二十八章 黑无常 小杰是个很勇敢的孩子,见到眼前这一幕,没有害怕,反而冲上去,哭着喊:“放开我妈妈!你干嘛打我妈妈。” 西服男人显然没想到家里还有个孩子,他从沙发上下来,用力一推,把小杰推在地上。小杰哇哇大哭。 孩子这么一哭,韩夫人一丝良知被激发了,从沙发爬起来,用力捶打西服男人,把他推到一边。 韩夫人把小杰抱在怀里,心疼地放声大哭。西服男人看到这一幕,悻悻不已,走又不甘心,抄起皮带对着韩夫人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抽。 他愤愤不平:“臭婊子,嫁入豪门了是不是?让你老公知道你以前的糗事,我看你怎么待在这个家!” 小杰忽然把妈妈推开,喊着“不准打我妈。”男人一皮带下来,孩子再想躲已经晚了,重重抽在后背上。 小杰一声未哼就晕倒在妈妈的怀里。 韩夫人疯了一样去撕扯那男人,西服男见状不妙,也怕惹事,赶紧开门溜了,只剩韩夫人一个人抱着孩子大哭。 后来的情景是韩夫人把孩子送进医院,韩先生和老太太急匆匆赶到医院,问怎么回事。韩夫人就是哭,也不说话。后来孩子醒了,说看到一个叔叔在家里抽打妈妈。 韩先生细问之下,韩夫人才说,那是她前男友,过来要挟她,要不然就把以前搞对象时候的事都告诉老公。 场景演绎到这里,我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幻景演尽了悲欢离合,开始渐渐消散。 此时,韩夫人蹲在地上,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口口声声让孩子原谅她。 “妈妈犯了错误,妈妈罪该万死。” 小杰陡然间像是长大了好几岁,小手抹着妈妈的眼泪,“妈妈,我原谅你,我永远都爱你。” 眼前的韩夫人欣慰地笑了笑,她解脱了。她化成无数的五彩霞光,消散在空中,氤氲在黑色的树林里。 那道门也消失不见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这个韩夫人既是梦中造物,也是孩子的心魔,此时消失了,心障消除。 小杰的眼神里已经不见了彷徨和害怕,轻轻摸着肩膀上的蝙蝠,说道:“谢谢你。” 蝙蝠腾空而起,张开翅膀在我们的头顶盘旋了两周,嘴里说了声“保重”,然后飞进树林的深处,不见了踪影。 它从这个梦里飞走了,并不是消亡,而是遁出此梦,逃离到别的梦境去了。 我把小杰抱起来,“妈妈找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叔叔,我知道了。”他小眼睛眨呀眨地看着我。 我问他知道什么了。 小杰说:“我的妈妈一直都在,只是我没有看到她,现在我能看到她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韩夫人本人一直都在,不过因为出了这件事,小杰产生了心障和执念,执念产生了噩梦,噩梦导致了自闭。如今心障已放,心中重现光明,他就可以再次看到妈妈了。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们走!” 心念一动,我们从横梁的梦境里出来,回到了大殿上。 刚出来,就感觉到情形很不对劲,黑森森的大殿深处风声不断,是追逐和逃跑的声音。偶尔有一团火光闪动,露出解铃的一张脸,随即又消失在黑暗里。 大殿深处响起阴森的笑声:“嘿嘿嘿,你们胆子太大,连我的道场都敢闯!“这声音极为难听,像是乌鸦在叫。 随即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听起来像钱三串的。我都能想象出来,这小子被撵的跟丧家犬一样。 难道真有黑无常?神像活了? 正想着,忽然有火光闪到近前,解铃拿着长明灯,站在横梁下方,幽幽微光中他的脸色惨白。 “快走,出庙!”解铃喊了一声。 事不宜迟,危险就在眼前!现在不光我自己,还有怀里的孩子,我一定要护他的周全。 我纵身一跃想飞起来,脚下突然发沉,飞行的感觉没了,我直不楞登摔在地上,差点没把尾巴骨摔断。 小杰重重砸在我的身上,幸好有我垫着,他没有受伤。 怎么飞不起来了?我非常纳闷。解铃来到身边,拽我起来:“黑无常封印了这里所有的梦境技能,飞不起来也遁不出去,只能逃出庙门。” 我抱着孩子往外跑,解铃在前面端着长明灯。不是不管钱三串,我要先保证孩子的安全,回头再去救他。 到了庙口,两座铁门牢牢封住,出不去了。整个色调是灰蒙蒙的。 铁门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石钟。 石钟看起来能有好几吨沉,大若拱门,封在庙门口。就算能开门,有这面钟我们也出不去。 石钟上有时针、分针,时间还在流动,表针一分一秒的往前走。 黑暗中响起黑无常阴森的笑:“道场时间的流逝和外面不一样,这里流逝的速度是外面世界的十倍。你们在这里一分钟,外面就十分钟,在这里一天,外面就十天。嘿嘿嘿嘿~~” 我飞身上去踹,解铃惊呼“不可!” 我一脚踢在石钟上,就看到分针“嘎达嘎达”往前快进了十分钟。 黑无常的笑声响彻整个黑暗大殿。 解铃道:“我试过了,这面钟不管用什么方式去碰,都会加快时间流逝。” 黑无常笑着说:“敢闯我的道场法地,要在这里关上你们一年。” 那么,外面就是十年……我不敢想,如果十年出不去,现实生活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说不定我们的肉身都被火化了。 我和钱三串倒也罢了,小杰怎么办?也要困在这个梦里吗? 我一股激劲儿上来了,“草,跟他拼了!”我把孩子塞给解铃,说了声把他照顾好。然后我一猫腰杀回大殿,主动去找黑无常搏命。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跑了十几步,迷失在大殿里,上下左右看不到任何参照物,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这时一股风声不善,我要躲已经晚了,有人紧紧抓住我的脖领子。 我立马窒息,那人大力把我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到了半空。 黑暗里一张巨大的人脸露了出来,下面还连着宽宽的肩膀,那张脸几乎和我一样高。我只看了一眼,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这张脸无比惨白,尖下巴三角形,头上戴着高高的黑帽子,双眼血红,目光阴毒,能淬出毒针来。 此人的肩膀极为宽大,最诡异的是,肩膀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个宫女。 两个宫女很小,像是小人国的,肩膀对于她们像是一条长长的桌子。她们只有上半身,下半身看不到,紧紧生在肩膀上。 两个宫女分别提着白纸糊的灯笼,里面燃烧的并不是蜡烛火苗,而是幽幽的绿光。 正因为有了这两盏灯笼的光芒,才照出这张巨脸的细节。 巨脸看着我,血红的双眼眯缝起来,像是在看一道美味的食物。 第四百二十九章 道场封印 我被巨脸提到了半空,脖领子被死死抓住。我双脚离地,左右摇晃。 带着尖黑帽子的巨脸死死盯住我,张开了血盆大嘴。 他的嘴角使劲儿往后咧,几乎到了耳朵根,看上去犹如鲨鱼嘴。艳红的嘴唇里露出上下两排尖锐细小的牙齿,密密麻麻,互相交错,看得我几乎晕厥。 这要是把我扔进去嚼了,估计骨头渣都剩不下来。 这时我看到了钱三串,他从黑暗里逃出来,一脸的惊恐。我赶忙大叫救命:“老钱,快来救我!” “我自身难保,还救你?!”他话音刚落,黑暗里陡然出现一只巨手,从后面抓住他,猛地拖了回去。 钱三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身不由己拽回黑暗里。 我在半空不知发生了什么,黑无常这个巨脸怪正抓着我,那么抓钱三串的人是谁呢? 正疑惑时,黑暗里又冒出一个黑无常,同样只露一张巨脸和肩膀,头上戴着高高的黑色帽子,脸色惨白而嘴唇血红。 这第二个黑无常一脸诡笑,手里抓住钱三串,也举到了空中。 完了,没想到黑无常还有分身,我和钱三串一人一个谁也没跑出去。 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解铃。 我情急之中吼了一声:“解铃,救命啊!” 大殿深处响起一阵苦笑,解铃的声音传来:“别叫了,我也中招了。” 第三个黑无常从黑暗里遁出,也是只有脑袋和肩膀,一只巨手抓着解铃,把他也提到半空。 三个一模一样的黑无常站位三角形,分别提着我、钱三串和解铃。我们三人在空中来回扑腾,挣脱不开。 三个黑无常同时开始说话,其他两个说的什么我不知道,我眼前的这位说着:“小朋友,你身上有妖物,我来帮你清除掉。” 巨手伸过来,这只手大若房屋,手指细长,像是五根白色的大柱子。手指顶端是深红色的长指甲,极为妖异。 黑无常巨手拇指和中指的指尖,轻轻捏在我的前心上,然后往外拽。 这一瞬间,我痛苦的差点尿失禁,身体里一样东西被强大的力量要扯到外面。 那东西就像是我的灵魂。 我惨叫着,身体如坠火炉,又像掉进了寒冰窟窿,每分每秒都在饱受煎熬。 “男子汉大丈夫,谈笑间头颅灰飞烟灭,怎么叫的像个娘们。”黑无常的巨脸“嗤嗤嗤”笑,眉毛倒立,眼神里是淬出来的阴毒之意。 这个黑无常来看,完全判断不出他是男是女,或者这样的大神已经脱离了男女的界限吧。他脸上既有女人的阴毒,也有男人相貌的棱角,一颦一笑就像是京戏里的花旦。 他的一只大手使劲儿往外拽,那东西终于从我的身体里出来了,我这么一看,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拽出来的东西,不是我的精神,也不是我的灵魂,而是黑面僧。 黑面僧和我融合后,一直藏在身体深处,除非到了生死时刻,他不会主动浮现。但在身体里藏着总是个事,没想到黑无常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把这么个妖物生生从我的身体内部拽了出来。 痛苦之余,我扫了一眼钱三串,他更惨。他被拽出来的是黑色大蛤蟆,蛤蟆精那么牛逼,可在黑无常的巨手里像是小孩玩具,化成了黑烟,正从钱三串的身上往外剥离。憾綪箼 钱三串真的是在惨叫:“不要啊,不要啊!你杀了我吧!” 再看向解铃,这一看我就怔住了,也有东西从解铃的身体里剥出来,那不是黑烟,而是一团隐约有人形的黄色烟雾。 这个人形很熟悉,我越看越是心惊,心怦怦跳。这团黄色烟雾怎么那么像黄云心呢? 我几次到庭院迷宫的公域梦都没有遇到黄云心,解铃告诉我,黄妈穿梦去了,她有她的修行。我几次在心念中感应黄云心,知道她在,但就是没回应。 奇了怪了,怎么现在在解铃身上? 我越来越痛苦,来不及多想,黑面僧的黑烟已经被拽出大半。 黑无常露出贪婪之色,一个劲儿念叨着:“好吃,好吃,我要吃。梦中的怪物我最喜欢吃了。我要统统吃掉。” 解铃默不作声,而钱三串惨叫,嘴里不断咒骂,什么难听骂什么。黑无常那样的大神,怎么可能受这样的影响,依然笑嘻嘻往外拽。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一个孩子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叔叔,叔叔。” 我大吃一惊,我们都好说,关键是小杰,不能让他受伤害。 我尽全力大喊:“小杰,快藏起来,不要露面,不要管我们!” 黑暗中隐隐一个孩子走了出来,来到三个黑无常组成的三角形中间,抬头看着我们仨,揉眼睛哭着说:“叔叔,叔叔。” “你快走啊!”我急得浑身抖动,“快走!” “叔叔,你帮我找妈妈,我也要救你。”小杰揉着眼哭着说:“妈妈说,做人要懂的感恩。” 我急得都快拉拉尿了,小杰真要在这里出现什么事,我就算能顺利脱险回去,基本上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就算交代了。 小杰肩膀抖动着,带着哭腔说:“坏人,快把叔叔放下来!” “你也要尝尝吗?”第四个黑无常从黑暗里出来,大手铺天盖地而下,用两个指尖去捏小杰的肩膀。 突然,这个黑无常眉头动了动:“呦,这孩子有点意思。” 小杰吸了两口气,大声喊:“坏人,把他们放了!” 小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孩子的脑袋竟然变成了一个动物,像是狮子,上面遍布鬃毛,嘴里还伸出两根长长的牙。 最怪异的是它的鼻子特别长,好像是大象鼻子。 钱三串突然失声大叫:“是梦枕貘!他是梦枕貘!” 小杰对着眼前的黑无常猛地一吸。 黑无常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哈哈哈~~~嘿嘿嘿~~”一张巨脸开始化成一股黑烟,竟然被小杰吸进了肚子里。 小杰还在拼命的吸,抓住我们的那三个黑无常愣了一愣,陡然失去力量,化成三股黑烟。它们混在半空中融合成了一大股,如同黑色漩涡一般,也被小杰吸进了肚子里。 我们三人重重落在地上,互相看看,心有余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杰化成的怪兽还在吸着,整个庙宇都摇摇欲坠,黑暗里横梁木头发出“嘎吱嘎吱”断裂的声音,地面在剧烈摇晃。 “别让他吸了!”钱三串大叫:“这座庙都要吸进去了。” 解铃也在喊:“刘兄,别让梦枕貘吸了,给黑师父留下道场吧!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我在摇摇晃晃的地上爬着,来到小杰面前,大声喊:“小杰住口,小杰住口!” 只听数声巨响,庙宇的天花板和横梁全部断裂,一瞬间黑暗里传来了很多奇怪的声音,有笑声有哭声也有跑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极为震撼和诡异。 我感觉到黑暗里好像有很多生物跑出了庙宇。 “坏了,坏了!”钱三串大声叫着:“惹祸了,惹祸了!道场封印破坏了,所有的梦境怪物和梦魇都逃出去了!” 第四百三十章 惹下大祸 我从身后紧紧抱住小杰,大声说:“别吸了,别吸了,叔叔得救了!” 小杰渐渐恢复平静,怪兽的脑袋慢慢退化,渐渐变回了孩子的头。 他愣愣看着我,说了一声,“叔叔。” 这时天花板“嘎巴嘎巴”连续巨响,上空发生了极严重的断裂,整个庙宇要塌方了。 钱三串“嗷”了一嗓子,“快跑啊!”他第一个冲了出去,解铃过来抱孩子,我把他的手挡回去,然后俯身把孩子抱起来。 解铃面色如常,平静地说:“快走吧,这里要塌了。” 我们三人从庙宇大殿里出来,刚到外面一声巨响,庙宇大殿的天棚整个塌了一大片,尘烟四起,几根承重柱都摇摇欲坠。 我抱着孩子,解铃和钱三串站在旁边,我们一起看着庙化成了一座废墟。这也倒罢了,只见无数道黑气从庙宇深处滚将而出。 这些黑气顺着坍塌大殿的殿角和破损废墟的空隙里,直冲进半空,在空中消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听到很多诡异的笑声,如鬼哭狼嚎一般,烟雾往四面八方而去。 我们呆呆地看着,钱三串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完了。”下一句是:“闯大祸了。梦魇和梦境怪物全部逃生,窜到人的梦里。” “赶紧走吧。”我说道:“赶紧离开这里。” 钱三串苦笑:“你以为逃得了吗?人家也不是弱智。就算我们隐姓埋名,人家掘地三尺也能挖出来。” “这不算什么,一个修梦兄弟会而已。其实最可怕的是因果。”解铃看着黑森森的天空:“我们放走这些恶魔,天道因果终是要背负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恶魔归于世,惹了红尘,众生本来水深火热,这下更完了,不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这时候,我们看到山林远处烽火点点,人声嘈杂,修梦兄弟会的人发觉了,过来察看。 钱三串还在仰天长叹,解铃一只手抓住他,一只手抓住我,就要脱梦而去。钱三串反应过来:“不能在禁区里遁走,这里充斥着很多看不见的结界,我们一动就会暴露。” 我苦笑:“惹下这么大的乱子,还怕这个吗?” “最起码我们现在没有暴露身份。跟我来。”钱三串说着。 我们几个人跟着他,溜进山林里,在黑森森的树木中摸索前行。外面人声鼎沸,顺着草丛偷偷向外观瞧,禁区开了,涌进来很多修梦兄弟会的人。 他们有的穿长袍,有的穿短褂,无一例外胸口处都画着兄弟会的标志,“父亲”的“父”字,去掉左边那一撇。 有的人飞在空中,加上步行的,众人急匆匆往山林深处那座庙宇去。 我抬头看着飞在天空的人,看到了红袄女,还有小妖鹿,她们脸色阴沉,目光坚定,看着远处的黑烟,脚下生速。 我蹲在草丛里向上远望小妖鹿,只能看个背影,正唏嘘时,小妖鹿忽然觉察了什么,回头看过来。 这一瞬间,我吓得快尿裤子里,赶紧趴进草丛,心跳激烈。 过了一会儿抬头再看,她已经不见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总而言之,非常害怕。 我们避开人群,从树林里出来,钻出了禁区。解铃抓住我和钱三串,我们脱梦而去,从这个梦里逃走了。 眼前一花,我们到了庭院迷宫,到这里就像到家一样。大家互相看看,危机之后逃出生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诸位还有雅兴,就到庭院小饮一杯茶。”解铃做了个请的姿势。 钱三串摆摆手,叹口气说:“我心乱的厉害,先回去了。”他冲我做了个眼色,手上做了个姿势,不明白什么意思。 随即,他的身影在这个梦中消失。 “你也要回去?”解铃看我:“也好,早点把孩子送回去。刘兄,这孩子竟然是梦枕貘的化身,已露出真容,以后恐怕会惹来很多麻烦。而且他本身也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他和你有缘,以后要好好保护他,教化他。” 小杰紧紧抱着我的脖子,眼泪闪动着亲近的眼色,甚至比看着他亲爹都亲,我摸摸小杰的脑袋,郑重地说:“我会保护他的。” “那我就不留你了。”他正要进院子,我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他回头,眼神里是问询之色。 “解铃,你实话告诉我,黄云心,也就是你黄妈哪去了?” 解铃沉默了一下,一字一顿道:“她被我炼化了。” 我如五雷轰顶,像是钢刀插在胸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我磕磕巴巴,艰难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解铃平静地看着我:“现在用不着和你撒谎了。” 我一揪住他的前心,使劲儿往后推,大门撞开,把他扔进院子里。小杰见到这一幕特别害怕,憋着小嘴几乎吓哭。 我暴怒,大声狂吼:“黄云心是你妈!你一口一个黄妈叫着,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妈妈吗?解铃啊解铃,你怎么变成这样?你还是解铃吗?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我满脑子都是黄云心的音容笑貌。她离开原来的仙堂,背负反叛的骂名,一直跟着我。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经历了多少是是非非,后来我把这个公域梦交给她,也把解铃交给了她,让她有个稳定的生活和修行环境。 但是解铃,黄云心亲自抚养起来的孩子,告诉我,他把自己妈妈给炼化了。 我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脑子嗡嗡响,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是真的。 我在心念里叫着黄云心,有一些弱弱的感应,但没有具体的回应。 我抹了把脸:“不对,你撒谎。我和云心可以在心念中感应,她没有死。” 解铃从地上爬起来,平静地说:“我从来没说过她死了,她只是被炼化了,还有灵意在。” 我心中燃起希望,艰难扶着门框站起来:“怎么炼化的,她在哪?” 解铃叹了口气:“她和我在一起,炼化在我的身体里。你别慌,听我说了由来,你就明白了。” “你说!” “被炼化,”解铃沉默一下:“是黄妈自己愿意的。她愿意为我献身。” 第四百三十一章 干爹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逼问解铃。 解铃道:“事情很简单,我一直没有开蒙,便是孩子的模样,卡在七八岁的关口。黄妈非常着急,想了很多办法,带我穿梦,去经历各种各样的梦境。后来又用她是精灵这个特点,用特殊的手段帮我开灵智。后来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灵意可以过渡到我的身上,牺牲自己的灵性,可以打开我的灵智,所以她就做了……” 他补充了一句:“过程就是这么简单。” 我没有说话。 解铃说:“黄妈牺牲了自己,为我开启灵智。但是她并没有完全消亡,还有一分灵智在我的身上。这也是我千方百计想在梦里搜集梦魇和灵体的原因,我想让她再复活回来。” 我有些动容,“你说的是真的?” 解铃叹口气:“具体怎么让她复活,我还没找到方法,完全没思路,只能尽可能地搜集和研究。但我想,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只要坚持去做,肯定就有成功的那一天。” “原来是这样。”我叹了口气,看着天空。 我不想再继续追究解铃的话是真是假,本质来说我是个很脆弱的人,哪怕他在撒谎蒙骗,也不想刨根问底下去,怕自己再崩溃。 是真假不了,是假真不了,他如果撒谎,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我抱着孩子遁梦而出,只留下解铃一个人孤零零在院子里。 睁开眼睛,天光大亮,我轻轻一动,浑身酸痛。 我从行军床上坐起来,病房窗外是晴朗天空,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 屋里只有我和病床上的小杰,他还在沉睡,手背打着点滴。 门开了,韩先生和段巧拿着早餐走了进来,看到我醒了,他们都是一怔。韩先生把保温饭盒放在一边,几乎一步跨过来,抓住我的手:“你醒了?” 我点点头。 韩先生看看我,又看看小杰,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他坐在床边,轻轻拉起小杰的手,“刘儿啊,我儿子怎么没醒?” 段巧在后面对我做了个口型,说的是,“解决了吗?” 我笑着说:“都解决了,小杰的心理问题解决了,梦的问题也解决了。现在没醒,可能药劲儿没过吧。” 韩先生什么都没有说,紧紧盯着自己孩子,可能有些不敢相信我的话。这时小杰睁开了眼,红着小脸蛋轻轻说了两个字,“爸爸。” 一句话让韩先生的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扶小杰起来,摩挲着头发,“怎么样儿子?” “爸爸,我饿了。”小杰说。 “唉,唉,这就来。”韩先生浑身哆嗦,整个人被巨大的惊喜包裹,两条腿都是软的。 段巧抿着嘴笑,把保温饭盒拿过来,打开后,里面是满满的小米粥,上面隔笼放着几个肉包子,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 小杰真是饿了,伸手就抓,段巧赶忙道:“在医院里折腾一宿,先洗洗手,都是病菌。” 韩先生说了几个“对,对,对。”左右动着,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想带儿子洗手,还扎着吊针,一时忙乱,又幸福又焦急。 我动了一下,浑身酸痛,艰难扶着床起来。段巧过来,紧紧搂住我的胳膊,关心说:“你怎么样了?” 我苦笑一声,回想一晚上做的梦。梦的神性已退,只剩一些干巴巴的片段,不过依旧惊心动魄。 “结果还是好的。” 我对韩先生说,小杰的吊针不用再打了,已经完全康复,没有发烧,打这些药没用,还伤孩子的身体。 韩先生有些犹豫,说这是大夫让打的。段巧跑出去叫来护士,好说歹说让护士把吊针拔了,然后办理出院手续。 大人们在忙前忙后,小杰还饿着肚子坐在床上,忽然说:“我妈妈呢?” 韩先生有些尴尬,告诉他,妈妈在家里。 “我要找妈妈。”小杰轻轻说。 韩先生脸上出现一片阴云,说到老婆,他便一脸嫌弃。 伺候着小杰吃完饭,我们三人从医院出来,叫了个车回到韩先生的家里。听说小杰出院了,老太太就差红毯铺地,捧着鲜花出来,看见大孙子那叫一个乐,抱着又亲又摸,稀罕的不得了。 韩夫人低着头站在远处,想过来又不敢。 我知道他们家的家事,韩夫人确实有错在先,但作为小杰的生母,又不是太原则的错误,用不着把人往死路里逼。 小杰左看右看,看到角落里的韩夫人,伸出手脆脆喊了一声:“妈妈。” 韩夫人没确定他是在叫自己,有些彷徨,小杰伸出两只小手,大声喊:“妈妈!” 这一声“妈妈”叫得韩夫人热泪纵横,满脸都是眼泪,走过来伸出手要抱儿子。 老太太一瞪眼,让她退后。 我过去拍拍老太太的肩膀,笑着说:“老人家累了,换个人抱。”不等她做出反应,我把小杰抱过来,然后递给韩夫人。 韩夫人看着我,眼神里深深的感激,她接过儿子,哭着说: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老太太闷哼一声,说了句:“鳄鱼的眼泪。” 一切尘埃落地,皆大欢喜。段巧陪着小杰在卧室玩耍,我和他们家人在客厅落座。 韩先生恢复了霸气,给我递了根烟,自己叼起了尘封数日的烟斗,大大咧咧说:“刘啊,咱哥俩给钱就外道了,也俗了。我想了一圈给你什么礼物,都有点拿不出手。”憾凊箼 我一笑:“韩大哥,我们通过冯主编相识,彼此都是朋友。再说了,我也喜欢小杰这孩子,钱不钱的没意思。” “不是这话,一码归一码。”韩先生道:“那是我儿子,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什么都不感谢,那我儿子也显得太不值钱了。这样吧……” 他想了想说:“明年出版社有一套丛书,你进编委会做个编辑兼作者,按要求写点稿就行。这套丛书预计百万册发行起步,百分之五的税点。版税都是小意思,关键是名声打响了,可以进入主流圈。不要小看主流文学,认为不如通俗小说卖座,其实那些正统杂志每个月的销量都不低,稿费极为丰厚。以后你名打响了,可以进作协拿个身份。“ 我笑了:“那敢情好。” 韩先生颇为得意洋洋,觉得这一手正打在我的七寸上,此份大礼送得相当有水平。 我玩着手里的烟,说道:“我还有两件事想说,希望韩大哥能答应。” “说!”韩先生大大方方说:“只要别超出我的能力,别说两件事,二十件也办了。” “第一件事,”我看了一眼韩夫人:“本是你们韩家的家事,我不想说的,但为了小杰的未来还是要说。贵夫人,也就是嫂子,不管以前怎么样,希望你能看在小杰的面子上,对她好一些,尊重她一些。家和万事兴,当着孩子的面不尊重他的母亲,孩子的人格也会出现缺陷。” 老太太哼了一声,说自己“头疼”,回屋去了。 韩夫人听到我为她发声,一时委屈的不能自已,低低啜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韩先生抽着烟斗半天没说话,然后问:“第二件呢?” “我要收小杰为干儿子,我做他的干爹。”我一字一顿说。 第四百三十二章 拜师仪式 韩先生听说我要收小杰当干儿子,一阵干咳,差点没上来气。韩夫人赶紧上前捶打后背,韩先生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默许了。 不管怎么样,两口子在这一刻算是站在了一起,慢慢来嘛。 韩先生难以置信:“你要收我儿子做干儿子?” 我玩着烟,点点头。 韩先生上下打量我,目光有疑虑之色,“这件事太大了,能说说原因吗?” 我说道:“小杰这孩子来历不凡,他在梦境领域里,有自己的身份。具体是什么,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而且泄露出去,会惹来很大的麻烦。” 韩先生哈哈哈狂笑:“不说别的,京城一亩三分地,还没听说过谁能给我制造麻烦。”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儿子这是好了,当初孩子自闭的时候,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跟三孙子似的。 当然了,他在我面前那就是爹一样的存在,或许人家真有这个能量呢。 “韩大哥,人家真要来找麻烦,都是梦里来梦里去,来无影去无形,不能拿现实生活中的经验来套梦境。”我委婉地说。 他点点头:“这倒也是。” “不告诉你小杰的来历,自有我的道理,”我说道:“梦境自成一派江湖。不说出来轻若鸿毛,说出来就重似泰山了。目前知道小杰身份的只有两三个人,都是我的过命兄弟,他们会保守这个秘密。关键是小杰,随着他的成长和开悟,会在梦境中遭遇各种各样的危险、诱惑和陷阱,他需要一个专业的导师来斧正道路。” 我把烟头掐灭:“我可以不必出现在他的现实生活中,我会在梦境中教导他。但是这件事名要正言要顺,我必须要个名分。” 韩先生犹豫一下:“刘啊,你做干爹确实有些不妥,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了。不说别的,你是写东西的作家,我是出版业的,咱俩有这么一层关系,没有裙带也有裙带了,对你未来的职业生涯发展不利,让人扒出来好说不好听。这样行不行,干爹、义父什么的就免了,那都是封建糟粕,你认我儿子做徒弟行不行,你做他师父。” 其实我一开始打算就是这样,但直接说做师父怕韩先生拒绝,所以漫天要价,这样才能就地还钱。 我一口应承:“既然如此,就‘师父’吧。但有一点必须要做,我要求有一个正规的拜师仪式,要有见证人,小杰必须奉茶带三跪九叩。” “没问题,多大点事。”韩先生眼珠一转,给冯主编打电话说了此事,明天晚上在家摆家宴,让我正式收小杰为徒。 大局已定,我们主宾尽欢,韩先生说今天不早了,让我早点休息,明天晚上拜师宴加庆功宴一起来。他们一家子好好准备。 我叫上段巧,准备告辞,韩先生道:“巧儿,咱们是亲戚,三大爷就不和你客气了。你这两天跟着忙前忙后,三大爷都看在眼里。咱们日久天长,三大爷不会忘了你。” 段巧一脸幸福,紧紧挎着我的胳膊,甜甜地说:“三大爷,你对我们家海洋好一些,我就满足了。” 韩先生大笑:“你们两个啥时候办事说一声,什么都不用操心,我全包了!” 我们说说笑笑告辞出来,打车回段巧家。 段巧问我,你们在外面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我把收小杰为徒的事说了一遍。 段巧颇为惊讶,而后大笑:“你怎么想的,居然开始还想收小杰当干儿子?刘海洋真是小看你了,你可真有心机。” 我没说话,说我有心机也行,这买卖一点不亏,且不说韩先生的实力,搭上他是受益无穷。最关键的是,小杰在梦里的真身是梦枕貘,好家伙的,梦境第一大神兽!吞个黑无常跟玩一样,日后真要成了气候,吞世间可吞之梦,清醒梦领域就相当于无敌了。 我鼻子眼喷出一股气来,有点人莫予毒的心情,挽了挽袖子,雄心万丈。韩先生,治好你的孩子,别以为给一个丛书的出版机会就把我打发了,我连你儿子一起收了! 他姥姥的。 日后小杰长大,那是个二代,继承了家产,肯定不能忘了我这个老恩师。他是万历,我就是张居正,哇哈哈哈~~ 我干笑三声。段巧看着我,眼神里都冒蜂蜜。 在她家住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应邀来到韩先生家,刚进去就看到八仙桌摆好,除了四荤四素的饭菜外,还摆着一排七个茶碗。 冯主编做拜师仪式的主持人,参考了相声里的拜师流程,奉茶磕头一个都不少。 我坐在正位,小杰非常乖巧,毕恭毕敬下跪,然后奉茶。 我浅浅一饮,就那么个意思,连干了七杯。他磕了几个头,这才算完事。 生活要讲究仪式感,必须有这么个仪式,如果只是口头承诺,谁也不拿当回事。可有了这么半真半假的流程,我和韩先生一家亲近了许多。憾凊箼 老太太也不讽刺我了,管我叫“小刘师父”。老太太也是见过世面的,能这么叫,我的身份就算是定下来了。 拜师之后没急着入席,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小杰现在太小,不适宜修习清醒梦,我会想办法把他的能力封掉,等十八岁成人后再解开。到时候会万无一失。” 韩先生点点头,说这话在理,小杰的主要任务就是健康成长,好好学习。那些旁门左道,等长大了看兴趣再说。 我们聊到了深夜,越谈越热乎,韩先生一家把我当成了一家人。老太太跟我说,今年过年来这儿过,大家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段巧在一边鼓掌,说这主意好,到时候她们一家三口也来。 韩先生大手一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年三十晚上在京城大酒店订个包间,所有人都来,一起过大年。 等吃完饭回到段巧的住处,我算了算时间,出来的日子不算短了,该回去了。 我正合计事呢,门敲响了。开门之后,段巧穿着一身粉红睡衣站在门口,歪着头看我。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我过去一把把她熊抱起来,段巧面红如火,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娇滴滴地说:“你要这时候还没想法,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男人。” “你想好了就好。”我抱着她进了卧室,一撇脚把门带上。 段巧噗嗤一下笑了:“这有啥的,大不了就是睡一觉嘛。” 这话说的我怎么这么不爱听呢。 第四百三十三章 漫山遍野的鲜花 和段巧的关系,开始我是纠结的,现在进了一步之后,反而坦然多了。早上一睁眼,段巧就在厨房忙活,做完了早餐。 我打着哈欠开玩笑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段巧脸色则没有以前的热烈,有些严肃地说:“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什么妻不妻的,不要说那种话。” 一句话把我弄的烧鸡大窝脖,好没意思。 我闷头闷脑吃着早饭,段巧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咋了,不高兴了?” 我看着她,不知道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弄得人家的心好乱好乱。 我决定和她好好谈谈,正要放下筷子说什么,段巧白了我一眼:“你不要这么严肃,咱们顺其自然吧。” 她的态度忽冷忽热。她既然这样,我点燃一根烟坦然地说:“今天我想买票回去了。” 她说道:“怎么了,不想再玩两天了?咱俩关系刚有点进展耶。” “你这个‘玩’怎么理解,是玩地方,还是玩人。”我问。 段巧瞬间红了脸,在桌下伸出小脚丫踢了我的腿,“讨厌你。” 她白色的小脚没有穿袜子,搭放在我椅子旁边,晃来晃去的。 我喉头干渴,一股热流横冲直撞,做了两个深呼吸,正想有所动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段巧莫非境界很高,在欲擒故纵?忽冷忽热,态度忽远忽近,目的就是为了拿捏我。 我心中冷笑一声,想谈就正儿八经真诚地谈,耍这些技巧有什么意思。顿时有些意兴阑珊,玩着烟说:“真的回去了,等我下次过来吧。马上年底了,很多事都要办。” “哦。”段巧没有挽留,脚缩了回来,闷头喝着白粥。 我们的关系在昨晚发生了改变,很多东西都要重新磨合,需要新的相处模式。 我做出决定,先离开几天,彼此都好好想想,再来的时候,有个推心置腹的交谈。 我拿出手机看看票,今天好的班次没有了,最近出行的人很多。边角旮旯的票又不想定,别弄得像我仓皇出逃似的。我可不是一个占了便宜脚下抹油的男人。 只好在这里再住一天,我和段巧说完,她很高兴,看着我的眼里有光。 我对我们的关系又有了信心。 晚上,我们两个并排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黑森森的天空。屋里灯都关着,我们沉迷在深深的黑夜里。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对于我们的关系,是怎么想的。 她翻了个身,眼睛一眨一眨地看我,“顺其自然好吗?先磨合一段时间,看看是不是彼此的需要,然后再决定,好不好嘛?” “行是行,”我说道:“但我要约法三章。” 段巧噗嗤一下笑了,“你说。” “就算磨合,我们之间彼此也要有承诺。你可以拿我做备胎,可以尝试和别的人接触,但要保持底线,不要跨雷池。可以吗?” “可以。”段巧用手撑着下巴:“你也一样。不能去钓马子。” “你不能去钓凯子。” 我们相视一笑。 她在我眼前,黑暗里能看到女孩的眸子闪亮,嘴里是如兰香气,贴身的粉红色睡衣,更显身材之曼妙。 我完全沉醉在这个如紫罗兰一般姑娘的情怀里。 我进入了梦乡,正呼呼大睡的时候,梦里破空出现一个人,正是钱三串。他来到我面前拍了拍手,我瞬间梦中知梦,开启了清醒梦模式。 “老刘,跟你说点事。”他很严肃。 “有什么事不能白天电话说,非得入梦。”我嗔道。 钱三串抱着肩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别这么说话行吗,冷。”他忽然眼珠一转:“你丫是不是谈恋爱了?” “别胡说。”我惊出一身冷汗,这小子直觉太强。 钱三串狐疑地说:“感觉你的口吻不对啊,骚得厉害。行啊,你老大不小,有个女人很正常,走,去我的梦里,我们说正事。” 我一拍脑袋:“对了,我也有个事找你。” 我们破开虚空,穿梦而行,进到了花粉梦。此地让钱三串培育的更加绚烂,漫山遍野曼陀罗花盛开,天空艳阳高照,却不热,光线反射在花瓣上,映出五彩缤纷的颜色。 这场场景让我瞬间就产生了“倦意”,视觉疲劳到精神疲劳,花团锦簇,重重叠叠,色彩艳丽到窒息,看着就感觉全身的疲倦。 我有点犯恶心:“你干嘛弄的颜色这么深。” “你懂啥,这是一种保护色。”钱三串背着手在空中飞行:“修梦兄弟会上次在我这里抓走梦蝙蝠,我总结了教训,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人说来就来,逛菜市场似的,这本身就是极大的隐患。” 我们降落在山洞前,这里的花没那么盛开,多少舒服了一些。 他继续道:“我在梦的入口,也就是山坡那里,种了很多改良后的曼陀罗花。如果真有敌人来,这些花会一起喷出花粉,遮天蔽日!不说别的,光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花粉和花瓣颜色,就能让大部分高手失去战斗力,没等到山洞,就让他们趴下!” “高。” 我们两人降下云头,漫步走进山洞,地上细细碎碎作响,都是那些黑色昆虫,在运送花粉。 钱三串道:“上次听你说,你现在在京城?” “是。事情基本办妥了,我打算明天回家。” “先别回去。”钱三串说:“过两天我会到京城参加一个年度的小说盛典,和佳佳一起同行,到时候咱们仨聚聚。我打算高调宣布结婚。” “恭喜恭喜。”我抱拳,忽然觉得不对味:“什么小说的年度盛典,怎么没人通知我?” 钱三串抱着肚子笑:“老刘,就算你出版过实体小说,也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吧。怎么,但凡是个庆功会都要叫上你?” 我心里酸溜溜的,“他妈的,你都叫了,我凭什么不能出席。这个盛典肯定不入流。” “大爷的,你就嫉妒吧。” 我们两个打着嘴仗,钱三串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事找我吗,赶紧说正事。” “梦枕貘你还记得吧?” “记得,那孩子的梦中化身,咋了?”钱三串问。 “孩子年龄太小,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梦枕貘的身份,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已经收这个孩子为徒,举行了拜师仪式,我有责任保护他。” 钱三串上下看着我,嗤了一声:“老刘,你高啊,吃独食就说吃独食,还往自己脸上贴金,拜什么师。” “你放屁。”我大骂:“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有什么办法可以帮这个孩子隐瞒身份,至少在成年前封印他的能力。” 钱三串看着我冷笑:“老刘,我发现了,咱们这些人里最狡猾的就是你!你来求助的用意我都知道,怕我染指,对吧?特意过来封我手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小生 求婚本来是很惊喜的事,钱三串当着佳佳的面说出来,看来他们提前通过气了。钱三串打算在年度盛典上当众求婚,就是高调宣布自己的婚事,给佳佳一个承诺。 我们约好年度盛典之后,京城再聚,到时一起去逛逛后海。段巧笑嘻嘻说,她认识很多朋友,可以带我们去探索这座城市里的小众秘境。 有了约定,我便改变了原先的计划,继续住在段巧家。 第二天晚上我做好了饭,段巧燃了几根蜡烛,倒了两杯红酒,搞起了烛光晚餐。 喝了小酒,姑娘的小脸蛋红扑扑,眼睛布灵布灵的看着我,美人在侧,谁还有心思吃饭。我当下踢开椅子,把她抱起来。 段巧娇喘了一声,口吐芬兰,笑颜如花。 我心跳加速,他奶奶的,哪个老干部能经得起这样的考验,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喉头动了动,抱着她往卧室去,她忽然轻轻说了一声,“厅里。” 此时我的智商情商双在线,马上明白什么意思,把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忽然她又指了指饭桌。 我做了个深呼吸,这小娘们挺会玩。正要抱着她过去,手机突然响了,我愣了一愣,随即痛骂,谁啊这是,这么不长眼力见。 一看手机来电的号码,原来是韩先生。我赶忙放下段巧,她看着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接通电话后,韩先生直接开门见山:“刘儿,现在在哪?” 我看了一眼段巧,段巧笑得不行,做了个比较暧昧的手势。我清清嗓子,略带沙哑地说:“在段巧这儿。” “你现在没什么事吧?立刻、马上到我这儿!一会儿有贵客前来,我把你引荐了过去,不要晚了!” 没等我说什么,那头电话挂断了。 我对着段巧一摊手:“没办法,你三大爷钦点了我,必须到位。等回来咱们继续。” “切,回来我就睡了。”段巧翻了个白眼:“过期不候。” “你能睡得着吗?”我一边穿外衣一边说。 “哼,”段巧并着膝盖,小腿外翻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大大的睡枕:“想翻牌子?趁早!嬛嬛我不伺候了。” 我笑着出了门,大晚上天寒地冻,走出楼道冻得直嘚瑟。从暖被窝到冰天雪地,一时情绪上接受不了,换了其他人,打死我都不带出门的。但韩先生不一样,他一句话我就算在海南岛也得打飞的回来。 晚上打车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他那里,进门之后,韩先生在客厅里正在招待一个老女人。 这女人能有个五六十岁吧,雍容华贵,一件黑色貂皮大衣放在沙发旁边。头上梳着一条大辫子,虽老态难掩,但眼神流盼中还有一些小女儿态。 这样的女人一看就是阔太太,家教很好,从小在豪门长大,未受世俗污染。 “这位是安太。”韩先生介绍。 安太站起来,很有礼貌冲我点点头,把手伸过来。韩先生又介绍我,说这是刘海洋,叫他小刘就行。 我们两人握了握手,安太保养的太好了,手那叫一个细嫩,跟小姑娘似的。 大家分宾主落座,韩先生正要说事,小杰从屋里跑出来,见到我特别亲,跑过来一把抱住我。 “师父。”他脆脆地喊着。 我把他抱起来转圈。他趴在耳边,悄悄对我说:“师父,我最近都没做噩梦。我知道梦蝙蝠在哪,它很安全,我听你的,没有去找它。” 我拍拍他的后背:“放心吧,等你长大了,师父亲自带你去找它,你们俩就可以在一起了。你现在太小,就算找回来也没法保护它啊。” “嗯!”小杰重重点点头。 韩先生看见儿子就眉开眼笑,却故意绷起脸:“小杰,没看爸爸和你师父正在谈正事吗,回屋去。” 韩夫人笑着过来,把儿子接过去,冲我轻轻点头,满是感激之色,抱着孩子回屋了。 客厅只有我们三人,韩先生笑:“安太,看到了吧,我儿子的情况你也有所耳闻。自闭一年,在小刘手里那是手到病除,不佩服不行。现在我儿子认刘儿做了师父,我们两家更近一层。” 安太很仔细地看着我,说话带着粤语腔,“刘先生,你是清醒梦高手?” 我赶忙道:“不敢当,高手谈不上,有所涉猎。” “刘儿啊,你别谦虚了,”韩先生叼着烟斗大大咧咧说:“安太也是自家人,大家用不着客套。” 安太点点头:“我在港地和海外曾经找过清醒梦的高手,都不满意,内地藏龙卧虎,我更相信这里有高人。我和老韩认识很多年,他介绍的人,我放心。” 我点燃一根烟,“安太,既然是一家人,就别绕弯子。有什么事请直说。” 安太看了一眼韩先生,犹豫了一下。 韩先生道:“刘儿啊,下面我们要说的话,你就算办不了,也要烂在肚子里,不能对外界透漏一个字。” 我眯缝着眼,道:“什么意思?” “这件事要是透出风去,那可是天塌地陷级别的大新闻。说实话,清醒梦高手或许有很多,之所以委托你,就因为我特别信任你,咱们是一家人!” 他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说的如此凝重,我赶紧保证:“你们放心,什么事到我这儿就算到一站了。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一个,嘴严。” 安太一拍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看到刘先生第一眼,就觉得我们有缘,我直说了。” 她取过旁边的小包,拿出一张照片递过来。 我狐疑地拿到手里看了看,这一看就愣了。 照片上是个特别有名的流量小生,一个音乐大才子,他前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当时正在筹备音乐会,结果出了舞台事故,整个人从高台坠落。音乐会自然没开成,据说伤势很重,需要静养。 这件事影响很大,很长时间都在头条热榜,当时成千上万的粉丝发起了祝福。就连我对娱乐不感兴趣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难怪韩先生郑重交待不能把这事说出去,绝对是炸弹级别的。我抽着烟没说话,不知安太是何用意。 摔坏了身体,需要静养,找我干嘛呢? 见我不说话,安太看了一眼韩先生,韩先生道:“刘儿啊,你别有顾虑,先听听安太的诉求。事关重大,咱们慢慢聊,用不着这么早下决定。” 我点点头。我相信韩先生不会害我的。 安太看着照片,声音有些颤抖,慢慢说道:“这是我儿子。” 我惊得下巴快掉了:“你是他妈妈?” 新闻里也报了,该小生出身豪门大族,父亲是什么什么董事。舞台事故后,他妈妈找了很多世界名医救治,但都没有下文。 我迟疑一下说:“他的事我听说过了,非常遗憾,那么我能为你的儿子做点什么呢?” 第四百三十六章 秘会 安太凄苦地笑了笑:“刘先生,我跟你交个实底吧,欧洲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看过伤势,说脊椎遭遇了不可逆的损伤,以后的人生恐怕……” 她眼圈红了,深吸口气:“……恐怕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我有些惊讶,这么严重?那些粉丝如果知道自己的偶像落到这般下场,岂不是要伤心死了。んttps:// 安太拿出手机,打开一段音频,里面播放了该小生的录音:“妈妈,我很好,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你不要伤心难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这段音频安太估计不知听了多少遍,可听到儿子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妈妈,我从开始的不敢相信,怨天尤人,到现在的接受现实。事已至此,我们就要认清现实。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麻烦你找一个能做清醒梦的人,他一定要值得托付,人品过关。我有重大的事情托付。拜托!” 放完录音,安太说:“大概三个月前他在病床上给我发的语音,我当时正在外地寻找名医。既然他说了我就要办到,不管要求是什么!接下来的时间,我在海内外找了很多自称会做清醒梦的人,可不是江湖骗子就是人品不行,连我这关都过不去。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我没有急着发表意见,想了想问:“他找做清醒梦的人想做什么呢?” “不知道。”安太摇摇头:“我去看他的时候有问过,他说要和清醒梦的高手面谈,剩下的不肯吐露一个字。刘先生,此事一定、一定要保密。” “你的意思是,我要评估这件事可做不可做,只能去病房和他先聊聊?”我问。 安太重重点点头。 说实话,如果换成旁人,我肯定一口拒绝。但这是流量小生、音乐才子啊,粉丝无数,影响力巨大,就算现在瘫炕上,那也是天皇级别。 去一遭也不是不行,我有了这份经历,多少年后吹牛逼,都能把人震一跟头。 这种机会,多少人排队求都求不来。 当然了,这件事要保密,不能说出来,却没规定我不能用春秋笔法写进小说吧。 我越想越觉得这买卖能干,隐隐竟然有了大期待,怕安太反悔。 我看看韩先生。韩先生又看看安太,安太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说:“当然了,刘先生如果可以应承下这件事,不管后面如何,我都会给一笔辛苦费。” “这个好说。”我掂量来掂量去,觉得此事可为,求之不得!哪怕真的藏着陷阱什么的,我也认了。 “什么时候去?”我问。 安太道:“今天算是初试,我见见你心里有个数,那边还要和儿子沟通。最终他来决定见不见你。” 说着,她拿出手机对着我。我一皱眉,这是干什么。 “刘先生不要误会,我要为你录一段视频,发给我儿子看。这段视频他看过后,便会删除销毁,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安太真诚地看着我。 我看看韩先生,韩先生抽着烟斗说:“你别看我,自己拿主意。我的任务完成了,一手托两家,给你们牵线搭桥,剩下的你们自己聊。我只是做个公正。有一点小刘你放心,这件事情之内,你们怎么操作我不过问;如果这件事之外,任何人触犯了对方的利益,我都会出手的。” 我左思右想,点点头同意了安太这个要求。 我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安太手机的摄像头对着我。我有些尴尬,不知说点什么。 “你就聊聊关于清醒梦的一些见解。”安太说。 我深吸口气,对着手机说:“你好,我姓刘,研究清醒梦一年有余,涉猎不深,略有小得,不知哪里可以帮助你。”我继续道:“梦境很复杂,形成的原因众说纷纭,就我看来,它自成一方世界。都说梦境是法外之地,其实也不全是,它映射了你的记忆和认知,它所形成的世界即是你造出来的,也是困住你的牢笼。” 说到这里我做了个手势,示意口误,怕“牢笼”二字让安太误会。 安太善解人意,恬然一笑,后面轻轻说:“没事。” 我突然意兴阑珊,不知说什么好,最后道:“梦境,我更想定义为妄境,妄念之境,其实这红尘世界又何尝不是一个妄念之境呢?我们求这个求那个,欲望膨胀,妄念丛生,却又苦求不得。只好逃避现实,借助梦境来完成自己的梦想。” 我停下话头,沉默不语。 韩先生叼着烟斗听得入神,“怎么不说了?” “说不出来了。”我呵呵笑:“就录到这儿吧。” 安太把手机收回来,双手合十冲我道谢,然后起身告辞,没用我们送,一个人走了。 我和韩先生又聊了一会儿,韩先生说,刚才录像时我说的那些话,他最近也在思考,等想出结果,可以再深入地聊一聊。 我从他家出来,回到段巧的住所。已经很晚了,段巧还没睡,在沙发上追剧,见我回来了,过来抱住:“我三大爷找你干嘛去了?” 我看着她一身粉红色的睡衣,露出一丝诡笑:“佛曰,不可说。” “切。”她白了我一眼:“佛还曰,色即是空呢,也没见你空。” 我哈哈大笑,把她抱起来:“要知色后才能知空。没有色哪来的空。”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有所感悟,破除妄境的方法或许就是,要先入妄才能破妄吧。 过了两天,我几乎把这个小插曲忘了,没事的时候在网上看着一段视频。镜头摇晃,播放着钱三串在年度大会现场,单膝跪地给佳佳献上戒指和鲜花。 下面很多人在吹口哨,欢呼,现场非常热闹。 这段视频只是内部录像,并没有在网上掀起什么浪花。当然了,钱三串如此作秀也不是为了博流量,只是完成承诺,给佳佳一个郑重的仪式感。 我算算时间,明天可以约一下他们两口子。京城玩两天,我们也该撤了,我也得回家办正事。 手头好几个约稿,都急着要,还要抽空找解铃聊聊如何封印小杰,这也是大事。 温柔乡固然好,却也是英雄冢啊。不能留恋啊。 我正感慨着,突然电话响了,正是韩先生打来的,我赶忙接听。 韩先生道:“刘儿,你听好了,安太的儿子决定见你了,明天已经安排好,你们会面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第四百三十七章 超强记忆者 我坐在车里,车窗是茶色的,看不到外面,当然外面也看不到里面。 如此戒备森严,怕走漏消息。整件事其实不大,但让他们整的无比神秘。坐在车里我开始紧张了,心跳超快。 韩先生陪着我,低声说到了那里,他不能进去,只能我自己去,不过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没有过问他们是怎么办到的,我的任务就是见到流量小生,和他聊十分钟。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了下来,我想拉车门下车,手竟然是抖的,生理上控制不住。 韩先生拍拍我,目光坚定,让我放心。 下了车,这里是一处大院,周围高墙林立,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安太陪着我,让我不要紧张,一会儿见到她儿子有什么就聊什么,不要过于拘谨。 穿过院子进了正门,电梯一直到四楼。四楼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只有一个房间,正是流量小生闭关休养的病房。 我站在门前深吸口气,安太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流量小生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病床摇了起来,使他可以半躺起来,手里正拿着本书,很认真地看着。 他面容清秀,剃着光头,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精致帅气。 他抬头看到我,露出淡淡的笑容,指指旁边的椅子。 我本来有些紧张的,可想到这就是一个病人,有什么可怕的呢,便走过去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 “刘海洋,对吧?”他说。 我点点头:“你是谭小汤,是艺名吧。” 他笑了:“我本名叫谭雅君,经纪公司说这个名字太绕口,然后就起了个艺名叫小汤。” 我点点头:“挺好听的。”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就这么浪费吗?”小汤颇有兴趣地问。 我笑了:“是你主动找我,并不是我来找你,话题应该你来展开。” 小汤摸着下巴:“你知不知道这次机会多少人梦寐以求,你能坐在这里十分钟,已经很难得了。” 听他这么说,我极度不快,我又不是图你点什么,有你没你都有米下锅,好像我求着来似的。 我沉默一下,索性道:“既然如此,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我站起来就走。 小汤并没有说什么,重新拿起书看。我冷哼一声,我这人最不吃这套,想跟我玩欲擒故纵?老子是无欲则刚! 我头都不回来到病房门口,拉门要出去,小汤在病床上忽然道:“刘海洋,94年生人,爸爸叫刘长顺,妈妈叫沈美华。我说的对吗?” 我手搭在把手上,一下就愣了,瞬间怒火满腔,回过头看他,一字一顿:“什么意思?你在调查我?” 小汤放下书,轻声说着:“我是96年生人,你比我大两岁,我爸爸叫谭军,我妈妈叫安澜。我生在内地,进修在德国,发迹在港地。年龄不大,经历很多,正经谈过三个女朋友。想知道她们是谁吗?都是娱乐明星。” 我沉默了。 想了想,从门口走回来,重新坐好:“你到底什么意思?不要拐弯抹角。” 小汤道:“我是希望我们两人可以敞开心扉。刘海洋,大约半年前我遭遇了这场事故,无妄之灾,正是事业的顶峰,不说一下子坠落谷底也差不多吧。欧美那些名医看过之后,都说我这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一开始我真的是生不如死,不如死了算了,动过自杀的念头,后来我想明白了。” 我没有说话,听着他说。 “我年纪说大不大,不到三十岁,经历了时代的变迁、家庭的变化、事业的波峰和低谷……我想我对人生是有一定发言权的。”小汤很真诚地看着我。 我心情已经平复了,点点头:“当然了,每个人对人生都有自己的发言权。” 小汤笑了笑:“其实人类的肉体是很脆弱的,而且人际关系也是如此。”他正色起来:“人和人的关系充满了诡诈和勾心斗角,你没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里,或许感受不是那么强烈。我躺在病床上仔细思考,什么才是最纯净、最完美的社交呢?” “结论呢?”我问。 小汤道:“那就是虚拟世界。为什么说将来是元宇宙的天下,不是因为它技术有多高,能实现什么样的效果,而是它能提供虚拟生活。那里有最完美的社交,人和人彼此平等,互相尊重,没人算计你的利益,没人会强迫你996,24小时待机等着加班。你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做好自己。” 我有点沉闷,想抽烟,可想到这是病房,隐约猜出小汤想做什么了。 “你发过来的视频,我看了。”小汤说:“你说梦境是妄境,要破妄。” 我点点头:“大概这个意思吧。” “如果你说的是陈词滥调,说不定我就不会见你了。”小汤笑着说:“正因为你关于妄境的言论,我是不吐不快。” 我正襟危坐,做了个手势:“愿闻高见。” “你的大概意思是,梦境是妄境,是不好的,最好要破妄,不能沉迷梦境。是吧?”小汤问。 我点点头:“差不多。沉迷梦境容易让人逃避现实。” 我想起了小镇上的那些高中学生,卢志超他们,这些孩子学业差点荒废,天天沉迷在梦境里。 小汤问:“初音未来你知道吗?” “知道。岛国的虚拟偶像。”我点点头。 小汤道:“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点。初音未来一开始多火啊。我们为什么喜欢她?不是设计的漂亮,也不是声音甜美,而是虚拟偶像的完美性,没有艺人那些烂事,一堆叨逼叨的狗屁事。” 听到这儿我笑了,小汤还会些东北磕。 “可是后来为什么初音未来就淘汰了呢?”他看着我说:“因为大家发现初音未来也不是干净的,它的背后有经纪公司操控,有资本在里面运作。” “那你要这么说,这个世界没有干净的净土,资本的魔爪几乎覆盖每一个领域。”我说。 小汤笑了:“后来什么火了?手办,diy手办。我们开始创造自己的偶像!它纯净它干净,它没有经受资本的污染,它是你自己的神。但是现在,你却把这种创造精神定义为‘妄境’。” 我怔住了,一时间不知怎么说好了,被小汤这套言论拿住了。 “你被资本洗脑了,”他平静地看着我:“虽然我也在资本的大熔炉里,但是我现在出来了,想明白了。别看我躺在床上,甚至无法走出这间屋子,但是精神上比你自由,我拥有更多思想的天空。” 说实话,我被他震住了,一方面是他传输的这套价值观,另一方面是他恬然沉静的状态,像是一个哲人。 “你凭什么说我被资本洗脑了?” 小汤道:“你用了‘妄境’这样的词汇,用‘逃避现实’来否定年轻人的价值观,来剥夺我们自由幻想的权力,就像那些背后魔手一样,打压和摧毁我们的创造力。好,就算你说得对,这是一个妄境,那你怎么保证,破妄之后不会是一个新的妄境呢?” 我苦笑一下:“好吧,我被你打败了。虽然一时想不明白,接受不了,但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我看看表,提醒他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小汤笑:“刘海洋,我打算雇你做我的梦境特别顾问,你愿意吗?薪酬不会少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到底想利用梦境做什么,希望你坦诚。” 小汤说:“一个人困在空间里,人人都看得见,就像我这样,困在床上出不去。但是每个人都困在时间里,却很少有人知道。” 我陷入了深思。 小汤道:“我以前接触过清醒梦,入门不深,现在正好躺在床上,有大把的时间,也算是塞翁失马吧。我想完成两个目标,第一个目标,我想做一个超强记忆者。”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所谓的超强记忆者,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它的意思是把你经过所有的事情,包括视觉,听觉,其他五觉都储存起来,可以在梦境里无限次回放,沉浸在当时的情境里。” 小汤目光湛湛有神:“人的一生除了痛苦,也会有美好和幸福的瞬间,它们转瞬即逝,却刻在你记忆的深处。就这么过去,太可惜了,应该在梦境里随时、随意地调用,想做多少次就多少次!你可以回味和爱人的亲密一刻,回味家里人团团圆圆的年夜饭,可以回忆小时候和小伙伴嬉笑打闹的每个瞬间。” “这个理论上可以实现,因为我就做过类似的清醒梦。”我说。 我想起自己在山上闭关修行时,曾经被老狐蛊惑,反反复复做一个梦,那就是和小妖鹿山中约会。我当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忽略了现实。 小汤看着我,目光亮了:“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我说道:“不过对不起,这个目标我不会帮你实现。” 第四百三十九章 病毒梦魇 法印离开我这么长时间,很多人手里流通过,被大神们修修补补也正常。我当下没有多想,按照地址先邮给卢志超,里面附带了详细说明。 大概两天后,法印原物奉还,卢志超郑重其事给我写了一封信,聊了他最近的生活和学习情况,向我进行汇报。 这小子人品可以,值得培养,懂得感恩。 我把法印又邮给韩先生,详细告诉他怎么用,嘱咐他先给小杰用,再转给安太,让安太给她的儿子小汤。 法印邮寄出去,在路上得耽搁几天,着急也没用,现在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晚上我入梦进庭院迷宫,去找解铃。 他正站在院子里,背着手看着院子里那块巨大的黑石。黑石十分牛逼,是可以封印梦魇的。 我走过去招呼了他一声,解铃没有应答,盯着石头在沉思。 “怎么了?”我问。 他回过神,指了指石头表面。 我看到石头上出现了好几个黑色斑点,它们在表面游移,像是一个个活着的二维生物。 “你又抓了一些梦魇?”我问。 解铃点点头。 我把修梦兄弟会和清醒梦群组成联合调查组的事说了一下,说有很多清醒梦高手正在调查道场崩塌那件事。 “你怎么看?”解铃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惊讶,平静地看着我。 “我已经认小杰当徒弟了,他有事就是我有事!”我慷慨激昂地说:“你和老钱我不会出卖,真要有那么一天,调查到我们头上,我一个人对抗!” 解铃看着我,好半天才道:“你觉得我们做得对吗?” 我蒙了,快速眨着眼。 解铃道:“我们造成了恶果,本来就要承担责任。整件事的关键,并不在他们调查是谁干的,我们会不会暴露身份。而是放出牢笼的梦魇和怪物,能不能尽快的抓回来,不要让它们祸殃黎民。” “呃……”我有些汗颜,出了这些事之后,我先是慌乱,再想着怎么跟那些人对着干,全然没有解铃这份觉悟。 解铃指着石头:“上面又多出三条梦魇,都是从道场逃出去的。我这几天奔波梦境,费了很大力气才抓回来,封印在这里。”憾凊箼 我这才明白他这些天在做什么,为什么看不到人影,我有些惭愧,说了声“辛苦”。 解铃道:“这才刚刚开始,我保守估计,道场崩坏后一共跑出去一百多只梦魇和怪物,目前仅抓回来三只,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道:“这件事既然是我们犯下来的,我们就要把这个责任承担起来。我建议我们三人,抛去那孩子,也组成抓捕小组,追捕梦魇。” “行,都听你的。”我点点头:“我这次来还有件事麻烦你。” 我把封印小杰能力的事说了一下。 原以为解铃会一口应承,就算没能力他也会想办法。没想到的是,他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同意封印那孩子的能力。” “为什么?”我大叫出来。 解铃道:“逃走的这些梦魇,它们的神通有强有弱,有几个成了气候的几乎成魔。凭我们的能力要做到把它们全部抓拿,目前来看是痴人说梦,必须要借助那孩子的能力!我不同意现在封印。抓捕小组可以不必带他,但在关键时候,肯定要借助他的能力。这是那孩子的宿命,也是他的因果,年龄小不是逃避的借口。” 我额头汗津津的,解铃说得极有道理,一时无法反驳。 我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好先告辞出来。 等小杰把法印盖上,能隔空和他梦境联机了,然后把解铃,还有钱三串叫到一起,我们四人先开个碰头会。 目前来说,暂时只能这样,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我疯狂的码字先把稿约补齐再说。 法印在路上走了两天,问过韩先生,还没收到。我心急如焚,快递到了年底,确实慢的要命,真是揪心啊。这么贵重的东西,可别出什么意外。 我泡了杯咖啡,正专心码字,手机响了。我看看号码,是佳佳打过来,有些纳闷,接通后,佳佳的口吻有些惊慌:“哥,老钱又出事了。” “咋了?” “他前几天时候说嗓子不舒服,咽吐沫疼,我没当回事,以为是天冷风寒。然后开始发高烧,一连烧了好几天,送到医院打点滴都不好用,就是反复烧。这些天好了一些,烧退了,人特别发虚,走路都打晃。急死我了。”佳佳带着哭腔说:“早知道他是这么个病鸭子,我还找他干什么,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别慌别慌,”我安慰她:“天冷嘛,如今暖气烧得也不好,室内温度很低,容易着凉。放心吧,过些日子就恢复了。” “哥,我听你说过,你以前看过一个中医很厉害,我想带他去你那,看看中医抓抓药。” 我一口应承,让他们来吧,我全程接待。 钱三串确实挺愁人的,前段时间他爆发了清醒梦后遗症,阳气不足,那时候我也有症状。后来调理了一段时间,我现在强多了,看着钱三串也恢复如初,没想到一场大寒来袭,他那糟糠身体又出了问题。 我翻出李中医的名片,客客气气地打了个电话,说明事由。李中医说没问题,让病人到了之后直接到诊所。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佳佳带着钱三串来了,他们怕打扰我,在外面住了酒店。我看到钱三串的鬼样子,就有些不快,虽说天气寒冷,这小子竟然裹了两件棉袄,外面是大棉袄,里面是小袄,再里面是线衣,贴身是保暖内衣。 饶是这样,他还冻得瑟瑟发抖,在酒店房间裹着大被子,浑身哆嗦,脸色煞白。跟个病秧子一样。 我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一点都不烫,反而冰冷,似乎并没有发烧。 “冷,真他妈冷。”钱三串哆哆嗦嗦。 我告诉佳佳,天已经晚了,明天大早就去看中医,都联系好了。 我本来想带着两个人出去吃夜宵的,看钱三串半死不活的劲儿,只能作罢,要了一些外卖。吃的也是食之无味。 佳佳吃完饭去洗手间,我也要告辞离开,钱三串突然抓住我,压低声音断断续续说:“老刘……我,我被盯上了。” “谁?”我问。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很厉害,那个人想在梦境里窥探我的潜意识。他潜入我的梦里,安插了一个很厉害的病毒梦魇。我不敢睡觉,一入睡就会被入侵。不必拷打我,只要窥探潜意识,就可以知道发生的一切。我不能睡觉,我不能睡觉,我要保持清醒……“ 第四百四十一章 密室 我在钱三串旁边躺下,握住他的手睡了过去,进入梦乡。 梦里迅速开启清醒梦模式,我四下一看,这是个无天无地的空间,到处都灰蒙蒙,我处于某种失重状态。 我采用游泳的姿势在这个空间里游了两圈,没有找到钱三串。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此地应该是无梦状态,他竟然连梦都没有了。 我没有再去寻找,心念一动,迅速链接去了曼陀罗的花粉梦。到了这里,略略松了一口气。此地没有变,依然鲜花盛开,花色饱满,和先前来的时候一样。 这个梦至少保留了下来,能不能在这里查出蛛丝马迹呢? 我从山坡飞翔而下,在山洞前看到了一幕场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钱三串在山前的一块地上种花,拿着锄头,一点点刨地。花圃里鲜花开放,每一朵都那么鲜艳。他竟然藏身在这里! 我飞身过去,招呼了一声:“钱串子啊钱串子,你让我找的好苦!” “海洋啊。”钱三串挺起腰说:“我没事,一直在这里种花来着。” “你真有个闲心。”我叹口气说:“知不知道你老婆为了你的事,愁的不行,好几宿都没睡好觉了。她现在还有身孕,你怎么好意思啊。” “没办法。”钱三串擦擦头上的汗:“有人在调查我,我要在这里避避。咱们那天做的事确实莽撞了。” 我愣了:“什么事?” “去黑无常的道场啊。那天咱俩偷着进入修梦兄弟会的梦里,然后进入黑无常道场,放走那么多的梦魇和怪物。莽撞了。”钱三串说:“那些梦魇很可怕,个个神通广大。如果被它们缠上,生不如死。” 他说着说着,停下来,“海洋,你怎么不说话?” 我疑惑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去过修梦兄弟会的梦,什么时候又去了黑无常的道场?你说胡话呢?” 钱三串也愣了:“还没几天你就忘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郑重摇摇头:“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难道你是自己去的?” “怎么是我呢,是咱们两个。”他快速眨眨眼:“你别装傻,想把这件事择干净,让我背锅吗?” 阳光下,花瓣发射着诡异的光芒,周围安静,听不到任何风声。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说道:“你说这话很不负责任,因为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让你背锅。” “我是谁呢?”他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知道你肯定不是钱三串!” 话音一落,场景出现了波纹,空气如同蒙上一层厚厚的雨窗滤镜,所有的一切都在坍塌、消亡。 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大脑一片空白。身在变化的中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场景变完。 好一会儿,朦朦胧胧的滤镜消失,场景再次清晰起来。我关在一所房间里。 房间不大,非常黑,有一股很强烈的霉变味道。 头顶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没有门没有窗户,借着暗暗的黄色光芒,能大概看出房间里的轮廓。贴墙摆着一些很老式的家具,黑暗里形成一个又一个的阴影,四下无人,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我坐在又脏又乱的床上,上面铺着一条脏被子,腐烂成了深黑色,味道极其难闻。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盖着什么,乍一看还以为裹着具尸体。 我抹了一把脸,这是什么梦境,不是花粉梦吗?不可能。我链接的就是花粉梦,进来时也是原先的模样,为什么一切都变了,难道是某种梦境幻术?梦中梦? 我告诉自己冷静,微微闭上眼,双手交在一起,凝神脱梦。用了几次,都无法出去。 我有点慌神,黑无常道场里发生过这种情况。黑无常把整座庙宇封印,只要进到那里,就无法脱梦,活活困在梦境里。 想到这儿,我突然得出一个残酷的推论,莫不是黑无常来报复了? 当时我们破坏的只是一处道场,毁掉的仅仅是黑无常的化身。真正的黑无常是阴间大神,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消亡。 我在屋里急的团团转,灯光幽幽照着。我来到墙边敲敲打打,找不到出去的门。 怎么办,怎么办?我又检查了一圈,确实没有门,连暗门都没有。我再次尝试脱梦,还是出不去,牢牢封死在房间里。 真是有点托大了,早知如此凶险,应该先把解铃叫来,他对付梦魇有着天然的优势,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梦魇。 检查墙体无果,屋里还有一些家具,我把抽屉什么的都拉开,里面基本都是空的。 我有过经验,如果房间里有暗门的话,应该藏在这些柜子里。我找了一圈,每个柜子都钻进去敲打一番,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完了,难道我要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我坐在床上,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应该不是黑无常做的。刚才和那个假的钱三串对话,他一直在试探我,语气里充满了不肯定。如果是黑无常,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伪装成钱三串的这个人是谁呢?他在试探我,难道是联合调查组的成员,亦或是那个鸠占鹊巢入侵进来的灵体梦魇? 一边想着,我下意识把双手放在床上,突然就感觉有一只手摸在我的腕上。 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突然觉得不对劲,吓得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回头去看,就是一张床,鼓鼓囊囊的被子,没什么出奇的。 我围着床走了两圈,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来到柜前,把一个抽屉抽下来,一脚踩断了把手。我用把手小心翼翼把被子挑开。 被子里都是深黑色黏水,散发着恶臭,差点没把我熏吐了。 想就此作罢,可已经上手了,就干到底吧。我把被子全部掀起来,扔在地上,果然发现了猫腻,就在床上! 被子盖着的地方,露出一个深黑色的人形大坑,看上去深不可测。 我跳上床,来到大坑前,借着微弱的光芒看进去,里面很深,似乎另通他处。 这件事就麻烦了,想从这间密室里逃脱,只有床上这一条路。 我呲牙咧嘴的天人交战,怎么办? 想了想实在没办法,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吧。我来到深洞前。此洞呈人的躺姿,手脚摊开,想进去必须姿势吻合地嵌进去。 我一嘬牙花子,豁出去了。 按照洞的姿势,我慢慢躺下,手和脚对应放好。 这时我发现了一件事,这个深坑的边缘和我的个头和大小极度吻合,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人头 床上出现有一个人形深坑,我把自己塞了进去,缓缓下沉。 十分逼仄,深坑契合了我的手脚长度,难动一分。完全陷进去后,我的心底冒出寒意。 如果活活嵌死在这里,一动不能动,真是生不如死啊。 身体在下沉,上面的光越来越暗,越来越远,我逐渐沉没。 极度惶恐时,突然天旋地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突然从高空坠落。没等反应过来,重重摔在地上。 我浑身酸痛,好不容易翻身站起来,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越往前越黑。两侧是厚厚的墙壁,用手敲敲发出空洞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天花板上是一个人形的深洞,应该是从那里掉落下来的。 这条走廊难道是在房间的下一层? 这里是个梦,不能用现实的空间感来定义。既来之则安之吧,总好过困死在深坑里。 我顺着走廊前走,这里的光很奇怪,在随着我动,周围一两米内都是照亮的状态,而超过这个距离,便是深深的黑暗。 心理压力太大,每一步都很艰难,我扶着墙缓步前行,走一走停一停,走廊的长度像是无穷无尽。 就在我意志力快要崩溃的时候,走廊终于出现了尽头。有一扇门,紧紧关闭着。 我实在没有勇气把门拉开,靠着墙瘫软在地上。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很大可能是假钱三串造出来的幻境。假钱三串到底想干什么?或者他就是梦魇,根本无道理可讲。 梦境就这样,所见有时非所得,现象后面还有深深的潜意识隐喻。 我鼓足勇气走到走廊尽头的门前,拉住把手,缓缓打开了门。 看到门里的场景,有点出乎意料。 眼前是一间杂货室,摆着很多货架子,上面都是一些破烂,比如破旧的书本、纸盒子,还有一些空空的油漆罐子。 杂货室面积很小,我在几个架子中间转了转,有的地方转身都困难,检查一圈,这里又是一间密室。 这个梦魇看来很爱玩密室逃脱,把很多密室串联在一起,形成这样一个诡异的空间。 刚才的卧室,暗门藏在床上,这里说不定也藏着意想不到的暗门。 我又转了一圈,衣服上蹭的都是灰,没发现什么暗门。这就麻烦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呼呼的喘息声,累的胸口剧烈起伏。 我来到门前,推门出去,外面还是那长长的走廊。想顺原路回去,实在是没有勇气。 我重新回到杂货室,心情面临崩溃。我紧紧握着架子,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 我知道,梦魇一定在某个地方能看到我,它在玩我,目的就是搞垮我。 就在这时,我看到架子的下层放着一个东西,那是手电。 一开始并没有看到,现在才注意。我的心念一动,从架子上拿起手电,按动开关,射出一道光。 光芒照在黑森森的墙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门。我大吃一惊,闭上手电,那扇门在墙上消失了。 我走过去,用手敲打着墙面,是水泥垒砌的,里面都是实心,绝对不可能有门。 我心怦怦乱跳,似乎找到了关键,再次打开了手电,椭圆形的光斑落在墙面上,光的照射中心,很清楚的看到,有两扇深红色的暗门。 两扇门是对开的,门缝处微微翘起,那就是说,并没有上锁,是可以打开的。 我一只手擎着手电,另一手去拉门把手,就在这时,上空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要开门。” 我吓得一哆嗦,赶忙抬头去看,杂货室就这么大,四周安静,看不到人影。 我呼吸急促,甚至无法确定刚才有没有人说话。声音传的太快,估计还不到一秒钟,转瞬即逝,此时回想像是幻听。 我仔细品味,越想越觉得这声音像钱三串发出来的。 是我幻听,还是梦魇的迷惑? 我决定还是开墙上的门看看,有变化总好过困在这儿。我没敢全开,留了个心眼,开了一条可以偷窥的缝隙。 两扇红门在黑森森的光影中发出难听的声音,应该好长时间没上机油了,里面只要有人都会听见。 我紧张的快窒息,露出一条缝隙后,小心翼翼凑在门缝上,往里偷窥。 里面又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左面那道墙靠放着一个巨大的神桌,上面燃着两盏昏暗的长明灯,灯前摆着很多供品,盘子碟子垒得很高。 见到这一幕,我心里一抖,神桌的样式让我想起了,先前去过的黑无常道场。 我改了个姿势,身体偏了一偏,可以换个角度观察神桌上的东西。神桌一层一层往上走,有点像楼梯,每一层上竟然都摆放着一列人头。 这些人头不像是木雕或是蜡质做出来的,更像是真的,表情很古怪,面色发灰,是失血之后的颜色。 我全身都僵了,顺着层阶往上看,一直看到神桌的最高处。 上面供奉着一尊神像,全身模糊如黑烟,最显著的特征是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黑帽子。 见到这一幕,我吓得倒退一步,撞在后面的货架子上。 脑子嗡嗡作响,难道真的是黑无常来报复了?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鼓足了勇气再次凑过去看。疑似黑无常的神像,手里拽着一根绳,绳子顺着天花板延长,不知那头是什么东西。 我撅着屁股趴在门缝上,目光跟着绳子在走。终于看到了绳子那头是什么。 另一侧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笼子,吊在半空。笼子前后轻微地摇晃,没有声音发出,我仔细去看,笼子里还关着一个人。 这个人姿势很奇怪,他是趴在笼子里的。关键是笼子本身并不大,可能也就一米的长度,此人趴得如此自然,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把身体折起来的。 房间虽说有长明灯,光亮度还是太低,我索性把门缝拉大,用手电照进去。 一道巨大而淡淡的光斑落在室内,随着我手动,慢慢在地上移动,顺着墙面上去,到了笼子上。 光斑照亮了那人的脑袋,蓬头垢面,遮挡住了面容。但我还是看出来,他就是钱三串。 我一惊,他怎么给关到这里来了?难道是黑无常的惩罚? 我略略松了口气,找到他就好办了。一咬牙就要开门进去,这时,忽然听到供桌上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胆战心惊地移动手电,光斑缓缓照亮供桌。 桌面上所有的人头都齐刷刷扭过头,盯着我看。 第四百四十四章 梦魇的真身 见我狂笑,笼子里的钱三串愣了:“老刘你干嘛呢,有什么可笑的呢?” 我笑得停不下来,纵身从供桌上跳了下来:“你真是煞费苦心。我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是哪路神仙,能不能亮出真身?何必藏头露尾。” 话音一落,周围的场景出现了波纹,空气如同蒙上一层厚厚的雨窗滤镜,整个房间都在坍塌,如瀑布一般在身边流过。 我待在原地没动,再次清晰起来,我站在山巅,眼前的情景变得极为震撼。 原先开满整个山谷的曼陀罗花已全部凋零,满眼望去,地上都是残花败叶。花瓣落在地上,早已没有往日的鲜艳,颜色暗沉,一看就没有了生命力。 我腾空而起,从山坡上飞下来,真是满目凄凉,触目惊心,如同到了末世。原先的万花怒放和五彩缤纷已经不在,只有一片死寂。 我飞到了洞口,从空中下来,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可以飞了,是不是可以脱梦出去呢?心念一动,身影开始消散,真的打破了梦魇的封印。 我长舒一口气,既然能出去,反而不着急了,去洞里看看。 我再次飞起来,顺着山洞往里进,传送花粉的黑虫子都不见了,不知是死了还是怎么的。 我升起一阵疑惑,目前所见是花粉梦的真实情况,还是梦魇的再次幻象呢? 洞深处的情景,再次让我震惊。 洞里原先有很多的藤蔓在阻断前进的路,而现在藤蔓全部枯死,失去了水分,一根根缩成黑色麻绳一样的东西,耷拉在洞壁。 我深呼吸,继续往里飞,一直到洞的最深处。我凌空飞渡,下面隐隐有光,只见地上铺满了黑色怪兽的尸体。 这些黑色怪兽都是钱三串培养出来的鬼物,上次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现在它们只剩下一具具黑色尸体,覆盖在地上,几近腐烂。 见到这幅情景,心情极度压抑,我慢慢从高空下来,还没等落地,忽然发现了一个活着的生物。 我赶忙隐藏身形,在黑暗中观察。 生物原先是藏在地下,这时拱了出来,乍看上去像是一只超大的蛆,全身墨黑,还有一层一层的关节。 它一会儿从地里钻出,在地上拱一拱,然后再钻进地里。就这么不停地钻来钻去,好像土拨鼠在造窝。 我观察了片刻,实在不知这是什么东西,难道这就是梦魇的真身? 我忍不住了,飞了过去。 它从地里钻出来,我猛地从空中一坠而下,用脚狠狠踩在它后背上,同时大喝一声:“孽畜!哪里去!” 大蛆足有一人来长,深黑色的背部遍布暗金纹理,踩在脚下黏黏糊糊的,腻歪的我差点吐了。 它停下来,艰难抬起头看了过来。 它活像一只蛆,头部上抬,姿势很别扭。硕大的虫体上端,勉强能看见还长着一个人的脑袋,看清了脑袋上的五官,我遍体生寒,不敢相信双眼。 这个脑袋正是钱三串。 我正愣着,它猛地一拱,把我掀下来。我重重摔在地上,脑子发蒙。 大蛆扭转身躯,钻进了地里,速度之快让人咋舌,瞬间没了影。 我正愣着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身下的地面隆隆作响,好像地震了,没等回过神来,一个巨物从下面钻出来。 我整个人被顶飞,在空中转了两圈七百二十度,重重摔在地上,差点没把屎甩出来。 这条大蛆突然发怒,冲着我爬了过来。 我吓得发出一声怪叫,连滚带爬往旁边闪,身形还没等稳下来,再次被它撞飞。 我摔在洞壁上,眼前阵阵发黑,后脑勺巨疼,这次闹不好真的要栽,太姥姥要来领人了。 大蛆在地上快速爬着,层层的关节不断蛹动,身体靠着力量传递在向前动,看得让人反胃。 瞬间它就到了近前,我靠在洞壁上四肢僵硬,怎么都站不起来,它离着我也就半米的距离。 我闻到一股恶臭,钱三串的脑袋从蛆体里钻出来的,又小又黑,要不是上面有五官,能做表情,还以为是屁股后面的小尾巴呢。 钱三串表情诡异,眼神很茫然,嘴角却上咧在笑,这种表情我从来没在人类的脸上看见过。 “老钱,”我吓得都快没脉了,赶紧说道:“是我,是我啊。” 大蛆发出一个人类的声音,没有从嘴出来,而是从身体深处传出来,像是盆腔共鸣。 “老刘,你为什么,要害我?”钱三串脑袋上的小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都快哭了:“我哪害你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ganqing五.com “你毁了,道场,我受到,惩罚,你,没事。”他死死盯着我。 “我是过来救你的。” 钱三串的小脑袋左右动动,小眼睛目光如炬:“我,被高手,封印,真话才能,解印。你说。” “你是梦魇吧?这么执着吗?非要逼着我承认?”我紧紧靠着洞壁说。 “我被,高手,封印,被梦魇,同化。时间,久了,我会失去,灵识。变成,梦魇的,一部分。”钱三串的眼睛里出现悲哀,似乎在苦苦哀求。 我有些明白了:“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其实是被梦魇同化了?” 他重重点点头。 “说出真相,解封救我。”钱三串几乎哭了,小脸的表情在哀求。 “我想救你,但我确实没做过,怎么才能承认?”我认真地说。 钱三串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愤怒,两只眼睛瞪眼,眉毛立起来,庞大的身躯往前拱了一个拱,恶臭之气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我熏死。 “你,不仁,我便,不义。”它继续往前拱,猛地抬起上体,露出了腹部的前端。 我看傻了,腹部如同开了一张大嘴,层层的嘴唇豁开,露出至少三排犬牙交错的尖牙。 它慢慢过来,张开大嘴,要把我吞掉。 我紧紧抱着脑袋,吓得一个劲儿往后躲,可身后就是洞壁,又能藏哪去。我大叫:“别过来,别过来。” 这个时候一点勇气都没有了,眼前是活生生的噩梦,吓都吓死了,哪还想着反抗。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嘿嘿嘿”的笑声,竟然是我自己发出来的。 我愣了一愣,摊开手低头看,双手变成了深黑色,最古怪的是,衣服袖子居然变成了僧衣。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双头人 我右手攥拳,猛地朝前奔一拳击出,正中大蛆。蛆发出巨大的怪声,瞬间打飞,在空中落了几个滚,重重落在地上。 我慢慢前行,全身热血沸腾,双手皆成深黑色,僧袍袖子随风而抖。没有镜子,那我也知道自己已变成老僧的模样。 大蛆高高抬起上半身,钱三串的小脑袋在空中俯视我,小眼睛一眨一眨,充满了疑虑和狡黠。 “你身上的妖物,更,厉害了。”大蛆的身体发出共鸣之声。 我背着手站在不远处,道:“你是梦魇吧。” “错!我是钱……他,也是我。”大蛆说。 “你很厉害。”我分析说:“一开始你对我直呼其名,叫刘海洋;第二次迷惑我的时候,称呼老刘;而到了现在第三次迷惑时,你竟然知道了我身上有妖物。我明白了,你是在进化!” 大蛆盯着我,目光阴森。 “今天我要看看你的真面目。”我撸撸袖子。 黑面老僧浮上来一回不容易,趁他病要他命。 我陡然腾空而起,脚踏虚空,拳头一竖,冲着大蛆就奔雷而至。 大蛆竟不敢恋战,颇让我失望。这厮避其锋芒,竟然玩邪的,身体一拱,开始往地里钻。 等我到了近前,这逼也钻进了地里,不见了踪影。 现在黑面老僧附体,我的大脑像是开了一百八十迈,cpu都快烧了,马上明白怎么回事。 深洞其实连接着钱三串的潜意识,大蛆钻进钻出,目的就和病毒一样,要融进细胞读取dna信息。 大蛆在窃取钱三串潜意识记忆里的一切信息,目前已经融合了钱三串。潜意识的免疫功能,会自动对其忽略,没有发动防御系统。 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厮和钱三串的灵体分离开。 正琢磨着,大蛆从地里钻出来,露出一个小头,钱三串的脑袋盯着我,脸上充满了诡诈之气。 我猛地从高空而下,大蛆瞬间钻进了地里,不见踪影。 行,行,这鸟人跟我玩这般邪门歪道。 我迅速趴在地上,躲在阴影里。 说是趴其实身体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我在等待机会。 地面拱起,钱三串的脑袋小心翼翼探了出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而是转过头看着另一个方向,在细细观察。 就是现在! 我像炮弹一样,猛地在地面趴着滑行,如同超人,迅速杀到眼前。我转换姿势,双手抱住了钱三串的脑袋。 大蛆大惊,想往地里钻,我抱住就不撒手,双臂角力,大吼了一声:“开!” 我用最大的力气往天上飞,抱住脑袋一起用力,只听嘎吱嘎吱作响,大蛆竟然被我从地里生生拔了出来! 我心内狂喜,又不敢松手,咬着牙努力。 大蛆身体发出非人一般的凄惨怪声,像是一万头驴子在叫,整个山洞都在回音,内壁嗡嗡作响。 它的身体越拔越出,一大截都脱离了地面,就在这时,大蛆的身体忽然僵了一僵,后背覆盖的层层甲片全部张开。 我愣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它身体扭动了两下,一声脆响,钱三串的脑袋竟然从蛆身脱落而下。 我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瞬间之后就明白了,并不是我力气大,把脑袋揪下来,而是关键时刻大蛆自行断体,抛弃了这颗脑袋,丢卒保车! 大蛆断头成功,迅速往地里钻,同时张开的甲片里往外喷出大量五彩缤纷的颗粒。 这些颗粒弥漫在空中,如同银河里无限的星辰,反射着迷幻的五彩之光,充斥着目光所到的每一寸空间。 我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是曼陀罗的花粉。 漫山遍野的曼陀罗全部毁掉,带有颜色的花粉,被这只大蛆收纳在身体里,关键时刻形成了武器。 钱三串曾经跟我说过,这些花粉极具迷幻性,再高的高手到这里也架不住那么多花一起往外喷。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些花粉有朝一日会掉头来对付我们。 我悬浮在空中,看着下面不断变化色彩的花粉,形成一面巨大的网络,铺天盖地在空中游荡。 大蛆早已不见了踪影,钻进了潜意识的深层。 我看看手里,竟然还捧着钱三串的脑袋,他微微闭着眼,脖子边缘都是血迹。我心下凄然,又有些膈应,随手就要扔掉。 脑袋突然睁开眼,喊了一声“老刘”。我吓了一哆嗦,双手用力,想把脑袋夹爆。 脑袋疼得大叫:“老刘,是我,是我。” 这口吻如此亲切,我的第六感一听就是钱三串本人,愣了一愣:“老钱?” “是我。”他骂了一声,随即表情变得痛苦:“你要救我,要不我完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脑袋说:“我的灵识被打散了,你手上拿的只是其中一个。高人生生把我分成了三份碎片,带走了其余的两份。” “谁干的?”我问道。 “不知道。我到现在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脑袋顿了一顿:“你一定要救我!我只能保证这个碎片不会说出真相,保证不了那两片。” “放心吧,你不强调这个我也会救你。”我说道:“你这样魂魄不全,佳佳怎么办呢?后半辈子就守着你这么个废人?” 钱三串脑袋咬牙切齿:“我现在是实力不行,等爷爷熬过这道难关的,我把这些人全废了!” “你可别吹了,下面怎么办?” 钱三串脑袋说:“你猜猜现在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那就是我的蛤蟆老仙儿。它没有死,被封在后山,你先去把它救出来。它有办法把洞里这些花粉清干净,然后我们才能抓到钻进这里的梦魇。” 一开始我还怀疑这颗脑袋的真实身份,不过它没有追问我是不是破坏道场的同谋,反而让我第一时间去救蛤蟆精,这点来说,它应该就是钱三串本尊。 我当下没有管洞里的花粉,抱着这颗脑袋腾空而出,顺着洞口往外飞。 钱三串脑袋道:“老刘,你捧着我太麻烦,以后要寻找我的另外两个碎片,我想跟你同行。” “那你说怎么办?”我问。 “我这个脑袋如果没有灵体能量供养,也会很快枯萎,你多委屈委屈吧,我要先借你而生。” 我让他说具体办法。 钱三串的脑袋让我把它捧起,然后放在肩头。我按他说的做了,肩膀突然传来剧痛,回头看,脑袋竟然生长在我的左肩膀上。 此时我像个双头人。 第四百四十七章 梦境变泡影 奇先生在梦中被蛤蟆精奇袭,他身影一晃,还没清楚怎么回事就到了蛤蟆精身上。 奇先生一个筋斗腾空,再翻落下来时,竟身长数丈,恍若大佛金刚。他用一条腿死死压住蛤蟆,压到地上。 蛤蟆发出牛一般叫声,响彻深洞,几次挣扎都无法挣脱。 奇先生凝神看着手里的蛤蟆,眼睛眯缝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全息影像变化,下一个场景来到了后山。 看得我心里一咯噔,不就是这里吗? 奇先生用一枚钉子牢牢把蛤蟆固定在地上,然后盘膝坐下来,和蛤蟆面对面对视。 我看得奇怪:“他在干嘛?” “不知道,继续看。”钱三串的脑袋瞪大了眼睛。 奇先生右手形成剑指,竖在眉间,嘴里念念有词,猛地指向蛤蟆,只见一道金光射入蛤蟆的体内。 “他在干什么?”我惊讶无比。 钱三串的脑袋喉头咯咯响,发出非常恐怖的声音,似乎知道了什么。 “老刘,你把手放在蛤蟆的身上。” “干什么?”我有点腻歪。 “你赶紧的,别墨迹,有大事,快点!”钱三串脑袋催促着,口气非常急。 没办法,我只好穿过全息影像来到大蛤蟆近前。蛤蟆的双眼里继续往外播放全息影像,并没有察觉到我。 我把手放在它的身上。 我偷眼观瞧肩膀上的钱三串脑袋,他在闭目凝神,似乎在借助我的身体觉知什么。 此时此刻,我和他两个脑袋共用一个身体的觉知。 钱三串的脑袋突然睁开眼:“哎呀!我们现在看到的全息影像,是奇先生有意注入到蛤蟆身体里的。” 我快速眨着眼:“啥意思?他主动暴露出自己的身份,给我们看?” 全息影像这时播放到最后一幕,整个谷底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巨大的影像,那就是奇先生。 他的身躯如同云端中的神佛之大,盘膝坐在地上,状若小山。 他微微眯缝着眼睛,对着我们说:“能救出的蛤蟆并观看到这里的人,我相信就是钱三串的同谋者。你马上就会死去,可以做个明白鬼了。” 巨大的影像瞬间消失,整个山谷陷入深深的黑暗里,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钱三串大喊了一声:“快跑啊!” 我没搞明白怎么回事,那只大蛤蟆全身散发出幽幽火光,高大的身躯开始急速膨胀,像是要吹爆的大气球。 一股不祥之感弥漫在心底,我陡然腾空而起,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谷口奔去。 钱三串脑袋大叫着:“奇先生在这段影像最后设置了自动爆炸,播放完就会爆炸。这人是真阴损啊,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后半截话淹没在巨大的爆炸中,我往脚下一看,一个巨大的火球以极快的速度腾空而来! 我吓得全身僵硬,咬着后槽牙努力往上飞,火球的光亮照亮了山谷。谷口就在前端,我速度加到最快,却怎么都飞不到。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梦,自己在操场上踢球,明明看到了球也抬起了腿,腿却如同灌了重铅,怎么都踢不到眼前的球。 此时真的是这种感觉,有心无力。 钱三串脑袋大哭:“太阴了,奇先生把山谷里的时间流拖慢了。我们在用高速做着慢动作。” 他这句话很难明白,但我马上就理解了。 我问道:“怎么办?” 钱三串脑袋大叫:“护住我!我没了,那两个碎片找到也没用……” 话音一落,就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浪从脚下翻滚而出,我下意识用手护住肩膀上的脑袋,就是一瞬间吧,我被火球吞没。 整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完全丧失了意识,被吞没的瞬间就一个念头,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睁开眼睛,自己飘浮在空中,周围都是支离破碎的影像碎片。 恍惚中我还以为地球爆炸了,我作为人类的一分子被甩到了太空,暂时没死,在这儿飘着。 我抬起手看了看,依然是两条黑手,往上是黑胳膊,僧衣化成了碎片。我轻轻一动,僧衣的碎片如同万千蝴蝶纷纷脱落,在茫然的空间里远去。 我努力站起来,人摇摇晃晃的,独立虚空,看着无数碎片在身边划过。这些影像碎片里有大山,有低谷,有枯萎的花……这时一个巨大的碎片飞了过来,我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 碎片竟然是黑色大蛆的一部分。 这一次爆炸简直是灭绝性的,整个梦都被打碎,变成一片混沌的空间。连奇先生的梦魇也成了碎片,丫是真狠,自己的东西都能一起毁灭! 幸亏我有老僧附体,要不然也完犊子了。饶是这样,我身上的僧衣也被炸没了,奇先生的本事简直让人咋舌。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看向肩膀,钱三串脑袋不见了,心里一凉,坏了。憾凊箼 就在这时,身边有一样东西飘过来,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正是钱三串的脑袋。 脑袋完好无损,五官俱在,幸亏在吞没火海的时候,我用手抱住了他,要不然就玩完了。 只是钱三串闭着眼睛,似乎没有了气息,我喊了两声:“老钱,老钱。” 脑袋没有任何的反应。 正迟疑时,整个梦境的空间深处,无法形容有多远,这里根本不是三维生物能想象的地方,就在深处,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辐射而出。 冲击波在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它所到之处,所有的影像碎片都化为齑粉,挨着死碰着亡。 很早以前我听火妹讲过,有的梦境如果发生了坍塌,不再留下里面的任何痕迹,它会从中心自我坍塌、自我毁灭,最后形成一个低纬度的梦境泡影。 冲击波已到近前,我抱着钱三串脑袋,把双眼闭上赶紧动念。 下一秒钟,我手腕上的数字亮起,链接到了庭院迷宫的公域梦。 在冲击波到了脚底板的时候,我穿梦而行,进入到庭院迷宫里。 我重重摔在地上。恰好解铃推门而出,看到了我,赶紧扶起,惊疑地说:“刘兄吗?” 我惊魂未定,心怦怦跳:“咋了,你不认识我了?“ 解铃晃了晃手,手里多出一面八卦镜,递给我。 我拿起镜子,镜子里没有看到自己,而是一个又瘦又小的黑面老僧。他佝偻着身子,手里捧着的正是钱三串的人头。 第四百四十八章 开诚布公 解铃上前,一只手搭放在我的肩头,我体内自然生发出一股力量,猛地把他弹出去。 解铃控制不住平衡,退了两步撞在门上,惊讶地看着我。 我再看自己的双手,黑色皮肤开始褪去,渐渐变成了黄色的肤色。浮于表面的一种能量钻进了身体里。 黑面老僧再次功成身退,完成任务后,回归我的意识深处。 解铃走过来,惊讶地问:那是什么? 我说道,你看不出来吗? 他摇摇头:“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附在你身上的不是梦魇,也不是一般的灵体,我看不明白。” “那算了,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这个,你看。”我把钱三串的脑袋提起来,给解铃看。 解铃皱眉,“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把进入花粉梦遇到梦魇,又看到奇先生的幻象,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解铃沉默不语,脸色有些严肃:“难为你了,竟然在那种极限环境下逃生,连我也做不到。” 我有些不好意思:“附身的黑面老僧救了我好几次,没有他,我这次恐怕也是在劫难逃。现在最麻烦的是,老钱的这颗人头不能死了,要不然就算找回剩下的两个,也没有卵用。” 我摇晃人头,它没有任何反应,解铃抱过来,说他来试试。 我们两人进了庭院,径直来到大黑石头前,这块石头又多出几个黑色形状的斑体,我一猜就知道,那是解铃新抓来的几个梦魇。 我说道,早知道你这么厉害,以后对付梦魇的活儿应该找你。 解铃摇摇头:“这些梦魇都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恐怕我的能力也就到这儿了,再想抓就极为困难,本来还想联系你们,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他抱着钱三串的头颅,一只手放在黑色石头上,微微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石头上一些黑色斑点开始游移,然后融合,通过解铃的手传导,到了钱三串的脑袋上。 这个过程大概五六分钟,钱三串脑袋突然睁开了双眼,蜡灰的脸上惊恐万分,大口喘着气。 解铃停下手,擦擦头上的汗:“他现在是灵体碎片,刚才能量不足,我只好化解梦魇为他补充能量。” “那梦魇就没了?”我问。 解铃点点头,走回凉亭把脑袋放在桌子上。钱三串的脑袋张开嘴,上下碰着牙齿,发出“咯咯”的怪声。 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脑袋对我们说了两个字,“多谢。” 解铃继续和我说:“这个过程就像把梦魇变成食物,喂给他吃,他吃过之后,自然就会恢复了。但是梦魇也是灵体,凭空消亡和杀人无异,也是要背上因果的。” 钱三串脑袋笑了笑:“人都活不起了,还在乎那点因果。先活下来再说吧。”随即叹口气:“我剩下的两个灵体碎片在奇先生那里,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三个人绑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解铃马上道:“我现在还不能在那个奇先生面前暴露。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属于咱们的暗牌,要打在最关键的时候。” 我苦笑:“你是暗牌,钱串子是废物,合着就耍我一人,是吧?” “怎么说话呢,”钱三串脑袋不服气:“但凡你再取回来一个灵体碎片,我都有一战之力。” 我一摊手:“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奇先生,总不能让我潜入到他的梦里吧?我想都不敢想。还不如直接和他摊牌呢。” 解铃背着手在亭子里转了两圈,点点头:“这个办法好。” 我和钱三串脑袋都愣了,看着他。 解铃道:“就直接和他摊牌。你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破坏黑无常道场的人,直接问他要那两个灵体碎片。” 我苦笑摇摇头:“你太幼稚了,你觉得他能给吗?他巴不得我去坦白呢。“ 解铃平心静气:“不试试你又怎么知道呢?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听了你的梦境经历,我总有种感觉,这个奇先生另有所图。” “怎么讲?”我眉头挑起来问。 解铃摇摇头:“说不清楚,他真要对付钱三串用不着这么麻烦,处处都透着心机,透着后手。” “我解宝说得对。”钱三串脑袋说:“你脱梦出去,在现实里和奇先生沟通一下吧,看看他什么意思。” 我点点头,见天色不早了,要脱梦而去。 这一晚上的梦境,几次生死一线九死一生,我实在太累了。 钱三串脑袋说:“我就在这里等你,需要我,就来取。” 他的声音缥缈,我的身形在这个梦中渐渐消散,脱梦而去。 我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我一轱辘从床上坐起来。旁边的钱三串睡得正沉,这时佳佳进来了,惊喜地说:“哥,你醒啦?” 我坐在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佳佳坐过来,问怎么样了。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听哪个?” “好消息吧。”佳佳期待地问。 “好消息是你老公还有救,我已经找到根源了,而且藏在他意识里的那个灵已经消亡了。” “哎呀,我就知道哥你是最有本事的。那坏消息呢?”她眨着眼睛说。 “坏消息是你老公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魂魄不全,丢失的那魂魄被一个高人取走了。这个高人打交道起来很麻烦,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佳佳有些担心:“什么高人?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哥你也对付不了他吗?” 我苦笑一下:“这个高人应该说是清醒梦领域的第一人了,天字第一号,你说我能不能对付。” “啊,这么厉害……”佳佳忽然道:“难道是奇先生?” 我吃惊非小,上下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佳佳说:“我以前也是清醒梦群的成员啊,你忘了?奇先生是咱们群的群主,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他了。” 我点点头说就是他。 “哥,你想怎么办呢?”佳佳问。 “直言不讳,直接找他聊,单刀直入。” 早上我们吃完饭,佳佳照顾着钱三串。钱三串目前只能保持昏睡状态,他灵体不全,唯一的意识体寄存在解铃那里,只能等三个凑齐之后再说了。 等到十点来钟,我翻找手机找到奇先生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信息过去。 奇先生发来一条信息:“我知道你能来找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奇先生,我想和你谈谈。”我鼓足勇气说。 第四百四十九章 奇先生的考验 奇先生打过来电话:“你想和我说,破坏黑无常道场的人,是你和钱三串吧。” 我深吸口气,大大方方承认了,“是的。” “你昨晚到梦境,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最后你能安然脱生,出乎我的意料。能活着从梦里醒来,说明你的能力已经可以进入清醒梦群的前十名了。”奇先生说。 我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得到他的肯定有些自豪,又不知所错。说恨吧,又恨不起来,很复杂。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早知道这件事是钱三串做的,实话跟你说,不光我很多高手都盯上了他,他现在被推到聚光灯下,不死很难交代。再一个,这件事不可能是他自己做的,据当时修梦兄弟会的人说,还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群里这些高手我怀疑了一圈,实在没想到竟然是你!” 奇先生的口吻里听不出情绪:“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既然都坦白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直接道:“你为什么要在梦里放置机关,想炸死我?” “不。”奇先生说:“我无法判断是谁来救钱三串,最后那个炸弹是考验。只有通过了梦魇层层幻象,逼出梦魇的真身,拿到了钱三串第一个灵体碎片,才有机会去面对最后的炸弹。一般人是没机会触发这个机关的。我之所以最后安排了炸弹,其实就是一个大考验。”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手心里都是汗。 奇先生道:“没通过炸弹,最后死在梦里的人,没资格来到我面前。只有最后活下来的,并且有勇气直面我,我才会和他平等对话!就像你现在这样。” 我几乎虚脱了,奇先生的格局和心机,超凡脱俗,不愧是国内清醒梦领域公认的老大。这是生错年代了,搁在古代也是一代枭雄。 “你考验了一圈,想让我做什么呢?”我说。 奇先生笑了:“刘海洋,你很聪明,现在已经有资格和我对话了。我直接唠干的,钱三串我可以让他恢复如初,而且他和你犯下的事,我也可以顶下来,让你们度过这道难关。” “条件是?” “条件是你要为我做两件事。”奇先生说。 我让他说。 奇先生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交流过,我让你构思一部正面宣传清醒梦的小说,你写了没有?” 我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早忘到烟消云外,喉头动了动告诉他,已经在构思了。 “不管长篇短篇,我也不懂你那个领域,”奇先生说:“三个月之内,我必须在正规杂志或是出版物上,要看到你写的文章。可以是短篇,我看的是态度。” “行,没问题。”我一口答应下来。 写小说我是手拿把掐,不就是宣传清醒梦吗,小意思。 “还有一件事,”奇先生说:“等钱三串恢复之后,你要和他一起帮我办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问什么事。 “不急,你先救钱三串吧。”奇先生说:“我把那两个灵体碎片,分别藏在两个人的梦境深处,你把它们搜集齐了,钱三串自然恢复如初。” 他顿了顿说:“这也是对你的考验。你只有完成这个任务,才有资格去做我想要的事情。”ganqing五.com 我手一个劲儿在抖,在奇先生面前,我没有任何气场,被他压得死死的,不知不觉就要按他说的去做。 我问两个灵体碎片分别藏在哪。 奇先生道:“不急,晚上你入梦,我会在梦里等着,带你过去。” “你能找到我?”说完,我才知道是一句蠢话。 奇先生笑笑,把电话挂了。 阳台一阵风吹过来,我浑身都透了,打了个寒噤。我自从进入社会,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压得死死的,就算是那些编辑啊,出版大佬啊,也不至于让我这样。 我走过去告诉佳佳,已经和奇先生对话过了,现在想办法找到钱三串的灵体碎片。至于其他的我没详细说,怕她担心。 我左思右想,这件事只有自己做,解铃不能暴露,小杰更是不可以。目前只能自己扛着。 焦躁中度过了一天,晚上回到卧室里入睡,我很快睡了过去,进入梦乡。 梦里我见到了奇先生,他打了个响指,我在梦中惊觉,开启了清醒梦模式。 他微微皱眉:“刘海洋,你还不会自动进入清醒梦吗?必须要进入梦境之后,靠心理建设才能开启。” 我有些汗颜,并没有解释,让他觉得弱总比被警觉强。 奇先生随手画了个圈,拉着我的手穿梦而过,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梦境。 我们出现在一个巨大的港口,汽笛声声,能看到海面上停靠着很多的邮轮,岸边有很多机械和塔吊在工作,把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集装箱抓起来,码放在空白地上。 海风吹过,天蓝蓝的,有很多的海鸟。我微微抬起头,阳光照在脸上,还挺舒服。 奇先生道:“你要在这个梦里寻找到钱三串的灵体碎片。找到了,就把这个梦给破了。你可以当成对抗,做梦者塑造了迷宫梦境,你要在梦里找到特定的东西。你们两个在对抗。” 他看着我沉吟一下:“为了公平起见,我会让你伪装一下,潜入这个梦里,不至于被做梦者第一时间发现。” 他抬起手,朝我猛地打了响指,瞬间之后,我摸摸下巴,那里长出了蓬蓬的大胡子。衣服也换了,成了一身水手服,胳肢窝下面还夹着一顶水手帽,后面的蓝色丝带随风而飘。 “你只有这一夜时间,”奇先生说:“天亮,做梦者就会醒,这个梦便自行坍塌。如果没找到灵体碎片,你的任务就失败了。” “灵体碎片会怎么样?”我问。 奇先生摸着下巴道:“它会随着这个梦彻底毁灭。做好准备了吗?对抗开始了。” 我深吸口气。 奇先生道:“再告诉你一件事,对抗开始后梦境便被封印,无法中途退出,而且,”他顿了顿:“在这里死了就是死了。” 说完这句话,身影消失,他无影无踪而去。 我喊了两声奇先生,空空的地方没有任何回应。 眼前是偌大的码头,完全不知从哪下手。不说别的,这里有成千上万的集装箱,灵体碎片随便藏在哪个旮旯,都没法找。 整个一大海捞针。 第四百五十一章 第二课 “用尸体盖大楼?”我觉得不可思议。 班头没有多说,车子离开码头驶入了市内。城市里的建筑大多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在阴云中,城里和码头的蓝天白云完全是两个世界。 越往城里走光线越暗,车子如同瞬间从白天驶入了黑夜。透过车窗看出去,建筑都是黑色的,偶尔亮着灯,犹如一座座黑森森坟墓。 车子走了很久,我看看表,大概在“两点钟”的位置,终于来到一栋建筑前。车停在路边。 班头招呼所有人下车,他扔给我一件防护服,我知道躲不过去了,乖乖把这套衣服穿上,又戴了一个防毒面具。 班头让人打开卡车后斗,后摆大门一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尸体,一个挨一个,层层叠叠。 为了最大限度利用好空间,这些尸体都被机器压过,紧紧相连,胳膊腿儿扭曲缠在一起。整整一车足有千具的尸体,此刻看来像是奇形怪状的一只大怪物。 透过护目镜看到这一幕,我紧张的都快尿了。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催促着赶紧干活。 传送带放下来,电动机一响,上面开始一具具放尸体。 班头也穿戴好装备,走到近前嘱咐我,一会儿和他一组。我点点头,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已经对他产生了很大的依赖感。 这个班头很有安全感,让人放心。 尸体放下之后,两个人一组,抬着尸体进了建筑。我抬头去看,这栋建筑一共五层,整体是灰色的正方形,房间很多,窗户一个挨着一个。 轮到我们了,班头挑了一个大胖子,他抬着头,让我抬着脚,我们两人呼哧呼哧进了楼。 楼里很黑,只有头顶的灯泡亮着,瓦数很低,放出幽幽的黄光。 我们两人来到电梯前,电梯里站着几个工作人员,尸体随意扔在地上。大家全都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彼此对视,像是进入极度危险地区的特别从业者。 我们也了电梯,班头按动最高楼层,昏暗的电梯开始嘎嘎往上走。 每到一层都会停下,有人搬着尸体下去,整个过程没有人讲话,气氛压抑得拧出水来。 到了最高层,班头招呼我抬尸体出了电梯。我们顺着走廊前行,到了最里面的房间。进入房间,我环视了一周差点吐了。 屋里四面墙体砌得严丝合缝,而建墙的砖都是尸体。这些尸体都被处理过了,无头无手无脚,只剩下中间四四方方那一块,层层叠叠垒放在一起,彼此压实,形成了墙。 我虽然戴着防毒面具,还是闻到血腥扑面,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整个房间都氤氲着一层黑气,凝结不散,导致光线极其晦暗,使得整个空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我有点晕头转向,手一软,尸体落在地上,班头有些不满地看着我。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行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刚坐下就感觉不对劲儿,低头一看,这个沙发居然也是尸体拼接而成,我坐的位置正是一个女人的脸,满头黑发,微微闭着眼。 我跳起来,跌跌撞撞来到门口哇哇干呕,忘了自己还戴着防毒面具,全都喷在面罩里。 我实在受不了,扯掉了面具,一股股黑烟扑面而来。班头从里面走出来,见状大惊:“谁让你摘防毒面具的?” 我连说话都没力气,摆摆手,整个人瘫软在走廊上。班头怒极之后,口气很复杂,瞬间变了一个态度:“既然不行了,就在这儿休息吧,哪也不要去,我和其他人下去搬运尸体。” 我勉强回应了一句,麻烦你们了。 班头摇摇头走了。我头晕的不行,站都站不起来,勉强爬到走廊的窗户边,看出去,外面天黑森森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到底是谁的梦境?简直太阴暗了。这人的心理肯定不正常,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梦。 不知呆了多长时间,看到班头带着工人在走廊穿梭,不停搬运尸体,放到每个房间里。 他走到我的面前:“45号,我再给你一个任务。” 我点点头。 “你数数这栋楼一共有多少个房间,我在大厅等你,统计之后,我们就离开。”班头说。 我扶着血糊糊的墙站起来,有些踉跄。 他皱眉问我,能不能完成任务?如果这个完不成,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不用来了。我赶紧举手保证。 他带着其他人先走了,我把防毒面具用衣服擦干净,勉强套回头上,阻挡黑烟和血腥气,头脑多少冷静了一些。 从走廊尽头的房间我开始数,一个一个数,没有走电梯,顺着楼梯到了下一层继续数。 就这样,一直数到一楼,统计好了房间数目,来到一楼大厅,没有看到班头。 我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我快步来到楼门前,透过窗户看出去,所有人已经上了大卡车。 班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摇下车窗正在吸烟。我赶忙摆摆手,他看见了,也挥了挥手。 我推楼门想出去,一推之下没有推开,迟疑了片刻又推,还是没有推开。 我使劲儿去推,门牢牢关闭。 我有点急了,换了个姿势,透过窗户看出去,发现楼门在外面上了锁。大铁链子贯穿了两个把手,下坠着大锁。 我拼命砸门,大声叫着班头。班头随手把烟头从车窗弹出去,然后对着我说:“45号,你已经被楼里的死气感染,不能再出去了。” 一股寒意袭击全身,班头的位置离着我很远,声音还是很清晰传过来。 “班头,你别开玩笑,赶紧开门啊。”我砸着门。 班头道:“所有的尸体都是遭遇毒气横死的,怨念很大,已化成厉鬼!想用它们盖大楼,就需要人祭来化解怨气。你被死气感染,吸了很多的黑烟,已经被它们选中了,我也没办法。以后长点心眼,不要谁的话都听,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二课。” 他摇上车窗,对司机说了一句什么,大卡车开始发动,很快开走了。 我浑身发软,顺着大铁门坐在地上,心怦怦跳,有种绝望的感觉。别钱三串没救出来,自己再搭进去。 这时我无意识看了一眼腕子的手表,这块表还是班头给的,时间指示的是“三点半钟”。 忽然心念一动,这个时间莫不是现实中的真实时间? 奇先生说过,这个梦只做到天亮便会停止,如果我没有找到钱三串的真灵碎片,那也就不必找了。他的灵体碎片,会随着这个梦的结束而消亡。 表的指针指着三点半,是不是说,现在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半钟? 离着天亮也没有几个小时了。 我大脑在飞速运转,奇先生如果不是为了耍我,而是真正让我参加考验的话,除了设置障碍,还应该明确标记钱三串灵体碎片的位置。 如果只是让我大海捞针,在整个城市里游荡,一年也找不到。 难道契机就在眼前?钱三串的灵体碎片就在这栋楼里? 我正思考着,突然“砰”一声巨响在二楼发出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灵体碎片 二楼传来一声巨响,我正迟疑着,大厅里的灯泡“啪”又碎了,一片漆黑。 我小心翼翼摸索着来到墙边,靠墙前走,幸好还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勉强能看清大厅轮廓。 正要上楼梯,上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拖拉声,我赶紧藏在楼梯后面。二楼的楼梯上,爬下来一个人。 应该是个女人,全身血污,披头散发,从楼梯上一阶一阶往下爬。 我蹲在地上,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这个女人浑身散发黑烟,负能量爆棚,看一眼心口窝都能堵一天。 她爬到一楼大厅,没有发现我,继续往前爬,爬到大门口,开始砸门。门已经上了锁,我都打不开,何况她。 趁着她砸门,我小心翼翼从楼梯后面转出来,顺着楼梯往上走。谁知道这时,女人猛地回头看到了我。 我们两个隔空对视,女人张开血盆大嘴,发出一声惨叫,声音非人,响彻整栋楼,墙面嗡嗡回音。 楼上的声音开始多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降临。 女人在地上冲我爬过来,模样活像人形蜥蜴,速度巨快。 我不敢停留,赶紧顺着楼梯上去,到了二楼彻底傻了眼,所有房间里的尸体都活了,它们浑身散发着黑气,从屋里爬出来。 我要顺楼梯再跑下去,一楼的女尸已经在楼梯上了。没办法,情急中我只好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上了三楼。 三楼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尸体全部复活,摇摇晃晃从屋里出来,充斥着死亡气息的黑烟铺满了整个走廊。 我一口气跑到五楼,全都是这样,偌大的建筑没有藏身之处。情急之中,我想起走廊上有个厕所,趁着尸体往外爬的工夫,快步跑过去,钻进了厕所的单间,反手上了锁。 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心脏狂跳,这时看看表,已经“四点十五”了。时间正毫不留情的一分一秒度过,怎么办,怎么办? 眼瞅着就要天亮了,钱三串在哪还不知道呢,我自己能不能平安熬到这个梦结束,都在两说。 我左思右想,藏在厕所里混到天亮,也不是不行,但没有意义,我是干嘛来的。 不管怎么样,也得仗着胆子探索一下。 索性把身上的防护服和呼吸罩都扔了,已经没啥意义了。我坐在马桶上舒口气,默默念叨着,老僧啊老僧,现在只能你来救我了,你就是我的神。 随着心念一动,皮肤开始渐渐变黑,衣服也变了,变成了僧衣,我彻底放心了,黑面老僧关键时候浮了出来。 我推开厕所门走出去,站在镜子面看着自己,全身上下变成了一个黑面僧人,又老又干,穿着皱皱巴巴的僧衣。 差不多可以自保了,我鼓足了勇气往厕所外面走,这时镜子里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渐渐的,我变成了透明的隐身,来到门前时,已经看不到自己了,镜子里也没有。 我在心念中问,老僧,这是你的神通吗?没有任何回答。 隐身还不错,方便行事。我推开厕所的门,还没等出去,就看到走廊上是滚滚黑烟。 我心跳激烈加速,一咬牙走了出去。 只见走廊上全都是尸体,有的爬,有的在走,它们的速度缓慢,骨节僵硬,走起来肩头上下起伏,看着像诡异的吊线木偶。 我小心翼翼躲着这些尸体,来到走廊上。黑面老僧本事确实大,隐身之后,这些怪物就看不到我了。 我进了房间,开始搜索钱三串的灵体碎片。说实话,这是个相当艰难的工作,整个房间血腥扑鼻,墙面和家具都是尸块堆积的,整个一人间炼狱。 在这里搜查东西,无异于在鬼门关转悠,心理压力就受不了。 找了四五个房间,一无所获,我的心态有点崩溃。建筑一共五层楼,我数过了,超过一百个房间,一个挨着一个检查完,别说一晚上,给一个月都不够。 怎么办,怎么办? 低头看看表,已经“四点五十”了。假设六点清醒,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此时此刻,我真的有点想哭,如坠冰窟,绝望到了极点。 站在走廊上,看着尸体大军往前走,我下意识加进了队伍里,浑浑噩噩跟着它们。 五楼的尸群在楼梯口分岔了,一部分顺着楼梯去了四楼,一部分继续往前走。 我本来想去四楼的,忽然生出一些纳闷,往前走的那部分尸群能到什么地方呢?前面是走廊的尽头,它们会碰壁的。 此时此刻,我也知道找到钱三串机会渺茫,索性不去楼下找了,跟着尸群前行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些尸体并没有掉头顺着右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钻了进去。我眉头动了动,跟着过去,穿过小门,里面是一道暗藏的楼梯。 楼梯继续往上通,好像还有更高一层,难道是天台? 我跟着尸群上去,有一道敞开的大门,外面一阵狂风吹进来,还真的是天台。尸群到了天台门口没有继续进,掉头走,在这里形成了回流。 我冒着狂风走进天台,黑着夜空,什么都看不清,手搭凉棚看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立着根一人来高的柱子,柱子上有个托盘。 我冒着风走过去,到托盘前眼睛就亮了,真是绝处逢生,托盘上放着的正是钱三串的人头! 他闭着眼,脸色灰蒙蒙的,没有任何知觉。 我颤抖着手把它捧起来,拿在手里这一刻,仿佛通了电,钱三串人头睁开了眼,看到我没有任何意外,微微笑:“老刘。” “你知道我要来?”我问。 “能救我的只有你。”人头说:“我被奇先生挟持,关押在这个梦里,随后就陷入了沉睡。这中间过去多少时间、发生了多少事,对我来说,不过就是闭眼睁眼的这一瞬。”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我抱着人头要原地脱梦,用了几次力气都没有出去。 人头道:“别费劲儿了,奇先生封印我的时候说了,如果有人救我,一定是在这个梦全部做完的情况下,才能解困。” 我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显示“五点十分”。 我靠,怎么这么慢,还不到天亮。人的心态好奇怪,刚才嫌时间走的快,现在恨走得慢。 就在这时,人头原先所在的托盘出现了很多裂纹,整根柱子突然坍塌,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我和人头面面相觑,他的表情突然变了:“老刘,尸潮!快跑!” 第四百五十三章 救生楼梯 我回头一看,只见群尸从天台大门涌进来。钱三串的人头吓得都没色了,我也很害怕,谁看到这场面不迷糊。 我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没事,放心吧,我现在是隐身状态。” “放屁,你是隐身的话,我是怎么看见你的?”人头大骂。 我打了个激灵,对啊!低头一看,心沉到半截,不知什么时候,我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能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体,黑面老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附身了。 群尸到了,明显奔着我来了,和隐身状态完全失效。没法确定它们对我有没有危险,毕竟命只有一条。 我抱着人头跑,尸体有的走、有的爬,好在速度都不快。糟糕的是,这些尸体源源不断往天台输送,不一会儿就占据了几乎一半的面积。 我退到天台边缘,往下看了一眼,楼很高,地面深不可测,无处逃生。 黑色的夜空下,阴风狂吹,满天台都是死尸,它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我。 钱三串的人头大叫:“老刘,我明白了!你一开始是隐身的,碰到我之后就现了形,没办法了,你赶紧把我抛下,自己安全撤退。” 我苦笑:“我到这里干什么来的,不带着你离开,折腾一宿还有什么意义?” “那怎么办?你又舍不得我。”钱三串的人头眼珠子提溜转。 我没来由一阵厌恶,人头真是讨厌,刚才故意这么说,想道德绑架我。果然是钱三串的灵体碎片,和他本人一样讨厌。 尸潮已经近了,我爬上了护栏,再退一步就掉下去。 最近的尸体到了近前,那是一个老头,满头白发披散下来,一张脸腐蚀掉了一大半,露出里面白色的骨头。 他伸出肮脏的胳膊抓我,我一脚踢开,又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摇摇欲坠,再往后就要摔下去了。 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旁边的电线杆,无意中撇了一眼手表,上面显示着“五点三十”,快了,快了,咬咬牙坚持坚持,眼瞅着就要天亮了! 后面的尸潮不断涌了过来,像是波浪一样挤压前面的尸体。至少能有十具尸体伸出了肮脏的手,过来抓我,我退无可退。 “老刘,先离开这儿。” “废话,我不知道嘛?”我急得一头汗,想腾空飞起来,但此地已被梦境封印,怎么都起不来。 后面又源源不断涌进来无数的尸体。我居高临下看到,白花花的尸群如同怪异的海浪从后面起伏而来。 我急眼了,如果还不想点办法,几秒钟之后,只有两个结果,我被群尸淹没,或者从楼上摔下去。 我顺着护栏开始跑,摇摇晃晃的一只脚已经悬空,像是踩着钢丝。等绕过了这一段,楼侧出现了一副救生梯。 站在护栏前往下看,救生梯离着天台边缘还有段距离,必须要跳下去。如果是成龙来了,还能表演一下,我就够呛了。要准确无误跳到楼梯上,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稍微心念不坚定,就能失手坠楼。 钱三串的人头大声喊:“老刘跳啊!” 我做了几个动作,不敢往下跳。 尸潮到了,群尸发出奇异的声响,伸长了胳膊要来抓我。 我把眼睛闭上,他妈的,死就死了,下一秒钟纵身从天台跳了下去。 也就是瞬间,“噗通”摔在地上,我睁开眼睛,发现落在救生楼梯上,心中顿时一阵狂喜。捡了条狗命。 还没来得及高兴,钱三串扯着嗓子说:“老刘,救我!” 这才看到,这颗人头已经脱手,顺着楼梯平台在轱辘,眼瞅就要滚下去。我猛地纵身扑过去,人头掉落的瞬间,抓住了头发。 钱三串在空中疼得惨叫,我小心翼翼把他抓上来。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来苦笑。我抬头去看,天台边缘挤满了尸体。它们对着我伸手想抓,嘴里不断发出怪声。 后面的尸体越来越多,不断往前涌,最边缘的尸体眼瞅着要掉下来。 “老刘,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想办法。”人头催促。 我扶着栏杆站起来,顺着救生楼梯往下跑。刚走了几级台阶,一具尸体被挤了下来,高高下坠,中途被铁条挡了一下,继续下坠,重重落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我不忍看细节,继续往下走,被挤下来尸体越来越多,像下饺子一样不断坠落在地上砸个粉碎,也有的掉落在救生楼梯上,晃了一晃爬起来,顺着楼梯继续追我。 我往下跑来到二楼,救生楼梯在这里就断了,并不通到一楼。 我看了看,距离地面也就三米,硬往下跳也不是不行。只要逃离这栋楼就好办了,随便藏在什么地方,静等天亮梦灭。 掉落下来的尸体越来越多,它们顺着楼梯往下爬,蜂拥而至,眼瞅着就要到了。 我知道不能优柔寡断,这时必须做出抉择,抱着脑袋就要往下跳。就在这时,忽然从街口开过来一辆大suv,停在楼前。 车里下来了几个人,他们刚出车门,尸体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竟然不追我了,纷纷破窗而入,又钻进了建筑物里。 时间不长,天台的尸体也消失了,应该都回楼了。 我和钱三串的人头对视一眼,都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我没有急着从救生楼梯跳下去,而是藏在栏杆后面,观察车里下来的几个人。 从车里下来的几个人很是奇怪,为首的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讲究,满头银丝。后面跟着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带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很安静,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我在角落偷眼观瞧,她怀里的布娃娃竟然是个小和尚,留着光头,表情很萌。现在竟然还有女孩子喜欢和尚娃娃的。 老太太把一家三口领到建筑前,滔滔不绝介绍这栋楼的历史,有什么名人住过。一边说,她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我舒了口气,门锁开了就好,不必冒险下跳了,可以趁他们不注意,从大门走出去。 我用胳膊肘硬砸开身边的窗户,小女孩好像听到了声音,抱着布娃娃扭过头看。 有墙挡着,她第一时间没发现我。 就在她转头的时候,第一眼我的感觉竟然特别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她。 我的心头升起一片疑云:难道做梦者出现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逃生 老太太带着一家三口走进建筑,我从二楼的窗户翻了进去。 所有的尸体都不见了,应该是回到了每个房间,走廊上还有残存的黑烟。我若有所思,打开大门相等于重新封印了建筑,使得这些复活的尸体不敢造次。 我藏在楼梯拐角,顺着缝隙往下看,老太太一边走一边介绍,三口家听得非常仔细。 爸爸忽然道:“听说这栋楼里闹鬼?” 老太太身体震了一下,嘿嘿嘿笑着回头,我居高临下看到,她的脸瞬间变得阴森起来。 老太太笑着说:“是啊,这里到处都是鬼。” 爸爸点点头:“这还不错。”他看看旁边的妈妈:“你觉得呢?” “嗯,鬼好啊,”妈妈笑着说:“可以陪我姑娘玩,让她茁壮成长。”她摸着女儿的头发:“你要习惯这种生活,要快快长大哦。” “来,咱们上二楼看看。”老太太带着一家三口顺着楼梯上来。 我赶紧跑到三楼的楼梯拐角,继续往下看。钱三串的人头还在怀里,他纳闷地说:“老刘,有啥可看的,机会来了,咱们赶紧逃吧!” 我告诉他,我想知道这个梦是谁做的。 “管那些呢,爱谁谁,咱们先跑出这里,随便找个地方猫起来,静等天亮。”人头说。 我一想也是,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就是逃生,用不着节外生枝。 趁着他们没有察觉,我悄悄从三楼下来,蹑手蹑脚来到二楼的楼梯,看着老太太领着一家三口进了房间。 我慢慢从二楼下来,到了一楼大厅,撒丫子狂奔,直向楼门。 只要跑出去,等到天亮便大功告成。我莫名的兴奋,脚下加速,来到门前,正要推门出去,忽然二楼传来一家三口里爸爸的声音。 “鬼呢?你不要唬我们。” 老太太嘎嘎嘎笑,好似乌鸦叫黑天,“门没关呢,关了,鬼就出来了。” 话音一落,我面前的楼门无风自关,“哐”一声巨响,关得紧紧的。我抱着人头,差点没气晕过去,就差一步。 我焦躁异常,飞身跳起来对大门就是一脚,根本踹不开,甚至纹丝未动。 这时大厅里渐渐冒出黑烟,越来越多,充满了血腥之气。坏了,群尸复活了,我只是愣神了一秒,马上构思出一个计划,从二楼救生楼梯逃生!要快! 我快步上二楼,脚步声响,爸爸感叹地说:“果然有鬼啊!” 我没敢继续往上走,缩在拐角听脚步声,他们应该去了三楼。脚步刚消失,我迫不及待窜上二楼,只见走廊里爬出了很多具尸体。 它们散发着黑烟,发现了我,顿时蜂拥而来。我赶紧跑向窗台,到了近前发现窗户竟然完好无损。 奇怪,刚才我明明砸碎了窗的,算了,不管了,上去开窗。等我把窗户打开,傻了眼。 窗外并不是救生楼梯,而是一堵黑色的砖墙,砌得严丝合缝,墙面散发着浓浓的阴气。 我跃到窗台上,对着这面墙咣咣就两脚,根本踹不开。 “完了,完了。”人头不断埋怨:“老刘啊老刘,都赖你,早点走就好了,你非要找什么做梦者。” “闭嘴!”我现在焦头烂额,听不得这些唠叨。 满走廊都是尸体,有走的有爬的,渐渐朝着我的方向过来,一旦形成封堵之势,到时插翅难飞。憾綪箼 我赶紧从窗台上跳下来,往楼梯口跑,已经有尸体到了近前,伸着长手抓我,我一个没躲利索,被抓了手臂一下。 疼得痛心,低头一看胳膊整个被抓烂了,上面有三条血痕,在嗤嗤冒着黑烟。 “尸毒,这是尸毒。”人头说:“千万不要被尸体抓到,否则我们都得死!” 我想起班头的方法,对付尸毒用粪水。我来不及往三楼跑,想掉头去二楼的厕所,这时候走廊上全是复活的尸体,潮水一样涌来。 没有办法,只好转身上了三楼。三楼走廊也有尸体,很茫然晃动着,我这么一现身,它们闻到了人味,纷纷转头过来。 我骂了一声,又来。只好跑到四楼。 奇怪的是,老太太带着那一家三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不知道去哪了。 趁着四楼尸体少点,我跑进了卫生间,把自己关在单间,坐在马桶盖上,这个心啊噔噔噔地跳。 缓了片刻,外面没有声音。我想用粪水消毒,把马桶盖打开,里面冲洗的还挺干净,没有排泄物。总不能让我拉点出来吧。 我忍着腻歪,伸手进马桶里捞了点水出来,抹在胳膊的伤口处,聊胜于无吧。人头看得目瞪口呆:“老刘,你丫真是个人才。”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感觉好了一些。 我冷静下来,现在怎么办,救生楼梯用不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呢?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知道梦境遵不遵从现实的逻辑,如果是的话,一家三口总要吃饭,他们看完房子离开这栋楼的时候,门再次打开,就会重新封印尸潮。 只能这样了。 我在马桶盖上坐了片刻,忽然想起时间,表上显示的是“六点钟”。 我靠着墙浑身疲倦,喃喃地说:“再熬一会儿,把这波熬过去就好了。” 人头显得很无奈:“老刘啊,咱们在这里待的什么时候,靠到天亮吗?” 我“嗯”了一声:“我太累了,歇歇先,要不是因为你,我能遭这份罪?!” “日你个仙人板板。”人头暴怒:“当初毁黑无常道场可不是我自己吧,还有你,还有你的……”我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能不能注意点,别什么都乱说,现在是在别人梦里,一旦被记录下来,日后翻案就麻烦了。”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他刚说到这儿,外面的门响,我们两人同时警觉,不说话了,侧着耳朵听。 隔着厕所门,清楚听到脚步声进了厕所,随后是水龙头响,这个人好像在洗手。 我小心翼翼把门拨开一条缝,偷眼观瞧。站在洗手台前的是个小女孩,正是三口之家里的女儿。 她把怀里的光头布娃娃放在一边,然后翘着脚在洗手。 钱三串的人头眨眨眼,似乎在谋划什么,我直接把门推开,走了出去。 小女孩听到声音回头看我,脸色很惊恐:“叔叔,你是谁?” 我一把提溜她起来,笑眯眯地说:“叔叔疼你。”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人质 我把小女孩抓到厕所单间,关上门。小女孩也就是六七岁,穿着小花裙子,吓得梨花带雨,不断作揖:“叔叔,叔叔,你放了我吧。” 我坐在马桶盖上,翘起二郎腿:“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叔叔不会伤害你的。” 小女孩时不时往门缝那里望,非常焦急,好像等着爸爸妈妈来救。 “别看了,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叔叔马上放了你。” 小女孩双手合起来,小声说:“叔叔你问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我叫小美。”小女孩轻声说:“我姓鲁。” “鲁小美啊,你想考鲁美啊。”我笑了。 “我爸爸就是要培养我学美术的,小时候我就报班了。”鲁小美低低说:“我喜欢画画,可老师总骂我,让我跟着大纲学。她还骂我笨,不听话。” 我和钱三串的人头对视了一眼。 我思考了一下,问道:“小美,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一个梦。” “什么梦?我在梦里吗?”她奇怪地说。 “这个梦是你做的,对不?”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这里不是我的梦,我不知道。” 我把她拽到眼前,恶狠狠地说:“不说是吧,不说掐死你!” 小美吓得哇哇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老刘,你真是畜生啊,”人头说:“这么点的孩子你都下得去手。” “这是梦,又不是现实。” 正说着,厕所门突然“哐哐哐”被砸响了。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面面相觑,小女孩惊喜:“娃娃来救我了,是娃娃来救我了!” 我万分狐疑,踩着马桶盖站上去,小心翼翼从厕所门的上面探头去看。 这一看就愣住了。外面敲门的竟然真的是那个布娃娃。它变得特别大,和正常人一般高,用布做成的手,狠劲敲着厕所门。 按说一个娃娃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居高临下看到这个娃娃的表情后,我有点瘆得慌。 它眉毛倒竖,脸上是凶残之色,尤其双眼,几乎都能往外喷火。一个布娃娃做的竟如此凶恶,如同江洋大盗。 我下意识往后一躲,一脚踩空,赶紧恢复平衡,可也碰到马桶盖弄出来声音。 布娃娃听到了,缓缓抬头,和我打了个照面。 只这一眼,我们都愣住了。看清了他的长相,我瞬间就明白这个梦到底是谁做的。 这个娃娃变成真人大小,五官也发生了扩展,变成了一个熟人。他就是清醒梦群的亮亮。 现实中的亮亮是四十来岁的秃头大叔,长相凶恶,职业好像是在直播平台做主播的。 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奇先生的聚会上。第二次见他,是寻找曼陀罗花的山上。 他和群里的白好关系很好,我们非敌非友,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此时看到他,我这才明白,这个梦境是亮亮做的。非常诡异的是,在这个梦里他居然只是一个布娃娃的存在。 女孩小美受到伤害的时候,他恢复了原状,开始砸门。 “亮亮。”我说道。 “刘海洋。”布娃娃没有缝嘴巴,不知从身体哪里冒出的声音。 我们两人同时认出对方。 “把孩子放出来,我放你们走。”布娃娃动作僵硬,面无表情,声音像电子音一样没有起伏。 钱三串的人头在厕所里着急,问发生什么了,他也要看。 我矮下身子,把脑袋抱起来,放在门上面给他看。 “亮亮吧?”钱三串也认出来。 布娃娃没有表情,慢慢说:“奇先生让我在梦里保存你的灵体碎片,你们找到了就算了。待会儿我就会脱梦,你们带着灵体碎片走吧。” “你好我好大家好。”人头说。 我们从厕所门的上面缩回来,人头低声对我说:“门打开吧,别节外生枝,把孩子放了。” 我点点头,从马桶盖上跳下来,蹲在小美的旁边:“孩子,我放你出去,你要和外面的布娃娃实话实说,我们没有伤害过你。” 小美擦擦小脸,刚才的眼泪还没干。 我扭开厕所门的锁,开门放孩子,这时小美低低地说:“老师骂我,爸爸妈妈也不让我乱画,我想画自己的,我不要跟他们说话。” 锁本来都打开了,我又把门拉上,蹲在她的面前:“告诉叔叔,你是不是平时都不和爸爸妈妈说话?” “嗯,我一直睡觉,醒来后自己画画,画出梦里的一切。”小美说:“他们不理解我,我不和他们说话。” 钱三串有些不耐烦:“老刘,瞎问乱问什么,你又不是儿童心理专家。赶紧把她送出去,静等天亮吧。” “她让我想起一个人,”我陷入沉思:“我的徒弟小杰,你还记得吧。他们年龄相仿,小美的年龄可能稍微大一些,但是状态都一样。他们都有心结,都在自闭,都在做梦。” “那又怎么样?”人头真的不耐烦了。 “这会不会是一笔交易呢?”我说。 人头快速眨着眼,问什么意思。 “亮亮为什么会答应奇先生保存你的灵体碎片?难道是因为上支下派,奇先生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吗?又不是单位的上下级。”我说:“我想起小杰心病的治疗过程了,是我和他家达成了协议,互惠互利,说白了就是交易。” “啥意思,直说。”人头催促。 “亮亮保存你的灵体碎片,奇先生答应解决好小美的自闭症。”我说。 这个猜想不是天马行空,也不是我的灵机一动,而是小杰的案例启发了我。 “所以……” 我说道:“所以……”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我们不能把她还给亮亮,亮亮没有了顾虑,会毫无顾忌把我们都杀了。这个女孩是人质。” “她是关键人物。”人头说。 “关键人物不是她,而是你。”我说:“我带走了你,亮亮就输了,奇先生也就不会为他女儿治疗。所以他没了顾忌,宁可杀了你。我们是在他的梦里,他可以呼风唤雨。他唯一忌惮的,就是女儿。” 人头苦笑:“老刘,你确实成长了。好吧,听你的。” 我翻手把小女孩拉过来,一只手放在她的脖子上,准备掐下去。我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乖乖听我们的,我保证带你奔向心灵的自由,如果把你还回去,你还会落入爸爸妈妈的天罗地网。” 小美回过头看我,忽然坚定地点点头:“叔叔,我就想按自己的想法画画,其他什么都不要。” 我把厕所门锁打开,然后一脚踹开,抱着小女孩走了出来。 亮亮这个布娃娃在外面等着,见我们出来要往上冲,我大吼一声:“你往前一步,我就弄死她!” 第四百五十六章 零和博弈 这个叫鲁小美的小女孩,果然是亮亮的死穴。我挟持了他的女儿,这小子当即有点崩溃,伸手阻拦:“别伤害我女儿!” 我一看有门,吼了一声:“手放下!” 亮亮此时是光头布娃娃,迟疑了一下,我作势狠狠又掐了一下鲁小美。 亮亮不敢造次,慢慢放下手,不再阻拦:“刘海洋,你要是伤害了我的女儿,我饶不了你,上天入地都要弄死你!” 我笑了笑:“你只要不逼我,我是不会做丧尽天良的事。不过呢,你要是跟我玩花活,咱们就狠起来看!” “行,行,你是这个。”亮亮举起手,想做个竖大拇指的动作,他是布娃娃,做不出这个手势,就那么个意思。 我把钱三串的人头放在肩膀上,挟持着鲁小美向前走,亮亮这个布娃娃步步后退,我们这一行极为奇怪的队伍,从厕所里慢慢走出去。 外面是走廊,全都是尸潮,见有人出来立即蜂拥而至。看着这么多尸体,我紧紧抱着小女孩,有点不知所措。 我一步步往后退。尸潮来到我们面前,越过了亮亮,然后朝着我过来。 我挟持着小女孩后退到窗户,已经是死路了,无路可逃。 奇怪的是,尸体并没有对亮亮攻击,他这么个硕大的布娃娃站在群尸中间,显得极为扎眼。 亮亮脸上五官都是用线缝死的,不可能做出复杂的表情,但此时此刻,在他的脸上,我却看到一丝诡诈而得意的笑意。 钱三串的人头纳闷地说:“为什么尸体不攻击亮亮?” 亮亮站在不远处笑了:“知道为什么我在这个梦里是布娃娃吗?因为尸体只对生命体感兴趣,我在这里可以和它们共生。” “你让它们后退!”我吼了一声,紧紧勒住鲁小美的脖子。 亮亮笑了笑,做出个摊手的姿势,表示无能为力。 我咬了咬牙,现在只能赌一赌了,这里毕竟是亮亮的梦境,他现在又在清醒梦状态,我不信他和这些尸潮没有联系。 在鲁小美的耳边,我轻轻告诉她,我要用力了,你多配合一下。 鲁小美眨眨眼,不知听没听懂。我手上开始用力,刚使点劲儿,鲁小美就做窒息状,呼吸急促,脸色发白。 我吓得不敢用力了,慢慢把手松了松,小女孩演的太逼真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不过这一幕震慑了亮亮,他一声惨叫:“你别折磨我女儿,我放你们走!” 话音一落,向前涌动的尸潮停了下来,所有的尸体都在原地盯着我。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满走廊都是滚滚的死亡黑烟。 我咽了下吐沫,掐着小女孩脖子的手都在发僵,看到尸体真的不动了。 钱三串的人头在肩膀上催促:“老刘,机不可失,快走!” 我挟持着小女孩慢慢往前走,踏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这些尸体还在原地慢慢地动,只是受到了指令,不会发动攻击。 随着我动,它们的头也在转,死死地盯着我。 到了亮亮身旁,他伸出手阻拦住,我正要威胁,他又把手放下了,阴沉的声音发出来:“我女儿有一点伤害,你们两个就死定了。” 我点点头:“好说好说,只要出了这栋建筑,我就把女儿还给你。我们一拍两散,你脱梦而出去,我带走钱三串。” 亮亮慢慢移动身体,让出了一条路。 我们越过他,来到楼梯口,这时心才放下半截,我舒了一口气,擦擦头上的冷汗,从楼上慢慢下来,终于到了一楼大厅。 整个大厅都铺满了尸体,有爬着有站着,都定在原地。我小心翼翼从它们中间穿过,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终于来到了楼门前。 我深吸口气,颤抖着手去推门,满怀期待等着门打开。可推了一下,并没有推开,以为用的力气小了,又推了推,还是没有推开。 这时楼上脚步声响,亮亮带着大群的尸体从楼梯走下来,面色阴森至极。 我把小女孩搂在胸前,紧紧掐住脖子,大声吼:“把门打开!” 亮亮紧紧盯着我:“把我女儿放了。我就把开门。否则我不会听你的任何威胁。” 我冷汗冒了出来,钱三串的人头大声说:“你怎么出尔反尔呢,刚才还说让我们走的。” 亮亮道:“我后悔了,行不行?刘海洋,当初封印钱三串真灵碎片的时候,奇老大说过,如果被外人带走了这个碎片,我也会随着这个梦一起消亡。刚才我仔细想过,你挟持的小美只是个梦中人,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呵呵,何必受你的要挟呢?” 我猛地一掐小美的脖子,她喘不上气,艰难地呼吸,脸色惨白如纸。 我慢慢松开手,小美带着哭音:“爸爸,我就是你的女儿,你不要我了吗?” 亮亮脸色有些变化,布娃娃的胸口剧烈起伏。不管他如何提醒自己这不是女儿,可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面前,不信他能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亮亮明显在天人交战,有点歇斯底里了,大吼一声:“放了你们,我也是个死。”憾綪箼 我冷笑,钱三串的人头说:“可救不出我,我和老刘也会死。” “那你们就去死吧!” 亮亮话音一落,所有的尸体动了起来,关节“嘎吱嘎吱”作响,朝我们过来。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钱三串忽然哈哈笑:“亮兄,你算错了一笔账。” 亮亮布娃娃的眼睛眯缝了一下,尸体停了下来,他问道,我算错了什么。 钱三串道:“现在只能有两种情况,要不你死,要不我们死,对不对,不可能共赢。” 大厅里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只有钱三串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那么这是个零和博弈。”钱三串的人头侃侃而谈:“我们算一下收益。我们死了,你活下来了,这只是一个人得了好处。而你死了呢,我们活下来,这就是三个人得好处。哪头轻哪头沉?你自己算算。” “好,我就跟你们算。”亮亮道:“我活下来,你们死了,奇先生还答应在现实中治疗我的女儿,这是两条命。而我死了,我女儿也完了,你们却活了。” “这也是两条命啊。”钱三串说。 “哈哈哈,你们两个狗屎命如纸薄,我和女儿命比泰山!”亮亮眼神里都是杀意:“还是你们死的比较好。”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两个人头 亮亮撕破脸了,大手一挥,所有的尸体朝着我涌过来。 我紧紧掐住小美的脖子,大叫:“你不要你女儿了?” 亮亮没说话,一副杀意已决的表情。 钱三串的人头长叹一声:“完了,他也知道这个小女孩不是他女儿,只是梦中人。你再要挟人家也没意思了,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他这句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松开了手,轻轻拍拍小美的肩膀:“挟持你是我的不对,你也看到了,你爸爸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自求多福吧。” 小美看着不远处的布娃娃,大声说:“爸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亮亮咽了下口水:“你不是我女儿,你只是我做梦想出来的人……” “爸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小美非常认真地又问了一次。 “我的女儿还在睡觉,并不在这个梦里,你不是我的女儿。”亮亮又重申了一遍。 “那好吧。”小美回过头对我们说:“我爸爸不要我了,我就去死吧。” 她往前走了一步,这时尸潮已至就在面前,越过她便是我们。我紧紧靠在后面的门上,已经做好了被尸群吞没的准备。 钱三串的人头死到临头还在说风凉话:“我们死了就死了,命比纸薄嘛,关键是亮亮,居然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女儿都抛弃。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 “放屁!”亮亮歇斯底里大吼:“她不是我女儿,她不是我女儿!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所有的尸体从楼上爬下来,天花板坍塌,有的从上面掉下来,层层叠叠,整个一楼大厅城市尸山。尸潮涌动在一起,朝着我们挤过来。 我靠着大门,死路一条,这时反而镇定下来,我叹了口气感慨:“可惜没烟。” 钱三串笑:“没想到我最后和你死在一起。” 我笑了笑没说话,心态甚是平和,是绝望到极点的平和。 尸潮已经到了小美近前,眼见得就要把她吞没了。小女孩微微扬起头,对着群尸抬起鼻子狂吸,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黑烟,肉眼可见的形成两道黑线,进了小女孩的鼻孔。 她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死气,越吸越多,本来红扑扑的小脸变成了黑色,所有的毛细血管在皮肤上浮起来,每一条血管都变成了深黑色,她的脸犹如铺了一层密密实实的黑色蜘蛛网。 我和钱三串都看傻了。 小美因为吸了太多的死气,孩子渐渐体力不支,摇摇欲坠,我下意识想上去扶,钱三串的人头喊了一声,“不要!” 下一秒钟,小美原地发生了分崩离析,她像是一个泥胎,浑身崩碎,落地化成了无数碎片。 我都看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传来“吱嘎”一声响,竟然开启了一道缝隙。 我本来靠着大门的,门这么一松,整个人翻了出去,滚到了建筑物的外面。 群尸把小女孩的碎片吞没了,它们继续往外爬,尸潮最深处传来亮亮的声音:“不能让他们跑了!” 尸体涌动到门前时,门又重重地关上了,隔在我们和尸体之间。 看着大门的通风窗,层层叠叠的尸体压在窗户上,无数张脸无比狰狞地挤在一起。我坐在地上看着,遍体生寒,看傻了。 钱三串的人头反应很快,叫着我的名字,“别傻愣着,赶紧跑啊!”憾綪箼 我连滚带爬起来,顺着街道狂飙,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冲刺了一段距离,累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路灯下面。没有看到尸潮追过来。 “刚才那是怎么了?”我喃喃地说。 “我明白了,”钱三串的人头说:“是人祭。小美用自己的生命做祭品,吸食了尸体的死气,把自己供奉出去,再次打开了封印,把这些尸体都封了起来。” 我心有余悸:“不对啊,梦境的一切不是都要听亮亮的安排吗,人祭对他不起作用吧?” 钱三串的人头道:“我只能分析到这个地步了,不管怎么说,九死一生终于让咱们闯过来了。他妈的,该天亮了吧,这个梦怎么还在?” 他这句话提醒我了,我抬起腕子上的表看了看,显示的是“八点钟”。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了,现在是早上八点。 周围的一切突然抖动,场景渐渐崩塌,梦境开始毁灭了,亮亮要醒来了。 钱三串人头仰空长笑:“哈哈哈,我终于能活着出去了!” 笑了没两声,梦境的中心点出现一个巨大的辐射层,如水波般在空气中急速扩展。我明白过来,这个梦要彻底毁灭,像曼陀罗花粉梦一样,变成一个低纬度的梦境泡影。 辐射波毁灭到来的前一刻,我穿梦而行,快速进入了庭院迷宫。 这个公域梦相当于安全屋,到这里心就放下了一半。 我敲门,解铃开了门,我抱着钱三串的人头走进庭院,放在桌子上。已经凑齐了两个人头,也就是钱三串的两个灵体碎片。 两个人头互相看看,互相一撇头,彼此不服气。 我说道:“我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们安全带回来,你们不会就为了互相斗嘴吧。” 一颗人头说:“是啊,我是正统意识体,何必和一个灵体碎片废话呢。” 另一个人头闻言大怒:“我才是正统的,你是碎片,想鸩占鹊巢?做梦!老子现在就把你吞了。”说着,这颗人头原地起跳,一口咬住那颗人头的耳朵。 人头疼得大叫,瞅准机会张嘴咬住了这个人头的鼻子。两个人头无手无脚,光凭着一嘴的牙,竟然拼起了刺刀,打的惊天动地。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黑色幽默的事,赶紧拦下来:“两位两位,先不忙着打。” 两个人头一起怒气冲冲地看我,几乎是异口同声:“老刘,你说我们谁是正统?” “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有第三个碎片,到时候我把最后一颗人头带来,你们来个三国争霸。” “放屁。”两个人头同时闷哼一声,把头转过去,互相不看。 我擦擦头上的汗,这一夜折腾得疲乏不堪,勉强逃生,已是极限。我对解铃说,这两个人头暂时寄存在这儿了,我要先脱梦出去。 他说了声“放心”。 我的身影在梦中消失,终于可以从这一夜的梦里出去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梦境规则 从梦里醒来,外面天光大亮,佳佳已经做好了早饭。我从卧室出来,看着晨光透窗,客厅里落着淡淡的光影,一时恍惚,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彻夜的清醒梦就是这点不好,容易让感官错位。这一夜的经历看似做梦,其实也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无法用简单的虚拟和现实来定义。对于我,都是真实的。 我慢慢喝着粥,还沉迷在昨夜的生死一线里,不可自拔。 我告诉佳佳,目前钱三串的三个灵体碎片已经找回来两个,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会找到最后一个,明天你就会看到一个完整健康的老公。 佳佳“哇”一声哭了,抱着自己的肚子,哭得梨花带雨,她的压力也很大,几近崩溃。 这一天我几乎什么都没干,就是在休息,不停的打游戏和刷剧,努力让自己从昨晚的梦境里走出来。到了下午,奇先生发来信息:“还好吗?昨晚做的不错,要不要今天继续?” 看到这条信息我笑了一下,是苦笑,如果再来一晚这种强度的梦境,恐怕我会到极限。 慎重考虑之后,还是决定试试,一口气把任务完成得了,省得再牵肠挂肚。 我告诉奇先生,今晚继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亮亮怎么样了。 奇先生发来信息:“他目前是植物人状态。” “什么?”看到这个信息,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你不会再骗我吧?” 奇先生道:“这是你和他的对抗,你们两人的赌局,如果你昨晚输了,你也会落到这般下场。” 我不敢相信,觉得有点荒谬,可奇先生那么大的人物不可能撒谎的,一时间心里很难受,像是大石头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 我问道,亮亮的女儿呢? 奇先生发了个笑脸:“那我就不知道了。” “奇先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要我去拯救他的女儿?”奇先生问。 我说是的。 奇先生道:“我会试试的,但不能保证。” 我和亮亮没什么交集,更谈不上感情,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生出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我想起一件事,赶忙问奇先生:“今晚这场梦也是这样的机制吗?” “是的。”奇先生道:“这是你们两人的生死赌局,你输了,你和钱三串都会成为植物人。而对方输了,也是这个下场。不要说我残忍,在做这件事之前,我们是有协定的,我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做不愿意的事。亮亮的协定是我救他的女儿。今晚这个人也是有求于我,所以才敢下这个赌局。” “我能提前知道今晚的做梦者是谁吗?”我问。 “可以,是白好。”奇先生说:“白好的情况和亮亮不一样,你可以提前知道她的身份,至于有什么禁忌,今晚入梦我会告诉你的。” “钱三串恢复之后,你能放过我们吗?”我犹豫了很长时间,颤抖着打出这句话。 奇先生发了个笑脸:“还记得我们的协定吗?你们两个要为我做一件事,等你今晚成功了再说吧。”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很复杂,昨天晚上差点死在亮亮的梦里,今晚换成了白好的梦。 白好在群里的地位相当于火妹,别看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也是相当强悍的梦境高手,和亮亮不能同日而语。 今晚真的是凶多吉少。 这一天我都坐立不安,唯一的好消息是,法印已经到了京城,韩先生收到了,他给小杰盖章之后,又委托安太转给了小汤。 如果能熬过这道关,我这边会兵强马壮,到时候我就有三个得力的徒弟,其中一个还是神兽梦枕貘,什么都不怕了。 夜幕降临,我躺在卧室里,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奇先生果然如约而至,我已经开启清醒梦模式在等他。他看看我笑了笑,说了句孺子可教。 他拉着我的手穿梦而行,进入一个崭新的梦境里。 这个梦一出来便是晨光微露,眼前像是加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独有滤镜,一种无法言说的生活气扑面而来。 我们来到一所学校的门口,应该是一所大学,占地面积很大,能看到里面一片建筑群,四周没有栏杆围墙,十分开放的学校。 奇先生道:“这里是白好的梦境,我提前给你说明白规则,否则就是对你的不公平。” 我提着耳朵听,他接下来要说的是梦境规则,只有掌握了规则,我才有生机。 奇先生道:“你现在进步很快,但和白好还是没法比,而且这里是她的梦境,占据主场之利,你和她正面对抗,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你要牢记一个原则。” 我屏息凝神。 奇先生说:“你不能让她觉醒。” 我浑身麻酥酥的,问什么意思。 奇先生道:“我和白好说好了,这个梦里她无法主动开启清醒梦模式,除非受到了外力的威胁,或是引发了她对现实的觉察。也就是说,在这个梦里你不能伤害她,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眨着眼,苦苦思索:“我怎么能不暴露身份?她一看见我就知道我是谁了。” 奇先生走过来用手轻轻在我的面前抚了一下。他的手里多出一面镜子,我看到镜子里还是自己,没有任何变化。 奇先生道:“我已经把你进行拟态,白好看到你不会产生疑惑,你和这个梦境融合了。但是切记,她只是看到你的相貌不会起疑,但是你要做出让她有任何怀疑身份的举动,她还是会觉醒的。好了,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她醒来之时,这场赌局便会结束,到时只有一个胜利者。”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随口“嗯”了一声。奇先生不见了,无影无踪而去。 我紧张上了,心跳剧烈,他离开这个梦境便意味着,对抗开始了! 这个赌局最残酷的地方在于,我和白好只能赢一个,输得那人会变成植物人,一辈子就完了。 我看着眼前的学校,深吸了口气,毅然决然走了进去。 来到学校正门,看到上面悬挂着木匾牌子,写着四个大字,“音乐学院”。 我猛地想起来,白好自我介绍时候说过,她是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难道这里就是她的母校? 第四百五十九章 教导主任 我走进音乐学院,里面挺大,迎面是一条宽阔的大走廊,窗户透光,洒在走廊上,能清楚地看到光线里氤氲的灰尘。 路经几个教室,有舞蹈室,有声乐室,有的空着,有的里面正在上课。这种气氛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 本来紧张压抑的心情舒缓了不少,迎面走过来好几个穿着练功服的女孩,说说笑笑的,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口哨。有女孩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不高兴,脸红了,等走过去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笑成一片。 我弄得心这个痒痒,好似在重温校园生活,美好的青春啊。 我路过一间教室,从后窗看进去,看见了白好。她穿着一身白色纱裙,坐在钢琴前弹着琴,声音叮叮咚咚的特别好听,我是个音盲,听不出是什么曲子。 我站在后窗,痴痴地看着。教室里还有一些其他人在,有老师,有同学,大家都在很认真听着。 白好的梦境和亮亮的群尸梦简直是两个极端风格,这里充斥着黄昏一般的光与影,岁月的纯真感,简直太美好了。 我悄悄推开后门走进去,教室里的人没有察觉,我随手关好门,蹑手蹑脚来到后面的椅子上坐好。 我没有打断白好,抱着肩膀静静听着,手跟着一下一下打着拍子,前面有个男老师回头,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笑了笑,赶忙双手合十表示对不起,听现场音乐看来也有讲究,随便打拍子容易破坏节奏。 我闭着眼睛,完全沉醉在钢琴的音乐中,养神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情景让我不自觉吸了口冷气。 不知什么时候天黑了,教室里没有点灯,特别黑。窗户开着,外面清冷月光照进来,阴风吹得窗帘起伏。 白好还在弹琴,指速很快,听不出弹得什么,让人心烦意乱。 我察觉到不对劲儿,想走的,想想还是留下来。毕竟我是梦外之人,来这里另有目的。 白好一曲弹罢,手离开了琴键,下面的人开始鼓掌。他们竟然不是拍手,而是用手扇着自己的脸,“啪啪”作响,相当于鼓掌了。 他们的眼神里都是虔诚和极度的膜拜,扇自己也最起劲,几个嘴巴子下去,嘴角都是血,脸肿胀起来。 教室里又黑又冷,外面的阴风不断吹进来,所有人如同着了魔,膜拜地看着白好,然后用力抽自己嘴巴子。 白好站起来,冷冷扫了一圈屋里所有人。 我在后面缩着脖子,生怕被她看出来,否则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白好的视线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她仰头对着天花板,舒展双臂翩翩起舞。 她跳得真挺好,穿着一袭白纱腾起跃下,有时在半空还来个一字马,专业术语咱也不懂,反正被她的身段和舞姿折服了。 我缩在后面提心吊胆看着,白好跃到空中,天花板突然喷洒出黑色的沥青,喷了她一身。她重重落在地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是掉进了黑色沼泽地里的白天鹅。 我惊的差点叫出来,伸出手想要拦住她,离得又太远了。 教室里静到了极点,落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没有继续拍脸,都看着缩在地上的白好。 好半天,白好用舞姿缓缓站起,整个人像是折了翼的天使,浑身是黑色沥青。表情是极度夸张的哀伤,她垂着头、垫着脚尖慢慢移动。 我完全沉迷在她的舞姿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如此伤感、如此充满魅力的舞蹈表演。 白好走出了教室,她刚一出去,其他人都站起来,浑浑噩噩一起往外走。 我冷狐疑着跟在后面。白好在前面领着,一行人后面跟着,来到教室外的走廊。 走廊空无一人,黑森森一片,和刚才晨光微照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此时充满了阴森。 白好一身黑色沥青,循着楼梯上行,一行人在后面跟着。 一层一层上去,到了天台,这里乌云压顶,阴风阵阵。白好站在我们面前,其他人一字排开,背靠天台边缘。 我暗暗数了数,算上我一共有六个人,都痴痴傻傻地看着白好。 白好走到第一个人面前,轻声说:“你还认识我吗?”んttps:// 那人点点头。 白好笑:“我也认识你,你是体育王老师,对吗?” 那人又点点头。 “那你就去死吧,好吗?”白好附在他的耳边,轻轻说。 那人慢慢后退,后背对着大楼的边缘,身体猛地往后一仰,整个人毫无征兆摔了下去。 我差点叫出来,闭上眼不忍再看。 大概也就两三秒后,听到肉体重重砸在地面的声音,实在太真实了,我差点吐出来。 明知道是个梦,心口还是堵得难受。想走又走不了,想做点别的又怕暴露身份,只好做个深呼吸,强忍在原地。 白好又走到第二个人面前,第二个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长得也挺漂亮。 “胡双双,你还记得我吗?”白好笑着说。 这个叫胡双双的女孩,茫然地看着她:“你是小透明。” “对,我就是你嘴里的小透明,当时你把我堵在厕所里……告诉你,我考进音乐学院了,你想不到吧。”白好一字一顿地说。 “考进音乐学院也不是凭真本事,你是和老师睡觉才进去的。”胡双双像机器人一样说话。 白好笑了,月光下笑得好美。 “说得好!你又给了我一个杀你的理由,你去死吧。”白好轻轻说。 胡双双退后两步,双脚渐渐悬空,猛地往后一倒,摔下了楼。不过两三秒的声音,“砰”一声巨响,肉体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我的心为之颤抖了一下,身上像怕冷一样打摆子,控制不住。 白好走到第三个人面前,第三个人机械地说了两句话,然后身子向后一倒,和前两个人的命运一样,摔下了楼,活活摔死。 我紧张的手心都是汗,再有两个,马上,马上就要轮到我了。 到时候我是跳,还是不跳? 不跳就暴露了身份,唤醒了白好。跳了,就在梦里活活摔死。奇先生说的很明白,这个梦境的规则就是,死了就是死了。 前面五个都跳了楼。白好走到我的面前,盯着我的眼睛。 我牙齿咯咯打架,不敢和她对视,谁能保证她看到我的脸后,不会觉醒呢。 “你是?” 我赶紧说:“我是教导主任。” “你不是教导主任。”白好摇摇头:“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物理老师,曾经在课堂上骂过我,说我是婊子。我全都记得。” “没……”我刚想否认,看到了白好的眼睛,她在死死盯着我。 “好,你也去死吧。”她说。 第四百六十章 戏法者 白好在梦里让我去死。我看了一眼天台边缘,从这里摔下去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落下去就地升仙。 奇先生说过,在这个梦里死了就是死了。 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跳楼。白好本来都要走了,奇怪地看着我,眼神有不解之意。 不行,不能暴露身份。我退后一步,脚后跟悬空,往下看一眼腿肚子都打颤。 不光是高,关键是下面摔死了五个人,血流满地,断臂残腿,堪称人间地狱。 白好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思索。我心头咯噔一下,坏了,她开始起疑心了,怀疑我了。接下来可能会在梦中觉醒。 现在我逼进了一个死胡同,跳楼必死,不跳楼就会引白好怀疑,她觉醒了,我一样还是个死。 怎么办,怎么办? 白好突然疑惑地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不跳不行了,呼吸开始急促,把眼睛闭上,脚后跟往后挪。下一秒钟便腾空而起,我重重地坠了下去。 我当然没那么傻,为钱三串就把命豁出去,他是朋友不假,还不至于卖命的程度。宁可死了他,也不能牺牲我,之所以敢跳楼,是因为在双脚半悬空的时候,我发觉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可以飞起来。这个梦里,我并没有被封禁技能。 我在急速下坠,心念一动,坠落之势顿缓,慢慢悠悠飞在地上。地上都是血渍和尸体,落在哪都不舒服,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慢慢滑翔趴在地上。 我暗暗舒了口气,正要起来,余光瞥到天台。白好站在那里,居高俯视,目光阴冷无比,她正在检视每一具尸体。 我后背麻酥酥的,她的目光甚至让我有了一种实体化的感觉。 我趴在地上装死人,一动不敢动。 趴了一会儿,后面的灼烧感没有了,我偷偷往上看,白好已经从天台消失。我正从地上爬起来,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赶紧又趴了回去。 大楼旁边的林荫小路上来了几个小学生,男孩女孩都有,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有人喊了一声:“你们看,有人跳楼!” 几个孩子停下来看过来。 我余光偷偷观察,这些孩子对跳楼的尸体似乎很痴迷,他们看得目不转睛,不知在想着什么。其中有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长得十分清秀,看着尸体看得入了神,半天都没动一下。 等了好一会儿,响起了上课铃声,孩子们都走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是血污,走出大楼笼罩的阴影。 此刻是早晨,天空泛着鱼肚白,晨光无限。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楼,阴影相隔,外面充满了朝阳之气,里面则是尸横遍野。 白好的心理肯定是有大问题,我愈发感觉到不能让她在梦中觉醒。否则,我没有任何胜算,甚至会死在这个梦里。 学校里出来很多的师生,大学了没人穿校服,年轻人们穿着便装,说说笑笑,涌出了校园。 人群里我看到了白好,她还是一身白色长裙,束着马尾辫,怀里抱着书,和周围的朋友说说笑笑。晨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金边,真是纯净又美丽。 谁也不会想到,她能做出逼人跳楼的事情。 我混入人群,不动声色的往前走,来到白好的后面。听到她身边的朋友说:“马上年根了,学校旁边的大集开了,我们去看看吧。” 其他女孩都欢呼雀跃,白好扬扬怀里的书,意思是要学习。 “呦,白大小姐,过年了就好好休息休息,你要卷死我们啊。”朋友笑着说。 白好有些无奈,被这几个朋友推着走,非去不可。她耸耸肩,爱怜地看着她们,像看着疼爱的孩子在撒娇。 她们一行人去了大集,我一直跟在后面。 学校临近郊区,真有这么个集市,寒冬腊月里那叫一个热闹。卖菜的,卖肉的,海鲜的,写春联的,还有现场挖耳屎的。 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每个赶集的人都哈着幸福的冬日白气,有提溜篮子的,有推着手推车的,大家都在竭尽所能的购买蔬菜,购置年货。 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走在中间,特别惹人注目,她们说着笑着,挥洒着青春。 一个女孩买来了糖葫芦,女孩们一人拿着一个,一边走一边点评美食,笑成一团。 我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如果不知道跳楼这件事,光看现在这一幕,白好是多么一个对生活充满了阳光的女孩,谁能想到,就在看不见的地方,那里是尸横遍野。 一个女孩大叫:“前面有杂耍的,去看看啊。” 她们连跑带颠过去,人山人海,挤得不行。女孩们分开人群往里钻,我跟在后面猫着腰也走了进去。 人群围拢的中间有片空地,一个老头正表演抛瓶子。三个玻璃瓶,轮番扔到空中再落下,老头一边接一边抛,两只手都玩出残影了。 周围人有叫好的,但不多,白好撇撇嘴轻声说:“有啥好看,的,还不如马戏团呢。” 这句话应该被老头听到了,他嘿嘿一笑,停下手没有去接瓶子。三个瓶子轮番落地,“啪啪”连续破碎,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很多人喝倒好,笑话老头失误了,可下一幕却震得所有人说不出话。 三个瓶子明明是空的,落地之后却砸出满地的血迹,一道道深红色的液体,像小河一样蜿蜒流淌。 我看得有些发寒,这些玻璃碎片、这些血污,怎么那么像刚才跳楼的场景。 白好脸都变了,呼吸急促,脸色煞白,随时都能晕倒。 旁边朋友扶住她,问怎么了。白好强打精神说,自己累了要回去休息。 其他女孩还想看热闹,恋恋不舍,可白好这么说了,谁也不再看,要一起回去。 这几个女孩要走,老头清清嗓子说:“我还有一个大魔术,非常神奇,其他的魔术师都不会变,你们想不想看?” “想!”人群里一阵轰鸣,随即鼓掌,掌声热烈。 几个女孩正是青春年少好奇心爆棚的时候,听得心里直痒痒,恋恋不舍地回头。 白好如果再坚持回去,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她勉强一笑,“看完这个再走吧。” 女孩们一阵欢呼,护着她又回来。 老头手里多出一块大红布,凭空一抖,哗啦震响,立在身前。他的两只手举着红布的两端,开始围着空地快速转圈。 谁也不知道他想玩什么把戏,那么多人连点声都没有,屏息凝神看着。 第四百六十一章 花瓶人 老头举着一块大红布,围着空地转圈。看样还挺有功夫,脚下走大八卦的九宫格,越转越快。 所有人目不转睛看着,老头转到最后都出现残影了,手里的红布随着身形在快速移动,视觉上形成一道红墙。 红墙相连,成了四面红墙的正方形,逐渐在空地上占据了一块空白区域。此时老头已经快到不见身影,只有四面红墙围着。 全场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这么多人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不光那几个女孩,我都看傻了。 就在这时候,一面红墙撩了起来,老头从里面大大方方走了出来,笑嘻嘻看着众人。 要知道,这其实不是红墙,而是红布移动太快,视网膜里连成一片的假象。但此时此刻,却化成了真正的红墙,老头手里的红布不见了,真是神乎其技。 很多人其实没怎么看明白,隔了好一会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人群开始往前挤。 老头抱拳道:“诸位诸位,你们想不想知道,红墙里围着的是什么东西?” “想啊,怎么不想?”所有人七嘴八舌地说。 老头变戏法一样,手里多出一个笸箩:“诸位,小老儿行走江湖不宜,今天到贵地跑码头,只求吃口饭。你们是有钱的打个钱赏,没钱的鼓鼓掌就行。” 人群里开始起哄,走了一批人,大部分没动,外围的还在往里挤。真有打赏的,铜钱纸币往笸箩里扔。 老头转了一圈,来到白好面前,笑着说:“小姑娘,你真漂亮。” 白好抱着书,说了声“谢谢”。 “小老儿与你有缘,希望一会儿能邀请你一起变个戏法。”老头笑眯眯说。 我在后面看着,原以为白好会一口拒绝,谁知道她点点头,微笑说:“可以。你变吧。” 老头走了一圈,笸箩里零零碎碎的钱堆成了小山,他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偷,把笸箩扔在旁边的地上,然后抱拳:“感谢诸位大哥的打赏,现在小老儿兑现承诺,让大家看看红墙里是什么。” 他在那运气,围着红墙转了两圈,然后扯住一角,猛地往怀里一拉。 四面红墙刹那间又化成了完整的一块红布,拽到他的手里。老头晃了一晃,红布自动叠好,稳稳当当托在右手的手心里。 这一手亮的精彩,周围人又是一顿鼓掌。 等里面的东西亮出来,本来喧嚣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鸦雀无声,因为都看到了红墙里围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 远远看过去,应该不是一口现代制作的棺材,横在空地中央好像一个超长的石墩,看上去冰凉刺骨,阴森可怖。 不知为什么,这口黑色石棺让我想起了庭院迷宫梦里解铃收藏的那块大石头。 解铃的石头可以收藏和封印梦魇,不知道眼前的石棺是做什么用的,透着神秘。 老头笑着说:“接下来的戏法,小老儿我还要装扮一下。”他蹲在棺材角落里,背对着观众,不知在忙活什么。 好一会儿站起来,头上多了一顶出殡的白帽子,手里拿着一只唢呐。然后对着所有人,吹了起来。 唢呐声音一响,天色陡然阴暗,乌云压顶,像是有雨。很多人开始撤离,还有更多的人涌进来。 现场变得惨淡无比,阴森密布。 老头不在乎多少人来多少人走,他放下唢呐走到白好面前,伸出一只手做请的姿势。 白好一脸倨傲,毫无惧色,把手轻轻搭放在老头的手上,领出了人群。 “接下来的魔术,需要这位美丽的小姐来参与。你做好准备了吗?” 老头毕恭毕敬地问。 白好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来吧。 老头道:“大家知不知道有一种特殊的人类,叫花瓶姑娘。人贩子特别残忍,抓来小孩剁去四肢,从小养在花瓶里,只有头露在外面,可以吃喝和呼吸空气。等到差不多了,就把这个畸形的孩子拿到市面上博人眼球,挣一份丧良心钱。我今天呢,也要给大家看一个花瓶人,但事先说明,这个人并不是人造畸形,我没那么变态和残忍。他是天然的花瓶人,自然生长。” 有人起哄:“哪有人生下来就在花瓶里的,还不是你搞的鬼。” 老头没生气,反而笑着说:“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花瓶人按说从小没接受过教育,是个文盲,但我手头的这个花瓶人却是预言家,也就是先知。他能解答你们所有的问题。大家想不想看?” 众人大吼:“想看!”“赶紧的,别墨迹!” 老头走到棺材前,用尽全力把盖子推开一半,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出来吧。” 只见棺材里黑烟滚滚,腥气扑鼻,慢慢升起来一个黑色的罐子,看着跟骨灰坛差不多。 罐子口顶着一颗脑袋。这脑袋是个男人,半睡半醒,微微眯缝着眼,神态诡异至极。 一看到这个人头,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非是旁人,正是钱三串。 好家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钱三串最后一个灵体碎片的脑袋,竟然藏在戏法人的棺材里。 看到这个人头,白好脸色有些不好看,显得很厌恶,往后退了一步。 老头笑眯眯地说,“姑娘,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这个花瓶人,他上知五百年下晓五百载,天上地下的事情全都知道,当然包括你的私事。” 白好冷笑一声,看着人头说,“好,你叫什么名字?” 钱三串的人头没有任何回应。 周围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老头笑:“别着急啊,问问题要打赏的,我的花瓶人是很贪心的。” “怎么打赏,要什么,钱吗?”白好回头看自己那些姐妹:“你们带钱了吗?” 老头摇摇头:“花瓶人不要钱。花瓶人长这么大一直是单身,他想要个女人,你把外衣脱了给他。” 白好一下怔住了。 看热闹的人看到有桃色八卦,疯狂往前涌,不少人都在喊:“姑娘,一件衣服而已,试试呗。” 白好想了想,脱下了上衣。 她里面是贴身小衫,也是白色的,像件坎肩,露出了洁白的双臂。 所有人都看到了,白好的右小臂上很清晰的露出一连串的烟疤。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个混社会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寂静岭 白好把脱下的衣服扔给老头。 老头极其猥琐,拿着衣服做了个下流的行为,深深嗅了一下,说了声“香”。 白好极其厌恶,不耐烦地说,赶紧让花瓶人来预测。 老头把衣服放在花瓶前面,轻轻抚摸着钱三串的人头,喃喃地说:“花瓶人,花瓶人,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说来也怪,一直闭着眼睛的钱三串,竟缓缓睁开双眼。眼神茫然,像是瞎子。 老头对白好说,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白好抱着书,冷冷地说:“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什么时候死?” 全场鸦雀无声,没想到这小女子第一个问题竟然问的是这个,好毒啊。 老头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看看花瓶人怎么回答。” 钱三串的人头缓缓张开口,发出没有情感的声音:“有入棺者,你死。” 老头呵呵笑:“姑娘,听明白了吗?他说的是,如果有人进入这口棺材,我就死了。你如果现在进,我就现在死。” 白好看看黑色的大棺材,摇摇头道:“咱们两个无冤无仇,我怎么会害你死呢,我只是问一个问题而已。看来花瓶人还有点意思,那我再问一个问题。” “那就还需要你的一件衣服,裤子也行。”老头呲牙笑。 白好二话不说,把坎肩小褂脱掉,露出里面的胸衣。这小娘们皮肤细腻,洁白如雪,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集体咽了一下口水。 白好把小褂扔给老头,老头眉开眼笑,眼睫毛都在抖动。小褂放到钱三串的人头下面,老头示意白好,可以继续问了。 白好道:“有一件事从小到大都困扰着我,是我的心病,难以释怀。” “具体什么事呢?”老头问。 白好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上初中时候,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我见到了有人杀人。” 现场静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钱三串的人头缓缓开口道:“答案在棺材里。”不再说话。 白好若有所思:“意思是让我钻进棺材里?” 老头道:“看样子是这样。” “那你岂不是要死了?”白好说。 老头正色说着:“只要能帮姑娘解决问题,小老儿我死又何妨。” 白好慢慢走到棺材前,围着转了一圈,趴在棺材边缘往里看。然后回到老头旁边,她用手拍拍老头的脸:“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老头皮糙肉厚的,竟然会脸红,嘿嘿嘿笑着。ganqing五.com 白好重新回到人群,和朋友们说说笑笑离开了。 我藏在旁边,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跟着白好,还是先夺取钱三串的人头。 正迟疑着,钱三串人头随着机关,“嘎吱嘎吱”重新缩进了棺材,再也不见。 老头把红布往棺材上一盖,瞬息之后,偌大的棺材也无影无踪,不知道变到什么地方去了。 周围人群一阵欢呼,这戏法好,大开眼界。 我暗暗后悔,刚才如果不是迟疑,已经夺下人头。不管怎么样,先把钱三串救了再说。 后悔也晚了,我不再迟疑,看着白好的背影就要追下去,就在这时,身边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 人群开始模糊,像是周围加了一层模糊滤镜,一两分钟后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偌大的集市空空荡荡,天空昏暗,阴云密布。 热闹的大集瞬间变成了废墟一样的地方。唯一还保留下来的,只有那口黑色的巨棺,停在原地。 这个变化太古怪了,刚才还非常的热闹,瞬间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抚着肩膀,慢慢走到棺材前,转了一圈。 整个棺材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下手的地方,我尝试推了推棺材盖,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开。 暂时只能这样了,看着白好的身影越来越远,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棺材,追了上去。 这个梦的根子还是在她那里。此梦看着比亮亮的群尸梦要安全一些,但我知道,这都是暂时的表象。 我有种直觉,白好的这个梦其实很复杂,具有一定的深度,很可能和她的记忆与潜意识联动,不是那么容易就完成任务的。 白好身边的朋友都不见了,只有她自己。她穿着胸衣抱着书,走在黑夜的马路上,路灯散发出幽暗之光。 我不远不近地跟着,路上渐渐起了一层黑色的雾气,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情形越来越奇怪,似乎梦境出了什么问题,出现了排他性反应,除了梦境的主人公,其他一切人和事都消失了。 这种情形只能出现在一种前提下,那就是梦要醒了。 人若梦若醒时,意识活动进入大脑皮层,梦境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心里一紧,坏了,难道天亮了?这个梦要结束了? 不会吧,没感觉过了多长时间啊。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梦这么短,刚才大集的时候应该冒着风险把钱三串人头抢下来的。 时也运也命也,活该钱三串有此一劫。 我叹了一声,跟着白好的背影进了黑雾。雾气很重,视野受到了极大的干扰,什么都看不清楚,像是到了寂静岭。 我怅然若失,索性也不走了,随便找了台阶一样的地方坐下,等着这个梦结束。 渐渐雾气散尽。 我看清了周围的一切,场景竟然变了,本来在街上的我出现在一个家居的客厅里。 厅堂挺大,一张大沙发,对面是液晶电视,地上铺着地毯。 真是奇怪到家了,我腮帮子的肉不由自主跳了跳,这是在哪?可以肯定一点,我还是在梦里,并没有醒来。 正狐疑的时候,厨房里走出一个少妇,长得还挺漂亮,穿着家居服,冲我喊:“看看女儿醒了没有,都是你惯得。天天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 我答应了一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迟迟疑疑站起来,下意识来到一处卧室,敲了敲门。 里面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让我进来。 我走进去,里面是女孩子的闺房,透着香气,挂着粉红的窗帘。一个小女孩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爸爸。” 我走过去看着她,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妈发火了,赶紧起来吧,要不然我也吃不了兜着走。”我笑着说。 小女孩换上了校服。校服一穿,我更加的狐疑,越看越是眼熟,肯定见过她。 我们出了卧室,小女孩洗漱后吃了饭,背着书包要上学。我正想偷着跟出去,没等出门呢,少妇忽然叫了我一声:“老白,你去哪?我跟你说个事。” 老白?叫我吗? 我赶紧说:“我不放心女儿,想跟去看看。” 少妇的目光里充满了心事,点点头说:“好吧,你去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两条时间线 我跟着小女孩出来,她在路口和几个同学集合,一起说说笑笑去学校。 我不远不近跟随,不多时来到一处校园。 他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正走着,一个男同学突然大叫:“你们看,有人跳楼!” 我闻声看过去,只见楼顶有一人倒仰,快速下坠,重重砸在地上,重响之后成了血肉模糊一团。 过程发生的很快,几乎没给人喘息的时间,别说这几个小学生,就连我看得都为之窒息。 几个孩子都停了下来,一起跑过去看。 他们非常害怕,不敢离得太近,默默观察着楼下水泥地的几具尸体。 这一幕让我的大脑里突然打了一道闪电,猛地想了起来。刚到这个梦的时候,我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白好把几个人叫到天台,然后蛊惑这些人跳楼,我就是其中一个。 幸好梦境里没有封印飞行技能,我堪堪捡回来一条命。跳楼之后,确实来了一群小学生,背着书包在看着尸体,我没敢动,躺在地上装死。 此时此刻,正上演的这一幕和当时的情景完全吻合。 我藏在不远处,偷偷观察那个小女孩。 我说她为什么这么熟悉呢,当时跳楼之后,看热闹的小学生里就有她一个。 记得当时属她看得最认真,一直盯着地上的尸体,极为专注和痴迷。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上课铃声,孩子们被惊醒了,一个个互相看着,纷纷远去上课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脑子里一片混乱。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最开始入梦的时候? 这么说来,这里依然是白好的梦境,只是时间在循环。那么,问题来了,自称是我女儿的小女孩是谁呢? 还有,为什么白好找不见了,既然梦境没有崩塌,她又在什么地方? 看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我赶紧跟了上去,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她,不能放过。 她走进了教学楼,一直进了教室,我一路尾随,站在窗外窥视。教室里响起了郎朗的读书声。 来了一个老师,走进了教室,结束了晨读,接下来是新闻时间。这些小学生毕竟只是孩子,不懂什么新闻,都是照本宣科,念着不知从报纸还是电视上抄来的新闻段子。 小女孩忽然举起手。 老师看着她:“好,你说。”小女孩站起来,大着声音说:“老师,今天早上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看到有人跳楼了。” 老师的精神明显一震,严肃地说:“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小女孩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和自己在一起的同学名字说了。老师把那几个孩子都叫起来问怎么回事。 谁知道这些孩子异口同声说,早上压根就没看到跳楼。 老师大怒,怒气冲冲看着小女孩,大声说:“白好,你怎么还撒谎呢?!” 这个名字一出,外面的我陡然一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回事这是?这个小女孩是白好吗?是小时候的她? 白好成年之后杀人,这一幕恰好又被童年时候的自己看到了,是这样吗? 我彻底乱了,努力把这个逻辑关系理清楚,也就是说这个梦境存在两条时间线,彼此契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逻辑圈。 成年的白好杀人,这一幕被孩子时的自己看到。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刚才这些小学生看到的跳楼,正是白好杀人的情景,那么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也会看到自己! 当时跳楼,我也是其中一员,坠落在地上的时候,看到了这些孩子。现在重新用孩子的视角再看跳楼,那么当时的我也应该趴在那些尸体里的。 我就能看到另一个我了。 这件事在逻辑上成立,但在梦里不可能发生。梦境可以循环,可以发生种种诡异事件,但我不是梦中人,我是梦外的侵入者,我不在梦境的这套逻辑体系之中。 从始至终,只能是我一个人存在。这个真理和梦境的逻辑发生了冲突,我又不可能是一个人存在。 我彻底糊涂了,就好像是1=2这个伪命题,其实是正确的推论。 我越想越是毛骨悚然,便想回楼去看看,另一个我是不是还趴在大楼的下面。 刚想动,下课铃响了,同学们蜂拥而出。我左右纠结,决定先藏好,观察小时候的白好。 白好从教室里出来,大声指责那几个同伴,说他们为什么在撒谎。 那几个孩子根本不承认刚才看到跳楼,骂白好是神经病,白好受了好大的委屈,呜呜的哭。 我有点于心不忍,想上去安慰,想想算了,真拿自己当人爹了。 趁着下节课开始,我跑出这栋教学楼,想回原来的地方看看那些跳楼者。等出了教学楼,我有些茫然了。 教学楼外是茫茫的黑雾,什么建筑都没有,什么人都看不到,又出现了那种情况。 预示着这个梦要醒了。 我回到教学楼,找到了那间上课的教室,从后窗看进去,里面应该是午休时间,所有的孩子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其中就有白好。 我忽然明白了,这个梦并不是白好做的,严格的来说,是来自眼前这个童年时的白好。 一个梦里承载了两个人的梦境。一个是成年白好,一个是童年白好。 我不是心理专家,无法说明白,只能想到一个最有可能的解释。那就是白好这个女人,其实是人格分裂。 她分裂出的人格很奇怪,除了主体人格外,另一个人格是童年时候的自己。 两个白好共同占据了一个梦境容器,导致两个梦的时间线不一样,却又奇异的结合在一起,形成了整体。 我见过奇怪的梦、复杂的梦、无法想象的梦,但像现在这样结构诡异,打破时间线的梦,却是第一次见到。 正琢磨着,教学楼里突然充满了大量黑雾,孩子身影模糊,教室、走廊、人群渐渐被黑雾笼罩,再也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烟雾散尽,我发现自己站在学校的走廊里。 走廊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学生和老师,旁边的教室里正在上舞蹈课,里面上课的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大学生。 我慢慢往前走,来到一所教室前,透过教室看进去,白好已经变成了成年人,她正在弹奏钢琴,下面坐着一些师生在欣赏着。 我明白了,梦境又回到了成年白好的时间线,回到了我刚进入这个梦境时的情景。 第四百六十四章 打赌 我走进教室,默默坐在最后一排,欣赏白好的钢琴曲。 白好一曲弹罢,所有人都在鼓掌,他们用的还是手掌拍脸颊,扇的脸都肿了。 我猫在最后冷静观察,实在是想不通,白好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他们是白好的同学或是老师,难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有过节? 和先前经历的一样,白好跳起了舞,然后缓慢出了教室,所有人在后面跟着。 我考虑了一下,也跟在后面。果然,众人一起上了天台。 白好挨个诅咒每个人,他们都跳下了天台,最后我也一样,飞身而下,落在地上。 这次我有了准备,落地之后静静藏在一个阴影里。果然,那一队小学生背着书包来了,为首女孩正是年少时的白好。 她和其他孩子一起注视着地上的尸体,不知过了多久,上课铃声响动,他们急匆匆上课去了。 随着这铃声,天空渐渐出现了鱼肚白,晨光放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丽。 一大群大学生说说笑笑从楼里出来,其中就有一袭白裙的成年白好,她怀里抱着书,和几个朋友说说笑笑。 如果剧情发展无误,她们应该是去大集,然后看戏法表演。 现在我面临一个选择,是跟着成年白好去大集,还是跟着少年的白好去上课。 这两个选择说实话都充满了极度的诱惑。去大集看戏法,有机会救钱三串。而跟着少年白好去去上课,则可以看见我自己。 我当时就以白好爸爸的身份,站在教室外面窥视她。如果现在我去教室,按逻辑说,应该能看见自己。 我还是第一次在梦境里遇到这种类似奥古勒斯圈一样的结构。 真的充满了诱惑性,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跟着成年白好去大集,毕竟救钱三串才是第一要务。 我远远跟在后面,果然这一行几个女孩进了大集。我摩拳擦掌,待会儿要瞅机会救钱三串了。这次不能再错过。 正默默跟踪着,我突然“啊”的一声,旁边不少人像看精神病一样看我。 我满头冷汗,心跳很快,因为刚刚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的选择是去找少年白好,能看见那个自己,这样的话,梦境在逻辑上便无法自洽。 梦境为了存在,便要合理化这个bug,所以我选择了来跟踪成年白好。 也就是说,表面看,我跟踪成年白好来大集,是自己的自由选择。其实,冥冥之中受到了梦境的干扰,它在引导我做出决定。 我知道这个结论极其荒谬,还是忍不住这么想,身体在发抖。如果我是被梦境控制的,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无法预测了,全部超出我的个人认知。 我努力摇摇头,把这个杂念从脑子里抛出去,跟了上去。前面人山人海形成了圈子,我费力钻进去,看见老头在玩魔术。 前面的戏法已经完事了,地上停着一口巨大的黑棺,老头侃侃而谈:“……我今天呢,也要给大家看一个花瓶人,但事先说明,这个人并不是人造畸形,我没那么变态和残忍。他是天然的花瓶人,自然生长。” 我屏住呼吸,知道钱三串的脑袋要升出来了。 老头走到棺材前,用尽全力把盖子推开一半,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出来吧。” 只见棺材里黑烟滚滚,腥气扑鼻,慢慢升起来一个黑色的罐子,看着跟骨灰坛差不多。 在罐子口那里,顶着一颗脑袋,这脑袋是个男人,半睡半醒,微微眯缝着眼,神态诡异。 正是钱三串。 我深深吸了口气,现在要寻找机会,看什么时候可以下手。真紧张啊,心跳的这么厉害,我搓了搓手。 老头接下来果然把白好请了上来,老头让白好脱衣服,白好把外衣脱掉递给他。 老头闻了闻,说了声“香”,放到了钱三串人头的下面。 白好冷冷地说:“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什么时候死?” 全场鸦雀无声,老头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那就看看花瓶人怎么回答吧。” 钱三串的人头缓缓张开口,发出没有情感的声音:“有入棺者,你死。” 老头笑了笑:“姑娘,听明白了吗,他说的是,如果有人进入这口棺材,我就死了。你如果现在进,我就现在死。” 白好正要说什么,我不知哪来的一股激劲儿,在人群里喊了一声:“等等!” 所有人都闻声看我。我面红如赤,做了两个深呼吸,强自镇定,分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白好有些疑惑,没有发问。 老头没想到凭空杀出个程咬金,愣了愣问:“这位小哥,有何指教呢?” 我嘿嘿嘿干笑了三声,“老爷爷,这个花瓶人说话真的那么灵吗?” 老头摸着下巴几根山羊胡,上下打量我,明显吃不准我是什么人。不过这老东西不愧是老江湖,随即笑笑:“跑江湖的小玩意儿而已,徒增大家笑耳,小哥不必做真。” 我冷笑:“既然是个玩意儿,你为什么要逼人家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呢?人家是女孩子,你就戏耍吗?!” 我一声声质问,老头哑口无言,白好则对我充满了好感,打消了开始的疑惑。她微微笑着说:“老伯,这位小哥哥说得对,既然是戏法,你为什么要我的衣服进行交换?拿了我的东西,就不是戏法了,而是一场价值等换的交易。你说对吗?” 老头干笑了两声:“小哥你强出头又是为了什么?” 我说道:“花瓶人刚才说了,进到棺材里你就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头抱着肩膀看着我,半晌说:“我的花瓶人大有来头,他说的话自然就是预言,小哥想试试。” 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乱七八糟喊着:“进去试试!看看老头能不能死!” “那我想试试。”我走到棺材前,看着钱三串的人头。 他没有认出我,眼神很迷茫,处于某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我探头看看棺材内部,黑森森的犹如深渊,一眼看不到底,不知有多深。真说进去,还是有点腿软。 老头观察入微,笑着说:“小哥想试试?我自然不会阻拦,那你就跳进去吧。不过话要说明白,你进到棺材里,我可以保证我会死,但没法保证你还能活着。听明白了吗?后果自负。” 第四百六十五章 觉醒 老头威胁我,我还真就不怕,哼哼了一声,说谁怕谁,我这就进棺材看看。 全场鸦雀无声,那么多人盯着看,我扶着棺材边缘正要往里跳,白好忽然走过来,冲我笑了笑:“小哥哥,我跟你一起进去。” 我点点头说,好啊。 老头脸色有些变化:“小姑娘,你可要想好了,棺材里曲径通幽处,真要进去了,你可能就出不来了。” 白好低着头没说话,明显在犹豫。 老头道:“而且这口棺材有个奇妙之处,能够通往人的心灵深处。姑娘,你听我说,有句老话叫人之初性本善,其实这句话不是那么准确,人的心里除了善良,还有黑暗的一面,所以有‘心魔’一说。很多人都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太脏太黑了。小姑娘,我不相信你纯洁如雪,进到棺材里你会遇到自己一生最可怕的东西,你还愿意吗?” 白好笑了:“让你说的这么可怕,那我就不进了。” “唉,这就对了,听人劝吃饱饭。让这个愣头小子自己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笑了,现在就算天崩地裂也阻挡不了我的步伐,这口棺材是必须要进的。 我环视了一周,现场那么多人鸦雀无声。我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再见!” 然后跳进了棺材。 我其实是飞起来的,动作又夸张又潇洒,轻飘飘进到棺材里,双手扶住边缘,并没有第一时间坠入其中。 我露出这么一手,所有人都在鼓掌叫好,白好眉头跳了一下,颇为奇怪地看着我。 老头道:“这小伙子还真有两下子,看来是来者不善啊。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他这句话一出,白好眼睛亮了一亮,瞬间表情变了。她歪头盯着我,说了几个字差点没把我吓死。 她说道:“刘海洋吧?” 我如坠冰窟,自己无意中露了一手,没想到暴露了身份。 白好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我终于在这个梦里觉醒了,好舒服啊。你是来盗钱三串的……” 她话没说完,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钱三串人头的头发。钱三串的人头离开了黑罐子,抓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似乎也在恢复神智。 白好脸色骤变:“把他的灵体碎片放下!” “我听你的?有本事来拿。”我哈哈大笑,抱着钱三串的人头,松开把着棺材的手,纵身往深处跳了进去。 我也是豁出去了,已经逼上梁山,开弓没有回头箭。棺材里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跳进去。 白好身形一闪,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伸手来抓我。就在她手指尖堪堪摸到衣服的时候,我坠入了棺材的深处。 黑烟密布,我一直在下坠,像一片树叶忽忽悠悠飘着,飘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一直下坠,一直下坠。憾凊箼 忽然头上恶风不善,抬头去看,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直扑而来。 白好居然追上来了,小丫头速度够快的。 我紧紧抱着人头,用尽全力往下坠,白好就在头上不远,我们始终差着一人的距离。 不知什么时候我落在地上,还没等爬起来,一道白影落在旁边。白好伸出脚一下踩在我的胸口,喝道:“好大的胆子!” 我笑嘻嘻:“白前辈,不要发怒,生气对身体不好。” 白好非常严肃:“人头放下,我还你一条生路,你出梦去吧。” “白前辈,咱们能不能好好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共赢的方法。” 白好没有说话,加重了脚下的气力,用劲儿踩着我。我顿时呼吸不畅,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气短。 她踩得我直翻白眼。 白好一边踩一边说:“奇老大对你说了吧,这个梦里我们只能赢一个,输得那个人会变成植物人。只好委屈你了。” “别,别……”我紧紧抱着钱三串的人头,呼吸越来越急促。 白好冷笑:“奇先生把你一顿夸,我还以为是怎么厉害的角色呢……” 她还没说完,忽然不远处传来哭声,白好怔住了。我咳嗽了几声,赶紧把她的脚搬开。 此刻黑烟散尽,我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我们出现在一片居民小区里。一栋楼里哭着走出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 我揉揉眼仔细看,这个女孩正是少年时的白好。 此时此刻,白好的两个人格竟然在这里相遇了! 少年的白好哭得特别伤心,一边哭一边说:“妈妈不要我了,妈妈不要我了。” 一群人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男女老少都有,围着少年的白好取笑:“你妈妈跟着野男人跑了,把你扔下不管了。” “这孩子挺可怜的,以前家里挺有钱呢,锦衣玉食,一下就穷得底掉。据说她妈妈跟野男人跑了之后,她爸爸也染上了赌博。” “这小姑娘模样长得挺好,继承了她妈妈的基因。” “呵呵,她妈妈就是个贱货,继承了基因,岂不是以后长大了也是个贱货?” 我偷眼观瞧,成年的白好眼含热泪,脸色变得煞白,紧紧盯着这一幕。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心在疼一样,大口呼吸着。 “老刘,趁他病要他命。”一个声音在怀里响起,我这才想起还有钱三串在。 钱三串的人头恢复了本色,嘿嘿笑:“老刘,可以啊,没想到你真的能走到这一步,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别废话,现在怎么办?” “咱们和她只能活一个,你说呢,干死她!”钱三串人头恶狠狠地说。 我从地上爬起来,成年白好顾不上我,一步步向着少年的自己走过去。 那群人形成包围圈,把少年白好围在中间,转着圈的侮辱,说着闲话。 少年白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喊着“妈妈”。 我想起一件事,我第一次见到少年白好时,我的身份是她爸爸。那天早上,白好背着书包去上学,我正要跟着她去,被白好的妈妈叫住了。 当时那个女人表现很奇怪,目光里充满了心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去吧。”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不过没有多想,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大有深意。 难道在那天之后,白好的妈妈就选择了离家出走?跟着另外一个男人跑了? 我心底生出寒意,这个梦境谈不上多凶险,但很多细节想起来都充满了诡诈,让人极不舒服。 第四百六十六章 往事 少年的白好一路哭,说闲话看热闹的人从始至终都在围着她。 成年白好已经不搭理我了,一路尾随着少年时的自己。我抱着钱三串的人头在后面跟着,静观事态发展。 少年白好在人群里哭得特别伤心,成年白好皱了皱眉,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声振虚空。人群受不了,他们纷纷捂耳朵,下一刻所有的人都化成了黑烟。 人群散去,露出了少年的白好。这个女孩长大了一些,身上的校服也换了,模样大概是初中生。 梦中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是一所中学校园,门口几个不良学生正在抽烟。 看到初中生的白好,小混子们打了个唿哨。白好不敢忤逆,慢慢蹭蹭过去,一个男同学歪戴帽子斜瞪眼,问她是哪个班的。 旁边有个女同学笑着说:“她你还不知道吗,是我们班的,叫白好,外号叫小透明。镇上都传开了,说她妈妈跟野男人跑了,她爸一直戴着绿帽子。” “你胡说!”初中生的白好大声嚷着。 女同学横眉立目:“敢跟我犟嘴?!”一个嘴巴子扇过去,初中生白好的脸都扇红了。 初中生白好无力反抗,捂着脸看着她,眼里充满了仇视。 一个男同学拽着白好的衣领,拉到身边,笑嘻嘻说:“我看看你继没继承你妈的骚劲儿。” 说着上下齐手,对白好进行骚扰。白好屈辱的眼泪在转,眼神里充满了对男人的厌恶和反感。 我偷眼观瞧成年的白好,她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幕。应该就是发生在她上学时的真实情况。 原来她是在校园欺凌中长大的。 初中生的白好大声叫救命,很多学生正在进校门,可谁也没有停下来帮忙,看到这几个混子都避之不及。 这时,学校里走出一个穿着运动衣的成年人,应该是体育老师,见到这一幕大怒:“住手!” 他快步走到近前,对着小混混里的女同学说:“胡双双,又在这儿胡闹!” 我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猛然想了起来,跳楼的那些人里有一个女孩就叫胡双双。 体育老师脸色严肃,拉过初中生白好,说道:“你跟我来,别在门口胡闹。” 白好满脸是泪,跟着体育老师进了校园。 我们也在后面跟着,进到学校里。我突然想起来,一起跳楼的那些人里有这个体育老师,应该姓王。 体育老师带着初中生白好进了教学楼,并没有让她去班级,而是呵斥:“我在门口救了你,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 白好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光谢谢就完了?”体育老师不高兴:“过来到器械室,帮着搬东西!” 初中生白好低头跟着体育老师,穿过走廊进了尽头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黑沉沉的,光线很差,四周蒙尘,堆着很多体育器械,什么跳马、躺垫、铅球之类的东西。 我抱着钱三串人头,身旁是成年的白好,我们三人站在门口看着。 体育老师让初中生白好把躺垫拖出来。白好蹲下来,用手拽着垫子往外拖。 体育老师大怒:“书包放下!会不会干活?!跪在地上拖。” 初中生白好无奈,只好放下书包,穿着校服跪在地上,拉长了身子往外拖躺垫。 这时的她已经发育,有了大姑娘的模样,兼之青春的脸庞,虽说没那么成熟,但也酸酸甜甜的如水蜜桃差不多。 她在拖曳垫子的时候,体育老师站在后面看,眼睛紧紧盯着女孩的身段,呼吸似乎都没有了。 我偷眼看着成年白好,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充满了对体育老师的鄙视。 我忽然想起一件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 那时我和钱三串在梦中抓捕玩具熊,最后我们要从梦里出去的时候,遇到了白好。原以为是一场恶战,没想到白好偷偷亲了黄云心一口,然后就放了我们。 当时我就觉得古怪,这女子难道是一朵百合? 现在看来,果然大有深意。んttps:// 她受过创伤,极度仇视男人,最后导致取向的变化,喜欢上了女人。 眼前这个体育老师颇为猥琐,没有上手去骚扰白好,而是指挥她干这干那,一会儿拖垫子,一会儿踩梯子上去拿卷尺。 看着白好舒展着身体,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脸上的笑容让人反胃。 等白好气喘吁吁跑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开第一节课了,自然少不了老师的一顿骂。后排发出嗤嗤嗤的笑声,几个混子坐在后面,其中就有胡双双。 胡双双和旁人嘀嘀咕咕,时不时瞄着白好,似乎在谋划什么。 梦中的时间流逝很快,晚上放学,白好背着书包一个人孤独地走着,顺小路回家。刚绕过一个废弃的工厂,下起了淋淋的小雨。 她想跑回家,雨越下越大,无奈只好钻进工厂大门。门里有个废弃的门岗,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阴森的大雨,冷得抱着肩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推开了大门,胡双双和几个男混子打着雨伞从门外进来。 白好见状大惊,赶忙想躲,周围只有门岗可以进,里面又脏又臭,她左右无奈,只好捏着鼻子躲了进去。 门岗里没有电,光线很暗,遍地狼藉,扔着破椅子破桌子,地上到处都是废报纸和砖头子,白好看见角落里扔着一把生了锈的水果刀。 周围的环境让人有些害怕,这时“哐”一声巨响,门岗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胡双双带着那几个男混子嘻嘻笑着走进来,这些人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外面是大雨倾盆。 白好的心往下沉,往后退了一步,倒转书包挡在胸前,颤抖着说:“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人互相看看,露出了笑容。一个男混子说:“听说你和体育老师勾搭上了?” “胡说,你们别胡说。”白好想逃出去,这些人不让路。 狭窄的房间里更加的阴沉,弥漫的空气也逐渐焦灼。 我们三人站在外面,透过窗户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男混子说:“听说你发育好了,我来检查检查。” 后面又挤过来一个男混子:“该我了吧,你往后排。” “少来,上次少年宫跳舞的那个,就让你上了,还抢?”两个混子说着就要打架。 趁着这时候,白好捡起了地上那把生锈的刀。 第四百六十七章 反抗 几个男混子在猜拳,胡双双拿出一包瓜子倒在手上,磕着瓜子,等着大戏上演。 她吐出瓜子皮,对男混子说:“你们先等等吧,你们看她的手里。” 几个男混子看过去,白好手里紧紧握着生了锈的水果刀。 一个混子走过去,一脸狞笑:“捅啊,我借你两个胆子,捅过来啊!” 白好“哇”一声哭了,刀子脱手落地。 混子纵身上前揪住她的书包,用力扯断带子,扔在一边。在白好的惨叫声和告饶声中,他一把揪过女孩搂在怀里。 另外几个男混混急不可耐,蜂拥上去,把白好挤在中间,几个男人是上下其手。 白好在里面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门岗。户外大雨倾盆,工厂又极为偏僻,根本无人来救。 胡双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盯着男混子侮辱白好,看得津津有味。 成年的白好站在我旁边,一动未动,看着里面发生的情况,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我和钱三串互相对视一眼。 这时房间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几个男混子让开,露出里面的白好。白好的一条袖子撸起来,露出洁白的胳膊,其中一个男混子点着了烟,烟头正烫在皮肤上。 旁边另一个混子接过烟头,兴奋地叫着:我来我来。拿过烟头按在白好的胳膊上,白好又是一声惨叫。 站在窗外的成年白好,见到这一幕,慢慢合上了双眼,像是心脏病犯了一样,用手紧紧捂住,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崩溃了。 我拍拍钱三串的人头,他不解其意,我把人头放在窗台上。钱三串似乎预料到了我要做什么,赶紧低声说,老刘,你别犯傻。 我没有听他的,走到门岗的门前,敲了敲。んttps://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人面面相觑。一个混子对胡双双做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你去开门。 胡双双噘着嘴没动地方。 白好捂着胳膊还在惨嚎,男混子不耐烦,低声呵斥:“再出声把你捅死,闭嘴!” 白好蹲在地上抱着肩膀,无声的痛哭。 男混子捡起地上生锈的水果刀慢慢走过来,把门推开,他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我,问你是谁。 我突然飞出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肚子上,笑着说:“我他妈是你爹!” 男混子“哎呦”一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五官疼得都扭曲了。 我走进门里,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脚:“滚!” 男混子毕竟只是个初中生,没发育好,瘦了吧唧的,我一脚直接把他干晕,躺在地上直抽抽。 几个人大惊失色,赶忙捡起地上的破木头、椅子腿,紧紧握在手里:“你是谁?” “我都说了,我是你们的爹。”我飞身向前,此地没有封禁梦境神通,我在地上低速飞翔,用极快的速度到了近前。 我抓住一个混子的头发,他手里还掐着烟头。我抓住他的脑袋往墙上磕,“砰砰”几下,这小子脑门见血,晕头转向。 我拿过烟头,对着他的胳膊就是重重一烫,这小子瞬间清醒,惨叫了一声,抱着胳膊蹲在地上。 我回头看向另一个男混子,他都吓傻了,毕竟是孩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狠角色。 “闹啊,你刚才不是厉害吗?”我冷笑,上去就是一嘴巴,那叫一个脆响。 我吹了吹烟头,让上面的火苗更旺,打算给这里每个坏种都留下烟疤印记。包括那个女孩胡双双,最毒的就是她。 反正是在梦里,只是白好的往事回忆,这里可以尽情发泄自己的正义感。 我观察到胡双双并不在原来的位置,跑了?她真是够机灵的。 窗外的钱三串人头表情忽然变得惊恐起来,大声喊着什么,口型好夸张,好像是让我小心。 我心里一抖,感觉到身后情形不对,赶忙回头,胡双双正举着一根粗粗的木头椅子腿,对着我的后脑要往下砸,却没有砸下来。 我出了一身冷汗,真是不小心,如果挨了这一击闷棍晕过去,落到这些孩子手里……哼哼,他们能把我活活折磨死。 我退后了一步,发现胡双双状态很奇怪,举着椅子腿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盯着我,也不眨。 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迟疑之间,胡双双朝着我猛地扑过来,我往旁边一躲,她的状态很奇怪,重重摔在地上。 她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初中生白好,白好手里握着生满锈的水果刀,刀刃上都是血迹。 我马上明白了,胡双双暗算我,情急之中白好捡起刀从后面捅了一个透心凉,直接把人捅死了。 现场死一般的宁静,几个男混混互相看着,屋里鸦雀无声。 突然一个男混子跳起来,尖叫一声:“杀人啦,死人啦!”开始往外跑。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他们全都往外跑。 白好手握水果刀,孤立无援,脸色煞白坐在地上,痴痴傻傻看着地上死去的胡双双。 胡双双后心咕嘟咕嘟冒着血,衣服都染红了。 我一个箭步飞出去,把大门关上,回头随手就是一拳,把一个混子打翻在地上,然后拳脚相加,拳拳到肉,把这几个坏小子打的不能动弹。 在梦里就是爽,我长舒一口气,觉得以前的清醒梦自己还是太保守,原来可以变成这么爽的梦境。 我走过去拍拍白好的肩膀,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抹了把脸,指着她手的刀,说了一声:“没事,他们是罪有应得。” 白好嘴唇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我严肃地重复了一遍:“你要振作起来!能掌控生活的只有你自己。” 在这一刻,不知为什么,我把眼前的白好当成了妹妹。 我猛地夺过刀,走到混子前就要动手。白好紧紧拉着我,哭着摇头,不让我继续干下去。 几个混子躺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们。 我拉着白好,走到他们面前,冷冷地说:“你们死了之后长点记性,人不是工具,不是任由你们发泄的玩物。今天就教给你们最重要的一课,感同身受。” 我抄起刀就要动手,白好冲过来一把夺下刀,闭着眼睛对准其中一个混子捅了下去。 第四百六十八章 梦魇 她对准一个混混的心口窝,挥刀猛地捅了进去。 一声惨叫,混混并没有当场毙命。刀钝得很,扎下去不深。虽说没死,也是苟延残喘了,刀上都是陈年老锈,见血就是破伤风,能活下来人也成一滩烂肉,生不如死。 白好举着刀又来到第二个人面前,她看了看我,随后就是一刀。 屋里几个人非死即残,血腥气扑鼻。白好一个小姑娘此刻手上都是血,杀气逼人,紧紧握着刀,关节都僵了。我费了很大劲才把她手指头掰开。 刀应声落地,白好终于支撑不住,投身进我的怀里,嚎啕大哭。 我紧紧抱着她,冷静地说:“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白好抬起头泪眼婆娑:“大叔,你是谁?我要记住你。” “你不用记住我的名字,就叫大叔吧,虽然我的年龄不大。” 白好忍不住笑了笑,可看到一屋子的惨状,呼吸又开始急促。我叹了口气:“你回家吧,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就是你的一场梦。” 白好紧紧抱了抱我,低声说了句“谢谢”,低头出了门岗小屋。她还算有点良心,回头看了看我,眼神中是爱怜之意。 这就是吊桥效应,在眼前这种极端的场景里,她爱上了我。 她没有捡伞,冒着大雨走了。等没了身影,我绕过一滩滩血迹,无视几个在死亡线哀嚎的混子,来到外面。 在屋外,我看着成年白好和钱三串的人头。我把人头抱起来,坦然和成年白好对视,她是这个梦境真正的主人,“好了,白前辈你想怎么玩,我都奉陪。” 白好没有说话,久久看着我:“你玩的这手很厉害。” “展开说说。” 白好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你明知道这里是我心底最不愿意触及的记忆,强出头做了一件侠义之事。你没有任何损失,却可能会感动我,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んttps:// 我被她说中心事,忍不住大笑:“哈哈哈,说实话我也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不知道搭错了哪根弦,想解决这几个混子,没想到学生时期的你,还真有股胆气。” 白好抬手挥了挥,大雨立时停止,乌云散尽,出现了明晃晃的太阳,扫尽了阴霾。 门岗亭里那些混子也没有了,干干净净,和刚才一片狼藉相比,像是另一个房间。 别看环境突然转好,但我知道,真正的对决来了!加了小心,做了个深呼吸,看着对面的白好。 白好自言自语:“我上学的时候确实受过欺负,你们看到的,大体和记忆中是一样的。我在梦里手刃过那些坏人,看到刚才那一幕,我却又觉得,杀人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梦里,而是现实中也出现了。我就是见证者,甚至可能是行凶者,处于某种应激反应,我把这段经历强行认为是梦境。” 她沉默了一下:“你的举动解释了我多年的疑惑,很多很多年前,我做过同样的梦。” 她的目光柔和下来,轻轻说:“你就是我梦里的大叔。” 钱三串的人头看看她,喜上眉梢:“白前辈,你的心结解开了,可喜可贺。那啥,我们就走了,你自己好好品味一下。” 他冲我使眼色,意思是赶紧撤。 我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白好还沉湎在往事回忆的情绪里,赶紧走为上计。 我抱着钱三串的人头正要走,沉默的白好忽然道:“且慢!” 我脸色变了,提心吊胆看着她。 白好沉吟一下:“受人之事,承人之命。我既然答应了奇先生看护灵体碎片,这么让你走了,是我言而无信。” “前辈你的意思是?”我小心翼翼问。 “这个梦境很复杂,”白好说:“过去和现在的时间线融合交错,我已心下了然,无有疑问和牵挂。但还有一件事我没搞明白。” 我问什么。 “那个变戏法的老头。”白好说:“现在我送你出棺,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杀了那个老头!” 我吃惊非小,还没说话呢,钱三串的人头插话:“那老头已经死了吧?不是有过预言吗,只要有人进棺材他就死了。” “如果死了,就省的你们动手了。”白好一把抓住我的脖领子,猛地飞天而起,直奔高空。 我一时反应不及,在空中有了失重感,胃里翻江倒海,直犯恶心。 很快我们进入了云层,再往上是一片黑烟。穿过黑色的烟雾,眼前一亮,我们从棺材里跳了出来,站在棺材边缘。 来到外面,眼前的情景完全颠覆了此前设想。我原以为随着白好的觉醒,梦的场景会重新清零,此时此刻,棺材外竟然还是人山人海看热闹的,老头还在穷白活,向众人讨赏。 他正说着,发觉气氛不对,现场安静,所有人都在看向我们。老头感觉诧异,赶紧回头去看,我们正站在棺材上。 白好拽着我,轻飘飘从棺材飞下来。 白好几个梦里的好朋友也在人群,惊讶地看着我们。她们想不到自己的朋友,竟然会有如此神通。她们做为梦中人更加想不到,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一场梦,而她们的好朋友便是做梦人。 白好推了我一把,指着老头说:“弄死他。” 我磨磨蹭蹭过去,冲着老头一抱拳:“老人家,你怎么食言呢?” “这话怎么说?”老头问。 “你说过,只要有人进棺材,你就死了。我们进去也出来了,你也没死啊。” 老头眨眨眼看我,说道:“进棺材之后我就死了,这句话是谁说的?” 我愣了,然后指指怀里的钱三串人头。 “他说的你找他,我可没说,”老头道:“我只是让你们试试,没保证效果。” “老人家你这就是耍赖了,”我指着白好说:“这姑娘不愿意了,她非要看到你死不可。” 老头嚷嚷:“大家做个证明,哪有上来就要人命的。戏法归戏法,不敢触犯律法啊。” 他还没说完,钱三串的人头大吼了一声:“出手!” 我一拳打了出去,直奔老头。 拳风到了近前,老头陡然一震,竟然瞬间幻化,变成一个无法形容的怪物。 他的脑袋活像大鲶鱼,血盆大口上面生满长须,憨憨张开嘴,里面没有牙,只有一条深红色的大舌头,上面全是尖锐的倒刺。 一股腥风从他身上扑过来,熏得我睁不开眼,一时间昏昏欲吐。 白好惊疑了一声:“梦魇?谁什么时候把这个梦魇放到我的梦里来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恶楼 大鲶鱼甩开腮帮子,对着人群就是一吸,看热闹的人都吓傻了,机灵的赶紧往外跑,但哪能跑得了。 大鲶鱼的嘴像是张开了小型黑洞,吸力巨大,先是近处的人,然后是远处的,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吸在半空中,然后又进了它的嘴里。 惨叫声不断,有哭的有喊的有求救的,现场乱成一团。 鲶鱼掐着腰狂笑,头像是摇头电风扇一样,来回摆动,所向之处,不管是人还是猫狗,全都吸入肚子里。 我抱着钱三串的人头站在鲶鱼的身后,见到这一幕都傻了。 白好退后一步,紧锁眉头,有些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鲶鱼吸到高兴了,嘴巴咧得更大,摇头晃脑得意非凡,这时白好的那几个闺蜜朋友,也被吸了起来,在半空哭着喊着,下一秒钟就进了鲶鱼嘴里,消失在黑森森的喉咙深处。 白好一把推开我,冷冷道:“别挡道!”她纵身跳过去,后面飞起来对着鲶鱼的屁股就是一脚。 鲶鱼猝不及防摔在地上,甩头看我们,张开大嘴开吸,明显是想把我们几个一起吸进去。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用尽全力对抗,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往那边滑。 钱三串的人头大叫:“老刘,老刘……” 我都没力气说话了,最后吼了一声:“你喊个der……”还没说完气泄了,我被鲶鱼吸过去,眼瞅着和一群人一起要进嘴巴里。 突然间,吸力消失了,悬在半空中的人群“扑通扑通”摔在地上。 原来是白好,站在鲶鱼的头上,两只脚分别踩在它上下大嘴唇子上。 白好面冷若霜,“说!你是谁派来的?” 鲶鱼嘴被撑开,吱吱呜呜说不出话,用手指指白好的双脚。白好冷笑:“放开你又能怎么样,我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 她纵身从嘴上跳下来,鲶鱼摇头摆尾,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双手掐腰,对着白好和我们又要开吸。 白好双眼眯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 一句话把鲶鱼干懵了,也不吸了,用人话狐疑地问:“你知道我是谁?” “呵呵,你是传说中的梦枕貘,对吗?”白好道:“传说中的神兽终于现身了。我说怎么那么奇怪,你居然可以吸食梦境,你就是梦枕貘。” 鲶鱼干笑了两声:“你就当我是它吧。” 说着又要开吸,这次的吸力是刚才十倍,白好都有点站不住,身体往它的嘴里滑行。 身边其他人都飞了起来,接二连三被鲶鱼吸进了肚子里。 我手疾眼快一把抱住白好的大腿。白好大怒:“放手!干什么?!” “白前辈救命。”我大叫。 白好忽然叹了口气:“好,反正我的心事解开了,要你们也没什么用。走吧。” 她揪起我的脖领子,朝着天空用力一甩,我抱着钱三串的脑袋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 空中居高临下看,以鲶鱼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力场,空气都开始实体化,变化成漩涡,梦境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鲶鱼的嘴里飞去。 而我被白好这么一掷,上升速度极快,加上我自己的用力,加速度达到了吸力的逃逸速度,使得我可以避开超强吸力。 看着下面一道道漩涡,已经看不清梦境的细节了,不知道白好是什么状态。 我飞在空中一犹豫,随即身形一滞,顿时感觉到脚下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吸力。 钱三串的人头大叫:“老刘,这个时候别犯傻,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 “我担心白前辈。”我说。 “你下去又能起什么作用呢,无非多出一个炮灰。”钱三串苦口婆心:“赶紧走吧。脱梦出去才是主要的。” 我犹豫着,不自觉地开始下降,吸力从若有若无渐渐强大,缠绕在我的脚上。 钱三串大叫:“老刘,你他妈清醒点,能不能别这么优柔寡断?你要想死别他妈的拖累我!” 他这句话让我心凉了半截:“姓钱的,我豁出命救你,你就这么说话。我救的难道是个白眼狼?!” “少说废话,赶紧走!” 就在这时,突然从下面的漩涡深处传出一声凄厉的女人叫声,正是白好。 我仔细去看,梦境漩涡如同星云,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能感觉到里面是暴风眼的中心,最激烈的所在。 我知道钱三串说的话没错,我进去可能一瞬间就绞成了碎片,随即长叹一声,脚下加力猛地往上窜,堪堪避开了吸力。 很快到达了梦境边缘,正要脱梦而出,漩涡里又传来了一声怪物的叫声,如同巨大牛吼。 我往下看了一眼,几乎晕厥,梦境爆炸了,出现一朵深绿色的巨大蘑菇云,以极快的速度膨胀和扩散。 下一秒钟,我离开了这个梦境,快速链接到了庭院迷宫,这里是我们的安全屋。 解铃已经在门口等候,我落地不稳摔在地上,人头咕噜噜掉在地上,钱三串兀自咒骂不停。 解铃过来扶起我,问这次又是什么历险。我把白好的梦境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解铃“哎呀”了一声:“你知道那个鲶鱼精是什么来头吗?” “什么?”我问。 解铃道:“我们放走的一百多个梦魇里,里面有五大恶魔级别的梦魇。其中一个名为恶楼,我听说它的形象就是鲶鱼,神通和梦枕貘真的挺像的,也是能吸。” “这么说比梦枕貘还厉害?”我问。 “那不能,梦枕貘是梦境第一大神兽。”解铃说:“梦枕貘可以吸整个梦境,而恶楼只能吸梦里的元素,还是不一样的。最后那一爆……” 他顿了顿:“恶楼自爆了,梦境和做梦人一起同归于尽。” “啊?白好死了?”我大惊失色。 “她的肉身没死,精神力已在梦中陨落,以后便是植物人。”解铃平静地说:“能够指使恶楼最后自爆,还安插它入侵梦境的人,真的很不一般。” “还能有谁,一定是奇先生。”我闷闷地说。 “我正要跟你说呢,”解铃道:“这几天我追捕逃散的梦魇,发现了好几拨人也在做这件事,其中不乏顶尖高手。我相信那一百多个梦魇已经追拿了大半,其中有一些恐怕已落入奇先生的手里。这人心思很深,掌握这么多资源,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四百七十章 奇先生的任务 我和解铃正聊着梦魇的事,钱三串的人头在地上喊:“你们不管我了?” 我把人头抱起来,走进庭院,发在凉亭里的桌上。 现在钱三串的三个人头算是凑齐了,并排放在一起。三个人头互相不服不忿,目露凶光,恨不得咬上对方一口。 我疲倦至极,想赶紧结束这一切脱梦出去,坐在椅子上带着疲态问:“你们三个打算怎么整?用不用我把你们交给奇先生?” “不用。”一个钱三串的人头恶狠狠地说:“灵体碎片重新融合,用的是天地间最朴实的规律,四个字,弱肉强食。给我们三个一定的空间,我们要决斗,胜者会把另外两个碎片吞掉!” “对,吞掉!和养蛊一样。”另一个人头也是咬牙切齿。 解铃道:“我有一个炼制梦魇的炉子,自成一方空间,我把你们三个放到炉中,决一雌雄如何?” 另外两个人头说行,第三个人头疑惑:“我说解宝,你不会把我们都炼化了吧?像你炼化黄妈一样。” 解铃脸色一沉,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有过这种表情,已经算是失态了。 可见炼化黄云心,是解铃心头一块逆鳞。 他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们另谋高就吧。” 我赶忙道:“钱串子就是嘴贱,你还是安排吧,炼化就炼化,他那个德性能炼成丹药,都属于废物再利用。” 三个人头气得跳起来骂。 “你们真他妈没良心,”我愤愤不平:“我九死一生把你们救出来,图点啥呢。” 钱三串一个人头笑着说:“老刘,我就不说好兄弟好哥们这样的话了,咱俩是小联盟小团体啊。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说了,佳佳是你的好妹妹,马上要临盆,你不想看到孩子没爹吧。” 说到这个,我就不吭声了。 “大不了以后你遇到生命危险,我再来救你。”另一个人头说。 我冷笑:“到时候你别丧良心自己跑了就行。” “不能够。”三个人头异口同声,然后在桌子上蹦来蹦去,十分古怪。 我对解铃说,我就先脱梦了,明天晚上会再来。解铃说,一天的时间够用了。 我从梦里出来,睁开眼天光大亮,坐在床上一阵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这几天连续救钱三串,做的梦都是光怪陆离又逼真无比,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其实只是一晚上而已。 我简单和佳佳述说了发生的经历,让她不要担心。 早上又接到了奇先生的电话,昨晚我在白好的梦中成功救援了钱三串,他已经知晓,对我恭喜了一番。 “能在白好的手里全身而退,真是小看你了。”奇先生带着笑意:“融合钱三串的灵体碎片,需要我帮忙吗?” 我赶忙说不用了,他自己就可以办到。 奇先生道:“等他恢复了,你们休息两天,然后跟我办事。这件事办好,你们就彻底解放了,以前犯下的种种恶行,我都会为你们顶下来。你们可以安心生活。” 我喉头动了动:“奇先生,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实底,到底要我们去办什么事?” 奇先生沉默了片刻,在电话里说道:“我会带你和钱三串进入修梦兄弟会总部。”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不会是想把我们交出去吧……” “放心吧。”奇先生道:“要抓你们归案早就做了,何必折腾拖到现在。我需要你们两个进入他们总部去做一件事情。不急,你们先恢复恢复再说。”憾凊箼 晚上睡着以后,我进入庭院迷宫的梦境,钱三串果然恢复如初,正在凉亭里和解铃饮茶。 我上下打量他,他现在是正常人模样,不知道三个人头里哪一个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都胜了。”钱三串说:“形式是互相吞噬,可本质是融合。我们三个灵体碎片重新融合成一个人。” 我把奇先生的任务说了一遍。 钱三串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我们的小辫子落在他的手里,他咋说咋是吧。关键是咱们要为小杰遮风挡雨,不能让他梦枕貘的身份暴露。” 我知道他说这番话的意思,他落到灵体崩裂的下场,其实是为了保护小杰,保护我的徒弟。 我出大力去救他,是理所应当。 钱三串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算计的很深,什么时候都不吃亏。 我闷哼了一声。 钱三串察言观色,见我面色不善,道:“老刘,我不是怕奇先生,只是现在还不能和他翻脸,最麻烦是修梦兄弟会在追捕我们。如果真能像奇先生说的,办完这个任务,没有任何麻烦,那我们还非办不可!我们就缺少一个安宁的环境来自我发展。我要修炼,你还要收徒弟,解宝也得修行,对吧。这都需要一个和平稳定的环境来做保证。” 他分析得确实有道理,看来这件事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做了。 早上,我和钱三串同时醒了过来。佳佳还在厨房忙活早饭,钱三串蹑手蹑脚到了她身后,猛地抱住:“媳妇!” 佳佳一愣,手里的碗应声落地,砸个粉碎,我看得心疼,那是我家的碗。 她转过头看着恢复如初的钱三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钱三串道:“媳妇,我好了,我回来了。” 佳佳“哇”一声哭了,用力捶着他:“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死了呢。” 钱三串看着我有点尴尬,把佳佳抱在怀里一顿哄,说:“老刘,能不能留给我们两口子一个隐私的空间。” 我嘬着牙花子出门回避了。他们两个把我这儿当酒店开房了。 晚上中医李大夫开的汤药到了,一袋袋打好了包装,按天来喝。 钱三串在厨房里哼着小曲,用我的锅煮着他的汤药,我一阵厌恶:“你小子病好了,能不能回家去?别妨碍我的正常生活。” “别急嘛。”钱三串说:“这几天麻烦你,不好意思,我们两口子达成一致,给你一定的费用作为补偿。” 说着塞过来一个信封,我往里瞅了一眼,满满沓沓都是钱。 我笑了:“你们啊,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拿着吧。”钱三串说:“我遭暗算这几天,你忙前忙后也不容易,当一点小小的心意。老刘,你记住这句话,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少扯淡吧。”我把信封揣兜里。 “奇先生那边你什么时候联系?”钱三串颇有些跃跃欲试,他自称现在是重生,力量感十足。而且精神力经此一难变得更加强大,急不可待要去修梦兄弟会的总部走这么一遭。 第四百七十一章 化形 我和钱三串跟着奇先生去做任务,佳佳强烈反对,哭着说,实在撑不住再一次的打击。你们两个以身犯险,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钱三串信誓旦旦说自己这一趟肯定全身而退。好劝赖劝,总算把佳佳给安抚住了。 钱三串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老刘,这一趟我必须要安全回来,和佳佳完婚。 “是我们安全回来。”我纠正他的错误。 他干笑了两声,点点头。 我心头隐隐遮了层乌云。算了,别多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天晚上,我和钱三串一起入睡进到梦里,来到了医生的公域梦,这里好久没来了,承载了很多的回忆。 我和钱三串正感慨着,凌空出现一道门,奇先生破空而出。他来到我们面前,上下打量钱三串:“小钱,你不会怪我吧。” 钱三串哈哈哈干笑了三声。 “我先跟你们说一下这次去修梦兄弟会的目的。”奇先生背着手道:“就是押送你们两个去服刑。”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脸色变了,不自觉退后一步,现场的气氛紧张起来。 奇先生严肃地看着我们,忽然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不会真让你们两个去服刑的。你们看。” 他伸出右手,缓缓张开手掌,掌心有两个黑色的小虫子。 钱三串纳闷地问,这是什么。我猛地一惊,脱口而出:“是梦魇?” 奇先生嘴角缓缓上翘,翻手往地上一掷,两个黑虫落地。 虫子在地上爬啊爬啊,转眼就变成了两个人。 钱三串过去把他们提起来,我一看惊呆了,变成的人正是我们两个。 假的刘海洋和假的钱三串。 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猫头鬼脸,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浑身都是猥琐之气。 我苦笑:“奇先生,你是想拿这两个梦魇顶替我们交差?真的交不了货。明眼人一看就是假的。” “所以要借你们的灵识一用。”奇先生纵身过来到了近前,一只手按住我的脑袋,另一手按住钱三串的脑袋,猛地往外一提。 好像提出一个人影,灌入到梦魇身上,眼见得这两个梦魇气质发生了改变,慢慢真的变成我们的样子,看上去神态都活灵活现的。 “这两个梦魇顶包,自然不是长久之计,但解一时之困是足够了。”奇先生道:“我现在要教你们两人一个梦境技能,叫做拟态化形,如何化为其他人。” 奇先生做了个手印,让我们认真学习,他的十根手指几乎缠在一起。 我很久没有在梦里学习什么新技能了,此次再学还有些不适应,十个手指像是编花一样缠绕,心念里要观照每根手指的感觉。 奇先生教授了一套咒语,一共十个字,每个字念出都要在心中对应一根手指。 我们学了两次,奇先生道:“你们试试变成我的模样。” 我们开始做,钱三串很快就完成了,变成奇先生的模样,除了神态不一样,稍许猥琐外,其他举手投足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我有点着急,做了两次总是在观照第六根手指时失败。 奇先生没有催促,“慢慢来,十根手指的念不能断,需要很高的专注力,并没有那么简单。我给你们今天一晚上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带你们走。” 他随手一招,那两个化成我们模样的梦魇,重新变成两个小虫子,被收入掌中。 奇先生大袖一甩,就要从梦里遁走。 钱三串赶忙拦住他:“你,最好把任务给我们提前说一下。” 奇先生点点头:“好吧,你们这次去修梦兄弟会的总部,是帮我解一个封印。” 他抬起手,右手的手心上有一个金色的符文,很复杂像是几个三角形嵌套在一起。 “我们进入修梦兄弟会总部后,我会创造一个机会,让你们单独行事。”奇先生说:“具体的流程,临去的时候会详细说。你们任务是找到一处封印,把这个符文盖上去,任务就完成了。然后你们就自由了。” “这么简单?”钱三串疑惑地问。 奇先生哈哈大笑,什么都没说,下一秒钟无影无踪而去。 我苦笑:“钱串子,不知道你是精还是傻,这就像大象装冰箱需要几步一样,听着简单,做起来无比棘手。” “没事,到时候我罩着你,你赶紧练吧。”钱三串说。 这一晚上我都在苦练化形技能,天快亮的时候,勉强可以完成,化成了钱三串的模样,半像不像的。钱三串看着都无奈,说我糟践他的伟大形象。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我接到了韩先生邮寄回来的法印,小杰和小汤都已经盖了印章,我们三人可以梦中联网了。 我做好了计划,这次任务完成,无事一身轻,可以在梦中调教他们两人。小杰要先放放,毕竟是孩子,也是王牌,轻易不能暴露,主要是调教小汤。 下午时候,我把法印邮寄给夏日梦,直到这时,才长舒口气,一切都办妥了。只等着晚上和奇先生去做任务了。 夜幕降临,我和钱三串洗漱之后早早上了床,一起入睡,进入了梦乡。 我们再次来到医生的公域梦,奇先生早已入梦等候多时,他身边是梦魇幻化出的假钱三串和刘海洋。 奇先生让我们两人立即化形,化成什么人都可以。 我化成了韩先生的模样,钱三串化成了他工作室一个学徒。我们两人彼此看看,钱三串笑说:“现在有点西游记的意思了。” 奇先生让我们把右手伸出来,在我们的手心上抚了一下,一阵灼烧感之后,我和钱三串的手心都盖上了金色的符文。 奇先生掏出一根像是蚊香一样的转圈香,递给钱三串:“你们两人一旦得到机会,就把香火点燃,它会指引你们找到那处封印的所在。然后把符文盖上就可。任务成功后我自会知道,到时会保你们全身而退。” “如果,没等符文盖上我们就被抓了呢?”我问。 奇先生看着我,笑了笑:“那就自求多福吧。” 第四百七十二章 总部 奇先生交待事宜之后,凭空划开一道门,带我们破门而入,遁入另一个梦境。 梦境是一片巨大的湖面,波光影影,远山近水,风景相当不错。湖面空空,只有岸边靠着一只乌篷木船。 船头坐着一个老头,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里拿着烟杆,颇有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意思。 见我们前来,老头放下烟杆站起来,朗声问道:“来人可是奇先生?” 此时我们一行五人,除了奇先生、我和钱三串外,还有两个梦魇。 奇先生道:“你是修梦兄弟会的摆渡人?” 老头上下打量我们几个,做个手势示意上船。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跟在奇先生身后,押着两个梦魇一起上了船。 老头咳嗽了几下,喊了声哨子,“开船咯!”随后拿起蒿子,对着水底一撑,木船“哗”离开了岸边,奔向深水。 说来也怪,船一离岸,天空忽然变了颜色,出现了密布的阴云,山川水面犹如浸润在黑色水墨画里,气氛也阴森起来。 奇先生盘膝坐在船尾,微微合目,感受着风在耳边吹动。 船上无人说话。 钱三串碰了碰我,用眼神示意山景,只见山中景色随着船行在不断变化。忽然连绵的大山消失了,出现了高楼大厦,小船划进了一座现代化都市。 没多长时间,高楼大厦又变了,两岸出现重重叠叠的山村,炊烟渺渺。山村后,又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废弃之城,城里是尸山血海,一群幸存者围成一圈,跪在地上向上天祈祷。 各种人间红尘的景象在两岸不断幻化,不变的是这艘小木船和船下幽幽的深水。 “我们在穿越不同的梦境。”奇先生闭着眼睛说道:“修梦兄弟会的总部是很秘密的地方,由诸多梦境形成了一道结构复杂的保护层,把它护在中间。” 起了风,平静的水面产生波浪,小船左右摇晃。 老头从船头走过来说:“你们现在如果落水,会永远困在别人的梦里,再也出不去啦。” 阴云越来越重,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小船摇晃的更厉害了。 “我们是客,这不是待客之道。”奇先生睁开眼睛,目露精光。 老头笑:“我提前交待一句,任何人在总部惹下麻烦,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出去的路只有我这一条,我送你们进来,也只有我能再送你们出去。” 这话威胁的意思就重了。我和钱三串互相看看,我开始压抑起来,到时候就算顺利完成任务,怎么离开也是个问题。 老头回到船头,撑着蒿子唱起了山歌。奇先生伸出大手,盖在我和钱三串的肩头,低声说:“你们做你们的,万事有我,不必担心。” 钱三串苦笑:“奇先生,到时候你可不要弃我们不顾。” 奇先生伸出手指轻轻摇了摇,示意这里有耳目,不要乱说话。 我长长叹了口气,知道一个道理,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只能乖乖完成奇先生交给的任务,如果稍有点外心,他直接就把我们绑了交给修梦兄弟会。已经深入虎穴,左右都没活路,只能在必死之地博出个九死一生了。 小船越往前开,我的心情越压抑,进来的越久逃出去的难度越大。 我偷眼看钱三串,这小子也在学奇先生闭目养神。 又不知过了多久,小船终于靠岸,岸边是类似横店影视基地一样的城镇,说古香古色吧,往出进来的人还都穿着现代化衣服,人也挺多的。 老头告诉我们,去城里找客栈,自然有人接待。 奇先生押着两个梦魇下船,我正要跟下去,钱三串突然嘿嘿笑:“摆渡人,你真是撒谎都不眨巴眼。” 老头脸色不好看,“怎么讲?” “总部的人那么多,乌央乌央的,他们要离开这个梦境怎么办?你挨个送吗?刚才你还说,想离开这里只有你这一条路。” 我暗暗叫苦,你挑战老头权威起码要等到下了船吧。我们还在船上,你就说这样的话。 老头果然阴着脸:“不信呗?可以试试。你们要走的时候,我不送,看看你们能不能出去!” 钱三串嬉皮笑脸:“老人家急了。” “急你吗……滚!”老头一瞪眼:“你是不是以为我真是个老头?滚,听见没有?” 我赶紧拉着钱三串从船上下来,奇先生看着我们,面色平静,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老头一撑船蒿,离开岸边,在水中冷笑:“谁告诉你们这里的人都是做梦进来的?有很多人一辈子都要住在这里,永远也不会醒来。” 在我们的愕然中,小船飘远了。 奇先生带着我们往城里走,说道:“你们有所不知,修梦兄弟会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他们在梦里接纳了很多植物人。这些人在现实中是昏迷状态,躺在床上很多年了,肉身和精神断开了联系。他们的精神其实一直在活跃,被招募到修梦兄弟会的总部。他们确实不会再醒来了,他们是构成这里的主要居民。” “如果我们不能全身而退……”钱三串小心翼翼地说。 “没有如果。”奇先生紧紧凝视我们的眼睛:“你们要相信我,相信你们自己。” 我和钱三串没有说话,低着头跟着他进到城里,往来人很多,我们顺着一条街往前走,找到一家仿古的铺子,上面斜挂帘布,写着两个大字,“客栈”。 进到里面,竟然还有前台小姐,穿着职业装正在用电脑办公。我一阵恍惚,以为自己旅游到了某条文体街。 前台小姐看到我们,热情打招呼,问有什么事。奇先生道:“我姓奇,受你们圣母所邀前来办事。” 前台小姐恍然,非常客气,和其他工作人员交待了工作,然后带着我们出来,顺着一条街往前走。 街尾有座巨大的寺庙,远远的院子里站着十个巨大的雕像,都是男人,穿着古代衣服,有的俊美,有的粗犷,雕像姿势都一样,全是双手抱拳,呈古代礼节,在欢迎寺外的人进来。 我问这是什么雕像。 前台小姐笑着说,这是酆都城阎罗殿的十大阎王,各掌管十大地狱。 我嘶嘶倒吸冷气,修梦兄弟会想打造一套阴间系统,细节真是到位,居然把十大阎罗王都弄来。 寺庙没有像旅游景点那样有门岗售票,全部放开,里面人很多。 前台小姐带我们进到深处,眼前出现一座大殿,奇怪的是四面封闭,找不到入口大门。 第四百七十三章 归属感 前台小姐站在建筑前,闭上眼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时间不长,金光闪动,高大的建筑前凭空出现一道门。 她带我们走了进去,门里是一座大殿,极深极广,如同古代的朝堂,两侧站着各色罗汉雕像,光线很暗,雕像神态诡异,和世间寺庙所见不同。 大殿前端,地上铺着数个蒲团,一群信徒正跪着金刚坐,在沉思冥想。 前台小姐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她对着前面一个女信徒念念有词。 两个人似乎有着什么心灵感应,前面那个女人感应到了,轻轻从蒲团起身,走了过来。 她这么一过来,我一开始没认出来,等看清楚了目瞪口呆,竟然是小妖鹿! 小妖鹿到了近前,上下打量我们,奇先生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前台小姐把我们领到这里,交给了小妖鹿,就算完成任务,悄悄地走了。 小妖鹿满头小脏辫,比我们分手的时候更加娇媚动人,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衣,胸口处绣着修梦兄弟会的符号,“父亲”的“父”字去掉左边一撇。 她看到了梦魇装扮的假刘海洋,眉头明显一动。我在旁边看着心潮彭拜,果然,她还是没有忘了我啊。 我也没有忘了她。此时此刻,昔日的恋人就在眼前,心跳开始加速。 钱三串不露声色地看过来,我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调整呼吸。 “请随我来。”她轻轻说着,然后浮空而起,向着后殿滑行。 奇先生押解两个梦魇,我们在后面相随,大家一起浮空,去往后殿。 大殿阴森高大,满墙壁上都是繁复的壁画,用的色彩很东方风格,不过细看就有点毛骨悚然了。描绘的都是地狱图,满墙的小鬼儿在折磨各种光屁股的人,施加各种酷刑。 到了后殿,又有两个女人带领一帮信徒在空地上转圈。他们都披着长长的黑色斗篷,手里拿着铃铛,一边走一边摇晃,还在吟唱什么歌谣。 小妖鹿打断他们的仪式,轻轻说道:“他们到了。” 众人停下,两个女人分开人群走过来,到了我们的近前。 奇先生双手合十,十分恭敬:“难得三大圣母同时到位。那两个狂徒已经抓到了。” 他把梦魇幻化的假钱三串和假刘海洋推到前面。梦魇真是上道,合着手向圣母们苦苦求饶,说自己犯下了大错,希望各位能再给一次机会。 小妖鹿颇有玩味儿地打量他们,对假刘海洋说,你还记得我吗? 我心里一咯噔,千万别露馅了。 假刘海洋看着她,这一瞬间表情极为精彩,颤抖着说:“小妖鹿,我想你……” 这句话让小妖鹿有些动容,侧过脸不忍去看。 我暗暗竖大拇指,奇先生真高啊,他提取我们的灵识灌入梦魇身体,竟然可以模仿得如此到位。就算我本人站在那,也做不到像它那么多情。 奇先生道:“这两个人都是我清醒梦群的,我作为群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把他们交给你们了,如何处罚绝不过问。另外,我会发动清醒梦群去抓捕那些逃逸的梦魇。” 其中一个圣母道:“奇先生你也不必这么客气,我们修梦兄弟会和清醒梦群本来就同根同源。我们的会长真理子就是从清醒梦群出来的。” “是啊。”奇先生感慨一声:“她还是我师姐呢。我们一起跟着大神kkk学习清醒梦,一晃快二十年了,时间真是不禁过。” 一个圣母道:“其实我们也不必非的是竞争关系,求同存异嘛,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在世间推广善行,教化人心。如今正逢大混乱时代,人人都要过关,其中的关键便是存善心做善事。我们作为先行者,有必要为世间做出点贡献。” 奇先生点点头,是应付的点头,他对这套理论颇有些不耐烦。 过来两个信徒把梦魇押走了,假刘海洋带着哭腔喊:“小妖鹿,鹿鹿,救救我!救救我!” 所有人都看向小妖鹿,她侧过脸,假装没听到。 圣母挥挥手让所有信徒都离开,奇先生道:“刚才我说过了,这次事故的责任在我们清醒梦群,我会抓拿逃走的梦魇,也会负责重新修缮黑无常道场。” “好说好说。请上座。”三大圣母请我们喝茶。 这里本来是一块空地,一道光影打下来,如同变魔术一般,凭空出现古代的桌椅。 奇先生坐在客首,钱三串也要跟着坐在旁边,奇先生面色一沉,“嗯?” 我和钱三串赶忙规规矩矩站在他的身后。 其中一个圣母笑:“奇先生权威很重啊,手底下人都很怕你。” “来就代表清醒梦群的脸面,不能丢人是吧。”奇先生淡淡地说,回头看我们两个:“你们别在这儿站着,好不容易来一趟兄弟会的总部,让他们领着去参观参观,受受心灵上的洗礼。” 小妖鹿站起来:“我带他们两个转转。” 奇先生说道:“圣母且坐,这点小事用不着你亲自下场,随意找个门徒即可。我还有大事想和三位沟通,关于我们两家合作的事。” 小妖鹿也就不再坚持,用心念叫过来一个黑衣斗篷的信徒,带我们出去转转。 信徒带着我和钱三串出来。远离了他们,我长舒一口气。 信徒摘下头帽,露出一张满是胡子的年轻人脸,笑着说:“在圣母前是不是压力很大?没事,三大圣母对我们很好的,她们很和气。” “兄弟,我问一嘴,”我说道:“刚才那两个罪人押到什么地方去了,又能受什么处罚?” 年轻人说:“我们这里有十八般地狱,他们肯定会根据审判结果进不同的地狱受罚。这还是算好的,千万不要去第十九层地狱。” “什么意思?”钱三串纳闷地问。 年轻人说:“十八层地狱之下,还有一层无间地狱,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进到里面基本就没有出来的希望,尘世中可以宣告死亡了。至于里面会受到什么惩罚,我也不知道。” 我们走在大殿中,四周无人,微弱的光线照着高墙上四面延伸的地狱壁画,里面蕴藏着蓬勃的邪恶力量。 “兄弟,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来这里做信徒?”我问。 年轻人笑:“我在现实生活里是个有抑郁症的大学生,半年前吧,我服用了过量安眠药,一直是昏迷状态。我在梦境里飘浮,一直到被圣母发现,来到了修梦兄弟会。从入门开始进阶,现在终于有机会到总部了。” “你不想醒来吗?回到现实里。”我问。 年轻人摇摇头:“回去干什么?现实生活里只有痛苦和负担,上二十年学,还三十年房贷?呵呵呵,我不想回去再做韭菜了。在这里可以脱去肉体的烦恼,精神无拘无束,挺好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深入机密之地 这个年轻的修梦兄弟会成员,思想观念很是洒脱,认为入梦的状态比醒着时候好。 我们走在大殿上,光线很差,整座殿堂宏大而沉寂。年轻人点亮了一盏灯笼,幽幽之光照射出来,满墙壁画犹如一个黑暗世界,向左右延伸。 “你不打算在现实里醒来,会不会是一种自私?”我实在忍不住说。 钱三串咳嗽一声,提示这个问题很没有礼貌。 我加了一句解释:“你想永远留在这儿,当然是你的选择,但是你想过家人没有?你的父母。” 年轻人很真诚地说:“我觉得自己再也不回去才是对他们负责。现实世界里我是一个抑郁症患者,家人只能跟着我操心,他们没有任何生活质量。我只是一个拖累,就这么死了对谁都是个交待。” “可你毕竟没死,只是昏迷。”我强调说。 年轻人笑笑:“我宁可他们拔了我的管子。” 钱三串疑惑说:“死亡之后你会是什么状态?肉体毁灭,精神永远困在梦里吗?” “那就是传说中的鬼吧……”年轻人大笑,爽朗至极:“这年头做鬼比做人舒服。” 我们正唠着,对面走过来一队信徒,个个身穿黑色斗篷,头帽紧紧盖住脑袋,为首之人同样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 两方见面,没有过多的交流,互相点点头,擦肩而过。 “你们这儿人还真不少。”我说:“得多少个植物人来填充这么大的城市。” 钱三串咳嗽了一声。 年轻人哈哈大笑,不以为意,“以前没那么多人,只是现在多了。梦境里听说出现了神兽梦枕貘,所以圣母才调派了这么多的人手。” 我和钱三串对视了一眼。钱三串装傻充愣,问什么是梦枕貘。 年轻人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听上面说,是梦境第一神兽,现在有了它下落的线索。 我们聊着,大家年龄相当,说的话题都很愉快。这个修梦兄弟会的年轻人,不知是生性豁达,还是在梦境里呆的时间长了,思想格局很大。 聊到现实中某个话题,我们三人大笑,这时又一队信徒走过来。 等他们走远了,年轻人道:“这座梦之殿太大,瞎转悠得好久,这样吧,我带你们去十八层地狱转转,看看石碾地狱……” “好啊,太好了。”钱三串鼓掌,下一秒钟他突然出手,猛地击在年轻人后脑上。 年轻人愣愣看着我们,不知是什么意思,随即眼白一翻,摔在地上。 我没想到钱三串会出手,低声说,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钱三串把手放在年轻人的后脑上,嘴里念念有词,再使劲儿往前一推。年轻人渐渐隐化,如同黑烟稀薄,慢慢没了踪影。 “他哪去了?”我吃惊地问。 钱三串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把他送出这个梦了,爱去哪去哪,别影响我们就行。” 他站起身开始双手缠绕,每根手指头缠在一起,然后念念有词,瞬间幻化成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信徒。 钱三串看我:“愣着干什么,赶紧变啊。” 我还在纠结那年轻人,没想到钱三串商量都不商量,直接出手了,还真是决绝。我叹了口气,把手指头缠绕一起,没等念诀呢,忽然迎面过来一队信徒,为首的手里提着一盏幽冥的灯笼。 我心跳加快,钱三串赶紧上前一步,半挡住我。 我们低着头,装成没事,静等着那队信徒过来。 提灯笼的信徒对钱三串微微颔首,钱三串不紧不慢也点点头回着礼,沉稳有度。 等那队人走了,我长舒一口气,擦擦头上的冷汗,钱三串低声催促我,赶紧变化。我双手的手指缠绕,念念有词,片刻后幻化成为一个信徒,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厚厚的头帽。 我们这么一低头,谁也看不到真实的面目。 钱三串见左右无人,从兜里掏出奇先生交给的转圈香,随即手指一晃,指尖冒出火苗,点燃了香,烟冒了出来。 烟没有直直往上飘,而是在空中缓缓飘一个方向。我辨认了一下,是西北方。憾凊箼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钱三串单手一晃,变出一盏白色灯笼递给我。 “你在前面提着灯笼前行,我在后面掌香,让你往哪个方向走,你就往哪个方向走。”他交待。 “多麻烦,还不如你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提灯照明。”我说。 钱三串道:“你怎么没看明白呢,一队一队的信徒过去,他们有个共同的规律,都是为首之人提灯,后面的人跟随。行了,别废话了,抓紧时间。” 我只好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钱三串在后面指挥。 我们现在是沿墙面行进,走了没多远,深入到大殿的黑暗里。周围黑不隆冬,没有任何标志物,进去了就迷路。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这盏香没问题,我们两人的安危全系在香上。 大殿深处是真正意义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种感觉相当糟糕,灯笼随便照出点什么也行,至少还有个存在感,但是在这里,灯笼照出去没有任何反馈,除了黑还是黑。 呼吸越来越沉重,猛地一回头,我愣愣看着身后的钱三串。 他吓了一大跳,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也消失了。”我舒了口气。 他拍拍我的肩膀,半开玩笑说:“现在还没完成任务呢,我怎么可能先走呢。” “等完成任务,你就可以甩下我一人了?”我问。 钱三串嘬嘬牙花子,“老刘,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咱哥俩搭档多长时间,现在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他拍拍我的肩膀。 在黑暗中又摸索了一段时间,灯笼的光芒在这庞大无边的黑暗里,不值一提,四周压力很大,让人喘不上气。 我问香怎么样了。 “应该快到了。”钱三串把香给我看,已经烧了大半,冒出来的烟直直指向东面的方位。 “老钱,你想没想过我们怎么回来。”我说:“香烧完了,怎么回来呢?” “你理解错了,这盏香只能指引我们去,不是指引我们回来的。有没有它,我们都回不来。”钱三串说。 我愣了,看着他。 钱三串冷笑:“我极度怀疑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单程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做任务,做了奇先生的炮灰。”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往下沉,烦躁地抹下脸:“那你当初答应那么痛快。” “不痛快行吗?你以为奇先生会放过我们?”钱三串说:“这人城府极深,而且手段毒辣,我们做任务或许有一线生机,拒绝的话,连这点生机都没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石碾地狱 我们在深暗的大殿内摸索前行,唯一的指路工具就是转圈香,散发出淡淡的烟气,直向一个方向。 黑暗里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发出隆隆巨响,不远处好像是一座大型工厂。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加了一百个小心,小心翼翼往前走。声音发出的位置,正在烟气指的方向。 没多远,莫名吹来一阵阴风。我手里的白色灯笼左右摇晃,冥冥之光更显阴森。 越往前走,声音越大,我们已经到了近前,一片深黑色,什么都看不见。 我提着灯笼照着前方,提心吊胆查看,黑暗里出现了一道玉门,敞开了两人宽的缝隙。 走到近前,门里不断吹出阴风,香上的烟无法聚拢,不断吹散,不过能看出来,所指的方向就在门里。 “进不进?”我问。 “骑虎难下,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进。”钱三串说。 我正要提着灯笼往里走,他拉住我,示意看看周围情况。我举起灯笼,只见眼前的玉门,是巨墙的一部分。这面墙在黑暗里看不到有多高多广。 墙面描绘着大量的壁画,阴风吹动灯笼,左右摇晃,幽幽的光线里只能看到近前的一部分内容。 上面画着的内容看不太懂,像是上古洞壁的壁画,主体s是一只巨大的独眼牛。灯笼的光芒下只能看到牛的一部分。 这只牛在大地上乱跑,所到之处都是大火,能看到水坑、河流什么的都会干涸,无数人跪在地上痛哭。 这壁画用的是线条描绘,透着一股阴冷的逼真,我看得入神,正待细观察,钱三串拍拍我,提醒干正事。 “这好像不是地狱图。”我用灯笼照着阴森的壁画。 “管它是什么呢,这地方说邪不邪,说正不正的,我怀疑兄弟会的创始人真理子就是一变态。” 钱三串拉着我进了这道玉门。 门里进去是一处悬崖上的高空平台,前面还有栏杆。平台上竟然有一些信徒已经在这儿了。 我们大吃一惊,我刚想退出去,钱三串一把抓住,摇了摇头。 我这才注意到,信徒们三三两两站在栏杆前,正全神贯注看着悬崖之下的情景,没人看我们。 他们手里同样提着白灯笼,灯笼的点点之光在平台亮起,如同幽深夜空里的星辰。 我好奇地往悬崖下看。那里是一大片平原,大地上黑气弥漫,有无数的人在狂奔,都没穿衣服,居高临下看过去,白花花的成千上万。 他们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滚球。人群和这个巨球比例悬殊,对照之下,人如同蝼蚁一般大小。 滚球在大地上随机滚动,四处碾压,收割着成片成片的人群。 巨球碾过之后,那些被压碎的人重新爬起来继续乱跑。整个过程无有休止,场景极为震撼。 我站在后面看着,身子都僵了,甚至都没了呼吸。 有人咳嗽了一声,我才恢复了神智。 钱三串用袖筒笼着香,烟气飘出来,飘向了悬崖。我苦笑,难道我们要找的东西在悬崖下面,要跳下去吗? 钱三串拉着我来到平台边缘,栏杆翻出去,悬崖峭壁上铺着一些深黑色的栈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钱三串做了个手势,没明白什么意思,紧接着跨出了栏杆,凭空跳到栈道上。 一阵狂风吹来,他在空中晃了几晃,摇摇欲坠,差点掉下去。 等稳住了身形,他招手让我来。 我看了看那些信徒,他们都在全神贯注看着下面的情况,没有人看我。我来到栏杆前,鼓足勇气也翻了过去,踩在栈道上。 栈道也就一脚来宽,勉勉强强能够走人。钱三串在前,我提着灯笼在后,我们两人顺着栈道往前走。 走了一段绕过悬崖,到了背面,平台已经看不到了。此地只有我们两人,我叫住他,说灯笼实在别扭。 钱三串回头对着灯笼做了个手势,灯笼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把香递给我,然后在半空中解下黑色斗篷。 斗篷在他的手里也化成了无有。 “老刘,脱了吧,长袍大袖的,走悬崖太危险。” 我说道,被人发现怎么办? “现在我们已经进入核心地带,装不装意义不大。”他继续往前走,一只手拿着香,一只手扶着悬崖峭壁,极为小心。 我叹了口气,解开化形的咒语,变回原貌,继续在后面跟着。 悬崖上风越来越大了,脚下就那么窄的木板,踩着都直晃悠。 我扶着峭壁,仗着胆子往下看,只见那个大滚球还在四处滚动,无数人被压成肉饼,然后又变化成人,继续在地上狂奔。 我感慨了一声,这是什么酷刑啊。 钱三串在前面停下来,气喘吁吁:“变态虽然变态,但我挺欣赏修梦兄弟会的做法,梦中教化人群,还挺有主题思想的。底下奔跑的那些人,都是现实中的人,他们在睡梦中被羁押在这里,感受炼狱。”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现实社会中有道德有法律,修梦兄弟会有什么资格教化人群。”我愤愤不平。 钱三串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继续前行。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差点从峭壁掉下去。 我赶紧过去,悬崖上出现了一张巨大的人脸。这张脸快赶上乐山大佛了,高了下估计能有十几米,整整一栋楼的高度。 这张人脸是一个古代君王,国字大脸,微微垂目,下巴上还有一些胡须,头戴王冕,前面还有长长的流苏随风飘动。 “我靠,这不是阎王爷吗?”我马上认出来了,进到这里时,在外面看到过十大阎王的巨大雕像,这是其中一个,没想到真身在这儿呢。 幸亏这是在梦里,如果现实中开山雕这么个人像出来,没个十几年上千名工匠根本无法完工。 一阵狂风吹来,黑烟缭绕,阴气逼人,阎罗王的巨脸似乎活过来一般。 钱三串扶着峭壁碰碰我,抬起手里的香,示意我去看。 只见香的烟气直至飘向阎罗王巨脸的嘴巴。嘴巴微微开启,里面是个山洞,黑森森的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钱三串踩着栈道艰难爬过去。 我长叹一声,虽说怕的要命,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这样了只能继续前行。 我们两人终于来到巨脸前,有一条细细的悬崖山路通往嘴巴山洞里。那地方无人把守,不断有黑烟从洞里飘出来,显得很是神秘。 第四百七十六章 解印 我们两人钻进山洞,周围黑森森的,前面隐约有光。我们小心翼翼,谁也没说话,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走了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任何人为的声音,很静,只有水滴从高空滴落。 顺着洞窟走进去很远,渐渐有了光,我们两人来到一处巨大的内部空地上。等看清楚了眼前之景,我们都被震撼到了。 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莲花宝台,人相对比较如同蚂蚁一般。这朵巨大的莲花台呈深粉色,每一个花瓣上都沾着露水,看起来像真的莲花。 莲花座上坐着一位巨神,如同须弥山大小,形象是个小和尚,手里拿着禅杖,旁边卧着一只大老虎,虎嘴里还叼着一个挣扎的人。 连着莲花座,带着这个小和尚,像是用投影机投影一样,看着那么鲜活,又透着虚影,每一个像素都在抖动。 “是地藏王菩萨。”钱三串看得目不转睛,呼吸都忘了。 “这里是他的道场。”我说。 钱三串吐吐舌头:“这位仁兄的段位比黑无常不知道高出多少,咱们还是小心点吧。”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转圈香,已经烧到很小很短的一截,微微的烟冒出来,直直指向了地藏王菩萨。 我们两人互相对视,我吸了口冷气说,难道我们要解开的封印在这位菩萨身上? 钱三串汗也下来了,“玩笑开大了吧。” “怎么办?敢不敢干?”我说。 “不干怎么办?”钱三串胸口起伏:“干就干了,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重重抹了把脸,心跳剧烈。 我们一前一后走向巨大无边的地藏王菩萨雕像。走的越近越感觉到无穷的压迫感,抬头仰望,几乎不见菩萨的头顶,巨大的粉红莲花台在轻轻抖动。 到了近前,几乎触手可摸。 钱三串做个眼色,我把手伸出来,触碰到了莲花座,果然是虚影,手能伸进去。 钱三串说:“很明显,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片影像里,不要被宏大叙事遮蔽了双眼。” 我嘟囔了一句,说得好听。还没反应过来,钱三串这小子多坏,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跌跌撞撞进了虚影之中。 里面一团漆黑,正想破口大骂,钱三串也跟着进来了。 他看出我的愤怒,赶紧说:“你看这里是什么?” 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密室,有光从上面投下来,不过看不到光源。密室四周都是森森墙壁,空空荡荡的,只是在地中间有一枚一人来高的蛋。 这枚蛋缠绕着白丝,像是巨大的虫茧。 我们两人绕了一圈,钱三串看着手里的香,不管怎么绕,香烟的指向都是这个虫茧。 转圈香最后一截燃尽,落在地上化成了黑烟。 “就是这枚蛋。”钱三串说。 “干吧。”我有些紧张。 我们两人同时上前,右手抬起来,手心上各有一个金色符咒,那是奇先生临来前印在那里的。 “钱串子,你说这个‘蛋’里装着什么?”我问。 他苦笑:“我哪知道,是人吧。蛋是一个封印,只要我们盖上符咒就会打开封印。” “啊!我知道了。”我叫了一声。 钱三串瞪我,问你又知道什么了。我说道:“这个封印里封着的是一个至尊梦魇,一个恶魔!奇先生让我们打开封印,就是为了放出这个恶魔。” 钱三串明显心不在焉,不想再继续猜下去,把手往前面一送,手心的符咒盖在蛋上。 我深吸口气,现在想回头已经晚了,干吧,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把手也盖在蛋上。 我们两人的手心哧哧往外冒白烟,蛋的表面隐隐透出道道金光,一会儿变得透明,一会儿又恢复原状。趁着透明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里面真的封着一个人形生物。 不能确定是不是人。 我看看钱三串,他也看看我,我们的脸上全是惊骇之色。 我的喉头动了动,坚持把手盖在上面不动。 蛋的表面开始融化,化成白烟消散在空中,“蛋壳”越来越薄,就在这时,密室之外忽然传来了一击钟声。 “咣……”打破了深深的宁静,我吓得一哆嗦,魂儿差点没飞了。 钱三串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继续目不转睛盯着这个蛋。 紧接着密室地动山摇,像是发生了地震。我想把手缩回来,钱三串大吼:“坚持住!” 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像是很多人聚集在这里。 声音嘈杂,有人在说话:“你们听到警钟了吗?是这里传出来的。”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有人闯进了地藏王的道场,大家分头去找,一会儿圣母就会过来。” 我差点没尿了,看看钱三串,做着口型问怎么办。 “再坚持坚持,蛋马上就要化了。”钱三串咬牙切齿,眼珠子瞪得跟牛眼差不多。 蛋壳全部消融,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人。就在这个瞬间,本来洁净的密室,瞬间变得满墙污水,墙角布满了蜘蛛网。 这里就像是聊斋里被狐狸精幻化的废宅,我们打开了封印,便解除了幻象,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终于看清楚蛋里封的是什么人了。 她是个女人,大概四十左右的年纪,面目如生,不知是死还是活的,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袍子,袍摆拖着地,盖住了身体。 “好了,任务完成了。”我舒口气:“现在该考虑怎么逃跑了。” 我们来到密室门口,把头探出莲花座的幻影,看到外面来了很多人,都是黑斗篷遮脸的信徒。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开来,很仔细地检查整座大殿。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看,彼此心照不宣,同时把两只手的手指缠绕在一起,快速吟咒,下一刻变成了两个兄弟会的信徒,也穿着黑斗篷。 我们把斗篷的头帽盖在头上,遮住面容,下一步就是找机会混出去。只要混到外面进了人群,基本就安全了。 “制造点混乱出来。”钱三串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我细看,原来是一张薄薄的蛤蟆皮。 “你还留着?它不是和曼陀罗花粉梦一起毁灭了吗?”我奇怪地说。 他道:“我和鬼仙神识绑定,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保留它一丝神念,想死哪那么容易。” 他轻轻抚摸蛤蟆皮,往里吹了口气:“鬼仙啊鬼仙,这次能不能脱险就靠你了。” 他正要把蛤蟆放出去,我抓住他的肩膀:“等等!” “怎么了?”他瞪着眼看我。 我示意他回头看,地上的女人诡异地挪动了位置,向我们靠近。 她的姿态没有改变,还是盘坐在地,看上去一动没动。 第四百七十七章 封印的女人 钱三串对我做了个口型,意思是,这女人活了吗? 我们小心翼翼过去,围着转了一圈,我蹲在地上仔细打量这个女人。 她说不上多漂亮,年龄在这儿摆着,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贵妇气质,皮肤已经玉化,像是白色的石头,又吹弹可破,血管如同石头深处的暗色纹理。 我尝试着探出手碰了碰,皮肤邦邦硬,绝对不可能是活人。 钱三串问我,这女人刚才是怎么挪动的?我摇摇头,根本没注意,一抬头她就变了位置。 这时外面的声音更加嘈杂,来到门前偷眼外看,已经有很多信徒到了莲花座前,但他们都不敢近,围在这里议论纷纷。 大殿所有的角落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闯入者的迹象,唯一能藏身的就是地藏王法相。 没有上面人的同意,谁也不敢越这个雷池一步,只能凑在一起探讨。 我低声对钱三串说,有什么招儿想什么招儿吧,先制造混乱,再磨叽一会儿三大圣母就到位了,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钱三串点点头,对着蛤蟆一吹气,蛤蟆开始膨胀,本来托在手心里,变得越来越大。 他朝着外面一扔,喝了一声:“去吧!” 蛤蟆落地,见风就涨,猛地从莲花座里跳出去。 外面那些信徒还在探讨,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一只巨大的黑蛤蟆从天而降,带着腥臭之气就扑了过来。 信徒们看来也没什么能耐,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后退,还有的摔在地上,一片狼藉。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机会到了,纵身就往外跳,还没等出去,我就感觉胳膊被什么抓住了,钱三串也动不了。 我们同时回头看,地上的女人依然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她悬浮空中,闭着双目,伸出两只手正抓住我们的胳膊。 钱三串挣了两下没有挣开,这小子怒从心头起是恶向胆边生,飞起一脚踹向这个女人,“去你吗的。” 正揣了个结实,女人石化之后坚硬如铁,钱三串疼得嗷一嗓子,抱着脚原地跳舞,疼得汗都出来了。 外面出现了变故,只听蛤蟆发出牛一般的惨叫。钱三串来不及疼脚,急忙探头出去看。 三大圣母和奇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圣母出手正按住大蛤蟆。蛤蟆在她手里犹如玩物一般,动弹不得。 奇先生背着手站在远处,面无表情。 圣母念念有词,猛地提起蛤蟆往空中一甩,在落下时变成一张薄薄的蛤蟆皮,落在手里。她笑了笑,说了句雕虫小技,随手一甩,蛤蟆皮在空中飞出去,“砰”一下炸了,化成大团的黑烟消散。 钱三串“哎呦”了一声:“这小娘们真狠啊,没想到是个狠角色。我重新培育鬼仙容易吗,就这么个弄爆了。” 三大圣母站在前面,后面一大群信徒列阵,整齐排成方队。 奇先生站在角落,冷静地看着。 小妖鹿走出人群,朗声说:“里面的人听着,不管你们犯下什么天大的错误,希望能主动出来对话。我们坦诚相待,你们还有一线生机。” 钱三串冷笑发出一声“切”,他看到我在犹豫,赶紧道:“老刘,你别犯傻,这小娘们也就是说说而已,千万别当真。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我点点头,“知道,我没那么天真。” 小妖鹿喊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正想往里进,旁边一个圣母拉住她,摇摇头说:“这是地藏王法相,不可莽撞。” 小妖鹿点点头,退后一步,反正这里已经被重重封锁。现在是他们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我和钱三串退回密室,没有什么办法。密室里那个女人盘坐悬浮在半空,闭着眼睛,黑袍很长,遮挡着身体,直直从空中垂落在地上。 钱三串围着转了两圈,忽然道:“老刘,说不定我们逃出去的钥匙,就藏在这个女人身上。” “你想绑架她出去?”我说。 钱三串点点头:“怎么样?这个女人被封印在这里,可见是个厉害角色,想必外面的人也害怕吧。用她做挡箭牌,他们不敢怎么样。” 事情发酵到这一步,我内心十分焦躁,说道:“那就试试吧。”此刻只要有一线生机,都想试试。 钱三串过来抓住女人,女人突然睁开了双眼,直直看着我们。我吓得叫了一声,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外面明显听到了,一阵骚动。 小妖鹿的声音传进来:“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闯进了禁区,里面是封印的梦境怪物,杀伤力很强,你们不要妄动!赶紧出来!” 她喊她的,我和钱三串根本就没听,就当狗放屁了。 钱三串眼珠一转,来到女人面前噗通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前辈,不知道你是谁,希望你能带我们出去。外面是花花世界,朗朗乾坤,你不必在这里闷着,我们是来救你的。” 他拽着我,让我一起跪,我自尊心在对抗,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这石化的女人妖里妖气,凭什么跪她。 “我不能带你们出去。”一个声音传出来。 我们两个差点没吓死,直直看向这个女人。她面如白石,没有张口,不知声音从哪冒出来的。 “请你们,把我杀死。”她的身体里传出声音。 钱三串从地上爬起来,喉头动了动,抱着拳试探着说:“前辈,你到底是谁啊?” 女人的身体缓缓发出声音:“我是,真理子。” “我……”钱三串差点骂出国骂,“前辈,你别开玩笑,你是修梦兄弟会的创始人?那个真理子?” “是。请你们,把我杀死。”真理子说。 “你怎么落到这般地步了,我明白了。老刘,我明白了。”钱三串激动起来。 “你明白啥了?” “《笑傲江湖》看过吧,任盈盈她爸就被东方不败锁在湖底下。修梦兄弟会也把他们的创始人关在这里,群众里有坏人啊。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钱三串越说越兴奋,好像破了什么了不起的大案子,鼻子眼喷气:“前辈,你放心,我一定要带你出去。到时候我帮你另外开宗立派,咱们把这个兄弟会全部毁灭,让丫狂!” 真理子再次发出声音:“我,不出去,请你们,杀了我。” 第四百七十八章 反向操作 真理子反复强调要我们杀了她。 我不知所措。钱三串说,老刘,这时候千万别犯糊涂,我们能逃出去的唯一希望就是她,真要把她灭了,咱们也就完了。 真理子悬浮在空中,早已石化,面无表情。钱三串说完这句话,我总觉得这女人在盯着我们两个。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我凑过去看,三大圣母正在碰头商议,达成了一致。 小妖鹿走出前列,招呼信徒排列方阵,开始向地藏王法相前来。 “钱串子,坏了,他们真要过来了。”我嘬着牙花子说。 钱三串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干了!挟持真理子出去,只有这一条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来到真理子身后,同时抓住她的两条胳膊。真理子的声音传出来:“你们,杀了我。” “前辈,别急啊,”钱三串说:“想死还不快吗,你就当是废物利用,把我们救了你再死。” 我踢了他一脚,这人哪都好,就是说话忒损。 我们把斗篷紧紧盖住脑袋,然后抓着真理子,缓缓从地藏王法相的幻影走出来。 这一出来整个大殿都沸腾了,很多人喊着:“他们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三个圣母看到真理子,全身就是一震,她们声音颤抖:“你,你们两人把封印打开了?” 钱三串压低了嗓子,学着单老说话:“都给我滚,要不然我弄死她!” 信徒们明显不认识真理子,纷纷低语“这是谁啊?” 钱三串努力提高声调:“我告诉你们这是谁,她就是你们修梦兄弟会的创始人,真理子!” 这一嗓子出来,像是水落进了油锅里,场面顿时炸了。 “是真理子前辈?” “真理子怎么在地藏王的法殿里?” “原来一直封印的是咱们兄弟会的元老。” 一个圣母对我们喊着:“你们不要轻举妄为,把人送回原地,什么事都好商量。” 现场一片混乱,真理子用身体发声:“我,不回去,请杀了我。”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三大圣母再次头碰头,快速商量对策。 我压低声音:“老钱,赶紧走,感觉情况不太妙呢,迟则生变!” 钱三串“嗯”了一声,我们往大门口挪,那里全是信徒,已经堵得严严实实。 钱三串大吼:“谁他妈再拦着,我就把这个女人弄死!” 信徒们一阵犹豫,有一个人动了,其他人也跟着动,把去路让开。 这时我看到了奇先生,从始至终站在角落不发一声,默默注视着事态变化。 “别看了,他肯定不会出手的。”钱三串低声说:“刚开始我们就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赌注压在他身上实属天真。” 我点点头:“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 我们两人押着真理子往外走。小妖鹿忽然大喊了一声:“且慢!” 我身形一滞,小妖鹿始终是我的爱人,心里不是滋味。钱三串急了,低声催促:“老刘,别犯傻行吗,赶紧走!” 小妖鹿朗声道:“两位应该不是兄弟会里的成员,到底是什么人,请亮出真实身份。” 钱三串哈哈大笑,说着脏字:“亮你个……” 我踢了他一脚,一瞪眼,不管怎么说,小妖鹿以前是我的爱人,不能随便辱骂。 小妖鹿冷笑,转过头说:“奇先生。” 奇先生一直沉默着,点到自己名字,赶忙过来:“圣母。” “这两个人鬼鬼祟祟,是不是你带进来的那两个助手?”小妖鹿逼问。 另外两个圣母赶紧说:“别这么冤枉奇先生,奇先生好歹也是一方群主,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奇先生有点尴尬:“这两人我确实不知,应该不是我带来的。身份还未验证,如果证明是他们,我肯定不会惯着毛病。” 听到这话,我和钱三串对视了一下,不知道奇先生说得是真是假,反正不能指着他了。 这更加坚定了我们要靠自己的决心,我们押着真理子往外走。 小妖鹿冷笑:“既然奇先生说和这两个人没关系,那我们也不必顾及面子了,众人听命。” 所有信徒精神一震,都站直了看她。 小妖鹿道:“列地藏法阵,用梦丝封印。” 一个圣母道:“封印之前,必须先把那两人拿下,要不然会一起封印的。” “一起就一起!”小妖鹿说:“把他们三个封印在一起。” 话音一落,大队的信徒把我们包围,想往外走已经来不及了。 现场静了片刻,信徒们开始变幻阵型,每个人都在变化位置,前后穿插,乍一看就像是无数只黑蜜蜂在有条不紊做着复杂阵型。 信徒的身上开始往外放白丝,一条细细的丝飞向我们,然后又是一条,又是一条…… 现场能有百来人,每个人不断发出白丝,一根虽然很细,但架不住人多,反复操作。 白丝漫天遍野就扑过来,这放我想起《西游记》里的盘丝洞。 我浑身发抖,又是觉得紧张又是震惊:“钱串子,坏了,他们想把我们和真理子封印在一起。” 说话的时候,白丝越来越多,逐渐笼盖下沉,真的包成了一个蛋形,外面的情况越来越看不清楚。 白丝缠绕在一起,自行纠结缠绕,每个节点都打上了扣,像是一双无形的巧手在快速打着毛衣。 可以预见,一旦这个封印之蛋结成了,我们困在里面恐怕永远也不出去了。 我和钱三串都有点绝望了,眼前是死路一条。出也出不去,外援的奇先生也指望不上,难道今天真要栽了? 这时,真理子的身体发出声音:“赶紧杀了我。” 钱三串一阵暴怒,指着她的鼻子骂:“别以为我不敢,死到临头,我就先弄死你!” “你们杀了我,才能,出去。”真理子忽然说。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我喉头动了动:“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杀了我,你们,出去。”真理子反复就是一句话。 钱三串苦笑着抹了把脸:“我们挟持你尚且出不去,杀了你岂不是更没希望。” “钱串子,说不定杀了她,我们真能出去呢。”我说:“咱们的思路有问题,一直困在所谓的挟持上。事实证明挟持不管用,只能反向试试了。” “怎么杀?”钱三串问。 这时白丝更多,蛋已经初具规模,笼罩在我们外面,周围的光线也被屏蔽住了,越来越黑。 真理子说:“传你们梦咒,以咒杀我。手放在,我的身上。” 第四百七十九章 法相 我和钱三串被逼无奈,没有其他办法,逼入绝望之地,只能听命于真理子。 我们把手放在她的身上,手心隐隐发热,一股神念传来。 这股神念不是用语言传授的,而是一种念头,自然而然就在脑海中形成,整个过程可能也就几秒钟。 我脑仁都疼。 白丝越缠越多,密密实实把我们包裹住,再剩那么一层就彻底封住了。 真理子神念渐渐断绝,脸色由白玉一般变成了黑石,眼见得里面的生命力被封死。 我和钱三串也有些呼吸不畅,大脑一阵阵发空,眼前越来越模糊。我们两人把手紧紧握在一起。 真理子就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人,发出最后虚弱的声音:“快,要不然,一切都晚了。” 我们同时把手按在她身上,按照刚才她教授的梦咒,再在心念中反馈于她。 肉眼可见的,真理子大理石一般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就是,这样,杀了,我。”真理子发出声音。 蛋里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缠绕的白丝在吞噬最后一丝光亮。 我和钱三串已经急眼了,拿出最后的力气,肾上腺素激增,用最快的速度反复在心念中吟诵梦咒。 真理子脸上的裂痕更多了,开始延伸到身上,她穿着一身长长的黑袍,竟然开始断裂,一片片布片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道极长的裂痕从真理子的右眼睛直接贯穿到左下巴。最后的光亮里,她如同一尊被打碎的白玉石雕像。 “世界,再见……”真理子发出一声感慨。 突然间,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滚滚热浪袭来,我和钱三串同时看到缠绕的白丝燃起了大火。 白丝在火焰中被烧细烧断。 钱三串反应极快,大喊了一声:“老刘,快走!” 我凭空打了个激灵,看着钱三串一头撞开燃烧的白丝,闯到了外面。我正要走,看到悬空的真理子在一点点崩坏,有些于心不忍,回头抱住她,一起冲出了大火。 逃到外面,我原以为会被包围的信徒们拿下,可出来之后,看到这些人队形全乱了,都在往后退,有的人亮出了脸,惊恐地看着我们身后。 难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回头去看,只见须弥山一般的地藏王菩萨法相,竟然张开法目,一双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焰。 巨大的莲花座在高速旋转,不断浮现出金色咒文。 地藏王菩萨法相,缓缓转动头颅,双眼目运金光,射出了死亡射线。我还在站在那发愣呢,被人一把推开,两到射线正落在刚才的位置上,地上烧了个大坑。 把我推开的竟然是小妖鹿,我头上的斗篷开了,露出了自己的脸。 “我就知道是你。”小妖鹿面带寒霜:“你们送来的假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不惜的拆穿就是了。” 话正说着,空中突然两道金光射下来,小妖鹿照着我的屁股又是一脚。我刚被踢开,地上又是两个大坑。 我算是明白了,地藏王法相这是相中我了,就奔着我打啊。 他几乎毫无停顿,下一道金光又射了过来,我不忍抛弃真理子,抱着她在人群里躲来躲去。 这射线是无差别攻击,谁站在那谁倒霉,好几个人身上着了火,像个火人一样惨叫,不多时便化成黑烟。 整个现场都乱了,地藏王法相不断射出死亡射线,挨着死碰着亡,我仗着肾上腺素的激发,躲来躲去。 我跑的都懵了,大脑缺氧,死死抱住真理子,就一个念头,躲射线。怎么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完全不知道。 这时老远听到钱三串喊了一声:“老刘,把真理子扔下!地藏王菩萨其实是在射她!” 我马上明白了,真是倒霉催的,我说嘛,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赶紧把真理子扔出去,这时一个人影赶到近前,柔声说:“把她给我。” 我这才看到是奇先生。 没来由的我一阵心烦,给谁也不给你,故意迟疑,就在这时候死亡射线到了。我在射过来的最后一刻将将躲开,奇先生更是瞬移,马上避开,地上烧出两个大坑。 奇先生再次来到近前,恳切地说:“快,把她交给我,我带你们出去。” “怎么带?”我烦躁地说。 这时又一道死亡射线到了,我们又将将躲开,我冷汗都下来了,前面躲过去运气占了一大半,接下来有没有这个好远就不知道了。 奇先生瞬移到我的近前:“我拿着真理子,引领地藏王的攻击,打破兄弟会的拦截!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这也是我最开始的计划!” 我一听还真是有道理。 “你叫上钱三串,跟着我走,我带你们出去!”奇先生大喊:“快把真理子给我!” 一道射线陡然而至,奇先生抓住我瞬移到另一个地方,射线射到一个信徒身上,他浑身冒着大火,在火中一声声惨叫,渐渐化成黑烟消散。 我做了个深呼吸,把真理子递了过去,奇先生牢牢抱住,脸上是欣喜。 我心头一翻,隐隐有着不祥之感,奇先生很严肃很认真地说:“快,跟在我后面!” 他抱着真理子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殿外猛冲,我和钱三串在人群中汇合,我指着奇先生,大声说:“跟着他,冲破拦截!” 一道道射线居高临下,射向奇先生。 奇先生抱着真理子,步若闲庭,他放慢速度在等着我们,不至于跟丢。每次射线快到的时候他再闪开,身旁的那些信徒可倒了霉了,被射线射中,惨叫中化为黑烟。 修梦兄弟会的拦截已经不堪一击,千疮百孔,在地藏王死亡射线的照射下,逃的逃,死的死,现场一片混乱。 眼瞅着就要到了殿口,奇先生忽然停下来,用手做了个禁止前行的手势。 我和钱三串停下来,奇先生一边躲着射线,一边看着我:“刘海洋,我问你一个问题,得到了答案,我才能带你出去。” “什么?”我心跳加速,不知道他要出什么幺蛾子。 奇先生道:“梦枕貘在哪?” 我心头剧震,大脑一片空白,眼见得死亡射线在奇先生左右爆炸,一团团火焰升起。 “听不懂吗?我再问一次,梦枕貘在哪?” 我挤出笑:“什么貘?那是什么?” “最后一次,梦枕貘在哪?”奇先生抱着真理子:“说了,我带你们出去。” 这一瞬间我笑了:“我真不知道。” “好。那你们去死吧。”奇先生悠忽而至一掌轻轻拍在我的胸口,我被他一掌击飞,向后掉落,重重摔在信徒的人群里。 第四百八十章 琵琶骨 我被奇先生一掌击飞,落在人堆里,正想着爬起来,随着圣母的一声叱责,被信徒们死死拿住。 我狼狈不堪拎起来,奇先生已冲破封锁线,抱着真理子跑了。钱三串死死追在后面,两人同时出了山洞。 我正失魂落魄时,忽听外面钱三串一声惨叫,好像遭遇了暗算,随即没了声音。圣母让众信徒出去察看,现场混乱至极。 地藏王法相重新闭上双目,面色阴冷,沉寂了下来。 我大脑是混乱的,么都无法思考,心在乱跳,想着赶紧趁乱逃跑,但周围都是信徒,光押着我的就有五六个,逃是痴心妄想。 不知过了多久,现场有序起来,我往外张望,不知后续情况如何,钱三串怎么样了。 三大圣母过来,并排坐在我的面前,中间的圣母喝道:“跪下!” 我双手倒剪在身后,捆着麻绳,动弹不得。本来想着能不能偷着脱梦出去,用了几次力,连飞都飞不起来,一身的梦境技能全部封印。 我倒绑着手,眼睛看着上面,就是不看她们。 “不老实是不是?跟我们尥蹶子耍青皮,是不是?”圣母杏眼一瞪:“来啊,让他跪下。” 后面上来两个信徒,照着我的腿弯就是两脚,我吃不住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努力让身体挪动方向,就算跪也不跪她们! 圣母气得小银牙都咬碎了:“这小子属秃尾巴狗的,是真他妈横。教训教训他。” 几个大汉过来对着我拳打脚踢,梦里所有的触觉都和真实一样,打在身上是真疼啊。我咬住牙不吭气。 小妖鹿看不下去:“行了,行了,别打死了,还要问话。” 圣母道:“妹妹,你问吧,我气都快气死了。” 他们把我拎起来,我嘴角和鼻子都淌血了,微微闭着眼装死狗。 “刘海洋,你们这次来是策划好的吧?按说你不应该知道我们兄弟会核心秘密的。” “赶紧的吧,”我不耐烦:“问这些有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想怎么处置我?要不先把我放了,你们慢慢商量?” 圣母气笑了,看看小妖鹿,再看看第三位圣母:“你们说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第三个圣母道:“这人私闯禁地,破坏封印,罪大恶极,没什么可说的。送到无间地狱吧,永世不得超生。” 小妖鹿良久没说话,略略点点头。 “等等,我看这小子有点神通,为了防止他再起幺蛾子,要对穿琵琶骨。”第一个圣母说。 小妖鹿脸色有些变化:“姐姐,倒也不用吧,就是不穿琵琶骨,他也逃不出去。” “还是仔细点好。先押到刑室去。” 几个信徒大汉过来,把我像小鸡仔一样提溜起来,押着往黑暗的深处走。我这时候脑子还是乱的,被他们押的脚也不能沾地,几乎是一路架过去的。 我都不知道这一路怎么过去的,又到了什么地方,等一切安定下来,到了一间阴森的暗室。 我牢牢栓在一根柱子上,两个手臂张开,形成一个“十”字。 这时才冷静下来,不由暗暗叫苦,其实刚才有机会逃生的,只要用化形的方法变成别人的模样就行了。 我在脑海里构思了好几个逃生计划,说什么都晚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被牢牢栓住,还逃个屁啊。 门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信徒,佝偻着腰,慢慢摘掉头帽,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老头慢慢悠悠走过来,围着我转两圈,问旁边人,就是他吗?有押我来的信徒,赶紧回答,就是他! 老头皱眉说:“看着也没有三头六臂啊,听说刚才把圣母气得都不行了,还惹下了滔天巨祸。” “圣母交待了,先穿琵琶骨,然后丢进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信徒说。 老头笑:“我在兄弟会总部多少年了,没见几个进无间地狱的,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他手里一晃,凭空出现长长的一条粗铁链,链子两头分别栓着深黑色的大铁椎。 他慢慢走到我后面。 因为绑着我看不到,后脖子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说:“老人家,你想干什么?” “放心吧,不疼,毕竟这是在梦里,而且琵琶骨上没有痛感神经。它就是一道封印,封住你梦里的神通,没事……” 话音一落,我就觉得右肩膀一阵剧痛,形容不上来,不是尖锐的疼,而是像火车飞撞一样,是横截面的厚重的疼。 我忍不了,疼得叫了一声。 低头这么一看,一根长长的黑锥子穿过肩膀,露出锥子头出来。看到这场面,觉得更疼了。 就在这时,左肩膀也是巨疼,另一个锥子穿过琵琶骨。我一阵悲凉,差点背过气去,疼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现实逐渐真起来,一切都不是闹着玩的。 老头来到前面,在两个铁锥中间挂了一把大锁。后面是大铁链子,前面是大锁,前前后后形成个闭圈,我锁在了中间。 几个人把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我押出来,顺着走廊往外走,我在地上拖着,被他们像拖死狗一样,拉到哪也不知道。 过了好久,我才慢慢恢复神智,动一下浑身在疼。 心里懊悔万分,悔什么也说不出清楚,是懊悔答应奇先生,还是懊悔放出真理子? 事已至此,我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深深的冰窟窿里,出不来上不去。我最担心的其实是肉身,现在是梦的状态,肉身还躺在家里的床上,一旦我封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了,肉身已经毁了…… 这要是让我妈知道,老太太能心疼死。 我心如刀绞,动了一下身子,每个关节都疼。打量所在的环境,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囚室,铁门关着,面积不过十平方,只有一张床。 没看到有什么照明工具,囚室始终有光,隐隐绰绰不暗不灭,让人心情压抑。 难道这里就是无间地狱? 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关上一辈子,确实是世间第一大酷刑了,光是无聊,就能把人无聊死。 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光芒永远都保持昏暗的亮度,四面是冰冷墙壁。 我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嗓子沙哑,喊完了倍感空虚。 梦境里不用吃饭睡觉,一天24个小时就这么干熬。别说永远,就这么困上一个礼拜,我就得疯! 第四百八十一章 无间地狱 囚牢里没有钟表,开始我还数数,算着一分钟六十秒,一个小时3600秒,一天二十四小时多少多少秒……只要数够了就是一天。 心乱如麻,数着数着忘了数到几,从头数又没了心气。 我昏昏沉沉,睡又睡不着,睁开眼便是死寂的囚牢,四面冷墙,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后来我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迷迷糊糊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 铁门上的小窗户突然开了。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什么,抬头去看,窗户里露出一张清秀的女孩脸。 我勉强抬起手揉揉眼睛,认出是小妖鹿。此时此刻,看到这么个青春女孩,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鹿……” “刘海洋,我没有权力放你出去。”小妖鹿隔着窗户说,“至少我能让你舒服点。水伯,把门打开吧。” “圣母,……让其他两个圣母知道了……”旁边还有个人说话。 “打开吧,出了事我会负责。”小妖鹿柔声说。 外面那人明显不太愿意,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似乎看到了出去的希望。 “哗啦”一声响,铁门开了,小妖鹿和一个老头走了进来。看到这老头,我就是一哆嗦,正是拿着大铁椎给我穿琵琶骨的那位。 小妖鹿道:“水伯,把琵琶骨放开吧。” “这个……”老头嘬着牙花子,非常不愿意。 小妖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合眼冲他点点头。老头揉揉眼睑,叹了口气,走了过来用手一抚,我胸前那个大锁开了。他以极快的手法,嗖嗖两下,把大铁椎从琵琶骨上拿下来。 我全身一松,从紧巴巴的状态舒展出来,整个人都瘫软了。我堆在墙角靠着墙,那叫一个舒坦。 胳膊慢慢动着,一阵阵酥麻传来,我舒服的哼了出来。 小妖鹿看着我,百感交集,说道:“刘海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和我说说吗?” “我也是受害者,”我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都是奇先生指使的,你们应该去抓他,这小子最坏了。我到现在也蒙在鼓里,最有疑惑的是两件事,第一个,你们为什么要把真理子封起来,她不是兄弟会的创始人吗?第二个,奇先生为什么要救真理子呢?” “先不说这个,”小妖鹿坐在我的旁边,轻轻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里,柔声说:“捣毁黑无常道场的都有谁?” “就我自己。”我感受着女孩细腻的握感,有些心猿意马,想起了京城的段巧。 在段巧家住的时候,我们两人夜夜笙歌,谁能想到此时此刻我却成了阶下囚,受尽折磨。 小妖鹿还在柔声地问:“不对吧,还有钱三串呢?” 我回过神来:“哦,对了,他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抓到他了,送往了铜柱地狱,那里是一根烧红的铜柱子,把他绑在上面炮烙,烧得骨肉尽烂,然后重头再来。”小妖鹿细声细语说着一件残酷至极的事情。 我喉头动了动,心都寒了。 “能救你们的,其实只有你。”小妖鹿认真地说。 “怎么讲?” “你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破坏黑无常的道场,根据现场勘察,和你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很厉害的人。” “谁?” “梦枕貘。”小妖鹿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梦境第一神兽。” “哈哈。”我大笑:“你看我这德性,要是真有梦枕貘,至于落到这般地步吗?” “倒也对啊。”小妖鹿说:“你可能只是认识,只要你说出梦枕貘的下落,以前犯过的罪行可以勾销,戴罪立功嘛。”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梦枕貘。”我闭着眼睛,享受着手被小妖鹿抚摸的触感。 老头在旁边烦躁地说:“圣母,这小子就是死鸭子嘴硬,你的好心他当成了驴肝肺。按我的意思,琵琶骨重新穿起来得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 “别,别,给我个面子。”小妖鹿慢慢把手抽回去。我赶忙睁开眼,说了声“别走”。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小妖鹿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那啥,手再给我摸摸,好长时间没摸小姑娘手了。”我说。 小妖鹿面若寒霜,摇摇头出了囚牢。老头倒是一脸似笑非笑:“你小子,等着进无间地狱吧!” “等等老伯,这里不是地狱吗?” 老头骂了一声:“这就是个临时的监牢,等进了无间地狱,你慢慢自己玩吧。” 他们出了铁门,重重落锁,我忍着肩膀的疼痛想过去砸门,刚从床上下来,两腿发软,直接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爬到门前,敲了敲,铁门是实心的,声音传不出去。我有气无力地说:“你们不如直接让我精神毁灭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蜷缩在床上,数着墙角一粒一粒的混凝土颗粒,门突然开了。 老头走进来:“行了,你解脱了。” 我被拽起来,大脑早已不转了,一片空白,嘴里念叨着:“365,367……” 还来了好几个兄弟会的信徒,其中有人笑着说,“这小子疯了。” 老头不耐烦:“把他扔进无间地狱,在那里疯去,自生自灭。” 我被拖死狗一样拽到外面,终于从牢房里出来,外面是一条黑森森的走廊。 就算在这里,我都感觉如沐春风,总算视觉上有所变化。再在牢里封着,真就要疯了。 稀里糊涂中被拽过走廊,好像进了一部电梯,电梯往下降,不知道降了多久,门开了,我被推出去。 我踉跄了一步,摔在一个铁笼子里。铁笼子自动上锁,顺着一条轨道在空中滑行。 我趴在笼子里,四下张望,漆黑一团,笼子似乎在空中滑行,下面深不可测,如同万丈深渊。 周围没有一点光亮和标识物。 就这么着,笼子一直滑行,我已经失去方向感,不知是平着滑还是向下滑。 渐渐的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哗哗哗”的流水声。我艰难睁开眼,发现铁笼子已经打开了门。 脚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站也站不起来,只好慢慢往外爬,爬出了笼子。 地面很凉,周围很黑,我顺着水声爬过去,终于爬到了。原来是一处深水潭。 用手探进去,赶紧很温,我把整个脸都探进去,好好洗了一把脸。本来还想喝一口,忽然就看到水下有一双眼睛看着我,离得那么近。 第四百八十二章 老仙儿 我正用潭水洗脸,水下有一双眼睛正在瞪着我,这给我吓得。缩在一边,等了片刻再爬水边,小心翼翼往下看。 是一张人脸,呈深灰色,混在水下,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分辨。 我犹豫了片刻,现在已然这样,就别顾忌什么了。我探手下去,忍着恶心,抓住了腻腻的东西,使劲儿往外拽。 拖出来才发现是一尊半人半石的雕像,摁摁皮肤略带弹性,看感觉应该是个人吧。 我有些厌恶,把尸体拖到一边。这个人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关在这里的犯人,和我一样。只不过泡在水里时间久了,已经石化。 我在岸边陪着尸体不知呆了多长时间,身上有些体力,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勉勉强强能走了。 我顺着河岸黑暗中摸索,这里很宽很广,光线很差,除了水里透出幽幽之光,其他地方就是漆黑一团。 顺着潭水的岸边走了一大圈,不知道回没回到原点,我累的不行,坐地上气喘吁吁。 在地上摸到一些石头,灵机一动,捡起一些大块的石头,在地上排成一溜,渐渐远离河岸。 毕竟我还要去探索别的地方,不能总在水边打转转。排石头的目的,是在地上留下标记,可以重返回来。 排了一阵,身上渐渐有了气力,在梦境就这点还不错,不像现实里需要吃喝,只要肉身不死,精神便不灭,我可以存活很长时间。 那么一旦肉身死了呢?我愣了一愣,岂不是我要变成鬼了?算了,别多想了,到那时候再说吧。 反正我觉得这里比先前的小囚牢好得多,这地方虽然又黑又阴冷,至少空间大,地势复杂,有水有地的,至少自己能扑腾开。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儿我苦笑,自己心真大,永远也出不去了,困在这么个鬼地方还挺乐,真是没心没肺。 后来不知走了多远,来到一处洞窟的入口,这里有了光,从入口进去,里面是纵横交错的石头隧道,还有一些不知是天然还是人为形成的洞窟一样的房间。 我来了兴趣,挨个进去看看,里面都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四面是阴冷的石壁。 这里睡不着觉,用不着休息,加上不用吃饭喝水,我像是一个永动机,在隧道里穿行。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终于发现了残酷性。人活着是需要节奏的,两次活动中间,起码要睡一觉眯一会儿,做个缓冲。可在这个鬼地方,我根本无法休息,想坐一会儿都无比烦躁,只有动起来才舒服。 躺下就更别提了,翻来覆去非常难受。 我疲倦地顺着隧道走啊走啊,处于崩溃的临界点上,真不如一头栽在地上死过去得了。 我在一处隧道里坐着,心里像一百只小猫挠着一样,非常闹心。 我靠着墙壁痛苦的呻吟,想大声呼喊又没有力气,心气全无,了无生趣。 果然是无间地狱,把你无聊死,闹心死,而且还死不了,就是活受罪,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我扶着墙壁站起来,继续四处茫然地走着,终于发现了一条没有走过的新隧道,跌跌撞撞进去,继续往里行进。 没多远到了尽头,冷冰冰一面墙堵在面前。我苦笑一下,无所谓,反正时间有的是。正准备转身离开,一瞬间忽然觉察到不对劲儿。 我在原地想了想,赶忙回来站在石墙前,借着微弱的光看过去,发现在墙面上浅浅一层刻满了浮雕壁画。 线条很浅,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稍微离远一些,就看不清楚了。我把手放在线条上,随着走势缓缓移动。 时间有的是,可算有点好玩的东西了,怎么能轻易放过,正想靠它来打发时间。 摸索了很长时间,好像是知道了壁画的内容,反正是连蒙带猜。 最开始画着一个人,应该是女人,因为留着长头发,认识了一个“老仙儿”一样的人物。 这个“老仙儿”穿着长袍大衫,手里拿着腰鼓,披头散发的,看着像是东北那边的出马仙。 壁画上,老仙儿一开始在通灵,盘膝坐在地上,他的头上浮现出一张画,画着地狱图,图里小鬼儿抓着囚人,正大头朝下扔油锅。 老仙儿通灵之后,下一张图上和女人似乎达成了协议,两人握着手。 紧接着两人在一起盘膝打坐,面对面开始一起用头脑勾勒出更大的画。画上有很多小鬼儿,各种神态都有,活灵活现,它们对犯人上着各种酷刑。 我用手指摸到这里时,感觉阴森扑面,脸上都泛着凉意,壁画是带着能量的。 随后出现的内容让我吃惊非小,一时间都愣住了。 壁画上的老仙儿应该是升天了,原身坐着,又化出一个身外身,飘飘渺渺往天上飘。憾凊箼 女人坐在旁边,也是盘膝打坐的姿势,全身笼着很多丝线,丝线的另一头也飞上了天空,直扑老仙儿的那个身外身。 最后一幕是这个女人彻底封在丝线结成的蛋里,半空中的老仙儿身外身也被丝线紧紧缠缚,动弹不得。 看到这里,我想起了真理子。 奇怪,这个女人最后化成的“蛋”,怎么和画上的女人状态一模一样? 我背着手凝思苦想,不知不觉时间流逝飞快,我高兴了,左右无事,莫不如就思考这个来消磨时间。 我在壁画前来回踱步,如果最后一幕缠绕在蛋里的女人,就是真理子,那么她缠绕成蛋的目的,是为了抓住老仙儿的身外身。 真理子是封印状态,那么封印的目的难道是为了镇住老仙儿? 壁画继续推导,真理子和老仙儿一起构思出画面,上面都是小鬼儿……难道,是修梦兄弟会的阴间梦境? 这么说来,兄弟会的阴间梦创始人,应该是真理子和这个不知名的老仙儿,是两个人。 我重新回到墙面仔细摸索,摸来摸去,突然发现墙的角落里冒出来一根细细的白丝。 我吸了口凉气,用手指头缠绕住这根白丝,使劲儿往外拽。 这根白丝韧性还挺强,任由拉任由拽,出来一大截,还有很长一段藏在墙的后面。 我来了兴趣,喉头动了动,仔细摸索这一块的墙壁,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面墙和旁边夹角九十度的墙体并不是一个整体,好像是后砌上的,后面应该另有空间。 难道……那个老仙儿藏在墙后? 第四百八十三章 影子 我把整面墙摸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机关,用力推了推,也是纹丝未动。 既然墙是封死的,为什么会有白丝从里面透出来呢?憾凊箼 我拽着白丝,一截一截往外拽,白丝很长很长,怎么都拽不完。 反正左右没事,消耗时间呗,我站在墙前就这么拽着,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积累了一堆白丝,快成小山了。 我又无聊了,把白丝扔在地上,溜溜达达从隧道出去。在错综复杂的其他隧道里闲逛,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难道这里只关了我一个人? 我按照先前摆放的标识找回了深潭,围着潭水转圈,在深水里发现了好几具石化的尸体。 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难道以前关押在这里的犯人,都投河自尽了?这里的水不知是什么水质,天长地久居然把梦中的精神体钙化,变成了一块石头。 我浑身发寒,长叹一声,离开水潭正要上别处去,突然隧道深处传来巨响,“哐”一声差点没把我尿吓出来。 我怔了片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而兴奋起来,全然没想到危险,只觉得事情有变,这就是好事。 我钻进洞窟,循着声音过去,进了一条隧道。到尽头时发现一面墙轰然坍塌,满地都是瓦砾碎片。 我看看里面,好像是一间密室,不知多深多广,黑森森的没有光。 我没有冒然进去,蹲在地上翻看坍塌的石头,发现石头下面压着一些白色的东西。 我把石头扒拉开,这些白色的东西是一条条丝线。我眉头动了动,马上明白了,倒塌应该是刚才刻着壁画的那面墙,不知什么原因居然塌了,露出了后面的空间。 我把扒拉开的石头摆放在一起,果然发现好几块上面都刻着纹路,是壁画的一部分。 可以确定,就是这面墙。 我来到墙面前,探头往里看,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我有些犹豫,还是决定进去察看一番。 我小心翼翼钻了进去,摸索着往前走,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正走着撞到一样东西上,用手摸了摸,表面光滑,马上反应过来,是镜子。 奇怪,墙面封锁的密闭空间里,为什么会放着一面镜子? 我从上到下摸着,摸来摸去摸到一根细细的丝线,拉出来很长。丝线一头耷拉在地上,一头伸在镜子里面。 我把丝线捡起来,顺着这条线走,走了没多远,眼前有光,又到了坍塌的墙前。 我大概明白了,先前发现墙里伸出的白丝,可能就是这一条了。当时我往外拉,其实那一头藏在镜子里。 真是奇哉怪也。 有这么条丝线,确实方便了很多,周围很黑,我也可以顺藤摸瓜跟着白丝往来,不至于迷路。 我抱住镜子,使劲儿往上抬了抬,能抬动还挺沉。反正没什么事,我抱着镜子一点点往外搬。 不知花了多长时间,费了多大的力气,终于把镜子搬到坍塌的入口处,这里有了光。 借着光能看到,这面镜子是比较老式的落地镜,椭圆形,表面都是划痕,里面的影子特别模糊。 我在镜子前动了动,里面映出的身影也在动。 镜面的白丝还当啷在地上,我拽了拽,已经拽不动了,看样子已经到头了。 我也是无聊,对着镜子又动了动,摆出各种短视频的舞蹈姿势。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怎么耍也没人看。 扭了一会儿,嗯?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呢。刚才我往左边扭,镜子里的影子好像慢了半拍。 我想了想,开始加快速度左右扭屁股,果然镜子里的影子像是反应慢一样,学着我的动作,但总是慢上半拍。 我停了下来,有些凉意,难道镜子里映出来的并不是我的影子,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往后退了一步,镜子里的影子反而往前近了一步,拉得又细又长,形若鬼魅。 我喉头动了动,有点后悔打开这个潘多拉宝盒了,赶紧回去抱住镜子,打算再抱回密室。 身上本来在疲惫状态,手忙脚乱一下没抱稳,镜子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脑子嗡的一声,愣了一愣,马上跳到一边。 看着一地碎片,有点起鸡皮疙瘩。这时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旁边墙面上落着一个人影。 我站在那不敢动,无法判断这是我的影子,还是从镜子里跑出来的。 我抬起手动了动,影子却纹丝未动,我全身觉得冷飕飕的,汗毛都起来了。 我怪叫了一声,转身就跑,在乱七八糟的隧道乱窜。 跑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我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大脑有点缺氧。 休息了片刻,忽然看到对面的墙壁投出一个硕大的黑影,看影子的形状,很像是静态的雕塑。 我全身都僵了,动也不敢动。我不动,那影子也不动。 好半天,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影子开始有所变化,逐渐变大,我有种强烈的错觉,它之所以变大,是因为它在向我走过来。 墙是二维平面,影子在里面行走,只能变化大小,不能改变距离。 整个影子充盈了墙面,似乎要破墙而出。我站在原地都僵了,感觉真的要出来了,这时影子忽然改变方向,顺着墙壁一路向上,消失在拐角处。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心跳得厉害,探头探脑在隧道里张望。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墙面都是黑色的,不知那影子在不在。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隧道里实在是不安全,还是回到水潭边吧,至少那里没有墙,影子也就没了附着之物。 我在隧道里穿行,走了很长时间,辩不清方向,在这些隧道里迷了路。 我不在乎时间流逝,可能过了几天,也可能过了一个月,这里无天无地,无日无月,自己又不吃喝不睡觉,整个人已经成了行尸走肉。 我彻底迷失了方向,眼看着好像都来过,可怎么绕圈都出不去。忽然生出了自杀的心思,想起水潭里那些石化尸体,要不然我也投河得了,一了百了。 在这个鬼地方,一切的负面情绪都在放大。 有了自杀的心思,有点压制不住了。幸亏迷失在隧道里,水潭如果近在眼前,说不定真会跳进去。 这时,墙面隐隐悬垂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 它又出现了!我站住看着它,吃惊的并不是它的大小,而是它奇怪的形状。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反目为仇 黑影看起来像是垂暮老人,佝偻着身体,站在墙里注视着我。 我正愣神的工夫,影子忽然在墙上奔跑起来,化成一条黑线,如同在天空横着飞行。 “飞”的速度极快,绕过墙面向着隧道深处消失。 我愣了几秒钟,马上跟过去,隧道内跌跌撞撞,眼看着影子钻进一个洞窟里。 我也跑了进去,黑影在对面的墙上,又变回一个老头。背对着我,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抹了把脸,慢慢走过去,又不敢靠近,就这么看着它。 影子动了,微微侧头像是听到了我靠近的声音,然后在墙上转过身。 一个二维的影子,在二维的墙上实现了三维才有的转身,整个过程看起来很神奇。 面容一团模糊,看不清五官,仍能感觉到,它在注视我。 现场很静,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鼓足勇气尝试沟通:“前辈,你好,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黑影站在墙面上,凝视着我。 我又喊了几声,它没有任何反应。我有点泄气了,无法和一个影子沟通。 影子一动不动,我抱了抱拳,转身要离开。 就在要走的这个瞬间,黑影忽然有所变化,伸出了一只手,放在身体旁边。 手掌是张开的,能清晰地看到五根手指头。 我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它在向我传达什么? 我不得其解,慢慢往后退。黑影摇晃那只手,看起来像是在打招呼,又或是告别再见。 看起来有点怪异,在这里如此无聊,目前只有自杀一条路……有了这个变化起码可以打发点时间。 我走过去,也是仗着胆子,来到墙前,毕恭毕敬说:“前辈,你到底啥意思,我不太理解。” 黑影不断摇晃着那只手,情绪似乎有些焦躁,在传达什么,我却接受不到。 我走得更近了,也抬起手模仿着晃了晃:“你的意思是跟我打招呼?” 黑影还在摇晃,我又靠近几步,跟着晃晃手,突然明白了! 我喉头动了动,难道它是这个意思?我小心翼翼把手盖了上去,按在墙面,和黑影的手重叠在一起。 在相碰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手心传来,瞬间顺着胳膊延伸到全身。 我意识到了什么,坏了! 这股力量极快速度席卷全身,我全身灼疼,像是一团火包围着我,覆盖每一寸肌肤。 墙上那个黑影不见了,我心里一凛,心脏狂跳,这鬼东西上了我的身? 我双腿发软摔在地上,浑身难受,像是掉进了火坑。 就在这时,我看到胳膊变黑了,坏了,难道它真要把我烤了? 接下来的变化出乎意料,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僧衣,我愣了愣,瞬间之后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原来藏在体内的黑面老僧,生死关头,居然出来了! 他终于出来了! 我都快哭了,明显感觉到身体里产生了一种抗体,在对抗外面的灼烧感。 过程说长不短,我惨叫了一声,就看到一团黑影从身体里出去,落在地上。顺着地面游移,上了墙面,又变成了一个佝偻的老头形态。 老头面向我,缓缓伸出手,又做着打招呼的形态。 我劫后余生,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是冷汗,心想你真拿我当弱智了,还想再来一次?ganqing五.com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的心头响起,说了声,去。 这个念头肯定不是我自己的想法,有点懵,难道是黑面老僧的?这是黑面老僧第一次和我进行沟通。 死就死吧,我咬着牙到了墙前,慢慢把手覆盖上。 我和黑影的手重叠到了一起。 这次黑影没有尝试入侵我,而是迅速传递过来一道念。很难形容,那是大量的信息,包括语言、文字、图像、感受,几乎是瞬间到了我这里,马上感同身受。 首先,这个黑影传达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个中阴身。 我是写小说的,偶尔听过这个词,但不理解。在他传递的心念中,我了解了中阴身的意思。 中阴是一种状态,表示两者之间,比如说白天和黑夜之间,是时间中阴。两个音符之间的空拍是节奏中阴。自然就会有生和死之间的状态,那就是中阴身。 中阴身非是活人,也不是死鬼,是人死后还没进入轮回的一种状态。 眼前这个黑影便是如此。 它还向我传递了一种信息,关于自己的由来。它和真理子有关系,它便是墙体壁画上描绘的“老仙儿”。 情况和我猜测的差不多,真理子能在梦境中建立一套阴间体系,和这个老仙儿息息相关。 老仙儿生前有一种很厉害的神通,走阴。他的身份更是不得了,生前居然做过阴差。 这个老仙儿和真理子联手,是想在梦境中造出阴间,继而提升修行。 他的修行法门更是奇特,走阴进入地府淬炼精神。不过那地方不是菜市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是有监管的。 老仙儿的修行卡在关键地方突破不了,想继续修炼,又会被下面的人察觉,从而犯下重罪,进退维谷中,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时真理子找到了他,真理子表述了她的想法,想在梦境打造一个空间,老仙儿眼睛当时就亮了,两人是一拍即合。 真理子会造梦,老仙儿懂地府的空间结构,两人珠联璧合。先在梦境造出空间,老仙儿再借假修真,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手笔。 两人费了很大力气搭建好梦境的框架,后续发展就快了,经过接近三年的耕耘,体系已经完备。 老仙儿偷偷开始了修行,他接连突破障碍,一直突破到临界点。 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这件事被真理子发现了。 一个人从人突破到仙,过程就像原子核聚变一样,需要吸收大量能量。 当时很多人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被抓进了梦境,不知不觉出现了元气大伤的情况。 这件事违背了真理子的本意,她是想通过刑罚让众生顿悟到人身不易,并不是掠夺,违背了她的初衷。 她发现老仙儿是整件事的幕后策划者,两人大吵了一架。老仙儿当然不可能放弃,此刻修行已到临界点。 两人产生了原则上的矛盾,几乎水火不容。终于有一天,真理子在另一位高人的通灵下,以身祈愿,封印了老仙儿。 第四百八十五章 唯一逃生之路 真理子拼了,为了理念,为了创建的梦境,选择与老仙儿同归于尽。 老仙儿当时正处于一个非常奇特的状态。被真理子封印的前一刻,他其实已经死了。 老仙儿修行有一个必然阶段,那就是褪去肉身,俗称死了。 在他死亡的这一刻,真理子开始封印了。结果就是,老仙儿被卡在人、仙、鬼之间,变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中阴身状态。 其实每个人死后都有段时间会处于中阴身的状态。有的人可能维持几分钟,有的人可能数十年。 什么是中阴身呢?中阴身便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俱满,一种非人非鬼的状态。 听起来是不是还不错,其实中阴身存在一个桎梏,那就是,它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二维生物。 无法想象这是一种什么状态,影子一般困在墙面这样的二维世界里,想想就他妈让人胆寒。就算是六根俱满,也实在让人向往不起来。 真理子封印住老仙儿,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理子如果日后死亡,老仙儿也要跟着消亡。 从目前来看,老仙儿这个中阴身还能站在我的面前,说明真理子没有死。她目前被奇先生劫持走了,不知奇先生有何打算。 我受奇先生胁迫破了真理子的封印,原本老仙儿封在无间地狱的镜子里,镜子松动了。他如同孙悟空脱离了五指山,从镜子里逃了出来。 一切都是因缘际会。 此时此刻,我们手和手叠放在一起,心念彼此相通,我把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老仙儿传递过来一个极为坚韧的心念:我必须要出去,要完成使命! 它使命就是继续修行。 我苦笑了一下,这个无间地狱里据说关押过很多人,迄今为止没听说谁能出去。 我把手从墙面上拿下来,老仙儿的中阴身在墙上拉成一条黑线,他离开了这个洞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慢慢我才知道,老仙儿从镜子的封印里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检视整个空间,寻找出去的办法。 此人不是个省油的灯,曾经还想夺舍我,幸亏有黑面老僧的护持,我也不怎么怕它。 如果它能找到出路,当然是好事了,我也能跟着出去。但我知道并不乐观,真理子当初设计这个鬼地方的初衷,很可能就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出来,怎么可能留下明显的后门。 这里让我没有明显的时间感知。我在各大隧道和洞窟里徘徊,不累也不饿,也没什么心气,活着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忽然有那么一个时刻,我觉察不对,坐在地上,心神不宁。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的肉身出事了。 但是干着急也没办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的身体躺在床上没有起来,不出事才怪呢。 不行,我有点呆不住了,必须要想办法出去。 我有了强烈的动力,本来心如死灰,现在卯足了干劲儿,一定要活着出去。 接下来,我没日没夜在无间地狱里徘徊,每个隧道每个洞窟都钻进去,仔细查看。 时间长了,绝望的情绪弥漫开来,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现实,真的出不去了! 我晃晃悠悠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隧道里出来,看到墙面上附着一道黑影,正是老仙儿。老仙儿站在那里,在看着前方。 我走过去晃晃手,它也把手伸出来,我们两个手掌在墙面相叠,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沟通。 “我想出去!”我发出强烈的心念信号。 老仙儿忽然发出一个疑问,问前面是什么地方,没有墙壁,他过不去。 我说道:“再往前走一段,有个深潭,里面有很多浮尸,应该是关押在这里的人受不了寂寞,投河自杀了。” 说到这儿,自己苦笑一下:“我或许也要走这条路。” 老仙儿发出一个念,意思是带他过去看看。 我正疑惑间,黑影顺着手掌上了我的身,这次没有了灼烧感,它只是附在我的身上。我明白了,是用我身体做媒介,带着二维的影子过去。 我们两人形成了很奇怪的共生关系,我走向黑暗,来到深水潭边。 通过心念交流,老仙儿让我蹲下来,用手触水。我按照它说的做了,就看到一道影子顺着我的胳膊慢慢延伸进了水里。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水也可以成为传播影子的媒介。 影子在水面浮游铺开,如同一大片阴影,形状很难形容,完全看不出是个人。好一会儿影子游了回来,到了脚边。 我能感知到,它是想再回到我的身上,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此时弃它不顾,它是不是永远就困在水里出不去了? 当然了,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这么做爽是爽了,可损人不利己,要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必须有帮手才行。 我把手探进水里,黑影重新附着而上,它传来一个念,我解读之后很是吃惊。 它让我下水。 “下去干什么?那么多人死在里面。”我说道。 老仙儿接下来传过来的念很是奇怪,不是一句话,而是一幅图。是一幅人身体解剖的内景图。 所谓的内景图,就是人身体的器官全部拟人化比喻化了。盘膝打坐时,脊椎是海,头部是巨峰,咽喉是碧眼胡僧手托天,心脏是铁牛耕地,肚脐是水火炼丹池。 比喻出来的这些形象,符合道家的一些思想。 这幅图在心念中扩展放大,最终定位在头顶的巨峰,山峰下是一片汪洋之海,海面有大鹏鸟展翅飞翔。 老仙儿传递过来信息,他这段时间检查过无间地狱里每一寸地方,已经有了大概的结构。 这座无间地狱极其宽广,分别有七层梦境重叠而成,类似人身的七大脉轮,其结构组成很像是道家的人身内景图。 我仅仅是在第一层,下面还有诡秘莫测的六层空间。这第一层就相当于是人脑袋的位置。 七层梦境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如果我进入了第二层,相当于人的咽喉,再想回到第一层的脑袋,基本是不可能的。 老仙儿告诉我,七层空间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时时刻刻在流转和变化,像是魔方一样在转动。下次转动可能在不久之后。ganqing五.com “那怎么办?”我问。 老仙儿传过来一个坚定的心念:下水。 内景图陡然变大,汪洋之海浩瀚在心念之中。 老仙儿说,唯一逃生之路,就是从海里走。 第四百八十六章 坍塌开始 看着黑森森的潭水,我有点犯怵,对于老仙儿说的海底逃生理论,有点不以为然。 如果水下可以逃生,那这些投河自尽的人怎么解释……突然间,我像受到了什么启发,想到了一种可能。 困在无间地狱投河的犯人并不是自杀,而是在水下寻找逃生之路。 我越想越是有这个可能,有些兴奋。 突然地动山摇,我摔在地上,整个空间都在摇晃,潭里的深水出现一道巨大的漩涡,飞速旋转。我趴在岸边往里看,水流剧烈旋转,或上或下隐隐出现了很多具浮尸。 过了好一会儿,摇晃停止,我才心神不定的慢慢爬起来。 老仙儿在心念中传来信息:七层梦境空间开始移动位置,如果不尽快找到出路,你将会落入下一层空间,永远不会回来。 我在心念里问,我怎么办,跳下水吗? 老仙儿传来心念,是的,必须下水,一直下潜。如果错失这次机会,到了下层空间,你将见不到这片水。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了想,甭管老仙儿说的是真是假,确实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我输不起,宁可全部梭哈。 我问,你陪我下去吗。老仙儿坚定的否决这提案,告诉我,他不会去冒这个险。 我暗骂了一声,没有任何办法,他能输得起,大不了在这里再等下一个犯人,而我一旦错过,就全部错过了。 我站在岸边,看着深不可测的潭水,心中有点打鼓,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下去前,我回到隧道,把老仙儿的阴影放回墙里,然后再折回去。 我活动活动手脚,暗暗在心里说,黑面老僧啊,咱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能出去,你就能出去。现在需要你来保护我。 我的双手双脚开始发黑,身上出现了僧袍,黑面老僧浮现出来了。 我站在岸边深吸口气,纵身一跃,跳进水里。 刚入水很暖,能够自由呼吸,不知是因为梦境之水的特性,还是有黑面老僧的缘故。我不管了,闷头往水下扎。 我小时候就会游泳,现在还保持着去游泳馆的习惯,在业余里算有点水平,一路潜游下去。 水里可见度不高,全都是杂质,水泡咕嘟咕嘟往上冒。游了片刻,看到水开始分层。 很明显看到两层水的颜色不一样,我所在的上层之水颜色较浅,继续往下的水层颜色更深了一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下游,突破界线,进入下层水里。 一直往下游,不知多深之处,水又开始分层,下面的颜色更深,幽幽之黑,犹如地府。 在这里感觉不到水压,还挺舒服的,我继续往下游。 这么着,一共经历了四层水,到了最下面,黑到一塌糊涂,伸手不见五指,前方左右都是一片虚无。我慢慢伸出黑手,手放出光芒,这是黑面老僧的神通。 我举起手如同举起水底的冷焰火,微微照着这一方无边无际的水底世界。 这鬼地方的黑暗如同墨汁一样在周围延伸,就算有了火光,还是照不到太大的区域。我犹豫了一下继续下潜,眼前忽然有了光。 我赶紧把手上的光熄灭,全身融在黑暗的水里,慢慢向下面游动。 居高临下看到,应该是水底的地方,有一大团非常微弱的光点。每一个光点的亮度都不大,但架不住多,像是无数只萤火虫。 我继续往下游,慢慢靠近,到了一定距离,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些光点围拢出来四个区域,在不停的晃动,使得四个区域光亮变化莫测。我越看越觉得,光点形成的这四大区域像是法阵。 这时恐惧已经到达了极限,觉得下面藏着巨大的危机,我一踩水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游去。 深水带来的心理压力很大,我一路担心自己会不会再也游不回去了,好在这种事没有发生,终于回到水面。 把头探出来,看着黑森森的洞窟,我一阵恍惚。 从水里爬出来,黑面老僧渐渐缩回身体里,我的衣服上没有任何的水珠,我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了洞窟隧道。 墙面上,老仙儿的黑影还在等着我,我们手掌相叠,我把水里的情况全部传递过去。心念传递的方式非常先进,等同于心灵感应,不用说话,只要整个经过在头脑里回忆一遍,那边就能接收到。 信息发过去了,老仙儿没有发表意见,在沉思。好一会儿告诉我,要先想想。 老仙儿放下手,影子化作一团黑烟,在墙面上消散,不知去什么地方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找不到它,老仙儿这团影子可以去任何墙面,悠忽而至,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能等它找我。 整个空间越来越不稳定,经常发生地震,有一次整个墙壁都坍塌了,露出后面黑森森的深洞,我没敢进去。 老仙儿说了,无间地狱七层梦境空间开始移动,谁能确保这个深洞不会通向别的梦境呢?一旦离开这里,再回来就不可能了,我将会被永远遗弃在这个鬼地方。 我坐在洞窟里发呆,对面墙壁出现了黑影,逐渐凝聚成形。我兴奋至极,以为是老仙儿来了,形态凝聚之后,出现的却是一个中年人。ganqing五.com 影子没有五官,脸部只是一团黑,却有人的神韵。此时看上去,这个中年人竟极为儒雅,我竟然可以想象出他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像是动漫里那种智商很高的警部人员。 “老仙儿?”我尝试问了一句。 中年人的影子竖起一只手,我马上明白了,要跟我沟通,还真是老仙儿。 我们手掌叠放在一起。 影子传递过来的念,甚至都不是苍老的感觉,而是带着中年人的缜密和活力。 我问你是老仙儿吗? 影子告诉我,自己就是老仙儿,因为是中阴身状态,没有肉身束缚和约束,所以它的形是百变的,可男可女,可老可少,化成什么形它自己也控制不了,而且状态和性格会跟着所化之形来变化。 我正感慨着,紧接着它又传来了下一个信息:已经思考明白了,潭水不能下,否则会面临灭顶之灾! 第四百八十七章 破瓦 老仙儿告诉我,潭水不能下,否则有灭顶之灾。我奇怪地问,你不是说潭水是唯一可能逃生之路吗,现在又说不能下,岂不是咱们要活活困死在这里? 老仙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通过神念传递,还是那幅道家风格的人体解剖图。图上扩大了那片汪洋大海,神念进入海中,不断下沉,一直到了海底。 我突然明白了,汪洋之海其实是某种隐喻,代表了人身上的一种东西,可能是器官也可能是气场。海面在人的大脑部位,一直往下沉,海底应该是人的下面部位,整片大海贯穿了人的上半身。 “你的意思是……”我说道:“咱们这里的潭水,也是这种结构?” 老仙儿传递来信息,肯定我这种说法,潭如人身,一直往下游,到潭底就相当于到了人的下面部位。 我笑了,问道:“你是怕从下面出去,跌份是不是?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人知道你是从那地方拱出来的。” 老仙儿很严肃,在念里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叫“破瓦”。んttps://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词,表示不知道。老仙儿在心念中传递过来一段影像,一位藏地僧人光着身子打坐,身体是半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有一个略呈人形的灵体在涌动。 老仙儿告诉我,那灵体便是这位修行僧人的神识,也叫中阴身。通过修炼,中阴身便会破体而出,挣脱肉身的束缚。 藏地僧人身体里的那团灵体向上动,像树叶的叶脉流动,很快到了僧人头顶。颅顶部位有条很细的缝隙,灵体从缝隙钻了出来,纵身到九天之上,全身洁白如玉,获得了大自在。 我隐约明白了,原来这就叫破瓦法,指的是修炼高人让自己的中阴身从脑瓜顶飞出去。 画面重新回到开始状态,僧人体内灵体涌动,不再从头顶出,而是游移到下方,从肚脐眼钻出来。出来后,画面一下变得阴森起来,那团灵体也变成了极为凶恶的模样。 像是寺庙里怒目圆睁的恶罗汉。 画面再次初始,灵体从屁股出来,出来便全身冒火,头顶闪电。它时时刻刻饱受折磨,张嘴惨叫。 再下一次,它从下面出来,变成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全身枯瘦如干,后面长着一条长长的分叉尾巴。 我终于明白了,中阴身只有从人体的头顶部位出来,才能十方世界现全身,获得修行真谛。而从身体的其他孔出来,便会遭到玷污,或成恶鬼或为地狱或成修罗,修行全部毁于一旦。 我说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从潭底逃生,就算能出去人也废了?” 老仙儿表示同意,告诉我这是真理子造无间地狱时,故意留下的后门,就看你走不走。就算出去了,精神体也会被污染,成为梦境里的梦魇,无法再恢复常态。 从此变成一个穿行梦境的怪物,逐渐遗忘记忆,最后只剩下“恶”的执念。 我全身冷津津的,看来潭底是不能去了。但是让我永世封在无间地狱里,又极度不甘心。想逃生,唯一的通路又充满了凶险,出去也是个悲催下场。 怎么办? 老仙儿也不知道,它的意思是另寻出路,潭水不是馅饼而是陷阱,必须远离之。 我们又分道扬镳,它在无间地狱可以不受地形控制,穿梭七层结构之中。我就不行了,只能待在这第一层,感受着时不时到来的地震。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一方面是来自对身体的感应,这种感应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已经越来越弱,肉身出了很大的问题。 第二方面是最近地震越来越频繁,不少洞窟隧道的墙壁都在坍塌,出现一个又一个黑森森的深洞。深洞里是地狱第二层。我肯定不能进去,进去就别想再回来。 坍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迟早有那么一刻会让整个洞窟都塌陷,那时就是不想进也不行了。 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逃生的出路。 我没事就来到潭水边转悠,摸着下巴思考,老仙儿会不会判断错误呢?潭水逃生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压根就没什么破瓦法。 听信它的,如果错过这次逃生机会,后悔都能后悔死。 要不然试试?一旦出去了呢? 不行不行,如果老仙儿说的是真话呢,试过之后我从潭底逃生,变成一个梦中恶鬼,孤魂野鬼一样飘在无数梦境泡影里。那种状态和现在这无间地狱又有什么区别? 地震越来越频繁,洞窟十分有九分都毁了。我成日坐在潭水边缘,看着深水发呆。 我站起来,背着手在岸边转了两圈,心里发狠,他妈的,变恶鬼就变恶鬼!左右都是个死,总不能活活困死在这儿。 就算变成恶鬼,我也要把修梦兄弟会捣烂!三个圣母抓住挨个放血,不能让你们消停了。 尤其是小妖鹿,我越想越是牙根痒痒,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恩断义绝,咱们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你要么整死我,要不然我就整死你! 想到这儿,我活动活动四肢,在心念中唤醒黑面老僧,在他的护持下,我纵身一跃跳进水里。 义无反顾地往水底下扎,下行速度极快,时间不长就突破了四层深水,来到了潭底。 我看到了莹莹之光,光点形成的法阵。 我继续往下游,一直到了潭底,发现这四个法阵,每一个占地面积都很大,它们分别形成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我认真辨认,分别是水、火、风、地。 莹莹之光在变化,那几个字也在抖动,“水”字波光粼粼,“火”字闪动红光,“风”字似狂风吹动,“地”字不动如山。 每个字都透出一种代表本身含义的意象。 我反而有些迟疑了,不明白法阵的含义,但能感觉到后面蕴藏的宏大叙事。我在这样的法阵前微如蝼蚁,不值一提。 我在水里徘徊很久,一咬牙,来都来了,那就破瓦试一试。 我双手滑动,整个人像海豚一样窜向第一个法阵,“水”字。 游了进去,发现莹莹之光并无实体,不知是什么发出来的,像是某种光源的投射。 我游来游去,对整个法阵并无干扰,没有任何变化。 第四百八十八章 做游戏 我又游向第二个法阵,“火”字,也是没有任何反应。奇怪,怎么才能触发法阵呢? 原先是害怕法阵,现在恨不得马上启动,我有预感,通过法阵才能逃出生天。 正在水下琢磨的时候,忽然传来隆隆的声音,一股强大的压力传过来。我循着声音看去,不远处的水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高速旋转,向着我的位置就来了。 我吓得双腿夹紧,差点没尿了,双脚踩水,用最快速度往上游。 巨大的漩涡贯穿整个水层,从潭底直到水面,看上去颇为壮观,犹如水下龙卷风。我一边游一边盯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漩涡肯定是地震引起来的,现在上面的洞窟已经坍塌,如果震波影响到水里,最后的逃生机会都没有了。 我从潭水里游出来,疲惫不堪到岸边,整个水面都形成了漩涡,隆隆之声犹如龙吟,再晚一步就上不来了。 现在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洞窟坍塌到水下漩涡,变相越来越频繁,由不得再犹豫和纠结。 我下定决心,就算变成恶鬼也要逃出生天。我背着手在岸边来回踱步,有个很奇怪的问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在水下没有触发法阵? 或者说,法阵的触发需要什么条件? 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认知。我只好从潭边走回洞窟,这一来吓了大跳,整个洞窟都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 我摸着墙壁感慨良久,发现还剩下一条隧道仍在,其他的隧道都生生塌陷成了黑洞。只要走进去就会离开这一层,永远驱逐到了下一层,再无有回头之路。 这时一面墙上出现了一个黑影,既不是老头,也不是中年人的形象,而是一个少女。看不清面容,体态娇柔,扎着两个大辫子。 我走过去,拍拍墙壁,这个少女感觉是背对着我,马上转过来,面朝向墙外。她只是一团影子,可这个瞬间,我竟然有心跳的感觉。 也是啊,很长时间没和女孩亲热了,现在只要是母的都会产生亲切感。 我把手放在墙面,她也举起手,我们双手相叠。她就是老仙儿,老仙儿说过自己没有固定形象,男女老少皆有可能,随着形象的变化,自己的性格也会变。 手掌相叠后,我没有隐瞒地把进入水下的经历说了一遍。 这个女孩果然是少女性情,见我如此坦诚,没有生气,只是告诉我,这是白费劲儿。随着水下出现漩涡,极有可能会出现巨大的危险。 “我在水下见到的四个法阵,完全启动不了。”我和她说。 老仙儿传过来一个念,说这“水”、“火”、“风”、“地”四大法阵是专门针对中阴身设置的,也叫四大分解。 狂风断气,冷水断温,热火断业,最后大地寂灭。 完成了这四大分解,中阴身才算是真正完成它的使命,或是轮回或是投胎或是下地狱,进入下一阶段。 老仙儿说,它如果想继续修炼鬼仙,摆脱中阴身的状态,必须也要经过这四大分解。 我来了兴趣:“既然如此,我带你下潭水经历四关考验呗。反正你早晚都要经历。” 老仙儿这个女孩嗔了一声,表示她不会下去,这显然是真理子的阴谋。真理子为什么要在水里放置只有中阴身才能开启的法阵,就是在针对她。 开启潭底的四大分解法阵,后果难以预料,估计凶险万分。 我又劝了劝,老仙儿根本就不听。她放下手之后,化成黑烟消失在墙面上。我干看着她离开,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该怎么办?这时突然轰隆一声响,深潭周围的地面开始塌陷,发生了剧烈地震。 我心头满是阴云,再这么靠下去,一切都晚了。 摆在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是真理子布下陷阱,也得闯一闯。二是就这么认命了,随着第一层的坍塌,我被赶到第二层,永远不见天日。 闯法阵万里还有个一,留下是真正的万里无一。 但是我下定了决心没用,开启法阵必须老仙儿配合才行,它变化莫测,一语不合就消失在墙面上,抓也抓不到,我又能怎么办呢? 时间开始流逝,情况越来越糟糕,地震频发,最后一条隧道也破坏了大半,潭水周围的地上都是裂纹,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大坑。 照目前来看,第一层完全坍塌就在眼前。 我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在破损的隧道里穿行,遍地都是瓦砾,两侧墙面后面露出黑森森的深洞。我站在洞前凝视,只要一步踏出去,我就会进入第二层,永世不得超生。 墙面这时浮现出黑影,是个小孩子,老仙儿又变化形态了。 我走过去蹲在地上,把手掌放上去,小孩子也把手掌对上,我已心如死灰,反而放松下来,打招呼说你好。 老仙儿小孩传递过来一个心念,说这里好无聊啊。 “是啊,很无聊。”我苦笑:“我头一次知道无聊能把人无聊死。” 老仙儿小孩问,你能不能陪我做游戏。 我心不在焉问,什么游戏。 他说什么游戏都行,我们来捉迷藏吧。 我心念一动,突然心怦怦乱跳,想到了一件事。 老仙儿小孩觉察到我情绪的变化,天真无邪地问,你是不是找到游戏了?我们一起玩啊。 我嘿嘿笑着说:“叔叔带你做个好游戏,你会游泳吗?” 老仙儿小孩说不会,他从小就喜欢水,但是爸爸妈妈害怕他落水,总是盯着他,不让接触水。 我听糊涂了,老仙儿竟然还有爸爸妈妈,可能是他小时候的事吧。 “那叔叔带你下水玩怎么样,可好玩了。”我说。 老仙儿小孩特别高兴,能感受到他兴奋的喜悦,似乎在跳着说,要下水玩喽。 我让老仙儿附在我的身上,小孩儿对我没什么戒心,马上就附上了。我开始撒丫子往潭水那里狂奔。 天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就变形态了,一旦变成其他什么成年人,马上就能觉察到我的用意,到时候就晚了。 只要下了水就由不得你。我暗暗咬牙。 我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潭水,眼瞅着就要到岸边了,突然发生了地震,我震倒在地,感觉身后的影子跟着一晃,要从我的身上下去。 第四百八十九章 四大法阵 眼瞅着就要入水,这时候千万不要节外生枝,我赶忙用心念问候老仙儿小孩。影子传递来信息,说自己没事。 我长舒一口气,爬起来快步跑到潭水边,想都没想,纵身跳了进去。 到了水里,老仙儿小孩显得特别兴奋,传递过来很欢快的情绪。我告诉他,好好玩,叔叔带你去深水。我双脚一并,急速下潜,用尽全力直奔潭底。 只有这一次机会,等老仙儿变化了形态回过味,以后就再也不信任我了。 很快穿过四道水层到了潭底,眼见得四个巨大的法阵散发出莹莹之光,我游到了近前,琢磨着怎么骗老仙儿小孩开启法阵。 突然身后一阵恶寒,我赶紧回头看,以为漩涡又出现了,结果水里很平静。奇怪,这股寒意是哪来的? 下一秒钟,耳朵根上的毛都竖起来了,我猛地一惊,问题出在老仙儿身上。 它现在附着在身后,我无法看到,用手也摸不到,只好发出心念问询。马上传来了一个念,有人在冷笑,听起来像是老头。 他在说,你好本事啊。 老仙儿的形态变了,从小孩变成了老头,这个冷笑就是老江湖。我服软地央求,说留在原地死路一条,现在下水搏一把至少还有一分生机。 老头传来心念,他不想跟我废话,要赶紧回到水面上。 我苦苦哀求,说来都来了,要不然就试试吧,回去就前功尽弃。 身后传来袭遍全身的寒意,老仙儿应该是在对我进行进攻,不过我有黑面老僧护体,它一时倒也做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在它的攻击下,我还是全身难受,关键是彻骨的寒意就抵消不了。加上此刻在水下,我如坠冰窟,只想着赶紧游上去。 我咬着就是不上去,冷意透进了骨头里,浑身都在抖动。 老头不断发来心念让我回去,而且在传输一个意象,岸边极度的温暖,虽然黑森森的,但比起水底就像是三亚一样。 它一边用彻骨寒意折磨我,一边制造岸边温暖的幻象。我实在坚持不住,要游出去,明白出去之后前功尽弃,那也没办法。 唉,功亏一篑。 这时水下突然传来隆隆巨响,无边无际的水里,在不远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如同龙卷风一般慢慢过来。 老仙儿不断发来心念,催促我赶紧走。 我一阵烦躁,恼火地说:“要走自己走,我他妈还不走了呢!” 明显感觉到老仙儿怔了一下,继而暴怒,不断催逼阴气。我寒彻入骨,反而激发了斗志,冷笑:“你他妈有能耐就弄死我,弄死我你也永远出不去!” 水下什么都没有,它除了能附着我,再没有其他的附着物。 漩涡越卷越大,马上就要过来了,我游到了潭底,落在第一个法阵前。 漩涡就在近前,如同一栋巨大的高楼,发出隆隆之声,耳朵都快震聋了。 我站在法阵里,对老仙儿说,我反正是豁出去了,这次不出去,我们就在这里同归于尽吧,卷进漩涡变成碎片。 没有老仙儿的回应,像是消失了一样。 我一惊,难道它有什么办法可以脱离我?下一秒钟突然法阵大亮,莹莹之光组成的“水”字,浮现到深水里。 原来老仙儿把法阵开启了。 它传来一个心念,你不要后悔。 我在水中放声而笑,哈哈哈,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话音一落,水下的情况发生了巨变,水波开始上下起伏,波涛汹涌,大浪从漩涡里出来,搅动整个水底不得安宁。 我无力反抗,身体像一片叶子颠簸起伏。一会儿大头朝下,一会儿身体横扯过来,我像是掉进了巨大功率的转桶洗衣机里,随着水流乱搅,不知道有没有吐,到后面都迷糊了。 浑浑噩噩的时候,忽然一股深深的冷意,我瞬间就清醒了,周围竟然发生了大变化。 水里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还是第一次在水下看到下大雨,暴风狂卷,海浪汹涌,无数的雨丝如同子弹一般“嗖嗖嗖”穿破水层落了下来,在水下画出无数个长长的拖痕。憾凊箼 这时一个黑影从我的后背爬下来,正是老仙儿,它可以在水下独立存在。 它被狂风卷席,往前游,无数的雨丝落在它的身上,激起了白色烟雾。它显得极为痛苦,身体不断被雨丝打穿,直至千疮百孔。 我游过去,在水下大声喊,你赶紧上来,到我的身上。 黑影摇摇头,继续往前游。奇怪的是,那些雨丝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影响,就是普通的水。 我忽然明白了,四大法阵对应的其实就是老仙儿这个中阴身,对我没什么影响。它能闯过这四道关,顺便也能把我一起带出去。 老仙儿拼命往前游,我有点纳闷,它这是往哪去?无意中看了一眼前方,水底居然出现了一片陆地,如梦如幻,像是海市蜃楼。 我陪着老仙儿一直游了过去,爬上了陆地,刚一上去,就看到岸上无数的莹莹之光浮起。这些光芒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字,这个字是“火”。 岸上一股大火迎面而来,吓得我趴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热度。抬头一看,这股大火就燃烧在旁边,却像是投影。我尝试着把手伸进火里,也感受不到烤。 这时黑影被大火包围,全身上下都是火焰,烧得痛不欲生,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虽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却能感觉到那种疼到骨子里的痛苦。 老仙儿被熊熊大火烤着,火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此时此景极为残酷,看得是心如死灰,我全身都泛着寒意。 先是雨线穿身,然后大火焚身,这才是头两道关。 此时我竟暗暗有些后悔,不该让老仙儿遭受这样的折磨。 火势越来越猛,火光冲天,老仙儿跪在地上,已无力行走。好半天他带着一身大火,以膝盖为脚,慢慢在地上蹭,要远离岸边到水里去。 我过去扶它,没有碰到,此时的老仙儿只是一团虚影。 第四百九十章 母体 老仙儿在大火中前行,痛苦不堪,终于走到岸边,大火中把它烧成了人形焦炭。 它用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跳进水里,大火熄灭,影子烧成了一滩黑色。黑色在水中渐渐合拢,重新化为人影,漂浮在水里,一动不动。 我来到近前,手轻轻摸去,生怕它挂了。影子动了,然后激烈的收缩和膨胀,最后如同吹起来的气球,鼓胀成了一个中年人的状态。 我把手放上去,传递心念问,你没事吧? 老仙儿长长舒了一口气,告诉我,就算没事,也几乎去了大半条命。 话音刚落,水底掀起大浪,我暗暗叫苦,难道又来?定睛去看,很远的地方巨浪滔天,有一股大风向我们吹来。 我吓得转身要走,见影子不动,便过去说,赶紧逃啊。 它告诉我,这是第三道法阵的考验,名曰“风”,逃是逃不了的。 转瞬间大浪到了,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狂风,在水下兴风作浪,影子瞬间被卷了进去,眨眼间没了踪影。 在磅礴浩瀚的自然灾难面前,它就跟一片黑色的纸差不多。 不过这些大浪对我没什么影响,我在水中沉浮,不停游动,寻找影子的下落。 好不容易风过去了,水浪平静,不远处半沉浮着一团黑色。我急忙游过去,正是那团影子,此时折腾得像是一大团乱七八糟的面糊。 我在旁边陪着它,不知过了多久,影子慢慢舒展开,凝聚人形,化成了一个孩子。 我把手放上去,在心念中问道,你没事吧? 影子传递过来一个信息,它的情绪低落,似乎在崩溃边缘。它告诉我,现在已经损失了大半的能量,只剩下一口气,不知道最后一个法阵能不能过去。 我赶紧安慰它,吉人自有天相。 影子继续传递心念,说就算闯过了四大关卡,最后还要面临破瓦的考验,如果真的从下面逃生,那也是后患无穷。 我不知说什么好,已经到这一步了,最后怎么样只能看老天爷的。 这时,整个水下发生了巨大的震动,有点天塌地陷的意思。坏了,应该是第一层空间发生剧震,马上就要坍塌了。 水底裂出一条巨大的缝隙,应该是地震震的。裂缝越来越大,无数的水被地缝吸进去,水流加大了裂缝的破坏,另一条裂缝也产生了。 紧接着是巨响,我差点震晕,水底全部坍塌,变成了深不可测的黑洞,水流打着旋的往里狂涌。 我和影子在一起,我们根本无力抵抗,就像是龙卷风前的小鸡仔差不多,瞬间便被狂流吸进去。 我就一个念头,完了,早不坍塌晚不坍塌,差最后一步了,大地震产生了。 我顺着水流往里掉,黑影在水中开始分解,整个过程太快,而且我卷的昏天黑地,只能看个大概。 黑影分解成四五团影子,在大水中瞬间被冲的远远的,但是这些影子坚强不屈,形状拉得极长,总有一头在努力靠近。 我正要细看,转眼就落进水底的深洞,随后是一团漆黑,我在上下颠倒。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新境界。这里一团祥和,温暖如春,我仍旧在水里飘浮,和先前不一样,此地是极度的宁静。 我仔细扫视四周,找不到光源,却有着柔和的光,使得整个水域呈现温暖的淡红色。 我缓缓飘浮,四下找着黑影,找来找去,终于看到了影子。 一时无法确认是不是老仙儿,它的形态是个婴儿,黑森森一团,蜷缩着飘浮水中。 最神奇的是,在它的身下拉出一根长长的绳子,一直通到深不可测的水底。 影子飘浮的极为安详,婴儿还含着手指。 我马上明白了,心怦怦跳,难道这里是母体?影子变成了一个胎儿? 这是什么状况?我记得第四个法阵名曰“地”,看起来和现在的状态不一样啊。每一关的考验都带着鲜明的特点,水、火、风啥的,为什么地会是一个母体呢? 我惊疑不定,游到影子近前,轻轻把手放上去,用心念交流。 确实能够交流,但得不到任何老仙儿的回馈,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一种蓬勃而粗糙的生命力。硬要打个比方,像一团野草。 老仙儿曾经说过,它的状态和性格,会跟着变化出来的形而变。此时它是胎儿,那它只能保持胎儿的思考能力,和我无法沟通。 这就麻烦了,我向上游寻找出路,没多远便到了一处横截面,再往上就游不动了,被无形的挡板困在这个区域。 我四面八方游了一圈都出不去。整个地方应该是被封印了,只有这么大的空间,没有其他出路。 不会永远也出不去吧。说实话,困在水底还不如困在洞窟里,我甚至开始怀念先前的隧道。 不知过了多久,正昏昏沉沉时,胎儿忽然动了动。紧接着水底出现一个大洞。 我马上来了精神,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是要生产了?就像是女人生孩子。 是不是我们要出去了? 胎儿顺着水流开始往下面落,我高兴至极,终于要出去了。赶紧往下游,追上了胎儿。我把手放在它身上,告诉它,我们要出去了,不要怕。 来到了水底,马上就要从黑洞里出去,可以重新奔赴光明!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就要进去,就在这时突然脑子里打了个闪,不对! 从这里出去,走的正是下面。也就是说,我们从这里出去,按照破瓦的说法,出去便是恶鬼。 我惊出一身汗,这时已经到黑洞前,差一步就顺出去了。 原来凶险在这儿。如果没有我,只有老仙儿一个人,他此时化成了胎儿状,没有任何思维能力,顺着这个洞就出去了。 我心念一动,马上抓住胎儿身后长长的绳子,应该是类似脐带的东西。但是脐带不是实物,而是影子,我根本抓不住。 眼瞅着胎儿浑浑噩噩,随水流就要进入地洞。 我赶紧游到近前,一只手放在胎儿的身上,传递出强烈的信息,前面危险,赶紧回来! 第四百九十一章 王真人 胎儿眼瞅着要顺黑洞出去了,我把手放在它身上,不断发射心念。 胎儿不为所动,我没有得到任何回馈,眼瞅着要落入黑洞,我的心顿时一凉,完了。 我怎么办?也跟着出去吗?如果这么出去,那我也完了,出去会变成什么,恶鬼吗? 这时,水下生出无数的泡泡,紧接着一个黑影从下面弹回来,正是胎儿。 胎儿还是蜷缩的姿势,身后拉着那条长长的“脐带”,它如同一个气球般反升回来。 经过我的时候,它没有停留,继续往上升。我心念一动,有门! 失落绝望的心情一扫而空,跟着一起往上升。 胎儿没有直直浮向水面,而是呈四十五度角斜斜飞了上去,到了上面的横截面处。 胎儿顿了一顿,往下略沉了沉,如同积蓄力量,然后猛地弹射上去,伸出小手抓住看不见的界线,随手就是一扯。 没怎么看用力,界线竟然突破了!随即出现神奇一幕,水开始向上倒流。一大股水往上冒,一大股水从深洞流出去,一上一下两股水流纠缠撕扯,形成了漩涡。 我对漩涡太害怕了,有心理阴影,拼命往外游。 胎儿和我一起从界线冲了出去。憾綪箼 眼前是白茫茫的光,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好像是冰天雪地,却感觉不到冷。 我在白茫茫中落到了地上,眼前渐渐清晰,这时候看清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一座山崖,大山裂出一条巨缝,里面有大量的山泉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瀑布,直冲山底,蔚为壮观。 我愣了愣,难道这条缝隙是我们刚才硬穿出来的?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我从地上爬起来,心怦怦跳,难道已逃出生天?想到这儿,两条腿都在兴奋地发抖。 前面不远处站着一道玉树临风的黑影,没有任何的依托和附着,就是一道影子立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悬崖。 我连滚带爬过去,到了近前。 黑影微微侧头看我,没有五官,脸上漆黑一团,不过能感觉出来,应该是个中年人。竟然让我想到了道观里供奉的吕洞宾。 “你,很好。”黑影说话有些晦涩。 “您是……中阴身前辈?”我尝试问。 黑影略点点头:“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你不是胎儿吗?” “重生。”他瞬移而至,附在我身上。 我吓得一哆嗦,这位前辈真是喜怒无常,刚刚还夸我,转眼就要夺舍。 谁知道他只是附着,没有干其他的,心念中传来他的信息,他在告诉我,你要飞起来。 我苦笑:“前辈,我的梦境神通已经封印,飞不起来。” “试试。”他说。 我纵身一跃,出乎意料,竟然飞起来了!速度极快,在空中潇洒的画了一个八字,大头朝下做着俯冲。 我凭空往下一看,远处是一处大平原,无数黑点一样的人群在平原上撒脚狂奔。那里有一个滚圆的巨球,比人群不知大出多少倍,正四处随机滚动。 巨球所到之处,无数人被碾压成粉,过去之后,这些人又恢复原状,继续跑。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石碾地狱吗?最开始来的时候,就是经过这个地狱的。 难道,我真的出来了,恢复自由了? 心念所至,我御空而行,在天上画了一道圈,飞到大山的前面。这才看到,大山正面整个雕刻成一尊巨人像,正是阎王爷。 阎王爷微微垂目,双手拱起,嘴微微翘起,嘴唇中间露出一个深洞。 这里我来过,洞里便是地藏王道场,也是封印真理子的地方。 我忽然想明白了,飞回了山的背面,刚刚逃生出来的地方。 在母体里逃生,我们其实是从母体的后背开了一道缝隙,从背后钻出来的。 如果走的是水底深洞,那就会山脚下出来,外面便是石碾地狱,出去就是个死。 我落在地上,黑影从我的身上脱离开。 它看着我,微微点头:“我们破瓦重生,没走颅顶,却也不错。我帮你出梦,你帮我修行。” 这老伙计到这时候还没忘记自己的修行呢。 我毕恭毕敬问,前辈,如何称呼你? 黑影略一沉吟:“我生前姓王,想修行仙人之体,就叫我王真人吧。” 我毕恭毕敬鞠躬:“王真人好。” 黑影略略点点头,觉得我这个人孺子可教:“你,是我的福人,要替我办事。” 这话说的我就有点不太愿意听了,刚逃出生天,马上就开始欺压良善? 我不舒服,委婉提醒他:“帮忙还是可以的。” 王真人看着我:“我是中阴身,在梦境里身无挂碍,六根俱满,只要起动心念,便无往不利。我能带你在梦里实现任何愿望。” 我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虽然出来了,但要办的事情还很多,你很弱,我来帮你。你也要帮我。” “行。” 我仔细掂量掂量,现在要办的事确实很多,钱三串得救吧,奇先生要找到吧,还有最关键的,我首先要从这个梦里醒来吧,还不知道自己肉身怎么样了。 这些事光凭我一个人,难上加难,难度系数得9.8,而有了中阴身的助力,那就不一样了。 “看你表现,”王真人说:“或许可以带你成仙。” 我干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那你帮我找到钱三串吧,我们入梦时间太久了,我找到他先出去再说。” 我话音一落,王真人突然闪移过来,附着在我的身上,紧接着一股神念传来。 我头一晕,在神念中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石碾地狱的大平原边缘,有一个不起眼的石洞,看起来跟狗洞差不多,里面又阴又黑,又矮又窄,洞里窝着一个半裸的人。 神念中,这幅场景的镜头往前推,那人在慢慢放大,我目不转睛看着,此人正是钱三串。 钱三串满头乱发,形销骨立,趴在洞里跟一条丧家犬没什么区别。 隆隆声音响动,他抬起头勉强看向外面,巨大的滚球朝着他的方向就来了。 幸好,滚球在近处拐了一个弯走了,留下一地的死尸。 片刻之后,这些死尸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四散奔跑。 钱三串长舒口气,再次全身贴在地上,后怕不已,侥幸逃过这一难。 我的心念中传来王真人的声音,“中阴身可瞬息观照梦境,你要找的钱三串,就藏在平原上。”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大滚球 神念中展现着钱三串的情况,他很机灵,在平原上愣是找到一处狗洞,躲在里面。 我关在无间地狱这些时间,他一直在平原上苟延残喘,真是不容易。 神念中的场景再次出现变化,出现了兄弟会的几个信徒。他们藏在悬崖上空,紧盯着钱三串藏身的狗洞。 钱三串目前是什么状态,他们居高临下看得非常清楚。 我有些惊讶,钱三串以为自己藏得万无一失,可以躲避滚球碾压,其实一举一动已经被盯上了。 这些信徒不知为什么,没有急着下手。 巨球轰隆隆的滚来滚去,有时滚到地洞旁边,有候滚到很远的地方,钱三串趴在地上,浑身颤抖,每时每刻都在高度紧张之中。 几个信徒互相看看,从高空一跃而下,在空中滑行,很快到了地洞前。 钱三串觉察声音不对,探头出去看,正看到这些人,脸色顿时变了。 几个信徒彼此打了声唿哨,每个人手里都飞出绳索,“嗖”的一声钻进狗洞里,缠住了钱三串的胳膊。 钱三串发出牛吼一样的声音,拼命挣扎,要把绳索退下去。外面几个人飞在天上,他们力气很大,往外使劲一拽,钱三串整个人从洞里拉出来。 钱三串趴在地上全身烂泥,披头散发抬起头,冲着天上这些人汪汪叫。 几个信徒大笑:“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躲在这儿我们找不着呢,你那个兄弟死了,本来也想弄死你,圣母交待了,留下你当狗溜。” 钱三串双眼血红,又是一阵狂吠。 信徒拉着绳子,他们在半空飞,钱三串一身神通都被封印,跟也跟不上,飞也飞不起,被绳索拉着,硬生生在地上拖。 他跑一跑,跑不动就被拖,拖一拖,全身鲜血淋漓,迫不得已再跑一跑。 信徒拽着他,往大滚球那里去。 钱三串吓得往后退,可四肢被绳子缠上,退也退不了,喉头发出狼一般的嘶吼。 到了大滚球附近,信徒们开始玩一个游戏,拽着钱三串躲避大滚球的碾压。 因为大滚球的转动方向都是随机的,谁也无法预料往哪滚,便提供了可玩性。这些人一旦失误,钱三串瞬间被碾压到球下,这些人便收了绳子远远避开滚球。 等大球滚过之后,钱三串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再被他们套上绳索,继续像狗一样拖着,再到大球附近。 而一旦侥幸躲过大球的碾压,信徒在空中欢呼雀跃,像是射门得了一分,得意劲儿就别提了。 钱三串被他们玩,碾压了无数次,不断从地上复活。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差,活像一条疯狗,狠狠盯着天上几个人。 我看得心里不舒服,收了神念,纵身一跃跳上空中。 那些信徒拖着绳索,拉着钱三串在地上跑,这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带我玩玩呗。” 信徒愣住了,循着声音看过来,我站在空中,就在他们对面。 一个信徒皱眉:“你是什么人?不对……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我指着地上的钱三串:“我是他朋友。” 几个信徒“啊”了一声,指着我惊讶地说不出话。好半天有个人说:“你不是被打进无间地狱了吗?” “那里太无聊了,没啥意思,我出来透透气。”我笑着说。 他们让一个人回去汇报,那人转身就跑,“嗖”一声没了影。我其实能拦着,但目的就是让他们高层赶过来。 “你们几个折磨我朋友,这是怎么回事?”我说:“你们修梦兄弟会不是一直强调以善为本吗?” 其中一个信徒说道:“你们两人都犯下重罪,是恶人,杀恶人也是善念。” 我啼笑皆非:“善恶由着你们说,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们就给别人定性了。” 几个人怒了:“崩跟这小子废话,拿下再说。” 他们飞过来,我在空中背着手,趁他们还没到眼前,我先发制人。 我心念一动,转瞬到了近前,那几个人没反应过来,我抓住他们手里的绳索,嗖嗖嗖几下,把他们牢牢栓住。 这个过程可能还不到一秒钟,他们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些绳索我凝成一股绳,绳头掐在我手里,我从高空俯冲而下。这几个小子挣扎不开,任由我拽了下来,到了平原,他们脸色都变了。 巨大的滚球就在不远处滚来滚去,幸好还没有往这儿滚的趋势。 我走到泥地里,把钱三串扶起来,钱三串疯了,狂叫一声就要咬我。我紧紧扶住他的肩膀,大声喊:“老钱,是我!是我!” 钱三串呆呆看着我,血红的双眼恢复了一些神采,转眼间泪如雨下。 “别哭,我来了,我们一起走!” 我也有点激动。 钱三串哽咽着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呜呜,我被宵小欺负,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我把手里的绳子给他,指着被牢牢拴在一起的那些信徒说:“你来处置。” “我……飞不起来。”他痛苦地说。んttps:// 我在心念中和王真人交流了一下,王真人什么都没回应,我尝试着用手拍了拍钱三串,然后拉着他飞起来。 这时大滚球到了,发出隆隆巨响。此时看过去,巨球如同月球那么大,表面坑坑洼洼的,遍布着无数人的残骸。 它所压过的地方,有的人被压到泥里,还有的粘在球上跟着一起滚,没等恢复成人形,就会被再次碾压,真是苦不堪言。 钱三串和我飞到空中。他惊讶地说,能飞起来了,激动地要哭:“我终于飞起来了!” 几个信徒被拽着一起飞到空中。钱三串看看他们,突然手一松,几个人从空中落下去,还没等到地上,滚球就到了,“轰隆”一声,把他们全都碾压过去,瞬间成了肉饼。 钱三串双手合十,在空中鞠躬:“萨瓦迪卡,不好意思,手上没劲儿。” 我哈哈大笑,“这些人真他妈活该!交给你了。” 大球滚过去。我们从高空飞下来,几个人压得稀烂,胳膊腿融在一起,看不清谁是谁。 钱三串颇感兴趣,“我还真没思考过,如果几个人堆压在一起,彼此骨肉相连,他们再恢复成人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呢,基因都混在一起吗?” 第四百九十三章 水伯 钱三串拽着绳索,那一头栓着几个信徒。他也开始玩游戏,绑着信徒在大球附近转悠,看看什么时候会被球碾压。 几个信徒遭罪了,碾压之后他们会黏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滚球过去,再慢慢恢复人样,全身衣服都没了,狼狈不堪。 他们终于熬不住了,开始对我们告饶。 钱三串恶狠狠骂:“你们不是能耐吗,杀恶人即为善念……我长这么大没听过如此荒谬的话。你们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是善恶。” 这时巨球滚了过来,钱三串松开手里的绳索,几个信徒没来得及跑,瞬间被球压在底下。随着隆隆巨响,大球滚开,地上一片尸山血海的狼藉,分不清谁是谁。 这种发泄次数一多,我有点腻了,拍拍钱三串的肩膀:“行了,你气也出了,咱们赶紧脱梦,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我总觉得肉身要出事。” 钱三串点点头,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我们一起要离开这个梦境。 现在恢复了神通,离开这个梦境是最基本的操作。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回到现实不可能把王真人带出去,如果再次入梦怎么找他呢? 刚想在心念和他交流,突然看到远处的空中,乌压压飞过来一群人。 我和钱三串互相对视一眼,他低声说:“兄弟会的精英出动了,老刘,现在脱梦还还来得及。” 我有点腿肚子转筋,在心念中问王真人怎么办。王真人冷笑:“怕什么。这个梦境浸透了我一砖一瓦的辛劳,现在我想把它们都拆了。你不必害怕。” 我汗都下来了,这时那些人飞过来了,这么一犹豫,再想走已然来不及。 成百上千号信徒从上下左右各个方位把我们包围。队伍中为首一人出列,是个老头。一看见他,我牙床子就发痒,浑身难受。 这老头正是给我穿琵琶骨那位,好像叫什么水伯。 水伯上上下下打量我,眼珠子瞪得溜圆:“你不是那小子吗?打进了无间地狱吗?“ 我心突突跳,特别紧张,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便干笑两声:“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寻思让你也进去体验体验。” 水伯的表情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是错愕又是惊讶,嘴角直抽抽。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我看得有点胆寒,正是穿琵琶骨的大铁链子。说不害怕是假的,有心里阴影了。 水伯看出我的脸色,顿时心里有了底,嘿嘿嘿笑着,大吼一声:“小的们,活捉这两个鼠辈,我好好伺候伺候他们。” 呜呜泱泱的信徒冲着我们奔过来。我正胆寒之时,王真人在心念中喝了一声,跟他们干!我看到这么多人气势雷霆地过来,还是没敢拔横,吓得掉头就跑。 一大群人追着我在天上飞。我余光瞟到,水伯没追来,他单独对付钱三串。 钱三串苟延残喘的时间太长了,和水伯打了一个照面便被擒住,水伯三下五除二用铁链子把他捆住。 钱三串狂喊我的名字,让我赶紧回去救他。 我在空中飞,摆脱这些信徒的抓捕,钱三串被水伯牢牢摁在地上,这时大滚球过来了。 钱三串改求饶为破口大骂,不就是碾压吗,老子习惯了。 水伯一脸阴森地笑:“放心,我会用铁链子把你拴在球上,永远都下不来,生生世世被碾压。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钱三串眼珠子瞪圆了,口吐芬芳,骂水伯八辈祖宗。 水伯点点头:“你小子还算嘴硬,本来我挺欣赏硬汉子的,但是你骂我爸爸妈妈了。骂我怎么都行,带我家人你就是罪该万死!” 滚球越来越近,水伯拎着铁链子的一头,瞅机会要把钱三串挂到球上去。 钱三串知道完了,闭着眼狂骂,爹妈爷爷奶奶祖宗全都往外喷。水伯紧紧盯着大滚球,嘿嘿嘿地笑,他这个笑都不是好笑,带着浓浓的杀气。 大滚球终于到了,水伯拎着铁链子猛地甩出去,挂在大球一处坑洼,自动牢牢栓住。他拍拍钱三串的脸:“小朋友慢慢玩吧,日子长了。” 钱三串面如死灰,脸上写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大滚球。滚球在这一刻竟然停了,不滚动了,静静停在平原上,宛若一颗巨大的行星。 包括那些即将被碾压的犯人们,不再奔跑,在害怕中试探着凑了过来。人越聚越多,到了滚球的下面。 此时此刻形成一个很诡异的场景,天上飞着信徒,下面是囚徒,整个平原的人都挤过来看怎么回事。 只见偌大的滚球下站着一个人,这人和球比起来微若蝼蚁,可就这么个人,一只手稳稳当当扶住了大球,使得巨球难动一寸。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 我当然没这么大能耐,全靠附身的王真人。我没想到他能有这么逆天的能耐,早知道这样,还跑啥啊。 水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用手指着我:“你,你……” 我清清嗓子:“谁有烟给哥哥来一根。” 就在所有人惊愕之时,我对着水伯一招手,水伯控制不住自己,带着铁链子飞了过来。我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脖领子,老小子动弹不得,卡的脸都红了。 他把钱三串一起拖过来,钱三串把铁链子从身上拿开,到了我的旁边。钱三串喉头动了动,抬头看看大球,从他这个角度看上去,球身的高度已经超出认知,看不到顶,像是一座大山。 “老刘,你这是从哪得来的神通,这是有奇遇啊,是掉进山洞里捡到葵花宝典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指着水伯说:“这老小子怎么处理?” 钱三串耸耸肩膀:“他怎么弄咱们,咱们就怎么弄他呗,合理合法。” 水伯眼珠子瞪得比牛都大,“两个鼠辈……” 他话还没说完,钱三串从身后把他抱住,双手环住水伯的肩膀子,用力往后一掰,亮出琵琶骨。 我一只手撑住巨球,一只手拿着铁链子,对准老头的骨缝插了进去。 琵琶骨在哪我比谁都清楚,这老东西当时穿我的琵琶骨,遭了好大的罪,现在想起来那两个地方还隐隐作疼。憾綪箼 铁链子“噗嗤”插了进去,我在两个琵琶骨之间把铁链子绕了一圈,钱三串从后面拴上。这时的水伯就像是遭了瘟的鸡,去了势的狗,没有半分精气神。 随便把他往地上一扔,现在让他跑都跑不了。 我一边和钱三串说笑着,一边把铁链子一头扔在大滚球上,牢牢固定住。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一招制敌 我朝着平原大吼了一声,“后面的人都注意啦!”然后松开手,我们腾空而起。大滚球开始动了。 大球轰隆隆往后滚动,有了刚才我的提醒,不少人都跑了,还有一些人没明白怎么回事,瞬间被巨球碾压。 水伯被牢牢固定在球上,跟着球一起转,他冲天上的我们嘶吼着,下一秒钟大球滚动,把他带了过去,碾压在下面,再也没有声音。 钱三串看得眉飞色舞,喊了一声“该”,然后朝着球啐了一口。 他对我说:“除了圣母,该惩罚的都惩罚了,咱们该走了吧。” 我摇摇头:“应在我们身上的事都还完了,可他们呢?”我居高临下指着平原上四散奔逃的犯人们。 “你啥意思?”他纳闷地问。 教训完水伯,我也打算走的,可觉得王真人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也应该回报一下,现在这动静闹得还是太小,再大一些。 我在心念里和王真人沟通,他很欣赏我的建议。 大球四处滚动,我从天而落站在滚球上,脚下略一用力,再一次停住了球。钱三串飞落在我的身旁。 拴在球上的水伯正好滚到旁边,他满身狼藉,怒目圆睁:“鼠辈,是不是后悔了?现在也晚了,赶紧把我放下来!” 我理都不理他,站在球的最高处,用尽全力冲着整个平原喊:“兄弟们,姐妹们!” 奔跑的人群安静下来,渐渐向我们合拢。 我站在球上喊:“你们凭什么被这个球压?” 整个平原上的人在球下站满了,他们彼此看看。 我大步过去,把水伯提溜起来,展现给下面所有人看:“就是他!就是他们这一伙人,在这里建造了地狱,把我们大家全扔在这里饱受折磨。他们凭什么?!” 下面人没有动,能看到有人开始议论,他们双眼有了神,似乎要在梦中觉醒。 “他们仗着有神通,就来定义我们的善恶,把我们赶在这里,然后用大球和其他酷刑折磨,凭什么?” 开始有人附和,“对啊,凭什么?” 喊的人越来越多,响声连成一片。 我用脚踩了踩下面的大球:“这玩意凭什么压我们,我们应该用它来压那些造地狱的人。” 下面更是激愤,不少人都在回应。 水伯被我推来搡去,面若死灰,蜷缩在地上犹如丧家之犬。我拉着钱三串飞在空中,大声喊:“所有人现在听我指挥!” 平原上所有人在仰头看着我们,眼神里是震动,是觉醒,是崇拜。 “大家到球的这一面来集合。“ 我喊完之后,钱三串不太理解我想做什么,下面的人也是。可大家都很听指挥,全都跑到大球的一面。 我喊了一声:“推!” 所有人齐聚大滚球下面,一个推一个,成千上万的人凑在一起形成洪流,一起推着大球。大球改变了滚动方向,嘎吱嘎吱巨响中,随着人们的力量,开始往左前方滚动。 我在天上指挥,地上的人一起推,大球借势而行,越滚越快,直直冲着一个地方去。 那地方正是雕刻成阎罗王形象的巨山,地藏王道场也在那里,无间地狱也在那。我的目的很简单,干脆连根拔了! 钱三串看着我的表情全是震惊,他在震惊我的行为,更震惊我的魄力。 他喉头动了动,好半天说:“老刘,我怎么有点不认识你了,难道走这么一遭无间地狱,让你浴火重生了?” 我哈哈哈笑了几声,他不知道,我的依仗是王真人,有了碾压一切的实力,做什么都有底气。 大球隆隆作响,以万钧不挡之势向前开路,信徒们只能干瞪眼没有任何办法,谁敢在前面拦着,无异于螳臂当车,定会压个粉碎。 眼瞅着就要撞上大山了,山后突然飞出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女人,是两大圣母。我心抖了一抖,仔细去看,没有看到小妖鹿。 三大圣母来了其中两个,带着大帮的信徒到了球前。 应该是有人报告了,可她们二人的脸上还是极度惊讶的表情,等看到了我,表情更是惊到夸张。 她们对视一眼,彼此都难以置信,想象不出我是怎么出来的。 她们飞过来,到了球前,并没有去触碰大球,在空中连续结了几个手印,大球竟然停了。 推球成千上万的人再次集体用力,还是没有推动球。一个圣母冲着我冷笑:“呦呦,长本事了,居然从无间地狱逃出来。” “你们两个半老徐娘还在外面晃悠,我怎么好一个人待在里面?”我呲牙笑:“我设想过很多次,三大圣母如果陪着我一起在地狱里,就咱们四个,那我就爽歪歪了。” “好啊,我看你是不是个爷们。”一个圣母飞过来:“咱俩玩两手。” 看着她飞过来,钱三串做好了战斗准备,不过这种场合怎么可能轮到他出手。我懒洋洋伸个懒腰,然后悠忽而至,向圣母奔过去。ganqing五.com 我们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圣母笑:“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我们终于碰面,没等我出手,身后的王真人突然现身,一团黑影扑过去。圣母眉头挑了挑,正要躲闪已然不及,几乎是瞬间就被王真人拿下。 整个过程极快,别说我了,连圣母也没反应过来。 她终于慌了,“这是什么?” 王真人的黑影如同一团恶鬼,紧紧缠缚在她的身上,目光阴森盯着她。 这时一道心念传来,正是王真人的,他在说:”抓住另一个。“ 他现在不附着在我的身上,我哪有那个神通,顿时有点虚。王真人又发来一道念:没事,我有分身。 我双脚一蹬,在空中飞了过去,直扑另一个圣母。 另一个圣母没想到自己的姐姐居然一招失手,而且我不跑,反向她冲过来。她勉强提起精神准备迎战,我转瞬即至,身后王真人的分身黑影出手,像是一道黑色枷锁,紧紧缠住了她。 圣母左右挣扎,怎么都扭不开。 两个圣母抓到手里,整个修梦兄弟会就像是毒蛇拔了蛇牙,已经没什么凶险的了。 我飞回滚球,一左一右抓住两个圣母,两只胳膊搂着她们的脖子。两个圣母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我一口,让我把脏手挪开,不要玷污她们的身体。 我嘻嘻笑,“就玷污你们怎么了。”用手指勾着圣母的下巴颏。 两个人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小脸都白了。 王真人让我告诉钱三串,带领下面那些囚犯把山撞了,继而捣毁整个老巢。而我呢,要陪着他找个安静的地方审问两个圣母。 钱三串一听就不干了,说咱俩换换工作,我去审圣母,你来指挥撞山。 王真人突然从我身后亮出半截身子,悬浮半空,散发出浓浓黑烟。居高临下,黑色双目如电一般盯着钱三串。 钱三串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在王真人强大的压迫下,不敢废话,乖乖遵命。 王真人和我一起挟持着两个圣母,腾空而起,飞往天边。 第四百九十五章 纹身 到了一处山上,我把圣母扔在地上,一点都没客气。有个岁数稍大的圣母曾经把我骂的够呛,我牙根早就恨得痒痒了。 她们还想挣扎,我直接踩上去:“别动!动一下穿你们琵琶骨。” 两个圣母还挺硬气,一个嘴里不断谩骂,另一个则是冷着脸不说话,表情蔑视。 王真人显出黑影,立在旁边,我问这两个人怎么处理。王真人慢慢说了一句话:“把她们衣服都扒了。” 我愣了愣,以为自己没听清。 “没听见吗?”王真人声音阴冷:“把她们衣服扒了。” 我看着这两个圣母,长得不说多漂亮,但都挺有风韵。我咽了一下口水,还是摇摇头:“王真人,算了吧,士可杀不可辱。与其侮辱,还不如直接把她们杀了。” “我对她们一点兴趣都没有。”王真人冷笑:“我生前修行,曾入皇宫大内,见娘娘都如见糟粕,更别提这两个货了。让你扒掉衣服是有目的的。” 我还在迟疑,王真人有些恼怒:“快去!” 我走过来,冲着两个圣母抱拳,“两位见谅了,我也是上支下派没办法。” 其中一个圣母口吐芬芳,给我骂的狗血淋头。本来还有点犹豫,我顿时一股火儿冒上来,给脸不要脸这是。我上去撕拉一声,拽开她半拉衣服,露出里面贴身的内衣。 “内衣不用了,”王真人道:“看看她们的后腰。” 我正要把圣母翻过去,她忽然和另外一个圣母对了下眼神,她们二人化成烟雾,开始飘散。 王真人冷笑:“想脱梦?”随着话音转瞬即至,他的一只手变成黑烟,往上面一笼。 圣母变化的烟雾飞不出黑色牢笼,又重新凝聚成形。 其中一个圣母紧紧盯着王真人:“我知道了,你就是真会长封印在无间地狱里的中阴身!” “嗯。”王真人点点头:“我不难为你们。听说修梦兄弟会后面还有高人,名曰天字第一号,我想知道他是谁。” 两个圣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就是真会长。” 王真人笑了笑,不屑一顾:“肯定不是她,兄弟会背后另有高人。真理子能封印我,是因为这个人作法。” 我忽然想起一些往事,抬起手腕看看,上面还有两个编号:2509和2511。据说编号在兄弟会里流传,一个成员死后,会把号码传给下一个成员。 这些号码的源头,便是来自天字第一号高人的刺字。 我有些明白王真人为什么察看圣母的身体,他其实是在找纹身。 两个圣母不说话了,王真人冷着脸冲我说:“继续扒!” 原来是冲这个,我没什么顾虑,把岁数大的圣母按住了,直接往下撕衣服,露出后面的腰身,果然看到了纹身。 王真人眉头一挑,到了近前正待察看,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我们抬头去看,天上落下一个女孩,一头的小脏辫,脸色暗沉如水,正是小妖鹿。 两个圣母叫着:“小妹,你来干嘛,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赶紧走!” “有什么指教?”王真人背着手上下打量小妖鹿。 小妖鹿看看我,又看看王真人,说:“放了两个姐姐,我留下来陪你们。” 两个圣母又在让她快走,王真人有些不耐烦,话都懒得说。 我清清嗓子,充当王真人的代言人:“鹿鹿,你凭什么要代替这两个圣母呢?我们又凭什么放了她们?” “很简单。”小妖鹿说:“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们,条件是放过我们,放过兄弟会。” 王真人扔出一条绳子,我捡起来扔给她:“把自己绑上吧。” 小妖鹿看着我直运气,咬着下唇,眼神里都是憎恶。 我有点受不了这眼神,恼火道:“你看什么,委屈你了?” “刘海洋,我认错人了,原本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你就是个狗腿子。”她轻蔑地说。 王真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恼羞成怒:“你嘴是真毒啊。” “说错了吗?”小妖鹿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在这个怪物面前卑躬屈膝,认贼作父,狗腿子,你就是狗腿子!狗仗人势!” 我气得身上所有的孔都往外喷气。 “你好?咱俩恋爱谈的好好的,你突然就没影了,把我一个人扔下。好,你不念咱们的情分,那你妈妈呢,你也不心疼吗?她找过我,憔悴得都不行,养了你这么个闺女算是白瞎了。” “住口!不准说我妈,你这个不是男人的人。” “你好,白眼狼,负心女,掉脸不认人。你这个不是女人的人。” 现场气氛极为诡异,其他人不说话,只有我和小妖鹿在对喷。 我不是那么没有风度的男人,但她把我惹急了,破防了,我憋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一股脑都发泄出来。 我们两个什么难听骂什么,各种侮辱之能事,小妖鹿忽然冷笑:“别以为你对爱情有多么忠贞,我问你一件事,你敢回答吗?” 我哼了一下:“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 “好,你在京城认识那个相好的,说一说吧。谁勾引谁的?你是不是和她发生关系了?” 一句话我冷汗都下来了:“什么京城,什么相好的?” “用我点明吗?”小妖鹿冷冷地说:“你连发生过关系的女人都不认了?是男人吗?”んttps:// “就算有关系,跟你也没关系,那都是我们分手多长时间之后的事了。” 小妖鹿冷笑:“可我一直没找过,而你一勾引就上了。无耻,下流!”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你一直在监视我?”我一身恶寒,说实话,其他都无所谓,我就怕这个,被人无缘无故的调查和跟踪。 “我就是觉得你挺无耻的,我才懒得盯你。你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小妖鹿话里有话。 我没心思和她斗嘴,心中狐疑不定,里面肯定有猫腻。 小妖鹿正待说什么,王真人道:“你们两个安静一下,真是呱噪。我同意这个方案了,你一个人来换她们两个。” 小妖鹿点点头:“你不要食言。”她把绳子拴在自己手上,两个圣母都在喊,妹妹别做傻事。 见她绑好了,王真人空中画圈,黑烟牢笼散尽,两个圣母身上的绳子也脱落了。王真人道:“我现在送你们出去。” 他随手抓过一个圣母,右手成剑指点在圣母的额心,轻轻往前一推,圣母哼都没哼一声化成了虚无,消失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另一个圣母震惊地说 “我消去她一身的神通,她这辈子都做不成清醒梦了。”王真人说的轻描淡写。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天字第一号 听王真人说,他把其中一个圣母的神通消了,永远做不成清醒梦,另一个圣母顿时破口大骂。 王真人来到她身边,说了声“聒噪”,随即剑指一点,这个圣母也烟消云散,从梦里打出去了,同样消去了全部神通。 山峰上只剩下我们三个,我和王真人之外,还有小妖鹿。小妖鹿脸色苍白,刚才两个圣母的下场她都看在眼里,有点害怕了。 我走过去把她拽到身前,“你不是嘴毒吗,骂啊!” 小妖鹿看着我眼泪汪汪的,“刘海洋,咱俩毕竟处过一场,你就这么对待我吗,任由这个男人欺辱?” 王真人皱眉:“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刘海洋,把她衣服扒了。” 小妖鹿眼含热泪:“刘海洋,你能不能给我最后的尊严?你还是男人吗?” 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既有往日的情分,又恨得牙根痒痒,既想征服她,又嫌弃她,各种矛盾。 就在一愣神的工夫,小妖鹿突然出手如电把我勒住,她从后面环住我的脖子,手里多了一把刀,正按在我的脖子上。 “我杀了他。”小妖鹿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我一口。 王真人站在原地没动,背着手疑惑:“奇怪,你杀他有什么意义呢?要挟我吗?那真是想错了。“ 我后脖子泛着森森凉意,小妖鹿的目光比刀子还凉,说道:“那好吧,我就杀了他,同归于尽。” “别,别。”我直觉小妖鹿真的动了杀心。 这一刻我心也凉了,和小妖鹿最后一丝情分也烟消云散,她杀我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啊。 小妖鹿刚要进刀,王真人瞬息而至,一只手拉住她,猛地拖到身前。那把刀幻化无形,无影无踪。 我落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王真人像摆弄中学生一样,把小妖鹿后腰的衣服撩起来,露出了上面的纹身。 “这就是你们选择圣母的方式吧,”王真人说:“天字第一号的纹身?” 小妖鹿用尽全力挣扎,满头小脏辫都飞起来,她张开口竟然要去咬王真人,像是一条疯狗。 王真人一只手就够了,紧紧束着她,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按在小妖鹿的纹身上。 只见纹身冒着浓浓烟雾,小妖鹿一声声惨叫,王真人不为所动,嘴里念念有词。 我坐在地上,这一幕看傻了。好一会儿王真人抬起手,小妖鹿身后的纹身竟然不见。 王真人把她拽到眼前,“好好回家过日子吧。” “别,我求求你了。”小妖鹿哭着哀求。 王真人单手成剑指,点在小妖鹿的额头,她惨叫了一声,随即无影无踪而去。 “她脱梦了?”我从地上爬起来。 王真人点点头:“她以后再也做不了清醒梦,甚至有可能再也做不了梦。” 我有些咋舌,一辈子都无法做梦,够惨的了。不知道小妖鹿回去之后,还怎么面对自己的生活,希望她重新做人。 “你找到幕后的天字第一号了?”我问。 “有线索了。”王真人翻开手掌,小妖鹿的纹身竟然复刻在他的掌心。 “这叫什么线索?”我纳闷。 王真人凌空跳起来,化成黑影附在我的身后,然后道:“中阴身心念所至,天上地下无所不到,有此物便能追根溯源,找到下纹身的人。” 我眼前一花,似乎在瞬间移动,周围的场景急速变化,如同烟花一般快进。 我有种错觉,我没有动,动的是空间。 可能就是几秒钟吧,我头开始晕,自己如同服务器里的一串电流,无数的数据包在身边一闪而过。 终于情形安定,眼前出现了一间颇有特色的祠堂。祠堂里盘膝坐着一些人,穿着短衣短袖在地上,很有些民族特色,像是云南那边的。 祠堂铺着地毯,所有人席地而坐,其中有一个男人像是得了大病,趴在地上直呻吟。 祠堂一侧放着神龛,阶梯一样层层往上摞,上面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神仙,模样都怪里怪气,穿着也是花花绿绿。 神龛最上面供奉着一尊女人模样的雕像,浑身贴满金箔,披头散发,那张脸用粗线条的黑笔描出来,五官看着就吓人。 这个女人的旁边堆满了鲜花。 祠堂另一侧还摆放着很多透明的罐子,装满了类似福尔马林一样的液体,仔细去看,罐子里泡着的竟然都是小孩。说是小孩,其实是没发育成熟的胎儿,蜷缩在液体里,十分阴森。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吃惊地说。 “我们出境了。”一个声音在耳边说,正是王真人。此时的我们无形无相,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但互相看不到。 “在哪?”我有点胆寒,这地方看着那么古怪。 “古称为暹罗。”王真人说。 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马上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泰境。 趴在地上得了大病的男人一直在叫,声音像瘟猪,哼哼唧唧形容不上来,反正很痛苦。 旁边几个人盘坐在他的周围,一起诵经。 我低声问:“哪个是天字第一号?” “哪个都不是。”王真人道:“这几个人资质平平,不像是高人,应该都是助手。” 这时后门帘子掀起来,走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白衣白裤,长得很黑很瘦,满头满脸都是纹身,两个眼珠子放出来的光,极为阴鸷。 “是他。”王真人略有些失声。 连王真人都能错愕一下,这人得多大能耐。我仔细看去,白衣白裤的男人浑身上下缠绕着黑色的烟雾。 这些黑烟围绕着他的身体缓缓转动,烟雾中时隐时现出一张张微型的人脸,瞬间又消失了,看得人头皮发麻。 王真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竟然有中阴身护体?!” 我隐约想起来,小妖鹿以前跟我说过,她身上的纹身就是有一次去泰境时找了个艺术家纹的。 这哪是什么艺术家,看架势分明是东南亚的降头师。 白衣白裤的男人盘膝坐好,一只手放在病人身上,微微闭目开始诵经,嘴里念念有词。 看模样应该是给这个病人驱邪。 他有时会停下来,旁边的助手拿过水给他喝。男人还会取来一把烂树叶放在嘴里嚼,然后吐出来,抹在病人的脸上。 整个过程耗时不长。他舒了一口气,正要收工,忽然一个透明罐子里装的胎儿把眼睛睁开。 胎儿看向一个方向,我心里咯噔一下,正是我所在的位置。憾綪箼 胎儿正在看着我。 白衣白裤的男人觉察到不对,也看了过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醒来 我和王真人是精神体穿越到泰境,无形无体,可这个白衣白裤的降头师居然能感知到我们。 降头师眯缝着眼,看着我们的方位,停下手里的法事。 病人还在地上极度痛苦的呻吟,旁边几个助手低声问询降头师,应该是在问发生什么了。 降头师用手指着我们的方位,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语言,估计是当地泰语。 几个助手马上转过身,都在看着我们。 我是心惊肉跳,赶紧在心念中和王真人沟通,问他什么时候走。 “不急。”王真人道:“我先看看他的成色。” 降头师坐在原位,探身从旁边取来一个透明罐子。罐子里泡着液体,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干枯胎儿。 降头师拧开罐子盖,做了一件事差点让我眼珠子掉下来,他一仰脖竟然把里面的液体喝了一大口。 液体是用来泡腐尸的,极有可能是福尔马林,他居然这么直不楞登给喝了。 喝完之后,腮帮子鼓起,对着我们的方位突然喷出一大口。液体在空中淋成一篷雨,扑面而来。 王真人凌空急促喊了一声:“走!” 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化,又是一顿快速闪移,头晕眼花之际,我回到了兄弟会总部的山峰上。 我从地上爬起来,王真人一团黑影站在那里,神色似游移不定。他一翻手,手掌上的纹身化成黑烟消散。 “不需要它了,我已经找到了天字第一号的方位,随时都可以过去。”王真人说。 我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王真人道:“那人有些本事,除了中阴身护体,还养了一屋子的小鬼儿。他含的那一口水,每一滴水里都含着一个小鬼儿的灵体碎片。只要有一滴水沾到我们身上,他马上就能跟踪而至,知道我们是谁。” 我擦擦头上的汗,暗叫一声乖乖。“真人,你和那个降头师比,谁厉害?” 王真人道:“当然是他厉害。我是中阴身,只能存在阴世界,而他是人,法力又高,可以往来阴阳两界。光是他驱使的那些中阴身,每一个都不在我之下。” “那咋办啊?”我瞠目结舌,这人岂不是无敌了。 王真人说了四个字,从长计议,然后道:“我的目的不是结仇,而是修行上的突破。我会选择最有利的方式,这里的事你不要掺和了,需要做什么我会跟你说。” 他掐指吟诀,拉起我的手腕,快速把我手上两个数字全部擦掉。他告诉我,这些数字是那个降头师所纹,里面含有法术,可以任何追踪,还是擦掉安全些。 然后他在我右手的掌心点了一个黑点,说我们两人之间,现在有了心念上的联系,他会随时来找我,我入梦之后也可以在心念中呼唤他。 说着,王真人就要走。 我赶忙道:“真人,这里怎么办?” “这等梦境非我所欲,我对它已经不感兴趣,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我要去寻找真理子,还要突破修行,很多事要办。” 话音一落,王真人陡然飞起,以极快速度升空,如火箭一般消失在天空的深处。 我长舒一口气,尝试飞起来,神通还在。没了王真人,我更轻松一些,转眼飞到了大山前面。 来这里一看,顿时傻了眼。钱三串指挥着那些犯人,推着大球,正在撞击阎罗王雕像的山体。大山撞的东一块西一块,大片山脉破裂,尤其是阎罗王那张脸,一条大裂缝从眉头落到下巴,整个都开裂了。 我飞到滚球上,钱三串还在声嘶力竭地指挥,数着劳动号子,让犯人们按着节拍蓄力推球。 我道:“别玩了,咱们该走了。” “擦,我真是不甘心啊,”钱三串说:“但凡容我一个晚上,我把这块全部踏平!” “咱们荡平了修梦兄弟会总部,你考虑过后果没有,兄弟会不光是三个圣母,还有一堆高手没有来,到时候他们真要报复起来,看你怎么办?” “我……”钱三串眼睛瞪圆,飙了一句脏话:“领着我们推球的是你,现在说便宜话的还是你。” “所以说,把这儿处理处理,赶紧走吧。”我说。 钱三串眼珠转了转,说有个主意。他站在滚球上,大声呼喊让所有人停下,整个平原顿时安静下来。 他冲着大山上茫然无措的信徒大喊,现在三个圣母已经废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些信徒互相看看,脸色迷茫。 “是与我们为敌,还是加入我们?”钱三串吼:“只要加入我们,大家就是一家人,这个地方还交给你们打理。如果选择为敌,我们就踏平这里!“ 信徒们明显都知道了三个圣母的事,众人互相看看了,有一个飞起来,紧接着就有了第二个,一大群人都过来了,落在球上。 钱三串很高兴,又发表了演讲,大意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打来打去的,共同创造这个梦境,把它从地狱变成天堂。 我坐在旁边的地上,看着乱糟糟的场景,心想钱三串还真有耐心,要是我,早就扔下这个乱摊子自己走了。 通过协调,想脱梦的都走了,想留在这里的,信徒和犯人们融合成一起,商量起如何重建梦境。 后面的事钱三串也不管了,他引个头便退出了。我们两人手拉手,纵天一跃,脱梦而出。 越到这个时候我越是心焦,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还有我的肉身啊,千万不要出事。 一片白茫茫之后,我感受到了眼皮的遮挡,眼球的转动。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是梦里没有的。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吗? 我艰难地睁开眼,费了很大的力气,眼前是天花板,微微侧头看到拉着的窗帘。 我恍惚中花了很长时间才辨认出这是我家,我的卧室,有一种隔离感无法形容,如同海外游子数十年后重归故里。 我想起来,手上没有劲儿,起来半截又摔在床上。这时外面脚步声响,有人听到了声音,门推开了。憾綪箼 我看到了佳佳,她手里捧着碗,见到我之后先是愣了一愣,灰色的脸上渐渐有了神采。能看出她这段时间经受了怎么样的心理折磨。 “啪”一声,她拿着的碗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哥……”她的哭腔里充满了震惊和喜悦:“你终于醒了!” “我,”我艰难地挤着字:“口渴,水。” “唉,”她答应一声,想起了什么:“对了,老钱呢?和你一起出来了吗?” “应该是吧。”说了这么几个字,我一阵气虚,这次躺的时间太长了。 佳佳没说给我拿水,转身就跑,去另一个房间看钱三串去了。 我挣扎了两下,艰难地说,“水,水,真是姑娘外向啊。有了男人忘了娘。” 第四百九十八章 事业的起步 醒来才知道,我和钱三串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入梦之前我告诉过佳佳,五天内不要送医院。她确实遵守了这个约定。 只是在我们昏迷第二天,她找来楼下社区医院的医生,为我和钱三串打葡萄糖,有了最低限度的生存保障。这个处理还是得当的。 我和钱三串此刻都醒了,我们两人虚弱至极,像病人一样被佳佳搀扶起来,拄着墙在客厅溜达,做恢复训练。 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我一阵恍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客厅里我下意识想飞起来,厚重而虚弱的身体把我拉回了现实,还差点没摔一跤。 我和钱三串午后在阳台放了两把躺椅,坐在一起晒太阳。 我感慨了一声,真怕将来会迷失在梦境中。不想再做清醒梦了。 “在你退出这个圈子前,有个隐患必须处理掉。”钱三串说。 我看着他。 他一字一顿道:“奇先生。这个人不能留,心腹大患。” 我们这次九死一生,都拜奇先生所赐,这老小子身上藏着很多秘密,确实是隐患,不把他收拾了,如鲠在喉啊。 我忽然想起手机,三天不在线,肯定有人在找我。我最担心的是老妈。 佳佳把手机递给我,说有人给你打过来电话,她都找借口推掉了。 我翻了翻手机,有编辑打的,有京城韩先生打过来的,这些都无关紧要。我看看信息,老妈发了一条,问我现在忙啥呢,是佳佳替我回的,说正在闭关码字写稿。老妈便没继续追问。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三天没耽误什么事。 后来我和钱三串聊了聊正经事,钱三串有个想法,想和我共同注资成立一个文化公司。 他跟我说,组工作室或是自己单打独斗永远也做不大。你现在出版了实体小说,这个影响力绝对不是网络小说或是杂志小说能比的,应该考虑到日后ip改编的事情。 他说这个对,小说界有很多前车之鉴,比如一部很有名的科幻小说,最初就是以白菜价让奸商签走了,现在成了举世瞩目的大ip,白花花的银子让中间商拿了。 如果成立了文化公司,我和钱三串所有作品的版权握在自己手里,以后怎么谈都方便一些。 钱三串一看就是蓄谋已久,筹划了很长时间,在阳台上口吐白沫描述其中利弊。他和我不一样,我就是个匠人,对于产品运作这些事不感兴趣,而钱三串身上有一半是商人,对做买卖有天然的兴趣。 最后让我打消疑虑的是佳佳,她跟我说,你们两个人就在一起干吧,彼此都放心一些。要是老钱日后对不起你,她就带孩子离家出走。 我呵呵笑笑,算是初步达成了协议,然后研究细节,我们彼此掏出一部分钱注册公司。大原则谈妥了,钱三串让佳佳赶紧准备红酒,一起庆祝庆祝这个伟大日子。 恢复一晚上,身上差不多了,我开始联系打过来电话的编辑,好久没写小说了,把手头的稿约要整理一下。 和编辑们谈妥了两部长篇的计划,还有若干短篇小说。我扒拉手指头盘算着,把这些稿约都写完,基本这一年就过去了。吃我们这碗饭没有任何劳动保障,纯粹是看天吃饭,熬过一年是一年。 我继续翻着未接电话,看到了京城的韩先生,他给我打了至少三个电话,都被佳佳搪塞过去了。 韩先生这条线不能断,一个是他儿子小杰是我的徒弟,我们之间有很深的纽带链接。再一个我们两个是利益共同体,他是搞出版的大佬,对我日后的事业很有帮助。 真要成立文化公司,很多版权上的事还需要韩先生这条线。 我打回电话,响了几声,韩先生终于接了。我们寒暄了几句,他问我这几天干嘛呢,我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然后问有什么事。 “刘啊,最近小杰有点奇怪,我寻思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京城啊?到我家看看。” 我问小杰怎么了。 电话里能听出韩先生是忧心忡忡,说小杰的性格又开始有些自闭了,而且自言自语,玩玩具的时候就吵起来,屋里没有别人,不知道在和谁吵架。问他也不说。 最近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小杰在楼下花园玩滑梯的时候,把一个孩子的头给打了。韩先生说,小杰是很有爱心的孩子,本质不坏,几乎没有过对同龄孩子的暴力问题。 我倒没觉得怎么样,小孩嘛,毕竟不是成年人,控制不好情绪是应该的。小杰偶然出现失控的表现没什么大不了的,天性嘛。 我现在没有计划去京城,身体没怎么恢复,远车劳顿的想想就头大。和韩先生又聊了聊,让他多注意观察,便挂了电话。 接下来几天,一边赶写稿件,一边和钱三串商量开公司的事。他想把公司选址在我们城市的高新区,高新区对私企尤其是文化产业公司,是有福利政策的。 到时候他要带佳佳来这里买房子,我们将来会在一个城市,一起创业都会很方便。 我对前途忽然又有了充分的信心,有自己公司,终于不算是无业游民,或是自由职业者了。我妈出去介绍我,说我儿子是开公司的,脸上也有光。 现在晚上睡觉我尽量不开启清醒梦,就是自由睡眠,修梦兄弟会那些烂事,让他们自行消化吧,我是不管了。 三大圣母全部玩完,现在乱成一团稀粥,爱咋滴咋滴,解散了才好呢。 下半夜睡得正香,忽然梦境被强行开启清醒梦模式。 我梦见自己在山巅,一块岩石上坐着一团黑影,正是王真人。我赶忙上去毕恭毕敬施拜礼。 王真人站起来,驭风来到近前,开口第一句话便直入主题:“我找不到真理子,你要去查。” 我心里一咯噔,“找不着?”ganqing五.com 王真人“嗯”了一声:“真理子和我同命同脉,她死了,我也不在了。必须把她,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肯定还活着。”我说。 我的潜台词是,她如果死了,你就死了,你现在还在,当然她还活着。 王真人点点头,严肃地说:“奇怪,我找不到她,更感知不到她,她应该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但是,却没有死。她在哪?” 我赶忙说:“真理子让奇先生劫持走了,会不会是奇先生搞的鬼?” “你说的奇先生,他在哪?”王真人问。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看着王真人,心说你不是中阴身六根俱满吗,你找不到吗? 不用我说出来,王真人便知道我的心意,他摇摇头:“我没见过奇先生,必须以前见过他,才能找到。光凭一个名字,不知道他在哪里。你要替我找到他!” 第四百九十九章 奇先生出手了 王真人说找不到真理子,这件事挺让我震动的。王真人在梦境世界几乎无敌,只要心念所至,天南地北无往不利,把修梦兄弟会都能捣毁了,找个把人根本不成问题。 偏偏真理子下落不明,似乎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个死胡同的问题,如果真理子不存在,王真人也会消亡,他现在还健在,说明真理子活着。 可就是找不到,邪门了嘿。 从梦里醒来,我左思右想,寻找真理子不单单是王真人的事,还牵扯到奇先生,他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一天不知道下落,我都如鲠在喉。 群里奇先生的头像是灰白色,表示没有在线,我不敢给他发信息。思来想去,还是找了夏日梦问询一下。 夏日梦脾气很好,我们打过很多交道,我对他很信任。问询之后,夏日梦表示不知道,他已经三四天没联系到奇先生了。本来群里每周高层有一次例会,奇先生因为不在,临时取消了。 我越来越纳闷,居然连夏日梦也找不到他,奇先生拐走了真理子,会跑到什么地方呢? 我知道奇先生在丹市乡下有一套别墅,当时我还在他的别墅里参加过活动。我左思右想,联系到了一个住在东港的朋友。 这朋友是我以前工作时的同事,关系处得挺好,东港距离丹市不远,我想让他跑一趟腿去看看别墅怎么样了,能发现奇先生最好。 当然了大冷天的,让人家大老远跑这么一趟,总要给点辛苦费,我给他发了个大红包。 他让我擎好吧。我告诉他,要找的这个人非常危险,只要确定他在不在就行了,千万不要有正面冲突。 等了一天,朋友打来电话告诉我,他找到丹市的郊区,按照我叙述的位置过去,确实有别墅。 别墅大门紧锁,台阶生尘,看样子已经有时间没人住了。他为了不辱使命,还翻了墙进去,凑在窗户往里看,里面家具都铺着白布,显得很荒凉,确实没有人。 这个结果在我预料之中,并没有太大的震动,奇先生是社会贤达,很有钱的一个人,俗话说狡兔三窟,兔子尚且有三个窝呢,何况他呢。 奇先生劫持真理子到底为啥呢? 我想破头都想不明白,奇先生和我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光是信息差就不是一个级别,我一个草根怎么可能想明白他这个高层的意图。 我一时没有心思写作,背着手转来转去,突然想到一件事,心里咯噔一下。 兄弟会总部时,奇先生要带我走的时候问了一个问题,他问我,梦枕貘在哪。我说不知道。 他对我的回答似乎在意料之中,随后便抛下了我。他如果真的想知道梦枕貘下落,应该抓走我严加拷问,不会如此轻率抛弃。 我意识到了什么,又想不明白,便把钱三串叫来,一起分析这个事。 钱三串听完之后,眼珠转了转:“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疑心了。老刘,你记没记得一个细节。” 我问什么。 钱三串说:“奇先生曾经用两个梦魇代替我们去顶罪。” 我点点头,说对。 “当时两个梦魇根本不像我们,奇先生为了能过关,从咱们两人的身上提取了灵气,灌入了梦魇。”ganqing五.com 他这么一说,我猛地想了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后来有个细节,”钱三串说:“到了兄弟会总部,梦魇装扮成的你和小妖鹿有过一番对话,竟然滴水不漏,没有露馅。” “对。”我点头:“我当时还有些吃惊呢,梦魇居然什么事都知道,而且模仿我的口气也挺像。” “我也起了疑惑。”钱三串道:“奇先生提取我们灵气的时候,我就加了小心,一直在观察和琢磨。然后我有了一个结论。” “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他提取的灵气很可能包含了你我的记忆。”钱三串道:“奇先生根本就不用问你梦枕貘的下落,他能从你的灵气里解读出那方面的回忆。” 听完这个推论,我是极度的震惊,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地方,脑子嗡嗡的,后背都在发凉。 奇先生用心良苦,布局深远,如果不是钱三串的分析,我一辈子还蒙在鼓里。 “你的意思是……奇先生已经知道梦枕貘的身份了?”说出这句话,我牙齿都在打架。 钱三串表情凝重:“是,不仅如此,他应该也知道了解铃的身份。毕竟那天去黑无常道场的,还有他一个。” 我坐立不安,有点呆不住了,想马上入梦调查,但一时又心烦意乱。 这时手机响了,来了信息,拿起来看,是京城韩先生发过来的,他在问我最近有没有时间来他家一趟,谈谈小杰的事。 我猛然想到……什么事都怕联想。奇先生知道了梦枕貘的身份是小杰、小杰最近的行为极为怪异……两件事有没有可能连在一起呢? 也就是说,奇先生已经出手了? 想到这儿,我再也坐不住了,告诉钱三串,我这两天要去一趟京城,什么时候回来再说。 钱三串点点头,说如果需要帮忙就给他打电话,他暂时留下来把公司前期的事情准备好,下个月要开始全面启动。 我出趟门很容易,背着登山包就走,到京城也有落脚的地方,直接住段巧她家就行。 我给段巧发了个信息,她没有回,我也不等了,直接订了晚上的车票。 现在身体还有点虚,可没有办法,我心系小杰,孩子千万别出事。要不然我真是吃罪不起,一辈子得活在内疚里。 我坐动车三个小时后到了京城,又转地铁一路颠簸到了段巧住的小区。 夜已经深了,明早再去韩先生那里吧。 我在物业门岗做了登记,进了小区,一路匆匆来到段巧家楼下,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回我的信息。我心就在往下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来都来了,怎么都得上去看看。 我轻车熟路坐着电梯上楼,找到她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去敲敲门。敲了一会儿,家里应该没人,只得作罢。我转身正要走,门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帅气的大男孩,可能也就刚上大学的样子,上下打量我,问找谁。 第五百章 真正的妄想 “你找谁?”开门的小伙子问我。 我有些踌躇,想走来着,还是礼貌地说,来找段巧。 “巧姐,找你的。”小伙子朝里面喊了一声。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帅小伙是段巧的弟弟,应该不是那种关系。段巧穿着一身粉红色睡衣出来,看到是我,眨眨眼睛惊讶说:“你真来了,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我暗暗不快,礼貌地说:“嗯,韩大哥找我有点事。马不停蹄就来京城了,过来投奔你。” “你进来吗?”她问。 这不废话吗,我能不进去吗?我极其不舒服,本来想走的,还是进了门。 进去之后,段巧家已经有几个人在了,有男有女,桌上摆着火锅,正在涮羊肉。摆着一堆酒瓶子,气氛还挺热烈。 我进去都没有下脚的地方,有个小伙子站起来要给我拿碗筷。我赶忙摆手,心里清楚今晚住在这儿是不可能的了。 我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说说笑笑,每个人都是京片子,聊的话题我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坐了片刻,觉得别扭,便起身告辞。 “这就走了?”段巧并没有挽留的意思。 我心下失望,看她的态度一时揣摩不出来什么,这小丫头善耍手段。我还是告辞出来了,段巧对朋友们说她要送送我,一起来到走廊上。 “那我就走了。”我说。 “嗯嗯,等你忙完了吧,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吃顿饭聚聚。”她说。 我转身要离开,又心有不甘,走了回来。段巧正要关门,脸上有问询之色。那表情就把我拒之千里之外。 我这时才明白,自己当初打算来京城住在她家,多么的幼稚可笑,多么的一厢情愿。 “巧儿,”我犹豫一下,还是打算挑明了:“咱俩结束了吗?” 段巧好半天说了一句:“咱俩开始过吗?” 这话有点扎心了,我有些破防,自言自语是啊,我们开始过吗? “你上次离开京城,咱俩发过信息吗?你给我打过视频吗?”段巧反问:“这段期间我不要求你520,1314的红包,互相发发视频,发个生活动态总可以吧?前几天我还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你没有回,我以为这就是你的通知。” 我掏出手机,果然发现一堆未接电话里有段巧的号码,那是我困在修梦兄弟会的那几天。 我想要好好解释,看到她的脸色,觉得没什么必要。段巧此刻的表情,既没有期盼,也没有厌恶,而是一种对陌生人的客气和冷漠。 我点点头,对她鞠了一躬:“是我不对,是我想当然了,我自己也没想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定位。对不起了。” 段巧眼眶一下就红了,我这一躬让她也破了防。她红着双眼勉强笑笑:“你没对不起我,有啥道歉的,你是个很乖的男人,有你这么懂事的前任,我也轻松。我们算前任吧?” “算。”我摆摆手:“走了。” “嗯。” 我背着包低着头穿过走廊,正要上电梯,段巧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说:“以后我喊你哥吧,可以吗?刘哥。” “但我不认你这个妹妹。”我按动按钮,电梯门徐徐关闭,她慢慢消失在面前。 我心头空落落的,说特别悲伤也谈不上,像一块很重要的东西被拿走了,具体是什么东西还说不上来。 我走出公寓楼,怅然若失,想起在梦境里呼风喝雨,三个圣母在我手里都跟小鸡仔似的,可回到现实处处泥潭,步步艰辛。 我原先不打算再做清醒梦了,现在却有种强烈的冲动,为自己做一次清醒梦,在梦里彻底放纵一回。 小妖鹿,段巧,我都能在梦里造出来,让她们两个一起服侍,言听计从。想到这儿我热流翻滚,头一次对清醒梦无比渴望,觉得现实那么烦人。 实在太晚了,我在小区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酒店,洗完热水澡躺在床上,我心怦怦跳,今晚就要彻底做个好梦,好好释放一下。 我摩拳擦掌,关了灯正想睡觉,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无奈只好拿过来看,有人打电话过来,居然是谭小汤。 谭小汤是很有天赋的音乐才子,因为高空事故瘫痪,现在在秘处静养。若干日前,我们有过一次交流,他拜在我的门下,准备学习清醒梦。 期间发生了奇先生若干的事,就耽误下来了,没想到他能这么晚给我打电话。ganqing五.com 接通之后,谭小汤很热情,喊了一声“师父”,问我是不是到京城了。 我笑了,说你信息真是灵通,确实刚到不久。他问我有没有事,如果没事,明天到他的住所来一起聊聊。 我虽然和韩先生约好明天过去,既然是谭小汤的电话,还是要挤出时间去看看的。 我和谭小汤在电话里定下时间,明天早上他会派车来酒店接我。 挂了电话,想在梦境里玩龙戏凤的热情灭了不少,我有些意兴阑珊。在床上翻来覆去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梦中开启了清醒梦,我先去庭院迷宫见了解铃,和他一起喝茶,聊了聊关于奇先生的事。解铃告诉我,并没有人来找过他。 “不能大意啊。”我说:“奇先生是我见过梦境成就最高的人,他要真来找你,也是一件麻烦事。” 解铃敏锐地觉察了我的不安,便问怎么了。 我想了想,还是直言相告,把段巧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我想在梦里放纵一把。” “想放纵就放纵呗。”解铃道:“何必压抑自己?” 我有些震惊,解铃竟然没有阻拦,反而还在鼓励我。 我迟疑地说:“我总觉得不妥,我又不是青春期的中学生,这么大人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而且我听过这么一种说法……” 我想起和谭小汤最初谈话时的情景,他告诉我,梦境并不是妄境,每个人都有创造自己理想化梦境的权力,当然也有享受梦境欢愉的权力。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我对于这个想法从开始的质疑到现在的动摇,自己做清醒梦以来,一直以卫道者的姿态出现,像苦行僧一样恪守着清律。 而这个清律并不是谁规定的,是我给自己的枷锁。 解铃道:“南柯一梦的故事你听过吧。如果没有一生的荣华富贵,便没有穷书生大梦一场的思辨。我觉得你应该去放纵一次,历经过繁华才敢说金钱如粪土,历经过美女如云才有资格谈红粉骷髅。没有经历而去自作清高地谈论,才是真正的妄想。” 我若有所思。 解铃道:“既然你想放纵,就放纵到底吧。”他顺手一画,面前凭空出现一处空间,里面隐隐有海浪声,大片大片的沙滩。 第五百零一章 画画 看着面前的梦境,我疑惑地看着解铃,解铃做了个手势,示意进去看看。 我走了进去,梦境之门在后面消失,解铃并没有跟进来。 沙滩空旷,海水轻柔,哗哗哗潮汐涨落,不远处的天边挂着明亮太阳,却没感受到有多热。 我顺着沙滩走过去,不远处有一群青年男女在玩,我看到了段巧。段巧穿着连衣裙,在阳光和海水的映衬下,很美,头发都飘散起来。 到了近前,我看到男女里有几个还认识,正是今晚在段巧家里看到的她那些朋友。 我很是震惊,解铃真够有本事的,随手创造一个梦境,如此贴合我的生活。难道他也能解读我的记忆? 这些人见我来了,围过来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笑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心情反而郁郁,像是罩了一层雾霾。 段巧过来,熟练地挽起我的胳膊,她的身上还带着丝丝的海水,鲜味扑鼻。 她的手掌细腻,笑着对我说,来啊。 她拉着我跑,那些年轻人跟着一起跑,在海滩上肆意挥洒青春。我们到了一处沙滩,这里有神父,有搭好的台子,还有鲜花门。 他们推着我们推上了台子,段巧还拉着我的手,女孩脸色红晕。 神父神色严肃地问我,刘海洋,你愿意娶段巧为妻吗? 我看着段巧,段巧也在偷偷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少女的娇羞,我从没注意过她竟然如此可爱。 现场静极了,所有人都在台下眼巴巴看着我们。 神父又问了一次,刘海洋,你愿意娶段巧女士为妻吗? 我说道:“不愿意。” 这句话一出来,台上台下的人都极度震惊,段巧睁大了眼睛看我,眼圈刹那间红了,委屈的不行:“海洋,你说什么呢。” 那些年轻人个个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我会一口拒绝。现场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神父再问了一次,还没等说完,我打断他:“我说了,不愿意。” 话音一落场景模糊,大海声音远去,段巧的身影如同马赛克化,瞬间化为虚无。 眼前再次清晰起来,我仍然站在庭院迷宫的院子里,旁边是解铃,他递过来一杯茶。 我喝了一口,嘬了嘬牙花子。 “你是放不开还是怎么?”解铃道:“你难道不想和那个姑娘结婚吗?只是个梦而已。你不必顾及我的感受,你就算在里面行畜生之事把她糟践了,我也不会对你有别的想法。” “你错了。我不是放不开,而是放得太开。”我说。 “啥意思?” “能干的干了,那只是欲望;能干而偏偏不干,这才是真正的任性和放纵。”我说。 解铃哈哈哈大笑,眼神里流露出欣赏之色,他笑个不停,肚子都笑疼了。 “我想起一个很老的故事,”解铃笑着说:“国王抓到了小偷,大臣都在说按照律法应当斩首示众,而国王偏偏把小偷放了。能杀的杀了,那不叫权力,能杀的不杀,这才是权力。”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我说:“放纵也不仅仅是行禽兽之事,很低级。” 我和他告辞,醒来已经是早上了。我坐在床头抽了一根烟,想到段巧和小妖鹿,一下就坦然了。 可能是经常做梦的缘故,我的人生实际上比同龄人要长很多,他们只有白天才生活,我是白天黑夜都在体验人生。 想到这儿充满了干劲儿,我从床上下来,阴霾之气一扫而空。我比寻常人几乎多出一倍的人生,我怕什么。 简单洗漱后在酒店吃了早饭,接到电话让我到地下停车场。在停车场里,果然看到了谭小汤派来的司机,司机开车拉着我,一路前往他的家里。 谭小汤仍旧住在独门独院,有保姆正伺候吃早饭,他看到我,兴高采烈喊了一声师父,挥手把那些人都赶走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谭小汤笑着说:“前段时间你邮寄过来的大印我用了,是不是我们可以联梦了?” 我点点头:“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当然是越快越好。”谭小汤有些激动:“你不来,我都快急死了,恨不得马上做清醒梦。” “今晚吧,今晚我来找你。”我说。 他问我这段时间都干嘛去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把修梦兄弟会里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说给他听。 谭小汤听得聚精会神,连连发出惊叹。 说完这些,看看表时间不短了,我还要去韩先生家里,不便多留。最后我说道:“谭小汤,上次你说梦境就是妄境也没关系,用不着偏执强调破妄,沉迷也没事。我一开始很反对这种说法,现在有些动摇了,很认真地思考这些事。” 谭小汤眨眨眼,饶有兴趣地问,你都想到什么了。 我说道:“不应该轻易下结论,我想尝试着沉迷一次试试再说。” 谭小汤笑着说:“等我学会了清醒梦,可以试着反过来引导你。” 我心里震动了一下,看着他,这种宗师之言他无意中说出来。看来谭小汤在清醒梦领域的成就,日后肯定会比我大。 辞别了他,司机开车把我送到了韩先生那里。 进了门,发现气氛压抑,客厅里只有韩先生和他老妈,老太太正呵斥韩先生。这样的大佬,在老妈面前跟三孙子差不多。 老太太见我来了,脸色有些不善:“小刘师傅,你是我孙子的师父吧,我们可是奉过茶的。” 我点点头,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一点怪异之处,小杰的妈妈,也就是韩先生的夫人,现在并不在场。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问。 老太太说:“小杰把人打了,你这个师父不管管吗?光顶着这么个身份。” 老太太很厉害,我不便顶罪,便道歉说,前些日子有事要办,现在腾出手来,听到小杰出事,紧赶慢赶过来。 老太太道:“有句话你来了我就可以问了,我们家小杰本来挺好的,自从上次用了你邮过来的大印,他一点点开始变了。你是不是给我们家孩子下咒了?” “老太太,那是道家法器,不会有副作用的。只是方便梦境链接。小杰的情况我想先看看再说。” 韩先生精神有些萎靡,叹了口气说,妈,你别跟着参合了,我带刘儿去看看小杰。 到了孩子卧室,我推开门,看到小杰正坐在地上画画。 第五百零二章 眼睛漩涡 推开小杰的卧室门,他正坐在地毯上画画。我舒了口气,和韩先生说,这不挺好吗。 韩先生苦笑,让我进去看看。 进到房间,来到小杰面前。小杰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过来喊我师父,他画的非常安静,非常认真。 我回头看了一眼韩先生,韩先生叹了口气。 这时我才注意到孩子手里的画,他用的是蜡笔,主色系是黑色,看着有些不舒服,过于阴暗。 我看不到画的全貌,便蹲下来,摸着小杰的头说:“小杰,我来了。” 韩先生也在后面说:“儿子,看看谁来了。” 小杰像是根本听不到,还在低头画,我慢慢从他的手里尝试着把画抽出来,他停下了蜡笔。 他没有来看我,一动不动地像是一尊雕像。 房间里很静,我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看一个小孩画的画而已,怎么如此凝重。 我还是把画全部抽出来,小杰垂着头。 把画展开仔细这么一看,我有些心惊肉跳。画是黑色蜡笔为底色,上面画着几只凄厉的猫。这些猫都没有身体,只有猫头,排成一排,线条极其简略,却每只猫的神色都不一样,栩栩如生之至。 我敢肯定,这些画绝对不是一个孩子能画出来的,不在于技巧,而在于画中充满着超现实一般的魄力,以及说不出来的恐怖气氛。 “师父,好看吗?” 忽然小杰说了一句话,我抬起头看他,我们对了个眼神。 这一瞬间我得出个结论,这不是我认识的孩子小杰,他是一个陌生人。眼神里没有孩子的纯真,而是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深邃和狡黠。 甚至,这不是一个成年人的眼神,更像是某种无法揣摩的生物。 他慢慢把画从我的手里拿回去,低头继续画。 我坐在地上都傻了,直到韩先生拍拍肩膀,我才勉强回过神。和他来到屋外,韩先生关上门,一起到了客厅。 “怎么样,你看到了,我儿子成天就闷头画这么一些古怪的画。”韩先生说。 “找过心理医生吗?”我问。 “看过。”韩先生说:“但是那次问诊,出现的情况更加奇怪。” 我问怎么了。 韩先生告诉我,前段时间他带着小杰去看了京城很有实力的一个青少年心理专家。当时韩先生是在场的,想看看心理专家如何和孩子沟通,但效果不是很好,小杰闷头不说话,或是走神。 专家便把他请出去,要在房间里单独和孩子沟通。 大概一个小时后,韩先生进到里面,发现情形变得很怪异。专家手里拿着画笔,正在对着小杰的画作进行模仿,也是一片黑色背景上面画出一排猫头。 韩先生以为是某种治疗手段,可发现到专家的眼神不对,他对小杰充满了迷茫和崇拜。 韩先生和他说话,他也置若罔闻,陷入到画作的世界里。 韩先生觉得不对劲,带着孩子赶紧离开。后来听说这个专家出现了身体上的问题,回家休养去了,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刘儿,你看出点眉目了吗?”韩先生焦急地问。 我摸着下巴没说话,大脑里乱七八糟都是想法。首先有一点疑问,刚才和小杰对视,能感觉到不是他。 如果真的不是他,那会是谁?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遍体生寒,难道现在的小杰是奇先生? 奇先生难道把小杰夺舍了? 我本能感觉到这个想法有些不靠谱,但它太强烈了,我无法容纳其他的猜测。 见我不说话,韩先生急了,连续追问。 “我想和小杰谈谈。”我重点强调:“我一个人。” 老太太从屋里出来,坚决不同意,还是韩先生劝服了她,让我去单独谈谈。 我来到小杰屋里,他还在画画,我把门关上,然后来到身边,也盘腿坐在地上。 他没有看我,还是继续画画。 “奇先生。”我绝对单刀直入,不给他思考时间,直接喝破他的身份。 小杰并没有动,还在画着。 “奇先生,如果是你,请直说好吗?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谈。”我说着。 小杰还是继续画着。 我百味纠结,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现在的小杰应该不是奇先生。 如果真的是他,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应该惊讶,惊讶于我怎么会从兄弟会的无间地狱逃生。 而现在他并没有这种反应。 如果不是奇先生,那小杰目前的状态怎么解释呢?他的眼神如此陌生,并不是原先那个纯真的孩子。 这时小杰放下笔,侧过脸看我。这一瞬间,我被他的眼神俘虏了,他的眼睛内部形成了某种漩涡,像小型钻头一样在旋转着。 我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真的,整个人迷迷瞪瞪,顺着双眼漩涡往里落,似乎掉进了无尽的深渊。 就在这时,忽然眼前一黑,像是有一道屏障隔绝了我们之间的联系,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老人的咳嗽声。 这一声咳嗽如同晨钟暮鼓,让我头脑清醒,我感觉到这个老人是谁了,正是一直护佑我的黑面老僧。 我赶紧闭上眼,心脏腾腾腾跳个不停。 黑面老僧还是第一次,在我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现实生活里浮现出来保护。如果没有刚才的硬性隔绝,还有那一声咳嗽,我极有可能就迷晕了。 我揉揉眼看着小杰。小杰已恢复了平静,只是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应该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一手。 “你到底是谁?”我侧过头,不敢正眼去瞧,而是用余光去瞟。 “今天晚上来梦里,我等你。”小杰说完这句话,低着头又开始画画。 我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头还是晕的厉害,开门正要出去,身后的小杰忽然说了一句:“你,有点意思。” 出了门我靠在墙上,两条腿在发软,心脏跳得那叫一个剧烈。 韩先生见我这个样子非常诧异,赶紧来扶。 我现在愈发肯定,小杰的奇怪状态和梦境有关系,究竟是不是奇先生也不好说,只能今晚看看了。 我找到两个不太可能是奇先生的理由,第一个是奇先生不可能占据着一个孩子身体,然后成天画画。他日常不说日理万机也差不多,哪来的这么多闲工夫。 第二个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你有点意思”。听着像小杰第一次认识我一样,但是他第一面见我却又喊了师父。 看来只能今晚入梦了。 第五百零三章 站起来 我告诉韩先生,今晚我会入梦,看看小杰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韩先生放心了,说如此就好,然后安排我住在家里。 我告诉他不用,我在外面开宾馆房间就行,和小杰有道家法印的联系,不必非得肢体接触才能联梦。 韩先生非常热情,非要留我在家里住。 说实话,不是我不想住,省一晚上的房费不香吗,只是一想到小杰,便有种心底散发出来的胆寒。 我正待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韩先生,嫂子呢? “别提她了。”韩先生悻悻地说:“自从小杰出了问题,她也跟着脑子不正常,做事丢三落四,看到小杰就特别害怕,有一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无意中看到她在梦游,吓死个人。后来是我让她回娘家的,家里有一个不正常的也就罢了,出现两个实在是受不了。” 我一边穿鞋一边自言自语:“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正常了?” “谁知道呢?你嫂子看见小杰就怕得什么似的,自己的儿子都害怕,也没谁了。”韩先生叨咕叨。 我心中狐疑,难道韩太太也发现了什么端倪?为什么会梦游呢?突然脑子一闪,我冒出一个想法,难道……她被小杰精神控制了? 刚才和小杰一眼对视,如果没有黑面老僧关键时候的隔离,我也要中招。 我嘱咐韩先生,切记不要和小杰对视。 他愕然,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没有多解释,告辞离开,出小区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开了房间。在外面简单对付了一口,回到房间休息时,已夜幕降临。 我没有急着入睡,把小杰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其中藏着很多疑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奇先生应该是已经知道小杰的身份,而且找来了。 我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强烈的直觉告诉我,小杰的反常和奇先生有关系。 究竟怎么样,今晚入梦再说。 时间还早,我去冲了个热水澡,身体放松才有利于睡眠,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多了一条短信。 是谭小汤发来的,他用调皮的语气提醒我,今晚要带他一起做清醒梦。 我想了起来,对了还有这茬,如果不提醒我都忘了。 我本来想延期的,今晚毕竟要去探测小杰的梦境,可转念一想,带着谭小汤也可以。我试试他的天赋和成色,如果有危险,就及时叫停呗。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解铃,还有王真人,关键时候他们谁出手都能扭转局面。 我发信息告诉他,夜里十点就要睡觉,今晚要去梦里干个大活儿。谭小汤特别兴奋,发来好几个加油的手势。 我苦笑,希望今晚一切平安,不要打击谭小汤的积极性。 一切收拾差不多,时间也到了,我关了灯躺在床上,缓缓闭合双眼,进入了梦乡。 进入梦里,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我在心中暗诵法印心咒,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梦境。我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看到了谭小汤。 梦境是一片海滩,应该不是国内,蓝天白云,沙滩上是五颜六色的泳装少女,海面有游船,一片欢声笑语。 蓝天上有个人正在做低空飞行,张开双臂如同鸟儿一样快速滑翔,有时候很低,几乎擦着水面,有时候又飞起来很高,和海上降落伞差不多的高度。 他像鸟儿一样自由,一样奔放。我空中喝了一声:“谭小汤!” 他停下来,出现困疑之色,身体随之凝滞,从空中掉了下去,噗通掉在海里。周围很多女孩,看着水花哈哈大笑,然后一起用水泼着他。 谭小汤落汤鸡一样,在海面沉浮,有些惊恐地喊:“我抽筋了,我的腿抽筋了,谁救救我?”憾綪箼 我降低云头落在海上,双脚踩在水面,一步步走向他。谭小汤抬头看到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脸色迷茫。 我蹲下来,伸出一指点在他的额头:“该醒醒了。” 谭小汤下一秒钟眼睛亮了,看着我的眼神有了神采,他极为震惊:“刘海洋,师……师父?” 我伸手拉住他,猛地往上一提,他叫了声:“不行,不行。” 他的身体从水里出来,但在水面上站不稳,噗通一声又落进水里,水花四溅。女孩们哈哈大笑,有的说着:“跛子跛子不会走路。” 随后所有的女孩一起鼓掌,齐声喊:“跛子跛子不会走路!” 谭小汤面寒如霜,愤怒一闪而过,剩下的是无奈和自卑。 我再次把手递给他,他颓然地说:“师父,这里是清醒梦吗?我站不起来的。” 我说道:“刚才你在天上翱翔的那劲头呢?” “那是在做梦,现在清醒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他颓然长叹。 “本来你能飞能走,只不过被自己屏蔽了,这不就是‘我执’吗?”我说:“先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现在多了一个念。” 我再次把手递给他:“我说你能起来,就能起来!” 谭小汤再次摇摇头。 我有些恼火:“谭小汤,你以前做音乐人时的嚣张劲都哪去了?台上迷倒小姑娘的台风呢?你写的快板迷倒了多少同龄人?现在怎么了,做梦都不敢做吗,这只是个梦!” 谭小汤破涕为笑:“师父,那不叫快板,叫说唱。” “我不管叫什么。你的理想呢?你不是想证明梦境不是妄境吗?连站都站不起来,都害怕都自卑,还能干什么?” “好好,你别说了,我站起来就是。” 他拉着我的手,往上一纵,整个人脱出海面,动作极为潇洒,带出一篷水花。 周围的女孩们都看傻了,一声声惊叫,“哇,好帅啊。” “像小海豚一样。” 谭小汤轻飘飘落在水上,双腿突然一软,重新落入水里,激起一片水花。女孩们先是愕然,继而哈哈大笑,笑声很刺耳。 谭小汤神色戚戚,满头是水。 周围的女孩还在大笑,我用手一挥:“真他妈呱噪。”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海面空空荡荡,只有我和谭小汤。 谭小汤惊讶极了,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说道:“你还真受干扰了?这是你的梦,刚才那些人都是你潜意识的投影,她们不是真的人,不过是你造出来的。你在自己嘲笑自己呢。” 谭小汤恍然,眼神又有些迷茫,好半天说:“师父,我真的站不起来。我卧床很久了,腿部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我可以飞,可以滑行,就是没法站。这是生理上的问题,不是心理的。” 我看着他,说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站起来。” 第五百零四章 扔垃圾 我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在梦里站起来。 谭小汤问什么办法。 “你不要把站想象成站,而想象成飞。”我说。 谭小汤似有所悟,眼睛快速眨了眨,“好像有点意思。” “站着是双腿用力在支撑,而飞翔是心念用力,可以解放双脚。你刚才飞的就挺好,再试试。” 我拉住他的手,猛地提出了海面。谭小汤纵天一跃,极为潇洒写意,然后身体往下落,我赶忙道:“梦里甚至连重力都没有!它也是你潜意识幻想出来的感觉。” 他的双脚落在水面,转眼往下沉,他脸色不好看,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师父,我不行。” “这就是要在梦里造出天堂的那个小汤吗?你当初侃侃而谈自己的理想,现在飞都飞不起来吗?” 我口气愈加严厉。 谭小汤停在水面,腿下沉到了膝盖部位便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沉。 我眉头一挑,使劲再拽他,他缓缓浮出水面,整个人看似站在水面上,其实是靠着心念在飞。脚下距离水面还有一分距离。 “我……飞起来了……”他激动的说不出话。 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再飞高一些试试。谭小汤深吸口气,仰头看着无尽的蓝天,稍稍用力,整个人飞了起来。 他在清醒梦的状态下,空中任意飞翔,挥洒着身体带不来的自由,感受着生命的活力。 他飞了一圈落在我身边,嘴唇都在颤抖:“刘海洋,谢谢你。我感觉自己重生了。” “师父都不叫了?”我笑着说。 他退后一步,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师父。 我本来想提醒他,再潇洒毕竟也只是梦境,不要过分沉迷,人还是要面对现实。这种论调几乎贯穿了我整个人生,刻在dna,现在想想未必正确,还是有很大的思辨空间。 我没说出来,谭小汤刚刚找到人生方向,何必打击呢,那也太扫兴了。 我说道:“你会飞说明清醒梦天赋很高,今天我不教你什么,而是要带你去做一样任务。” “什么任务?”他兴致勃勃地问。 “去另一个人的梦里探测真相。”我说。 “哦?”他很震惊,眉头挑了挑:“师父!这么刺激吗?我现在都能进别人的梦了。” “你自己不行,我要带你去。” 我抓住他的手,然后在心念中默念法印心咒,心中定位小杰,瞬间就找到了一个梦。 我带着谭小汤穿梦而行,进入小杰的梦里。 一到这里,氛围马上压抑起来,原先蓝天白云的海边,变成此地很老的小区,像上个年代的风格。黑夜里起了朔风,皮肤上竟然感觉到了冷意。 “我没想到梦里还能感受到冷热。”谭小汤冻得直哆嗦:“师父,这里是什么梦?什么人做的?简单介绍一下呗。” 我把小杰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谭小汤听得咂舌:“这里是一个自闭儿童的梦境?真够阴森的。” 小区里其他楼都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唯有我们面前这一栋楼亮着灯,细节看得很清楚。 我和谭小汤走进楼里,味道很重,是老楼散发出来的霉味,他呛得直咳嗽:“我第一次知道做梦还能闻到味道。” “这就是清醒梦。”我说:“不但有味道,还有触觉,就像你感觉到了冷一样。” “如果在这里死了呢?”他问。 我笑了笑:“那的看做梦者的精神强不强大了。他如果不强大,你死了就是脱梦,如果他强大到一定级别,你死了便意味着精神体被这个梦吞噬。” 谭小汤脸色略变了变。我笑着说:“是不是感觉到做梦都不安全?这就是清醒梦的特点。收益很大,风险更大。” 谭小汤笑了,舔舔嘴唇,“这样才有意思嘛。” 我们两人往楼上走,四面墙皮子刷着绿漆,颜色暗沉,年代很久了。我有些惊讶,这是小杰的梦境,为什么会存在这种老年间的楼? 如此风格的老楼可能现在连有些二十多岁的人都没见过。 一路行到五楼,连个人影都没有,楼道空空荡荡黑着灯。五楼的一扇门开着,里面忽闪忽闪亮着灯。 谭小汤低声问这里是什么情况。我苦笑,这个梦里我知道的并不比他多。 我们走进这户人家,刚进去,后面的门便关上了。 这是很普通的两居室,玄关处放着很多布娃娃,做的极其粗糙,脸上都有针脚,看着粗眉粗眼的。 这些娃娃面朝外,一起看着我们。 “他知道我们来了。”我说。 谭小汤有些害怕了,强作镇定站在我的身后。 我清清嗓子,对着没有开灯的里屋喊:“小杰,我来了,你让我今晚入梦,我来了。你在不在?” 屋子沉寂无声,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好像没人。”谭小汤在身后说:“师父,其他人的梦都这么吓人吗?” “梦是和潜意识联动的。我这么跟你说吧,我玩清醒梦日子也不短了,阳光明朗的梦境有没有,有,凤毛麟角,比下水道扣出卫生球还难。大多人大多数的梦境,都是黑暗的,压抑的,阴森的。” 听我说完,谭小汤若有所思,叹了口气:“做梦都做梦的这么憋屈,做人真难。” 我笑了笑没说话。 谭小汤自言自语道:“如果能让人好好做一场美梦,也算是一件大功德了。” 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我吸了口气,要往里屋去。屋子是长条形的,分为左右并列两个房间,像是仓库。左边的房间是厨房,外面放着一张餐桌。 我摸了摸墙,没有找到灯的开光,厨房好像知道我们来了,自动有了亮度,不知是靠什么照明的。窗户紧闭,外面没有月光。 当然了,梦境没法用现实的生活逻辑去想。 环境总色调是一种昏黑色,只能看到家具的边缘轮廓。我坐在外面的餐桌旁,摸了摸桌面,冰冰凉凉。 谭小汤在厨房里喊:“师父,你过来看。” 我快步走了进去,厨房的光照比餐桌那里要强一些,谭小汤拿着一张纸条。他把纸条递给我,上面只有一句话:“把垃圾扔掉。” 字迹潦草,用铅笔写的,能看出写出来的字用力很深,力透纸背。 我一下就想起小杰画的那些画,黑色背景一排猫头,充满着超现实的魄力。 第五百零五章 知晓一切答案 我们在厨房里捡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把垃圾扔掉”。我注意到垃圾桶里果然满满都是垃圾,快冒出来了。 谭小汤低声问,怎么办。 我也有点懵圈,略一思考做出决定,蹲下来把垃圾袋收拾收拾,然后提了起来。 我告诉谭小汤,现在有两个选择你来做,一个是你留在这儿看家,我下去扔垃圾,再一个我留下,垃圾你去扔。 谭小汤犹豫一下道:“师父,为什么不是我们两人一起去扔垃圾?” “我担心垃圾是个梦境机关,扔掉之后会触发什么,必须有人留下来关注每一分的变化。我们兵分两路。”我说。 谭小汤佩服地看着我,说:“那我留下来吧。” 我提着垃圾袋出来,我们两个到了门口玄关这儿。这个屋子结构很奇特,有并排两个房间,左边是餐厅加小厨房,右边是卧室。站在玄关这里,可以同时兼顾看到左右两个房间的情况。 目前厨房是有光的,而卧室一团漆黑。我告诉谭小汤,不管发生什么,看在眼里就行了,不要轻易去行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我打开门,楼道里黑森森的,深吸了口气,提着垃圾袋出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门没有关,谭小汤站在那里身体僵硬,显得十分紧张,玄关处所有的娃娃都面朝他,死死盯着。 希望我回来之后,他不要出事。 我提着垃圾袋以最快速度跑下楼,楼前一排垃圾箱,我把垃圾袋随便扔进去,然后赶紧往回跑。 虽然嘴上说让谭小汤锻炼锻炼,如果在这儿他真要出了什么事,那责任就太大,我完全兜不住。 快步来到三楼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我吓得腿软,差点没坐地上。这里只有我自己,用不着装了,该害怕还得害怕。 我擦擦头上的汗定睛一看。 楼道中间的那套民居大门突然开了,里面亮着灯,一眼扫过去,我看到了一些栅栏。栅栏在门口,封住了里面的房间,横七竖八的木头钉在墙上。 我打算走的,想想有些不对,这个梦每一个触发都不是白给的,不是随机的,全部来自于做梦者的安排。 这扇门早不开晚不开,正好等我上到这层楼的时候打开,肯定有什么猫腻。我隔着栅栏往里瞧,虽有些许光线,还是太暗,只能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 就在这时,栅栏里传来了嘤嘤的哭声,一时竟听不出男女。房间深处套着一个小阳台,阳台上站着一个黑影,一动一动的。んttps:// 我全身冷飕飕的,一时僵在原地。 楼上传来谭小汤急促的声音:“师父,师父,是你吗?” 哭声一下停了,我浑身发毛,赶紧退后几步,勉强朝着上面喊了一声:“我马上就上去。” “师父你赶紧上来吧,这里有情况!”他大声喊,也是给自己壮胆。 我离开三楼,顺着楼梯快步跑上去,来到五楼,进屋就问怎么了。 谭小汤很听话,站在玄关没动,指着里面的卧室:“刚才里面响了一下铃声,好像是电话。我在犹豫进不进去,铃声就没了。你在下面干嘛呢,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 我摆摆手说没事,指着卧室,意思是进去看看。 我在前面,他跟在后面,来到卧室前。我伸手在墙上摸开关,还真摸到了,一按之下,有光在头顶亮起来。 天花板有一盏小灯泡,估计还没有十五瓦,散发昏暗而熏黄的光亮。 卧室陈设很简单,都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风格。靠窗放着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部黑色电话。 我走过去,拿起电话看看。这种电话已经很少见了,只有古董商店或是博物馆里才有,听筒和话筒都特别大特别圆,整部电话十分厚重。 贴在耳朵上听听,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没有电流声。我交给谭小汤,谭小汤听了听道:“没通电,刚才响铃的应该不是这部电话。” “你又犯了一个错误,不能用现实逻辑来套梦境。”我把电话放回原位。 我说,既然来了,就搜搜卧室里有什么。 我们开始翻箱倒柜,其实屋里家具很少,翻找一遍很快。 “唉,师父,我觉得不对劲儿。” 我拉开写字台前的藤椅坐下,心想要是有根烟就好了。问道怎么不对劲儿了。 “你不说这个梦是六岁孩子做的吗?全是老年间的古董,连我这样90后都有些认不全。” “是,”我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 我顺手拉开写字台抽屉,就剩这里没查看了。拉开抽屉,露出来一样东西,我赶紧叫小汤过来看。 谭小汤凑近了看清是什么,和我面面相觑,表情很是震惊。 写字台里的这个东西是一套通灵板。 此物东方叫扶乩,叫请神,西方叫通灵,叫占卜。一个长长的大盒子,上面写着两排鲜红的英文字。 打开之后,里面是个长弧形的木板子,上面写着二十六个字母。我没玩过,但是见过,很多西方恐怖电影里都有这种道具。 我拿出来摆在写字台,怎么感觉这套通灵板少东西呢。里面应该有个占卜板,类似扶乩用的小碗,手指头扣在上面可以移动的那个。 我正找着,谭小汤从抽屉里扒拉出来一个小玩意儿递过来,“师父,是这个吧。” 这个小玩意儿大概成人中指长短,并不是碗儿或是板儿,而是一个类似国际象棋棋子一样的东西,上面还刻着一个人的雕像。 这小玩意儿实在不像是占卜板,我放在主板上,随意滑动两下。 “啊,我知道了。”谭小汤说:“我们会不会是通过通灵,来和梦的主人联系呢?师父,你看这行字。” 他指着通灵主板的下面,有一排鲜红色的英文小字。 “啥意思?”我问。 谭小汤道:“上面写着,通灵知晓一切答案。” “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开始通灵吧。”我把藤椅让出一半给他,示意挤挤来坐。谭小汤摆摆手说不用。 我坐着他站着,我们两人把手指放在雕像的小脑袋上。我问道:“怎么开始?” “我在国外参加聚会时候看他们玩过通灵,不过用的不是这种板子,太古老了。” 我有些烦躁说,眼下这个应该怎么开始? 卧室里很静,很黑,没有任何声音。 第五百零六章 梦的肚子里 谭小汤和我都把手放在雕像的小脑袋上,谭小汤给我讲了一些规则,比如通灵的时候不能把手放开之类。 我有些不耐烦,说这些都知道了,类似的电影都看过。 “师父,你怎么了?”他在黑暗里看着我:“怎么突然发脾气呢?” 我深吸口气,“对不起,就是没来由的烦躁。” “可能是环境太压抑了,难免会有这种感觉。”他在安慰我。 或许吧。也可能小杰到现在都没露面,他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搞得云里雾里的。我压抑的呼吸都困难。 强压着内心的烦躁,和谭小汤一起按住雕像,谭小汤轻轻对着通灵板说:“你好,如果听到我们的话,请移动指示牌。” 话音刚落,小小的雕像真的动了,我眉头惊讶地动了动。 小雕像移动到了“yes”的上面。 谭小汤舒出一口气,说已经通灵了,接来下的问题由师父你来问。 我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小杰?” 小雕像缓缓移动,到了“yes”上,我眼睛亮了,真的是他。忽然它又自行移动,到了“no”上。んttps:// 我有些恼火:“到底是不是?” 整个通灵板发出一声脆响,中间裂了一道纹,随即整个板子开裂。我们两人吓了一跳,我直接从藤椅上站起来。 “通灵的脾气也太大了。”我摇摇头:“肯定不是小杰,小杰的脾气没那么大。” “师父,里面有东西。”谭小汤把破碎的通灵板扒拉开,里面露出一张纸条。 我拿过来看,纸条是用铅笔写的,很粗糙,字体力透纸背,上面写着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三个里面一个真,恶魔其中要当心。” 谭小汤疑惑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已经懵了,小杰的梦里充满了他这个年龄所没有的怀旧和谜题,我迷失其中,寻不到一点线索。 尤其是这张纸条,更是莫名其妙,联系到先前要去倒垃圾,这些细节不但诡异,而且不正常。 我正思考着,突然“铃铃铃”一连串爆响,那部黑色电话响了。 我们互相看看,小汤有些惊讶:“这部电话还真能打通啊。” 我迟疑片刻,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谭小汤推了推我,我把电话拿起来,慢慢放在耳边。 “谁?” “到三楼来,我在三楼。”电话里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小杰吗?”我急忙问。 电话“嘟嘟嘟”响,对面已经挂断了。 我快要疯了,这怎么回事?自从到了这里,一切都被牵着鼻子走,如坠雾中。 一股愤怒从心底激发,我猛地一砸桌子,破口大骂“什么东西!” 谭小汤安慰着我,我一推藤椅拂袖而起,大踏步往外走,场景依然阴森,但我心中全是怒气,想着不管是谁,我现在都不怕了,老子就是要跟你正面硬杠一下。 到了玄关,谭小汤还在屋里,我喝了一声:“走啊!” “来了来了。”他跟了出来。 我看着玄关那些布娃娃,怒从心头起,上去一顿飞踹,把娃娃全都踢飞,然后怒气冲冲出了房门。 谭小汤跟出来,有些咋舌:“师父,你别发火啊,我到觉得挺有意思。” “我们来这儿不是玩密室逃脱的,”我恼火地说:“是来破案的,是来救人的。” “好了好了,你别发火嘛。” 我们来到三楼。刚才倒垃圾时,有一户住家的门是开着的,门口封着栅栏。此时那扇门依然是开的,只是栅栏破碎,留出一个门洞可以进去。 显然刚才电话里说的三楼便是这里了。 我走到栅栏前,想都没想,便从破碎的门洞里钻进去,小汤跟在后面也进来了。 里面是空空荡荡的房间,窗外有光照进来,能看到地上摆着一个大火盆,旁边还放着打火机。 奇怪,这是要烧什么东西吗? 谭小汤突然提醒:“师父,阳台有人。” 我想起刚才来这个民居时,里面有哭声,然后就看到阳台有这么个黑影。 我从地上捡起打火机,擦亮火苗,慢慢照过去。 阳台上的黑影戴着一顶很高的帽子,站在那里,似乎透过窗户往里窥视。 我有点起鸡皮疙瘩,但不能在谭小汤面前犯怂,仗着胆子小心翼翼过去,来到窗前,颤抖着把打火机凑过去。 火苗的光线里出现一个轮廓,看清楚之后,我浑身汗毛都起来了。 阳台上这个人影,是用厚纸和木棍扎成的纸人。形象非是旁人,正是黑无常。 黑无常的脸部好似黑面神,头上是一顶标志性的高高帽子,穿着古代的黑色袍子,上面打满了补丁。再看双脚,穿着一双破鞋。 这个形象和当时我们捣毁黑无常道场时,看到的法相一般无二。 我手心里都是汗,谭小汤凑过来说:“师父,我怎么看的这么眼熟,这是什么来着?” “阴间的黑无常。”我说。 “哦,对,黑白无常。”小汤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我凑在阳台窗前,打火机照着里面的情况。阳台很空,只站着这么一个纸人,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喊了几声小杰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我把阳台门打开,用打火机又照了照,离得纸人太近,差点燃起来。 谭小汤说:“师父,我明白了!地上的火盆,是不是让我们把这个纸人烧了呢?” 我一拍脑门,真有道理。烧就烧呗,为什么安排的如此繁琐。我对他说,你把纸人拿出来吧。 谭小汤有些不乐意,我一瞪眼:“想欺师灭祖啊,喊师父喊的挺响,让做点事就磨磨唧唧,赶紧的。” 谭小汤捏着鼻子走过去,把黑无常的纸人从阳台里抱出来。 我让他搬到火盆那里,正要用打火机去烧,小汤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话,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黑无常的纸人。 “因为……”我随口说着,脑子突然打了个闪,会不会是上次黑无常道场被捣毁的事? 当时被黑无常的法身抓住,准备对我们下手,小杰现出了梦枕貘的原形,把黑无常三大法身全部吸入肚子里,这才造成了后面一系列的后患。 此时此刻,在小杰的梦里,又出现了黑无常形象的纸人,这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提醒吗? 我是写作者,有很丰富的联想力,想到一种可能。我们现在会不会就在小杰的“肚子”里? 小杰当时把黑无常吸走了,吸哪去了呢? 黑无常那么大的三个法身总不至于凭空消失吧,难道这里就是小杰吸收外界梦境后的容纳空间? 第五百零七章 三个 我和谭小汤把黑无常纸人拿到火盆前。谭小汤举着,我点打火机要烧,突然他“啊”了一声,黑无常纸人掉落,大头朝下栽在火盆里。 说真的,也就是他吧,换个人我这暴脾气就骂上了。 “你咋了?” “师父,刚才这玩意咬了我一下,烫手。”他说。 “我可没烧到你手,别甩锅。”我用打火机照明,低头往下看,这一看我们两个愣住了。 火盆里的黑无常纸人,变成了三个,不知什么时候变得。三个黑无常都是大头朝下栽在火盆里,并没有倒,以头杵地还挺稳当。 “我……”谭小汤差点爆脏口,惊讶地说,:“什么情况这是?” 我退后一步,心跳剧烈,因为我想到了当初梦枕貘吸收黑无常法身,就是吸了三个,数目字对上了。 难道?三个纸人就是那三个法身?那么焚烧后,会出现什么后果呢?憾綪箼 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会不会是一个局? 如果烧了这三个黑无常纸人,黑无常便会法身重现,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梦境应该不是小杰做出来的,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如此老谋深算? 奇先生,一定是奇先生。我不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前来说凶险无比,已落局中,得赶紧走。 我把打火机扔在地上,拉着谭小汤就走,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到门口发现出不去了。栅栏上的破洞不知何时自动封上,恢复成完好无损的样子,木板拦住大门。 透过栅栏看向外面,黑森森的楼道空无一人,连点声音都没有。 我转过身跑向阳台,这里很冷,我用力把阳台窗户打开,外面的冷空气渗进来。我探头往窗外看,我们并不是在三楼。 阳台之下深不可测,全是浓重的黑雾,无法看清黑色雾中是深水还是实地,但可以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不少蠕动着的物体,看得人毛骨耸然。 我本来打算从阳台跳出去,现在看,外面更危险。 谭小汤趴在阳台窗户也往下看,喉头动了动问,师父,怎么办? 我哪知道怎么办,但这时候不能在徒弟面前跌份。我绞尽脑汁,害怕的要命,可不能说出来。 “这样吧,咱们检查一下这房间里还有什么,能不能找到什么出路。”我说。 我们两个开始检查房间,房间不大,也就二十来平。两头都没了路,一头是阳台,一头被栅栏封住。 有限的空间内,我们把柜子、床、桌椅都检查了一遍,连墙角的耗子洞都伸进去掏了掏,还是一无所获。 “师父,出不去啊。”谭小汤说。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呱噪,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我背着手来回踱步,看似思考,其实心乱如麻,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师父,我突然想起来,我们不是在梦中吗?不必走物理路径,直接醒来行不行?”谭小汤提议。 我呵呵笑了笑:“那你试试吧,看看能不能醒来。” 谭小汤还真的在试,他傻了眼说:“我现在就是清醒状态啊,怎么从梦里的清醒变成现实的清醒?” 我冷笑:“那你还自作聪明,说什么脱梦。清醒梦就是有这样的风险,无法从梦境里出来,现在的我们看似在睡觉,其实肉身已经成了植物人!” 谭小汤有些不高兴了:“师父你啥意思,我就是提个建议,看你这冷水泼的,干嘛啊这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我一股火就冒出来了,不知怎么就压不住了,正要恶言恶语的反唇相讥,忽然觉察不对劲。 我们谁也没说话,好半天谭小汤在黑暗里说:“师父,你生气了?” “不是,应该我向你道歉,自打进到这个梦里,也不知怎么了,情绪总是失控。”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对不起啊。” “没事啊,咱们研究一下怎么出去吧。”谭小汤说。 我暗暗叹了口气,幸亏带着他来,谭小汤人品还真不错,脾气也好,再乱发火真有点对不起他了。 我盯着火盆里倒立的三个黑无常,突然想起了什么:“小汤,你还记得咱们在上面通灵板上写的话吗?” “记得,通灵知晓一切答案。” 我摇摇头:“不对,不是这句话,是写在一张纸条上的。” “啊,我想起来了,”他兴奋地说:“三个里面一个真,恶魔其中要当心。应该是这句话。” 我看着眼前的黑无常纸人说:“这不就是三个吗?” 谭小汤一拍手,“我明白了,这句话就是说黑无常的。在这三个黑无常纸人里,只有一个是真的,而且里面还掺杂了恶魔……” 刚说到这里,他脸上就出现了惊恐的表情,说不下去了。 我问怎么了。 “说到恶魔我有些害怕,想起以前国外的事。”谭小汤说。 我随便点点头,对他国外经历一点都不感兴趣,如今主要任务是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我走到火盆前,拿起三个黑无常的纸人,一一摆在地上,“你能分辨哪个是真的吗?” 谭小汤背着手看了看,摇摇头说不知道,三个一模一样,谁知道哪个是真的。 “会不会是这样,”我猜测说:“找到真的烧了,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那两个纸人里藏着恶魔,轻易去动会出问题,所以纸条上要我们当心。” “道理是这个道理,怎么找那个真的?”谭小汤问。 我盘腿坐在地上,拿起黑无常纸人,一手一个,然后开始细细检查,从头上的帽子开始,一直检查到脚后跟。 不敢说百分之百一样,但相似度极高,除了一些边边角角擦破皮的,没看出有区别。 说实话,黑无常纸人周身漆黑,眼睛反而用红颜料点上,嘴唇也是红的,拿在手里真是腻歪。可没有办法,现在硬着头皮也得上。 三个比照了一番,没有分辨出真假。 我已基本料定,这三个黑无常就是梦枕貘吸收进来的法身,不知什么原理,在这里变成了纸人。其中一个是正儿八经的法身,另外两个应该是化身。 这种猜测又和纸条上的提示违和。纸条上说,有一个是真的,其他两个里还藏着恶魔。 第五百零八章 纸灰 面对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黑无常纸人,我完分辨不出哪个真哪个假。再说了,真假的标志是什么?怎么才叫真? 我正思考着,谭小汤把整间屋子又检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他又钻进了阳台。 现在就像棋局上的死局,卡在这儿不动了,房间是全封闭的密室,又无法脱梦出去,活活困在这儿。 我忽然有个冲动,既然找不到真正的黑无常,索性把三个一起烧了得了。 我捡起打火机,有些上头,这时谭小汤喊了一声:“师父!” 我收回心神,到阳台问怎么了。他笑着说:“你看我找到什么了。” 他指着阳台一角,那里光线晦暗,勉强能看到是一面墙板,我纳闷地看着他。 他把我拽到近前,我用打火机照明,微弱的火光中这才看清楚,原来不是墙板,而是一扇颜色很深的门。 难怪一眼扫过去没有发现,和周围的墙面几乎是一个颜色。 我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嘿嘿笑:“可以啊你。” 谭小汤问,我们走吗? “废话,还留在这儿过年啊。”说完我有些后悔口无遮拦,也就是小汤脾气好。 谭小汤笑笑,不以为意。我蹲在门前伸手摸了一圈,没有门把手。 整扇门四条线边缘和周围墙面明显区分开,但关得死死的,没有下手的地方。用力往里推,也推不动,就算知道是门,一时也没有办法打开。憾凊箼 “你是怎么想的?”我问小汤。 小汤蹲下来,把整个门面很仔细摸了一遍,然后拉着我的手放在门的一个角落。我不太明白,等摸到了才恍然大悟。 门面的右下角有一些细细碎碎的凸起,我开始只注意门的边缘,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些凸起很有规律,可以按下去。 我有些恍然:“是键盘?” 谭小汤点点头,说了声“对”,拿过打火机照过去,一共是三排九个小凸点,其他什么提示都没有。 “是数字键。”他用手随便按了几个,没有任何反应。 我也试了试,随便按了按,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高兴了,”我有些颓然:“还是出不去。” 谭小汤走出阳台,回到屋里,来到火盆前,看着三个纸人思索。 “你想到什么了?”我问。 他说道:“要不然全烧了吧。” 我笑了,“咱俩想到一起了。不过纸条上提示了,三个纸人里有恶魔,一旦烧错了呢?” “有就有呗,反正咱们怎么着都出不去了。” 我点点头,别说谭小汤比我有魄力,也难怪人家年纪轻轻成了风云人物。 我拿起一个纸人,用打火机点燃,呼冒出了大火。我把纸人扔进火盆里,赶紧躲开,火苗越来越大,越烧越旺,最后都烧成深蓝色,奇怪的是,房间里没有热乎气,反而越烧越冷。 纸人在火中很快就紧皱在一起,烧得面目全非,黑无常那张脸变得极为阴森和诡异,最后在火中消失,冒出一缕青烟,再无踪影。 火盆里除了一些纸灰,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我正摸着下巴思索着,谭小汤递过来第二个,我看看他,随后用打火机点燃。第二个也烧出一堆纸灰。 我没有急着烧第三个,而是找来一根棍子,在火盆里扒拉了两下。 谭小汤把第三个纸人递过来,“一起烧了吧。” 都已经这样了,也只能烧掉。我点燃了第三个纸人,火苗子“噌”一下窜出来,还挺吓人,赶紧扔到火盆里。 我们两个就这么看着,纸人慢慢烧成了灰,在一堆灰烬中露出一个熏得很黑的牌子。 我赶紧用棍子扒拉出来,牌子上写着四个数字,“0451”。 我们两人面面而视,我感觉啼笑皆非:“还真的是密室逃脱。烧了纸人能得到逃生门出去的密码。” “我知道了。”谭小汤道:“小杰是不是很喜欢玩密室,所以在梦里也造了这么一个。” “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密室。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正胡琢磨着,谭小汤催促说,先别想这些细枝末节,赶紧从这里逃出去才是正经的。 我们两个来到阳台,他用打火机照明,我按动暗门上的凸起。凸起没有数字标识,得数着按,我试了几次都没把门打开。 “师父,颠倒一下数字顺序试试,”他说:“可能是1540呢。” “如果是1450呢?”我问。 “那只能挨个都试试了。” 我试了几遍,心烦气躁,把地方让出来,让小汤试。他没用我拿打火机,自己举着自己试。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真是一肚子疑问,就在这时,透过卧室的窗户,我看到屋子里出现了极为奇怪的一幕。 有一股看不见的小旋风正在火盆里旋转,烧出来的纸灰在空中打旋儿,形成了一个微缩版的龙卷风。 谭小汤蹲在地上撅着屁股还在试着数目字,我踢了踢他:“好了没?” “奇怪啊。”他喃喃说道:“会不会数字是假的?” “先别管这个,你过来看看。” 他站起来趴在窗上往里看,看到了那股旋风。 旋风越转越高,一直通到了天花板,所有的纸灰都被吹起来,形成了很诡异的奇观。 不断旋转中,纸灰竟渐渐凝聚在一起,几乎是瞬间便形成了一个人的形象。这个人戴着高高的帽子,一身破衣服,面目不清,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法器,又高又瘦,站在风里盯着我们。 我全身毛发几乎瞬间森森俱竖,一股强大的危险扑面而来。 “关门!”我吼了一声。 谭小汤不愧是我徒弟,反应力很强,知道我在说什么,马上把阳台门关上。 就在这时,纸灰形成的人慢慢向阳台靠近。它是御风而行,那股旋风也在跟着它动。 这个纸灰人不就是黑无常吗,三个纸人烧在一起,难道合成了它的法身? 谭小汤继续蹲回去试密码,我知道我们已经进了死胡同,阳台是最后的避风港,唯一逃出去的希望就是打开暗门。 我靠住阳台门,能不能顶住黑无常就靠它了。 第五百零九章 不知名的高手 刮成旋风的黑无常逼迫到了阳台门口。 通过窗户,黑无常站在一门之隔的房间里,没有脸,没有五官,但能感觉到它在凝视我,眼神深邃。 我紧紧握住阳台门的把手,手指都僵了。看了眼谭小汤,他还在努力尝试密码,只听“滴”一声。 我们两人同时愣住,互相看了看,墙上的暗门开了。 这一瞬间我差点哭了,巨大的惊喜包围了全身,“你怎么弄开的?” 谭小汤手在抖,“我不知道,按着按着就开了。师父,你先走。” “你来你来。” 我们两个正推让,外面的黑无常又近了一步,碰到了阳台门,旋风吹得门嘎吱嘎吱作响。 “别废话了!赶紧的。”我吼了一声。 谭小汤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头钻了进去。这扇门我把不住了,眼瞅着要被撞开,放弃这最后一道防御,也钻了进去。 进去的瞬间,余光瞟到阳台的门被撞开了。 我艰难回身拉住暗门往里一带,暗门关闭,周围一片漆黑。 “师父,前面通向哪,这里太黑了。”小汤的声音传来。 “你就往前爬吧,爬哪算哪。” 我虽然这么说,但总有种不好的鱼竿,顺着暗道爬会不会是一条死循环,又回到刚才那间屋子? 小杰的梦这么玩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直觉到他的目的应该不是要玩死我们,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但是现在无法破解。 正想着,前面忽然没有了声音,我抬头去看,黑森森的甬道空无一人,谭小汤不见了。 我心中一沉,喊着他的名字,前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回音。 “小汤?小汤?”又连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我心跳噔噔噔的,甬道里快速爬行,爬了很长一段,依然没有他的身影。 坏了,其他都无所谓,真要把小汤在梦里弄丢了,他本人无法清醒,我的事就摊大了。 我快速爬着,甬道没有尽头,想掉头往回走,空间太过逼仄,我转了几次身都无法掉头。 因为想掉头,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前后扭成了一个麻花,手在脚的下面,脚在手的上面,脑袋夹在四肢中间。 一时动弹不得。 我急眼了,使劲儿动着,身体哪哪都用不上力气,困在这么个难以腾挪的黑暗甬道里,幽闭恐惧症都快犯了,急得我火上房。 情急之中一声大吼……我忽然就醒了。 从床上坐起来,心跳得那叫一个快,我靠在床头,看着陌生的房间环境,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怎么着。 头上都是虚汗,摸索床头摸到了手表和香烟,是昨晚睡前放那的,东西没有改变位置。 这一瞬间长舒了口气,现实的感觉回到身上,所有的神经都复苏了。 我在床上坐了好长时间,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脱梦。拿起手表看了看,将近早上六点。 我蹒跚下了床拉开窗帘,晨光微现,大街上零零散散已经有早餐摊了,大爷大妈也都出来了。 我坐在椅子上叼了根烟,缓了很长时间,身上才有了点热乎气。 手机响了,我看了看来电人,是谭小汤打过来的,他也脱梦回来了? 赶忙接通,里面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师父,你在吗?” “嗯。”我本来想说“这不是废话吗”,但现在回到现实,不敢像梦里那么放肆呲他了。 谭小汤急着说:“怎么回事?我正在暗道里爬,爬着爬着一睁眼就醒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若有所思,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 “我们是被突然驱赶出了梦境吗?”他问。 “嗯,应该是。”我凝神想了想:“出现这种情况很少见,一般是做梦者突然醒了,梦境就消失了。但是,我离开时的情形很怪。” 谭小汤好奇的不得了,追问怎么怪。 我说道:“如果做梦者突然醒了,梦境消失应该在我遁出之前发生。但刚才的梦境,我离开甬道的时候,那条甬道还在。我这么说,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个意思。” “大概理解。”谭小汤轻快地说:“你在梦境消失前就醒了。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告诉他一会儿再打。我挂了电话,马上给韩先生打了过去。韩先生睡得很轻,接电话很快,“刘儿,咋了?” “韩大哥,你现在马上去看看小杰是什么状态,睡着还是醒的?”我说。 韩先生有些不明所以,我又催促了一声,他才赶紧去。电话没有挂,听着脚步声下楼,轻轻推开门,随即门又关上了。然后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刘儿啊,我儿子正在睡觉呢,关着灯拉着窗帘,睡得很沉,咋了?” 我没有细说,让他别打扰,让孩子好好睡吧。 挂了电话,我背着手在屋里来回溜达。很显然,我之所以脱梦不是因为小杰醒了,而是被他驱逐出梦境。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在梦中被做梦者强行驱逐。 这一点就说明,小杰的控梦能力很强,比我高出不知几个段位。我愈发感觉到,他遭遇到了某种不测,被什么人置换了身份,夺舍附了体。他本人没这么大本事。 我去的这个梦境并不是小杰做的,而是那个“人”做的。 那个人设计了梦中种种环节,是在传达信息,是想告诉我什么吗?那么他又是谁,奇先生吗? 我摇摇头,风格上不像奇先生。 我忽然发现自己在思维上有盲区,总在奇先生身上打转,觊觎梦枕貘的人不在少数,修梦兄弟会里就有很多高手。 难道是某个不知名的高手所为? 我想的头大,一时不得其所,天亮了,也该活动活动了。我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剃了剃胡子,觉得镜子里自己还挺帅的。 今天干嘛呢?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去见见几个编辑朋友,好好聊一聊,晚上再找个地方喝一杯。 清醒梦是晚上做的,这是我定下来的原则,白天时光就要留给生活和工作。 收拾好了,我盘算着一会儿早餐去吃点什么,要不然试试豆汁也行。锁了房门出来,走在走廊上我突然“啊”的惊叫,幸好太早了,这里没有旁人。 我手扶着墙,心脏跳得很快,就在刚才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小杰在梦中的身份是梦枕貘,那可是梦境第一大神兽,有这样的神兽护体,他怎么会被外人夺舍呢?难道还有高手比梦枕貘能力还强? 退一万步说,这个高手比梦枕貘还厉害,已经制服了梦枕貘,那他夺舍小杰干什么,还有什么意义? 第五百一十章 撞击事件 发生在小杰身上的事想不明白,我已经盘算好了,下次再入小杰的梦境,必须要叫上王真人。 白天我去了一趟韩先生家里,见了小杰,还是一直在画画,我尝试和他沟通关于梦境的事,他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搭理我。 韩先生问我怎么办,我吱吱呜呜说出不来,只说再想想办法。 我不能把昨晚诡异的梦境告诉韩先生,梦境深奥破解不开,里面有太多的细节牵扯很深,告诉他也没什么用。 只能今天晚上再次入梦试试了。 韩先生说:“明天我打算把小杰送到幼儿园,接触一下小朋友,希望能好一些。” 我不置可否,这孩子的自闭是有原因的,并不是送幼儿园那么简单。 从他家出来时间还早,我去拜访了几个编辑,年初他们的任务都很忙,晚上又抽空吃了饭。我喝了酒醉醺醺回到宾馆,倒头就睡,竟然一夜无梦,忘了联机小杰。 白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行,浑身疲倦至极,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在失控,像是生活在一个看不见的罩子里。 下午我饥肠辘辘,在酒店附近随便找了家饭馆,正吃饭的时候电话来了,颇有点不爽,什么时候来电话不行,非得现在。 看了一眼来电人,竟然是韩先生,赶忙接通。憾綪箼 “刘儿,你现在方便吗?能不能过来一趟,我在幼儿园。”韩先生说话极为虚弱,像是得了大病。 我纳闷,幼儿园又怎么了? 问清了地址,我饭都没吃,直接打了一辆车赶过去。好家伙的,没想到这么远,足足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地方。 幼儿园壁垒森严,门口是大铁门,双重门岗,根本就进不去。我只好给韩先生打电话,时间不长,他从里面出来和门岗打了个招呼,把我放进来。 我还要经过登记一系列的手续,才到了里面。 韩先生有些歉意:“刘儿,这家幼儿园是这一片儿最好的了。现在小孩子的安全是首要大事,不敢马虎大意。” 进到里面,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很压抑。幼儿园走廊听不到孩子的声音,每个教室都关着门。 “怎么了这是?” “出了点事。”韩先生说着:“有些麻烦。” 我跟着他来到走廊尽头的一处办公室门外,看到办公室里有一个应该是领导模样的人,正在和两位家长苦口婆心解释着什么。 “今天白天的时候,出了一点事。”韩先生在门口说起来。 白天上午,幼儿园出了一件意外,老师正带着一个班的小朋友在院子里玩耍时,一时照看不到,有个小孩的脑袋重重撞在滑梯尖角上,正撞在眉骨,血流如注。 老师听到哭声过来察看,都吓坏了,以为小孩的眼睛怎么了,赶紧打电话叫来救护车。 听到这里,我有些吃惊:“是小杰吗?” “不是他,是另外一个孩子。”韩先生说。 我正要松口气,韩先生加了一句,和小杰有关系。 我紧张起来,难道是小杰推搡的?小杰出现了暴力倾向? 韩先生继续说下去,情况之诡异,让我完全没有想到。 受伤的小孩送到医院,家人不干了,来幼儿园追究责任。幼儿园的领导带着家长仔细检查了游乐设施,滑梯并不像是外面公园里的那种,而是经过特殊处理,就防着有孩子受伤。 滑梯还是尖凸之处都用防撞泡沫进行了包裹处理,而且安全性是经过有关部门鉴定的。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孩子还会受伤呢? 调出监控大家这么一看,发现这个小孩并不是无意的撞击,而是有意识的一次又一次,用脑袋去撞同一个地方,直到撞破,眉骨出血。 所有人站在监控前看着都傻了,孩子撞击时的决绝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就算小孩再任性,也不可能这样自残。 我听得心惊肉跳,问为什么说和小杰有关系。 韩先生道,幼儿园为了调查这件事,调取了之前的另一段视频,视频拍摄的是走廊,能很清楚看到两个小孩手拉手进了厕所。 一个便是自残的小孩,另一个是小杰。 根据后来调查,厕所里没有别的孩子,只有这两个小孩。 大概七八分钟后,这个自残的小孩自己走了出来,而小杰还在厕所。之后,便发生了小孩用头撞击滑梯的自残现象。 这两件事但凡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联想在一起,可受伤孩子的妈妈看过视频,非说自己孩子出事,除了幼儿园监管不力外,还和儿子一起去厕所的这个小朋友有直接关系。 幼儿园不想再扩大事态,努力把小杰往外摘,可这个妈妈就是闹腾。没办法,幼儿园只好把韩先生叫来。 韩先生一大早刚把孩子送去,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电话,只能再回来。 知道有这么个事后,他没有闹太大的脾气,去指责对方无理取闹,而是有种怪怪的预感,这件事说不定真和小杰有关系呢。 他当然不能承认,就算有关系这时也不能把责任揽过来,否则后面一大堆的事处理不干净。 双方家长甚至闹到要报警,警察来了之后,仔细调研整件事,最后下了结论,和小杰没有任何关系。 在孩子撞击滑梯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在,都是小孩自己所为,有监控视频为证。 为了矛盾不被激化,韩先生只能先把孩子带上车,然后他在这里最后收尾处理一点事,顺便把我叫过来。 我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指着外面:“孩子在车里?” 韩先生点点头说,在停车场。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先把我送到车那里,我想和孩子单独谈谈。”我说。 韩先生带我出来,去了旁边的停车场。打开车门,小杰正坐在后排座画画,非常乖巧,一言不发。 我钻进车里,坐在孩子旁边,然后把车门拉上,准备和小杰开诚布公的谈谈,我想知道他究竟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第五百一十一章 精神控制 车里很安静,小杰在聚精会神地画画。 “你精神控制了那个小男孩,让他自残。”我单刀直入地说。 “嗯。”小杰没有否认。 “你到底是谁?”我心平气和地看他。 小杰放下手里的蜡笔,转过头看我,黑暗的车厢里,孩子的眼神极其深邃内敛。 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为什么压迫感会这么强,我的心脏控制不住咚咚狂跳。 “我确实不是小杰。他不在这儿。”他说。 “你也不是奇先生。”我说。 他笑了笑,表情有些不屑,“听说你是小杰的师父?” “嗯。” “你喜欢他吗?”他说。 “这不废话吗,他是我徒弟,我如果不喜欢这个孩子,怎么会成为师徒吗?” 他嘴角咧起:“你确定你的目的不是巴结小杰的爸爸?” 我迟疑一下,随即发出冷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杰的双眼开始旋转,黑暗中只有那双眼是明亮的,像是有什么魔力,吸引了我全部注意力。 “你既然喜欢小杰,为什么在他受到伤害的时候,你没有来?现在赶来是什么意思?你平时是不是不喜欢孩子,因为你进幼儿园的时候我关注过,你对这里极为冷漠,只是当成一个公众场所,没有表现出对孩子的喜爱。” 我恼羞成怒,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我什么样跟你有关系吗?你到底是谁,敢做不敢当?” “你还有个徒弟,我在梦里见过他,叫小汤吧?”他说:“你喜欢他吗?”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我感觉很危险。要从车里下去,不知为什么目光被他的眼睛死死黏住,无法转移视线。 “你是一个孤僻的人,目前所有的社交都是没办法的事,”小杰说:“但凡有一种可能,你都不会选择和他们交朋友,你只想一个人呆着。” 我没有说话,所有的感知似乎都被黏住了,只剩下心脏在咣咣跳。 “现在对你来说,最安全最舒服的作法,就是放下这里的一切,回家去,好好做一个真实的自己。”他说:“在这里管闲事,对你来说并不明智。” 我心底有一股倾诉欲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对眼前的孩子说起来:“我其实是个很平凡的人,从小教育就是好好听话好好学习,我不想承担任何责任,这让我很不舒服。但我还是要硬着头皮去承担,这是义务。” “你没有任何义务,只要不犯法你就是自由的,谁也强迫不了你。回家去吧。”小杰的双眼在不停地旋转,产生了一个漩涡般的深渊。 我还有一分理智,艰难地摇摇头:“就算回去,也得把小杰救出来,对所有人都有个交待。这么就逃避回家,让我更不舒服。” “小杰被我关起来了,”他说:“你救不了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还有可能。” “谁?”我问。 “解铃。”小杰说:“让他来吧。” “那你让我那天晚上入梦,梦里搞得那些手段,是什么意思?” “让他来,我等他。”小杰不再回答,继续画着画。 他避开了眼神,我清醒了一些,浑身烦躁。我实在忍不住,把他手里的画抽出来,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看着我。 我低头看他手里的画,画面背景是黑色蜡笔颜色,并排是四个人头像。虽然很粗糙,眉目间却极其传神,一眼就能认出来。 第一个就是解铃,第二个是钱三串,第三个是我,最后一个是小杰。 这四个人正是那天捣毁黑无常道场的参与者。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是因为读取了小杰的记忆,还是他本身就是参与者? 突然我知道他是谁了!我说道:“你是梦蝙蝠!” 小杰错愕了一下。 我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他笑的极为轻蔑:“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刻我激起了强烈的焦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地扑过去紧紧扼住他的喉咙,我大声喝道:“我他妈掐死你!” 面前的小杰在大声咳嗽,脸涨得通红,腾出一只手敲打着车窗。令人胆寒的是,他的面色平静,一边咳嗽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哪怕自己快要被掐死了。 就在这时车门开了,一双大手伸进来抓住我的脖领子,猛地拽到外面。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扔在车外,摔在地上,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一个人骑在我身上,左右扇巴掌,打的耳朵嗡嗡作响。可也别说,扇了这么几个嘴巴子,我清醒了一些,像是从高温桑拿房出来嗅到了新鲜的空气。 骑在我身上的正是韩先生,他一边打一边骂:“你他妈干嘛呢?想谋杀我儿子?” “韩大哥,韩大哥,停手停手。”我大声喊着。 韩先生停下手,气喘吁吁,胸口激烈起伏,整个人处于一种极为躁狂的状态。 “你,你他妈说清楚。”他大口喘着气,他也是四十大几奔五十的人了,活动这么一下,体力难免不支。 我艰难从他身下出来,韩先生还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我把他拉起来,说道:“韩先生,小杰出问题了。” “我儿子怎么了?” “他可以精神控制别人,自残的孩子就是这样,我刚才也被控制了。” 韩先生看着我没说话,一口一口喘着气。 我正要再说,看到车窗上浮现出一个人脸的影子,正是小杰。此时此刻,他正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情况。 虽说是晴空白日,我身上却莫名泛出一丝冷意。 我加快语速:“韩先生,你听我说,现在这个小杰并不是你的儿子,他被交换了,真正的小杰被关起来,我会去救他的。” “不是我儿子是谁?”他问。 我喉头动了动:“我也不知道。他很危险,你最好是把他送到相应的机构里。” “你说的是精神病院?”韩先生冷笑:“他这么小的孩子,你让我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我还要说什么,韩先生突然出手打过来,一拳砸在我的胸口:“姓刘的,我还不用你了。以后你别来找我!我也不认你。” 他上了车,发动车子走了。我胸口巨疼,喘气都疼,眼睁睁看着车子开远,后车窗上趴着一个人影,正是小杰,他在车里看着我。 第五百一十二章 真正身份 我一个人站在停车场里,刚才发生的事像是做了场噩梦。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来的不是韩先生的对峙,而是小杰的那双眼睛。 在车里,他在对我进行精神控制。当时我像在雪山崖顶,大脑缺氧,发生了什么说的什么,回忆起来极为模糊。 我打了辆车回去,到酒店房间里,我给韩先生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再打过去就是盲音,他拉黑了我。 信息也发不过去。 我急的团团转,有了韩先生的庇护,假的小杰会做出更无法想象的事情。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求助解铃? 天色已晚,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来到了庭院迷宫,进院的时候看到解铃在喝茶。 他问我有啥事。 我把小杰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解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求助你,那个假小杰说,只有你才能解救真小杰。” 解铃严肃地看着我,“你真的相信这话?” “什么意思?”我眨眨眼问。 解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主动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假的关押着真的,然后再告诉你唯一能把真的解救出来的人是谁。你想想这是什么?” 我想了想,迟疑地说:“陷阱?” “对。”解铃说:“这是唯一的解释。他在让我去。” 我头上都冒出虚汗了:“所以你不能去。” “嗯。”解铃点点头:“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兴趣。” 明知道有危险还让解铃去,这不是朋友所为。我其实想到了一个人,他本事更大,而且在假小杰的认知之外,说不定可以出奇制胜。 这个人就是王真人。 我不想耽误时间,一口喝干杯里的茶,就要告辞离开。 解铃让我别急着走,带我到了院子里的那块石头前。石头上铺满了黑色黏稠物,像是一块一块的黑色油斑。这些是一个又一个的梦魇,大石头是关押梦魇的牢笼。 “逃脱的梦魇我已经抓回来不少了,本来打算给兄弟会送回去。上次听你说兄弟会总部已经毁了,圣母都不在了,所以这些梦魇我一直没有交出去。” 我喉头动了动,上面的梦魇像水一样在游移,数量之多让人头皮发麻。解铃真是有本事,一己之力几乎把丢失的梦魇全都抓回来。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解铃道:“我在想办法把它们炼化,所有梦魇融合在一起。” “然后呢?”我问:“你要把它们都吸收掉?” 解铃摇摇头:“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也消化不了,它们会融合成一个更强大的新梦魇。” 我有些担心,问到时候能控制住吗? 解铃没有说话,盯着石头出神。 我感觉自己认识的这些清醒梦高手,都在梦里折腾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而且做的事危险性很大,像是一群孩子在研究tnt炸药。 我管不了,也没法管。 趁着解铃盯着石头发呆的时候,我从院子里退出来,利用法印心咒找到了小杰的梦。 他的梦境变得非常奇怪,多出了一道结界,结界里什么都看不见。 我来到他的梦境,尝试越过结界,像是碰到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我没有浪费时间,亮起右手,对着手心的黑点在心念中召唤,几乎是瞬间,黑气弥漫快速凝聚成形,王真人到了。 其实对于求助王真人,我反复思量还是很踌躇的,他如果知道了小杰的梦枕貘身份,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前脚把假的小杰处理掉了,后脚王真人再来个鸩占鹊巢,等于是驱虎吞狼。 目前的形势已顾不得这些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正想和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王真人一只手形成了黑烟,笼罩在我的头上。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还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他就把手放下,问道:“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叫小杰的孩子的梦里?” 我大吃一惊,原来他在读取记忆,和这个梦有关的信息瞬间被他知晓。 我咬了咬牙,告诉他是的。 王真人身如黑烟,不见眉目五官,背着手站在结界前:“你还没猜出来假小杰的身份?” “不知道。”我摇摇头:“一直是个谜。” “就是梦枕貘。”王真人说。 我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囚禁真小杰的,夺舍小杰身体的,一直和你打交道的,在幼儿园里精神控制小孩的,都是梦枕貘所为。”王真人说。 我不相信,关于这个人的身份我想了一圈,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夺舍小杰的人,是梦枕貘?! 细想想,确实一切都能解释通,布置了一个超越孩子认知的梦境,梦里藏着黑无常的法身,以极为轻蔑的姿态看不起奇先生和梦蝙蝠。 附和这些条件的人,好像也只有梦枕貘了。 “它不是和小杰是同根同源吗?”我说。 王真人凝神说:“按说是这样,很明显梦枕貘觉醒了,有了自我意识。梦枕貘关押了小杰,侵入了身体,想鸩占鹊巢。” “那怎么办啊?”我着急了。 王真人模糊如黑烟一般的脸上,似乎带出了笑意:“梦枕貘,第一大梦境神兽,既然让我遇到了,就不能交臂失之。我来试试它的成色。” 他缓缓把一只黑烟的手放在结界上,凝神去感受,我不敢出声打扰。 好一会儿,他放下手没有说话。 我实在忍不住问怎么了。王真人道:“奇怪了,结界里的梦我也进不去。” “啊?”我有些吃惊。 王真人道:“这道结界里,我没有感知到梦的存在。” “那个假小杰没有做梦?”我问。 王真人笑:“如果没有做梦,那我们现在在哪呢。” “哦,对啊。” 王真人点点头:“好手段。此梦形成了两大区域,一个没有梦,一个是梦的外沿,中间相隔的是一道结界。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在梦的外沿。” 我完全迷惑了,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王真人顺着梦境的结界往前走,黑烟之手一直盖在上面,我默默跟在后面。走了片刻,他停下来:“我明白了,这里不是没有梦。” “那是什么?”我问。 “里面是一个空梦。” 第五百一十三章 入梦的条件 王真人说里面是一个空梦,我听不明白,问什么是空梦。 “空梦不是无梦,本来有梦,而外人不得窥视。”他解释说。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问。 王真人道:“很可能梦枕貘出了什么问题。”他让我稍等,随即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在天际。 过了一会儿,黑烟重新凝聚,他又回来了。 我问怎么回事,他没有回答,而是附着在我的身上。我被他带着飞升起来,很快到了梦的高空。 即使飞到那么高,也无法突破结界的屏障,居高而下这么一看,结界里白茫茫一片,确实无法窥探其中的内容。 整个梦境像是被一团白雾笼罩了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我惊讶地问。 王真人道:“你看看这团梦像什么,仔细看。” 我观察了片刻,有些狐疑地说:“整个梦像是被天穹笼罩,里面还有什么在动,看着像是一个大虫蛹。” “不错。”王真人夸赞了一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梦枕貘正在孵化。” “啊?那是什么意思?” 王真人带着我落在地面,他从身上下来,“我们必须想办法进去!梦枕貘正在经历一个蜕化的阶段,现在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如果等它蜕变完成,恐怕就没办法对付了。” “行啊,我是义不容辞。”我拍着胸脯:“现在就跟着你进去。” “且慢,目前这种情况我都没办法进去。”王真人背着手来回踱步:“梦枕貘把全身笼罩在空梦的壳子里,防着外人窥探甚至进入里面。除非……” 我本来已经绝望了,听他说到“除非”知道还有门,赶忙问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手上有一件本来就属于它梦境的东西,可以借助那东西遁入它的梦里。”王真人说。 我没吭声,这个要求本来就是死循环,要进入梦里要有一件属于梦境的东西,而东西要取出来必须先要进入梦里。 这不就是豆腐一碗,一碗豆腐吗,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知道没有希望了,小杰救不回来,韩先生也决裂了,我个人前途倒没什么,关键是心疼孩子。 王真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刘海洋,你去过梦枕貘的梦。” “是的,就在前天夜里,那个梦我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最后勉强逃了出来。”我说。 “你在梦里没有带出什么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当时光顾着逃命了,还能带出什么。现在想起黑无常的模样,我都胆寒。 王真人道,当时还有个人和你一起去的。 我说是的,是我徒弟。 王真人说,把他叫来。 说实话,我不想让身边人过多暴露在王真人面前。王真人正邪不辩,有很大的危险性。 他催的这么急,我实在没办法,暗暗念动法印心咒,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梦境。王真人眉头一挑,附在我身上,喝了一声:“去了!” 眼前变化,我们到了一个新的梦境,黑森森的天空下,孤零零一个学校。谭小汤趴在高楼上,手里拿着一个狙击枪,正盯着下面。 我过去踢了他一脚,笑眯眯说:“徒弟。” 谭小汤看着我,眼神迷茫了片刻,马上亮了起来,开启了清醒梦模式。 他叫了一声师父,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不好意思,“我正在梦里吃鸡呢。” “别玩了,跟我走一趟。” 他问去哪,一团黑烟从我的身后出来,附在了他的身上。 我大吃一惊,王真人这是想干什么?想夺舍小汤吗? 附着了黑烟的谭小汤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极为锐利。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下一秒钟我们便穿越梦境,回到了梦枕貘的梦里。 王真人下来了,一团黑烟飘浮在空中,谭小汤恢复了神智,吓得差点没坐地上,惊恐问我,这是谁,我们在什么地方? 我把目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黑烟凝聚成王真人的模样,悬浮在半空,问道:“你上次进入梦枕貘的梦里,带没带东西出来?” 谭小汤伸手进兜里,再掏出来的时候,掌心多了一样东西。 我定睛一看,是通灵的占卜板,做成了雕塑的模样,大概成人的中指长短。 我想了起来,我们当初在梦里要离开房间的时候,我在玄关等了好长时间小汤才出来,当时我就觉得纳闷,不过没有细究。 没想到他把这玩意偷着带出来了。 “师父,你别怪我啊,我当时把玩这东西觉得特别有意思,上来一股冲动就想拿回去看看,就偷偷带着了……” 谭小汤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向我道歉。 王真人来到近前,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王真人凌空点点头:“你,很好。” 我说道:“既然东西找来了,我们就入梦吧。”我背对着王真人,对谭小汤做眼色:“你赶紧回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他别走。”王真人说:“他既然能拿出关键物件,说明有很大机缘,留着有用。” 我有些无奈,说既然这样,那就入梦吧。 “不,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王真人说:“还差一个人。” 我有些纳闷,还能差谁。 王真人道:“梦枕貘在孵化中,它现在的状态极不稳定,或是成魔,或是成佛,在一线之间。现在必须要找一个人,用他的梦境来净化梦枕貘。” 我没怎么听明白,还是问,“找谁呢?” 王真人道:“此人必须是真正意义的纯净,并不是天真,而是饱经苦难还有生活之真心,心底不藏黑暗。你们认不认识这样的人?” 我仔细思索,摇摇头:“我认识的人都是社会老油条。一个符合条件的都没有。” “我到可以推荐一个。”谭小汤说:“我刚发生事故的时候特别苦恼,我妈妈推荐来一个修行的居士,他给我讲了三天的佛法,确实让人醍醐灌顶,我从绝望里慢慢走出来。我觉得,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一个通透之人,那只能是他了。” 王真人点点头:“他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子?” 谭小汤回忆着:“他自我介绍叫明湖居士,大概四十多岁人,长得很有些仙气……” 还没说完,王真人化成黑烟附着在他身上,随即两人在我的眼前消失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第五百一十四章 焦土之梦 等了没多长时间,王真人和谭小汤再次现身,身边还多出一个陌生人。 是个白衣白裤的男人,扎着发髻,看上去飘飘欲仙,真有几分仙气。他一脸懵逼,眼神还有些迷茫,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谭小汤介绍说,这位仁兄就是明湖居士。刚才王真人遁入了居士的梦里,把精神本体硬生生给拽到这个梦里。 “他怎么还迷迷糊糊的?”我纳闷地问。 王真人道:“我故意没有点醒他,就是让他在这种状态里入梦,才能保持最纯净的本心。” 人都到齐了,王真人在空中散成黑烟,笼罩住我们,包括这位居士。谭小汤偷出来的占卜板在黑烟中飘浮,渐渐隐了起来。 黑烟里目不视物,面对面都看不到对方,冥冥中听到王真人口诵经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雾突然散开。 这一散开,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我们面面相觑。 眼前是一大片焦土,整个城市似乎发生了很大的灾祸。映入眼帘是一片破败的景象,住宅区空无一人,楼房倒塌,有的高楼整个侧面都不见了,钢架子铁丝网蜿蜒而出,像是从天而降一把神斧给整齐地切开。 地面坑坑洼洼,这里如同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毁灭性的战争。 我叫了一声王真人。他附着在我的身上,没有显现出来:“我们已经进入了梦枕貘的孵化之梦。此梦在正邪之间,最后的结果就看明湖居士了。” 明湖居士一直处于梦中状态,此时的他并没有清醒,状态靠潜意识来驱动。 他四下打量颇为迷惑,又迅速镇定下来。这种状态是,他已经认定此时此刻的这个地方,出于自己的梦境,只是到了一个新的梦里。 他看到我们也没有惊讶,梦里看到什么人都会觉得理所应当。他认识谭小汤,随口说道:“你也来了。” 王真人道:“谭小汤,你不要提醒他,不要说得太多。让他保持这种状态。” 谭小汤听从王真人的意思,冲着明湖居士点点头,不敢多说话。 明湖居士在梦里没有觉醒的情况下,极有范儿,一片焦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抖抖白衣长袖,大步往前走。 我们跟在身后。路过一家破烂的超市,东西散了一地,半面墙都塌了,奇怪的是里面居然还通着电,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报。 我们走进去看,电视机上正播放一段新闻,讲的是世界发生了巨变,地球的人类正在对抗外星生命体。歪歪斜斜的屏幕上,带着雪花,里面放着一段录像,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 明湖居士叹了口气,露出了悲天悯人之色,这时外面拉起了警报,一声声刺耳长鸣,让人头皮发麻。 我们走出超市,看到天空一架巨大的飞机飞过,发出轰鸣之声,起落架下面很明显挂着一颗超大型的炸弹。 明湖居士面色凝重,回头对我们说:“看来这里即将不保,我们都要葬身火海。” 谭小汤不敢多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明湖居士做出一个举动,他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叠莲花状,微微垂目念念有词。 “他干什么呢?”我纳闷地说。 王真人道:“他正在念大悲咒,在为你们超度,果然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大功德者,此时此刻不顾生命之危,还想着你们这些外人。” 我舒了口气:“妥了,有这样的高人在,定能把梦枕貘拉回正道。”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在这里真的死了呢?” 语音未落,不知从哪开过来一辆军用大卡车,后面罩着绿篷布。车上下来两个穿着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的人,看到我们大声喊着什么,那意思是上车。 我们几个人,包括明湖居士,稀里糊涂都被推上了卡车。篷布帘子落下来,挡住了外面的光线。车里还坐着一些人,个个灰头土脸,神色戚戚。 车上还有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只有他穿着防护服,语气严肃地说,你们都是幸存者,找到你们很不容易。这里已经不适宜居住,要把你们转移到更安全的地区。 车子发动,一路颠簸,不知道开往什么地方。谭小汤坐在最外面,悄悄掀开帘子想往外瞅。 领导喝了一声,像是晴天打了一道霹雳,把谭小汤吓一哆嗦。领导沉着脸说,一会儿外面会发生爆炸,产生强光,谁也不能打开这道帘子,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车上其他人对谭小汤怒目而视,明湖居士赶紧抻头出来,替谭小汤向众人道歉,说这是他小兄弟,不懂事。 明湖居士这番举动,并没有在我这儿讨什么好,反而让我觉得不舒服。 车上无人说话,正行进中,忽然帘子外巨亮,车里瞬间照如白昼。 所有人互相看看,都带着惊恐的表情,大家知道是炸弹爆炸了。 产生的强光竟然这么亮,比太阳都不遑多让,如果帘子真的掀起来,先不说死不死,眼睛肯定会瞎。 强光之后,车子剧烈颠簸,前面胡车厢传来一阵无线电的嘈杂声。 而后又平静下来,外面起了大风,呜呜作响,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破帘子被吹动,啪啪乱响。 车里恢复了黑暗,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 虽然我是外来者,但在这种气氛下很难独善其身,同样紧张的要命,心怦怦直跳。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有人把我推醒,车子到了一个地方。掀开帘子跳下车,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天空的色调是暗黄色,说不清黄昏还是黎明,总而言之非常压抑。ganqing五.com 草原很冷,下车之后一人分了一件军大衣。王真人附着在我的身上,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谭小汤低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梦,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我苦笑着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裹上军大衣,我们几个分在一个队伍里,跟着往前走。穿过一道长长的铁丝网防御,进到草原里面,出现了很多绿色帐篷。 我们几人分到一个大帐篷里。 帐篷里面有男有女,加上我们几个,凑够了十个人。床铺分成两排,中间是过道,左边一排是女的床位,右边是男的。 我盘腿坐在床上,怎么也想不通,梦枕貘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梦里进行孵化,它又在哪里呢? 第五百一十五章 选拔 在梦里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大草原上每天没什么工作,只是在下午时候,会集体到一个大礼堂里听宣讲。 有领导慷慨激昂做着演讲,礼堂里坐满了上万人,穿着统一的蓝色制服,盘膝坐在地上,静静听着。领导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似乎在整个草原回荡。 具体说的什么没有听清,也可能是没往心里去。 宣讲之后,我们会按照各个特长,分配到不同的组里。比如谭小汤就被选到了歌唱组,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玩音乐。明湖居士进了佛法组,每天修法,谈玄修道。 我进了写作组,每天的任务是给宣讲者写八股文演讲稿,也是绞尽脑汁。 恍恍惚惚,我们来到这个草原过去了一个礼拜。 说实话,我都有点忘了自己是干嘛来的,最高兴的还是谭小汤,这地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封闭的大草原,每天玩音乐,顺便再谈个小恋爱,简直不要太爽。 这天晚上我把他叫住,告诉他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谭小汤说,他都记着呢,可现在没什么发现,呆着也是呆着,闲着干嘛。 “师父,我终于领略了清醒梦的妙处。”他喜滋滋地说:“不但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而且时间也能拉长。在梦里一年可能现实才过了一晚上。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长生不老。” 我说道:“你知不知道古代有个做梦的鼻祖,叫陈抟老祖?” 他茫然地摇摇头。 “这个陈抟老祖相传梦里睡了八百年,每次醒来不过一两天,处理处理身边事,再接着睡,梦中修道。” 谭小汤有些震撼,迟疑一下说:“梦对他来说才是人生,而现实才是梦?” 我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能有这样的见解,你心性还蛮通透的。这里的思辨关系我也搞不清楚,至于说沉迷于梦境好不好,也没有定论。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了,你自己体验。” 我身后冒出一片黑影,王真人的黑烟弥漫出来,飘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对谭小汤说:“谭小汤,你愿不愿拜在我的门下?” 谭小汤很震惊,就连我也大吃一惊,没想到王真人竟然起了收徒之心。 谭小汤愣了愣,突然福至心灵,噗通跪在地上冲王真人磕了一个头。 我暗暗不爽,这小子表面一口一个师父叫着,还是攀了高枝。 “王真人,我既然认了刘海洋做师,就不能再投他人,还请你见谅。”谭小汤哐哐又叩了三个头,虽是拒绝,但表现相当够意思。 王真人闷哼一声,黑烟收拢,重新凝在我的身后。 我正要过去把谭小汤扶起来,帐篷后面突然转出一个女孩,我们都吓了一跳。 这个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正是十八九的年龄,天真烂漫,长得也漂亮。她正是谭小汤这些天谈的小女朋友。 “小汤,干嘛呢?”她惊讶地说:“你怎么给刘海洋下跪?” 谭小汤和我对视一眼,从地上磨磨唧唧站起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说想拜师刘海洋学首曲子,刘海洋开玩笑说,必须跪下磕头才能教。 女孩圆目立眉,狠狠瞪我:“你要再欺负我家小汤,我跟你没完!”那模样像护犊子的小母狼。 我心中不无嫉妒,妈的,长得帅就是硬道理,谭小汤不光现实里女粉多,到梦里也能泡到美貌的小丫头。 女孩搀着谭小汤要走,我也准备回去睡觉,这时忽然警笛长鸣,划破了夜空。 所有帐篷的帘子都撩了起来,众人纷纷跑出来,个个面色戚戚,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我抬头看夜空,数道照明光柱映在天空上。 难道炸弹飞机要来了?大草原都不安全啊。 在一声声哨声的催促下,所有人集合在大礼堂里,鸦雀无声,气氛紧张的让人浑身发痒。 没有人解释发生了什么,紧张感在蔓延,这时整个礼堂的灯突然全部灭掉,一片漆黑。 在众人惊恐之时,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降下来一张巨大的白幕,后面有投影照在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影像。 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这人西服革履,身材极瘦,脸上戴着半截面具。 他阴沉的声音透过扩音机传出来:“下面进行全球直播……地球已经被外星生命寄生,目前藏在地下,任由蔓延会让整颗蓝星变成人间炼狱,一片废墟。所以通过合议,随机用炸弹进行轰炸,目的是炸出它的确切位置……” 我在下面听得十分稀奇,果然是个古怪的梦境,逻辑都不讲道理,外星生命寄居地下,用炸弹进行定位,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过程中阵亡了很多人类同胞,大家要牢牢记住他们,历史不会忘却。真要有驱赶外星生命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会成为功臣,会成为子孙后代牢记的先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找到了外星生命的位置。” 白幕换了画面,变成一处深谷,镜头居高临下,深谷的深处,模糊的画面出现了一个地洞。黑森森深不可测,如同地球之眼。 面具人画外音传来:“经过了解和勘测,要打击这个外星生命,我们将采用先礼后兵的方式。先是用佛法感化,然后是武器打击。所以接下来,我们会在全球幸存者里选拔出对佛法精研最深,最具佛性的人来做这一场法事。” 影像熄灭,白幕升起,灯亮了。 全场很多人都默不作声,心神不宁,只有前面一部分人叽叽喳喳兴奋不停。这些人正是佛法研究组的成员,包括明湖居士在内,他们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晚上回到帐篷里,明湖居士俨然成了个小明星,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把他当成了救世主。 明湖居士告诉谭小汤,如果最终能选定他来做这场法事,他会把我们两人一起带到外星生命地洞的现场。 第二天,开始了全面选拔,明湖居士还真是牛杯,一路过关斩将,淘汰了诸多修佛同道。 接下来一个星期,明湖居士由大卡车拉着,到处参加比赛。目前这种态势,网络环境相当紧张,为了跟外国修佛者比赛,还要坐车去很远的城市,用加密网络上线对战。 不负众望,明湖居士选拔到了最后两强,他的竞争对手是一位来自爪哇岛的隐世高僧。 经过决定,两个人都要到外星生命的地洞现场,以备无患。 这天早上,来了一辆大直升机把我们几个拉走,离开草原,越飞越远。 谭小汤透过窗户看下去,广阔的大草原上草长莺飞,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少女,正在下面挥手,身影越来越小。 第五百一十六章 斗法 经过接近一天的飞行,我们终于到达了外星生命藏匿的大峡谷。自进梦枕貘的这个梦里,梦境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 这可是实打实的半个月,一分一秒都在流逝。这是我最近经历的第二个这么长时间的梦境了,上一次是在修梦兄弟会的总部。 我隐隐有种担忧,这次出去,恐怕要缓很长时间才能回到正常状态,越来越长的梦境体验使我丧失了很多现实感。 这些出去之后再说吧,先把眼下这道关过了。 直升机降落在峡谷边缘,这里搭建了一个大台子,台子上竖着两座简陋的木头塔。台子的空地上坐满了和尚,穿着僧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里面渺渺燃烧着烟火。 这里风很大,我拍拍明湖居士肩膀,说这次法事就靠你了。谭小汤也说,拯救地球的任务就落在你身上。 明湖居士抚掌大笑,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另一架直升机降落,由众人保护着,走下来一个瘦了吧唧的老头,穿着单薄光着脑袋,山羊胡都白了。 这位应该就是一直隐居在爪哇国的高僧了。 最后二强争霸,明湖居士和高僧走到近前互相打量,然后握手致意。握过手之后,高僧微微闭上眼,一脸的倨傲。 明湖居士果然是高人,并不动气,只是微微笑了笑。 这时走过来一个领导的人物,说马上开始做法事,请二位高人登台,然后指了指竖起来的木头塔。 领导解释说,此为云梯显圣,在高塔上通过扩音器讲法,声音直达峡谷深处的地洞,让外星生命感受一下,什么叫佛法无边,怎么叫普度众生。 明湖居士和爪哇国的高僧上了台子,走到木头塔前,顺梯子爬了上去。 两人端坐塔上,开始讲法。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旁边有人介绍说,明湖居士宣讲的是《金刚经》,爪哇国高僧讲的是古代高棉经文。 数个大喇叭把经文声音扩大数倍,声部空中交叠,传输到峡谷深处的地洞。 台子上那些和尚,跟着一起吟诵经文,声部密密麻麻形成一片,听得人头晕眼花,直想睡觉。 我在心念中和王真人交流,梦境发展到这里,我是完全看不懂了。梦枕貘到底在哪藏着呢,整个梦境又有什么意义? 王真人忽然道:“刘海洋,你没发现爪哇国的高僧看起来眼熟吗?” 我手搭凉棚去看,木头塔离着我们很远了,上面的老头眉眼不清,只能看到一个光头。 “不知道,没印象。”我说。 王真人道:“爪哇国的高僧很像是天字第一号。” “哪个?”我愣了。 王真人没有不高兴,又重复了一遍,说高僧很像是兄弟会的天字第一号。我“啊”一声想了起来。 数天前,我们从兄弟会里逃生,王真人挟持了三大圣母,利用她们的纹身,追踪到了兄弟会的幕后黑手,就是天字第一号。 结果追到了泰境,看到一个白衣白裤的降头师。这人特别厉害,马上觉察到了我们的存在,利用小鬼儿想反追踪。 幸亏王真人及时带我离开了那里。 经这么一提醒,我回忆着爪哇老头的模样,好像还真和降头师有一些相似之处。 “你确定是他?”我问。 王真人道:“他刚下飞机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气息,应该就是他。天字第一号也进入到梦枕貘的这个梦境里。” 我看了一眼塔上的老头,心砰砰跳。 “梦枕貘正在最后的进化,必须要在天字第一号前找到它的本体。” 此时此刻,高台上这一幕正向全球直播,所有人类都在关注着法事的进展,关心能不能成功。 梦枕貘到底在哪?现在发生的事不是随机和无意义的,而是和梦枕貘的进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我绞尽脑汁,眼前忽然一亮,“王真人,我忽然有个想法。” 他问什么。 “梦枕貘的本体,会不会就是地球?”我说。 王真人问我为什么这么判断。 我说道:“核弹轰炸地球,这件事本身是有隐喻的,代表了梦枕貘的进化过程。它和地球一样千疮百孔,在经历一场巨变。” “外星生命又代表了什么?”他问。 我绞尽脑汁:“如果按隐喻来看,外星生命侵入了梦枕貘的本体里,并在里面寄生,应该代表了进化历程中的劫难吧。” 王真人道:“你的想法还真有想象力,待会儿要找机会进入地洞,找到那个外星生命。它应该是梦枕貘进化的关键。” 此刻,斗法到了最关键时候,喇叭里传出的咒文节奏更快更加密集。终于一个喇叭里没了声音,爪哇国的高僧从台子上站起来,慢慢顺着楼梯爬了下去。 明湖居士也停了下来,站起来冲着台下所有人抱拳,意思是承让承让,那个得意劲儿完全掩饰不住。 台子上所有的和尚集体朝着明湖居士施佛礼。明湖居士应该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从台子上下来,被众人包围。 我们在下面等着,本来想要庆祝的,可台子上似乎又起了什么争执。好半天,明湖居士才走下来,到了近前,他对着谭小汤和我抱拳:“两位,待会儿还要进行法事最关键的一个环节。”憾綪箼 我们看着他。 他顿了顿说:“我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献祭这场法事,镇压住地洞里的外星生命。” 谭小汤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居士,不用这么决绝吧。非得献出生命吗?” 明湖居士笑了笑,没有害怕的表情,说道:“刚才念咒时我进入了坐禅之境,冥冥感觉到了地洞里的生命力。说实话,光凭我们这些人的咒文,很难压制住那个生命,我想到了献祭,奉献出我的生命!只要能救天下苍生,牺牲我一个又怎么样呢?” 我情不自禁鼓掌,被他的大义凛然所折服。一开始我真没怎么瞧得起他,没想到明湖居士真有些气度。 明湖居士严肃下来,低声说:“你们要小心那个老僧,我能感觉到他和外星生命体在沟通。他并不是镇住,更像去控制,这人很危险。我死后如果没有镇住外星生命,你们一定要向上级汇报关于那老僧人的目的,不能让他得逞。” 第五百一十七章 凝聚 有人过来通知,说祭台准备好了。我们看到木头塔下面堆满了木柴,很多人手里擎着火把,现在就等明湖居士到位了。 他做了个京戏里的起范儿,戏腔说了一声:“老夫去也……” 埋着四方步,打着拍子:“呛此来且,呛此来且……”走上高台,慢慢爬上了木头塔。 我感慨了一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既愚蠢又让人感动。” “愚蠢吗?”谭小汤说:“没觉得。殉道救苍生,是明湖居士的终生理想,梦里满足了这一次。” 明湖居士在木头塔上盘膝打坐,下面的人点燃了高高的木柴,火苗窜了出来,顿时浓烟滚滚。 “在这里死了是真的死了。”王真人冷冷地说。 我和谭小汤有些吃惊,王真人附着在我的身后,只是声音传出来:“这里是梦枕貘孵化梦境,并不是普通的梦,在这里死亡的结果便是魂飞魄散。” 谭小汤就要往上冲,我一把拽住他,厉声道,你干什么去? “眼睁睁看着明湖居士被烧死吗?我们要去救他!”他急了。 “你不是说殉道是他一生所愿吗?”我说。 “我以为只是梦里玩玩……”谭小汤拼命挣扎就想上去。 “你现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玩真的,他也未必会苟且逃生,”我说:“再说已经晚了。” 大火顺着木头塔燃烧到最上面,浓浓黑烟包裹住明湖居士,他微微闭目,恬然的脸上是一丝笑容,渐渐被大火吞没。 谭小汤颓然坐在地上,“我杀人了,如果不是我推荐,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有人的死重于泰山,有的人轻于鸿毛,明湖居士高风亮节,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说。 谭小汤狠狠看着我,怪我刚才拦住他,现在又说风凉话。 王真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失声叫:“坏了,你们看台上。” 台上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和爪哇老僧说着什么,老僧面沉似水,一个人登上了直升机。 “他想干什么?”我惊讶地说。 直升机盘旋上升,发出巨大的轰鸣,越过高台往深谷里进。谭小汤站起来:“他想进外星人的山洞!” “不好,不能让他去。” 爪哇老僧是天字第一号变化的,极有可能是去控制外星生命体。 我们猜测外星生命体是梦枕貘孵化过程中的一道劫难,一个关卡,具体是什么还不太清楚。这东西很重要,如果被天字第一号掌握了,很可能会左右梦枕貘。 我不敢想象,梦枕貘这般神兽如果落在天字第一号的手里会发生什么。小杰将永远救不出来,很可能还会被天字第一号做成……小鬼儿。 他本来就是降头师。 情况紧急,我和谭小汤没有继续口角,那也太不懂事了。我跑上高台,迎面热浪翻滚,木头塔烧得差不多了,木头都是黑色,大火中摇摇欲坠,已经看不到明湖居士了。 我找到领导面前,把刚才明湖居士交待的事说了一遍。领导大惊,还有些不敢相信。 我又重申了一遍爪哇老僧的危险。领导看了一眼大火,沉吟片刻,马上通知另一架飞机准备起飞,要带我们去深谷阻拦老僧。 我带着谭小汤赶到飞机那里,正要上去,忽然警笛长鸣,划破天际,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数架大型飞机从远处驶来,组成空中战队,气势汹汹犹如屠戮的雄鹰。 每架飞机下面都挂着一个超大型的炸弹。 领导急匆匆跑过来,说就在刚才,面具人下达了轰炸的指令,要集中目前所有的炸弹轰炸外星生命体,要把它炸到渣都不剩。 我急了,和领导说能不能通知上面先延迟,等我们去看过情况再说。 领导摇摇头,看看手表颓然地说:“撤退已经来不及了。面具人是想把我们一起都殉葬在这里。” 大型飞机在头顶正上方停止,高台上还有很多人,包括一大群念经的和尚。现场静极了,无人说话,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着天空。 阳光有些刺眼,有的人把眼睛眯缝起来。 就在这时,一架飞机的起落架缓缓张开,一枚深黑色的炸弹突然从空而降。随即其他飞机的起落架都张开,一群炸弹从高空急速坠下。 到地面还有段时间,这时间可是以秒计算,数秒后我们所有人将尸骨无存。 炸弹的威力不是吹的,更何况我们在爆炸中心,不光尸骨无存,恐怕灵魂都会灰飞烟灭。 周围不少人都慌了,有跑的、有疯叫的,领导声嘶力竭让大家冷静一些。 和尚们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开始诵经。他们念的是大悲咒,为在场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进行超度。 炸弹已经掉落大半了,就在头顶,都能清楚看到上面的编号。我面如死灰,拍拍谭小汤,小汤也在看我。他坦然起来,坐在直升机的起落架上,生死已置之度外。 “你们按计划去洞里,这里交给我吧。”一个声音从身后发出,正是王真人。 还没等我明白过来,一道黑烟冲天而起,直飞天空。 我抬头迎着太阳看着,黑烟在天空中化成一片黑色,如同保护膜一样,牢牢罩在上方。 炸弹已经接触到了黑烟,并没有继续往下落,而是阻隔在那里。 有人发现了天空异象,惊叫起来,不少人都抬头去看,只有和尚们还在专心致志地诵经。 高台上几乎集中了在场所有人,现场鸦雀无声,看着天空中的神迹,一大片黑烟护住了这个地方,暂时阻挡住了炸弹的下落。 就算这样,谁也不跑不了,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祈祷。有人大喊:“是高僧们在护佑我们,感谢高僧。”众人把这一幕当成是和尚们的功劳。 我没有去解释,而是抓住谭小汤的衣服,把他拽进直升机,我冲着驾驶员大吼:“起飞!抓紧时间。” 驾驶员通过对讲机和外面联系,里面传来领导的声音:“允许起飞!” 直升机门都没关,螺旋桨转动,开始升空。伴随着巨大的机械声,飞机越飞越远,离开高台,往深谷行进。 我把住扶手探身出去,高台不少人都在看着我,那些和尚也成了蚂蚁大小。 我冲着下面摆摆手,那些人似乎知道我们带着希望去冒险,也都在挥手,表示期盼我们回来。 谭小汤凑过来:“师父,我忽然间……有点想哭。” 第五百一十八章 辐射 直升机越过高台,进入峡谷。从飞机上往下看,峡谷很深,深不可测,不断有强风吹上来。 我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嘱咐谭小汤一定要注意安全,抓好扶手。他没听清楚,我扯着嗓子又嘱咐了几句。 飞机下降进入深谷,光线一下就黯淡下来,似乎有层看不见的隔膜,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风小了一些,谭小汤凑过来说:“师父,我仔细想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在这个梦里梦枕貘是地球、外星生命体是破坏其修行的难关,那么面具人和核弹又代表了什么?”他认真地问。 我苦笑着摇摇头:“难道是另一个难关?” 谭小汤咬着下唇,蹙眉思索。 直升机已经到达峡谷深处,两侧谷壁极高,都是暗红色的怪石。抬头往上看,我们到了悬崖峭壁的最下面。 谷底面积挺大,几乎一眼看不到头,就是光线很差,阳光难入。直升机打开前照灯,直射地面,两个硕大的光斑中,隐隐出现了另一架直升机。那架飞机正是爪哇老僧刚刚乘坐的。 直升机开始降落,到达地面我们从上面下来,飞行员扔过来一个登山包,然后做了手势。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飞机再次起飞,越升越高,消失在山谷的上方。 我这才明白过来,那个手势是告辞的意思。 谭小汤看着头上的万丈深渊,脸色有些苍白:“师父,我们回不去了吗?” “这是一张单程票。”我拍拍他的肩膀:“要么成功净化梦枕貘,要么就死在这儿。” 我打开背包,里面都是一些探险的必需品,拿出其中的两柄手电,递给谭小汤一把。 我背上包打开手电,先到了那架直升机前。手电往里照了照,空空的,驾驶员不在。 我们继续往前走,周围的温度在急速降低,非常冷。 我记得刚才检查背包,里面有御寒的围巾。赶紧打开背包,取出两条,我和谭小汤裹在脖子上,多少能暖和点。 继续往前走,出现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坑。这个坑的直径估计能有几十米,一股股黑烟从里面散发出来,趴在边缘往下看,一眼看不见尽头。 谭小汤打着手电往下照,光线晃了晃,似乎被黑暗吸收了。 我顺着边缘走了一圈,没发现往下的绳索,很是奇怪。我叫过小汤,两人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找到绳索。 “刚才爪哇老僧是怎么下去的?”我纳闷地说。 “还有那个驾驶员,他也没了。”谭小汤补充。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黑森森的地洞沉思,地洞边缘的峭壁怪石林立,形态狰狞,绝壁之间零星生长着一些灌木,再往下便是深不见底。 我有种直觉,爪哇老僧肯定不可能顺着石头往下爬,累死他也到不了那么深,除非…… 我冒出一个想法,想试试对不对,走到地洞边缘。我有些紧张,生死就在这一下了,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一脚凌空。 谭小汤大吃一惊,赶紧跑过来想拦住我,下一秒钟,我的另一只脚也凌空在深渊之上。 一股重力从脚下传来,我“嗖”的一声掉进了深渊。心脏狂跳,坏了,赌错了。 我刚刚猜测爪哇老僧是飞下去的,这里毕竟是梦嘛。可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是错的,下坠之势非常快。 情急之中,我在心念中努力使劲儿,把意念传达在脚底,闭着眼睛嘴里喃喃,“飞,飞,能飞……” 这个过程可能就几秒钟,感觉里很长,一直在往下掉。我陷入了绝望,完了,肯定要摔死了,就在这时下坠之势突然顿住了。 我不敢睁眼,好一会儿才打开双眼,发现自己真的悬浮在半空。脚下依然是深不可测的深渊,抬头看上面,天空成了脸盆的大小。 这里很静,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尝试着飞升,真的动了,慢慢从这个高度开始往上飞。 就在这时,忽然从上面“嗖”掉下来一个黑影,以极快速度掠过我,继续下坠。 我一惊,马上反应过来,是谭小汤! 我不再往上飞,一个下坠,俯身冲了下去。 越来越近,果然是他!谭小汤也发现了我,大声喊着:“师父,师父,救命啊。” “你赶紧想自己飞起来。”我大吼。 周围的峭壁高速滑过,不知坠落到多深,估计应该快到谷底了。我暗暗祈祷,小汤啊小汤,我是追不上你了,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又下坠了片刻,深渊之下莹莹发光,散发出无法形容的蓝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小汤还在急速下坠。 我紧跟慢跟始终差着一步,他的身影在坠入蓝光的瞬间,猛地停住,硬生生悬浮在半空。 我缓缓飞到他的身边。这小子一脸的惊魂未定,满头都是虚汗,后怕不已。 我笑着说:“你可真行啊。” 谭小汤陡然飞起来,趴着在空中滑行一圈,然后落到身旁,嘻嘻笑:“师父,只有在危机关头才能激发潜能。” “你要是摔死了呢?你想过后果没有。”我说:“再也醒不过来了。” 谭小汤认真地说:“你刚刚跳下悬崖,如果你都飞不起来,我也飞不起来,那你死了,我活着当然也没太大意义。” 他倒是想得开。 我们两人徐徐降落,深洞底下长满了奇怪的植物,全是荆棘,荆棘下藏着叶子,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像是涂抹了一层荧光粉。 “好漂亮啊。”谭小汤可以自由飞行了,降落到植物前,伸手要摸。 “等等。”我阻止他。 他看着我,问怎么了。我说道:“你感没感觉到这里温度很高?” 他点点头,说比洞口温度高很多,都有点热了。 我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么热?” 他茫然地看着我,我说道:“如果猜测没错,这些植物是有辐射性的。” “啊,什么意思?”他惊讶地说。 “辐射,懂吗?”我说道:“还是少碰为妙。树叶能放出这种光芒,又能散发热量,这很奇怪,不要大意。” 我带着他在植物上面缓慢飞行,眼前忽然出现一样东西,谭小汤先发现了,拉着我的胳膊示意看过去。 一大片荆棘上躺着一具尸体,穿着制服只露出一张脸,已高度腐烂,眼睛是两个深洞。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谭小汤说道:“是直升机驾驶员。”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死在这儿,而且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高度腐烂的情况。可解释的,只有一种可能。 爪哇老僧带着驾驶员下来,并弄死在这里。 第五百一十九章 梦枕貘的真身 谭小汤看着驾驶员的尸体猜测,爪哇老僧不知洞里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抓了个垫背的替他开路。 我点点头,他的想法基本符合我的判断。 这个爪哇老僧,也就是天字第一号,是个狠人,要不然也不能一手培育出那么规模的兄弟会。 我告诉小汤小心,我们继续顺着地洞往里进。洞的深处没有自然光,一片漆黑,只有地上的植物散发出莹莹蓝光。 一眼望过去,犹如一片蓝色的海洋。 越走越热,浑身都冒热气,眼前的场景也神奇起来。出现了一处巨大的溶洞大厅,四面垂下钟乳石,黑暗中看不清颜色,只有石尖尖反射着植物的蓝光。 洞里的地形结构也开始复杂,洞壁和地上出现了很多褶皱,谭小汤对我说,走在这里好似在动物肠子里穿行的感觉。 我们像是飞在人的消化系统里,刚才那个溶洞大厅应该就是胃吧。 继续往里行进,洞窟变得低矮起来,如同一个个房间大小的葫芦,一个套着一个。我们一直行到最里面。 洞顶呈现出一朵朵如白云般的钟乳石造型,四壁还有宛如人形的石笋,简直就是一幅仙家景象。 “师父,我们莫不是到了什么神仙隐居的地方?”谭小汤说。 我没有说话,隐隐有些不对劲儿,此时此景在我的眼里反而觉得阴森。 我告诉他小心,继续往里走,出现了一间石室。 我在前面,小汤在后面,我们小心翼翼到了门口,我深吸口气,知道爪哇老僧很可能就藏在里面. 我第一个飞了进去,石室很空,约几十平米见方,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类似心脏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呈乳白色半透明状,上面附着了很多荆棘植物,像是延伸出来的血管,植物那一头延伸在墙壁里。 这个诡异的“心脏”竟然还在微微颤动,一伸一缩,很有规律,如同人的呼吸。 “心脏”的里面,隐隐透明之下,藏着一个黑色的人影,随着心脏的戒律也在微微动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外星生命体? 谭小汤跟进来见到这一幕非常惊讶,正要往前走,我一把拦住,指着地上让他看。 在“心脏”的前面,暗暗的角落里有一个人,正在盘膝打坐,一动不动。植物上微弱的蓝光,能看出轮廓,正是爪哇老僧。 我们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老僧不动如同雕塑一样。我尝试着,小心翼翼飞进去,谭小汤跟在后面。 到了老僧近前,仔细打量他,他正抬起一只手放在“心脏”上,人无知无觉,似乎进入了某种定境。 小汤胆子很大的弹了一下脑瓜崩,我吓了一跳,想阻止晚了。提心吊胆等了片刻,老僧没有任何反应。 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谭小汤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厉害,我把他教训了一番。 “师父,他怎么了?”小汤问。 我围着绕了两圈,鼓足勇气也用手轻轻推了推,然后飞出去老远。老僧纹丝未动,无有察觉。 “师父,怎么回事,这老小子咋了?”小汤纳闷。 我心念一动,要不然在这里把老僧弄死得了!机会难得,除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 杀念一起,我就有点控制不住了,可徒手把他弄死吧,还真就下不去这个手,必须找个工具。 我扫视整个石室,找趁手家伙。谭小汤趴在“心脏”上,两只手拢在一起正在往里面看,惊讶地说:“师父,里面怎么有个孩子?” 我赶紧飞过去,也趴在巨大的“心脏”上往里看。 “心脏”中心位置包裹着黑色的人影,渐渐能看清楚,他确实是个孩子,但是眉目不清,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啊”的叫了一声。 谭小汤问咋了。 我喉头动了动,指着里面的人影,“他是小杰。” 谭小汤愣了,好半天说:“就是我那个小师哥?” 我点点头:“这次我们冒险前来也是为了救他,奇怪了,他怎么会封在这个东西里。” 我和梦枕貘有过交流,他说已经把小杰关在一个地方。 如果小杰封在这个“心脏”里是梦枕貘安排的,一切就解释不通了。最开始我们以为地洞里的外星生命是修行劫难的象征,但如果小杰在里面,这个结论完全不对。 我冥思苦想着,突然脑子里打了个闪,一下就明白了。 “错了,我们全错了。”我说。 谭小汤看着我的样子,竟然有些害怕,问什么错了。 我说道:“我知道梦枕貘是什么了。它并不是一开始我们猜测的地球,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它是这个‘心脏‘。” “啊?外星生命体才是梦枕貘?”谭小汤惊讶地说。 我点点头:“它把小杰裹在最里面,借用梦境地球的能量进行孵化。真正的修行劫难,其实是面具人和那些核弹!炸弹用来摧毁地球,继而定位找到梦枕貘的本体,再进行总打击。这就解释的通了。” 谭小汤眼前里都是敬佩,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对我竖起大拇指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着爪哇老僧,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说道:“这个妖人恐怕正在入侵梦枕貘,我们也要进去。” 我坐在地上,一只手放在“心脏”上,微微闭上眼,随着心念动神情跟着恍惚,场景开始变化,出现了水纹一般的波动。我心中一喜,猜对了,果然可以进入更深一层的梦境。 就在进入的一瞬间,我瞥到了谭小汤,他也学着我的模样坐在地上,一只手放在“心脏”上。我暗叫不好,赶紧停止入梦。 我大步流星过去,把他提起来,喝道:“你不能进!” “为什么?”他不服气。憾凊箼 “里面什么状况根本不知道,你就别添乱了。”我说:“要不然进去我还得照顾你。” “我不用你照顾!”谭小汤不乐意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呢。” “你可拉倒吧。”我有些不耐烦:“你要真想帮我,就找个趁手的家伙事把这个老东西给弄死!” 谭小汤看了一眼爪哇老僧,坚定摇摇头:“除非能确定他动手要杀我,否则我是不会主动杀人的。” 我气得牙根痒痒,“你他妈的还挺有原则。” “师父,我叫你师父,但你别嘴里不干净。”谭小汤非常生气。 “我不管你了,你死了拉到。”我坐在地上,看着对面的爪哇老僧,说实话让我下手杀这么个老人,哪怕是在梦里,也是下不去手。 再说了,如果动手之际他醒了怎么办?算了,还是进去看看再说吧。 我把手放在“心脏”上,也不理谭小汤,自顾自动了心念,开始入侵最后一层的梦枕貘梦境。 第五百二十章 深山客栈 我进入了梦枕貘的核心梦境。睁开眼睛,自己正站在一家古代的客栈门前。 周围是深山老林,夜已经深了,偶尔传来鸟叫。天气有些寒冷,我正抱着肩膀瑟瑟发抖时,林间小路上嘎吱嘎吱来了几辆车。 回头看,来了有几个不知是什么朝代的古人,穿着半厚不薄的棉袄,一人推着一辆三轮车。 这个梦太奇怪了,这些人的服饰无法确定年代,肯定不是现代,又不是哪个熟悉的古代。 几人来到客栈前,袖子擦擦头上的汗,其中一人过来冲我施礼:“这位小兄弟,请问此处是歇息的客栈吗?” 我十分客气,赶紧回礼抱拳,说我也不知道,也是第一次到这里。 出来一个领头的大哥,让兄弟几个看着车,他走进客栈去打尖,我赶紧跟了进去。 到了里面,果然是古代风格的厅堂,摆着一些木头桌椅,夜深了,没有人吃饭,只有前台趴着店小二,脖子上盖着手巾板,正呼呼大睡。 大哥走过去用手敲着桌子,店小二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有事?” “我们兄弟几人结伴到京城做买卖,夜深行至于此,想住一宿明早赶路。”大哥说。 我赶忙凑过去说,我也要住。 “小店没有空房间,请自便吧。”店小二打了个哈欠。 外面又走进一个兄弟,“啪”照着桌子一拍,茶壶都跳起来了。店小二吓蒙了,愣愣看着我们几个。 “对付一宿就行,我不信你们客栈连睡觉的地儿都没有。”那兄弟不客气。 店小二冷笑:“有倒是有,怕你们不敢住。” “此话怎么讲?”大哥问。 店小二道:“最近村里死了个孩子,刚刚入殓,衙门里还没派人来验尸,现在停在后面的柴房,你们要是不害怕,晚上跟死孩子一起住吧。” 大哥笑了,看看自己兄弟,那人也哈哈大笑。大哥脸色不屑:“就这事?” 兄弟搔着胳肢窝的痒说:“小二,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兄弟个个都是闯荡江湖的好汉,天天行夜路,有时候经过乱葬岗还要陪着狐狸精睡觉,那都是等闲。一个死孩子怕个鸟!” “行,行。”店小二从柜台后面转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忽然看向我:“你怎么办?住不住?” 我点点头说,和大哥们一起睡。 汉子哈哈大笑,大哥拍着我的肩膀:“小兄弟放心吧,就算有诈尸,我们也会护你周全。” 我点点头。其实我有自己的小九九,我经历的梦境太多了,大概总结出一定的规律,梦里发生的每个事件都不是随机的,其后有很深的寓意和象征。 现在这件事发生了,我就要跟着进程行进,不能单独开一条故事线。 我的目的不是在这里体验生活,而是寻找小杰,并把他救出去。 大哥带着兄弟出去把三轮车的货物送到后院,他们要绕个大圈。我就不跟着去了,随着店小二先走后门过去。 来到后院,柴房里黑灯瞎火的,我趴在窗缝往里看,什么都看不清。黑森森好像真的有口棺材。 店小二冷冷说,“怎么样,害怕了吧?” 我笑了笑没说话。 “呦呵,装胆儿大?一会儿看你怎么哭的!现在后悔来还得及。”店小二被我的态度激怒了。 吱嘎吱嘎车轮响动,那些人推着车过来了,把车子停在后院,然后一起到柴房前。 店小二用钥匙打开了锁,指着里面。 大哥探头进去看看,皱眉说:“你好歹给我们留下一盏灯吧。” 店小二从兜里摸出打火石递过去,“屋里有油灯,自己点。” 大哥接过打火石,脸色有些不好看,后面有个兄弟上来,“腾”抓住店小二的脖领子,推进屋里:“我们在这儿住不花钱吗?你什么态度?当我们是后娘养的。” 店小二摔进屋里,在黑暗中摔在地上,好像撞了什么东西,吓得他“嗷”一嗓子。几条大汉哈哈大笑,一起进了屋子,我跟在后面。 大哥从地上扶起店小二,佯怪自己兄弟过于粗鲁,对人要有礼貌。 店小二摸索桌上的油灯,抖着手点燃,火苗冒了出来。屋子不大,地上放着一口不长的薄棺,真像是收敛小孩的,被撞得歪出一个角度。 棺材没有放在地上,下面撑着两条长板凳,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屋里还有个土炕,并排躺几个人是够了,只是没有被褥,露出土黄色的炕面。 店小二收起傲慢,哀求说小店确实没有多余被子了,请各位好汉多多包容,对付一宿,明天可以不收房钱。 “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我们兄弟也不是吃干饭的。”大哥说。 店小二蹑手蹑脚走了,到门口还一步三回头看着棺材,一脸的惊恐。 他走了之后,有人把门关上,屋里还是冷,可比起外面好了多少。 几个汉子脱了鞋直接上炕,衣不解带,就这么裹着棉袄睡。里面还有个位置,大哥让给了我。 他招呼一个兄弟脱了棉袄给我盖,我哪好意思赶忙拒绝,说自己能对付一宿。 众人挤在一起,互相说笑了片刻,大哥吹灭了油灯,说明天还得赶路,都赶紧睡吧。 时间不长,房间里响起了呼噜声。我本来是梦外人,在这里是睡不着的,翻着身想事。旁边有个汉子嘟囔了一嘴,说兄弟早点睡吧,别在这儿烙饼了。 虽说在梦里,我也是个谦谦君子,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只好翻身向里对着墙,黑暗中睁着眼,琢磨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正胡琢磨着,忽然听到黑暗里有轻微的声音,嘎吱嘎吱,像是有人在挠着什么。 我一下惊觉了,轻轻翻过身。那几条汉子睡得特别死,呼噜震天响,无所察觉。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挠的声音还在继续,细细碎碎的,听着这个烦躁劲儿。 这时吱呀一声,好像什么开了,我马上猜出是什么,棺材!我偷偷爬起来,抬眼去看,棺材盖果然开了,缝隙越来越大,黑暗里一只白色的小手探了出来。 小手抓住边缘,然后猛地往上一用力,棺材盖整个翻开,从高处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这一刻我心脏都停了。 可几位爷睡得还是呼呼的,那叫一个香,天上打雷都听不见。 一个小孩从棺材里坐起来,没穿衣服,光着的上半身跟搓衣板一样,皮肤是深青色,像是煤气中毒了。他茫然地四下看着。 他从棺材里慢慢站起来,赤条条的,浑身瘦了吧唧,像是一条青色的怪鱼。 第五百二十一章 道爷 孩子从棺材里出来,我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小杰呢?细看之下并不像,很陌生的脸庞。 小孩从棺材里跳出来,浑身青色,在地上乱跑。屋子就那么大的地方,月光透窗而进,能看到他跑的特别欢,脚下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我趴在床上浑身都僵了,一动不敢动。小孩自顾自玩耍,一会儿跳进棺材里,一会儿又蹦出来。 我开始想象了,这个小鬼儿会不会过来挨个吸我们的阳气? 此地不宜久留,趁着他玩的这么高兴,我小心翼翼钻出被窝,不敢下炕,在那些大汉身上横着跨越,那头就是窗户。 整个过程和探雷区差不多,小心翼翼的。我推着几条大汉,他们睡得特别死,怎么都叫不醒,算了,我是尽力了。 我挪过几条大汉,终于来到窗边。 小孩还在自顾自玩耍,跳到棺材盖上前后悠来悠去,像是坐小船。 我用最轻缓的动作慢慢掀开窗户。偏偏窗户年久失修,窗轴那里没有上油,黑暗里突然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小孩停了,抬头看过来,青色小脸上两个眼珠子血红。 我头皮发麻,猛地一推窗户纵身跃出去,没有穿鞋直接摔在地上,浑身酸疼。 门开了,小孩探出头看我,我连滚带爬往外跑。 小孩在后面喃喃说了一句话,好像是“你们为什么都不陪我玩,是讨厌我吗?” 我回头瞥了一眼,小孩追了出来,吓得我屁股尿流摔在地上,情急之中忽然想起这是梦啊,可以飞。 我心念一动,就要飞,这时孩子已经到了近前,我这么一看差点魂飞魄散,这个小鬼儿屁股后面竟然还长着一小截猪尾巴。 小尾巴在后面啷当着,看得人浑身麻酥酥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恐惧,害怕到了极点,飞也飞不起来。他到了近前,两只血红的眼睛盯着我。 我坐在地上,全身发僵,就在这个时刻,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尔等小鬼儿,休得害人,道爷来也!” 屋檐上站着两个人,清冷月光照过去,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四十多岁,身着道袍,又瘦又高,头戴道冠,手持拂尘。 小的那个像五六岁孩子,也是身穿道袍,不过是特制的儿童服,头上还盖着一块黑布,只扣出两个眼睛,不知是何用意。 两人从屋檐上腾空而起,凝滞了几秒缓缓落下,颇有世外高人的意思。 我扯着嗓子喊:“道爷救命,道爷救我!” 道士走过来,拂尘出手,重重压在小鬼儿的肩膀,喝了一声:“孽畜,还想害人吗?!” 小鬼儿挺凶,回头伸出两只手形成爪子状,发出愤怒的声音,冲着道爷使劲儿。 道爷喝了一声:“拿下!” 他身旁那个头上盖着黑布的小孩猛地冲过来,速度极快,伸手去抓小鬼儿的脖子。小鬼儿并没有躲,而是呲着牙冲过去。 小鬼儿紧紧抓住小孩的道袍,张开大嘴露出一嘴的獠牙,就要咬孩子的脖子。 孩子也不是吃素的,双臂缠绕小鬼儿的胳膊,制止他上前。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地上撕扯。小鬼儿真他妈凶,用力一抓,小孩手臂上的道袍都碎了。 打来打去,两人肉搏,看不出谁高谁低。 我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旁边都看傻了。 两人都是小孩模样,一个是青面獠牙的小鬼儿,一个是头戴黑布的小道童。两人都在搏命,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杀气掩饰不住。 两个孩子就像是有着深仇大恨一样,恨不得咬对方一口都不解恨。 我突然心念一动,两个人难道以前认识? 我心里开始画魂儿,不能被眼前的现象所蒙蔽,这里毕竟是梦境,后面还有很深的喻意。 道爷一个箭步过来,用拂尘格挡住小鬼儿,脸色一沉:“孽畜,真想害人吗?” 小鬼儿也不说话,呲牙咧嘴就想去咬道爷。 道爷岂非是常人能比,一阵眼花缭乱的工夫,我都没看清哪个是胳膊,哪个是腿,就制服了小鬼儿,把它紧紧压在地上。 一手持拂尘,膝盖压住小鬼儿的脖子,另一手进褡裢里掏出一张长长的符咒。 小鬼儿在他的膝盖下面发出牛一样的吼叫,怨念极深。 下一刻符咒贴在后背,小鬼儿像是抽去脊梁骨,渐渐不叫了,头一沉晕了过去。 道爷站起身,潇洒至极,掸掸身上的衣服。 我赶忙过去抱拳:“道爷有礼了。” 道爷上下打量我:“我没见过你。” 离了近了,道爷脸色黝黑,看不清五官,只有两个眼睛神灯如电。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双眼睛倒是有几分熟悉。 我赶紧说:“我是进京做买卖的商人,兄弟几个都在里面睡觉,还没醒。” 道爷把小鬼儿留在院子当中,他带着头罩黑布的孩子进到里屋,我跟在后面。 看着一床打呼噜的汉子,道爷微微沉吟:“他们中了尸毒。”说着伸手进褡裢里摸出一把香灰,也不知这玩意是怎么放进包里的。 一扬手,香灰洒在炕的上方,时间不长汉子们咳咳一阵咳嗽,从睡梦中醒过来,揉揉眼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有些震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几条汉子跪在炕上,冲着道爷磕头。道爷叹口气:“我有悲天悯人之心,可惜现在年头太乱,妖魔丛生,你们能躲过今日一劫,也是有福之人啊。” 为首的大哥从炕上跳下来:“道爷,我们哥几个今晚能安然无恙,全仗道爷出手救命。我们跑江湖的买卖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点小意思你别见怪。” 他给下面一条汉子递个眼色,那汉子从贴身小兜里拿出一个口袋,打开之后,倒出一把金叶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道爷不愧是道爷,看了看,碰都没碰,说道:“诸位如果真想报答,钱就算了,有一件事需要你们来做。” “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大哥大大咧咧:“道爷你说就是。” 道爷指着外面院子里的小鬼儿:“后天我会在村子的祠堂里举办一次法会,净化这个小鬼儿,到时候希望你们到场做个见证。” 几个汉子互相看看,面色有些为难,可能是要赶行程,会耽误两天。 道爷面色一沉:“既然如此不给面子,贫道就不多说了。”哼的一声,拂袖要去。 大哥赶紧道:“这点买卖算什么,我们的命都是道爷救下来的!道爷说啥是啥,我们一万个拥护。” 第五百二十二章 祠堂 我们来到院子里,小鬼儿后背贴着符咒,还封印在地上,道爷说道,哪位大哥帮忙把这小鬼头扛到祠堂里? 几条汉子争先恐后往上涌,可看到地上青森森的小鬼儿都有点胆怯。我瞅准这个机会主动请缨,说要不我来吧。 我径直走过去,把小鬼儿扛起来,还真是有点沉,硬邦邦的像是一根木头。憾綪箼 这小鬼儿身体并不是冷的,还有些热乎气。 我之所以主动,是想有接近道爷的机会,希望早点揭开这个梦的秘密。 道爷带着头罩黑布的道童在前面走,我扛着小鬼儿跟在后面。出了客栈,顺着官道下去,在清晨蒙蒙见光的时候,到了一处山中村落。 周围群山连绵,高耸入云,村落就在山谷之间,宛若世外桃源。细看看有大小百余间宅落,村民们有的闲坐,有的抗着锄头要去劳作,不少孩子玩耍,鸡犬相闻,炊烟四起,一片祥和的田园风光。 道爷入村,村民们围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纷纷和道爷打招呼。 这时有个富态的老头推开人群走了出来,抱拳说:“道爷,你可来了,我们村最近出了一件怪事,死了个孩子……” 还没说完,就看到我身后背着的小鬼儿,老头瞪大了眼睛:“对,对,就是他,这个叫王小郎的孩子。” 道爷说:“幸亏我来得及时,这孩子死后怨气极大,停尸在山坡的客栈里,夜半惊扰客人,被我拿下了。” “我说的正是这个怪事……”老头正要絮絮叨叨没完,他旁边有个年轻人说:“爹,别让道爷这么干站着,快请到家里喝口热茶。” “对,对。”老头赶忙招呼。道爷不客气,大步流星往里走。周围村民像众星捧月一样围着他。 也有不少孩子围着我,有发贱的小孩故意踢我扛在身后的小鬼儿。 我大怒,做个鬼脸骂了一声:“滚!” 那些孩子做鸟兽散。就在这时,突然从旁边的墙上跳下来一个孩子,快步跑到近前,没等我做出反应,一把拽住小鬼儿身后的符咒,撕了下来。 我汗都下来了,正想骂,小鬼儿竟然“嘎吱嘎吱”开始动了,脖子左右转,像一个机器人刚刚通了电。 我吓得赶忙把它扔出去,摔在地上。 前面的人听到了声音,有村民尖叫一声:“小鬼儿活了。” 道爷急忙分开人群走过来,有他在,村民们倒也不怎么害怕,蜂拥而至,把小鬼儿包围在其中。 小鬼儿呲着牙对着周围人做出凶狠状,可没有实际的攻击,道爷快步走过来,挥手“啪”就是一个大嘴巴,把小鬼儿的脸扇歪了。 “闹!我看你闹!”道爷怒喝。 小鬼儿极为生气,一张脸变得铁青,两个眼睛似乎能喷出火焰,怨气冲天。 道爷上去又是两个嘴巴,从褡裢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红线,缠在小鬼儿的脖子上,使劲儿勒。 小鬼儿勒的眼睛都快鼓出来了,舌头伸出来老长。 道爷喝道:“孽畜,还治不了你吗?”手上更加用力,小鬼儿的脖子出现一条深深的凹痕。 我在旁边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小鬼儿发怒也不能全赖他,毕竟也有我的问题,没有看好符咒。 哪家的孩子这么淘,等抓住了好好教训教训。 这时道爷把红线缠在小鬼儿的脖子和手上,绕了好几个圈。小鬼儿渐渐没了气力,摔在地上。 道爷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我:“你一会儿负责把丢失的符咒找出来,听明白没有?” 他这个口吻真是让人不爽啊,不过这事赖我,咱得认。我赶紧抱拳道歉。 我背着小鬼儿跟着道爷,我们被老头请进一家宅邸,在村里属于豪宅了,前后好几重大院子。 一些女眷在门口恭候,还有老妈婆子丫鬟,一大家子,院子里都站满了。其中有个女人挺着大肚子,就算这样也得出来迎接。 道爷进门道:“先把小鬼儿放到祠堂,这样我才放心。” “祠堂就在别院,互相连着,我亲自带你们去。”老头毕恭毕敬。他在前面引路,我们在后面跟随,那些女眷也都跟在后面。 穿过几个月亮门,到了一处脚门,老头亲自掏出钥匙打开了锁头,推开之后,门里便是村里的祠堂。 一处大天井,四面都是供奉祖先牌位的房间,高门板没什么光线,阴森森的。 到了一处空房间,道爷让人拿过来数条红线,还有红蜡烛,中间别上小铃铛,在地上来回穿插组成了一个八卦阵,把小鬼儿放在中间。 小鬼儿还有知觉,恶狠狠地看着我们,恨不得生啖其肉。 道爷摇头:“怨念太大,怒气难平,就算做法事也不能保证净化,先放在这里困两天吧。明天早上,我会用八卦镜引太阳下来,好好照照它。” 弄好了小鬼儿,我们被老头带着到了前院,这时我才知道老头本村的村长,也是村上首富,和谢广坤一个级别。屋里已经备了上等的好茶,款待我们。 我们分宾主落座,老头以为我是道爷的徒弟,也非常恭敬。大家聊起来,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小鬼儿原名叫王小郎,是村里一个很普通的孩子,前段时间突然在山上走失,发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死而不僵的小鬼儿。 村子无缘无故出现命案,自然是要报官,可村子山高路远,官差往来一趟需要很多天,这段时间便收敛棺材停在官道的客栈里。 为什么放在那,老头没有解释。 没想到小鬼儿竟然尸变,半夜骚扰客人,这才有了道爷出手。 道爷捻着下巴寥寥几根的胡须说道:“后天我会在祠堂举行法事,到时候你把全村人都叫来,我有大用。到时听指挥,否则小鬼儿后患无穷,你们村子恐怕鸡犬不留。” 村长听得冒冷汗,赶忙称是。 我喝了一口茶,看着道爷身旁那个头戴黑布的道童,好奇问,这孩子是谁? 道爷脸色一沉,瞪着我说:“我让你去找丢失的符咒,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我只好灰溜溜从老头家出来,到了外面。天空蒙蒙亮,泛着鱼肚白,太阳出来了。 那群孩子早就没影了,上哪找去呢? 我悻悻走在村路上,正胡琢磨的时候,忽然旁边胡同有人打口哨。我侧头一看,正是那调皮的小孩,手里还拿着符咒。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姥姥的,弄不了别人我还弄不了你吗。 我一个箭步窜进胡同,一把抓住他,喝道:“还想跑?” 小孩抬起头看我:“师父,你沉迷了?你不认得我是谁了?” 我仔细打量他,眉眼熟悉,突然惊叫:“谭小汤?是你吗?” 第五百二十三章 道士作法 眼前这孩子真的是谭小汤,眉眼越瞅越像,不过年龄还不到十岁。我仔仔细细打量了半天,不敢相信眼睛。我非常纳闷:“你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好多天了吗?” 谭小汤说:“师父,我来这里都一年了。” “什么玩意儿?”我差点跳起来:“你在我后面入梦的,怎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先入梦,当时咱们俩还有些口角,我不服气,跟着进入这个梦里,前后可能不过几分钟。我到了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孩子,在这里生活了。” 谭小汤说了起来,到这个梦里他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孩子,而且无父无母,不知为什么,全村人都默认这个设定。他每天跟着同龄孩子一起去学堂上学。当然了,梦里不吃饭不睡觉也没事,没有父母操心,他倒也自在。 他知道我肯定也进来了,但是不知道在哪,最初一个月像疯了一样在找我。后来时间慢慢长了,心态上随遇而安,他想拓展梦境地图边境,走出山村去别处,但发现自己最远也就到官道的客栈,再往前便是没有路的连绵群山。 谭小汤是个很有悟性很聪明的人,他分析处境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梦境地图只有这么大;第二,所有人都应该在这个地域范围里,包括我、爪哇老僧,还有梦枕貘和小杰。 情况又极为的诡异,除了他能确定自己身份外,那几个人是谁一概不知,像是藏在平民里的狼,完全看不出来。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三个月,谭小汤撞见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事情的起因是王小郎的走失。有一天早上他没有来上学,学堂经常有请假的孩子,倒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但是一直过了三天,王小郎也没来。 学堂的先生觉得很奇怪,便去王家走访,这才知道王小郎也是三天没回家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谭小汤刚讲到这里,我意识到了某处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你说你来这里一年?” “嗯。” “在这里三个月后出现了王小郎失踪事件?” 谭小汤点点头。 “也就是说,距今九个月前王小郎失踪了?”我纳闷地说:“这和我得到的信息不一样。我出现在客栈,得到的信息是王小郎最近失踪死亡的,怎么会一拖九个月呢?” “师父,你听我说下去。”他示意我稍安勿躁。 我怀着巨大的疑惑,听他继续讲。 九个月前王小郎失踪,全村人发动起来去找,这个孩子像是平地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找不到。直到一天黄昏,谭小汤和几个孩子在山口玩耍,忽然下起了大雨,不知怎么的大家走散了。 谭小汤进入深山避雨,反正他无父无母,也不用吃饭,可以在这里躲一晚上。无意中,他发现山中有一处洞窟里有亮光。 他呆了几个月,山口位置的地形基本都摸清楚了,记忆里这里应该没有洞的,为什么会多出来呢? 他冒着雨跑过去,到了洞口没敢进,藏在一块石头的后面,偷偷往里观瞧。 洞并不深,里面燃着一堆大火,旁边坐着一个道士。这道士又高又瘦,脸色黢黑,身穿一身大红色道袍,夜里跟个恶鬼差不多。 道士身旁站着一个孩子,头上盖着黑布,黑布上挖着两个孔,给眼睛用。 这还不算什么,道士旁边有一摊干草堆,干草上躺着具尸体。火光照射下,看其面庞,正是失踪了几天的王小郎。 谭小汤大吃一惊,大气都不敢喘,凝神注视着。 红衣道士手里拿着红色长线,慢慢把王小郎尸体的手和脚绑起来,然后抄起一根毛笔,不知蘸了什么东西,然后在尸体上画符写字。 深夜大雨,时不时有雷声,一道闪电把山洞里照如白昼。此刻谭小汤成了落汤鸡,可不敢乱动,知道只要动一动,就会被道士发现。 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个道士极其危险,很可能会把自己弄死。 道士画符之后,又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火堆里取出一根烧着火的棒子,放在尸体的下巴上。反复用火烤炙,使得尸体往下淌水,滴滴答答像是烧开的锅盖上遍布了水蒸气。 这个道士一定在做一件非常邪恶的法事,具体起到什么作用还不清楚。 他不敢久呆,趁着道士去洞的深处拿东西,转身就跑,中途还绊了一跤。身后有声音,他以为是道士追上来了,吓得都快尿了,回头去看,只见洞口处站着一个人。 并不是道士,而是那个头戴黑布的孩子,好像看到了自己。 他更是屁滚尿流,径直跑下山了。 “后来,王小郎的尸体就被找到了,是在村路上发现的,浑身发青。”谭小汤说:“所有的村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家人把王小郎收敛,后来发生了尸变。就在全村人极度惊慌之时,道士出现了,说这孩子已经尸变,不能久留,必须大火焚之。可谁也不信他的,王小郎的家里更是舍不得烧掉孩子。然后道士就做了一件事。” 我越听越是疑惑,还是耐着性子问,做了什么事。 “这个道士为全村首富,也就是村长大人的儿媳妇用道法安胎,母子顺利生产,两人平安。村长大人心服口服,什么都听道士的,就把孩子烧了。” 我摆摆手:“我有点听糊涂了,你说的这一幕不就是刚刚发生过吗,可很多细节又不一样。对了,你说的红衣道士就是现在的道爷?” “对,就是他!”谭小汤斩钉截铁:“他身旁那个罩黑布的孩子,也都一模一样。” “九个月前王小郎就死了,”我说:“然后道士动了手脚把孩子做成了僵尸,放回村里。道士过了几天再次出现,主张烧掉尸体,是这个意思吧?” “是。”谭小汤点点头。 “难道我现在穿越回了九个月前?”我纳闷地说:“可细节又和你说的不一样。王小郎尸体是停放在客栈里,并不是留在村路上。” “师父,你听我说下去。”谭小汤道:“尸体焚烧之后,这件事就过去了。然后又过了三个月,也就是半年前,同样的事又发生了。” 那天早上,谭小汤照常去学堂,看到同学们议论纷纷,他凑过去问怎么了。有个小伙伴告诉他,王小郎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学堂的先生打算今天下学之后去他家里找。 第五百二十四章 循环 谭小汤听同学说王小郎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他有些惊讶,随口说王小郎不是已经死了吗? 同学们凑过来叽叽喳喳问,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谭小汤说大概在三个月前,王小郎的尸体发现在村路上。 他没敢说,山洞看到道士作法的事情。 同学们议论纷纷,等学堂先生来时,他们把谭小汤说的话复述给先生听。谭小汤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嘴贱了,现在应该静观时变,不能暴露自己。 好在先生只当是孩子之语,没有追究。谁成想几天后,在村口真的发现了王小郎的尸体。尸体被家里人收走,王家准备办丧事,这时候来了一个道士。道士说自己云游于此,发现村内有妖气冲天,罗盘定位在王家。 云游道士说的话自然没人敢全信,道士便做了一件事,帮村长儿媳妇安胎,顺利生下来一个孩子。 然后村长对道士是言听计从,强迫王家交出孩子尸体,把死去的王小郎放进棺材,按照北斗七星的模样打下了七颗浸过鸡血的棺材钉。 尸体封印在棺材里,然后寻到山中一处风水之地进行竖葬。 谭小汤说到这里,眨眨眼睛说:“师父,你明白了吧?” 我沉吟片刻,说道:“王小郎死去这件事,在不断的重复。” “是的,每隔三个月来一次。而且古怪的是,所有人到时候都会失忆,都像是第一次遇到这件事,全村人只有我一个人记得。”谭小汤说。 我沉吟一下:“道士每次对付王小郎尸体的方式都不一样,一次是火烧,一次是下葬。这次又不知道干什么。” “我感觉那个道士是在尝试。” “尝试什么?”我来了兴趣。 谭小汤认真地说:“他不断地搞尸体,好像在研究什么。我有直觉,这道士并不像其他人每三个月便记忆归零,他和我一样都是带着记忆的。” “只有梦的侵入者才会带着记忆,难道这个道士是……”我想起来一个人,和谭小汤异口同声说:“爪哇老僧!” “那么王小郎就是……”我顿了顿:“梦枕貘?” “也可能是小杰。”谭小汤说:“又过了三个月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在学堂里找到了还活着的王小郎,尝试和他沟通,说这里其实是梦的事情。王小郎根本不信,看我还像看精神病,离我远远的。” 我背着手在胡同里走来走去,心乱如麻,脑子也不转了,什么都想不出来。 谭小汤说:“一年的时间里,道士在王小郎身上已经试验了三次。而且还有一种可能,在我没到这个梦前,他已经试验过很多次了。师父,你别忘了,道士本尊是爪哇老僧,他提前我们很多时间来到这个梦境。不知在这里干过多少年了。” 我点点头:“有道理。” “我有种预感,”谭小汤说:“他不断地试验,已经接近成功,很可能是这一次,也可能是下一次。” “一定要阻止他。”我喃喃地说。 谭小汤坚定地点点头:“我会帮你的,师父,你不会后悔让我进到这个梦里。” 我正苦笑着,谭小汤忽然“哎呦”一声,低声道:“谨慎一些,我先走了。”他像蛇一样顺着黑暗的胡同跑远了。 我手里捏着符咒,感觉后面火辣辣的,猛地回头看,胡同口站着一个人。 正是道爷身边那个小道童,头上罩着黑布,两个眼睛的目光透过布上空洞,直直盯着我。 我冷汗都下来了,慢慢走出去,扬扬手里的符咒,勉强笑着说:“小孩真讨厌,我刚刚把符咒夺下来,真调皮。” 道童就这么盯着我,也不说话。刚才和谭小汤交谈,他不会都听去了吧? 我满腹狐疑,怀着巨大的心里压力回到村长家。道爷正和村长喝茶聊天,毫无倦意。我恭恭敬敬把符咒递上去,道爷微微点头,接过来看都不看顺手揣进兜里。 道爷对村长道:“今天一过,明天晚上在祠堂集合全部村民,这件事就拜托老先生了。” 村长双手合十,赶忙站起来:“道长千万别这么客气,你制服小鬼儿是为了造福我们村子,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道爷微微点点头。 此时我站在旁边,心都悬在嗓子眼,开始不知道道爷的身份,只觉得这人十分严肃,不好接近。现在知道他就是爪哇老僧,那种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喘不上气。 正胡思乱想着,道爷转头看我,我汗都下来了。 “你是谁来着?”他皱眉问。 我赶忙毕恭毕敬说:“回禀道爷,小的刘安,跟着兄弟几个去京城做买卖。”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正是,小的以前是曼谷人士,从小没离开家。”我偷眼观瞧道爷,观察反应。 果然他一听到“曼谷”这个词,陡然就是一惊,“你说什么?” “山东曼谷县,在潍坊附近。”我顺嘴胡嘞嘞。 道爷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琢磨什么。我大概已经做出判断,这个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爪哇老僧。 爪哇老僧是梦枕貘梦境里第一层的身份,现实中他是在泰境的一个降头师。 在这第二层梦境里,他的身份是一个道士。 很奇怪,他本人是外国人,又不会说汉语,但在这里他作为道士的身份,却一点不违和,说话很有古人的味道。憾綪箼 道爷问村长,你知不知道山东省有一个地界叫曼谷。 村长抓耳挠腮正要说什么,突然门推开,外面跑进来一个老妈子,惊慌失措。 村长脸色一沉:“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没看到我这里有客人?” 老妈子着急说:“老爷,你去看看吧,媳妇挺着肚子叫疼,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吓死个人。” 村长大惊失色,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还不赶紧叫郎中。” 他对道爷和我施礼,说自己儿媳妇出了事,他要过去看看。 道爷道:“挺着肚子,莫非有孕在身?” “正是。”村长急着想赶过去看看,又碍着道爷的面子,非常焦急。 道爷笑了笑:“我走南闯北半辈子,碰到一些山野高人,传授了几个救人的良方,其中一方子正是安胎之用。老先生如不嫌弃,我愿意贡献此方,帮着你家媳妇安胎,保准能生下一个大胖儿子。” 第五百二十五章 道童 道爷说自己手里掐着一个良方,可以给孕妇安胎。村长乐坏了,毕恭毕敬请道爷去看看病人。 我在旁边十分惊讶,果然发生了。每次道士出现在村子里,都会做一件事,那就是替村长的儿媳妇安胎,这次也是一般无二。 “不去了吧,”道爷突然道:“你们家养羊吗?” “养啊,后面就有羊圈。”村长不明白什么意思。 “找人去羊圈里找一头羊,眼睛是青色的,然后把两个羊角锯下来,磨成粉末,敷在孕妇的肚皮上,尤其是肚脐眼内也要有。一时三刻便好。道爷我不方便见女眷身体,你们可自行处理。”道爷甩甩衣袖吩咐。 村长赞叹不已,道爷这份高风亮节,恪守清律,这才是高人呢。 村长转身出去,屋里可就剩我们两个了,我一想不好,赶紧跟着出去。 道爷放下茶碗:“你干嘛去,我还有话要问。” 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赶忙道:“我给村长打个下手,处理之后,自会来向道爷禀告。” 道爷看着我,微微沉吟。我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现在还没到图穷匕首见的时候,千万别起了争执。 “好吧,要尽心帮助,我等着听好消息。”道爷松了口。 我屁滚尿流从屋里出来,头上浸出冷汗,此人压迫感太强,而且越看越邪门,还是离着远一点好。 我到了后面羊圈,一群人在那里抓羊,我在一边儿看着,消磨时间。 真找到一只双眼都是青色的山羊,摁在地上,用着锯条吱嘎吱嘎锯着羊角,弄出一碗的粉末,交给老妈子。老妈子脚不沾地,飞奔进了内宅。 其他男人都在门口等着,村长焦急满地乱转,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老妈子出来惊喜地说:“好用了,好用了,道爷开的偏方果然好用,夫人睡下了。” 村长舒了口气,拉着我的手亲热地说话,把我当成道爷的徒弟。 他吩咐下面人大排宴席,中午请道爷和徒弟们吃大餐。 村长问我,你的师弟吃什么?我纳闷,哪来的师弟?见我迷茫,村长低声说:“就是头上盖黑布的小孩,现在我腾出一个偏房给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忌口,喜欢吃什么?他不是你师弟吗?” 我马上反应过来,急中生智:“那不是我师弟,是我师哥。别看他小,入门比我早,而且修行的法门比较邪,你还是不要问了。” 村长赶忙道:“是,是,是我不好。” 我心念一动:“带我过去,我和师哥打个招呼。” 村长赶忙安排人,带着我去偏房。穿过月亮门,进了一重院子,仆人指着西偏房,说道童就在里面。 我来到门外,一时没敢进去,毕恭毕敬说:“师兄,中午时候村长家里大排宴席,你要吃什么打个招呼,我让他们安排。” 里面没有动静。 我回头看到仆人还在探头探脑没走,脸色沉下来:“你看什么?!是你看的吗?” 仆人吐了一下舌头,灰溜溜走了。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见左右无人,我一个箭步来到房门前,没有关门,只是落着一席厚帘。我轻轻掀开,屋里很暗,正中的地上站着一个人,正是那孩子,头上盖着黑布。 他站着一动不动,两个胳膊夹紧,身体像是一根直溜溜的木头。 我咽了下口水,轻声说:“师兄,我进来了。” 撩开帘子进到房间里。 我现在对这个梦境已经大概有所了解,人物也都能对应上,道爷是天字第一号,小鬼儿王小郎应该是梦枕貘或是小杰,我就是我,村童是谭小汤。 除了梦枕貘是做梦者,我们三人都是外来侵入者。 那么只有一个疑问,眼前这个孩子,也就是道爷的徒弟,他是谁? 我小心翼翼走到近前,轻声喊了两声:“师兄,师兄?” 那孩子就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屋里有点闷热,关门关窗,连点风都没有。我头上有点冒汗了,这个梦还真是逼真,触感什么的和真实一样。 按照梦境的时间计算,我在这里至少呆了十天了,这里所有的一切对于五官上的感知,和现实一模一样。我已经有点分不清了。 不过现在也想明白了,分不清就分不清呗,就当去一个陌生地方旅游了,反正都是人生的一部分经历。 我围着这孩子转了两圈,忽然多出个想法,说不定对付天字第一号的突破口,就在他身上。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我来到近前伸手就要掀这孩子头上的黑布,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随即传来道爷的声音:“你说什么?我徒弟来过这儿?” 仆人的声音响起:“他说是过来请师兄的安,问问师兄吃什么。” “真是可笑,道爷我只有一个徒弟,哪来的师兄师弟。” 说话间就到了门口。 我腿肚子都哆嗦,情急之中钻进了里屋,刚进去外门便开了,脚步声走了进来。 我藏在内屋帘子后面,透过缝隙看出去,进来三个人,道爷、还有村长和仆人。道爷围着孩子转了两圈,仔细查看了一下黑布后面。 我躲在暗处这么一看,暗暗叫险,原来黑布和这个孩子后背的衣服之间贴了一块不易觉察的胶布。只要一动黑布,那胶布就会扯下来,必然有所察觉。 就差一步,我擦擦头上的冷汗。 “那小子人呢?”道爷蹙眉问。 “不知道啊,我看着他在院子里的,一晃眼就没了。”仆人赶紧说。 “老先生,麻烦你去那些行脚的商人那里打听一下此人的来历。”道爷说:“我不认识他,他也不是我的徒弟,他自称是那些商人的兄弟,你去验证一下。” “好说,放心吧。”村长拍着胸脯:“如果是贼人,我把他的皮扒了!” “先抓住再说,我亲自收拾他!”道爷脸色阴沉。 村长带着仆人先出去了。 我腿都软了,靠在柱子上,心脏噔噔噔直跳。 道爷沉吟了一下,忽然侧头看向内室,正是我的方向。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只见道爷凭空用手一招,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隔着内室的帘子竟然自动收起。 我就在帘子后面,赶忙闪身,在帘子收拢的瞬间,藏在柱子后面。勉强藏住,如果道爷往里再进一步就能发现我。 道爷回手一收,帘子不动了,还有些微微颤动。 我这时才发现了不对劲儿,道爷并不是隔空取物的本事,而是手心里藏着一条近乎透明的蜘蛛丝。 第五百二十六章 法事开始 道爷用藏在手心的蜘蛛丝掀开帘子,我藏在柱子后面,差点被发现。 道爷随眼往内室撇了一眼,发觉没什么人并没有进来细查。 我手心里捏的都是一把把冷汗。 道爷面向道童,微微张开十个手指头,从每个手指头里都激发出一根近乎透明的蜘蛛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着。 我揉揉眼,只见十根长丝落在道童身上,道爷随手一扯竟然动了。道童像是机器人通上了电,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缓慢迈着步子往前走。 道爷收了手,背起双手往外走,道童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 他们两人走出房间,身形远去,出了院子。 我还是不敢出来,藏在柱子后面很长时间,早已过了中午。估计人家饭都吃完了,这才小心翼翼钻出来,院子里空无人影。 又等了片刻,我顺着墙根溜出去,出了院子按照记忆跑到羊圈,又从墙翻出去。 大太阳悬空,村子里静悄悄的,村路上一个人影都见不到,透着说不出来的气氛。 似乎风雨欲来,所有人都在等明天祠堂里的法事。 我在胡同里窜行,尽量躲着人,按照谭小汤告诉我的位置,找到了他家。 敲门后正是谭小汤开的门,招手让我进去。小院子不大,里面两间大土房,进去以后,几乎是家徒四壁。 “这一年你就住在这儿?”我有些心疼他。 “没事,梦里可以不吃不喝也可以不睡,有个地方藏身就行。”谭小汤说:“师父你干嘛去了,听说村长满村找你呢。” 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若有所思:“那个道童到底什么身份,你还是不知道。” 我点点头,在房间里溜了两圈:“而且有一件事更是让我如鲠在喉。” 他问什么事。 “这件事我思考了很长时间,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我说道:“道士只是梦里的身份,他的本尊是泰境内的降头师。可在这个梦里,他不但咱们的语言说得很溜,而且一些道法和做派很像是中原人士,根本没有外国人的影子。这怎么回事?” 谭小汤凝神想了想:“师父,我来这里比你要早一年,这道士也见过三四次了,我其实也怀疑过他的身份,也和你有过一样的疑问,我是这么想的。” 我让他说。 他说道:“天字第一号进到这个梦,比我们都要早。他当时先我们一步进入深谷找到了所谓的外星生命体,就是梦枕貘,当然他也先我们一步进入这个梦境里。” 我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什么,还是静静听着。 谭小汤道:“这里的时间是很奇怪的,我比你后来,竟然在梦里还提前了一年。这个时间不能用常规思维来考虑。” 我有些恍然:“你的意思是,天字第一号进到这个梦的时间,恐怕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长。” 谭小汤点点头:“我是一年,他会不会是十年,是二十年?” “他早来了很长时间,所以在在梦里学会了咱们的风俗?”我说:“这个猜测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哪里呢?” “我们推断过,梦境的区域就这么大,最远到官路上的客栈。屁股大的地方,你来一年了也没听说过哪有什么道观,哪有什么高人,那么请问他的道法是在哪学的?” 我分析说。 谭小汤点点头:“这也是我最大的疑问,道士每次出现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憾綪箼 “除非……”我突然有了一个猜测,赶紧摇摇头,觉得有些荒谬。 “师父,你说啊,明天就要开始法事了,我们必须早点做准备。” 我说道:“我们会不会猜错了,这个道士压根就不是天字第一号?” “啊,那他是谁?” “或许就是梦里本身的人物,要不然解释不通。”我说道:“天字第一号也进来了,但是另有其人。说不定是村长呢。” 谭小汤摇摇头,对我的说法不屑一顾,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们讨论了半天也不得其所,到后面我也累了,爱咋滴咋滴吧。我躺在里屋的炕上休息,谭小汤出去打探消息,半夜回来了,说村长找你找不到,说你是外来的危险分子,让村民们严阵以待。 我心想坏了,还成通缉犯了,这可咋整。 休息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晚上天蒙蒙擦黑,我躺着胡想,忽然听到外面敲着破锣的声音,有人扯着公鸭嗓喊:“村上所有人都到祠堂集合,一个都不能少,听明白没有?所有人都到祠堂集合!” 谭小汤匆匆从外面进来:“师父,赶紧去吧,法事要开始了。” 我摸摸脸,心想不能用这个形象去,出去就挨抓。 谭小汤翻箱倒柜,从柜子里找出一顶破毡帽,可以暂时遮挡一下面容。我摇摇头,天儿本来就热,还戴着个毡帽,这是怕别人不怀疑啊! 我走到院子里,天其实还不算黑,这么出去的话肯定会被抓的。我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一件事。 在潜入兄弟会的时候,奇先生曾经让我和钱三串变化样子,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心诀,如何在梦里变化。 可问题是这里是梦枕貘的梦境,一切神通都封锁了,比如就飞不起来,也无法脱梦。不知这个技巧能不能用。 我把两只手缠绕在一起,心中暗背心法,微微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片刻,传来谭小汤惊讶的声音:“师……师父……” 我睁开双眼,看到他的嘴都长大了,看我的眼神都是震惊。 我摸摸脸,还没觉怎么样。他把我拽到屋里,有口大水缸,里面盛着水,借着微弱的光看进去,我果然变化了模样。 变得很普通,没什么特点,跟原来的我也有几分相似。我暗叫可惜,自己当时就学了个皮毛,这次变化也只是微调了几个脸部细节,但好歹变了个人,够用了。 我告诉谭小汤这是一种梦中神通,能够变化脸型。他兴奋极了,非要学,我答应他这件事办完之后,好好传授。 我们探头探脑出了房子,顺着胡同赶往祠堂,人已经来的不少了,很多人都站在祠堂门外,还没有进去。 我们排在里面,跟着人群往里走,也没有人怀疑我们,等排着队进到祠堂,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祠堂四角点燃着火把,照的四下里亮如白昼。道爷换了身大红色的道袍,和村长并排坐在上首,正在喝茶。 第五百二十七章 众矢之的 村里所有村民都到了,挤挤挨挨在祠堂的天井里站着。法事还没开始,道爷和村长喝茶聊天,村民们互相嘀嘀咕咕,气氛还挺和谐。 天色越来越黑,火把燃烧得更旺,祠堂上下照得通亮。 道爷看看天色,觉得差不多了,冲着村长点点头。 村长咳嗽一声,廊下进来七八条精壮的庄稼汉,个个赤膊上身,龙精虎猛。 村长对着他们耳语了几句,几个庄稼汉顺着走廊下去。众人知道要有事情发生了,都收了声不说话,大眼瞪小眼看着。 祠堂内气氛森严起来,灯火被强风吹得忽明忽暗。道爷还在不紧不慢喝茶,他后面是高高供起的祖宗牌位,场景相当阴森。 那几条庄稼汉一人手里拽着一条红线,这些红线缠绕的中心,便是化成小鬼儿的王小郎。 他又瘦又矮,身上没穿衣服,皮肤呈青紫色。到了大殿似乎更加暴怒,冲着下面的村民们呲牙咧嘴,不断露出嘴里的两排尖牙。 前排的村民唬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后面的人还想看热闹往前挤,两下开始乱了。 村长背着手走过来,接过旁人手里的破锣,铛铛铛一阵乱敲:“有什么惊慌的?瞅瞅你们怂样,有道爷坐镇,怕个鸟!” 慌乱的人群安静下来。 道爷放下茶碗,慢条斯理走过来,“乡亲们,这个孩子叫王小郎,是你们村的村民。众所周知前几日他失踪了,再发现时已经变成了小鬼儿僵尸。这种尸体属于荫尸,极其邪恶凶残,对你们村子不利。放任不管,恐怕不久之后,你们村子的人都会死光,有灭顶之灾。” 我在下面掏掏耳朵眼,觉得道爷这番话说服力不足,没说明白僵尸小鬼儿和村子人死光,有什么逻辑关系。是物理攻击,还是法术攻击,听得一头雾水。憾凊箼 不过村民们没那么强的思辨能力,听到最后都害怕了,群情激奋,要道爷把这个小鬼儿赶紧处理了。 道爷说道:“这小鬼儿身上怨气很足,我们必须要借助诸位的力量,用阳气把它压住。待会儿我会作法,把它封印在一张画里,然后需要各位做一件事,那就是每个人上前对着画吐口水,表达出你的厌恶,最好是把口水吐到小鬼儿的脸上,效果更佳。” 他这么一说完,下面村民议论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我在人群里看到了去京城做生意的那几个江湖好汉,我变了容貌他们不大认出我来。哥几个在下面听了道爷的话,表情很复杂,但肯定不是拥护。 道爷垂手站立在殿前,微微合眼,一动不动。众人不再说话,全都瞅着他,祠堂里鸦雀无声。 道爷忽然睁开眼,抬起右手屈指做弹射状,“嗖”一声,一盏火把应声熄灭。所有人都看傻了,被道爷这一手震住了。 我在心里冷笑,这老小子全是假的,这一手根本不是什么神通,装神弄鬼而已。他手心藏着蜘蛛丝,搞的一套戏法,无非是哄骗村民。 道爷连续抬手,“噗噗噗”灭了几个火把,大殿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一团火苗还在。 道爷转过身背对大家,面向里面的小鬼儿,黑暗中不知在捣鼓什么,现场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等了好一会儿,道爷缓缓闪开身,露出后面的东西,微弱的火光中所有人都看到了发生的事,惊得面面相觑。 小鬼儿所在的地方竖着一张巨大的画,从上到下是一大张宣纸,宣纸上用浓磨重彩画出一个人,正是小鬼儿。它浑身缠着红线,呲牙咧嘴,这一瞬间的神态描绘得栩栩如生。 “我已经把他封在画里了,暂时压住怨气,现在请每个村民上台,对他吐一口痰,最好是附带着说一句诅咒的话,这样效果更好。” 大家伙彼此看看,没有一个先动的。 村长在旁边重重咳嗽了一声,他手下的仆人站出来一个,尖着嗓子喊:“我先来。” 他走到画前,吸了吸鼻子,嗓子动了动,“颓”的一声吐出口浓痰,正吐在画上小鬼儿的脸上。顺着脸颊往下淌,小鬼儿似乎更加怒气,一张脸都是青色。 仆人吓得倒退了几步,一双大手在后面挡住他,正是道爷。 道爷沉声道:“有我在不要怕,再说一句诅咒的话。” 仆人擦擦头上的冷汗,仗着胆子走过去,指着画上的小鬼儿说:“你这个祸害人的玩意儿,怎么不去死呢!” 然后回头看道爷,道爷微微点头,示意可以了。 仆人长舒口气,到另一边站好。村长走过去,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扔在仆人的手里。仆人本来垂眉耷眼,一见有钱眉头顿时展开,笑容满面。 村长清清嗓子宣布:“头十个上台的都有奖励。从钱到大米不等,后面的就没了。” 这一下就像是油锅里泼了水,所有村民都往前涌,大声吼:“下一个我,下一个我,下一个是我!” 我趁机往后躲,到了后面。 第二个村民跳到台上,来到画前,毫不犹豫对着画就是一啐:“就你还是小鬼儿,看你长的倒霉模样,祝你一辈子都当鬼,孤魂野鬼!” 小鬼儿脸色更加发青,表情极为可怕,五官都扭曲。 道爷微微颔首,表示满意。村长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往地上一扔,村民跪在地上捡,眉开眼笑。 第三个上台,照样就是一啐,然后说了句诅咒的话,也得到了奖赏。 就这么着一个接一个上台。 我在后面心跳剧烈,知道这么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迟早得临着。这时身旁有人低声说话:“何必呢这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嘛。” 我侧眼去看,说话的正是商人里那位领头大哥。 哥几个也站在最后,大家袖着手脸色都不好看,很不认同上面的做法。 “牛鼻子老道有点过分了。”另一个兄弟说。 “哥几个,我们走吧。”大哥说完,其他人没有异议,开始往后撤打算离开。我赶忙道:“大哥。” 这时我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大哥看到我,揉揉眼:“呦,兄弟,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藏哪了刚才,我们愣是没看见你。” 他指着台上的村长说:“那老头派人找我们来调查你,我们行走江湖的汉子讲究的就是一个仗义,我们说你是其中一员,也是去京城做买卖的。他要是为难你,你不要怕。对了兄弟,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走得了!哥哥带你去京城开开眼。” 我心里一暖,虽说是在梦里,却也不缺侠义之士。 第五百二十八章 偷梁换柱 做生意的江湖汉子想带我一起离开村子,我当然不能走,一是走不出去,二是未确定小鬼儿的身份。如果小鬼儿真的是梦枕貘,还要想办法去救它。 我低声说:“几位哥哥侠义心肠,小弟十分佩服,但现在还不能走。” 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然后一起看我。 我说道:“这个小鬼儿自从为鬼,没听说过伤害过谁,就算发怒,也只是做做样子。” 还没等我说完,一个汉子道:“那不对,当初如果没有道爷相助,我们的尸毒也没法解开。” “那只是道爷说的,怎么证明他是对的呢?我看到的是,小鬼儿没有伤害你们。” 我把那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当时小鬼儿从棺材出来,调皮的乱跑乱玩,并没有对炕上睡觉的这些人发起攻击。ganqing五.com “兄弟你是什么意思?”大哥问。 我沉吟一下:“我想和小鬼儿好好谈谈。” “那好吧,”大哥抱拳:“人各有志,我们不多留了,借此分道扬镳吧。” 我点点头,抱拳告辞。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道爷的声音:“大家先暂停一下,画纸已经吐破,我再换一张。”昏暗的灯影中,他不知做了什么法术,小鬼儿从画上下来了,缠着红线垂头耷脑站在那里。 道爷让人暂时关了殿门,其他人都休息,他和村长到另一厢房准备画纸去了。 祠堂天井很黑,众多村民们乱成一团,互相开着玩笑,刚才阴霾的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放松下来。 几个汉子见到机会都要走,我赶忙求助:“诸位大哥能不能帮个忙,我想到殿里和小鬼儿面对面对峙。” 这些汉子都有些为难,大哥沉声道:“兄弟,你想怎么做?” 我们商议之后,大哥对着手下两个兄弟点点头,两个人抱在一起撕打起来,天井顿时乱成一团。本来就黑,人群潮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带着谭小汤来到殿前,我默念心诀,变成了村长的模样,走到门口。这里还有两个汉子在抻着脖子看热闹,我喝了一声:“看什么,还不去阻止他们!” 他们见我是村长,大气不敢喘,赶忙钻进黑漆漆的人群里,向着打仗的地方去。 我看看左右无人关注,悄悄拉开门钻了进去,谭小汤跟在后面。 屋里很黑,只是在神龛上点着一盏长明灯,微弱的火苗里能看到小鬼儿站在原地,全身缠绕着红色丝线。 我来到它的面前,低声喊着名字:“小杰,小杰……” 小鬼儿低着头,像是没有听见。 我想了想,接着喊“梦枕貘”。 小鬼儿的眉头跳了跳,我心跳加速,真的是它吗? “梦枕貘,真的是你吗?我来救你。”我说道。 小鬼儿缓缓抬起眼,双眼血红盯着我,慢慢说:“你们为什么要朝我吐口水,大家都讨厌我吗?” “我没有吐,”我说:“我的好几个朋友也没有吐,大家都很同情你,想把你救出去。” “我心里有一口气,出不来。”小鬼儿悲伤的说:“我不是我,我很难受。” 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说:“村长,闹事的已经跑了。” 然后是村长的声音:“道爷请进,继续下面的法事吧。” 道爷说道:“大家吐完口水,我会把画卷用经线缠绕,七颗棺材钉封存在法器里,然后埋于地下,我要让这个小鬼儿永世不得超生!” 一片鼓掌的声音。 黑森森大殿内小鬼儿的脸色更不好看,眉宇间怨气更强了。 谭小汤着急:“师父怎么办,要救他啊。” 我陷入沉思,此刻门外脚步声渐近,情急之中我看了谭小汤一眼,心想只能如此了。 我们这边刚弄完,门就开了,我藏在柜子后面偷偷往外看。 道爷、村长还有一票大汉走进来,小鬼儿垂着头站在红线之间。 道爷脸色阴沉不定,微微摆了摆手,手势的意思是让所有人先退出去。 大家退出大殿,道爷后背冲着外面,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红色道袍,挡住了自己所有的动作。可我在里面,清清楚楚看到他在干什么。 道爷从袖筒里取出一张巨大的空白画卷,对准小鬼儿,然后把画卷盖在身上。他快速结手印,微弱的火光中,能看到他十指中间有亮晶晶的透明丝线一闪而过,那些都是藏在手里的蜘蛛丝。 他微微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猛地一扬手,小鬼儿发出一声惨叫。 道爷有些愣住,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叫。他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道童,道童头上罩着大大的黑布,只有眼睛部位抠出两个洞。 这一刻道爷的眼神很奇怪,对道童更像是求助。我有些狐疑,或许正像前面猜测的那样,两人的关系并不是一开始想象的那样。 道爷闪过身,小鬼儿已经上了这张画卷,变成了画中人。 道爷对着村民朗声说:“还有谁没有吐口水的,现在排队上来吐!” 他宣布的时候,我偷偷看看藏在我身后的小鬼儿,它的脸色很差,紧紧依偎着我。能感觉到它身体冰冷之余,还有丝丝的热乎气。 刚才情急之中,我只好用出一招偷梁换柱,让谭小汤脱光了,和小鬼儿交换位置。小鬼儿身上还缠绕着那些经线,我都扒拉开,乱七八糟缠在谭小汤身上。 我还记得谭小汤看我的眼神,他说了一句,师父,你可真舍得啊。千万不要不管我了。 道爷进来作法时,我怕穿帮露馅,谁知道他并没有发现,稀里糊涂把谭小汤当成小鬼儿,封印到了画里。 真正的小鬼儿蜷缩成一团,虽然无法确定它的最终身份,我还是紧紧抱住它,尽可能把身体的温暖传输过去。 “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为什么?”小鬼儿喃喃地说:“就因为我不是人?” “最起码我们是喜欢你的。”我看着它的眼睛:“和你是谁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呢?”它看着我。 我沉吟一下说:“我们存在于世,不能活在别人的定义里,他们喜欢我们就有意义,不喜欢我们就没意义,这是狗屁的道理!” 小鬼儿似有所动,说话的腔调突然变了,眼神也阴沉了很多:“如果,我把所有人都杀了呢?任由我所为,难道这也有意义?” 第五百二十九章 臭了心肠 小鬼儿问我,它把所有人都杀了,这算不算是解放天性。 我冷笑道:“你可以杀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但是你别忘了,正是有了人,你才有了生存的意义。” “什么意思?”小鬼儿说:“你刚才不是说不能活在别人的定义中吗?” “有人才有梦,有了梦才有了你。”我说。 它沉默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 “梦枕貘。” 它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梦枕貘,但梦枕貘不是我。它是整个梦,它造了这样一个梦,就是为了做修炼场。从始至终解读出来的只有恶意。哪怕这个梦是梦枕貘创造出来的,也只有恶意。我在思考一个问题,难道人之初真的性本恶吗?” “恶不恶和这里的人没有关系,”我说:“所有的恶意其实都是被这个道士引导的。” 小鬼儿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被道士几次三番欺负,却没有一人站出来为我说话。” “现在我站出来了。”我说。 小鬼儿道:“你是知情者,并不是真正的可怜我。” “好,我让让你看看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说着,我从柜子后面转出来,凭空大吼了一声:“住手!” 殿口那些村民正排着队上前,对着画卷吐口水,突然屋里冒出一个生人,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道爷看到是我,脸色阴沉下来:“宵小之辈,你怎么藏在这儿了?” 我当然也害怕,此时却只能孤注一掷了。 我仗着胆子走过去,看到画卷正面,谭小汤封在画上低垂着头,脸的部位全都是浓痰和口水,顺着画卷往下淌。 我眼睛红了,“臭道士,你心是真狠啊!” 道爷嘴角抽了抽,喝了一声:“抓住他!” 村长在旁边翘脚骂:“快,把这个贼子抓住。”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七八条庄稼汉子冲过来,蜂拥而至,把我抓住,双手别在后面,然后用绳子牢牢栓住。 村长吩咐说,把这个小贼挂到横梁上。 有人把绳子扔过高粱,几个人一拽,我整个被拽起来,慢慢升空,挂在梁上。 就感觉两条胳膊断了一样,又疼又麻又痒,我浑身烦躁,在上面哈哈大笑来缓解疼痛。 祠堂里燃着一处火把,四下里黑森森的,所有人都在看我,鸦雀无声。 道爷哼了一声:“这人疯了,我们继续。” 我一边狂笑一边说:“你们啊你们,号称礼义廉耻,却放不过一个孩子!他是小鬼儿吗?他是被你们逼死的。他死了之后,你们为了自保,竟然还要用口水来侮辱,来诅咒他,你们是什么东西!” 道爷脸都气白了,“把他的嘴堵上。” 村长更是气得跳脚骂,指着我的鼻子:“去后面茅厕里打一桶粪便,全都塞他嘴里,让这小子嘴臭,满嘴喷粪。” 几个大汉匆匆往后面去了。 我知道自己完了,抓紧时间能多说就多说:“王小郎家里人呢?他是你们的孩子啊?就看着他被这些人侮辱?他的家人呢?他的父母呢,死绝了?” 人群里颤巍巍走出一个老头,带着哭音说:“小郎是我晚来得子,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对不起孩子。可如果不听道长的,小郎日后会祸害乡里……” "你见到他祸害了吗?他祸害谁了?你是他爹,你都不管他,要不然他哪来的怨气呢。你说啊!" 老头坐在廊下,被我说的嚎啕大哭。 道爷白着脸,缓缓从袍袖里拽出桃木剑,他是动了杀心。这时几个庄稼汉从后面跑出来,提着大粪桶,祠堂里顿时臭气熏天。 “臭地方臭人臭了心肠了你们!”我破口大骂。 道士阴森森的笑,“看看是谁臭了心肠,你也就是个人,如果是那些邪魔妖鬼,我现在早就让你灰飞烟灭了。给他灌大粪!” 有人把绳子放下来,我从空中落在地上,还没等动弹,背后踏上了七八只脚:“别动!别动!” 我的双手双脚都被压住,两个汉子压住我的胸口,硬生生掰开嘴。另一条汉子捏着鼻子从大粪桶里舀了一瓢粪汤,就要灌嘴里。 我来回挣扎,一点都动不了,两个眼睛冒火。 火光中粪汤子里还爬着蛆虫,给我恶心坏了,到了嘴边,都快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嗖”一声响,拿着粪勺的汉子捂着脑袋难以置信,下一秒中眼睛一翻,整个人摔在地上昏迷不醒,手里的粪勺子也摔在地上,粪汤子洒了一地。憾綪箼 其他人都愣住了,我趁机把压在身上的两个庄稼汉甩开,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人群分开,商人里的大哥走在前面,几个兄弟跟在后面,个个手里提着家伙什,大哥手里更是握着一柄黑色匕首。 大哥杀气腾腾:“他妈的,谁敢动我兄弟一根毫毛!” 所有人都哑口无声,不敢炸刺。他们来到最前面,把我保护在中间。 村长仗着胆子说:“你们想干什么?” 大哥大大咧咧,冲着道爷抱拳:“道爷实在不好意思,你要做法事我们不拦着,想怎么对付小鬼儿都凭你说话,但你不能这么糟践我兄弟,我肯定不让。” 道爷说道:“你们都要造反是不是?” 大哥没有答话,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兄弟,快跟我们走,此地不宜久留。 道爷对村长冷笑:“你们村就这么个风气,全都是怂货?让外人骑在脖颈上拉屎?” 村长被这句话激怒,跳着脚骂:“是爷们都给我站出来!把他们给我拿下。” 庄稼汉在前面抄着扁担,其他村民黑压压跟在后面,向着我们压迫而来。 大哥把匕首横档在胸前,低声嘱咐几个兄弟,让他们带我先走,他来断后。 我都有点泪目了,虽说是个梦,但好久没遇过如此侠义仁心的勇士,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更是不敢想。 这几个江湖汉子退进很有方略,并没有矫情,分出一个去后殿察看后门,其他人护住我开始往后退。 到了柜子那里,我对他们说,还要再带一个人,然后来到柜子后面这么一看,心凉了半截,小鬼儿并不在这里。 我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不知这小子跑哪了。 这时查后门的那人跑回来,说后面的门没有锁,可以离开。大哥喝了一声:“快走!” 正殿门外已经包围,村民们在黯淡的光线下露出阴森的目光,像要吃人一样。 有人拉我走,我说道:“你们走吧,我不走,我还要救人。” 大哥有点不高兴:“兄弟你什么意思,不要辜负我们的意思。” 我走过去,拿起红线绑着的画卷,慢慢解开,里面的谭小汤似乎在哭泣。 第五百三十章 自己的选择 我当然不会忘了小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他救出来。怎么才能他救呢?现在还不知道,画卷先带出去再说。 几个江湖汉子簇拥着我,赶紧从这里撤走。我没有走,大声喊着梦枕貘的名字,小鬼儿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哥见状也是无奈,最后问我一次,你到底走不走? 我摇摇头,抱拳凄然地向他道歉,真是有点对不起大哥,人家豁出命保护我,我还不识抬举。 大哥见状不再谦让,冲着几个兄弟做了眼色,示意先撤。 他们从后门出去,我长舒一口气,今天晚上是死是活我认了,只要这几个人逃出生天就没关系。 谁知道他们刚出去,马上又回来了。我惊讶地问怎么了。 大哥无奈地用嘴指指外面,只见后门外灯秋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早就被村民给堵上了。 前后夹击,把我们堵在祠堂里。道爷和村长来到面前,道爷冷笑说:“还往哪走。” 村长在旁边叹息:“你们这些汉子做你们的生意呗,非要在我们村横插一杠子。得嘞,走不了吧,弄死你们几个都不为过。” 道爷摸了摸下巴上的几缕胡须:“一个都不留1” 村民们往上冲,几条好汉大声喊着,“拼了!跟他们拼了!”都拔出了刀,围成圈一致对外。 我站在圈里,对着祠堂大喊:“梦枕貘,你看见了吗?为了救你,我们几个人要舍身取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道爷听得烦躁,一挥手:“全杀了,一个不留。” 众多村民像虎狼一样往前闯,大哥狂叫了一声“拼了!”拿着刀迎上去,江湖汉子们都在狂笑:“杀一个不赔,杀两个稳赚。” 两队人冲挤在一起。跑江湖的亡命之徒是真能搏命,拿刀不看人,直不楞登就捅。本来地方就狭小,人多也没用,根本腾挪不开。 前面村民被扎了几下,吃不住疼往外跑,外面的人往里挤,这一下热闹了,祠堂里是人仰马翻。 大哥包围其中,左右动弹不得,突然哈哈大笑。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一脚踢翻了两个村民,走到祠堂的神龛前。 神龛上供奉的都是村里祖宗的牌位,他抓起几个小木牌,火折子对准了,大叫:“都给我撤!不然,我把你们祖宗都点了!” 村长在外面看到,带着哭腔喊:“放下放下,你们真是该死啊,赶紧把牌位放下!” 大哥暴怒,让所有村民都后退,双方在争执。这时大哥怔了一下,脖子不知怎么见了血。我站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脖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孔洞,像是被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打了一下。 他摸摸脖子上的血,左右看了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下一秒钟,他手里的牌位应声落地,大哥身体一栽歪随即力气全失,脖子上的血咕嘟咕嘟往外冒,顺着手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噗通”一声栽到,再也不动。 几个兄弟见状都疯了,不再对抗村民,而是一窝蜂跑过来,哭着喊“大哥”。 这时我注意到了道爷,他微微扬手,透明的蛛丝在空中激射,如同绝顶暗器,“噗噗噗”几声,汉子们全部应声倒地。 脖子上都往外咕嘟咕嘟冒着血。 村长见状大喜,恭维了道爷两句,钻过来把周围人扒拉开,小心翼翼把祠堂牌位捡起来,心疼的用衣服擦。 他一回头看见我,怒从心头起,喝了一声:“把他抓起来,给我点天灯!” 一群村民蜂拥而上,踩着江湖好汉们的尸体过来,把我死死摁在地上,背后栓上绳子,画卷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墙边。 我看着满地的尸体,血从他们的身下流出来,我叹了口气,“梦枕貘,这就是你想要的效果?” 我被村民生生推了出去,整个过程大脑近乎空白,想不起怎么回事。等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被绳子倒挂在天井正中的柱子上。 我大头朝下栓得死死的,世界都是颠倒的,村长慢慢悠悠走到近前,嘿嘿笑:“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点天灯?” 我麻木地闭上眼。 村长叫仆人说,仆人清清嗓子:“在你腿上抹上灯油,然后引火点燃,从脚开始烧,一点点往下烧,一直烧到你脑瓜顶。整个过程怎么也得四五天吧,你慢慢享受。” 我浑身发冷,睁开眼说:“你们真是畜生。” 村长嘿嘿笑,打了个响指,过来两个庄稼汉,靠着柱子搭梯子往上爬,爬到我脚的位置,鞋子扒掉,裤子卷起来。点天灯不用脱衣服,有衣服也是助燃。 然后拿着什么油往我的脚上抹。 有人递过来火把,庄稼汉在梯子上接过来,往我脚上凑,我都能感到火焰的炽热。 完了,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梦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其实应该做好这个觉悟的。 这时道爷走过来,手里拿着那幅画,让庄稼汉把火把先给他。然后道爷猛地一抖画卷,画布展开,我清清楚楚看到上面还封印着谭小汤。 道爷嘿嘿嘿笑着,火把凑近了这幅画,“呼”的一声,火苗子窜起来,燃烧很快,在吞噬这幅画。 我当时就急眼了,央求他别烧画,赶紧把画扑灭。 道爷嘿嘿笑,周围人都在笑,火苗子越烧越高,吞噬到了谭小汤的身上。按说这如果是个故事,一定会出意外把谭小汤救下来,我盼望着梦枕貘能及时出手。但现实就是现实,意外没有发生,火苗子把画上的谭小汤吞噬掉了,整幅画烧到最后,成了黑色的残烟。 道爷把残画扔在地上说:“怎么样,你还对人抱有信心?是不是人之初性本恶呢?” 我抬眼看看他,忽然平静下来,闭上了眼睛,“直到这个时候,我也是自由之身,我可以决定要痛恨你们,还是原谅你们。我仍然可以决定自己的选择。” 道爷没有说话,转过去身,双手抬起,道袍下是大大的袖摆,掩住了他的面容。 他原地转了一圈,再把手放下,道爷变样了,变成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正是王小郎,也就是小鬼儿,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是个正常人。他还穿着那宽大的红色道袍,随即把道袍闪掉,露出了里面的孩子身。憾綪箼 他变化了这么一手,现场那么多村民没有表示惊讶的,全都像木头人一样看着我们。 我倒挂在上面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变化,说:“梦枕貘你即是王小郎,也是道爷。” “我也是他们。”梦枕貘平静地说。 话音一落,现场所有的村民都发生了变化,身体变小,最后变成了梦枕貘王小郎的模样。现场足有几百个王小郎,一起注视着我。 第五百三十一章 洗掉记忆 我万万没想到,小鬼儿王小郎是梦枕貘,而且道爷也是它,梦里所有的人都是它! 我看向祠堂,村长也变成了王小郎的模样,穿着宽大的衣服,地上那些好汉们的尸体都变成了王小郎的模样。 “你在玩什么把戏?”我说:“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梦枕貘拍拍手,拴住我的绳子断了,我从高空摔在地上。我艰难地爬起来:“我不管你怎么折腾,先请你把朋友还给我。” “你说的是他?”梦枕貘慢慢转过身,它光溜溜的后背上浮现出两张脸,一张是小杰,另一张是谭小汤。 我都看傻了,心底冒出寒气,问这是怎么回事? 梦枕貘道:“我如今已经觉醒,有了心境上的突破。接下来我会寄在三个人的身上,小杰,还有……” “谭小汤?”我尝试问。 它点点头。 “你不是说三个人吗,还有谁?”我问:“我吗?” 梦枕貘笑了,说道:“你不配。”然后指着祠堂角落。 我看见了头戴黑布的道童。 所有的村民都成了梦枕貘的分身,只有这个道童没有变化,他是谁? 不过我现在关心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小杰和谭小汤的安危。 梦枕貘道:“你放心,我不会杀掉这两个寄体,他们会好好活着,他们是我的梦境容器。” 我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想到他们两个可以安然无恙活下去,我长舒一口气。 “你不会再夺舍吧?”我问。 梦枕貘道:“夺舍小杰并不是我之本意,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我只是利用他的梦境来突破自我。不把他的精神体封存,很难得到一个纯净的环境。不过,”他话音一转:“你刚才临死前那番话,倒也打动了我。这次我心境突破的关键,就是性善和性恶的思辨。我能走到这一步,也有赖你关键时候的提点。我真是有点小瞧你了,难得你有这份心性。” 它这么一说,我还有点得意。 梦枕貘道:“我被打散了几十年,只有灵体碎片还在,这次再度觉醒实属不易。我需要继续修行,必须有人要保护我的周全。”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我会附着在三个人的身上,加上你,你们要形成一个整体!保守秘密,护我的安危。” “包括我?”我问:“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杀你就是好处。”梦枕貘看着我。 我摇摇头:“那不行。你要知道,外面觊觎你的人不在少数。我要保护你,没点本事怎么行。” 我开始讨价还价。 “好吧。”它点点头:“所谓梦境,不过是诸法皆空,万劫无相。我给你一个能勘破梦境无相的心法,你且附耳过来。” “这有什么用?”我纳闷地问。 梦枕貘看着我,一字一顿道:“学会了这个心法,可以在任意一个梦里随时脱梦。” “什么玩意儿?”我眼睛睁大了:“你没开玩笑。” “包括我的梦。”梦枕貘道:“这个心法如何?” 我心怦怦跳,那就太好了,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清醒梦,我觉得最实用的技能不是什么飞天遁地,而是想醒就醒,随时下线。 只要从系统里随时脱出来,就算有世界上最恐怖的恶魔也伤害不了我。 我附耳过去,梦枕貘凑在耳边,我以为它要说什么,没有听清,突然耳朵一疼。我惨叫一声,发现它嘴角流着血。 我摸摸耳朵,勃然大怒:“你属狗的吗?怎么咬人?” 梦枕貘呲牙笑:“哪有什么心法,哈哈哈。我在你的耳朵上留下伤疤,日后困在梦境里出不去,捏捏耳朵就会出去了。” “好,我现在就试试。”我强忍疼痛去捏耳朵。 “那个人你先看看再说。”梦枕貘指着站在墙角的道童。 我浑身烦躁,总觉得哪里不稳妥,还是走了过去,一把扯掉了道童头上的黑布,黑布脱落,露出了里面的人。 这人的脸庞特别熟悉,我上下打量,终于认出是谁,猛地叫了出来:“奇先生?!” 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神秘的道童居然是奇先生。 梦枕貘走过来:“他找到了我,还想控制我,既然如此,就让他尝尝被控制的滋味,然后我把他制成了傀儡。” 他挥挥手,每根手指头多出细细的蛛丝,另一头在奇先生身上。 随着梦枕貘拉动丝线,奇先生真的像木偶一样在动,手和脚非常僵硬,尤其是那张脸,像是被毁容后又重新拼接在一起。 奇先生看到我,眼珠子转了转,说不出话,脸上做出很吓人的表情。我能感觉出来,其实他在求救。 我笑了,奇先生啊,你也有今天,你来打梦枕貘的主意,没想到作茧自缚。 “你要困他一辈子?”我幸灾乐祸地说。 梦枕貘摇摇头:“我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梦境的使命结束了,就会放他走。不过我会洗掉他所有的记忆。他将变成我的三个容器之一。” 这时周围的场景开始抖动,我眼前发花,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前再次清晰时,我出现在峡谷深处的地洞前。 谭小汤站在旁边,我们茫然对视。 我一阵恍惚,缓缓低下头,发现自己的一只脚迈在空中,赶紧把脚收回来。 谭小汤过来拉住我:“师父,你别想不开啊。”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纳闷地说。 谭小汤看着我:“你想要试试能不能在空中飞起来,想进入深洞冒险。这是赌命!千万不可以。” 我直发愣,有些迷糊了,原来我没有进入深洞,洞里的一切都是抬脚瞬间出现的臆想? 这时,谭小汤露出一丝狡黠的笑,瞬间而逝。 我脱口而出:“你是梦枕貘吧?” 谭小汤慢慢转过身,后脑勺长着一张脸,正是王小郎。他看着我:“奇怪,你的记忆竟然没洗掉!” 我笑了笑,原来一切真的都发生过,强烈的模糊感原来是梦枕貘在搞鬼。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一大片乌云笼罩,数架大型飞机盘旋在最上空,乌云挡住了那些炸弹,炸弹正在一寸寸往下掉。看着不快,其实离着地面已经不远了。 谭小汤微微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周围的场景再次出现抖动。 我头一阵眩晕,眼前发花。梦枕貘的声音回荡:“这次还洗不掉你的记忆吗?” 第五百三十二章 记忆的负担 我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是在梦境的结界之外。 结界内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我身边站着王真人和谭小汤。 王真人正在思索,说道:“……除非我们手上有一件本来就属于它梦境的东西,我们可以借助那东西遁入它的梦里。” 谭小汤在旁边说:“这不是成了死循环吗,要进去必须有一件梦里的东西,而梦里的东西必须进到梦里才能拿。” 王真人思索再三不得其所,只能长叹一声,“可惜可惜,就差一步就能进到梦枕貘的梦里,和这样的神兽失之交臂,真乃吾之大憾。” 我听得有些纳闷,随口说:“我们不是已经进去了吗?” “进去了?什么时候进去的?”谭小汤惊讶地说:“师父你一直都在这里,怎么进去的?” 王真人脸色不善:“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进去的?” 我把手缓缓从结界上拿下来,回忆起整个梦境,从进入草原开始,看到飞机炸弹,然后是明湖居士祭天,再进入深谷里找到了梦枕貘本体,再进入第二层梦境……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没有发生过?都是我的臆想? 现在回忆起来,很多细节都缺失了,只记得大概出了什么事,还有零星几个画面,其他全部都模糊了。像是上学时候在课堂上出神了一段时间,老师在讲课,自己魂飞天外。 我说道:“明湖居士……” “师父,你怎么知道明湖居士这个人?”谭小汤瞪大了眼睛:“你和他认识吗?” 王真人问明湖居士是谁? 谭小汤说,他在重伤之后有一段时间精神抑郁,妈妈找来一个对佛法研究颇深的高人,就是明湖居士,为他讲了几天佛法,便豁然开朗。 “师父,你为什么提起他?” 我此刻的表情肯定千变万化,半晌才说道:“以前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 王真人有些不耐烦,说了声我去也。“嗖”的一声人没了。 我拍拍谭小汤,意思是送他出梦。他摆摆手说不用,自己可以出去,身影开始消散。在他消失的前一刻,我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这个笑容很熟悉,瞬间后身影消失了。 我凝神苦想,在哪见过这个笑容呢?时间好像并不远,就在不久前。我有轻微的强迫症,这个念头不解决吃饭都不香,便坐在地上使劲儿想。 想了半天,答案就在眼前,就是想不起来。 这个笑我在哪见过,怎么就想不起来?突然眼前一亮,我想起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身后还有个场景,是在乡村,那里有土路、矮房、祠堂…… 我全都想了起来,看着结界:“梦枕貘,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从你的梦里出来了,你很厉害,把这件事里所有人的记忆都抹干净了。” 那片结界没有丝毫变化。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不会把这里的一切说出去。恭喜你突破成功!”我抱抱拳,下一刻闭住双眼,心念中默默想着脱梦。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四周很黑,一时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处。我坐起来,好一会儿才搞明白自己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我怎么躺在这里的,记忆全部模糊了。 经历了梦枕貘的梦境,再次醒来竟然和现实世界挂不上档,记忆发生了断裂。 我从床上下来,踉踉跄跄跑进卫生间,扭开水龙头,哗哗哗水流出来,浇着头浇着脸。清醒了一些,终于想了起来。 睡觉入梦的当天,我和韩先生在停车场发生过争执,当时他儿子小杰在车里画画,我掐了孩子的脖子,被韩先生发现,我们俩在空地上一顿撕扯。 此时想起那一幕,像发生在上辈子的事情。 感觉梦里梦外两段人生葫芦搅茄子掺杂在一起,回忆起来十分头疼。我多少有点理解人为什么投胎前要喝孟婆汤了,要不然多少世的记忆混在一起,非疯了不可。 就跟电脑系统似的,得定期清理清理垃圾。 我揉揉眉头从卫生间出来,想回床上,看到床头坐着一个黑影。 我第一反应是看错了,使劲儿揉揉眼,再一看黑影还坐在那里。 “你是谁?”我退后一步。 那人站起来,慢慢转过身,外面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是个孩子。竟然是王小郎,梦枕貘梦中的王小郎! “你……”这一瞬间我懵了,疲倦出现的幻视吗?还是……ganqing五.com 王小郎站在对面,说道:“你猜对了,你现在仍然在梦里。” “梦枕貘,我还在你的梦里?”我喉头动了动,浑身发冷。 王小郎点点头:“你关于孟婆汤的想法是对的,但也不全对,孟婆之所以消除投胎人的记忆,还有一个目的是锁死认知。”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寒气从尾巴骨直接蔓延到头发稍。“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在我的梦里,梦里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们对我都是透明的。”王小郎前进一步。 他向前走我就向后退,“你要把我永远困死在这儿吗?” 王小郎摇摇头:“我心境突破,不想伤害任何人,你的同伴我已经放他们出梦了。之所以留下你,是因为我对你感兴趣。” “怎么说?” “我目前无法完全清除你的记忆。不知是不是你天赋异禀。” 我正想说什么,它做个手势制止:“这不是什么好事,你会很累很累,你本身的记忆系统承载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别以为是什么好事,冗余的记忆会是沉重的负担和垃圾。你如果日后想失忆,可以来找我。” 我有些自鸣得意,一想到梦枕貘能知道内心活动,赶忙把这份小得意压下去。 “我现在附着在三个人的身上,你可以和他们任何一个联梦找到我。”说到这里,王小郎渐渐消失。 他的身影极度模糊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声说:“我怎么从这个梦里出去?” “我教过你,忘了吗?” 这句话说完,梦枕貘彻底无影无踪。 他教过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冥思苦想,记忆里搜刮了一圈,好像记起一些片段,伸手摸了摸右耳朵。 耳垂很疼,我心念一动,眼前场景发生了抖动和模糊,一切都消失了。 我再次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五百三十三章 精神控制 我在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了黑暗的天花板,随即翻身坐起,确定是在酒店的房间。 靠着床头,我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摸了摸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实实在在的口腔刺激传来。我咳嗽了几声,从床上下来,蹒跚走到窗边。 拉开窗帘,晨光透窗而进,在房间里照亮了一条光路。 我打开窗,初春之寒吹在脸上,那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梦境再逼真,也模拟不出这种程度的感官刺激。 我走到卫生间,让清凉的水浇在脸上,好好享受一下现实中的感觉。出来后坐在床上,回想起入梦的这段时间,真的是恍若隔世。 我穿好衣服,一脚深一脚软走出来,到酒店的自助厅吃早饭,切实的食物进入嘴里,迸发出的那种香味,吞咽时喉咙的震动……都在告诉我,我回来了,从梦里回来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谭小汤打来的,接通之后传来他的声音:“师父,你醒了?” “废话,没醒怎么接电话。”我说。 他笑了:“我也醒了,但是现在还缓不过来,根本不知道是梦中还是现实里,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我“嗯”了一声。 谭小汤问:“为什么我有这么深的疲惫感,像是再世为人?” “梦里的情形你还记得多少?”我问。 “我只记得你和王真人把我带进梦枕貘的梦里,我们进不去结界,然后醒了。只记得这么多,但很疲惫,像是做了很久很久的一个梦,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过了一遍人生,可什么细节都想不起来。” 我吃了一口肉包子,多余的话没说,记不住自然有记不住的道理,用不着解释什么,“你现在知道清醒梦厉害了吧,还想继续学吗?” 谭小汤苦笑一下:“我需要缓缓。这种疲惫是我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会不会是梦枕貘的原因?” 我心里咯噔,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仅靠下意识便能推断出一些东西,真的很了不起。 我告诉他,好好吃饭好好喝水,感受现实生活里一切的刺激,会慢慢恢复过来的。 挂了电话我有些心神不宁,惦记着小杰,他怎么样了?饭也不吃了,赶忙出酒店匆匆打了车去韩先生家里。 到门口的时候颇为踌躇,犹豫半天敲敲门,门开了,韩先生站在门里。 “韩,大哥。”我艰难地说。 他笑了:“刘儿来了,干嘛这么客气?”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我很疑惑。 进到屋里,老太太还有韩夫人都在客厅,她们有说有笑,我还看到了一个人,正是小杰。 小杰正背着两个小手,摇头晃脑的背诵古诗:“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韩先生说道:“小杰,看看谁来了?” 小杰回头看到是我,惊喜地尖叫:“师父……”孩子冲过来,我一把抱起来,他紧紧搂住我。 我感觉一切都很不正常,又说不出哪不对劲儿,不便挑明,只好融入这个气氛里。 我试探着说:“韩大哥,咱俩在停车场……” “刘儿,是我冲动了,向你道歉。”韩先生笑:“你要原谅哥哥,我那时候为儿子着急,做出一些没经过大脑的事情。” “好说好说。”我喃喃地点点头。 韩先生让我稍等,然后进到里屋,时间不长拿出个大礼盒,“刘儿,你妈妈身体怎么样?” “还行,挺硬朗的。”我说。 “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礼包,里面是东北老山参,我这儿也用不上,你拿回去给妈妈吃。” 我赶忙把小杰放下,双手推辞,诚惶诚恐至极:“韩大哥,你这样我就不好意思了,还是留着给阿姨吃。” 老太太在旁边说:“我吃的东西多了,不差这一个。听阿姨的,拿回去孝敬妈妈。” 他们这么热情绝对不正常,我心里打鼓。就算韩先生和我冰释前嫌,也得有个缓冲吧,这也太热情了。 我试探着说:“韩大哥,我还有个小姨,算是我半拉妈,我也想孝敬孝敬她。” “这个刘儿怎么不早说,等着。”韩先生屁颠屁颠进到里屋,时间不长又拿出一个礼盒,告诉我里面是外国奶粉,专门给老年人喝,壮骨补血。 我基本确认,这里面肯定不正常。我默默收了。 韩先生告诉我,他们出版高层刚刚开过会,关于出版业的一些前瞻。随着天气回暖,出版业也出现了蓬勃朝气,很多出版社都有重点图书项目,到时候他会给我推荐,参与到这些项目里。 我美的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我把小杰抱到房间,把他放在床上,他笑嘻嘻地喊着师父。我说,“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吧?” 小杰天真无邪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古怪的笑意,正是梦枕貘王小郎的笑。我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这个笑一闪而过,小杰奶声奶气地说:“师父,你什么时候再陪我玩啊。” 我不知道是祸是福,勉强跟他说,有时间就过来。 我两只脚都是软的,搞不清楚小杰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是被梦枕貘夺舍了,还是附身了?还是说,表现为两种人格? “你的家人都被你精神控制了吧?”我试探着说。 小杰没有答话,拿着画纸低着头涂鸦,是在接着一张没完成的画继续画。我感觉继续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正要转身,他忽然抬起头:“师父,我再给你一份礼物吧。” 然后把画递过来。 我狐疑着接过来一看,后脖子冒凉气,他的画技很差,画面粗糙,但画上画的人却有种活灵活现的感觉,寥寥几笔,神态和表情就跃然纸上。 他画的这个人是奇先生。 我看着小杰,小杰坐在床上嘻嘻笑。 “他为什么会是一个礼物?”我说。 小杰眨眨眼说:“盯着这幅画看,睡觉之后就会在梦里出现。”他奶声奶气地说:“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脑海里转了三百六十个弯儿,缓缓把画卷起来,郑重其事说,“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干什么,如果你伤害小杰,那就不行!你要为你的行为负责!” 小杰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韩先生闻声探头进来,笑着说:“怎么了,师徒俩聊啥呢,这么开心。” 小杰嘻嘻笑:“爸爸,师父说你被我控制了,你又不是玩具,我怎么控制啊。” 韩先生也在瞅着我笑。 第五百三十四章 王真人的要求 我没急着回家,事情算是解决了,可以轻松几天。 抽时间我去了趟王府井,买了些京城特有的美食,什么大八件小八件之类的。然后找了家快递站,按照我妈和小姨的地址,把韩先生馈赠的大礼包和特色美食一起打包邮回去。 这几天我没有做清醒梦,白天有时间到处瞎溜达,感受着真实世界带来的感官冲击。 现在有种论调,说这个世界是虚拟的,其实持有这种论调的人是没经历过清醒梦,等他们从几天几夜的梦里再次醒来时,就会明白现实是虚拟永远也替代不来的。 几天后我离开了京城,回到家里。 钱三串真是干事的人,这些天他没闲着,把家搬了过来,和佳佳一起在高新区附近找了房子。下一步就是找办公地点,办理营业手续,申请相关福利政策。 他不让我插手,说越帮越忙,这些小事他一个人就办了。 经过商议,我们初步注册资金是二十万元,他十万我十万,整个公司就我们两人。我们两个定下了公司以后的规矩,不管以后能成什么规模,只要是公司的大事,必须我们两人同时举手才能推行,只要有一个人反对,哪怕是弃权票,也不准做。 说实话,我对于这个文化公司不抱什么太大希望,纯粹是六月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自我从事写作开始,就没有在外面上过班,其他人问我妈关于我的职业,我妈都不好意思说。现在行了,我开公司了,甭管是不是皮包公司,我妈总能挺直腰板说,我儿子在创业,是老板。 我们在高新区的创业大厦租了一套办公室,面积不算大,好歹有模有样做起来了。 钱三串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马路,做着未来的畅想。我提醒他那些都是小事,公司定下后,你接下来首要任务是和佳佳完婚,佳佳这肚子可是越来越大。 佳佳站在旁边,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微微笑:“只要你们哥俩把事业安顿好了,我这儿都好说。” “那哪能行,婚姻是人生的大事。只有把后面安顿好,才可以安心在前面开疆拓土。”钱三串一本正经地说:“老刘,你岁数也不小了,奔着三十去了,有没有考虑?” 我眉头跳了跳,不想谈论这个,把话题岔开。 我们三人商定了一下,这个月底他们举办婚礼,包个饭店,用不着请婚庆公司搞司仪那一套,亲朋好友来,大家一起吃顿饭就ok。 我舒了口气,阳光照在脸上,感觉一切都美美的,生活还是那么美好啊。 晚上我们聚餐吃了一顿大火锅,佳佳都喝了点酒,我们一起碰杯,新生活开始啦! 我醉醺醺回到家里,简单洗漱躺下就睡,今天不知怎么,可能是兴奋的,在梦中直接开启了清醒梦模式。 梦里我坐在写字台前,对着电脑码字,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我写的小说,就是一个字都看不清。 这是清醒梦的规矩,它不可能帮我写小说,它再怎么离奇,也在我的认知范围内,不可能把我没构思好的小说完整呈现出来。 索性也就不看了。我发现笔记本电脑旁边有一张a4大小的纸倒扣着,正面好像画着什么,笔调力透纸背。 我拿过纸翻转来看,纸张正面画着一个人物肖像,栩栩如生之至,正是奇先生。 我忽然想起来,梦枕貘附身的小杰曾经给我一张画,内容就是奇先生。它告诉我对着这张画做梦,就能把画带入梦里。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我没有深入理解什么意思,为什么说给这幅画是给我礼物? 如今梦里真的看到这张画,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张画不是给我看的,而是给王真人看的。 王真人一直在寻找失踪的真理子,而真理子被奇先生劫持走了。王真人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就算有上天入地之能,也找不到其行踪。 王真人告诉我,他为中阴身要寻到人,要么知其长相,要么知其真名,心念所至,才能到。可现在奇先生什么都是假的,名字也是代号,根本无处可寻。 想到这里,我捏了捏手心,手心上有王真人心诀,可以快速联络。 只见空中波纹出现,一道虚空之门开启,王真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问询的眼光看我。 果然是中阴身,天上地下无有障碍,尤其是梦中穿行,想到哪就去哪,说来就来。 我赶忙毕恭毕敬站起来,拿起画就要献过去,王真人忽然道:“你不找我,我也得找你。” “请真人指示。” 王真人就是一团黑烟,不见五官,但压迫感很强,悬浮在半空说:“接下来有两个任务你要办。” 我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低着头没说话。 王真人道:“第一件事,我看好了你那个徒弟叫谭小汤的,去跟他说,我要收他为徒,传承衣钵。此人很有些悟性,我找过他,他现在瘫痪在床,对不对?”憾凊箼 我很不高兴,又不敢露出来,勉强点点头。 王真人道:“此人的机缘果然不错,我要的就是肉身受损的这种状态!这样他可以义无反顾的舍弃肉身,随我修行,终成正果。比苟活在世间,一辈子躺在床上强一万倍。你说呢?” 我没好气地说:“人各有志,我说不好。” “哼哼,”王真人冷笑:“我本来想收你小子的,但你身上气息杂乱,世间的酒色财气舍弃不掉,悟性有一些,但心性太差。我看好了你的徒弟,你也不要嫉妒他。” 我差点气笑了,我嫉妒个大鸟我嫉妒。我根本就没打算跟你去修什么破鬼仙,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相信谭小汤也没这个心志。 我说道:“我和小汤聊过,他对这方面不感兴趣。” “这跟你没关系。要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他,”王真人略一沉吟:“你再看看他在红尘还有什么留恋的东西。他有个妈妈对不对?” 我点点头:“他受伤之后他妈特别伤心。” “合适的时候,我可以杀掉她。”王真人淡淡地说:“除掉他在人世间的唯一念想。” 我汗都下来了:“千万别,小汤是孝顺孩子……王真人,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吧。” “人各有志,谭小汤说不定不愿意走你这条路。” 王真人哼了一声:“痴儿不悟。在这个红尘里做个人是多么的惨,你难道不知道吗?有机会抛弃臭皮囊,蹬升仙境,我想不出有谁会拒绝。就算现在想不明白,也是心智未开的结果,我可以帮他开心智!” 我没有说话,心中冷笑,我帮你办这个事,死了这条心吧! 王真人又道:“还有一件事由你来办。” 第五百三十五章 威胁 我忍着气问王真人,还有什么事。 王真人道:“我修鬼仙,困在中阴身无法突破,必须要找到心诀。心诀被真理子盗走,一定要找到她!” 我看了看桌上倒扣的画像,有些犹豫,不打算给他,干嘛要偿他的愿。 王真人道:“真理子慢慢找,还有一件大事,你是不是有个搜集梦魇的朋友?”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解铃的? 我低着头没说话。 “他是叫解铃吧?这人很有意思,没有肉身,是穿梭于梦境的精神体,我应该找个时间去和他会会。”王真人说。 我实在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他的?” “你身上什么事我不知道?”王真人化成的黑烟发出一阵阴笑:“你的家世我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你找到解铃,让他乖乖交出五大梦魇!他自然明白。我突破大成之境需要丹药,而最佳药引便是这五个大梦魇。”憾綪箼 我没吭声,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王真人道:“你记好了这五个梦魇的名字是付丧、羊波、狂骨……” 他说着说着停下来,散发出浓浓的黑烟之气,“你记下来没有?重复一遍!” 我刚才神游了,正琢磨着怎么对付他,哪听得那些古怪的名字,所以一个都说不上来。 王真人悬浮空中,在冷笑。他突然一挥手,我受到了看不见的撞击,猛地飞起来,重重撞在墙上。虽说是梦里,可也撞得像要吐血,摔在地上,半天回不过味。 我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王真人,是我带你逃出牢狱的,你就这么对我吗?” “我能在这里和你对话,你已经是莫大的机缘了。”王真人的黑烟在空中弥漫:“我若修成正果,对你也有好处。我再说一遍五大梦魇的名字,你把死死记住!回头问解铃要,就算没有,他也会帮你抓。” “付丧、羊波、狂骨……” 王真人要我背诵了一遍,直到一个字不差。他在空中闪身,黑烟化于无形,无影无踪而去。 等他走了,我气得乱蹦,一股火上来,冲过去把桌上那幅画着奇先生的画撕得稀巴烂,对着写字台哐哐哐连续踢了好几脚。 这里毕竟是梦境,打击感没有那么爽脆,我这股火就是出不来,对着墙怒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忘恩负义,是我救你出来的! 骂了一阵心神俱疲,觉得没什么意思,这就叫无能狂怒吧。 从梦里出来天色大亮,我坐在床上呼哧呼哧直喘,这口恶气从梦里带到了现实,胸口郁结不开。 我从床上下来,走了一圈,也没有发泄的途径,堵得心口窝难受。琢磨着应该在书房里挂一个沙袋,时不时打一打,要不然生活里的郁闷无法排解。 我这人从小就有个倔脾气,那就是对抗权威。吃软不吃硬,你好说好听我会跟你好商量,要是骑在小爷脖子上拉屎,我才不伺候这个猴呢。明面上不能忤逆,能力有限咱认,但私下里我可以不配合,学名叫非暴力不合作。 王真人真去找解铃怎么办?不行,我得告诉解铃一声,起码让他有个防备。 下午我去了一趟公司,钱三串把地方租好了,一共一百多平的办公间。住家这面积够用,做公司有点寒酸,可我们都不在乎,草创阶段,辛苦一些日后回忆起来也是甜蜜的。 我们规划了一下办公区的使用,买的东西也要列出清单,我懒得操心这些细节,直接把钱转过去,让钱三串看着弄。 我们忙活一下午,到了饭点正要约佳佳一起吃饭去,电话响了,是老妈打来的。我问怎么了。 老妈说,你认不认识算命的先生? 我纳闷,她怎么问这个。老妈道:“海洋,真是怪了,我和你小姨这几天做了同一个怪梦,心里怪不舒服的,想让算命的算算。” “什么梦?” 老妈告诉我,她梦见在一栋楼里拼命逃跑,有个男人在后面追,她都吓死了,整个梦里都充斥着凶残的追逐。她有种感觉,自己被这个男人追上会死。 一开始她没把这个梦当回事,可连着几天都做了相同的梦,都是在同一栋楼里,只是出现的位置不一样,都有这么个男人在追她。 早上醒来之后,觉得特别疲惫,像是真的跑了一晚上。老妈把这个梦说给小姨听,小姨愣了当时,因为她也做了相同的梦,也在这栋楼里。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关于这栋楼的细节,姐俩互相都能对上,比如三楼楼梯拐角墙上有个黑脚印,二楼一个房间里有个倒下的椅子,等等。 听完之后,我摸着下巴沉思。我会清醒梦不假,但解决的方式都是入梦,不会通过梦的现象来解梦。 我问道:“追你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看不清楚,像是一个黑影,又像是一团黑烟。”老妈说。 我突然咯噔了一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到头发稍,难道是王真人? 我有点坐不住了,告诉钱三串,让他和佳佳吃吧,我还有点事。 钱三串有点纳闷,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脱口说:“我得睡觉,梦里有事。” 钱三串说那也不至于不吃饭吧,办公室有沙发,你将就一下,打个盹再说。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前两天钱三串收了别的公司不要的二手沙发,一切从简嘛,没什么丢人的。现在办公区还是空的,只有这么个沙发靠着墙边放着。 我跟他打了个招呼,回到办公室,躺在沙发上,还挺舒服,脱了外衣盖在上。不知是办公区不通风,还是残留着装修的味道,我昏昏沉沉很快就睡着了。 马上开启清醒梦模式,捏住手心,心中默念王真人,瞬息之后他出现了,一团黑烟。 我过去直接问,“你是不是进过我妈的梦里了?” “嗯。”王真人没有否认:“我认识你所有的亲戚,心念所至便能入她们的梦。” “你想干什么?”我声调提起来,恨得牙根痒痒。可看到王真人冷酷的一团黑烟,口气又软下来,“不要骚扰我的亲人好不好?” “你不听话我有什么办法。”王真人没有表情地说:“我可以让你妈,哦,还有小姨,她们都死在梦里。” 我浑身发寒,又惊又怒又是无能为力。 “你听我的,我就放了她们。不听我的,她们都得死。”王真人笑着说。 第五百三十六章 梦魇碎片 王真人威胁我,不听话就会波及亲人的安危。我恨得咬牙切齿,却没有任何办法。 梦中醒来,心情极为抑郁,想到那一团黑烟,心口窝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闷闷不乐,钱三串问怎么了,我没有告诉他,他也没什么办法,何苦让他烦恼。 在我的认知里,论梦境成就,目前排名第一的就是这个王真人,把他放出来无异于打开了潘多拉的宝盒,他一步步露出狰狞的利爪。 晚上回到家,我冥思苦想,怎么能摆脱王真人,但是想不出办法。他压根就不是个人,中阴身状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怎么对付呢? 上网找了一堆资料,都不靠谱,有的操作难度太大。我想的脑仁疼,实在没办法,只好先去找解铃商量商量,让他早做准备。 深夜我睡着后进入了梦境,开启清醒梦,心念所至,来到了庭院迷宫。 站在门外有些犹豫,我做什么事王真人都能知道,像开了监控摄像头,此时此刻会不会知道我来了呢?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我推门走进院子。 院是空的,凉亭处空无一人,那块大石头还在,只是解铃不见了踪影。 此刻的庭院迷宫是黑天状态,四下里都黑森森,院子深处寂静无声。 我坐在凉亭等了片刻,没有人来,不免心浮气躁,解铃哪去了?难道去别的梦里抓梦魇了? 我信步走到大石头前,这块大石头是专门封印梦魇用的。我观察了片刻,发现奇怪的地方,大石头表面本来封印着梦魇,状态像是一滩滩黑水,可现在石头表面却空空的,梦魇都没有了。 奇怪,哪去了? 我绕到石头后面,也没发现梦魇,正狐疑时院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怪响,“砰”! 我吓了大跳,回头去看,院子深处的大瓦房冒出一股黑烟。我有点害怕了,难道王真人提前一步来了? 没有任何犹豫我赶紧跑过去察看,黑烟所在是个小四合院,烟雾从西厢房出来。 我刚进到四合院,西厢房的门开了,黑烟从门里滚滚而出,还有个人影也冲了出来,不停地咳嗽。 我挥动烟雾过去,看到人影正是解铃,他脸都黑了,一个劲儿的咳嗽,做着手势。 我赶紧到他身后帮着锤后背。 解铃拉着我从院子里出来,外面有夜风吹拂,烟雾渐渐散开。 “你在干嘛呢?”我问。 “炼丹。”解铃回答省略。 我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好。 解铃道:“我和你说过,我想把所有的梦魇融合在一起,化为一个整体。” 我想起来了,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解铃道:“很麻烦,好几种梦魇的属性其实是相冲的,并不能互相融合,强行融在一起会引起爆炸。” 他说的这些我也听不懂,嘱咐他小心一些。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问。 我把王真人的事情说了一遍,解铃面色如常,并没有出现害怕的表情。 “他可能会来找你麻烦,你一定要小心。”我说。 解铃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我问,你想什么呢?解铃道:“王真人要的这五个梦魇很有意思,我倒是可以帮他凑齐。” 我听傻了,简直无语,“你怎么还帮他呢?他现在已经够折腾人了,如果真要修成什么鬼仙,还有咱们的活路吗?” “那我不管。”解铃道:“我之所以想帮他,是因为五个梦魇的属性各不相同,完全无法融在一起。我现在就卡在这一步,倒想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能化解。” 我冷笑:“你觉得他会把自己成仙的秘密告诉你吗?” 解铃背着手来回溜达了两圈,说道:“既然他来算计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算计他?” 我心中点燃了一团火:“你有办法?” 解铃做了个手势:“浑水摸鱼,螳螂在后。” “什么意思?”我纳闷。 解铃岔开话题:“你知道我在炼化这些梦魇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吗?” 我只想知道怎么对付王真人,对梦魇什么的不感兴趣。解铃当然不会随便说什么的,他做事都有深意。 我耐着性子问,发现了什么。 解铃道:“我发现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梦魇,竟然来历不凡。” 我多少来了点兴趣,“此话怎么讲?” “这个梦魇并没有自主意识,它是一个大梦魇的碎片。”解铃说:“而这个大梦魇,极有可能是梦境的四大秘境之一。” “四大秘境?”我眼睛亮了。 从我踏入清醒梦这个领域,就听过一个传说。传说这个世界上,无数的梦境泡影之中,遗失着四大梦境秘境。 这四个秘境分别是佛陀的菩提梦,莲花生大师的掘藏梦,陈抟老祖的修仙梦,还有一个是上古神兽遗落在海底的梦。 这四个秘境任得一个都是莫大的机缘,深入这些梦,能接触到超越人类存在的认知。 我兴奋起来:“是关于什么秘境?” 解铃沉吟,一字一顿道:“可能是佛陀的菩提梦。” 当年佛陀在菩提树下七日七夜打坐,最终悟到了成道觉悟的真理。所以“佛”这个词,意思是“觉悟者”。 佛陀从此立派立言,后世有人把他的经历和言语记录下来,便是佛经。据说佛陀七日七夜菩提树下顿悟的经过,化成了一个梦中秘境,飘浮在无数的梦境泡影之中,如果找到了这个秘境,能不能成佛不好说,最起码可以经历一次成佛的过程。 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传言虚无缥缈,听听就算了。可现在解铃这么一说,此秘境似乎唾手可得,让人心馋的不得了。 真要能找到菩提树的梦,体验一把成佛的过程,乖乖,没白活这一世啊。虽然我对成佛没什么兴趣,但难得的机缘摆在面前,浑身兴奋都发烫。 “梦在哪呢?你体验了吗?” “你别激动,”解铃说:“这个梦魇,我只是怀疑,是菩提梦的一个碎片而已。想通过此碎片找到真正的秘境所在,中间还要经过很多无法想象的曲折和努力。你想看看吗?” “好,好,我看看。”我激动的嘴都瓢了。 解铃走回院子,我赶紧跟在后面,此时黑烟散尽,我们来到西厢房前。解铃推开房门,我往里瞅了一眼。 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青铜色丹炉,形状十分奇特,像几朵莲花簇拥在一起。 丹炉下方有空间燃着火星,火已经灭了,有烟从孔洞飘出来。 我走到近前,在解铃的授意下,把耳朵贴在炉身上,里面传来很多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风中呐喊。 第五百三十七章 菩提梦 “丹炉里是什么声音?”我问。 “每个梦魇都是一个具有自主意识的灵,它们融合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你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解铃笑着说。 我喉头动了动,难道丹炉里都是灵魂的呐喊? 炉里包含了那么多古怪的灵魂,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我赶紧问他,菩提梦的碎片在哪。 解铃带我绕着丹炉走,来到背面,丹炉上篆刻着一个古字,解铃告诉我,这叫“巽”,八卦里类似风的意思。丹炉别看是圆的,大概分成了八个方位,对应八卦,每个方位的火候和时间都不一样,相当讲究。 丹炉巽位上有个半透明的小窗户,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我往里看看,一片混沌。 解铃拉开小窗户,伸手进去掏,半晌拿出一面手掌大小的八卦镜。 “我把那个碎片封印在镜中。和正常联梦的方法一样,你可以进去了。” 我抹了一下脸,别说,真有点紧张。问他,你进去没有,里面到底是什么?是菩提树吗? 解铃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和你想象的绝对不一样,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是一片水塘。” “水塘?”我纳闷不已。 解铃没再细说,背着手走出厢房,只留下我一人。 我盘膝坐在地上,八卦镜放在膝头,一只手轻轻按上去,心跳那叫一个剧烈,我要体验佛祖成佛的过程了…… 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有这么样的机缘,这就没白活啊,以后这个牛逼吹出去,简直没治了。 我慢慢闭上眼睛,心念中努力联梦,手心一亮,随即进入某种境界里。 我心跳加速,激动的睁开双眼,原以为会看见一棵巨大的菩提树、柔和的阳光飘动的树叶之类的,谁知道眼前是一片漆黑。 我使劲儿揉揉眼,还是一片黑暗,我尝试着站起来,在黑森森的梦境里走动。向前走了很长时间,还是一团漆黑。 我有点慌了,是不是像电脑死机一样?算了,还是出去吧,太危险了。我摸向自己的耳朵,想强行脱梦,就在这时余光突然扫到身后,心中一凛,不对劲啊,后面怎么多出一个人? 我赶紧回头看,身后果然站着一人,穿着老式的僧袍,身材佝偻,秃着脑袋。我马上认出来,是黑面老僧!一直附在我身上的那个老僧人。 老僧不言不语藏在我的精神体里,当碰到绝境时,他多次出手救我。 此时此刻,他竟然脱离了我,独自现身在这片黑暗里。 “师傅……”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黑面老僧站在那里单手做佛礼,微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走过去轻轻用手触碰,手竟然穿过了他,他就像是一道虚影,并不是实体。 “师傅,你这是……”我正要发问,黑面老僧动了起来。他保持着姿势不变,垂头前行。 我犹豫了一下,跟在他侧后方,想看看怎么回事。 这片黑暗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参照物,往前走就像是在原地踏步。我和老僧像是困在一个带有传送带的黑房子里。 走了没多远,老僧忽然停下来,微微抬起头,目光看着前方。 我顺着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地上,露出了一汪水。这汪水大概几平米见方,十分清澈,黑暗里散发着类似银色的光芒,像是一汪水银池。 老僧走到水池前,忽然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我吓了大跳,赶忙过去看,老僧渐渐沉了下去。我犹豫着要不要跟着跳,老僧抬起头,对我做了个摆手的姿势,意思是不要进来。 下一刻,他在水中完全没了顶。 我坐在水边,探头往水里看。水下出现了神奇的一幕,老僧从水底钻出去,到了镜像的另一边。 这汪水像是一面隔绝两个世界的玻璃。 我能很清晰的看到老僧。他和我是上下颠倒的状态。水池的面积有限,导致能看到的情景其实不多,但还是见到一棵大树的一角,万条垂下绿丝绦。 老僧人端坐在树下,用的是双盘姿势,渐渐进入定境。 一开始我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景象呢?突然脑海里打了道闪,我靠,难道水下隔绝的这个世界就是……佛陀的菩提梦? 我激动起来,老和尚不讲究啊,自己吃独食。他进入水塘,到了另一边参悟去了,偏偏摆手不让我下去。 嘿,真有你的。 我想都不想,站起来纵身往里跳,心里那叫一个美,我也要去体验体验喽。突然身子一疼,我落在水面上重重摔了一跤,像是撞在真玻璃上面。 给我疼的,尾巴骨差点没摔断了。 我不甘心,使劲儿用手砸了砸水面,连涟漪都没有,硬邦邦的,确实进不去。 我咬着后槽牙,不甘心啊,秘境就在前,愣是干瞪眼进不去,气死个人。 行啊,老僧修行就修行吧,他帮了我这么多次,我拿这个秘境来报答,也算没有辜负他。 我在岸边等了片刻,老僧始终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我等的有点着急,在水边转来转去,没什么办法。佛陀当年闭关七天七夜,难道这老僧也要这么长时间?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变化。我在心念中开始默念脱梦,这次没有摸耳朵,这等绝活能少用就少用。 脱梦出来了,我睁开眼,依然坐在西厢房,膝头是那面八卦镜。 我正琢磨着,解铃走了进来,笑着说:“怎么样,看到那潭水了?” 我没有说话,还在神游,说不清在想什么。 “怎么了你?”他问。 “你穿过那片水塘了?”我反问。 解铃愣了,迟疑一下说:“没有,不过透过水塘我看到了水底的菩提树,据此才判断出这个梦魇是菩提梦的碎片。” “你怎么知道此菩提树就是彼菩提树?一旦是别的菩提树呢?”我说。 解铃笑了:“你在这儿说顺口溜呢。感觉懂不懂?一看就知道。你也见到菩提树了?那片水塘下不去,要么叫碎片呢,只是展示出来让我们看的。” 我表情太古怪了,好半天说:“我的老僧……进去了。” 解铃快速眨眨眼,没明白什么意思。我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我身上有黑面老僧的事,他是知道的。 解铃摸着光脑袋,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说道:“走,我们一起进去瞧瞧!” 第五百三十八章 奇之梦 我和解铃盘膝打坐,两只手按在八卦镜,下一刻一起进入梦魇的空间。 我们在黑暗中行走,没多远前面隐隐有光照过来。我们彼此看了看,向光走过去。 还以为是水潭映出来的水光,到了近前才发现,光源竟然来自是黑面老僧。 他坐在地上,双手叠放在膝头,整个人散发出五蕴之光,波光流彩。解铃没有打扰他,走过去察看了一下,说道:“水塘消失了。” 黑面老僧从菩提梦里出来,身带佛光,而通往菩提梦境的水塘,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有点无语,这么好的机缘没想到便宜这个和尚了。 “既然如此,也是法缘。留他在这里吧,我们走。”解铃倒也洒脱,拍拍我的肩膀,正要脱梦而出,黑面老僧忽然站起来,慢慢走向我。 我没有动,在解铃极为震惊的目光中,黑面老僧贴上了我的身后,渐渐融了进去,只剩一片佛光氤氲在我的身上。 “什么情况这是?”解铃张着嘴惊讶地合不拢,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震动。 一股极为温暖的暖流在后背荡漾,疲倦似乎一扫而空。渐渐的佛光消失,一切重新回归黑暗。 解铃拉着我,上上下下打量,问有什么感觉。 我纳闷,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解铃说道:“我有一个问题,你先回答。”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说说如何听经文?”解铃问。 我挠着脑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随口说:“还能怎么听,用耳朵听呗。” “听不懂怎么办?”解铃问。 我说道:“学呗,还能咋办。” 解铃轻轻叹口气,一脸失望。 我问,你到底想干啥。 解铃道:“老僧身上散发佛光,一定是证得了某种果位才会有的。我以为他上了你的身,你就具备了这种果位,其实你还是你,一点进步没有,悟性还是原来的凡人之见。” “那你啥意思?”他说这话,我是真不爱听。 “老僧附在你身上,很可能是借你身体入红尘继续修行,你只是他的一个容器。说起来也不错,身上背着一个佛,时刻加持,也挺让人羡慕的。“ 这么一说,我就舒服多了。 相当于老僧这个外挂升级了一下,对我当然是有好处。 我们从这个梦境空间里出来,回到原来的炼丹室。只听“啪嚓”一声响,八卦镜面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纹。 解铃摇摇头:“这个梦魇废了。” “它是个碎片爸,我们还要根据它找到真正的菩提梦。”我急着说。 “你还真想成佛?” 我说道:“我想体验一把佛的滋味,什么叫心无挂碍,什么叫明心见性,够我吹一辈子了。” 解铃不想聊这个,说道:“你现在不必害怕什么王真人,他的中阴身对你的佛身老僧,完全没有胜算。他伤害不了你。” “可他折腾我妈啊,折腾小姨,那我也受不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再说,王真人还在调查你,你就不害怕吗?” 解铃道:“其实有个办法可以对付他。” 我来了兴趣,问是什么。 解铃道:“你不该藏下奇先生,应该把那幅画交给王真人。让王真人去找奇先生的麻烦。“ “狗咬狗一嘴毛?” 解铃大笑,背着手走出了西厢房。 我喊了一声告辞,脱梦醒来,睁开眼时外面天光大亮。坐在床上我叼了根烟,心里有了底气。如今有高僧佛光加持,王真人我怕你个鸟啊。 但一想到老妈,胸口还是压抑。修行人没什么底线,在他们眼里没有世俗道德这一说,真要豁出去对付我的家人,还真是让人头疼。 白天的时候,码码字之外,我还进群找奇先生,他的头像一直灰色,没有上线。问夏日梦也不知道,他说奇先生已经多日没有露面,现在清醒梦的群里群龙无首,高人们都在蠢蠢欲动。 奇先生到底哪去了呢? 晚上我早早入睡,梦中掐了手心,暗暗动念,时间不长王真人的一团黑烟出现。 他悬浮空中,目光阴冷地看着我。我愈发感觉到他比之前有了很大变化,似乎更加的冷酷。 “真人,我找到真理子的下落了。” 黑烟渐渐凝聚成形,一个暗黑系的人站在那里,声音略有些颤抖:“在哪?” 我把那幅画献出来,王真人拿在手里看了看。 “这就是奇先生,真理子是被他挟持走的。我们一直找不到他,不过现在有了他的画像。” 王真人点点头,并没有追问这张画的来历,用手轻轻抚着画卷,突然伸手抓住我。我心里一咯噔,想在心念中呼唤老僧保护。 瞬间之后,梦境发生了变化,原来他带着我在穿梦而行。 我犹疑不定,不急着亮出底牌,看看再说。 我们进入一个新的梦境,是一片黑暗的树林子,周围鸦雀无声。 那幅画在王真人的手里化成了一团火焰,渐渐消散。 “这就是那位奇先生的梦,我们找到他了!”王真人说。 我有点不敢相信,找到奇先生了?我费劲巴拉不知道他的下落,王真人只要知道长相,一个闪念就寻到梦里了。 王真人纵身一跃飞在空中,我跟着飞起来,双脚还没离开地面,王真人突然回来,一把摁住我,轻喝:“不要动!” 我轻声问怎么了。 “这个梦很不对劲。”王真人道:“你法力不行,这么一动,就会被他知晓。你且在这里等候,我去去就来。” 王真人“嗖”的一声化成黑烟,钻进树林子里,紧接着没了踪影。 早知道这样,你带我来干什么,你们自己折腾呗,狗咬狗。 我在树林边缘等了很长时间,静的让人发狂,一点声音都没有。 又等了片刻,我实在是等不住了,想脱梦出去,就看到黑烟从树林里散发出来,凝聚成了人,王真人回来了。 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随即化成黑烟缠绕在我的身上,喝了一声:“进!” 我没动,身体被他带着进了树林里,快速向前滑行。月光惨淡,树木高大,黑暗中空气里沉浸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气息。 正滑行时,忽然停下来,幸好梦里没有惯性,我站在原地。黑烟带着我上了一棵大树,在树杈上往前眺望。 不远处亮着一些深绿色的鬼火,上下跳动,像是一个个小鬼儿。 鬼火里是一片空地,我终于看到了失踪已久的奇先生。他盘膝坐在空地中央,围着一圈是五根大木桩子。 每根大木桩子上都捆着一个人,有男有女,没穿衣服,个个都是深青色的皮肤,浑身扭曲,显得痛苦不堪。 “他在干什么?”我轻轻问。 “他正在修仙。”王真人说:“他得到了我的秘密心法。” 第五百三十九章 无泉观 我们藏在树杈最上面,居高临下窥探奇先生的梦境。 奇先生在树林深处摆了一个奇怪阵法,他坐在空地中央,周围扎着五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都栓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正襟危坐,双手叠放膝头,嘴里念念有词。 在这个阵法外面,树林里布满了绿幽幽的鬼火,把这块空地封在其中,像是一道防御网。 奇先生猛然睁开双眼,对着一根柱子上的人伸出右手,猛一抓,那人脱离了束缚,在空中“嗖”一声被抓了过去。 奇先生凌空抓住他,犹如手握一把黑烟,做了举动给我惊得外焦里嫩。他竟然把这个人往嘴里塞,那么大的黑烟进了嘴里,咬的嘎吱嘎吱响,赶上嚼槟榔了。んttps:// 我心惊肉跳,低声问王真人,这是干什么。 王真人道:“修行鬼仙的心法名为太阴虚经,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步骤,就是取来五个未亡人之梦。” “未亡人之梦?” “就是五个将死未死的人。”王真人说:“找到五个弥留世间之人,进入他们的梦里,夺取死亡之梦。然后挨个进入这五个梦,去体验五段不同的人生。因为是将死之人的梦境,所以充满了炼狱一般的黑暗。这种修炼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在梦里。” 我抹了把脸说:“这种修鬼仙的方法,是奇先生从真理子那里盗取的吧?” “是。”王真人道:“这不算什么,鬼仙没那么容易修行成,其中最大一道关卡就是中阴身,也就是我这样不上不下的,他要克服的险关多了去了。我最担心的是真理子,她如果死了,我也就完了。” “现在怎么办?”我低声问。 王真人化成黑烟缠住了我,他带着我从树杈高处纵身一跃,空中径直滑行,穿过鬼火的封锁线,轻飘飘落在空地上。 这一落地,外围的鬼火马上察觉,上下跳窜,躁动不已。 盘膝坐在地上的奇先生,正处于禅定境界,其实就是在未亡人的梦境里试炼。刚才的吞咽,是在入梦。 鬼火发出了警报,他在定境中有所察觉,表情变了几变,就要醒过来。 王真人一只手按在奇先生的肩膀上,说道:“让他就这么死去,如何?他现在最是虚弱的时候,精神体已进入梦中试炼。弄死他易如反掌!” 我紧张的牙床发痒,浑身发热,奇先生的生与死就捏在我们的手心里,一念之间。 我磕磕巴巴说:“他死了……真理子下落就没人知道了。” “说的也是。”王真人点点头,慢慢松开手。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奇先生把眼睛睁开了,看到是我,一脸的惊讶掩饰不住,嘴张得老大,简直是难以置信。他完全想不明白我是怎么来的。 他又看见了黑烟一般的王真人,他本来坐着,吓得直接躺在地上,呼吸十分粗重。 王真人别看没人的模样,却自有雷霆岳峙的气度,冷笑说:“你真不错,这么快从未亡人的梦境里脱出来,倒是一个修行的好苗子。” “程序员,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到我的梦里了。”奇先生马上恢复了平静,重新坐好。 多长时间没人喊过我的笔名了,还有点不太适应。 我指着王真人说:“他是你的前辈,你不是修鬼仙吗,这位就是。” 奇先生看着王真人,眼睛眨呀眨的,突然翻身跪在地上,冲王真人磕头:“前辈在上,小的有礼了。” 王真人有些发愣,随即大笑:“孺子可教也。” 我在旁边看得无语,奇先生真可以,能屈能伸。 “你修鬼仙,那是你的缘法,我管不着。”王真人说:“我只问你要一个人,乖乖交出她,我们恩怨一笔勾销,说不定我还能指点你一二处修行上的关键。” “你是要真理子吧?”奇先生很聪明,脱口而出。 王真人微微颔首,奇先生眨眨眼突然说:“前辈,我知道你是谁了,莫非你姓王?是和真理子一起创办兄弟会的人?” 王真人看着他,目光如电,点头:“很好,聪明!我正是。” “小可仰慕你已久,终于在这里见到你了,有很多修行上的疑问想请教前辈。” 奇先生毕恭毕敬,王真人也客气起来:“其他都是后话,我只要真理子。你把她交出来吧。” 奇先生为难地说:“真理子是很重要的人,我不可能把她封印在我的梦里,你们也看到了,我的梦防个小贼还凑合……”他瞥了一眼我。 他继续道:“……可要防王前辈这样的真人,那是痴心妄想。你往来我的梦如无人之境,我不可能把真理子这么重要的人物放在这里,对吧。” “她在哪?”王真人问。 奇先生道:“小可保险起见,把真理子藏在一幅画里。” 我和王真人愣住了。我的兴趣勾上来了,想细听听怎么回事。 奇先生道:“那是一幅壁画,在泉山深处的一所道观里。梦中是过不去那里的,那幅壁画虽有通灵之能,毕竟不是梦,只能现实中到道观,见到壁画后再进去,才能见到真理子。” 王真人悬浮空中,黑烟一般的脸上出现了表情。他突然而至,出现在奇先生面前,紧紧裹住他。奇先生大叫:“王前辈……王前辈……”渐渐上不来气。 我袖手在旁边看着,也不劝,该我个鸡毛事。他们两人最好是狗咬狗同归于尽。 王真人狞笑:“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奇先生艰难地从喉头挤出一句话:“我可以把地址先给王前辈,你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地址拿来!” 奇先生指着自己喉咙,表示喘不上气,王真人撤了黑烟,回到半空。奇先生干咳了两声,随手一晃,手心里多出一张白纸。 他注视着白纸,纸上渐渐出现了黑色的字体。他在用意念在梦中的纸上写下地址。 王真人狞笑:“何必这么麻烦。” 他从空中飞下,伸出黑烟一般的右手,盖在奇先生头顶。奇先生疼得大叫,头顶竟然在冒烟,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化。 本来我们是在黑暗森林的空地,瞬息之后变成另一片树林,满地落叶,林中深处出现了一座道观。 说是废墟,看起来不算旧,前后两重大院,红墙黄瓦,门虚掩着,里面不知有没有人。 道观门楣之上,悬挂着一横匾,写着“无泉观”三个大字。 王真人把手从奇先生头顶挪开,这一幕的场景瞬息消失。我们又回到黑暗森林的梦境里。 奇先生摔在地上,呼哧带喘,脸色十分苍白。 “我自然会去实地察看,如果有猫腻,你将死无葬身之地。”王真人一字一句说。 第五百四十章 小锅 从奇先生的梦里出来,王真人对我说,事不宜迟,你明天马上去一趟泉山。 我嘴里泛苦,泉山并不在我所在的城市,坐高铁去也得两个小时,还要走路进山,想想都头大。 我没说话,王真人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真人,你是中阴身,心念所至就能过去,我就不用去了吧。” “你必须去。”王真人说:“那幅壁画只存在现实中,必须到了近前我才能入画。你要进山入观,把我带过去。” “那好吧,我安排安排手里的工作,过几天出发……” 王真人一口打断:“不行!明天必须出发!否则我让你的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我心说话,你他妈上辈子是盗墓的吧,动不动就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心里憋着股气,又不敢炸刺,王真人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晚上收拾行囊,和钱三串打了个招呼,说这几天要出去办事,就不在市里了,公司有什么事你多照顾点。 钱三串无奈,说你怎么事这么多,动不动人就没了,真成了甩手掌柜。 我只有苦笑。 第二天上午十点到了高铁站,两个小时的行程后到了邻市,这还不算完,泉山是在市下面一个县城,要坐大客过去。 县城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山谷里。到了之后,我找了家还算像样的客栈先住下,跟老板打听无泉观。老板告诉我,无泉观他没听说过,不过山里确实有座道观已废弃多年,压根就没有香火,而且在深山之中,他不建议我去。 我心中苦笑,你以为我愿意去啊。 交涉了一会儿,老板松了口,说明天早上他会去山脚下的寺庙送香,可以顺道带我过去,然后指点我顺一条山间小路入山。憾凊箼 剩下的时间我准备进山的东西,这次不知会在山里呆多久,除了吃的喝的,还买了个简易睡袋。 第二天大早还迷迷糊糊的,被老板叫起来,早上七点他就要进庙送香。我只要简单洗了把脸,背着大包坐上了车,疲倦至极,在心里把王真人骂个狗血淋头。 一分钱不给,穷使唤人,真把我当傻小子了。 到了山脚下,老板先去庙里送了香,然后开车带我兜了大半圈,到了山下一处地方。 他指着一条小路告诉我,顺着这条路上去,脚程快一个半小时就能看到那座废弃的道观,脚程慢的话,消耗的时间就要翻倍。 这鬼地方没有一个人影,简直是杀人藏尸的好地方。我咽了一下口水问老板,我回来怎么办。 老板把电话号码给我,说从山里回来就给他打电话,他负责把我拉回去。 我感动的热泪盈眶,“老板,你心肠真是太好了。” “到时候你再甩五十块钱就行,大老远的,油老贵的。”老板说。 我顿时无语。 他上了车冲我摆摆手,一溜烟开走了。 我看着崎岖的小路,心里直打鼓,把王真人从头骂到脚。骂归骂,没有办法还得上,硬着头皮上了山。 这一走可要了半条老命,虽说是初春,山风还相当硬,吹在脸上很冷。可走着很热,里面衣服都湿透了,外面冷里面热,我浑身发烫,心想一定要小心,别重感冒了,那就麻烦了。 一个多小时后体力逼到极限,我靠着树直喘气,根本看不到道观的影子。估计我属于脚程慢那伙儿的,预计时间得往三个小时算。 坚持走了一段,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了。 我找了避风地方,掏出面包香肠什么的一顿狼吞虎咽,这才好一点。舒服了真想抽根烟啊,可这里都是树木,真要引发山林火灾,起码得几年起步。 休息了片刻,咬着牙继续往前走,手机已经没有了信号。如果困在山里,求救都是一件麻烦事。 断断续续走到下午,在精疲力尽之时,树林里隐隐出现一片空地,满地的落叶。 我心跳很快,跌跌撞撞往前走,空地里一座建筑隐隐从缝隙显露出来,黄色的瓦片红色的墙面,这一刻我差点哭出来,到了,终于找到了! 终于来到建筑前,果然是一座半新不旧的道观,门楣上悬挂着一个横匾,上面写着“有泉观”三个字。 对,就是这里。 我一身疲惫,累的跟狗似的,正想进道观,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站在那里寻思好长时间。我怎么记得道观应该是“无泉观”,怎么变成“有泉观”了。 记错了吗?还是走错了? 我揉揉发晕的脑袋,山路走的脑子都不好用了。 我推开道观大门踉踉跄跄走了进去,里面是个巴掌大的小院子。院子里居然有个人在?! 我揉揉眼仔细看,真的有人在,那是个老道士,正蹲在地上熬着什么东西。他穿的又破又旧,黑色道袍和周围的墙面几乎一个颜色,他正全神贯注盯着一个土制的灶台。 灶台是用瓦片简单的垒在一起,里面烧着火,上面架着一口小锅。锅下面被火燎成深黑色,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冒出一股股白烟。 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一步都不能走了,身体歪歪斜斜撞在门上。老道士竟然看都不看,听不都听,像是聋子,只是聚精会神看着小锅。 我缓了口气说:“道长,我是个游客,想在你这里借住,不好意思啊……”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老道士充耳不闻, 我不好再多说什么,不便打扰他。我来到正殿前,指着里面喊:“道长,我进去了,可真进去了。” 老道士还在看着锅,理都不理。 “行,反正我打过招呼了。”我信步进到殿里,第一重大殿供奉三清,真是有年头了,雕像生尘,天花板上蜘蛛网都多少个。 穿过第一重殿来到后面,还有个院子,种着桃花树,此时没有开花,树枝遍布绿叶。 我坐在门槛上,浑身那汗热气腾腾,天空湛蓝,院子不大,映衬着天色,有种水墨丹青的感觉。 歇了片刻,我看到后殿开着门,隐约可见墙上全是壁画。我把背包卸下来,又丢不了,料想那老道士不可能是小偷。 没了背包一身轻,我走进后殿,一进去就愣住了。 满墙壁画上画满了佛陀,都是佛门中的素材,有菩提树下的佛陀,有骑着白象的普贤,骑着青狮的文殊。最绝的是,对面墙壁正中画着一个六道轮回的彩色圈子,上面画着各种轮回道,什么天人道、人道、鬼道之类的。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纳闷,这是道观呢,还是寺庙?前面大殿供三清,后面殿里供着佛陀,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顺着墙壁慢慢走,仔细看着壁画,可也别说,绘图技巧极为精妙,人物如生,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我掏出手机录着像,又拍了几张照片,就在这时前面出现了一幅奇怪的壁画。 第五百四十一章 出阴神 我在道观里发现了一幅奇怪的壁画。为什么说奇怪呢,因为在画上我看到了真理子。 真理子在画上茫然四顾,不知在找什么,她的神色栩栩如生,像活人一样。 难道她真的被封在画里了? 搁在以前,这种说法打死我都不信,但经历了清醒梦,又认识了中阴身,很多事情都在突破认知。 真理子本身不是活人,是某种精神体,只存在于梦里,眼前壁画或许就是封印精神体的某种介质吧。 天色还早,不急的入画。我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在殿里把睡袋铺开,简单休息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用矿泉水洗了把脸,身上又是清爽又是疲倦,骨头缝都疼。我背着手从后殿出来,到了前院,发现老道士不见了,地上还留着简易灶台的一些痕迹。 下午,我在道观附近转悠了两圈,看不到一丝人烟,大山深处别说人影,就连鸟都几乎看不到。老道士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我把道观里外检查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他。 难道是我眼花了? 倒是没觉得害怕,压根没往“鬼”这个概念上想,人家说不定是闭关修行的老神仙哩。 山里黑天很早,五六点钟天色完全暗下来。我站在悬崖边,观赏红日西沉,直到遁入大山的那一边,黑暗笼罩了整片大地。 回到道观吃了点东西,又磨叽了一会儿,天色越来越暗。 时间过得飞快,看表已经九点多了,我把睡袋铺在壁画下面,钻了进去。别看睡袋是简易的,里面却暖暖和和,真是好舒服啊。 我关掉手电,大殿漆黑如墨,一阵阵阴风从大门的缝隙吹进来。 殿内夜间温度很低,幸好有睡袋加持。睡在这里我没感觉害怕,反而觉得这里有一种难得的自然宁静,有助于睡眠。躺下之后,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梦里开启了清醒梦模式,在开启的瞬间,一股黑烟悠忽而至,正是王真人。他脸色阴沉,“你到了?” “是啊。”我说,“我现在就睡在壁画下面。” “好!”王真人喝了一声,化为黑烟瞬间到了我的面前。没等我反应过来,黑烟里伸出一只黑手,形成剑指,点在我的眉心。 下一秒钟梦境变了,周围场景在快速液化,形成一道道类似水的波纹,再清晰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道观大殿的地上,身上竟然还套着睡袋。 这和睡前的状态一模一样。 我惊得下巴没掉地上,现在是怎么回事?我醒了吗? 我一眼就看到半空中悬浮的黑烟。 “真人,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做梦吗?” “此为梦遁之术。”王真人道:“可以在梦中进入实境。你仍然在梦里,所见所闻却不是梦境,而是现实里的实景。也就是说,你的梦和现实重合了。” 我眉开眼笑,笑嘻嘻说:“真人,这一手厉害啊,能不能教给我。” “我再告诉你这种法术如何厉害,如果你睡觉的地方还有旁人,你用梦遁之术,可以在梦中监控那人的所作所为,梦中即实境,所见即所得,你看到的就是现实里发生的。而那人完全不知道你在睡梦中还能监视他。” 王真人过来拉住我的手。我被他拉着出了大殿,纵身一跃飞在空中。我们居高向下俯视,整座道观尽收眼底。 夜色深沉,整片大山在黑暗中连绵起伏,山谷中似有各种气体在氤氲蒸腾。 “那些都是山中灵气。”王真人指着东面方向,只见一片山谷中有气体散发出来。刚弥漫开来,气体又回收进了山谷,这个过程不断循环。 “你觉得这像什么?”王真人问。 “像是呼吸吧?”我说。 王真人点点头,颇为欣赏地看着我:“你小子也是有些悟性的。那正是呼吸的节奏,有巨大的灵物藏在山中对月吐纳。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以前在梦里有过这般体验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 王真人道:“正因为我带你开启了梦遁之术,你才能在梦中窥探天下灵物的运作。这些灵物包括山中精灵,神佛妖魔,甚至还有孤魂野鬼的灵体。” 我心痒难耐:“真人,这个法术好,能不能教给我啊?” 王真人笑了笑,拉着我的手从空中飞下来,重新进入后殿,指着地上说:“你看看他是谁。” 殿里有些光,我迎着微弱的光芒细看,有点发蒙,脑子一片空白。地上躺着一个人,睡在睡袋里,张着大嘴,表情有些痛苦。 这个人正是我! “这,这是我啊?”我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我本人。我有轻微鼻炎,睡觉时候靠鼻子喘不上气,得张嘴睡。 “你现在明白了吧。”王真人笑:“梦遁之术说穿了就是出阴神!” “出阴神……就是灵魂出窍?”我喉头动了动,手紧张的发抖。 王真人点点头,夸赞了一句:“悟性不错,还想学吗?你现在的状态其实就是孤魂野鬼。” 我嗫嚅了两句,清清嗓子说:“学!艺多不压身。” 王真人看着我,表情有些古怪,半晌哈哈大笑,声振屋瓦:“你小子,倒也有点意思。看你表现吧。先看看壁画。” 我们飞身来到近前,墙上描绘着茫然无措的真理子。 这块区域除了她之外,没有画多余的场景,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是这种状态。 “真人你要进去找她?” 王真人看看我:“不是我进去,而是我们一起进去。” 我赶忙摆手,说我就算了。王真人问:“你能不能猜出来,我为什么让你用最快速度出发来山里?” 我摇摇头,没心情打听这些了,心乱如麻,我可不想跟着他进到画里。 王真人道:“因为兵贵神速。这个地点是奇先生提供的,不知有没有机关埋伏,要来就快点来,不要等他什么都埋伏好了再说,明白了吗?” 我竖起大拇指:“您圣明。” “就像眼前这幅壁画,里面波橘云诡,说不好就有机关,咱们两人进去可以有个关照。” 我看着他,实在忍不住说:“真人,你是想拉我当垫背的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中阴身的弱点 我问王真人,是不是拉我当垫背的。 他摇摇头说怎么可能,只是考虑到在一起胜算会大一些。他郑重其事道:“你对我来说是一员福将,不能少了你。” 我腹诽不已,既然是福将你还这么对待我。 王真人不再商量,抓住我的胳膊,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一起投身进画。 我大叫一声眼前发黑,瞬间后有了光亮。我揉揉眼仔细看周围场景,这一看有点发蒙。 壁画里的场景竟然还在后殿,格局没有改变。我左右看看,又觉得不对,大殿似乎更加宽阔,面积变大了。 四周黑压压的,壁画的色彩隐在黑暗里若隐若现,殿外有月光照过来。我正找王真人呢,肩膀被重重一拍,回头去看,王真人化成的黑烟就在空中悬浮。憾凊箼 “真人,我们现在入画了?” 王真人点点头,指指大殿之外。我和他一起走出后殿,院子里站着一个人,正是真理子。 真理子大概有四五十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正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和壁画上的情景一模一样。 我们从大殿推门走进来,真理子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在,大吃一惊,“怎么是你们?啊,王太元?” 王真人的黑烟悬浮在空中冷笑:“真理子,没想到我能活着出来吧。” 我这才知道王真人真名原来叫王太元。 两人曾经有很深的羁绊,一起创建了兄弟会,梦里搭建出阴间体系,后来理念不同分道扬镳,最后又以死相搏同归于尽。 如今沧桑变化,两人再次重逢,真理子的表情极为震惊,紧紧捏着双手,倒退了几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怎么会在这座寺里?”她颤抖着声音问:“是陷阱吗?你们早就在这里等着我?” 我听得纳闷,这中间肯定是有误会,再说这里是道观,怎么变寺庙了? “真理子前辈,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我问。 真理子本不想说,可眼前的疑团解不开,她不怎么怕王真人,说道:“我进山拜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寺庙所在,终于在荒山里发现了这座庙,便进来看看。” “你知不知道你怎么来这里的?”我尝试着问。 真理子冥思苦想,表情有些痛苦:“我最后记得是在兄弟会的梦里,你解开了我的封印,后来就有点想不起来了。然后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今天是专门来佛门的菩提道场上香祈愿。“ “你平时住在什么地方?谁告诉你这里有座庙的?”我问。 真理子用手揉着太阳穴,愈来愈痛苦,“我一直住在山下的镇子里……对,我千里迢迢是来拜佛的……” 还没说完,王者人化成黑烟悠忽而至,飘到近前。黑烟里伸出黑色的巨手,王真人一声大喝:“修仙心法快点还给我!” 真理子眉头一挑,双脚离地,快速向后滑行,堪堪躲过这一手。 她飞到了大门口,冷笑:“王太元,我能封印你一次,就能封印你两次,你还敢造次吗?” 王真人大怒,卷成一股黑色龙卷风就要吹过去,真理子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叫了一声,“啊!” 我们愣住了,不知道她怎么了,是不是突然秀逗了。 “不对,不对,我怎么会飞呢?”真理子脸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小汗珠:“难道我在梦里?我一直都在梦里吗?” 王真人哈哈哈冷笑:“居然号称梦境高手,连自己现实还是梦都搞不明白。我告诉你,你就是在梦里!一直以来都在做梦!有人把你活活封在这儿,居然还不自知。” “不对!”真理子歇斯底里:“我在镇子上住了很长时间,这里怎么会是梦?不对,这里不是梦。” 她蹲下来抹了一把粗粗的门槛,又摸了摸门,纵身出了院子。我和王真人赶紧跟出去,真理子跑到外面的空地上,捡起满地落叶,落在自己脸上去感受叶子的触感。 她往天上跳了跳,重重落在地上并没有飞起来,呵呵笑:“你们撒谎,我就是在现实里,根本不会飞。” 王真人一阵黑风卷席过去,黑烟里伸出魔爪,横着直抓真理子的细腰。 真理子情急之中想飞,可怎么都飞不起来。在爪子碰到的瞬间,真理子激发出一股求生本能,她纵身一跃直跳空中,脚底擦着爪子过去。 她一个空翻落在地上,踏地无声,十分轻盈。 她伸直身体,并没有因为潇洒躲过袭击而沾沾自喜,而是看着自己的双脚,浑身颤抖,似乎在哭泣。肩膀一动一动的。 王真人悬浮空中,冷笑说:“你还觉得自己在现实里吗?” 真理子抬起头,泪流满面:“我一直被困在梦里。这是谁的梦,能告诉我吗?” 王真人哈哈大笑,他一向高人自居,情绪从来没有大悲大喜过,今天不知怎么了,可能是见到老熟人,控制不住了。 “我告诉你,谁的梦都不是,你被困在一幅壁画里。”王真人笑着说:“你被一个清醒梦后辈,叫奇先生的人劫持了,然后封在壁画里。如果我们不来,你将永远困在进山寻庙这条时间线里。” 真理子抬头看看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喃喃说:“后生可畏啊。” “真理子,你的肉身早就废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莫不如跟着我修行学道。咱们一起手拉手直入仙界。”王真人说。 真理子回过神来,冷笑:“跟你?你的心法我也有,凭什么跟你,我自己就能修。” “老伙计,这个世界上你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就是我了。”王真人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劫持了,你损失了多少东西知道吗?你所有压箱底的神通技能,恐怕都让人偷光了。” “什么意思?”真理子脸色苍白。 王真人把在奇先生梦境里看到他修鬼仙的情景说了一遍,然后道:“我的修仙心法,原本只有你知道,现在连那个杂毛都知道了,他开始修炼了!你想想,在不知不觉中会被他偷了多少东西去。” “真理子,”王真人苦口婆心:“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只要跟我在一起,我们联起手来,梦境领域便天下无敌!” “你是中阴身吧。”沉默的真理子忽然说。 “你什么意思?” 真理子道:“你知道中阴身最怕什么吗?” 第五百四十三章 菩提场 真理子问王真人一个问题,中阴身最怕什么? 王真人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中阴身最怕什么。 这个问题很蠢,王真人怎么可能自爆弱点。真理子当然也不是笨人,她这么问是有目的的。 我感觉到此二人已蓄势待发,都在搓大招,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手了,还是别崩一身血。我往门里站了站,心惊肉跳看着。 王真人一团黑烟悬浮半空,真理子面向着他,中间不过几米的距离。 真理子道:“中阴身最怕产门。” 王真人沉默一下,点点头:“不错,最怕女人生孩子的那个时刻。那时女人身边汇聚万千婴灵,哪怕居于陋室,也有佛光庇护。“ 说到这里,他笑了:“可现在哪来的临盆孕妇,难道你要现场生一个?”他回过头冲着门里的我打了声唿哨:“你出来。” 没办法,我硬着头皮从走了出来。 王真人指着真理子,说道:“你过去,让她怀孕。” 这一句话我和真理子都大吃一惊。王真人在空中发出大笑,得意至极。 我在风月场上虽然不算新手,但冷不丁被这么一说,脸也红了,喃喃说:“开什么玩笑。” 真理子面寒如霜:“姓王的,咱们的恩怨也该了结。”她猛地一蹬地,整个人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冲击王真人那团黑烟。 真理子穿着白衣服,在空中化为一道白练,纠缠住了王真人的黑烟。 我仰头去看,看得是头晕目眩,白色如长布、黑色是浓烟,互相缠绕彼此羁绊,看不出谁胜谁负。 这种斗法已经超出我的认知,白练如同白龙,在黑烟里时隐时现,神龙见首不见尾。黑烟时而膨胀时而紧缩,如同一颗巨大的黑暗心脏,在空中跳跃。 这一趟算是不虚此行。看了一会儿直犯恶心,我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板继续观赏。 须臾之间,胜负已定,黑烟散去。真理子从天而落,重重摔在地上,身上缠了数道黑烟形成的枷锁。 王真人重新凝聚成形,呵呵冷笑:“真理子啊,我记得你很厉害,怎么现在退步这么明显?是不是多年未出山,老骨头已经僵硬了?你只要把修仙心法交出来,我便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一起修行。“ 真理子动也动不了,坐在地上只是冷笑。 王真人道:“我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好好考虑,如果还是拒不交出心法,我就强行拆解你的记忆,到时候你就真变成孤魂野鬼了。” 真理子把眼睛闭上,不说话。 王真人用手一点,指尖吐出一丝黑烟落在地上,化成一根黑色蜡烛,燃烧起了黑色的火苗。 现场静极了,没有人说话,形成一种极为古怪的平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色火苗烧得蜡烛剩下短短一截。王真人化成的黑烟盘膝坐在半空,居高临下:“真理子,考虑怎么样了?” 真理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雕像一般。 王真人眉头紧锁,冲我喝了一声,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在心里骂他八辈祖宗,来了十几个大背跨,明面上又不敢忤逆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来到真理子的身边。 我用手轻轻碰了碰真理子,真理子歪歪斜斜摔在地上,她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叨咕什么。 王真人看仔细了,瞬间从高处落下来到身边,蹲在旁边侧耳细细一听,不禁勃然大怒。 “她在用封印咒,想继续封印我,真他妈给脸不要脸。”王真人大袖一甩,真理子整个飞出去,重重撞在道观的墙。んttps:// “哗啦”一声,那么厚的墙面都坍了一半。 王真人袖子一卷,地上烧成一截的黑蜡烛收回手里,黑烟的脸上显出狰狞之色,在空中滑行过去。 他一把揪住真理子的脖领子,提到空地上。真理子浑身软的面条一样,手脚耷拉着,脸色苍白如纸,勉强睁开眼看着他。 王真人道:“天地可鉴,还有这小子作证。”他指了指我,继续说:“我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要,我算是仁至义尽了。” 真理子凄婉一笑,嘴里念着什么。 王真人疑惑:“有什么不能大声说吗?” “这里是寺庙……不是道观……”没想到真理子说出来的是这么一句废话。 王真人怒极反笑,伸出一只手按在真理子的头顶,黑烟笼罩了女人全身。 真理子像是在黑风中席卷的小鸡子,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王真人黑烟里传出吟咒之声,他在用记忆提取术,提取对方的记忆。真理子的身体开始分解,真的在分解,身体如同无数的白色蝴蝶所组成,在王真人的催逼之下,“白蝴蝶”在四下纷飞。 这些“蝴蝶”的减少,让真理子渐渐瓦解,最后消散无形,空中只留下一团白色的东西。 这白色的东西圆不咕咚,像是一团透明的面团,盈盈可握,在空中飘浮。 我目不转睛看着,轻声问:“真人,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灵髓。”王真人没有高兴,反而疑虑重重:“是人灵魂最核心,能量最纯正的东西。奇怪了,刚才我拆解她记忆的时候,竟然什么都没有读到,看来所有的记忆都藏在这个灵髓里。” “真理子呢?”我胆战心惊地问。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了,灰飞烟灭,最后只剩下这个记忆之髓。” 王真人探出手去抓,谁知道白色面团一般的灵髓非常调皮,空中弹跳了两下,“嗖”一声钻进了道观。 王真人跟了进去,我心脏狂跳,抹了把脸也跟了进去。 灵髓飞进了后殿,我们两人跟在后面,刚进到黑森森的大殿里,殿门突然连续发出重响,全部重重关闭。 灵髓像是调皮的白色小兔子,在空中不断飞行,而且很有规律,顺着墙边在飞。飞过的地方就会点亮一面墙,很快四面的墙壁全部点亮。 墙壁上描绘的那些神佛竟然都活了,凸显在墙壁之上,身若幻象,散发佛光,都在盯着我们两个。 王真人凝滞在半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下一秒他喝了一声:“快走!这里是菩提场!” 第五百四十四章 灵髓 王真人喊了一声:“这里是菩提场!” 我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看他惊魂失魄的样子,猜到这里不简单,赶紧往外跑。跑到殿门前,大门紧紧关闭,怎么都推不开。 王真人化成黑烟从大门的缝隙往外钻。我急眼了:“真人!真人!你别抛下我啊,救救我。” “自求多福吧。日后我会想着你的。”王真人冷冷地说。 我咬牙切齿,当初费尽心机救他出去,这老东西属白眼狼的,关键时候舍我而去,见死不救,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王本元!”我怒极,不顾及后果直接喊出王真人的名字。 王真人根本不搭理我,黑烟顺着缝隙散尽,逃出去了。 我翻身靠着门板坐下,满头都是冷汗,大殿里透着金光,满墙的壁画都活生生悬浮出来,诸神诸佛怒目而视在看着我。 精神压力太大,几乎把我压垮。 对了,我想起了绝招,关键时候可以摸耳朵逃出梦境。不过这里是壁画的世界,不知道遵不遵循这个规律?我颤抖着去摸耳朵,刚摸到的时候,一股黑烟顺着门缝又进来了。 王真人在空中重新凝聚成形,面色不善:“门外已经封印了菩提场的经咒,我出不去了。这是一个陷阱。” “我们怎么办?”我惊恐地问他。 王真人一团黑烟盘膝坐在半空,忽然低沉起来:“你知道中阴身最怕什么吗?” 我问懵了,想了想说:“女人生孩子那一刻。” “还有一个。”王真人平静地说:“那就是菩提道场,绽放智慧之光。也是中阴身最怕的。” 他刚说完,满殿佛神同时吟经,经咒声掺杂着木鱼声,忽高忽低,一波波向我们袭来。 我靠着大门,看到经咒在空中化成了金黄色的水波,层层涟漪荡开,迅速辐射到王真人身上。金色漫过了黑烟,王真人发出一连串凄惨的叫声。 我在他身边日子不短了,第一次听到他竟然如此惨叫,真的是毛骨悚然,一声比一声渗人。 王真人声音虚弱:“刘海洋,你若有一丝好生之德,帮我一个忙,抓住真理子的灵髓。是它激发了菩提场的佛光,快去!” 我心里直骂,你也有今天!谁把我扔下不管的?现在又回过头求助,脸皮真厚。 心里是这么个活动,我还是鼓足了勇气,向着大殿深处慢慢走去。 走了没几步,发现根本过不去。佛神幻象吟诵的经咒,化为金色实体,如水波荡漾。也就是说,整个大殿里都是金水,足足高过我的鼻孔位置,我如果进去,就会被淹没在这里。ganqing五.com 我试了几次,没敢进去。 王真人的声音愈来愈虚弱:“我们现在是一体的,我死了你也好不了!帮我即是帮你自己。” 他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我不救他。我不是不救,是能力不足。 王真人黑烟的身体出现了很多裂纹,他的神色变得宁静起来,“你真的不救我了吗?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气不打一出来,他对很多人都说过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包括我的亲人和家人。 帮了他没有任何好处,我为什么要帮。 我站在原地没动,冷冷看着他。王真人知道大限已到,还算有些风骨,不再求助,而是进入深深的定境。 下一刻,空中的黑烟化成了无数黑色蝴蝶,四散纷飞。经咒的金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蝴蝶”。所有“蝴蝶”都坠入了金光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王真人刚才的位置,只留下一团黑色光团,小若拇指,在空中一跳一跳的。我眉头一动,马上想到,这就是王真人的灵髓。 真是报应不爽,他刚才打碎了真理子,现在也被打出了灵髓。 我心念一动,这玩意里储蓄着王真人很多的秘密,跟贴身u盘差不多。想到这儿,我跳起来就要把它抓在手里。 就在这时,大殿深处忽然飞出来一人,光影太快。我眼前一花,那团珍贵的灵髓已经落到了那人的手里。 我定睛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飞身出来的这人正是奇先生。 他一只手捏着黑色的灵髓,另一只手捏着白色的灵髓,两团光在他的手心跳动。 “奇先生,你……” 奇先生笑:“你们动作真快,说来就来了。其实你们一进道观,我就知道了,思路没问题,怕我在这里设埋伏所以尽快抢占先机。但你们没搞明白一件事,我不必到现场,就可以入画。远在千里之外,我睡一觉就能到这里,我的梦境和壁画已经打通了。” “奇先生,你,你放过我吧。我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我赶紧告饶。 奇先生看着手心里跳动黑色灵髓,内心的喜悦都掩饰不住,那叫一个美。重重舒了口气:“终于除去了心头大患!真理子也亡了,从此国内清醒梦界,我就是老大!哈哈哈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哈哈哈哈。” 我赶紧抱拳:“恭喜奇老大,恭喜恭喜。” 他轻舒长臂抓住我的肩膀:“你别忙着恭喜,你就是王本元的狗腿子,前些日在梦中惊扰我的修行还没找你算账呢。”他说变脸就变脸,突然用力一甩,我整个人飞起来,重重落在大殿深处。 四面墙壁的佛神幻象全都居高临下地怒目看我,一个个表情阴森到了极点,哪有点菩提慈悲的样子。 我吓得腿都软了,“这,这是什么法术?” 奇先生朗声道:“师兄,让这小子死个明白。” 天花板缓缓飞落下一人,穿着陈旧的道袍,脸上的胡子一大把,满脸的腌臜,老态龙钟至极。我揉揉眼认出来了,正是现实中我进道观时,看到在院子里煮东西的老道士。 当时没觉得怎么样,只认为这老头又聋又哑。没想到竟然是奇先生的师兄。此刻能够进入壁画之境,说明他的功力也不低。 老道士在空中口打唉声:“施主,菩提场内充盈智慧之光,光芒扫到可以净化业力,实乃难得机缘。你今日虽死,却可以他日重生,再世为人时业力将全部化净。” 说着满殿佛光大盛,所有神像开始诵经,经咒如水潮一波波袭来。 第五百四十五章 僵持 我摔在菩提道场的地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满墙神佛开始念经,经咒变成实体的水流,朝我袭击过来。 我瞬间淹没在经咒之中。经咒呈金黄色,爬满了我的全身,脸上也是,有的金色水流涌进了嘴里,钻进了嗓子。 我浑身难受,如同掉进火坑,全身每一寸都在大火中焚烧。 眼前愈来愈模糊,勉强看到奇先生和老道士横空飞到空中,居高临下看我,像是在观赏一只待宰的猪。 老道士道:“……神佛有好生之德,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吧。” “便宜他了,”奇先生玩弄着一白一黑两个灵髓:“应该把这小子也打散拆解,取出他的灵髓看看。” 老道士摇头:“此人资质奇差无比,就算打散也不可能出现灵髓,何必再造杀孽。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怕一卷卫生纸也不能随便浪费。” 我浑身难受,听了这句话差点没气死。 我被经咒包围,意识越来越模糊,完了,今晚真要栽在这儿了。 就在昏昏沉沉时,隐隐感觉身上有五蕴之光散发出来。经咒声渐渐小了,本来昏沉的头脑渐渐清楚起来。 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全身上下笼罩在一片佛光之中,柔和而厚重,把金色的经咒全部隔绝。 我一下就反应过来,是证得果位的老僧!他附着在我的身上,现在终于出手了。 我从地上缓缓站起,像终结者在闪电中站起来。 空中的奇先生和老道士目瞪口呆看着我,奇先生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手里的两个灵髓都忘了握住,在空中直跳。 “这,这,什么情况?”奇先生惊讶问旁边的老道。 老道也凝眉:“奇怪,他身上怎么有佛光,难道把菩提场的能量给吸收了?不可能啊。” 我身带五蕴佛光,浑身充满动力,腾空而起,盘膝坐在半空,和他们一个高度。 老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手诀越来越快,诵经之声大盛,经文的强度增加了,一波波向我袭来。 虽然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但有佛光加持我瞬间通透,知道怎么回事了。老道确有本领,有点类似古代呼风唤雨那种手段,用手诀和心法可以召唤天上神灵为自己办事。 他在这里建菩提道场,驱使佛神绽放慧光,不用佛神亲自出面,这般慧光便可以消灭百分之九十的灵体。 连王真人都成了炮灰。 我身上的老僧是真正证得果位,不是什么法术或是幻术,实打实的实证实修。假李鬼看见了真李逵,纸糊的本领一拆就穿。 全身五蕴之光绽放,裹成了保护膜,经咒根本就过不来。 老道也傻了眼,震撼到口齿不清,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慢慢抬手,猛地一扫,佛光从手心里绽放而出,横扫整座大殿,荡平经咒的金色,满墙幻象应声而灭,神灵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 瞬息之后,整座大殿又恢复了黑沉沉的样子,刚才璀璨的幻景全部消失,只留下奇先生和老道在半空悬浮。 奇先生看看老道,老道看看奇先生,两个人都像是痴呆一样,嘴张得老大,扔进个驴粪蛋都碰不到牙。 奇先生磕磕巴巴地说:“师兄,这,这什么情况?” 老道倒是识时务,冲着我一抱拳,犹豫一下说:“这位前辈,不知怎么称呼,师出何门?” 我失口而笑,竟然成前辈了。身上的佛光渐渐淡去,老僧缓慢沉没在我精神体的深处。 我喉头动了动,心里喊了几声老和尚,没有任何反应。汗当时下来了,别这样啊,刚起个头,最关键时候别又回去了。憾綪箼 奇先生和老道大眼瞪小眼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沉声道:“奇先生,这位道家前辈,我没打算用出佛光,是你们逼我到了这一步,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奇先生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这是哪来的机缘?” 我说道:“你知道四大秘境吧?” 刚提个头,奇先生眉头一挑,马上反应过来:“佛陀的证悟菩提梦?你找到这个梦了?” 我一惊,坏了,怎么吐噜嘴把这个说出来,该死该死。我赶忙往回找:“没有没有,只是寻到一个碎片,窥得一些零散信息。” 奇先生低头沉吟,不知在寻思什么,抬起头说:“刘海洋,你现在进步神速,又有莫大的机缘,我们现在算是平辈了,日后对你不能小觑。我们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我喉头上下窜动,手心捏了把汗,硬装沉稳说:“什么交易?” “我把修仙秘诀告诉你,你把菩提梦的碎片交给我,如何?”奇先生眼睛里是热炽的光芒。 我苦笑:“这个当然好,但实话实说,我从那片段梦里出来之后,梦就破碎了,没法用了。” 奇先生沉吟:“这样啊,那你能把破碎的梦交给我吗?就算碎了,我也有用。” “这个……”我没想到奇先生会如此执着,简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我绞尽脑汁:“我回去商量商量。” “商量?你跟谁商量?还有谁?”奇先生问。 坏了,我这个破嘴啊,差点把解铃露出来。我说道:“你不要问了,我想给你,自然会给你。” 赶紧脱梦出去吧,此地阴险,不宜久留。我正想出去,看到奇先生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目光狐疑,似乎又起了疑心。 我发现自己失误了,明明佛光普照,可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还像个吊丝怂包。 这样走了,奇先生保不准以后还得盯着我,怎么才能装到让他不敢靠近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道:“奇先生,为了表示诚意,你是否先把修仙秘法给我?” 我的打算是漫天要价,让他不敢打别的主意。谁知道奇先生真的很认真想了想,又看看身边的老道士。两人极有默契,互相点点头。 奇先生道:“秘法我暂时是不能给你的,但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梦里出阴神的心法传授给你。” 我的心狠狠跳了两下。 他怎么知道这个本事我想学呢,出阴神就是在梦中灵魂出窍,所见梦境即为实境,这个本事太有用了,我一时就能想出很多种用法。 虽然激动,还得装出城府,点点头说了声可以。 奇先生伸出手:“请你过来,把手搭在我的手上,心法心传。” 我看着对面这两个人,黑沉沉大殿里他们的面目有些看不清。 将在这儿了,他们就在看我敢不敢过去。 第五百四十七章 拜访 三串给我发来一个网站链接,打开看,是鲁迅学院官网发布的征文信息,要举办全国性的文学大赛。 鲁迅学院是最具权威的文学殿堂,开设了很多极有影响力的杂志,每一本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刊物,影响一代人的那种。 鲁迅学院每隔两年都要举办一次全国性的文学比赛,包含各种题材,除了严肃文学和主流文学外,也倾向网络文学和通俗文学。如果能在这样的赛事中拿到名次,奖金就不说了,影响力绝对嘎嘎的。 我前两年参加过,投稿后便石沉大海,最后入围都没进去,当时觉得这样的殿堂压根就不是给我这样的人准备的,踏足进去都有碍观瞻,淘汰正常。 两年一过,物是人非,钱三串发来这条信息,让我这个小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老刘,这次比赛我们必须参加,而且必须要拿到奖项!”钱三串说:“公司刚开张,急需要这样的机会来拓展知名度。这次比赛里有悬疑类征稿,你准备一篇好稿子,我也要准备,咱们今年好好冲击一下。” 我摸着下巴,踌躇满志。 “这次大赛据说是有史以来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据我的情报网,其他不论,单单悬疑类作者,国内凡是能叫出名的都要参加。老刘,任重道远啊,争取把他们丫全灭了!” 他这么一说,激发了我的斗志和好胜心,颇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放下电话,我进官网研读征稿启事,来回看了五六遍,要求了然于胸。前期征稿的时间看着长,两个月,其实对于好好创造一篇小说来说,时间是很紧的。 关键是创意,然后是故事。 我绞尽脑汁,陈词滥调肯定不能用了,写就写划时代的那种。 一上午没有出门,琢磨了几个故事雏形,自己都否了,没意思。参加这种大赛,最忌讳中规中矩,得琢磨出一部让人耳目一新的作品。 现在没有了休闲心态,只想快点工作。我在第二天早上退了房,最快速度乘车回到家里。 回来之后,先去公司和钱三串开了个碰头会,我们两人是圈里浸淫多少年的老炮,很多东西一点就透。他目前有了思路,已经开写了,然后给了我几个方向。 我考量之后,觉得都不太满意,还是要自己原创,不过哪有这么容易。 接下来几天,我足不出户冥思苦想,以前做过的笔记都拿出来翻看,没什么好的创意。 就在绞劲脑汁时,电话响了,我随手拿起来看看,这一看,一股热流涌动心间。 来电话的竟然是段巧。 上次在京城我们分手后再没有联系,一晃多少天过去了,没想到她主动打电话过来,我心砰砰乱跳。 段巧绝对是尤物,活泼开朗团结奋进,一想到和她的点点滴滴,马上我就有一些身体上的变化……比如脸红。 我赶紧接通,努力保持口气的平静,装作不在意:“巧儿,有事?” 段巧在电话那头笑了,问我最近怎么样,这丫头爱玩云山雾罩那一套,有话不好好说。她打埋伏,我也不出击,我们就在电话里臭贫。 “唉,跟你说正事,我现在正在你的城市旅游,要不要见一面?”她突然抛出一枚炸弹。 “呦。”我看看外面的天色,下午临近黄昏,脑子里马上联想到一些事,嗓子干哑:“这个时间见面……有点凶险吧。” “凶险个屁,你少来这一套,你脑子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吗。哼哼,做梦吧。”段巧佯装嗔怒。 我嘿嘿嘿怪笑。 “我还没去过你家呢,你晚上在不在家,我过去拜访一下啊。” “这么突然吗?我东西还没准备呢。”我说。 “你要准备什么?” “嘿嘿嘿。”我发出一串怪笑。 能感觉到段巧在电话里那头脸都红了,她”呸“了一声:“你正经点,我跟你说正经事。” “咱俩能有什么正经事?”我纳闷。 “放屁你。赶紧把家里地址发给老娘,迟迟不发是不是不方便啊,金屋藏娇了?”她说。 我勃然大怒,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把地址发给她,让她过来察看。 其实给出地址时,我是有顾虑的,但自己多次去京城都住在段巧家。好嘛,现在人家来你的城市投奔,再藏着住址不说,那有点太不地道,狗里狗气的。 晚上不知道她几点过来,我不敢吃东西,等她到了一起吧。想到“一起”这个词,又引发了一波联想,心跳剧烈,赶紧跑到小区药房买了一些必须用品,别到时候想用的时候没有,抓瞎。 什么都备好了,只欠东风。东风就是柜子里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等她来了打开喝,一醉方休。 接下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来等去都不来,我有点着急了,发消息过去也不回。 我暗暗恼火,这丫头莫不是耍我玩?把胃口调得高高的,今晚再不来了,放了鸽子,真是要了亲命了。 我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客厅,一边码字一边等消息,心乱如麻,什么都写不下去。算了,等到晚上十点,如果还不来就不等了。 在心猿意马之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我擦着双手,心脏这个跳啊。你总算来了,看今晚怎么收拾你。 我兴匆匆过去开门。门开了,外面果然站着一个女孩,笑颜如花,正是段巧。 多少日子没见了,她更胜往昔,风韵十足,我咽了下口水,伸手就去抱。谁知道段巧十分灵巧,避开一边,露出了身后。 她的身后竟然还有一人,也是个女孩,长头发垂着头。 我这一股激情顿时没了,一股火冒出来,这不是耍人吗?说好了自己来,非要带个外人,再说了,带人来不提前跟我这个主人打个招呼吗,玩什么呢?! “呦呦,我们大作家这是怎么了,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段巧开我玩笑。 我没好气地说:“这是你朋友?” “对啊,我的好姐妹儿,叫蔡一诺。“ 那女孩微微抬起头,刘海之下是十分精致白皙的脸庞,长得也挺漂亮。我心想,段巧不会是为我拉皮条吧? “喂,看什么呢,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请我们进去吗?” 我恨得牙根痒痒,可人家两个女孩大半夜都到门口了,不能往外撵,只好把她们请到屋里。 进了客厅,段巧四下打量,啧啧说:“真不像一个单身汉住的地方,太干净了。” “我这人有洁癖,看见不整洁不干净的地方浑身不舒服。”我说:“你们坐,想喝点什么?” 我去冰箱拿了可乐出来,默默把红酒藏起来,看这个架势今晚的计划是落空了。ganqing五.com 段巧和那女孩蔡一诺坐在沙发上。蔡一诺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有些萎靡,有气无力的。 我喝不了凉的,端了杯热茶,搬了椅子坐在对面,“说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个意思这是?” 第五百四十八章 童年怪事 我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段巧和她朋友蔡一诺,问道,你们大半夜上门是有什么事吗? 段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韩哥家的孩子小杰,你治好了?” 没想到她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我有些警惕,“嗯”了一声。 “你的清醒梦真那么厉害吗?”段巧问。 我喝了一口热茶,思绪回到王真人、奇先生、真理子搏命的那个晚上,波橘云诡,一波三折,这些经历说出来,人家肯定认为是编小说。 我有些意兴阑珊,让她有什么话直说。 段巧道:“我这个朋友一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做个怪梦,她实在受不了,找来找去没人能提供帮助,我就想起你来了。” “对不起深夜叨扰,我实在是没办法,快崩溃了。”蔡一诺虚弱地说,脸色苍白。 “有什么事就说吧,再说你还是巧儿的朋友,我能帮的一定帮。” 段巧拉着蔡一诺的手,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拿起冰镇可乐递给她,她喝了一大口,下定了决心,说道:“刘哥,你别笑话我,以为我是个神经病。” “你刘哥什么没见过,你就说吧。”段巧快人快语。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看看表,有点不太耐烦,今晚的计划全部落空。现在之所以还能和颜悦色,全是装出来的,巴不得她们赶紧走,我好冲澡睡觉。 蔡一诺说起来:“前些天我参加初中的同学聚会,闲聊时候有个同学说,你们记不记得,镇子上以前有个小女孩死掉了。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说是有这么回事。我小时候住在老家的镇子上,当时死了一个女孩,是被淹死的,案子一直没破,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挺轰动的当时。我们班上好些人都记得这个事,当时到了晚上女人和孩子都不敢出门,连我们放学都得结伴同行,绝对不能落单。” 我喝了口茶,问然后呢? 蔡一诺说:“同学聚会后,不知为什么我一直想着这件事,吃饭也想睡觉也想,总是个心思。我上网查当时这件案子,可怎么都查不到。” 我说道:“很正常,现在互联网上很多以前的事都沉了,想找到十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资料,难如登天。” “是啊。”蔡一诺说:“我出来工作都多长时间了,算起来到现在也得小二十年。这么一个小镇的案子,淹没在互联网里也是正常的。这件事一直搁在心里,我总有个意识,死去这个女孩我好像认识。” 我眉头跳了跳,来了一些兴趣。 “我越琢磨,事情就越丰满,”蔡一诺说:“在记忆里,我和死去的小女孩小时候应该是好朋友,经常一起玩。后来她出事死了,导致我极度恐慌,这才把这段童年的记忆封闭了。” “某种应激反应吧。”我说。 蔡一诺点头:“差不多。我之所以缺失很多记忆,就因为她死的太突然,对童年的我冲击力太大,所以我自动删减了那段记忆,现在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片段。” “在你印象里,那小女孩是什么样的?” 蔡一诺眼神有些迷茫。 我补充说:“比如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她总是穿一件红色连衣裙,”蔡一诺重点强调:“她脸上和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她特别调皮,喜欢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成天上山下水的。” 她越说越溜,我打断她:“这是你的回忆,还是编故事?” 蔡一诺精神状态萎靡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在编故事,而且是给自己编的,越编越像。为什么这么说呢,我问过家里人,爸爸妈妈,奇怪的是他们都不记得有这么个小女孩,邻居家也没有,好像这个小女孩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存在过。” 我笑了:“这没什么奇怪的,说起来很简单,确实有这么个小女孩,你们同学聚会都聊到了,大家都知道。只是这个小女孩和你没什么关系,没有任何交集,你把自己的想象加入这个事件里,混合在一起,自己都分辨不清了。” 我打了个哈欠,看看表:“这不是什么很复杂的心理问题,就是童年记忆的混乱,不去想就得了,反正不影响你现在的生活。喝好没?” 蔡一诺凄婉一笑,轻声说:“刘哥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休息了,巧儿,咱们走吧。” 段巧坐在旁边,脸色沉下来:“姓刘的,咱俩确实是没关系了,但是情义还在吧?你就这么打发我姐妹儿?” 我冷笑:“我去找你,你把我拒之门外,忘了?” “我拒你了吗?”段巧怒了:“当时我和兄弟姊妹吃火锅呢,你进来拉个脸,不喝酒也不聊天,闹了一会儿自己就出来了,赖我吗?” 我气得牙根痒痒:“行,行,我他妈犯贱!不好意思,现在要休息了。” “不行,你必须听我姐妹儿把她的事说完。她就算说到下半夜,你也得老老实实听着。” “这是我家!”我勃然大怒。 段巧突然窜过来,从后面用胳膊肘勒住我的脖子:“你家怎么了?我就折腾你了。” 我从后面抱她的腰,拼命挣扎。 蔡一诺吓呆了:“你们俩别上手啊,我走还不行吗?” “你别走!”段巧气喘吁吁说:“我非把他制服不可。” 我们两人互相撕扯,我还真弄不了她,段巧可是正经学过黑带的,别看小娘们,有把子力气。 我们两个翻在地上,一会儿她压住我,在上面,一会儿我压住她,我在上面。 正翻来翻去,蔡一诺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能不能等我走了再闹?我还在这儿呢?干嘛啊这是。” 我们两个气喘吁吁从地上站起来,段巧整理整理衣服,头发都散乱了,气息紊乱,红着脸喘个不停。 我抹了把脸,重新坐好:“那啥,小蔡你继续说。” “你们俩别闹了行不行?”蔡一诺也不再拘谨,生气地说。 段巧坐在沙发上:“这小子不服我还干他,欠收拾。” 蔡一诺继续说起来:“其实就像刘哥说的,如果只是一件模糊的童年记忆,反正对现在也没有影响,就无所谓了。问题是,我开始做怪梦了。”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蔡一诺梦见自己翻阅一本很老的同学薄,应该是小学时期的,当时在梦里她还纳闷,没记得小学有这个东西。 翻来翻去,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贴着一个女孩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女孩子笑颜如花,充满了童真,照片旁边写着一行名字:章佳佳。 在梦里她一下想了起来,照片上的就是小时候被人害死的女孩子,原来她的名字叫章佳佳。 第五百四十九章 带诅咒的录像带 蔡一诺在梦里的同学簿上找到了那个女孩的信息,除了照片外还有名字。这个女孩叫章佳佳。 当时蔡一诺特别激动,想把所有质疑的人都叫来,告诉他们,看,真的有这么个女孩,我没有记错吧,模样也是记忆里的样子。 她念叨着章佳佳的名字,看着同学簿上的照片,强烈的记忆感涌现而出。 讲到这里她告诉我,她看到照片后想起了自己和这个女孩一起玩的情景,当时有调皮的小男孩欺负她,章佳佳挺身而出和小男孩打斗,为了保护她还受了伤……这些细节回忆起来都有鼻子有眼的。 在梦里蔡一诺忽然想起一件事,章佳佳曾经有一些东西还放在她这里,便翻箱倒柜找起来。蔡一诺在一个破柜子里找到很久以前的木头匣子,里面装的都是童年时的一些东西。她打开匣子,在最下面翻到了一卷录像带。 “录像带?”我疑惑地问。 “是的。”蔡一诺说:“那种老式的录像带,又大又厚……”她比划着:“已经淘汰了的那种。” 梦里这盘录像带的封面上,用黑色粗笔写着三个字“章佳佳”。正是那小女孩的名字。 蔡一诺特别好奇,怎么会有这么一卷录像带呢,她仔细看,在名字这行大字的下面,还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写着这么一句话:录像带内容不祥,属于绝密,阅后不准泄露,否则大祸临头!!! 后面跟着三个大叹号。 蔡一诺当时没觉得这警告怎么样,好奇心压倒一切,就想看看录像带上讲的什么。开始到处找录像机。最后在父母的卧室里发现了藏在柜子里的录像机。 她把录像机搬出来,连接到了客厅的电视上。她是一个电器小白,但是在梦里做这些事都顺其自然,过程很流畅,把各种线插好了,然后把录像带插了进去,里面果然开始播放。 说到这里,我打断她,“里面的内容你醒来之后和外人说了?” “说了?我还发在朋友圈呢,咋了?”蔡一诺看着我:“难道你认为录像带上的警告是真的?” 我看向段巧,“你也知道吗?” 段巧“嗯”了一声道:“她的这段故事来这里之前,早就和我说过了。” 我看向蔡一诺:“你把录像带的内容说了出来,这段时间对你的生活有影响吗?” “你要说影响,也有,我天天晚上做噩梦,精神不济,算不算呢?已经影响到了我正常的生活和工作。”蔡一诺无奈地说。 我摇摇头,“如果是我,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蔡一诺的脸色更苍白了。 段巧拉着她的手,为闺蜜抱打不平,呲哒我:“你别马后炮行不,事情已经发生了,说那些臭氧层干什么。” “说实话,一诺也就是你带来的朋友,如果是外人讲述这个故事,听到这里我就不听了。”我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梦里录像带的内容不带诅咒呢?” “什么意思?”段巧问。 “午夜凶铃都看过吧?里面有一卷录像带,谁看谁倒霉,七天之内自家电视里爬出女鬼贞子。说不定一诺梦里那卷录像带的内容也带诅咒性,说给谁听谁倒霉。” 我还没说完,蔡一诺脸色骤变,站起来:“不好意思,是我造次了,打扰你休息。巧儿,咱们走吧。” 段巧狠狠剜了我一眼,一把拉住姐妹儿:“走什么,就说出来让他听,让他也倒霉。” 蔡一诺还挺有骨气,冷冷说:“算了吧,人家害怕,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我不动声色,江湖老炮岂能让两个小丫头拿住。我点燃了一根烟,一句话不说。 段巧大怒,把烟夺下来:“姓刘的,别给脸不要脸啊。” “坐吧坐吧,继续说。”我说道:“来都来了,走什么呢。” 蔡一诺的态度已经不怎么好了,加快语速,说道:“我打开了录像带,里面很奇怪,记载了一段电视新闻。画面粗糙,有雪花和斑点,风格应该不是我们当地地方台的。这段新闻大意是说,最近有流窜犯进入我市,多名女子失踪,其中年龄最小的只有六岁。然后,屏幕上出现了章佳佳的黑白照片,她在笑,很可爱。照片之后,画面上出现了镇子的环境,废弃的工厂,弯弯的河流,能看到污水从水管里流进了河里。整个画面有一种阴间风格,色彩古旧又浓郁。话外音在说,章佳佳的尸体是在小河里发现的,死了很多天,经过警方鉴定是溺毙。也就是被强力淹死的。” 蔡一诺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似乎陷入了当时的梦里。 “录像带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章佳佳的黑白照片,放到最大,充满了整个电视屏幕。她就这么一直笑着,在屏幕里看着我。然后这个梦就醒了。” 蔡一诺有种讲故事的天赋,听得我都揪了一把汗。 “然后你开始连续做这个梦?”我问。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了,”蔡一诺苦笑:“有一天在开会……声明一下这不是梦,是现实……我们老大在前面讲话,我坐在旁边记录,其实就是装装样子。老大的秘书走了进来,凑在老大跟前低低说了一句话。我当时听得很仔细,他对老大说,章佳佳来找你了。你不知道我当时的感觉,那一瞬间像是通了电,一股凉气窜到头顶,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就这么看着老大……老大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这么看我。我当时没法解释,马上低下头。” “怎么回事?”我感兴趣了:“章佳佳从梦里走到现实了?她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蔡一诺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老大的表妹从广州来找他,这个表妹的名字叫张佳雨。不知为什么,我听成了章佳佳。”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夜有所梦日有所思。”我呵呵笑:“后来呢?” “还有一次我和男朋友去茶馆听相声,两个相声演员讲到这里,你是弓长张啊还是立早章?那个捧哏的说,我是立早章,嗨,我是弓长张,我本名叫张佳佳。” 蔡一诺说到这里,眼神里都是绝望,“你们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差点把桌子掀了。” 第五百五十章 一起联机 我大概听明白了,说道:“你的意思是,‘‘章佳佳’这个名字开始出现在现实生活里了?” “对。”蔡一诺重重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通畅,一说就明白。” 我有点不好意思,让她继续。 “然后我就开始注意,生活里几乎处处都会出现和‘章佳佳‘名字有关的字眼,比如‘章’字,比如‘佳’字。你住的这个小区,就叫嘉业小区,这里就有一个‘嘉’字。” 蔡一诺一口气说完。 我沉吟着想了想,摇头:“这点没说服力。因为你焦点偏移了,聚焦在这个名字上,所以才觉得生活里到处都是。我以前认识个朋友,很迷信,算命的说他活不长,所以他发现生活里到处都充斥着‘死’这个字眼。面对这个字,我们每个人生活里出现的频率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其他人焦点不在这,便自动忽略,等同于没有。而他一直担心这个,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所以更关注到这些细节。占据了你多少时间和多少精力,便在你生活里占据多大的比重。” 蔡一诺道:“我懂你说的这个道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说了其中一件怪事,那还是冬天,清晨的玻璃容易上霜,她醒来后发现玻璃上因为光影和霜冻,出现了一张女孩的脸,正是章佳佳,那一瞬间黑白分明,特别像录像带里出现过的黑白照片。 当时她特别害怕。如果仅仅这么一件事是巧合,后来又多次从不同的渠道,可能是短视频,是半夜起夜,是商店看到的广告,居然都看到了章佳佳的身影。 这个女孩如同附骨之蛆,出现在蔡一诺的生活里,形影不离。 直到那次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事件。 蔡一诺和男朋友到黄山去玩,风景区拍了很多照片,回到宾馆她打算pp图,照片发到朋友圈。她发现几乎每张照片,都有一个女孩模糊的身影,就这么站在那里直直盯着她。んttps:// 蔡一诺当时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她把照片给男朋友看,男朋友并没有没看出什么,没觉得照片哪里有问题。 也就是说,这凭空出现的鬼影,只有蔡一诺自己能看见。 “照片还在吗?”我问。 蔡一诺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其中一张照片递过来。背景是悬崖的一块山石,后面是云海,照片上只有蔡一诺,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很漂亮,属于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那种。 “我没看到其他人。”我说。 “其实是她走了,”蔡一诺说:“章佳佳本事很大,照片上的她只能我一个人看到,如果其他人也看,她就会藏起来。”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仍然在,只不过我看不见,因为她有意识的藏起来了。等我不看照片,她就会出来?”我尝试着理解。 蔡一诺重重点头。 我有些头疼,揉着脑袋说:“量子力学?我不观察的时候它在,观察的时候它不在,跟我玩量子纠缠。” “反正就这么个情况,我现在不堪其扰,已经受不了,再这么下去非成精神病不可。”蔡一诺有气无力地说。 我叼着烟摸着下巴思索。 这种事从来没遇到过,无法下手。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段巧急着问。 “你有男朋友?”我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段巧大怒:“姓刘的,你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我告诉你,我姐妹儿就是单身也看不上你。” 我也火了:“我说什么了?我的意思是她现在这种状态会不会影响到两人的感情?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看你就是存心不良。” 我们又要打口水仗,蔡一诺不高兴了:“你们再吵我就走了,真没意思。我男朋友认为我是神经病!精神过敏。他压根就不信这些故事。” “这么分析也分析不出来什么,今天晚上如果方便,我想进你的梦里看看。” 蔡一诺眼睛亮了:“我听巧儿说过,你会入梦,真的能进我的梦吗?” 我无可无不可,说道试试呗。其实我对这件事兴趣不大,既然求到门下,就尝试一下。再一个,我好久没入别人的梦境了,现在正好写文困难没有灵感,说不定可以发现一些好玩的事情打开思路。 晚上我要了一些外卖,大家喝了点酒,以助睡兴。 凌晨果然睡意上头,我让蔡一诺进了主卧,然后我也跟了进去。关门前我告诉段巧去睡客卧,晚上别打扰我们。 段巧眼珠子瞪大:“姓刘的,你要干什么?和我姐妹儿睡一张床吗?” 我尽量克制笑意,正人君子地说:“联机入梦是需要肢体接触的,我要拉着她的手才能入梦。你以为我想吗?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我这是冒着名声被毁的代价来帮助你们。” 蔡一诺也是现代女性,反而劝着段巧,说没事,他要想动歪心思,我打掉他满口牙,别忘了我学过一阵跆拳道。 我摆摆手告诉段巧去睡吧,和一诺我们要休息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蔡一诺噗嗤笑了,打了我一下,随即正经说:“你别乱开玩笑。” 我嬉皮笑脸装天真。 段巧实在看不下去:“不行!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睡。” 见她破防,我笑的不行了,合不拢嘴。 她过来踢我,眼珠一转:“我记得你说过,能带人入梦对不对?你把我带着一起入梦呗。” “好!我同意。”蔡一诺道:“我们仨一起入梦。” “行吧。”我点点头,无可无不可。 夜深人静,主卧的灯关了,窗帘拉上,三人并排躺在我的大床上。我在中间,左右各是一个大美女。我左手拉着蔡一诺,右手拉着段巧,两个女孩的皮肤都很细嫩,俗话说十八无丑女嘛,岁数到这儿了。如果细细比较,段巧的手要更柔一些,肉也多一些……想到这儿,我使劲儿握了握,整个手掌都贴上了。 段巧有些吃惊,侧过头看我。我嗓子有些沙哑,干渴了几声。 段巧轻声说:“你别假公济私啊,否则踢死你。” “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我低低地说。 “两个大美女左拥右抱,你能睡得着吗?”段巧笑得很坏。 “我这是在工作,工作生活我很拎得清的。”我说。 蔡一诺嘟囔:“要不要给你们两个单独的空间,感觉我这么碍事呢。等帮我解决了问题,你们再打情骂俏,好吗?” 段巧“哼”了一声:“烦死了,睡觉睡觉,谁不睡觉谁是小狗。” 第五百五十一章 梦中寻找 我们三人睡着了,接连传来呼声,进入了梦乡。 我开启清醒梦模式,先进入段巧的梦里。这里类似江南水乡的地方,小桥流水,河道两旁是古宅大院。我一眼就看到了段巧,她正背着旅游包,挽着一个男人非常亲密,两人走在青石板的古路上。 我就有点不太舒服了,快步走过去,近前一看有点发愣。她挽着的人竟然是我。一瞬间,我是感慨万千,便想在梦里叫醒她。 “我们一会儿去看电影?”那个“我”忽然问。 “行,都听你的,想看什么呢?”段巧说。 “最近上了一部恐怖片,非常恐怖,据说吓死个人,叫《狗的第二春》。”那个“我”说:“我们就去看这个。” “你就骗我看恐怖片,我才不去呢。”段巧嗔道。 “不去是吧?分手。”那个“我”说完之后身影消失。 段巧大惊失色,在古镇街头四处寻找,哭着喊我的名字,到处都找不到。她哭的特别伤心,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肩膀一动一动的。 我蹲在她的身边,轻轻拍着肩膀:“巧儿,是我。” 段巧看着我,迷茫的眼神有了光彩,我知道她在梦中觉醒了,开启了清醒梦。 她一把抱住我,紧紧不撒手,声音非常激动:“这是梦里还是现实?” “梦里。”我说:“我来梦里找你,我们一起去找一诺。” “对,对……啊,真的在我的梦里。”她从地上站起来,左顾右盼:“这里好像乌镇,又好像不是,我去年来过这样一个古镇。” “你刚才找我找的都哭了。”我笑着说。 “你滚,不要脸。”段巧发现还搂住我,脸红了,赶紧松开手。 我想聊聊我们之间的事,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又在梦里,只得作罢。 我拉住她的手,我们一起穿梦而行,进入一个新的梦里。 场景是一栋别墅,靠近门廊摆着长长的烤炉,旁边大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食材,还有各色美酒。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烤炉上烤着羊肉串和鸡翅,另有几个人围着桌子高谈阔论,等着吃串。 气氛相当浓烈,大家哈哈大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我在这几个人里看到了蔡一诺,她穿着粉红色家居服,喜笑颜开。 段巧看了看,低声说:“这是一诺他们家人,这个是她爸爸,那个是她妈妈,旁边的小伙子是她弟弟。我去她家玩过,她父母都是很开朗的人,特别好。” 我指着在炉子旁烤串的中年男人问,他是谁? 段巧眨眨眼,摇摇头说,没见过他。 这时蔡一诺喊着烤炉旁的男人:“二叔,你上来吃啊,我来换你。” 原来这个男人是她二叔。蔡二叔笑着说:“你们吃,烤完这波我一会儿再上桌。” “咱们叫醒她吗?”段巧问我。 我想了想摇摇头,“先别叫,让她在梦里自由发挥,我想看看这个梦境自然发展是什么样。不过,目前来看,她的梦里很和谐,充满了家庭的温馨。” “那个叫章佳佳的女孩还没出现,现在应该是美梦。”段巧说。 我点点头。 我们两人坐在廊下,看着这一家人连吃带喝,高谈阔论,家庭气氛相当热烈。憾綪箼 此时月明星稀,晚上有些阴凉,烧烤炉子却很火热,白烟冒出去,烤肉烧的滋滋啦啦作响。他们吃着喝着,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人静之时大家都喝醉了,东倒西歪睡在外面,包括蔡一诺。 我走过去碰碰她,喊着她的名字,“一诺,一诺?” 女孩睡的很沉,还咂咂嘴,似乎在回味着刚才的美食美味。 段巧轻轻问:“在梦里睡着了,还会做梦吗?” 我点点头,说会的。 “那是梦中梦吗?”她奇怪地问。 我只是点头,这个话题解释起来很复杂。 “我们怎么办,是叫醒一诺,还是继续进入她的下一层梦境?”段巧问。 我笑了,这丫头倒是挺有想象力的。我告诉她,这两个都不做,先检查检查周围环境,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我们走进别墅里,从第一层开始找,这别墅还挺大,每一层房间都很多,但是很多房间里都是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告诉段巧,这是梦的机制,就像玩游戏开战争地图一样,只有人到了这个房间,房间里的东西才能即时演算,而人如果不到,大脑会节省算力,不会每个房间都布置好。 段巧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崇拜,“哇,老刘,我没想到啊,你除了写东西好看,做梦也有一套。” 我呵呵笑:“这才哪到哪,有机会我造出一方梦境世界,让你进来玩,就像童话王国一样。” 段巧兴奋起来,拉着我的胳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站在楼梯口往楼上看看,这栋别墅一共三层,房间套着房间,走廊环着走廊,挨个找起来实在麻烦。我告诉段巧,目前的情况只能进行分工,我检查顶楼,她检查二楼。 “不行嘛,我害怕。”段巧搂着我的胳膊,“我们不能一起吗?” 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别墅都暗下来,所有的灯光似乎都灭了,到处黑不隆冬。站在楼梯口往上看,寂静无声,楼上黑暗里透着一股股阴森之气,我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如果一诺醒了,这个梦就破了,抓紧时间。”我说:“遇到事你就叫。” 好说歹说,总算劝好了她,我凭空一抖,手心里多出一个手电筒,递给段巧。 “你能在这个梦里造东西?”段巧兴趣盎然地问。 “大的不行,也就能造个手电筒,你要造个火箭炮我可造不出来。”我拉住她顺着楼梯上去,到了二楼,楼梯口延伸出去是两条长长的走廊,黑暗中几乎看不到尽头。 “有事你喊我。”我顺着楼梯继续上三楼。 “喂,我们到底要找什么?”段巧有些害怕。 我沉吟一下:“找章佳佳,我有预感,”我看了看黑森森的别墅:“她就在这栋房子里。” 第五百五十二章 她在玩什么 段巧非常害怕。我好言相劝,告诉她一会儿在这里汇合,这才把她打发走。 我上了三楼,变出一柄手电筒,走进黑森森的走廊。四周寂静无声,所有房间都紧紧关着门。我随手推开一扇门,房间里白蒙蒙一片,看不到任何细节。 就像我说的,大脑在梦中是节省算力的,不可能每个房间都面面俱到。这就是我推开了门,如果连门都不推,里面甚至连蒙蒙的白色都不会有,就是一片虚无。 我顺着走廊走了一段,随机开了几扇门,都是如此。我摸着下巴思索,如此搜寻很可能无果,浪费时间。现在应该和段巧汇合,然后叫醒蔡一诺,再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做好打算我转身要走,就在这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什么。我把身转过来,手电筒的光芒射过去,走廊里看不到尽头,黑到深不见底。 就在刚才,我确信看到了一个人,穿着红衣服,身材很小。 我做了两个深呼吸,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来。是章佳佳吗?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着手电顺走廊往里走,刚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声音:“刘海洋。” 我回头看是段巧,不知什么时候她上楼来了。我舒了口气,不高兴地说:“不是让你别乱走吗?” “我害怕嘛。”她走过来:“你发现什么了?” 我疑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段巧一时语塞,道:“看你鬼鬼祟祟地想往里面去。” “嗯。就在刚才,我好像看到章佳佳了。既然你来了,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段巧乖巧地点点头。 我在前她在后,顺着走廊进去。这条走廊邪门的长,手电光只能照到周围几米的距离,再往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我怕她害怕,便去拉手,段巧不易察觉地避开。 我有点恼火,装什么屁驴子,真觉得我能把你怎么样呢,老子还不稀罕呢。 “啊。”段巧突然尖叫。 我正前面走着,后脖子汗毛都竖起来了,回头问你怎么了。 她抱着头,冲着一扇门尖叫:“在这儿!刚才我看到门里有个人。” 我皱眉说:“表演夸张了吧?” “你去死。”她飞起一脚,我抓住她的脚腕,想有所动作。段巧粉面带霜,非常不高兴:“放开!别讨厌!咱俩很近吗?” 我大怒,装什么装,我是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猛地把段巧压在墙上。 段巧脸红的不行,呼吸急促:“你干嘛,你放开我,你这个禽兽!” “装,继续装。”我把嘴撅起来往她的嘴唇上怼。 段巧突然飞起一膝盖,顶我的腿,我反应极快,用膝盖压住。我冷笑:“进了梦你还想跑吗?甭管是梦境还是现实,先得到你再说!” 段巧大声喊:“你真是个禽兽,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渣男!”声音在黑森森的走廊里回荡,传出去多远。 我还在撅嘴,她呼吸很急,声音温柔下来:“别这样好吗,我很爱男朋友的。” “巧儿,巧儿……”我不管她说什么,继续往前凑。 段巧终于绷不住,用尽全力推开我:“我不是她。” 话音一落,段巧的面容在黑暗中变化,慢慢变成了蔡一诺,气喘吁吁地看着我。 我嘿嘿嘿笑:“跟我玩这个?不用点绝招还在逗哥哥玩呢。” 蔡一诺没有说话,身影在我的面前渐渐消失不见了。 我意识到不好,果然整条走廊开始震动,场景如同加了一层水纹滤镜,我重重摔在了地上。下一秒钟睁开了双眼。 我看到自家卧室的天花板,醒了!我猛地坐起来,大口做了两个深呼吸。 “你醒了。”一个声音轻轻地说,正是蔡一诺,黑暗里声音很柔和。 “你刚才什么意思?”我说。 “什么什么我什么意思,我还要问你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在梦里……”蔡一诺正要继续说,段巧慵懒的“嗯”了一声,她也醒了:“怎么回事啊,我是醒了吗?” 这时有人在被子里轻轻触碰了我的手背,是蔡一诺,轻柔地用手指点了点我。我马上明白,她的意思是,不要说刚才在梦里的事。 我们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段巧揉揉眼,惊讶地说:“你们也醒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进到我梦里了吗?”蔡一诺装傻。 “是啊。”段巧语速很快,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说她和刘海洋在梦里分道扬镳,她去探索二楼,那里有很多房间,可都是空的。正找着的时候,突然一切都消失了,自己也就醒了。 说完之后问我发生了什么。 “一样。”我靠着床头,摸到烟点上:“检查三楼,什么都没发现。” 蔡一诺说:“你们两个进我梦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都是他的主意。”段巧瞪我:“他说不要打扰你,我们两个先探索探索。” 蔡一诺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样子:“喂,刘海洋,你到底想干什么?想窥探老娘的隐私吗?” 我在黑暗中吞云吐雾,没有说话,心想这小丫头心机真是太深了。装的无辜样,把段巧玩弄于股掌之间。 当然了,她们姐妹怎么处跟我鸡毛关系没有,我不会把这里的玄机告诉段巧。 段巧打开床头灯,看看墙上的钟表,才刚过午夜。她提议说,继续睡啊。 蔡一诺同意了,两个女孩缩在被子里,露出两张清秀可人的小脸,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晃晃手里的烟,说道别急,等我抽袋烟的。 段巧“切”了一声,翻身过去,后背对着我。而蔡一诺仰着小脸看我,做了个微笑,意味深长。 我一边抽着烟一边思索着刚才的事。梦里那个假段巧一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其中一个动作更加佐证了怀疑。我去拉她的手,她避开了。 如果真的是段巧,不会这么做的。 然后我进一步实验,采用更加过分的行为,果然逼出了她的真面目。 整件事说实话我有点看不明白了,蔡一诺伪装成段巧,最起码说明两点,第一她知道我们已经入梦;第二她在梦里有清醒意识,并且具备一定的清醒梦才能。梦中伪装他人,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揭穿她面目的时候,梦境又坍塌了,也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被揭穿之后,无法圆满这件事,便破了梦。二是她的能力有限,在梦中被揭穿身份,情绪大动,意志无法支撑整个梦境的继续演化,便醒了。 不管哪一种推论,蔡一诺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知怎么,我冒出一个很匪夷所思的想法,或许,压根就没什么章佳佳。所有的一切都是蔡一诺的谎言。 第五百五十三章 录像室 我怀疑蔡一诺,不是对她本人有什么看法,而是我的清醒梦经验太丰富了,太了解一个人在梦里是无法掩饰自己的阴暗面。 有些时候并不是做梦者故意使坏,而是情不自禁,梦里潜意识会占据主导地位,心魔会最大程度被激发。 甚至玄一点可以理解成,梦会使一个人的心魔实体化,执念化为真正的“魔鬼”。 我把烟抽完,已经打好了主意,把烟头掐灭,告诉段巧,接下来入梦我会自己完成,不再带她。 “你什么意思?”段巧瞪大了眼睛:“你们两个想把我甩了?” “我可没这么想啊,”蔡一诺赶紧说:“都是刘海洋的主意。” 我说道:“梦里比较危险,你没什么经验,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现在去客卧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等我们的好消息。” 这么一句稀松平常的话,段巧的反应却非常强烈,竟然眼泪夺眶而出,呜呜哭了起来。 我和蔡一诺互相看看,有点不知所措。蔡一诺过去搂着段巧,轻声安慰问怎么了。 段巧抱着膝盖,哭的眼睛都红了:“你们是不是要抛弃我?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有奸情?” 这句话把我弄笑了:“别无理取闹了,我是为了你好。” “不用!”段巧抽泣着:“一诺是我的姐妹儿,我就是要帮她!你不准抛下我。” 蔡一诺叹口气,向我求情:“你们一起来吧,对了,到梦里就别瞒着我了,最好把我唤醒,我们在一起。” 我勉强点点头,心头压得沉甸甸的,不知哪块不对劲儿,反正觉得不妥当。 我们三人重新躺下,关了床头灯,黑暗中我在被窝里一边拉着一个女孩的手。段巧翻过身对着我,把头紧紧埋在我的肩膀上,下面拉着的手和我五指紧扣。 她的呼吸很轻柔,吹着我的头发丝。 蔡一诺则是很平常,和我的手半松不松的握着。 我面向天花板,一时睡不着觉,我们三人谁也没有说话。蔡一诺在黑暗中笑了笑:“刘海洋,这算是你人生巅峰了吧。” 我“切”了一声,“这才哪到哪。” “别吹牛,赶紧睡觉。”段巧给了我一拳。 黑暗里我和蔡一诺互相看看,相视一笑都不说话了。我们三人渐渐睡了过去,起了轻轻呼声。 我进入梦中开启清醒梦状态,马上穿到了另一个梦境。这个梦境是茫茫荒野中一栋大别墅,蔡一诺站在门前,手里掐着根烟,嘴里正吐出烟雾。 四周很黑,只有门上一盏白炽灯,微弱地照着门脸。蔡一诺站在门前,犹如一幅剪影。 我走过去,靠在柱子上:“我们先聊聊,你会清醒梦?” 蔡一诺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我看了一眼,心下有了初步的判断,她会清醒梦但是掌握的技能并不多。她并不会凭空梦中造物,如果是我,烟头会直接消失,并不会落在地上。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的,就在这段时间,”蔡一诺说:“自从在梦里看了录像带之后,我就会了,每次都能在梦里保持清醒。” “先前我带段巧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表现出来?” 蔡一诺双手摊开:“你别介意,我就是对你不信任,能力上的不信任,还有品行上的不信任,想先观察观察你。”她说的很直白,不回避我的目光。 “现在有什么结论?”我问。 “能力你是有一些的,其他不敢评价。”她笑了笑。 我心念一动,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尤其是在梦中,格外有魅力。 “到底有没有章佳佳这个人?”我有些心猿意马,赶紧岔开话题。 蔡一诺道:“当然了,这个我没有撒谎,也没必要撒谎。她困扰了我很长时间……你还是先把段巧带来,然后再假装把我叫醒,她还不知道我会清醒梦。” 我深深看了她两眼,点点头,从这个梦中消失,穿行去找段巧。 说心里话我是真不想叫段巧来,可形势又逼在这儿,怕段巧醒来之后闹。如果有危险,赶紧把她送出梦就可以了,这一点我自信还是可以办到的。ganqing五.com 我来到段巧梦里,她正坐在一座古庙前,用石头在地上画着人像,一边画一边说,“打死你,打死你,你这个丑八怪。” 我凑近这么一看,画的就是我。 我有点啼笑皆非,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看到了我,眼睛先是迷茫,而后清醒了一些,随即叫了一声:“这是在梦里,你来了。” 我笑着说,你干嘛呢。 段巧赶紧用脚把地上的画擦掉,搂着我的胳膊:“别问了,赶紧去找一诺吧。” 我不是傻子,能看出她对我还有情义,想细细聊聊,不过场合不对,等办完事再说吧。 我带她穿梦而行,来到蔡一诺的梦里。 别墅门口放着躺椅,蔡一诺正半躺着看书。我过去拍拍她,她抬起迷茫的双眼看看我们,然后眼睛里焕发了神采,说道:“你们来了。” 我惊叹于她的演技,沉默着没说话。 段巧拉着她的手,喜气洋洋:“一诺,你也做清醒梦了,我们现在都在梦里,好神奇啊!” 蔡一诺和她嬉笑了片刻,说道:“我们一起去找章佳佳吧。她每次出来都在这栋别墅。” 我告诉她们两个,都躲在我的身后,如果看到不对,自己先醒。段巧笑:“放心吧,我们比你跑得快。” 我心说话,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 进到别墅,蔡一诺从书柜翻出两个手电筒递过来,我接到手里打开,一束强烈的光芒射了出来。 我在前面走,到了三楼。一回头她们两人手拉手跟在后面,看着我笑成一团,不知在说什么。 这么阴森的环境,两个人当成旅游来了。 我沿着走廊进去,她们跟在后面,走了很长一段,来到一所门前。我用手电照着门面,说道:“进去看看。” 段巧奇怪地说:“这么多房间你都不看,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我还记得上一段梦境,蔡一诺假扮成段巧,看到这扇门发出了尖叫的,可见这扇门后肯定有问题。 我看向了蔡一诺,她没有任何表示,把脸别开。 我推开了门,门里的情景出现在眼前,结结实实让我们吓了一跳。 房间不大,迎面是一台老式的坐式电视,很厚重,摆放在电视柜上。电视柜的下面一格,放着一台更有年头的老录像机。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散落着很多盘录像带,粗眼一扫,足有上百盘。 窗帘拉得很紧,房间唯一的采光是一台落地灯,散发着幽幽的黄色光芒。 段巧拍着手笑:“刘海洋,厉害啊你,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录像室呢?啊,我知道了,章佳佳的录像带一定就藏在这里!” 第五百五十四章 日志 我们进到房间,开始检查地上散落的录像带。这种老式的录像带,侧面粘有空白胶带,写着字,标记着录像带的内容。 我们蹲在地上,挨个查看录像带上的胶带标记,每盘录像带上都没有写文字,而是用数字进行标识,非常有规律,有着统一的格式。 数字最前面是四个数,中间是断点横格线,然后是一个数字,再一个横格线,后面再跟一个数字。一看就明白,这些数字标识着年月日,是日期。 “有章佳佳的录像带吗?”我问。 蔡一诺和段巧都摇摇头。 段巧道:“这些录像带好像和某个特定日期有关系的。”她也看出来了。 我随便捡了一盘放到录像机里,电视屏幕有了反应,先是一片雪花,然后出现了画面内容。 画面质量不算太好,颜色很沉,有种岁月感。背景是夜晚,一座标志性的建筑物在对岸,好像是东方塔,塔身灯火通明,塔下是黑色的江水。 江边能看到很多人在,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或是风衣,大家一起看着天空,正上演一场烟花秀,满天都是烟花绽开。很多人举着手机拍摄,每个人的脸都冻得很红,可大家很兴奋。 看到这个画面,蔡一诺“啊”了一声:“好像是去年的跨年夜。那天晚上我就是在东方塔过的。” 画面镜头聚焦在一对男女身上,侧脸正是蔡一诺,男的不认识,高高瘦瘦的一个帅小伙,两人手拉着手。 瞎子都能看出蔡一诺满眼俱是爱意。这时一个大烟花在天空绽放,正炸出一片心的形状,所有人都兴奋的大叫。帅小伙和蔡一诺目目相视,人群中,两个人越靠越近…… 刚看到这里,蔡一诺冲上去用身体挡住屏幕:“哎呀,看什么看,下面不准看!” 我就不高兴了:“一诺,你不能讳疾忌医,我们必须了解这些录像带背后的含义,才能对症下药。巧儿,把她拉开。” 段巧忍着笑把蔡一诺拉开,画面切换了,变成酒店的房间,一个白色的大浴缸放在落地窗前,透过窗户能看到纵横交错的街景笼罩在暮色中,万家灯火已经星星点点在闪烁了。 蔡一诺和帅小伙互相拥着站在窗前,静静看着外面的景色。 帅小伙摸了摸蔡一诺的头发,然后缓缓拉上了窗帘……看到这里我摇摇头,发表意见:“要么说年轻呢,没有情调,这时候拉什么窗帘。要的就是俯瞰众生,与民同乐。” “不准看!”蔡一诺冲过来,用蛮力挣脱了段巧,按动按钮,把录像带退出来。 她红着脸,呼吸很急,看见我在笑,气急败坏之下把录像带上的胶带拉出来,乱七八糟一团。 她这么激动,我也觉得没意思,最大的感觉就是遗憾,关键时候掐了。 “啊,我明白了,”段巧拿起一盘录像带,看着侧面的数字标识说:“这些录像带上的数字是不是代表了一诺实际生活里的情景呢?” 我点点头,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就像是蔡一诺的日志。 蔡一诺红着脸说:“哎呀,上面都是我的隐私,你们不要看了,我自己来检查吧。” 我说道:“你这就不对了,这么多录像带要看到什么时候?我只能陪你们这一晚上。一诺,还是那句话,不要讳疾忌医,我们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段巧忍着笑,附和着我。 我抓起一盘,看着上面的数字一下怔住了,说道:“看看这盘吧,这盘指定没问题。” 她们两个凑过来这么一看,表情都很奇怪,因为上面的数字标识就是今天。 我说道:“你今天总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蔡一诺脸色不好看:“你再胡说八道就赶紧出去吧,我不求你帮忙了,真讨厌!” 我嘬着牙花子:“好,好,我道歉。我们再看这一盘,如果上面真的是你今天的生活写照,就证实了刚才的猜想,这些录像带都是记录你的生活。” 蔡一诺勉强同意。 我把录像带塞进录像机,段巧凑过来坐在地上,挨着我饶有兴趣地看。我心想这小妮子真够八卦的,赶上看《甄嬛传》了,就差一包薯片。 屏幕一片雪花,然后出现了画面,画面上的人竟然是段巧!她正在酒店房间里打电话,“……我正在你的城市旅游,我们要不要见一面……” 奇怪,这个电话内容怎么这么熟悉,说了几句之后,我马上反应过来,她这是给我打电话呢。 其实就是在今天的白天,她打来电话说在我这个城市旅游,要过来拜访,紧接着她们就来了。想到这里我颇有些唏嘘,满打满算到现在一天时间都没完,怎么像过去好久好久。 画面上的段巧放下电话,房间里还有蔡一诺,她说道:“我们不是来旅游的,是专程过来找他的。” 段巧有点脸红,道:“那小子很得意,不能说专程找他,要不然尾巴都翘到天上了。” 蔡一诺笑:“他就是你前男友吧,这么羞涩,是不是你们要破镜重圆?” 两个人闹成一团。 录像带内容进行到这里,我看看段巧,段巧脸红了,过去按录像机按钮:“我证明了,这些录像带都是一诺的生活写实,不必再看了。” 她中断了播放,录像带退出来。 “奇怪了,章佳佳那盘录像带哪去了?我们继续找吧。”蔡一诺说。 她和段巧找起来,看到我没有动,问怎么不找。我摸着下巴说:“我在思考。” 段巧噘嘴说,又开始了,开始臭屁了。 蔡一诺却很认真问,你想到了什么。 “你以前在梦里见过这些录像带吗?”我问。 她摇摇头。 “那这些录像带是哪来的?” 段巧道:“这是梦,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我点点头:“这种说法也对,但我总觉得哪块不对劲儿。章佳佳也是出现在录像带里,现在又出现这么多盘一诺生活的录像带,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她们两个同时问。 我无奈地说:“我知道还好了呢,总觉得这个现象并不是随机出现的,而是大有深意,只是还没想清楚其中的含义。” “想不出来就别想,赶紧找章佳佳的录像带吧。”段巧说。 我突然怔住,拍着大腿说:“你们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她们两人一起看着我。 “这些录像带就是章佳佳录制的!”我一字一顿说。 第五百五十五章 录像带的内容 我提出一种可能,这个梦里出现的一屋子录像带,每一盘都记载了蔡一诺的日常生活,那么这些录像带会不会是神秘的“章佳佳”拍摄的? 蔡一诺有些害怕了:“我不明白,她怎么会拍我的生活?又是怎么拍的呢?”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摸着下巴想想:“别害怕,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我就是觉得奇怪,章佳佳的记载在录像带里,现在又出现了关于你生活的录像带,两者之间是不是有联系呢?” 段巧道:“别想那么多没用的,赶紧找吧。对了一诺,我记得你说过,当初章佳佳那盘录像带是藏在一个木头匣子里,里面还有你的一些童年玩具,那匣子呢?” “我也不知道。”蔡一诺摇摇头:“录像带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匣子里,后来都是随机出现的,不一定在哪。” 段巧道:“我看我们的思路也别局限在这个屋里,别墅这么大,还应该去别的房间找找。” 我鼓掌:“会拓展思路了,恭喜恭喜。” 段巧有点美,嘴上哼了一声。 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去外面找吧,我和一诺在这里收拾录像带。” 段巧脸色立即不好看,呸了一声,“你就是一直打我们家一诺的主意,我可告诉你,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你别想当小三。” 我喝道:“说的都是些屁话,赶紧干正事!” 我们两人斗嘴不停,手可一直没闲着,录像带都分拣出来,摞成了小山,突然蔡一诺“啊”了一声,颤抖着手拿起一盘录像带:“找,找到了。” 我和段巧赶紧凑过去,这盘录像带很老旧,表面的封皮已经泛黄,在侧面写着三个黑森森的大字,“章佳佳”。笔画相当粗糙,像是孩子拿着黑笔涂鸦,看着都有点发毛。 “看不看?”蔡一诺说。 两个女孩一起来看我,让我拿主意。 我拿着这盘录像带,心里没来由的非常不舒服,总觉得此物不祥,看了肯定要出事。可来这个梦干嘛的,不就是破解录像带谜题吗,临阵脱逃算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说:“看,肯定是要看的。段巧。” 段巧听到我叫她名字,看着我。 “我现在就送你出梦。” “你什么意思?”段巧脸色不好看。 “一诺看过这盘录像带,我马上也要看,我身经百战不怕什么,现在只有你没看过,也不能看。这盘录像带如果真带有某种诅咒,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不行,我不怕,我不走。”一向明事理的段巧这次很是任性,就是不走,发狠道:“让我走也行,我醒来之后把你们全都弄醒,也看不成那盘录像带。” 我有点无语:“我可是为你好,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真是狗咬吕洞宾。” “我就咬你了。”段巧扑上来,我还没做反应,被扑倒在地上。她在上面看着我,脸红的跟大红布似的。在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情意。 她害羞了:“我就是不准你自己单独去,不准!” 我拍拍她的后背,在耳边说,“起来吧,像什么样子。” 我扶着她起来,录像带已经在播放了。我们打闹的时候,蔡一诺已经打开了录像带。 我们坐在一起,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录像带画质真的是阴间效果,色彩浓郁,打眼一看像是毒蘑菇一样,画面上还有陈年的线条和雪花。传来画外音,果然是新闻节目。 “观众朋友们,播放一则本地新闻……受害者是个不满七周岁的小女孩,名叫章佳佳。据悉,下午时分,她独自外出,再也没有回来,最后目击出现的地方是一座厂房……” 画面上出现了一座废弃的厂房,杂草丛生,透过关闭的铁门看进去,院子里还有废弃的机床,早已铁锈斑斑。 “这地方你认识吗?”我问蔡一诺。 蔡一诺目不转睛看着画面,点点头:“这里就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镇子,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座厂房,我去的不多,男孩子经常成群结队地去玩,说是去冒险。家里人三令五申不准我去。” 画面上有人打开了上锁的铁门,摄像头跟了进去,接下来的内容就是探索这个厂房内部。 话外音在说,根据勘察,这里应该是受害者被害的第一现场,凶手当时藏在这里,对挟持来的章佳佳施加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透过镜头,能感觉到厂房透出浓浓的负能量,这地方要是不藏着三五个贞子伽椰子,都对不起这样的恶劣环境。 厂房的车间已经废弃很久,地面是白色的粉尘,高大的铁架子阴冷无比。 镜头摇摇晃晃上了二楼,走廊里到处都是废弃的办公室,别说里面的陈设还挺齐全,办公桌、沙发、档案柜这些东西都有,在一间主任办公室里,还有电视和录像机。 镜头走完整个厂房,顺着最高层的楼梯到了天台。 天台很大,都是杂物,风很大,一直没有出镜的主持人说话都灌着风。镜头来到天台边缘,展望出去,能看到厂房后身是一条蜿蜒的河流,非常非常脏,水特别黑,水面飘着一层五颜六色的油状液体。 隔着河流再往前看,是一片黑沉沉的城镇建筑,房屋鳞次栉比仿若膨胀的古怪毒菌。 看着这个画面,我觉察到不对劲儿,录像带画面阴间,色彩浓郁,透着说不出的魅惑感,让人情不自禁就沉浸在里面。 幸亏我的清醒梦经验丰富,能觉知当下,赶紧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再看段巧和蔡一诺,心里就是一紧。 屋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关闭了,一团漆黑,唯一的光源就是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光影照在两个女孩的脸上,她们聚精会神眼睛迷离,完全被录像带吸引,像是沉迷在色彩斑斓的万花筒。 这时,画面里传来了“铃铃铃”的声音,像是自行车的铃声,声音是从厂房楼下院子里传来的。 镜头在天台上,居高临下往下看,只见一个人穿着工装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这画面刚出现,屏幕没来由地突然黑下来,房间内一团漆黑。我一惊,怎么回事?难道录像带出问题了?卡带了? 我记得蔡一诺说过,录像带最后部分还有章佳佳的照片,几乎充斥了整个屏幕,现在并没有出现。说明录像带没有放完,此时的黑屏只能说明硬件出了问题。 我走过去蹲在录像机前查看,工作是正常的,播放按钮一直是绿色的,并没有出现故障。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故意黑屏吗?一种转场效果? 就在这时,电视里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噗噗噗噗”,听着像是有人在喷水。 第五百五十六章 脱梦的bug 录像带突然黑屏,我检查硬件,发现没有坏,正纳闷呢,黑色画面里传来了声音,“噗噗噗”有人喷水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录像带里的内容还在继续播放,前面的画面是主持人和摄像师上了厂房的天台,然后黑了屏。问题是,哪来的喷水呢? 算了,再等等看接下来的内容。 我退回原位坐着,发现不对劲儿,左右看了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段巧和蔡一诺没影了!两个人同时在房间里失踪了。 我心里一紧,没怎么担心自己,只要还在梦里,我就有信心能出去,关键是两个女孩的安危。 我房间里找了一圈,越找越是古怪,房间的格局变了,沙发没有了,落地灯也没有了,变成一张大办公桌,靠着墙是厚重的档案柜,上面蒙尘。 我心里一惊,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刚才的电视机居然也没了,录像机和满地录像带都没有了。 头上出了冷汗,不知不觉中到了一个新的场地,难道……我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难道进入了录像带里的场景?也就是蔡一诺小时候居住的城镇,死者章佳佳的死亡现场的厂房。 想到这儿我赶紧推开门出去,外面是阴森的走廊,两侧墙面刷着绿漆。坏了,我心头一沉,确实到录像带里了。 录像带很可能是这里的第二层梦境。 我想赶紧脱梦出去,动了几次心念还在原地。心跳加快,莫慌,我还有绝招,伸手摸向自己的耳朵。这是梦枕貘给我留的神通,不管谁的梦,不管梦境如何复杂,都可以通过摸耳朵的方式快速出梦。 手摸上的时候,突然一个房间传来了尖叫,我放下手一个箭步窜过去,飞起一脚踹开门。 里面是一间办公室,一个女孩坐在地上正抱着头叫,原来是段巧。我长舒一口气,相比起蔡一诺,我和段巧的关系当然更近了,只要找到她就没事。 “巧……”我还没说完,段巧回头看到我,猛地扑过来一下钻进怀里,紧紧抱住号啕大哭:“这是哪啊?你上哪了,吓死我了。” 我不忍再开玩笑,摸摸她的头发安慰一下,告诉她起来慢慢说。 段巧就是不撒手,越抱越紧。 我可以确认这就是段巧本人,并不是假的,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一上手就知道是她。 “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先看看怎么回事。”我好一顿安慰,她才不舍地撒开手。 段巧告诉我,她正看着录像,看着看着有一段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发生了什么,再清醒的时候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了,我和蔡一诺全部消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她吓坏了,抱着头就是叫,终于把我等来。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这里很可能是录像带里的世界,也就是蔡一诺的第二层梦境。 “一诺呢?你看到她了吗?”段巧问。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见到我,段巧不再害怕,紧紧环着我的胳膊不撒开,想了想说:“录像带是第二层梦境,是一诺做出来的吗?”憾凊箼 我笑了笑:“梦当然是做梦者做出来的……” 刚说到这儿,我停下话头,想到一个极为关键的点。我的印象里,一直有个错觉,那就是章佳佳的录像带虽然出现在蔡一诺的梦里,但录像带内容是自成体系的,和蔡一诺没关系,她只是见证者。 但段巧刚才无意中提出来的问题,细想想大有深意,录像带并不是自成体系,而是隶属于蔡一诺的梦境,也是她做出来的。 她不但是见证者,更是制作者。 这么来说的话,章佳佳也是蔡一诺做梦出来的人物…… 我正在沉思,房间愈来愈黑,办公桌拖出长长的黑影在墙上,厚重的窗帘外传来沉沉的风声。 我来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厂房的院子。时间接近黄昏,天空说黑不完全黑,风很大,院子杂草吹得不断起伏。 段巧站在身后,轻轻说:“这里好可怕啊。” “先别管其他的,”我回过神:“我先送你出去,这次别任性了。” 段巧真害怕了,乖巧点点头。 我拉着她的手,动了心念,再睁开眼还在这间办公室里,并没有出梦。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自己恐怕都出不去了。 段巧发现事情不对,更加慌张,问怎么了。我安慰着说没事。 我把手摸向自己的耳朵,耳朵尖一疼,下一秒钟,眼前的场景消失了。 我睁开双眼,周围很黑,第一时间没看出来是在什么地方。我一翻身坐起来,这才看清楚,是在自家卧室的床上。 旁边躺着两个女孩,一个是段巧,一个是蔡一诺。 我打了个激灵,这事有点坏了。我从第二层梦境出来,并没有回到上一层,而是直接脱梦回到现实世界,倒也干脆。 这个保命的绝招只能我自己用,无法带段巧出来。 还有个问题,我如果再入梦找段巧,必须进入第一层梦境,并不能直接到第二层。 我长叹一声,果然便宜没好货啊,这个技能好是好,bug也多得不的了。 我轻轻推了推段巧,她当然没有推醒,睡得很沉,像小猫一样,发出了轻轻的呼声。我又推了推蔡一诺,她也在熟睡中,并不是装出来的。 两个人都叫不醒。 只能说明一点,蔡一诺也进入了第二层梦境,也就是录像带世界里,她也回不来了。 我看看时间,下半夜三点,说着很晚,其实再有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到时候她们如果还不醒,这件事真麻烦了。 两个京城来的大姑娘,都有家有业有背景,这么稀里糊涂睡死在我的床上,我就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我重新躺下,平稳一下呼吸,闭上眼睛尝试再次入睡。 清醒梦第一条就是快速入睡,这是必备技能。不过现在心里有事,真要沾枕头睡着也不是那么容易。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快速来到蔡一诺的别墅梦里,没急着去录像室,而是上上下下找了一圈,确实没发现蔡一诺。 最后我进到录像室,看到录像带还在播放,上面有画面。 我瞪大眼睛看着,后脊背都在发凉,画面是厂房的一间办公室,段巧一个人站在窗前,双手抱住肩膀,脸上都是惊骇,正盯着窗户往外看。 第五百五十七章 童年经历 我盯着录像带的画面,动心念,场景开始模糊了。过程不过几秒钟,再清晰时已经到了厂房的办公室。 是的,我进入第二层梦境。 我一脚踢开门,顺走廊狂奔,跑到另一间办公室,推门而进,太心急了,门重重撞在墙上。 里面传来一声尖叫。尖叫的人正是段巧,抱着头蹲在地上,她带着哭腔喊:“别过来,别过来。” 我有些心疼,蹲在她旁边,轻声道:“巧儿,是我。” 段巧抬起头看我,眼圈立马红了,扑过来哭着说:“你刚才去哪了?你怎么这么坏啊,一声不吭人就没了,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 我心有不忍,拍拍她的肩膀:“刚才我做了个实验。放心吧,不会离开你了。” 我简短的把脱梦过程说了一遍,段巧擦擦眼泪,疑惑地问:“那我呢,我怎么离不开?” “这个紧急脱梦是我的秘法,只有自己用。我试过了,你带不出去。” “那怎么办?”段巧急着说:“我永远也出不去了吗,还有一诺,一诺呢?” “我没找到她,不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别急,只要是梦就能出去。”我没有细讲其中的原理,只是安慰着她:“对了,你刚才从窗户往外看什么呢?” 段巧拉着我到了窗前。此时黄昏,天边晚霞,满院荒草,远远看到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正从河堤上过来。 自行车后座车尾好像还拴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一大块。 “你还记得咱们看录像带吗,黑屏以前就是记者在天台拍到了有人骑自行车进厂子。”段巧说。 我点点头。 我们两人站在窗前,目不转睛看着自行车由远及近,到了厂院门口。那人一片腿从车上下来,院门是关闭的,他掏出钥匙很熟练地打开了门锁,推着自行车慢慢走了进来。 他显得非常警惕,一边走一边用眼睛四下扫视,甚至抬头去看楼上的窗户,我赶紧拉着段巧藏在窗帘后面,此时非常紧张,心脏都在砰砰跳。 我用余光看到,他推着车到了楼下,余晖落在他的身上。我眉头一挑,认识这个人。 “你看他眼不眼熟?”我说。 段巧仔细看看,“啊”了一声差点叫出来,我赶紧捂住她的嘴,提示小点声。段巧悄悄地说:“他是一诺的二叔。” 我点点头。 第一次进到蔡一诺梦里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在别墅吃烧烤,烤串的是个中年汉子,听段巧说那是蔡一诺的二叔。 我们同时舒了口气,熟人就好办了。段巧悄声问我,要不要和二叔打个招呼? 我摇摇头,这里毕竟是梦,又不是现实,用不着这些人情世故。我有些纳闷,“他冷不丁来这里干什么?” 段巧胆子也大了,拉着我的手从办公室出来,猫着腰顺走廊来到楼梯口。我们藏在拐角处,居高临下看过去。 厂房很黑,二叔用力把门推开。外面的余晖照进来,铺在地上,形成了一道光路。 微弱的光线中,二叔的身影如同黑色剪影,推开门后,他扛着一个麻袋走了进来。麻袋就是拴在自行车后座的,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二叔扛着麻袋进到厂房,把麻袋往地上重重一掼。麻袋顿时蜷曲在一起,段巧紧紧抓住我的手,颤抖着说:“里面是人。” 我目不转睛看着,紧张到了极点。 二叔坐在一边,没急着解麻袋,而是掏出一根烟,迎着落日余晖的光,一口一口抽着烟。 他戴着白色的劳保手套,头发在风中稍显凌乱,抽了片刻,还剩下半截烟扔在地上,用大头劳保鞋踩灭。 他大步流星来到麻袋前,解开了绳子,手进去抓住里面人的头发,硬生生拖了出来。 那人一出来,我眼睛就睁大了,段巧差点尖叫出来。她紧紧靠着我,身体抖成了一个。 麻袋里的人正是蔡一诺。 她身材是六七岁的样子,可那张脸却是现在二十多岁近三十岁的成熟,绝对不会认错。她的嘴里紧紧塞着布条,头发散乱,一双眼都是恐惧。 有点奇怪的是,这个蔡一诺穿着一件破旧的红裙子。 我的头脑里打了个闪,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一时理不清思绪。 “我们要去救她吗?”段巧凑在耳边,轻轻说。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点点头。 段巧看着我,眼神里都是依赖和崇拜,轻声问怎么回事。 “蔡一诺就是章佳佳,章佳佳就是蔡一诺。”我一字一句说。 “啊?我不明白。”段巧愣住了,显然我的推论颠覆了她的认知。 我说道:“在蔡一诺梦里出现的小女孩章佳佳,并不是现实里传闻中死去的小女孩。一诺把自己童年的经历和传闻混合在一起,给自己编了个故事。真实情况是,她在童年时期被二叔侵犯过。这段经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可怕,所以产生了心理上的应激反应,这段记忆屏蔽了。而在多少年后的同学聚会上,大家聊起当年小女孩失踪案,像是打开了蔡一诺记忆上的一个开关,封闭的记忆再次涌现出来。只不过这段记忆和另一个女孩的传闻混杂在了一起,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是别人的哪个是自己的。” 我话还没说完,段巧立刻接过来:“我明白了,为什么一诺说梦里的事情出现在现实,生活中到处都是章佳佳。其实,是她心理出现了问题。” 我点点头:“如果这么发展下去,她很可能会面临更严重的症状,抑郁甚至精神分裂。” 段巧惊讶:“没那么严重吧。” 我居高临下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此时蔡一诺摔在地上,不停地哭,二叔坐在旁边,只是在抽烟。 “她的亲二叔没想到是这种人。”段巧做了个皱眉的表情:“真恶心。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看着。 二叔抽完了烟,走过去拉住绑着一诺的绳子,然后在地上拖,一直拖到水泥池子前。 水泥池子里有满满一池子的脏水,里面有好多黑色的粗粗胶皮管,应该是工业生产用的。荒废了这么多年,早已臭气熏天。 二叔顺着台阶来到池子上方,手里还拖着蔡一诺。他突然飞起一脚,把蔡一诺踢进了深水。 第五百五十八章 作案过程 二叔飞起一脚把蔡一诺踢进了水泥池的脏水里。见到这一幕,段巧吓得尖叫一声,我紧紧捂住她的嘴。 二叔似乎有所察觉,抬头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我们。 蔡一诺落水的时候,发出很大的水声,这才勉强掩饰过去。 “别说话。”我低声喝道。 段巧哭着说:“一诺是我的姐妹儿,我们不救她吗?” “怎么救?这里只是她的梦而已,只是一段回忆,这次救了她下一次还会循环上演。”我说道:“这种梦我见过太多,一生的心魔都在深层梦境里反复循环,不如让它一次演个够,我们能得到的细节足够多,这样才可能破解。” 我现在有了底气,此梦大概的情况也搞清楚了,剩下的就是把心魔破了就完事。 段巧紧紧缩在我的怀里,抽泣着。 二叔把蔡一诺踢进水里,蔡一诺拼命挣扎,想把头从水里伸出来,二叔就在岸边,用脚踩着她的头,不让出水。 “真狠啊。”段巧咬牙切齿说:“这人怎么会这么狠,为什么要害一诺?” 我苦笑,我怎么知道,只能看下去再说。 女孩折腾了好半天,全身湿透,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把头从水里伸出来,又被二叔的大脚踩了进去。女孩每次探出头,都会发出“噗噗噗”的吐水声,然后是上气不接下气。 我终于明白了,录像带里传来的奇怪喷水声,原来是淹在水里发出的声音。 女孩渐渐在水里不动。二叔拉着绳子把她提上来,放在池边。 蔡一诺脸色惨白,紧紧闭着眼睛,好像是死了,肚子因为灌了水都鼓了起来。 二叔把她拖着,从池子边下来,重新塞在麻袋里,然后扛着放在自行车后座。 “原来一诺在她小时候就死了。”段巧说完这句话,觉得哪里不对,哎呀了一声:“不对啊,一诺如果童年时候就死了,现在的她是谁?” 我茫然地摇摇头,这是目前整个事件里最难解的点。小女孩童年时候被害死了,那么现在的蔡一诺是谁呢? “或许,”我说道:“现在的蔡一诺,其实是章佳佳。” 段巧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问什么意思。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刚才的猜测不过是随嘴说出来的。 二叔扛着麻袋出了厂门,然后费劲全力把大门关闭,黑暗吞噬了车间,似乎刚才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我拉着段巧从楼上跑下来,到了门口,顺着缝隙往外看,只见二叔蹬着自行车,后座拴着麻袋,出了院子,绕着圈往后面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河堤上。 我把大门推开一道缝隙,勉强能钻出去。我拉着段巧,我们顺着自行车去的方向一路追过去。 黄昏的路上空无一人,远远看见自行车沿着河堤,到了最深处。 我们两人藏在路边的芦苇荡,偷眼观瞧。二叔把车后座的麻袋扔在地上,解开从里面拖曳出蔡一诺的尸体。 他把尸体身后的绳子解开,然后站在岸边,一脚蹬在尸体上。 尸体打着滚翻下去,落进了臭水河里。 二叔冷冷看着尸体沉浮,然后抹了把脸,把栓人的绳子塞进麻袋。他找到一个偏僻的树根,取出铲子挖了个坑,连麻袋和绳子扔进去,然后埋好。整个过程有条不紊,透着细致。 能看出来他谋划了很长时间,而且这个人的本性也是心细如发。 段巧用口型对我不停地说着一个词,“why”,为什么? 我也理解不了这种行为,二叔这么做肯定是有犯罪动机的。 一切都收拾利索了,没留下任何痕迹。二叔长舒口气,坐在石头上抽烟。 天色愈加黑暗,天边最后一丝火烧云也消失了。 他走到自行车边,蹬上自行车要走。他一条腿骑了上去,停住了动作,另一条腿撑在地上,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和段巧在草丛里慢慢转换方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堵着了去路,盯着二叔。 二叔犹豫一下,从自行车篮筐里取出手电,一道光射出去,正照在那人身上。我和段巧都愣住了,完全出乎意料。 人影暴露在光线下,照亮了她的脸,正是蔡一诺。 这个蔡一诺并不是刚才死去的小女孩,此时的她已恢复了成人身材,脸色苍白。 我和段巧对视一眼,难道这个蔡一诺才是我们一起入梦的人? 二叔嘟囔了一声“装神弄鬼”,没有理会,继续往前骑着自行车。蔡一诺站在路中间也不避让,车子越来越近,撞上的一瞬间,二叔还是避开了,扭扭车头从旁边骑过去。 蔡一诺一动不动,就在自行车要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出手抓住二叔的脖子,猛地把他从车上拽下来。 二叔那是什么人,一身劳保装备,工人出身,身大力不亏,看到蔡一诺并不害怕,和她撕打起来。 河堤上越来越黑,能见度很差,环境恶劣,周围连虫鸣之声都没有。我们躲在草丛里,看着黑暗中两个黑影来回撕扯,分不清谁是谁。 两人摔在地上,一个骑在上面,使劲儿掐着下面的脖子。下面那人两只脚在来回刨蹬,渐渐不动了,双腿打直,应该是死了吧。 “富江。”段巧轻声说。 “什么?”我问。 段巧道:“一个很有名的恐怖漫画家的名作,故事是一个叫富江的女孩怎么也杀不死,只要存在一片身体的碎片,就能再生。” 我马上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在这个梦里,蔡一诺就像富江一样,刚才二叔淹死了一个小女孩,现在又杀了一个成年的,其实都是她。” 段巧点点头,表示赞同。 黑暗中,活着的那人慢慢站起来,月亮移动过去,月光下看清了这个人的脸。我们万万没想到,活下来的居然是蔡一诺,难道她杀死了二叔?! 天空出现黑云,月光挡掉,蔡一诺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她扶起地上的自行车,片腿骑上去,动作特别娴熟,然后顺着河堤骑远了。 我从草丛里出来,慢慢走过去,段巧跟在后面非常害怕,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给死去的二叔验尸。” 第五百五十九章 梦魇机制 我来到尸体前,打算给死去的二叔验尸。二叔死的很是奇怪,身强力壮,行事缜密,妥妥的boss,怎么可能就这么让蔡一诺杀了。 段巧紧紧跟在后面,怕得要死。 我打着手电照过去,尸体的脸部亮了起来,光斑落在上面,这一刻我和段巧都无语了。 地上的尸体并不是二叔,而是蔡一诺。 奇怪,蔡一诺刚才不是骑自行车走了吗?怎么留在地上的尸体还是她? 我蹲在地上用手电仔细照,尸体脸色惨白没有呼吸,显得十分僵硬。我把手慢慢放在她的鼻子下面,冲段巧摇摇头:“死了。” 段巧不忍看尸体,又害怕离开我,守在旁边侧过脸,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包含泪水。 看样子闺蜜感情还是很深的,哪怕在梦里,也会触景生情。 我忽然道:“你还记得刚才骑自行车走的那个蔡一诺,穿什么衣服吗?” 段巧努力平稳情绪,摇摇头说:“记不住了,当时太黑,没怎么注意。” 我摸摸下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个蔡一诺穿着一身工装,脚下是劳保鞋,手上戴着劳保手套……” 段巧眼睛瞪大了,惊讶地说:“那不是二叔的穿戴吗?” “嗯。”我拉着她的手,顺着河堤往前走:“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需要找到那个蔡一诺去验证。” 我们路过厂房,天色很黑,黑暗中厂区如同蛰伏的怪兽,发出森森之气,让人没有胆气再进去。 过了厂房继续往前走,没多远在河上出现了一座桥,把厂区和城镇生活区连接起来。我们从桥上走过,进入居民区。 周围的楼房都灭着灯,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路边还有一个小房有灯光传出来,我示意段巧,一起进去看看。 那里是一间小超市。我推门进去,风铃乱响,看到里面摆设非常杂乱,几个货架子东歪西扭的。收银台没有人,空空的。 段巧下意识喊了一声:“有人吗,我们买东西来了。” 无人回答,她又喊了一声。 最里面有声音传来:“来了来了,刚才拾掇货呢。” 听声音应该是个五六十岁的阿姨。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人佝偻着腰走出来。此人穿着普通,戴着两个套袖,头发都见白了。到了前台,抬起头看我们,说道:“想买点什么?” 她这么一抬头,我们两人都惊住了,段巧更是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女人大概六十岁左右,白发苍苍,戴着一副老花镜。我们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女人的这张脸,赫然是又一个蔡一诺! “一诺……这是怎么回事?”段巧像是中了邪法,立在那里已经傻了。 女人弓着腰从前台出来,慢慢腾腾从货架子上拿起一把剪刀,蹒跚了两步。我们不知道她想干嘛,突然她窜过来用刀直刺段巧的前胸。 我保持着警惕,见此人动作不对,赶紧拽过段巧掩在身后。女人第一下没扎上,紧接着恶狠狠就是第二下,我一个没躲利索,刺在手臂上,疼得倒吸冷气。 女人还要扎第三下,我掩着段巧赶忙从店里出来,大街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很多人。 暗黄的路灯下,所有人同时看我们,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都有个共同点,都长着一张蔡一诺的脸。 蔡一诺在这个城镇似乎有成百上千个化身,所有的居民都是她的化身。 我忍着胳膊剧痛,喊了一声:“跑!”,拉着段巧狂奔。 镇子是进不去了,往回跑吧,我们跑到桥上,回头一看,黑压压的人群朝着我们追来。 段巧并没有害怕的又哭又闹,她没那么矫情,反而显得很冷静,问我怎么办。 我说道:“先回到厂房,藏下再说。” 我们两人互相扶持着,一路跑回厂房,进了院子,我把大门的锁重新按上。来到厂房门口,段巧让我休息,她用力推开门,我们钻进了车间,回头再把门关上。 我胳膊已血流如注,衣服袖子全湿透了,我往前走了一步,脚下虚浮,就是一跌咧。 段巧扶着我上了二楼,藏在办公室里。 办公室有一面落地镜,透过镜子我看到自己扭曲变形的脸,脸色极度苍白。 我忍着疼把外衣脱掉,内衣袖子卷起来检查伤口,真的挺深,肉都翻翻出来,血不停往外冒。 我把背心脱下来,勉强在胳膊上包扎,好不容易止住了血。 段巧蹲在旁边插不上手,心疼的眼泪流出来。 我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勉强笑:“这还是我的巧儿吗,那个口齿伶俐,得理不饶人的小丫头哪去了?” “你还说,你还说,我们怎么办啊?你受了重伤,一诺又变成了那个样子,我也出不去梦了。”如今安全了,她终于不用绷着自己,扑到我怀里呜呜哭。憾綪箼 “这里的情况我已经分析不出来了,”我说道:“古怪的梦我见过,但是如此不被理解的梦,还是第一次撞见。” 段巧擦擦眼泪,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窗外说:“我不哭了呢,咱们都好好冷静地思考一下。” 我“嗯”了一声:“我想了想,从二叔谋杀小时候的蔡一诺开始,整个梦境就变味了,镇上所有人都变成了一诺的模样。” “这是什么原因呢?”段巧问。 “每个梦境背后都有很深层次的潜意识隐喻,只是我们看不透也想不明白。我觉得这种现象类似于‘感染’。”我说。 “什么意思?” 我揉揉脑袋:“我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在这个梦里感染的不是病毒,而是蔡一诺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谁被感染了,谁就会变成一诺?”她惊讶地说。 我点点头:“具体感染的机制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也完全看不透……”正说着,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段巧没有打扰我,让我慢慢思考。 我吸了口气,问段巧:“你觉得这个梦里最奇怪的地方在哪?” 她茫然摇摇头:“我觉得哪都很奇怪。” “最奇怪的是,”我说道:“始终没见到章佳佳。她好像并不在这个梦里。”‘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段巧说:“你不是说章佳佳就是蔡一诺,蔡一诺就是章佳佳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见到过章佳佳,但因为她就是蔡一诺,所以我们压根没认出来。” 段巧点点头。 "不对。”我嘬着牙花子摇摇头:“章佳佳是在的,而且她也不是蔡一诺,另有其人。” 第五百六十章 又一盘录像带 我猜测章佳佳就藏在这个梦里,段巧问,她在哪呢。 我现在是一团乱麻,正绞尽脑汁之时,段巧瞅着窗外突然惊叫:“刘海洋,你快过来看啊!” 我凑在窗前看出去,夜深了,厂外的河堤亮着很多手电,灯光越来越近,晃在厂区的大院门上,来了很多人。 他们非常嘈杂,不知在说些什么。有人打开了门,随即人群涌了进来。 段巧抓紧我的手,低声说:“怎么办?” 我们躲在窗帘后面,居高临下偷窥,那些人进了厂院,打着手电四下寻找。此时看得更清楚,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穿着衣服各不相同,但面容都是一样的,都是蔡一诺。 有老人的蔡一诺,有青年的蔡一诺,有中年男人的蔡一诺,还有家庭妇女蔡一诺,打眼一看,足有几十号人,场面相当诡异。 他们打着手电照到楼上的窗户,我拉着段巧赶紧藏好,不敢再看。手电光在玻璃上晃来晃去。 “他们是来找我们的吗?”段巧问。 我点点头:“如果真的是感染,那么机制就会强迫感染者行动,传染给存在这个梦境的每一个人,包括你和我。” 段巧让我试试能不能出梦。我试了试,还是不行。如果只有我自己,这事就简单了,可以强行脱梦,但还有段巧。 下面传来了脚步声,我拉着段巧从办公室出来,到了楼梯口,顺着缝隙往下看。 厂房大门开了,进来十几个人,到处打着手电扫视。有人检查到了水泥池,手电光照着黑色的深水面。 这时,其中一人指了指楼上。 我带着段巧藏好,偷偷再去看时,看到这些人开始上楼检查。 我们两人在走廊狂奔,办公室看起来都不太安全。只好绕到安全楼梯,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小门,好像是厕所。 这时,那一头楼梯上已经来了人,来不及细想,我拉着段巧钻进厕所。 厕所多少年没人用过了,满地淤泥,还有砖头瓦砾。窗台上是厚厚一层的灰尘。我和段巧藏在最后一格单间里,门反关上,我靠在墙上,再也支撑不住了。 胳膊伤口还在隐隐透血,头很晕,身上巨冷,像是发了高烧。 我坐在马桶盖上,闭着眼睛虚弱喘息着,段巧紧紧拉着我的手,满怀担忧地看着。 “刘海洋,从这个梦境里出去,你的伤是不是就好了?” 我勉强点点头。 “这样好不好,你脱梦出去吧。”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舍弃你的,我出去了你怎么办?” 不知为什么,伤特别严重,已经影响到了身体状态。此时此刻,大脑昏昏沉沉。 “你别这样好不好?”段巧眼圈红了:“你脱梦吧,我是很严肃地说。你先出去,然后再进来救我呗。” 刚说到这儿外面传来声音,厕所门推开了。 我们两人同时噤声,段巧通过门缝往外偷窥。 我坐在马桶盖上,幸好胳膊再次止血,头晕的厉害,身上一阵阵泛冷。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了声音,段巧推开单间门走出去。厕所空空,那些人都不在了。 她搀扶着我,我勉强站起来,眼前一阵阵发花,再不脱梦如果晕在这里,就再也脱不出去了。 我勉强伸出手摸向耳朵,段巧应该是知道了我的想法,鼓励地点点头。 “你自己留在这里能行吗?”我问。 段巧不耐烦:“你赶紧走吧,走了我还少了个包袱照顾呢。” 我笑了笑,摸到右耳一阵疼痛,要脱梦,就在这时忽然看到洗手池下面露出一样黑乎乎的东西。 我心念一动,走过去俯下身查看,把那东西捡起来,原来是一本黑色的录像带。 我把录像带翻过来,侧面贴条上赫然写着“章佳佳”三个黑色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录像带内容不祥,属于绝密,阅后不准泄露,否则大祸临头!!!”。 是观看这部录像带的警告。 我们面面相觑,段巧疑惑:“章佳佳的带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已经在录像带的世界里了吗?” 我没有说话,盯着录像带,浑身泛着冷意。 “我有一个猜测,”我缓缓说:“这一盘才是真正的章佳佳录像带,我们先前在第一层梦境里找到的录像带,是假的。” 段巧错愕万分,极度震惊。 “你还记得第一层梦境里的录像带是谁找到的?” “是一诺。” 我点点头:“她从一堆录像带里翻出录像带的时候,给我们看,然后塞到了录像机里。我想起来了,那卷录像带在封皮上写着‘章佳佳’三个字,但是少了一样东西。” 段巧眼睛亮了:“观看这盘录像带的诅咒警告!” 我点点头:“所以,蔡一诺找出来的录像带,是假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段巧想不明白。 我说道:“目前来看就很简单了,她要把我们带入第二层梦境。这里本质来说是一个感染梦,她想让我们在这里全部感染,然后变成她的样子。” “为什么?”段巧无法理解。 “我也不知道。”我翻翻录像带:“咱们逃生的关键,很可能就是这盘录像带,现在必须找到一台录像机。” 段巧喃喃说,哪有录像机啊?突然叫了一声:“我想到了,第一次看带子的时候,里面是记者采访,他们在楼里乱转,进了其中一间主任办公室,我记得很清楚,里面放着电视和录像机。” 我腿有点发软,表示事不宜迟,赶紧去找。 我们悄悄推开厕所门,段巧探头出去看了看,走廊上悄无人声,那些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机不可失,她扶着我出来,我们沿着走廊寻找,终于找到了主任办公室。 推门进去,办公室里确实有电视和录像机,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已经没了力气。段巧去插电源,打开按钮,一通操作电视亮了。 她拿起录像带看着我,我点点头,她轻轻插进了录像机里,画面出现一片雪花,开始播放里面的内容。 内容还是新闻记者的画外音,画面上是陈旧的厂房,镜头摇摇晃晃拍摄着。 我们正聚精会神看着,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大喊:“那个房间,那个房间里有声音,找到他们了!” 随即脚步声杂乱,很多人跑了过来。 我打了个激灵,用最后的力气站起来,跌跌撞撞来到门边,把门反锁上。 刚锁上,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有人大喊:“开门,开门,把门打开!” 第五百六十一章 迷失 办公室门外挤满了人,砸着门,哐哐作响。此时的我虚弱到全身没力气,胳膊包扎的衣服又被鲜血浸透。 我用最后的力气把桌子拖过来,抵到门上,然后靠住桌子,两只脚软的像是踩了棉花,控制不住往下滑。 录像在播放了,段巧目不转睛看着,焦急地说:“已经在播了,要不要快进?”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坐在地上没有回答。段巧问了两句,发现不对,回头看我,只看了这么一眼,发出了尖叫。 我用最后的意识苦笑,我有这么吓人吗? 她拿起窗台上一面小镜子,走到我的面前。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相貌竟然变了,看上去像是蔡一诺。 我心头一惊,抬起头看她:“巧儿,我,我可能也被感染了。” 段巧眼里满含泪水。 我双手十指合拢,交错在一起,轻声说:“我要走了,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外面的人取来了什么工具,狠狠一砸,门上豁出一个大口子,木屑乱飞。他们又是一砸,门上又多出大口子。这么一扇木头门,已经撑不住多长时间了。 我伸出右手摸向耳朵,这是最后一招了,必须要强行脱梦。 段巧跑到电视前,用手摸着屏幕,嚎啕大哭:“章佳佳,我们已经播放你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模模糊糊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耳朵一阵刺疼,要从这个梦里出去了。就在这时,场景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同,我心念一动,没急着脱梦。 勉强睁开眼,电视上还在播放着录像带的内容,但段巧不见了。她本来趴在屏幕上,也就这么一瞬间,整个人无影无踪。 整间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正愣着,突然“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门板砸烂,重重砸在地上。 我回头看,外面一大群人冲进来,他们全长着蔡一诺的脸。足有十几个人,一起用力推着挡在门前的桌子。我身上没多少力气了,被他们一推,摔在地上。 我用最后的力气爬到电视前,摸着屏幕,在这些人冲过来之前,我紧闭双眼动了心念。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没有声音,一切都很静。我慢慢把眼睛睁开,发现自己还在这间办公室里。 很奇怪的是,电视是关着的,录像机也没有通电。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窗外是黑天,这里除了我自己,没有其他人。 我抹了把脸,感觉恢复了力气,胳膊也不疼了,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臂上并没有包扎,也没有受伤。 我似乎有了判断,站起来走到门前,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我探头出去,外面是走廊,没有开灯,四周都寂静无声,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回头又看看办公室,桌子没有移动过的痕迹,门板也完好无损。 目前最大的可能是,我已经进入了章佳佳录像带里的世界,某种意义来说,我进入了第三层梦境。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个梦境结构我已大致清晰,目前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 章佳佳的录像世界和蔡一诺的梦境,到底是统一的,还是各自是独立系统。 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两个世界统一,说明章佳佳是蔡一诺创造出来的,俩人源于一体。如果各自成系统,那就说明,章佳佳这个灵体是外来入侵者。 这件事看着虚无缥缈,很可能是揭开整个梦境的关键。 我从走廊出来往前走,一扇扇办公室的门推开,里面的陈设都在,和真实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 我从二楼下来,穿过车间,打开厂区的大门,一直走到外面的院子。 院子长满了荒草。天黑月明,月光如水般照在地上,一阵夜风吹来,真的是遍体生寒。 我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看不见一个人影,就算章佳佳在,她又在哪呢?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有人叫我的名字,“刘海洋,刘海洋!” 我愣了愣,抬头上看,最高的天台上有人站在边缘冲我招手。我眯着眼仔细看,呦,是段巧! “巧儿,巧儿……”我也招着手,她让我赶紧上去。 我钻进厂房,顺着楼梯狂奔,气喘吁吁爬到最高层的天台,刚从天台大门进去,段巧像是小鸟一样飞过来,猛地扑到我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 “吓死我了,这里只有我自己,你总算来了。”她闭着眼睛幸福地说。 我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 段巧想起了什么,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查看:“伤呢?” 我把自己的推想告诉她,这里进入了第三层梦境,只是不知道是蔡一诺的梦,还是章佳佳的世界。 “梦真的好可怕,我再也不任性了,现在只想回去。”段巧喃喃说:“我都忘了现实是什么感觉,这里似乎就是现实。” “这是清醒梦最凶险的地方,”我说:“你要谨记一件事,时刻提醒自己是在梦里,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把现实忘了,会永远困在梦里的。” “嗯。我要回家。”段巧抬起头,眼圈红了:“梦境再好,也没有现实里的家人,亲人和朋友。” 我微微笑了笑,轻轻摇头没有让她看见。她还是经历太少,梦里也可以出现亲人、爱人和朋友,甚至比真实还要体贴和关爱。因为一切都是做梦者做出来的,一切唯心造。 在那种情况下,迷失在梦里是早晚的事情。 我们正说着,忽然楼下传来了一连串自行车的铃声,铃声一响,我们同时怔住。我浑身泛着冷意。 我拉着她的手,我们站在天台边缘,一起往下面看。 二叔骑着自行车从河堤过来,到了厂院前,片腿跳下车子,来到锁着的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大锁。 他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车子后座有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什么东西,左右挣扎,像是一个孩子。 段巧看着我,脸色苍白,轻声说:“又开始了。” 我点点头,表面很镇静,其实脑子里波涛翻滚,一层层梦境形成了循环梦,同样的事件又要上演? 我拉着她从天台下来,到了二楼,藏在楼梯处往外偷窥。 二叔来到厂房门口,看着开启的大门有些发愣,他原先以为厂房大门是关闭的。其实门是我推开的,刚才进到院子里透气时推的。んttps:// 二叔没有多想,拽着麻袋进了车间,把麻袋扔在地上。 他戴着白色劳保手套,慢慢解开了麻袋口。 第五百六十二章 生死关头 二叔抽了一根烟,烟头扔在地上,抬起大头劳保鞋踩灭。他来到麻袋前,慢慢解开袋口,戴着劳保白手套的手伸进去,抓住了什么,然后往外拽。 我和段巧藏在二楼拐角处,通过楼梯缝隙窥视。 此时此刻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我的呼吸很急促,盯着麻袋。 如果麻袋里拽出来的是蔡一诺,说明章佳佳的世界和蔡一诺的梦是重合的,两人本是一体的可能性很高。如果麻袋里出来的是另外一个小女孩,则说明章佳佳是外来的灵体入侵。 我手心里都是汗。 二叔把麻袋里的人拽了出来,摔在地上,终于看清是谁了,这一瞬间我的两条腿都在发软。麻袋里的人就是蔡一诺,并不是别的什么人。 她是七八岁模样的身体,长着特别成熟二十来岁的脸,和上一层梦境看到的一模一样。 段巧看看我,轻声说:“是一诺。” 我点点头。 情况可以搞清楚了,从始至终都没有章佳佳这个人。章佳佳只是蔡一诺在梦中造出的人物,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很可能和蔡一诺童年一段往事有关。 蔡一诺在童年时和二叔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她封闭了那段往事,形成了扭曲的记忆。梦里她被二叔淹死杀掉,当然这不是现实,因为她还活着。 我盘算着,绞尽脑汁构思对策,想解决整件事,要帮助蔡一诺战胜心魔。 想到这儿,我告诉段巧在上面守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出来。我从二楼拐角转出来,段巧拉住我,低声问,你干嘛去。 我吸口气:“我不能看着蔡一诺被二叔杀掉。我要救她。你千万别出来。” 段巧点点头:“那你小心。” 我顺着楼梯噔噔噔往下走,二叔听到了声音,转过头看到我。还有几级台阶,我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脚下不稳差点摔倒,还是勉强站住,喝了一声:“放开那女孩!” 二叔没有说话,到墙角慢条斯理捡起一根粗粗的铁条,手里颠了颠。 我腿肚子有点转筋,左顾右盼想找个趁手的家伙事。二叔一步步走过来,劳保鞋踩在地面的粉尘上,留下一个个大脚印。 我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往后退,这一退更显得露怯,气场一下全没了。 二叔停住脚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从裤兜里拿出一副老年间的蛤蟆墨镜,戴在脸上,整个人显得更加残暴和阴森。 他突然跑起来,加快速度冲过来,劈头盖脸用铁条抽着我。 我什么神通都用不出来,像普通人一样,擎等着挨揍。 一铁条抽在后背,我惨叫一声摔在地上,二叔得手,怎么可能让我再站起来,铁条像鞭子一样,左右横抽,我感觉骨头都碎了,疼得钻心。 不行,再这么下去,非活活打死不可。 我忍着疼,瞅准了机会,飞起双脚就要去蹬二叔的腿,这时二叔的铁条就下来,正抽在我脑瓜顶,嗡的一声,眼前一黑。 也就一两秒,眼前又恢复了视力,感觉满头满脸都是黏糊糊的液体,用手抹了一把,全都是血。 墨镜下的二叔露出狰狞的笑,高高举起铁条,对准了我的后脑。 我用最后的力气摸向耳朵,要强行出梦,不能死在这里,不能! 二叔的手忽然停下来,看向楼梯口。我抹了把脸勉强也看过去,段巧从楼梯上跑下来,一溜烟跑向捆绑的蔡一诺。 她开始解着一诺身上的绳子。 段巧这个时机选择是可以的,如果我被抽死了,二叔没了分心,那时就更没机会。 当然,现在也没什么机会,二叔这大体格子,我俩绑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二叔放开我,提着铁条走过去。 我虚弱地喊:“巧儿,赶紧跑啊,赶紧跑……” 段巧关键时刻真有股劲头,二叔越走越近,她并不逃跑,还在解绳子。蔡一诺嘴里塞着破布,可怜兮兮地看着段巧。 二叔也不急,一步是一步,一手提着铁条,一手进兜里摸出香烟,叼在嘴里,动作极是潇洒。 我在地上爬着,用尽全力喊着段巧的名字,让她快跑。段巧在解着绳子,不为所动,哪怕二叔到了近前,她也没跑。 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在二叔到前一刻,解开了绳子。 蔡一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段巧把嘴里的破布拿出来,然后抬起头勇敢地看着二叔,“你想动我的朋友,除非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二叔站在几米外,冷冷地看着她。 段巧冲我笑了笑:“海洋,等我把一诺救出去,再来救你,别急。” 刚说到这儿,她的双臂从后面被抓住。她回头去看,抓她的人正是蔡一诺。 “一诺,你?” “你看看我是谁?”蔡一诺说。也就是瞬间,蔡一诺变了,一张脸变成了二叔的模样。还是七八岁的身体,长相却成了二叔。 段巧瞬间像是中了梦魇,眼神涣散,喃喃说,“怎么,可能?”憾凊箼 话音一落,二叔猛地上前,对准段巧就是一铁条,重重抽在女孩的头上。段巧摔在地上,再也不动了,头顶咕嘟咕嘟冒着血。 我心都碎了,大吼一声:“巧儿!” 二叔和那个孩子二叔,两人一起搬起段巧,顺着台阶走上水泥池,就要往里扔。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用最快速度窜了过去。这时完全是搏命的心态,对着二叔的后背一推,他没想到我能起来,错愕之中翻身落水。 孩子二叔还在看我,虽说是个小孩子,可成年人的脸上露出的是残忍和狡诈。 我用尽全力对着他就是一脚,去你奶奶的。小孩二叔也被踹进水里,他们两人应该是旱鸭子,浮沉挣扎,二叔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惊慌失措伸出手,想要求救。 我看都不看他,扛起段巧往楼上跑,来到一间办公室,把她放在沙发上。 就这么一系列动作,我也到了极限,再多一分力气也没有了。 我轻轻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段巧还有口气,慢慢睁开眼。我欣喜若狂,千万不要死在这里。 她看着我,嘴里喃喃:“海洋,我不行了。” “别胡说,我一定要带你出去!”我带着哭腔,眼睛都红了。 “我要死了,死在梦里了。” 我拼命摇着她:“巧儿你千万别睡,我一定要带你出去,你千万不要睡觉。” 段巧微微笑着,虚弱的几乎听不清说什么,“困,好困。” 我抹了把脸,现在最关键的是赶紧带她脱梦出去,我摸了摸耳朵,这种方法现在不能试,如果还是自己出去,等我再穿越几层梦境再回来,恐怕她已经死了。 怎么办?现在马上,要离开这个梦。 我在心念中念叨着,老僧老僧,你在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黑面老僧的身上,希望他能用出佛光帮我。但念叨了数声都没有反应,段巧已经快没意识,嘴里还在下意识喃喃说着,好困。 我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一点办法。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向对面的书架,在书架上插着一盘老式的黑色录像带。 第五百六十三章 梦境陷阱 我急步过去,从书架上取出那盘录像带。 我眼珠转了转,萌生出一个想法。我夹着录像带,背着昏迷的段巧出了办公室。刚到走廊上,听到楼梯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黑影正缓缓走上来,手里似乎还提着长长的棍子。 不用看我就知道,是二叔,他过来杀我们了。我背着段巧在走廊上蹒跚前行,我也受了伤,眼前一阵阵发黑。段巧还有些意识,迷迷糊糊地说:“海洋,你自己走啊,我不行了。” 我没有说话,咬着牙硬生生来到主任办公室,往后看了一眼,二叔站在楼梯口,他看到了我们。 他微微矮下身,开始加速跑过来,五官狰狞,身上不断往外甩水,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落水爬出来发誓报仇的疯狗。 满走廊都是他狂奔的脚步声,啪啪作响,越来越近。就在跑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看了一眼二叔,回身把门关上。 我拼着最后的力气把书桌推过来挡住了门,随即外面响起了砸门声,框框响。我的腿发软,走不动道儿,硬拖着两条腿来到录像机前。 段巧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满头是血,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我颤抖地手把录像带塞进录像机里,这时门被二叔砸破了一条巨大的缝隙,他的脑袋钻进来,冲着我们咆哮,一张脸几近扭曲。 录像机开始播放,画面缓缓出现,还是阴间的画面效果,话外音出现:“……近期我们市出现了一名流窜犯……现在已经出现了很多受害者……还请各位市民注意。” 门已经砸开一大半了,二叔半拉身子都已经钻进来,他挥舞着铁条,砸在书桌上。我抱着段巧来到录像带前,我指着画面轻声说:“巧儿,看一眼,我们要进去了。” 段巧勉强睁开眼,微弱地看了看画面。 大门彻底砸开,二叔顺着书桌爬了进来,就在他到身边的前一刻,我眼前一黑穿梦了。 渐渐眼前出现了光线,我揉揉眼,自己还在这间办公室里,而段巧不在身边。门完好无损,书桌还在原位,二叔并不在现场,也就是说,我们又进入了录像带的世界,可以说进入了第四层梦境。 第一层梦境是最表层的别墅梦,第二层梦境是二叔淹死蔡一诺,城镇小民全部变成蔡一诺的感染梦。第三层梦就是刚才二叔疯狂之梦。现在是第四层梦境。 我喊了两声段巧的名字,没有人回答,但知道她一定在这里,我们是一起进来的。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门刚一打开,外面站着一个黑影,我吓了一跳,微弱的光线中看清楚,正是段巧。 段巧看着我,我看着她,她猛地扑过来,纵身入怀,紧紧抱住了我。 这个时候,我也紧紧抱着她,我们两人谁也没说话,都在用力拥抱,感受着对方。 我把她推开,仔细打量,她身上已经没有伤了,所有的伤势都留在了上一层梦境里。 “我们又回来了。”她轻轻说。 我苦笑一声:“恐怕更糟糕。” 我把四层梦境的推断说给她听,段巧脸色发白:“你的意思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倒不至于,”我宽慰她:“但是难度肯定比刚开始在梦的表层要大。我仔细想了想,你发现一个细节没有。” 她问什么。 “我们在第二层梦境逃避小镇居民,当时怎么逃过去的?” “藏在厕所里。” 我点点头:“我们在厕所无意中发现了录像带,通过播放录像带,我们进入了第三层梦境。而就在刚才第三层梦境,为了躲避发疯的二叔,我无意中在一间办公室的书架上发现了录像带,我们这才进入了这里第四层。” “结论呢?”她问。 我沉吟一下:“结论就是,录像带是某种诱饵,引诱我们不断进入下一层梦境。它出现的太巧合了,每次都在我们生死一线的时候被发现,而且每次的情况都很危险,如果不进入下一层,就会死。就这样,我们一直来到这里。”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段巧紧紧靠着我,声音都在抖。 “整个梦境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我说,“见过蜘蛛结网捕食吗?我们就是飞到蜘蛛丝上的小虫子。” 段巧都快晕了,带着哭腔:“为什么,为什么一诺要害我?我们是好姐妹。” 我沉吟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声。我们凑在窗前往外看,外面夕阳西下,深红色的火烧云照着长长的河堤,顺着小路骑过来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座鼓鼓囊囊拴着麻袋。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梦境循环又开始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说:“我要去求助了。” “你要抛下我啊。”段巧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海洋,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我已经没有能力处理这个梦境,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被困死在这里。我去请个高人,你放心吧,我马上就会回来。”我安慰着她。 段巧瘫软坐在沙发上。 我蹲在她旁边,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你的任务就是藏好自己,千万不要干扰梦境的进程,隐藏好自己,等着我回来。” 段巧乖巧地点点头,眼睛里居然都是绝望。 我一狠心,摸向自己的耳朵,就要脱梦,段巧忽然说:“刘海洋,你说我会死在这里吗?” 我心里一疼,拉着她的手:“放心吧,我会救你出去的。” 段巧看着我,轻轻笑了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你说。” “我这才来真不是旅游,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小子太臭屁,我不想你得意。”段巧声音越来越小。 我心如刀绞,摸向了耳朵,随即一阵刺疼,眼前飘渺虚无。我在黑暗中慢慢睁开眼,看到的是卧室天花板,我醒了。 我翻身坐起来,身边两个女孩都在沉睡之中,段巧呼吸很平稳,脸上还有一丝浅浅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我看向蔡一诺,她也睡得很熟,绝不是装睡,而是真的睡觉。 我摸着下巴沉思,蔡一诺啊蔡一诺,真正的你到底在梦里的什么地方,你在干嘛呢? 我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她梦境形成的巨大陷阱,并不是蔡一诺的本意,而是出于另一个意志。 第五百六十四章 前辈 脱梦之后我已经想好了求助的对象,就是解铃。到我这个程度,可以求助的对象其实不多,解铃是最靠谱的一个。 看看表,接近凌晨五点,冬天已过,天亮的越来越早。这一夜很快就要过去了。想救段巧出来,必须在天亮前解决,越拖下去越是凶险。 我重新躺好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再次入睡。 好不容易睡着了,在梦中穿行,到了庭院迷宫,推门而进。解铃正在喝茶,看我来了没说多惊讶,笑着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要来了就是有事。” 我几步上了凉亭,抄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擦擦嘴上:“这次必须你出山了,救命的,时间有限,有人命在旦夕。” “越是十万火急的事,越要平心静气地说。”解铃问发生了什么。 我把蔡一诺的梦境冒险,用最简短的语言快速说了一遍。段巧还陷在第四层梦境里,我多耽误一分,她就有一分的危险。 解铃从始至终没说话,静静听着,最后说:“你对这件事有什么见解呢?”憾綪箼 我心里起急:“现在不是探讨的时候,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就是在救人,”解铃道:“不差这一两句话的工夫。” “好吧,”我说道:“我的想法就是这个梦境形成的陷阱,并不是蔡一诺的本意,而是出于另一个意志。我怀疑是被某种灵体入侵了。” 解铃点点头:“你的直觉很对。从你陈述的情况来看,入侵蔡一诺梦境的灵体,应该是梦魇狂骨。” 我眼睛瞪大了:“那是什么玩意?” “世界上的梦境自成一套体系,和现实不一样,它的组成并不是连贯的。每个梦境都是泡影,无数的泡影形成了梦境世界。”解铃慢条斯理地说。 我急得不行,这些早就知道了。又不好催促他。 解铃继续道:“这些梦境泡影里,诞生了很多梦魇,它们是生活在梦境里的奇怪生物。说生物有点不太对,算是一种灵体吧,一种意识体。梦魇产生于做梦者,一般出于梦者潜意识里的执念,其中最执念的梦魇一共有五个,号称五大梦魇。” 我突然想起一间往事,王真人还在的时候,曾经威胁我,让我给解铃带句话。让解铃去抓捕五大梦魇。王真人突破境界的时候需要服用丹药,而药引就是五大梦魇。 我说道:“五大梦魇有付丧、羊波、狂骨……” 我眼睛亮了,梦魇狂骨! 解铃看着我:“你原来知道这五大梦魇啊。”我把王真人当初威胁的事情说了一遍。 解铃笑了:“五大梦魇有三个关押在兄弟会,封印在那里,我们那次闯下大祸,打开潘多拉宝盒,放走了梦魇。如今五大梦魇全部激活,游荡在无数梦境泡影之中。我跟踪了很久,只确定了两大梦魇的位置,如今又出来了第三个,狂骨。机缘巧合,它自己撞上来的,那就先拿它开刀!” 我大喜,拉着他就要去。 解铃摆摆手:“我去了没用。” 我惊讶地看着他:“那你说这么热闹?” 解铃道:“狂骨这个梦魇有个特点,它会像病毒一样无限分裂,无止境分裂下去。它会抓住人的心魔,利用他们的恐惧来复制自己。听你讲了这段经历,我的猜测是,狂骨为了躲避诸多清醒梦高手的追捕,逃窜到蔡一诺的梦境里,蛰伏下来。一直到有一天,蔡一诺参加了同学聚会,想起了陈年往事,引发了心魔,从此激活了狂骨。狂骨利用她的梦境,制造了无限套娃的录像带陷阱,张开蜘蛛丝在捕获进入梦境的灵体,让他们一层层的陷落,段巧和你都是这样迷失在里面的。但你有绝招,可以从陷阱里出来,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我没太懂,怎么叫激活了狂骨?”我问。 解铃道:“每个梦魇的神通不一样,都有自己的梦境机制。你不要把梦魇想象成一个人,它更像……”解铃想了想说:“更像是一段代码,一种机关,一个陷阱。它和现实中的生物在生存策略上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保存自己,最终的落脚点就是‘活下去’。条件合适的话,它便会复制自己,繁衍自己。还是那句话,你别把它想成人,它的运行机制是人脑无法想象的。” “不就是无限套娃吗,有什么无法想象。”我说。 解铃摇摇头,笑了笑:“你在用你的思维来理解它的运行机制,其中会损失很多关键信息。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五大梦魇,我一个都对付不了。” “你一个都对付不了?”我有点无语。 解铃点点头,一摊手:“光凭我,无能为力。” 听他这么说,好像这件事有转机,有办法。果然,解铃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破解狂骨的机制。” “谁?!” “梦枕貘。”解铃慢条斯理地说。 我一下就沉默了,如今梦枕貘化成了三个化身,分别寄存在小杰,谭小汤和奇先生的身上。梦枕貘这个神兽,喜怒无常,我但凡有一点可能,都不想和它接触。 解铃补充说:“如果我出手,梦魇狂骨会和蔡一诺的梦境一起消亡,梦里的一切都会毁灭,这是玉石俱焚的法子。普天之下,只有梦枕貘能处理好如此棘手的问题,可以两全。” “那我现在去找它。”我说。 解铃站起来说,要和我一起去。 我们两人出了庭院迷宫,穿梦而行,进了小杰的梦里。梦境中阳光山谷,小杰正在漫山遍野的鲜花里玩耍,一只类似大狗的动物,满身都是毛,端坐在旁边,迎着阳光看着玩耍的孩子。 我一出现,大狗微微侧头,没有理会。我马上就知道,这只大狗便是梦枕貘的梦中化身,气场不是一般灵体能比拟的。 小杰扑过来,“师父,你怎么来了,可想你了。” 我抱着他来到梦枕貘面前,鞠了躬:“前辈。” 我实在不知道称呼他什么了。 梦枕貘没搭理我,抬起眼看看解铃,发出沉闷的嗓音:“小梦魇,你怎么不下跪?” 解铃是梦中生灵,严格说,也是梦魇,梦枕貘这么说也没错。 解铃拱手,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前辈”。 “你为什么不下跪!”梦枕貘一阵咆哮,声音震荡,我情不自禁退后几步,脸都白了。 解铃平静地说:“我无父有母,无天无地,这辈子只认两个人下跪。除了育我之母体,还有一人,但不是你。” 第五百六十五章 谈判 梦枕貘让解铃下跪,解铃背就是不跪,平静地说这辈子自己只跪两人。 场面越来越僵,我赶紧打圆场,说发现了梦魇狂骨,祸害了我的朋友,特来求助。然后把整个经过说了一遍,梦枕貘眯缝着眼听着,点点头:“我可以帮你。既然说到这里,我有两个条件。” 我一听有门,笑嘻嘻说:“别说两个,就算二十个我也能满足你。” 解铃在旁边咳嗽一声,提醒话不能乱说。 我平时和身边人开玩笑开惯了,顺嘴就说了,现在也知道后悔了,梦枕貘是梦中神兽,在它面前说话都是带缘法的,吐口吐沫就是因果。 我正后悔不迭,梦枕貘道:“不用这么多,两个条件即可。” 我赶紧道,您说。 “第一个条件,抓到狂骨后,交给我处理,你们不能过问。”梦枕貘说。 我正要说话,咽了一下口水偷眼看解铃。解铃冲我暗暗点点头。这个条件我当然没意见,不过得看解铃的意思。 我答应了这个要求。 梦枕貘道:“五大梦魇,想必你们都听说过吧。” 我和解铃默然无语,半晌点点头,这时不敢轻易发表意见,先看看梦枕貘想干什么。此神兽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法也是天马行空,谁知道它是不是在布局什么大棋。 梦枕貘眼神如电,扫了我一眼,就知道什么情况了,说道:“我要收服五大梦魇,现在不方便出面,需要一个代理人出头。第二个条件是,你们要帮我抓获其余四大梦魇。” “这个太难了吧。”我嘬着牙花子说。 “那你慢慢考虑吧。”梦枕貘像大狗一样跑到小杰面前,嗅嗅孩子。小杰还在我怀里抱着,我放下他,一人一狗在草地上欢乐地玩耍起来。憾綪箼 我低声问解铃,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解铃点点头:“我也想见识一下五大梦魇,但抓获它们没那么简单,必须让梦枕貘提供一定的技术支持。” “那是肯定。” 解铃道:“只凭你我,累死也抓不到一只。这个任务难度系数太大了,而且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不能这么轻易答应,必须从梦枕貘身上换点什么好处。” 我茫然地点点头,解铃是此中高手,比我强的太多,一切听他的没问题。 我喊过梦枕貘,说答应了他的条件,尽力去抓捕其余四个梦魇,但是我们也有两个要求。第一个是,关键时候必须要得到你的技术支持,我们的能力有限。 梦枕貘点点头:“这是自然,要你们出头只是做个代理人,最后抓捕还得我来,指望你们一辈子都抓不到。” 我有些汗颜,说了第二个要求,能不能给我们一些好处或是奖励,这样才有动力。 梦枕貘道:“我现在去救出你的朋友,这个不行吗?” “这只能一换一,现在我们还要抓四个,有点……”我咳嗽了几声,硬着头皮和它讨价还价。 梦枕貘坐在地上,饶有兴趣:“你们想要什么好处?” 没等我说话,解铃道:“我希望知道如何去融合属性不同的梦魇。” 梦枕貘蹙眉:“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解铃直言不讳,当着真人不说假话,直接道:“我有个想法,想把诸多梦魇融合成一个,变成独一无二的意识体。” 梦枕貘道:“后果你考虑过吗?” “嗯。” 梦枕貘露出一丝笑意,“那你附耳过来吧。” 解铃凑过去,把耳朵贴在梦枕貘嘴上,梦枕貘笑了笑突然伸出爪子一下拍在解铃的脑袋上。 我看的“啊”了一声:“前辈……” 解铃盘腿坐在地上,梦枕貘一只爪子拍在脑壳上,一人一兽进入了某种定境。 好一会儿,梦枕貘把爪子挪下来,解铃猛地睁开眼睛,纵身一跃,朝着天空长啸一声。他退后一步,冲着梦枕貘抱拳:“多谢前辈。” 我这才明白,梦枕貘通过神念的方式,把融合梦魇的方法传授给了解铃。 我松了口气,算是皆大欢喜。 “你想要什么呢?”梦枕貘看我。 我语塞,我也不知道能从它身上得到什么。解铃有理念和计划,当然张口就来,我对梦境的态度是无所谓,确实没什么要的。 梦枕貘道:“这样吧,抓捕到一个梦魇,我就传授你一个梦境神通。” 我眉头一挑,这怎么说。 梦枕貘没有多解释,说道:“现在就去抓狂骨。” 我忙不迭的答应,这才是正事。梦枕貘先把小杰送了出去,随即所在的梦境开始坍塌,在毁灭之际,我和解铃还有梦枕貘,穿梦而行,到了蔡一诺的梦境里。 第一层梦境是别墅梦,梦枕貘这只老狗,缓缓在别墅前走着,走了两圈它坐在地上,猛地张开大嘴。 下一刻出现了奇景,我们所在的空间包括这栋别墅,化成巨大的五彩漩涡,如同星系般转动。 我头重脚轻有点犯恶心,有人把住我,正是解铃,低声道:“稳住!” 梦枕貘大口吞咽,漩涡般的第一层梦境被吸进了它的嘴里,即时湮灭。 等场景稳定下来,别墅梦已经不在了,我们来到了厂区。我,解铃还有梦枕貘在荒草院子里,天边是夕阳。这时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远远的二叔骑着自行车到了,后座鼓鼓囊囊是个麻袋,里面装着一个人。 他到了厂院门口,停下车,通过院子大门看着我们,眼神里并没有觉得奇怪。 他把院门推开,然后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到了我们面前,冷冷问,你们是谁。 “你又是谁?”我挽着袖子说:“为什么要伤害这个女孩?” 我指了指自行车后座上的麻袋。 二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麻袋扔在地上,里面传来一阵闷哼。他戴上白色劳保手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梦枕貘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 二叔在废弃车床的下面,捡起一根长长的铁条,上面满是铁锈,他挥了挥觉得顺手,慢慢走过来,眼神里都是杀气。 到了近前,指着梦枕貘冷笑:“这条狗是你们养的?” 解铃哈哈笑:“你真是有眼无珠。此狗非彼狗,连我都要喊一声前辈,你算是什么东西。” 二叔眼睛眯缝了一下,抄起手里的铁条,朝着梦枕貘重重砸了过去。 第五百六十六章 记忆底层 二叔抄铁条向着梦枕貘重重一击。梦枕貘没有动,等铁条砸下来,噗嗤一声砸在它的脑袋上。 我有点懵了,梦枕貘怎么可能躲不开?解铃很平静,暗暗向我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梦枕貘的用意。 二叔收了铁条有些发愣,然后要砸第二下。 梦枕貘道:“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二叔眯缝起眼睛:“狗还会说话,你是谁?” “我是来抓你的人,快点跑吧。”梦枕貘说。 我有些吃惊,听不懂梦枕貘的意思,它来这里是对付梦魇狂骨的,为什么说要来抓二叔,难道二叔就是…… 二叔愣了愣,梦枕貘张开大嘴对着他发出咆哮,狂风骤起,荒草伏地,天地突然变色。 二叔脸色骤变,转身就要跑,梦枕貘猛地往里一吸,瞬间整个梦境出现巨大的变化,化成一圈圈大漩涡,场景如同水纹般搅动,三维场景化成了二维的水面。 我和解铃站在漩涡中心,看着空间如同流水一般被梦枕貘吸进肚子里。二叔的身影在快速逃窜,越逃越远,身影模糊,最后消失在梦境的边缘。 梦枕貘闭上嘴,场景再次清晰起来,我们所在的位置依然在厂房的厂院里,天空阴沉已近黄昏。远处嘀铃铃一阵铃声,一辆自行车骑了过来。 我们在院子里看着,自行车到了院门口停下,骑车人正是二叔,他一条腿撑在地上,冷冷看着院子里的我们。 他再次骑上自行车,开始往远处蹬去,梦枕貘张开大嘴,又一次狂吸,整个场景又化成了漩涡,被梦枕貘吸进了肚子里。 眼前再次清晰的时,我们又站在厂房的院子里,天空还是临近黄昏,风吹荒草,等了片刻,这次没有自行车的铃声了。 我一层一层的数着,现在已经到了第四层梦境,段巧就在这里! 从开始到现在,梦枕貘不停地吸,每一层梦境都没有幸免,全部它吸走。 我怕梦枕貘急眼了什么都吸,赶紧说,我朋友就困在这一层。 谁知道梦枕貘摇摇头说:“她不在这里。” 我大吃一惊。梦枕貘道:“我能感知到这层梦境所有的情况,她不在这里。” 我心里发慌:“会不会进入下一层梦境了?” 梦枕貘没有张开大嘴再去吸梦,而是一个纵跃飞到天空,解铃也飞了起来,我赶忙喊,我怎么办啊。 解铃奇怪地看着我,你难道不能飞吗? 我试了试,梦境神通解锁了,可以飞起来。我长舒一口气,跟着梦枕貘混,怎么可能出现受制于梦的情况。 我们两人一兽在空中飞行,越过河堤到达了城镇,整个城镇都笼罩在黑暗里,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 梦枕貘动了动鼻子,似乎在嗅什么,发现之后从天而落,我们到了一户居民楼。 到了三楼一户民居,梦枕貘带我们穿门而过,进到里面。 屋里很黑,一台老式的彩色电视在黑暗里播放,画面上正在播放很老的一个电视剧,好像是侦破题材的,拍摄十分大胆,画面上有一具孩子的尸体躺在河湾岸边,死不瞑目,双眼看着血色天空。 屋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连衣裙,抱着一个枕头,被这部电视剧吓得发抖,又不敢挪地方。 我走过去,蹲在沙发旁,轻轻对小女孩说:“蔡一诺,我来了。” “嗯?”女孩愣了一下,歪过头看我,吓坏了:“你是谁啊,你怎么进我家的?” 解铃也走过来,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你睡了很久很久,该醒了。” 蔡一诺看着我们,眼神很是迷茫,过了片刻她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 这时里屋的门突然开了,二叔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年轻女人,两人很是缠绵。那女人看到蔡一诺,笑着说:“一诺,不许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你爸爸妈妈?听到了没有?我压根就没来过。” 二叔呲着牙笑:“放心吧,一诺很听话的。” “阿姨……”蔡一诺弱弱地说。 二叔做了手势:“你要是说出去,我就把你掐死!” 电视画面此时出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正在检查尸体,然后说:“经过检查……死者是窒息而死,被强行按在水里淹死的……” 蔡一诺吓得大叫,把头埋在枕头里,不知是被电视吓得,还是二叔吓得。 女人打了二叔一下,轻声说:“别吓唬孩子,会留下阴影的,晚上要做噩梦的。”憾凊箼 两人又回卧室去了。 电视还在播放,放着类似阴间的低沉音乐。画面正回溯凶手作案过程,一个黑影把小孩按在水里。孩子呛得直咳嗽,想抬头就是抬不起来,两只脚来回扑腾。过了一段时间,双脚不动了,直挺挺的。 蔡一诺吓得,把自己深深埋在沙发里,大口喘着气,带着哭腔。 解铃道:“这才是她童年时真正的回忆。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记忆的最底层,没有意识加工过的原生状态。” 我叹了口气:“原来就是这么一件小事。” “这么一件小事?日后发展成她一生的阴影,而且被意识多次扭曲和放大。她的梦境被梦魇利用,陷入了混乱的涡流和匪夷所思的幻象里。”解铃道:“一切该结束了。” 我扶住蔡一诺的肩膀,轻声说:“一诺,一诺,你已经长大了,能够面对这一切。” 蔡一诺抖若筛糠,眼睛里含泪水,轻轻说:“叔叔,叔叔,我怕。” “一切都是你自己放大的幻象。”我解释说。 梦枕貘突然对蔡一诺发号施令:“去把电视关掉。” 蔡一诺哆哆嗦嗦下了沙发,一步步走向电视,电视里还在播放关于案件的画面,凶手在伪造现场,处理尸体,背景音乐十分吓人。 蔡一诺几近崩溃,终于来到电视前,回头看了看我们,然后伸手去关。这时卧室的门开了,二叔走出来怒吼:“关什么电视,继续看!” 蔡一诺吓得发抖,手指按在按钮上就是按不下去。 我有点着急,这个按钮应该类似某种心理上的暗示,一种心理机关。此时此刻二叔捣乱,蔡一诺就是按不下去。 我回头看梦枕貘,它神色冷漠坐在地上,没有说话,解铃也是这个态度。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此时此刻就看蔡一诺自己了,能不能独自走过这道心理关。 二叔抄起墙角的一根铁条,指着蔡一诺:“你动一下电视试试,继续回沙发看!把声音调大,不要偷听我屋里的声音!” 蔡一诺害怕到了极点,嘴喃喃动着,不知在说什么。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看二叔,颤抖着手往前一伸,终于选择按动了按钮。 电视关闭。 第五百六十七章 羊波 蔡一诺顶着二叔的压力,关闭了电视。画面消失,房间重新归于宁静,暴跳如雷的二叔消失不见。 蔡一诺蹲在地上,我正要过去看看,解铃拦住,轻轻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站起来,已不再是小女孩模样,恢复了常态,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她走过来看着我,轻轻说了声,“谢谢”。 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清澈和如释重负,终于跨过了这一道艰难的门槛,解开了心结。相信接下来的日子,她会迎来新的人生。 “对了,”我说道:“段巧在哪?” 蔡一诺在梦中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冷静地说:“我知道,她被抓到下一层梦境。” “嗯?”我有些疑惑。 她再次打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已经不是刚才的刑侦剧,而是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床上躺着一位老妇人,骨瘦如柴,鼻子插着氧气管。一大家子人围拢在床榻旁边,气氛压抑,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将死的老人。 “这是什么?”我纳闷,此时出现的是什么剧情? 蔡一诺指着一大家子人,说:“段巧在这儿。” 人群里有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趴在床头看着老人,眼泪汪汪的,眼睛都哭肿了。 蔡一诺看着电视画面说:“巧儿和我说过,在她八岁那年,最疼她的姥姥过世了。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一直到成年,有时候都会哭醒。” “为什么这一幕会在电视上出现?”我纳闷地说。 解铃走过来道:“还不明白吗,这是下一层梦境,你的朋友段巧就在里面,这是属于她的梦境。” 蔡一诺看了一眼解铃,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引发了兴趣。她补充说:“缠着我的梦魇开始缠段巧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想到了什么,浑身发毛:“梦魇狂骨要为段巧制作她的‘录像带’,段巧会无限循环进自己心魔的场景里。” 解铃点点头,“你脑子挺好使,就是这么回事。”然后他对梦枕貘道:“前辈,该你出场了。” 梦枕貘仰起头,缓缓张开大嘴,猛地一吸,周围场景顿时液化,化成了一股巨大的漩涡状流质。 蔡一诺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十分震惊,惊讶地说不出话。 我拉住她,在嘈杂的漩涡中,大声说:“今晚看到的一切,你都不要说出去!” 蔡一诺无法理解,大声问,什么意思。 解铃穿过重重漩涡般的幻象走过来,说:“放心吧,她不会记住的,出梦之后梦枕貘前辈会清洗她所有的梦境记忆!” 蔡一诺带着哭腔说,不要清洗我的记忆,求求你们了。 还没说完,场景再次稳定下来,我们几个人到了一处房间,正是段巧姥姥的过世现场。 挤挤挨挨的人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将死的老人,光线比较黑,无人说话,气氛很是凝重。 我分开人群,我们挤到床前,幼年的段巧正趴在床上哭呢,抓着姥姥的手,呜呜呜哭个不停。 行将就木的姥姥勉强睁开眼,轻声叫着段巧的名字。段巧赶忙往前爬了爬:“姥,我在这儿呢。” “姥姥不行了,姥姥想和巧儿在一起。” “姥姥,我舍不得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想活了。”段巧号啕大哭。 姥姥点点头:“好,姥姥带你走。”老太太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形若枯爪,来到段巧的额前,要盖在小女孩的头上。 还没碰到头顶,被另一只手挡住,正是我的手。我笑嘻嘻说:“老太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了就死了,爽快点,何必连累家里人。” 姥姥一见到我,先是疑惑,马上感觉不对劲儿,整个人就要消失,就在这个当口,梦枕貘突然张开大嘴,猛地一声咆哮。 这声咆哮犹如狮子吼,沉闷幽远,一嗓子扫清满屋的阴霾。 所有的家人瞬间都消失了,无影无踪,现场只留下段巧和姥姥。 姥姥难以置信,她渐渐化成黑烟,就要逃走,梦枕貘猛地一吸,黑烟进了大嘴,然后吞咽进肚子里。 梦枕貘吧嗒吧嗒嘴,回味其中的味道,乐在其中。 段巧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眼角含着泪。她抬头看看我,又看看蔡一诺,猛地扑过来,把我们两人抱住,哭的特别伤心。 我拍拍她的后背,长叹一声。轻声安慰她,一切都结束了,都完事了,我们安全了。 段巧紧紧抱着我不撒手。 梦枕貘咆哮了一声,没有先前那么响,解铃道:“两位小姐姐请过来,前辈有话对你们说。”憾凊箼 我看了一眼解铃,奇怪,他现在充当梦枕貘的翻译了,他怎么知道梦枕貘的意思。 段巧和蔡一诺来到梦枕貘前,梦枕貘现在是大狗模样,坐在地上足有一人多高,它慢慢张开前肢,如同人一般敞开了怀抱。 两个女孩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起向前,被梦枕貘揽住,揽到了怀里。 当然了,梦枕貘不可能那么无聊,就为了骚扰两个女孩,它自有深意。我在旁边默默看着。 果然,两个女孩在怀里渐渐变成透明,然后消失了。 梦枕貘这才说话:“她们关于这个梦的记忆已经被清洗了,她们从来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他。”它指了指解铃。 我说道:“她们的心结呢?” “心结解开了,”解铃说:“她们只是不记得这么个梦,可心结解开了,没有回忆并不妨碍她们放下自己的执着。” 我有些怅然若失,想起在这个梦里,和段巧一起出生入死耳鬓厮磨的时光,真的就是一段梦境,随着梦醒,一切化为尘烟。 我心里不好受,叹口气说,“那我也出梦了。” “稍等,我还有事和你说。”梦枕貘道:“趁着这个梦还没有坍塌,就在这里说吧。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我点点头:“你帮我救出段巧,我要答应你的条件,抓捕其余四大梦魇。” 梦枕貘点点头,狗爪子在空中一挥,出现了一面幻影,在空中悬浮着,幻影里出现了一个人。 这是个大概三十岁的男人,面相成熟,而穿着普通。 幻影只展现出他的半身像。 看着他,我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见过。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百岁老人回忆起很多年前,年轻时短暂交往过的一个朋友。 梦枕貘道:“我已经探明下一个梦魇的藏身之处,这个梦魇名叫羊波,就藏在这个男人的梦境里。我已经调查出这个男人的身份,他的名字叫李大民。” 第五百六十八章 莫等无花空折枝 梦枕貘说到名字是“李大民”,我终于想起来,还是很早很早以前,因为一个什么事我进入过深层次梦境。这个事还要追溯到最早的医生之梦。 医生也是个梦魇,那时我刚学习清醒梦,什么都不懂,被它入侵,我进入了极深的梦里,差点回不来了。就是在那儿,我见到了李大民。 李大民在梦里是精神病院的一个病人,当时弄得高深莫测,神人见首不见尾。不过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一晃多长时间过去了,岁月如梭,时间过得真快啊,想起这些往事,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 梦枕貘展示出幻象,告诉我下一个梦魇的目标叫羊波,而梦魇羊波就寄居在李大民的梦里。 也就是说,如今出现的李大民,并不是梦中人物,而是现实里的人。但他的相貌看上去,和当时在梦里出现过的差不多。 我没有作声,对李大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想探知一下他的情况。 梦枕貘展现的幻象在慢慢扩大,能看到场景,李大民正在居民小区里遛弯。他的状态很奇怪,眼睛发直,全身僵硬,旁边还有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在扶着他,好像是女朋友。 我看到小区门岗上挂着“南湖”二字,应该是小区的名字。 正待细看,梦枕貘的狗爪子一挥,幻象消失。它说道:“你下一个任务就是通过李大民,找到梦魇羊波。探知虚实后,我会出面。现在我把通往李大民梦境的心诀传给你。” 我强忍着没说出来,你这么厉害,自己上就行了,何必要我呢?但这话不能随便说。 这时所在的梦境开始坍塌,梦枕貘走到我的面前,说:“你帮我抓住了梦魇狂骨,按照约定要传授给你一个梦境神通,附耳过来吧。” 周围场景开始虚化,地面强烈震动。解铃道:“我就不陪你们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整个人消失,脱梦出去了。 我也着急,但梦枕貘能传授梦法神技,也是机缘,机会难得。我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冷静,把耳朵放在梦枕貘的嘴边。 梦枕貘抬起狗爪子拍在我的头上,我苦笑,一猜就是这样。梦枕貘传授神通,不可能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你,那是现实里上课。它会直接把神通打包,以念的方式灌输进来。 它在我的耳边轻轻说道:“我现在传授你的,是梦境神通之一,见人入梦。” 我没明白怎么回事,头皮猛地一麻,紧接着半拉脸都麻酥酥的,一股强烈的念头顶着脑门钻进来,我一下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凉凉的,我打了个激灵,慢慢睁开眼睛。 听到有人惊喜:“醒了醒了,他醒了。” 窗户阳光明媚,屋里暖洋洋的,看着天花板非常熟悉,我一翻身坐了起来,果然醒了,回到了现实世界。这里就是自家卧室。 我看到了段巧,看到了蔡一诺,两个女孩早已醒来,一起看着我,笑靥如花。 我被蔡一诺搀扶着下了床,两条腿还有点软,这一晚上看似只有几个小时,但经历的太多,像是过了大半辈子。 我来到了客厅,段巧下厨房忙活,蔡一诺轻声说:“你不知道刚才的事,我们醒了你没醒,巧儿吓得都哭了,拉着你的手心疼要命。” 她撅着小嘴示意厨房:“巧儿在家都没下过厨房,为了你破了天荒。” 我揉揉太阳穴,现实感冲击着每个毛孔,慢慢缓了过来,问蔡一诺你还记得昨晚的梦境吗? “醒了以后全忘了。”她郁闷地说:“不过我记得你。” “记得我?”我看她。 蔡一诺笑盈盈看着我:“我在梦里见到你了,你一直在帮我,具体发生什么记不得了,但是我记得你的感觉,很舒服,你拯救了我。谢谢。”她伸出手。 我赶忙伸出手去握,厨房门拉开,段巧探头出来:“我盯着你们呢,别私下拉拉扯扯。一诺,你有男朋友啊,我提醒你。” 蔡一诺笑着说:“吃醋了。” 段巧煎了三个鸡蛋,用冰箱里的黄瓜拌了个小凉菜,还做了瘦肉粥。真别说,味道还是可以的,起码不难吃。 饭桌上我问段巧记不记得昨晚的梦,她也什么都记不住,不过红着脸说:“我只记得你在梦里抱过我很多次,我很温暖。” “呦呦呦。”蔡一诺笑了。 段巧红着脸去咯吱她,两个女孩闹成一团。窗外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好舒服啊。 接下来几天,事情解决了,大家无事一身轻。段巧和蔡一诺没有回京城,还住在酒店,段巧并没有上我这儿住,这也正常,她闺蜜在,总要注意一些。 我陪着她们玩了几天,蔡一诺先回去了,临走前告诉我,日后去京城一定要找她,好好尽地主之谊,然后眨着眼低声嘱咐我,段巧现在明显动情了,你要赶紧拿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 这件事情结束了,我并没有急着去找李大民,不是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以后有闲工夫再说吧。 首要事情是赶紧赶鲁迅学院的征文小说,我打算改编蔡一诺的梦境经历,修改一些细节,让整个故事更饱满。定好了大纲,接下来就在家足不出户,开始狂写。 段巧没有联系我,这小丫头精灵古怪,不知留下来做什么。正好趁这段时间,我把小说写完,一连开了两个夜车,从白天写到晚上,终于完工。 我没有急着发出去,先放置几天,然后再进行修改,一定要做到完美,争取一炮打响。 写完之后,我长长伸了个懒腰,哼着歌:“……我浅浅的微笑就像乌梅子……”唱了一半就愣住了,透过窗户,看到小区里有个女孩拖着沉沉的行李箱正在走,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机,好像在找什么地址。 这不是段巧吗?她闹什么呢? 她认识我家,还找什么地址,拖着行李箱又是什么情况? 我打开窗户探头出去喊:“巧儿,巧儿!” 段巧抬头看看我,做了个手势,并没有朝着我的楼过来,而是拐到旁边的楼洞。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要闹什么幺蛾子。 第五百六十九章 仇人见面 透过窗户,我看到段巧推着大行李箱走进了旁边楼洞。我赶忙披了件外衣,跑到那里一看,段巧正和一个中年妇女聊着什么,我气喘吁吁到了近前问怎么回事。 中年妇女说,这是你朋友? “嗯。不用理他。”段巧说:“咱们办咱们的。” “你要干嘛?”我问。 中年妇女告诉我,说这个小姑娘来这里租房子,她是房主,今天就搬过来。 我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跟着她们两人坐电梯到了四楼,进了一户人家,二室一厅,里面还挺干净。段巧痛痛快快交了钱,租期一年,中年妇女嘱咐了两句就走了。 我几个房间来回看看,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们城市好,想过来玩一年,咋了?要经过你同意吗?”段巧瘫坐在沙发上,喝着罐装可乐。 “我哪有资格同不同意,咱俩什么关系。”我哼哼了两句。 “那就别废话!” “不是,城市这么大,五个大区几百万人口,你为什么非的往我这个小区扎呢?”我问。 段巧杏眼圆睁,“放屁!你以为你是什么香菜根?还我往你这儿扎,我是看这个小区环境好。” 我似笑非笑看着她,段巧身体摊开:“我累了,今晚咱们吃什么。” 我啼笑皆非,和她理论又没什么意思,便说晚上请她吃火锅,庆祝乔迁之喜。 段巧跳起来,非常兴奋,搂住我的胳膊喊万岁。我慢慢把她的手拿下去,说“男女授受不亲”。 段巧大怒,狠狠勒住我的脖子,大骂你装丫装。 晚上我真的请她在小区外的火锅店吃饭,问她来这里的真实原因,她不说。搞不明白她怎么想的,有钱就是任性吧。反正她也没有单位束缚,做自媒体比较自由。 我点燃一根烟,看着对面的段巧大快朵颐。按说这是好事,可不知为什么,心头有些许的压抑。段巧让我想起一段记忆阴影,那就是小妖鹿。话说当年,小妖鹿也是一声招呼不打,推着行李箱直接来找我,住在我家。 此时此刻,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某种看不清的因果,这一幕再次上演,惊人的相似。 吃完了饭,段巧喝的醉醺醺的,路都走不动了,我扶着她回到小区,一直送到家里。把她扔在里屋的床上,我洗了洗手准备要走,她在里屋一个劲儿地喊渴。我没敢拿冰的给她喝,便在厨房热水。 正热着呢,身后一暖,我心跳加速回头看,段巧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我。 她脸很红,闭着眼睛,撅着小嘴儿说:“渴,水呢?” 我努力平息一下呼吸:“正给你热。” “快点啊。”她说:“刘海洋。”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搬来吗?” 我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说:“我在蔡一诺的梦里发生的事全都忘了,但只记得一件事,你我一起生死与共。这是我在其他男人身上体会不到的感觉。” 我沉默不语。 她抱着我不撒手,这时热水壶一声汽笛,水开了。我眉头动了动,轻轻推开她,把热水壶拿起来,倒了一杯热水。 怕她烫嘴,便准备两个杯子,来回倒着这杯水,让它快速温下来。 段巧坐在旁边,乖巧地看着,那个听话劲儿,有点不像她了。 好一会儿温度下来,递给她。她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舔舔嘴唇说:“真甜啊。” 我笑了笑站起来:“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唉。”她喊了一声。 我摆摆手从屋里出来,等进了楼道后背都湿了,一阵清凉的风吹在脸上,清醒很多。 我不是什么柳夏惠,但一个女孩酒醉成这样,再干点什么就有点不太好了。而且最重要的,我没想好是不是要和段巧在一起。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现在再谈恋爱,目的很明确,就是奔着结婚去的。有了这么个目标,对待女孩的态度就会不一样,更谨慎一些。 第二天我和钱三串约好去公司看看,好几天没去了,如今稿子写完,可以轻轻松松的。 段巧一大早约我去小吃店吃早饭,吃完我就要走,她问我干什么去。用不着瞒她,我告诉她,我和钱三串一起弄了个很小的文化公司,打算开发一些ip,做点相关文化产业。 段巧眼睛顿时亮了,早餐铺那么多人呢,她不管不顾挽着我的胳膊,嘟着嘴:“告诉你呀,这公司我要参股!我也要做文化产业。” 我一个头两个大,暗暗后悔跟她说这么多:“姐妹儿,你没事吧?” “真的。”她很认真地说:“我本来做自媒体,这一行不稳定,有今天没明天的,我早就想弄个文化相关的公司了。真是一拍即合啊!这叫天赐良缘。” 我摇摇头说不行。 “凭什么啊?我投钱你们也不要吗?”段巧说。 我考虑的比较周到,如果我和段巧日后成了,她在公司有股份,我们两口子占三分之二,成夫妻店了,肯定有隐患。如果没成呢?两人再次闹翻,她的钱还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麻烦。 我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她参合。 我瞅机会想溜,这丫头跟黏皮糖一样,半步不离,看得死死的。眼瞅着时间要到了,没办法,只好在路边打个车过去。 到了高新区的公司,装修差不多了,虽说大部分都是收来的二手家具,但收拾收拾颇为干净,真像那么回事。 钱三串正在落地窗前抽烟,见我来了,正要说什么,又看到了段巧。他嘴张大了,问怎么个情况。 段巧过去作势踢他,大家都是熟人,没什么客套,段巧一屁股坐在老板桌后面,转着老板椅说:她要参股,往公司里投钱。 钱三串眉开眼笑,说欢迎欢迎,欢迎各方有志之士的参合。 我把他拉到一边,把顾虑说了一下,钱三串知道我的苦楚,拍拍我的肩膀说:“别忘了,咱们建立公司之初定下了规矩,任何重大决策只有我们两人同时同意才算数,弃权都不行。这件事我同意你不同意,照样没戏。” 我点点头。 钱三串继续道:“不过这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事一会儿马上就到。” 我紧锁眉头,问还有什么麻烦事。 钱三串一脸诡笑:“待会儿佳佳会带着孟果来公司,到时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他冲段巧做了个飞眼。 第五百七十章 寻找羊波 我暗暗叫苦,一会儿孟果见到段巧,那真是狭路相逢,仇人见面。我埋怨钱三串,怎么把孟果叫来了。 钱三串道:“这事不赖我,佳佳和孟果本来就是好闺蜜,她来玩我总不能不允许吧。” 我沉默着没说话。 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孟果了,真是挺想的,这个女孩很特别,我和她断断续续其实没多长时间交往,但她在我的心里份量很重。她不如小妖鹿有才华,也不如段巧伶俐可爱,可就是忘不了她,她总是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 我们之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我问孟果现在怎么样了,钱三串打了个哈欠,“你这么关心,等她来了,亲口去问岂不是更好。” 我想了想,出了个主意,让钱三串带着段巧先走,我在这儿等候佳佳和孟果。钱三串笑得很坏,说行,我当你的僚机。 他过去招呼段巧,要带着她出去到周围逛逛。段巧问刘海洋去不去。钱三串道:“他要留在公司处理公务,等一会儿再来陪你。” 段巧转着老板椅摇摇头:“他不去,我也不去,周围都是办公楼有什么可看的。” 我汗都下来了,用眼神求助钱三串。钱三串苦口婆心说:“段巧你不是要投资吗?总得考察一下周边的商业环境吧。” 段巧道:“你们就是把公司开在贫民窟,我也投!就这么决定了。” 钱三串暗暗向着我摊开手,表示没办法。 我正要亲自劝她离开,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佳佳的声音,好像在和谁说话。 钱三串拍拍我的肩膀,意思是自求多福吧。 门开了,佳佳和一个女孩走了进来。佳佳肚子已经大了,笑着说:“哥,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话还没说完,她一眼看到了老板椅上坐着的段巧,脸色变了。 佳佳带来的女孩便是孟果,我终于见到了她。孟果也看到了我,多少日子没见了,我们之间还有默契和亲切。“果儿……”我刚说了一个字,段巧这时走过来,伸出手大大方方说:“你们好啊,我是这家公司的合伙人。” 孟果脸色白了。佳佳怒气冲冲看着钱三串,钱三串苦笑:“我们还没答应。” “放屁。”段巧掐着腰说:“你刚才亲口说的,欢迎各方有志之士加入。” 佳佳盯着钱三串,钱三串差点哭了:“得,得,我嘴臭,我说话跟放屁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就尴尬了,我坐在沙发正中,左边孟果,右边段巧,段巧瞅机会就要挽胳膊,好几次我都躲过去。她撅着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本来钱三串要和我聊聊下一步公司的事,但现在我们两人不能单独离开,一旦没了我们这个润滑剂,三个女孩非群殴起来不可。ganqing五.com 钱三串低声说:“你看你惹的风流债。” “你真是说话放屁一样,”我说:“我可是正人君子,没有任何对不起她们的行为。” “你还不如对不起她们呢,”钱三串说:“对不起她们顶多是禽兽,现在你是禽兽不如。” 到了中午,吃饭时候更是尴尬,段巧非要坐我旁边,愣是被佳佳挤开,让孟果坐在我的旁边。 孟果给我夹菜,段巧也不示弱,为我端来调好的蘸料,两个女孩围着我直忙活。 如果是以前,我能乐出鼻涕泡来,现在只觉得头大。 我和女孩交往的目的已经不是玩玩了,而是奔着结婚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结婚的欲望格外强烈,可能是梦里三番五次的生死考验吧,让我格外渴望组建自己的家庭。 饭吃得那叫一个别扭,今天什么事都聊不成了,我打算回去,段巧和我一路。佳佳瞅着不对劲儿,硬带着孟果也加进回家的队伍里,佳佳如果去了,钱三串也必须跟着。 就这么我们五个人一块回来。佳佳看段巧在小区里租了房子,行动力相当坚决,马上联系中介,也在小区里给孟果租了一套房子。 我嘴里那叫一个苦涩,都快哭了,“你们干嘛啊这是?” 佳佳说:“孟果是我叫来的,她现在本来就没找到工作,以后在咱们公司上班,给你当助理!以后要在这个城市扎根,租套房子很正常。住在你旁边,你们还能互相照顾。” 我正要说不要助理,孟果满怀情意地看过来,这话便说不出来了。 钱三串瞅着段巧,添油加醋说:“巧儿你不是要投资吗,以后也给你配个生活秘书,找个帅哥。” “我回去了!”段巧冷着脸一个人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有些于心不忍,情不自禁要过去,佳佳拉住我,低声说:“她爱走就走,当自己是盘菜了。哥,我可告诉你,论过日子,那个女人比我们家果果差得远。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你以后和她在一起,就是一场悲剧!” 我有点不爱听。 孟果拉了拉她,示意别说了。 晚上回到家,我心烦意乱地看书,段巧又来了信息。我现在头都大了,又不能不回,信息里她问我,是不是喜欢孟果。 这话我没法回答,说什么都不对。说不喜欢那是假话,说喜欢,程度还不够。 段巧见我没有回,继续发来信息,问能不能教给她清醒梦。 我立刻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清醒梦比较危险,而且段巧让我不由自主联想到了小妖鹿,不知为什么,她们之间的行为和思维模式越来越像,让我心里罩下一层深深的阴影。 晚上躺在床上,心里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里开启了清醒梦,来到庭院迷宫,找解铃喝茶聊天。 解铃看出我有心事,问怎么了。 我知道他不是人类,对男女情爱不怎么感兴趣,便没细说,只说我想结婚,现在有两个女孩难以抉择。 解铃果然没有细问,而是道:“既然今夜无事,莫不如我们去李大民的梦里探寻一二。” 我点点头。梦枕貘传授给我进入李大民梦境的心诀,不必见到他,便能千里之外入梦。我默默念动心诀,一只手握住解铃。 下一秒钟场景波动,我们穿梦了。 场景慢慢清晰,是一片山区,夜深人静,空气中带着一股肃杀的强烈不安感。 我做了个深呼吸,这就是李大民的梦?我们要抓捕的梦魇羊波就藏在这个梦里。 第五百七十一章 要头 李大民的梦境是一片黑暗中的山林,四周黑沉沉的。 我和解铃加着小心,顺着山路信步前行。 不知怎么走的,越过一道山岗,出现了乱葬岗子,居然还能闻到浓厚的怪味,说不出是腥臭还是酸腐。树木茂密,找不到前进之路了。 乱葬岗子一处一处的坟丘,大晚上的,隐隐月光下,能看到成千上万只飞蝇聚在一起,忽起忽落。 解铃指着一块大石头,我们坐下暂时休息。我抬头看天,云迷月黑,忽然又起了阴风,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这里除了坟丘,还有一些棺材来不及埋,杂乱的扔在地上,远处山林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十分恐怖。 “这个梦怎么如此阴暗?”我感慨。 解铃道:“我们这次过来只是探探虚实,有危险马上就撤,我会护你的周全。” 他能说出这话,我心里暖呼呼的,说我能应付得了。 正聊着,听到山路上传来脚步声和吆喝声,时间不长,还传来了火把的火光,这是有人来了。んttps:// 我们两人极为默契,赶紧窜到大坟的后面,偷偷探出头去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一大群人进了乱葬岗。这些人衣着很古怪,像是古代的官差,又像是行军打仗的士兵,每个人都扎着统一的发髻丸子头,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家伙事,表情都恶狠狠的,凶神恶煞一般。 这些人押着一些犯人,犯人们穿的破破烂烂,头发都是披散的,挂着铁枷锁。 到了乱葬岗子中心,犯人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一个个麻木着脸。 他们的表情透着对命运的无奈,就算死到临头也触不动神经,引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 为首的官差冲着一个犯人打了声口哨,旁边人推着那犯人出了队伍,一脚踹在腿弯处,犯人吃不住疼跪在地上。官差过来压住他的脑袋,使劲儿往下低,露出脏兮兮的脖颈子。 官差提起手里的大刀,这把刀拎起来能有几十斤重,赶上健身用的伊朗棒了。空中挽了个花,往下一砍,都不用太用力,顺着大刀落下的惯性,只听“噗嗤”一声,犯人的人头落地。 犯人栽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其他犯人看着,并没有害怕的要死,有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渴望,早死早托生,能死的这么利索,一秒钟就没了人头,也是一种幸福。 为首的官差把大刀扔个旁边人,他走到一边的大石头上抽出腰间的烟袋,吧嗒吧嗒抽着烟。意思是,我杀了一个意思意思就行了,剩下的你们来,给你们一个锻炼的机会。 从这些人进入乱葬岗,一直到此刻,没有谁说过话,全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官差坐着的地方,正是刚才我和解铃坐过的石头。官差似乎觉察到了不对,用手摸摸屁股下面的石头,似乎感知到了温度,四下看了看。 我和解铃赶紧藏在坟丘子后面,不敢露头。 过了片刻,我们再小心翼翼探头出去看,已是满地的尸体。犯人死的差不多了,全部都是砍头,倒也利索。 最后收尾工作,把剩余的几个犯人都宰了。官差的一袋烟差不多吸完,他从褡裢里翻出三根长香,沾了沾地上的鲜血,然后点燃了三根香,插在地上。 这么做可能是超度亡者之类,隶属于刽子手的一种仪式吧。 忙活完之后官差摆摆手,剩下的士兵提着空空铁链子,排着队离开了坟地,顺原路回去,一群人消失在月色中。 隔了好一会儿,我和解铃才从坟丘后面出来。到近前,闻到血腥味扑鼻。 解铃蹲在地上,仔细地检查地上的尸体,忽然道:“刚才那些人,你发现李大民没有?” “你说官差?”我问。 他点点头。 “我很仔细地扫了一圈,没发现。”我说。 解铃站起来,一边走一边用脚拨弄着地上滚动的头颅:“死人里也没有他。” “奇怪,这不是他做的梦吗?他在哪呢?”我表示非常奇怪。 解铃摸着下巴道:“有一种可能,他目前还不是梦中人物,而是第三视角的上帝眼。” 梦里确实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做梦人在梦中没有角色,而是从上帝角度像看录像一样看着梦境发展。 “你的意思是,李大民现在正盯着我们?”我说。 解铃没有回应,沉默了一下说:“我不关注这个,我在想一件事,为什么羊波也不在?” 羊波就是我们要来寻找的梦魇。 梦境进行到现在,做梦人的李大民没有现身,藏于梦境的梦魇羊波也没有出现。 我正思考着,地上突然有一具尸体说话了,“头呢,头呢,我的头呢?” 我头皮瞬间炸了,看看解铃。解铃做个手势,示意赶紧躲起来。 我们跑到一棵树后面看着,只见一具无头尸体动了,它伸出一只手在招呼什么,有声音从腔子里传出来:“头呢,头呢?” 地上一堆脑袋,其中一个脑袋动了动,慢慢向无头尸滑行,越滑越快,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 这颗脑袋终于滑到了尸体前,正好按在腔子上,无头人得到了头,从地上直挺挺站起来。他满身血污,用手左右扭着脑袋,像是穿鞋调整位置,让自己舒服点。 它刚按好头,地上的尸体竟然全部叫起来,“头呢,头呢,头来,头来。” 月光如水,照在黑森森的坟岗子里,群尸喊头。这一幕十分黑暗,又十分荒诞,看得我浑身难受。 所有的头颅都各安其位,回到了原来的身体上,尸体们用两只手扶着头,来回扭动找位置,似乎没有按稳搞不好就会掉在地上。 按好了脑袋之后,尸体们彼此看看,发出啾啾啾的怪笑声。这时其中一具尸体看到了三根燃烧的长香,突然“啊”的惊叫。脑袋竟然从脖子上脱落而下,重重砸在地上。尸体也应声倒地。 这一下,所有的尸体全乱了,其中有一具女尸,用极为奇怪的声音尖叫,“羊波要来了!羊波要来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打草惊蛇 我和解铃听到那些无头人在说,羊波要来了。 尸体们极为慌张,像无头苍蝇一样互相乱撞,然后都倒在地上,头颅再次脱离腔子,滚出去很远。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和解铃非常纳闷,猜不出是什么意思,此刻月上树梢,整个乱坟岗子寂静无声,鸟叫都听不到。 就在这时,树林里远远照过来两盏灯,灯光发白,透着邪门。 我们聚精会神窥视着,树叶瑟瑟作响,林子里窜出一只怪物。我喉头动了动,目不转睛看着。 怪物长着羊头人身,浑身几乎赤裸,只有腰上缠了一圈破布。它脏兮兮的,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尤其一张脸布满黑毛,遮住了五官。最吓人的是,它头上长着两只长长的羊角,像西方神话里的恶魔。 怪物是人的身体,在地上半爬半走,动作很是迅速,“嗖”一声窜到了群尸前。 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怪物踩着地上鲜血来到三根长香处,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抓烂了香头。 看到这里,解铃低声恍然:“原来如此,燃香是为了引怪物来。” 我也压低声音:“这就是梦魇羊波吗?” 解铃点点头:“我对梦魇天生就有强烈的感知,出现的就是它!” 这一点出乎我的意料,在蔡一诺的梦里,梦魇狂骨藏在梦的最深处,羁绊心魔。而李大民的梦里,梦魇羊波竟然第一时间出现了。 我有点摩拳擦掌,凑近解铃的耳朵,轻轻说:“动手吗?咱们直接抓,还是叫梦枕貘来?” “别急,先看。”解铃平静地说。 羊头人身的梦魇羊波在地上爬动,捡起了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它抱在怀里看了看,然后一口咬下去,咬出一个伤口,然后像吸椰汁一样吸着里面的脑髓。 我不忍再看,把头转过去,此时心跳得太快,手脚都软了。 解铃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窥视着。 过程很长,过了好一会儿,解铃踢了我一脚。我这才回过神,问怎么了。解铃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吓死,“羊波奔我们来了。” 我赶紧探头去看,羊波满脸满嘴都是秽物,像是一个刚舔过破碗的乞丐。它似乎闻到了味道,朝着我们藏身的地方慢慢爬过来。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问怎么办。 也怪了,如果此时就我自己,我肯定特镇定,反正可以随时脱梦,先看看再说呗。但现在解铃在,我反而懒得去思考,所有的安全感都系在他身上。 解铃摩拳擦掌:“你藏好了,我出去会会它。” 他趴着像一只蛰伏的蛤蟆,静静等待羊波靠近。有他在,我也不怎么害怕了,心里也有底。ganqing五.com 羊波慢慢靠近,鼻子闻了闻,顺着大坟丘子开始转,打算绕到后面。此时此刻,已离我们很近了。 解铃不动是不动,一动之下犹如脱兔,突然窜了出去,凌空飞出一掌对准了羊波。 羊波一惊,应该是没想到会藏着人,而且突然发动进攻。 解铃一掌打了个结结实实,正扇在羊波的脸上,这大比兜那叫一个结实。 羊波猛地一声长啸,叫声犹如猫头鹰,又尖又刺耳。我就在旁边看着,此时肾上腺素激增,有点上头了,随手捡起旁边一块大石头砸了过去。 解铃喝道:“不要!” 石头还是砸在羊波的脸上,出乎意料的是羊波竟然毫不还手,捂着嘴“嗖”一声逃了,还朝地上吐了一口鲜血。我刚才那一下挺狠的。 三窜两窜,这怪物就跑远了。 它的身影刚一消失,地面开始抖动,似乎发生了地震,我和解铃都摔在地上。场景逐渐液化,变得模糊不清。 “梦境要塌了,赶紧走!”解铃招呼一声。 我赶紧动心念脱梦,和解铃同一时间逃离了这个梦境,再次清晰时,我们回到了庭院迷宫的大本营。 我们两人互相看看,解铃的脸上是化解不开的疑惑,蹙眉背着手来回转悠。 他一个劲儿的说不对。 我问怎么了。 解铃道:“这个梦太怪,你发现了吗?” “你是说恐怖?” 解铃摇摇头:“是怪。第一,梦里没有出现做梦者,也就是那个李大民;第二,羊波的实力太差了,作为五大梦魇之一,它不会只有这么点能力的。一击便逃,为什么呢?”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我把先前的思索说出来:“梦魇狂骨藏在梦境最深处,而羊波我们一入梦就看到了,是不是也不对劲儿?” 解铃凝神想了想,轻轻摇头,为什么摇头,他也说不上来。 “你把刚才的梦境遭遇报给梦枕貘,看它怎么说。” 解铃给了一个建议。 趁着没有天亮,我抓紧时间穿梦,来到了小杰的梦里。小杰的梦境是一片大海,孩子正在海水里泡着,玩的那叫一个开心,笑得脸都红了。 梦枕貘大狗坐在沙滩上,一脸欣慰看着海水里玩耍的孩子,云层里夕阳的光照在它的脸上,很有点神圣感。 见我来了,它没什么意外,继续看着孩子。 “小杰有你跟着是他的福气,”我说:“可以天天在梦里玩。” “外面世界太残酷了,”梦枕貘道:“幼儿园的孩子都要考试。我一身修为也只能在梦里给他造个童年,现实中无计可施。” 我言归正传,说道:“刚才我进入李大民的梦了。” “找到羊波了?”它问。 我把在梦境里的遭遇说了一遍,梦枕貘听得很仔细,看着大海没有说话。 “前辈,你有什么看法可以帮助我下一步行动?” 梦枕貘道:“你见到的羊波不是真羊波。” “哦?”我眉头一挑。 梦枕貘道:“真正的羊波没有这么弱。” 它的说法和解铃相似。 梦枕貘继续道:“你遇到的,极有可能只是羊波的化身。这化身负责守护最表层的梦境,你们这次去打草惊蛇了,再想进入李大民的梦境,没那么容易。” 我问它后果是不是很糟糕?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再进去? “我传授给你一个神通,叫见人入梦,你还记得吧?试试吧。”梦枕貘不再说话,静静趴在沙滩上,看着海水里玩耍的小杰。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三天之约 趁着还有时间,我独自一人再进入李大民的梦。到了之后,梦境有了很大变化。一团灰雾,什么都看不到,像是游戏里没有拓展开的战争迷雾。 什么都看不到,无天无地。我在迷雾中走了一段时间,场景没有任何变化,无奈中只好从这个梦里退了出来,回到庭院迷宫,情况说给解铃听。 解铃的意思和梦枕貘一样,我们第一次进入李大民的梦里,极有可能打草惊蛇,如今梦境变成这样,显然是羊波把梦封印了。 我问那怎么办,解铃道:“我也没办法,如果梦枕貘不出手,我想不到任何方法破解这个梦,静观其变吧。最好,”他犹豫一下说:“你能现实里去看看李大民,和他进行面对面的接触,或许事情有转机。” 我头有点大,支支吾吾说,再说吧。 从梦里醒来,窗外天光大亮,我靠着床头抽烟,我对李大民这个人还是特别好奇的,毕竟他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梦里。但要现实中找他,我还没这么大的闲心。 我们生活在两个城市,坐高铁都得两个多小时,我得犯多大的瘾,花几个小时忙活这些闲事,还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又不是冤大头。 梦枕貘的委托没有时间限制,不急着做,这件事权且记下,日后在说。 上午我正码字呢,信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都是段巧发来的,约我中午吃饭。见我不回话,就信息轰炸,全是可爱的表情。我看了头疼。 到了中午,我正豫着要不要找她,门这时敲响了。开门后,是佳佳来了,后面跟着孟果。 佳佳把孟果往前一推,还暗暗掐了一下,孟果红着脸提起保温桶递过来:“刘哥,这是早上我给你煲的汤。” 我心里那叫一暖,让她们进来。 佳佳说她就不进了,然后把孟果推进门,转身走了。 屋里只有我和孟果两人,多少日子了,没和她单独相处过,此时两人都有些小尴尬。 孟果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轻声问,刘哥,你最近还好吗? 我让她坐,然后热了茶递过去,她美美喝了一口。我问起她最近的生活,孟果有些放不开,全是小女儿态。我告诉她不要拘谨,要不然我也感觉很拘束。 孟果噗嗤一下笑了。笑得真好看。 见我愣愣看着她,她的脸红了。为了掩饰尴尬,我打开保温桶,里面是满满的鸡汤,闻着就香。我苦笑说,你这是给我下奶呢,这也太丰盛了。 孟果笑得不行,我拿来两个碗,我们一人一碗倒上,一起吃。我正要往嘴里送,门突然咣咣敲响,跟抢劫一样。 谁这是?真讨厌。 我只好放下碗过去开门,门外站着气呼呼的段巧,掐着腰说:“发信息你为什么不回……”她一眼看到了屋里的孟果,脸色阴沉下来:“打扰你们好事了是不是?原来金屋藏娇啊。” “你别无理取闹,”我有些不高兴:“果果是过来送汤的。” “什么汤,我看看。”段巧直眉瞪眼闯进来,提起保温桶闻了闻:“还挺香,我尝尝你的手艺。” 她夺下我的碗,直接喝里面的汤,“嗯,是好喝,可惜手艺潮了点,这种汤不能放那些调味品,只放点盐就行。要保留鲜味……” “让你喝了吗?别捣乱。”我呵斥。憾綪箼 段巧不愿意了,过来又是拽我耳朵,又是搂我胳膊,孟果有些看不下去,起身告辞要走。 我被这两个小女子弄得真是生不如死,一个头两个大。安慰住孟果,段巧就要施暴,摆平了段巧,孟果又要委屈的离开。 我借故躲在厕所赶紧向钱三串求助。钱三串说,我帮你可以,但最后还得你破费。放下电话他第一时间赶来,大家一起出去吃了顿火锅,我买的单。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阳台刷牙,看到孟果提着早饭来了,她刚进楼洞,段巧从另一个楼洞出来,手里也提着东西,两人是前后脚。 我长长地叹了一声。 等把两人让进屋,她们都在看我。我知道要结束目前这种状态,必须要表态了,只能选择一个。两个女孩都不是矫情人,虽性格不同,但都是女中豪杰,不会过分纠缠。 她们只要我的表态。 我斟酌着对她们说:“两位能不能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做出最后的选择。这段期间你们不要打扰我,也不要私下联系,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段巧有些不高兴,看了看孟果:“我们两人追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怪不错的?还拿把上了,考虑三天,至于吗?” 我冷着脸说:“你等不了可以先退出。” “你!”段巧咬牙切齿,眼睛冒火,狠狠瞪着我,那意思是你等着。 我知道,我如果最后选择她,段巧会狠狠收拾我,这小女子记仇哩。 孟果点点头,一字一句道:“刘哥,三天后你做出选择,如果错过了我……这辈子我们再不会相见!” 这丫头也是个狠人。 我苦笑,沉默不语。 两人一起离开了,我坐在沙发上抽了半天的烟,最后把烟头按灭,起身去卧室收拾东西。 时间不长收拾出一个背包,然后订了最快的高铁票。 这三天就算是躲清净吧,我决定去找李大民,反正也是躲,躲哪不是躲。 当天黄昏时分,我到了李大民的城市,这是一座海滨小城,出了车站就能闻到新鲜的大海气息,空气里都是幽远的气味,我深深吸了一下。 天色已晚,我没有冒然过去,找了家酒店先住下。 我在梦枕貘展示的幻象里见过李大民所在的小区,他每天晚上都会出来遛弯。 第二天我到了海边,玩了一天,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打了车到了那个小区。 现实中所见的小区场景,和梦枕貘展示出来的一模一样。我坐在小长廊里,静静等着李大民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区很热闹,老人们在小广场做着器械运动,打着太极拳,小孩们在疯跑疯闹,玩着轮滑。夕阳西下,一派安居乐业景象。 这时,一栋搂的拐角后面溜溜哒哒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李大民,旁边那个应该是他女朋友,搀扶着他。两人走的很慢,像是住在养老院夕阳红的老人。 我没有鲁莽地过去,而是静静观察。 李大民的状态很奇怪,身体僵硬,两眼发直,像是一个机器人。 第五百七十四章 末世梦 女友扶着李大民在小区里遛弯,两人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路过的居民顶多看两眼,并没有奇怪的表情,应该是见怪不怪了。 他们慢慢走着,我在后面跟随,绕着小区转了两个大圈,然后进了一栋居民楼。我跟过去,楼栋门是带密码锁的,外人进不去。 隔着铁门,我看到两人进了电梯。 我摸着下巴,背着手思索,从两个人的状态来看肯定是不正常的。李大民的女朋友像是带他做康复运动。李大民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个模样。 我忧心忡忡,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羊波已经完全控制了李大民的精神,和当时梦枕貘控制小杰一样。道家管这种现象叫“夺舍”。 李大民的自我意识已经岌岌可危,甚至可能消亡了。 我本来对这事不怎么上心,可老话说的好,人怕见面。实际里见上这么一面,那种担心感和忧虑感扑面而来。 现在得想一个办法,能够接近李大民和他女朋友,而且要取得他们信任。 我预感这件事非常棘手,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做,只是隔空打牛,效果是不好的,必须获得他们的信任,到他们的身边去处理。 怎么办?冒然上前,自我介绍?谁知道你是谁,说不定当成骗子呢。 我背着手在小区里溜达,天色将晚,想的脑仁疼。只好出了小区,外面有条美食街,还挺热闹,我随便要了点东西吃,心里有事,食之无味。 天色已经很晚,旁边一个喝酒的大哥长长打了个哈欠。 我被其感染,也打了个哈欠,这哈欠打了一半,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办法。 梦枕貘传授给我一个梦中绝技,那就是见人入梦。这句话怎么理解呢,就是说,只要在现实中看到谁,记住其人容貌,晚上就可以入他的梦。 这一手很绝,只要心之所念,便可以入梦。 我看到了李大民的女朋友。李大民的梦暂时进不去,那就进他女朋友的梦。梦中表露身份,现实中再操作就方便多了。 想到这儿心情大开,又要了一瓶啤酒,喝到微醺。晚上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关灯之后,脑海中反复回忆李大民女朋友的样子,长长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开启了清醒梦模式,在心念中想李大民的女朋友,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穿梦,场景没有任何变化。憾凊箼 又试了试还是不行。我头上隐隐见汗,这招不好用啊,梦枕貘传授的难道是假的?不至于吧。 没办法,先从梦里醒来吧,然后从长计议。 我正要出去,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李大民的女朋友会不会还没睡觉呢? 再等等吧,我在梦里游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再次心念中回忆李大民女朋友的模样,这次场景发生了抖动,有门!下一秒钟,我穿行进了一个新的梦境。 梦里展现的是一座城市,极其败坏,到处都是残砖断瓦。天空回响着防空警报,隐隐能看到黑暗云层中有轰炸机盘旋。 这里的气氛透着压抑和喘不上气,应该是个末世梦。 末世梦境是现代人类普遍出现的一种类型梦,展现的是末世场景,又荒凉又让人绝望。有专家分析说,这种梦境体现了现代人的生活压力。 没想到李大民女朋友的梦境会如此压抑,不由自主就让人有一种巨大的焦虑。 我走在街上,两侧房屋坍塌大半,满地都是碎砖头。正走着,突然从墙后窜出来三五个年轻人,光线昏暗,他们用手电照着我,一个人问道:“本国人?” 我扫了一眼,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事。我初到此梦不敢造次,赶紧举起双手,说道:“同胞,同胞。” 他们检查了一下我全身上下,然后揪着我进了一栋建筑物里。有年轻人说:“侵略者马上要来扫荡,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还在街上晃悠。” 我哑口无言,看了看这几个人,都是小伙子。我要找的是李大民女朋友,她在哪呢? 我们顺着炸裂的楼梯到了二楼,这里更是一片废墟,靠近街道那一侧的墙面坍塌了大半,房顶已经没了,成了露天。 有几个年轻人正在商量着什么,也都是小伙子。带我来的那些人说,“又发现一个幸存的同胞。” 大家热情地欢迎我,他们正要询问什么,忽然隔着街道另一栋楼里传来了哨音,又短又促,划破夜空。 这些年轻人脸色变了:“不好。侵略者来了!” 众人藏在坍塌的墙后,我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拉过去,紧紧摁在地上。他们面色凝重,做着手势,告诉我不可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保持着一种姿势,动也不敢动,这种氛围让我胆战心惊。 这时,街道上传来““跨跨跨”的脚步声,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慢慢探头,顺着小小的孔洞看出去。 街上来了一群士兵,黄衣黄裤黄帽子,每个人都扛着步枪,枪头拴着刺刀。这些人中间是一辆袖珍型的装甲车,奇形怪状的,跟个钢铁怪物一样。 这只队伍似乎是从修罗场下来的,带着浓浓杀气,每个士兵头上都冒出黑烟。我两腿一紧,拼命咽着吐沫。 队伍走过街道,整齐划一,突然一栋建筑物里传来了声音,他们用最快速度结成战斗队形。我身边的年轻人“哎呀”了一声,低声道:“不好,对面楼被发现了!” 士兵们开始进楼里搜索,时间不长抓出来十几个妇女和老人,哆哆嗦嗦跪了一地。 装甲车里钻出一名士官,面色黝黑,犹如恶鬼。他微微抬起手,所有士兵的步枪对准了这些妇孺老人,准备枪决。 这时,街口拐角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士官脸色微沉,轻轻摆手,所有士兵把枪放下。 现场寂静无声,我们藏在楼上偷偷窥视,实在不知要发生什么。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街口走来了一个巨大的怪物,这怪物大概有三四米高,比一层楼能高出一头,全身近乎赤裸,只在腰间围了一圈破烂的麻布。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在扫视街道周围的情况。 我这么一看是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在做梦。 随即想到,这不就是梦里吗。 这怪物羊头人身,长着一只巨大的羊脑袋,尤其两只黑色大角,又长又弯。它脸上长满了黑色的羊毛,一双眼睛隐藏在黑毛下,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第五百七十六章 因果颠倒 我和李大民的女朋友藏身在剧院天花板的钢架上,居高临下俯视,看到侵略者的士兵正在搜索整个剧院,发现了藏身在座位席下面的妇孺。 士兵们把这些妇孺全部抓出来,挨个点数。这时有个女人举手报告说,她们中间跑了两个人。 我和李大民的女朋友在上面听到,脸都白了,能看出她也非常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士官叫过几个士兵继续搜索,其他人枪口对着这些妇孺。 搜索了片刻,没有任何发现,士官也就不追究了,他掏出手枪朝着上空,“砰”开了一枪。 我们两人正藏在正上方,我感觉头皮发麻,定睛一看,上面的天花板打出一个洞,看弹孔位置,刚才子弹是擦着头皮打过去的,捡了条命。 这时候但凡下面的士兵往上看一眼,都会发现我们,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冲着李大民的女朋友做个手势,示意离开这个位置,这时剧院门忽然开了,一道巨大的阴影投射进来。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门,门外慢慢钻进来一只羊头人身的怪物,正是梦魇羊波。 怪物踩在地上发出闷响,一步步来到妇孺前。所有的俘虏都预感到了要发生什么,吓得尖叫,有些女人已经晕死过去。 这时有一个女人无意中抬起头,看到了我们,见着嗓子喊:“我要报告……” 这一刻我心凉如冰,心里说了一声,完了! 谁知道这女人还没说出来,被羊头人身的怪物一把抓住,提了起来。怪物张开大嘴一口咬住女人的脑袋,下一秒钟,女人就说不出来话,半拉脑袋都掉了。 怪物大口咀嚼,嘎吱嘎吱作响,现场残忍无比,让人不忍卒看。 我趴在那里全身僵硬,有人碰碰我,是李大民的女朋友,她做了个手势,然后在钢架子上爬动,像是一只敏捷的蜥蜴。 我跟在她的身后爬过钢架子,钻进了通风管道,在里面一通爬,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天台。 夜风很大,我们坐在狭窄的平台上,往前没几步便是断墙。我小心翼翼往下看了一眼,能有十来米,高到吓人,赶紧缩头回来。 李大民的女朋友手里多出来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正在上面狂写着什么。 我坐过去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她没有自我介绍,而是愣愣地说:“你觉没觉得整件事的逻辑有问题。” 这没头没尾说什么呢?我茫然地摇摇头。 她说道:“和我一起藏身的女人,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你来了之后,她们变得特别刻薄?” “为啥?”我奇怪地问。 她说道:“我仔细地想了想,应该不是你的原因,而是这个梦的原因。” “梦?”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你知道这里是梦?” 刚说出句话,就感觉到坐着的天台开始震动,建筑都在抖,似乎要发生地震。我猛地一惊,知道这个梦要坍塌了,也就是说这个女孩要醒了。 她显得很着急,“必须在梦醒之前找到逻辑上的漏洞,要不然我醒了以后会忘记。” “是什么漏洞呢?”我问。 她咬着笔头,凝神思考,天台开始断裂,我们慢慢失去平衡。这里极高,掉下去非粉身碎骨不行。 我用尽全力扶着墙面保持平衡,尽量不打扰这个女孩的思考。 她长得不漂亮也不难看,专注思索时却有种特别的美。 她眼睛亮了,“我知道了!” 连声脆响,护栏全部断裂,铁条从高处坠落,很久才发出和地面的撞击声,非常吓人。整个地面撅起,慢慢和水平呈四十五度角,我们开始下滑,奔着边缘就过去了。 女孩用双脚抵住地面,防止打滑,手上也没有闲着,快速在纸面涂鸦。 她一边写一边说:“这里的逻辑是这样的,我预感到了有坏事要发生,也就是侵略者和怪物会来,怎么办呢,只能逃生。可要逃生,只能爬到天花板的钢架子,现场这么多人,还有孩子,一起行动的话风险很大,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谁也活不下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便出现了所有人指责你的情况,她们的道德感拉低,显得无比卑劣。这样的话,不带她们逃生便说得过去了。” 我眨着眼听着,没怎么太听懂。 “简单来说,我预感到坏事要发生,所以要逃生,而逃生不能不带着其他人。可带着其他人,风险又大,怎么才能心安理得不带着其他人呢?你出现了,让其他人对你指责,对你进行人身攻击,这样不带着她们便顺理成章。” 我喉头动了动:“你的意思是,先有果再有因?果是我们逃生,不带着其他人;因是我的出现,拉低其他人道德感,让她们该死。” 女孩点点头,看着我的眼神颇为欣赏:“你很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没有出现呢?”我说。 我没告诉她,我是梦外之人,并不属于这个梦。我的出现是偶然情况,几率很低。 女孩认真地说:“如果你不出现,还会出现别人,就算没有别人,这个梦也会安排那些女人来人身攻击我,我来担任你这个角色。” “这一切是梦安排的,还是你在安排?”我说:“我怎么感觉你是总导演呢?” 女孩怔了一下:“是梦的安排,也是我安排。梦会跟随我的心意走,我只是起个念,它马上安排出合理的剧情。” “也就是说,梦是有意识的?”我说。 女孩看着我:“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要扰乱我的思维,我要醒了……我必须记住这个逻辑。” 这时我们已经滑到断墙的边缘,我紧紧抓着残余的护栏,两只脚已经悬空。 我说道:“快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金青。” “金青,记住我,我叫刘海洋。”我摸着耳朵,要脱梦出去。 金青看着我,忽然道:“你不属于这个梦,你是谁?” “我来救你的男朋友,李大民,我是学心理学的,记住我!” 金青点点头:“我要醒了……” 她的身影模糊,我大声道:“关于这个梦我还有一个疑问。” 她的身影渐渐透明。 “剧院里遇到士兵和怪物,是你预感到了这个危险,还是你安排了这个危险?” 她的面容出现的是疑惑,看着我,然后她彻底消失了。 随即一声巨响,大地在坍塌,所有的建筑物相继毁灭。天空一片黑暗,这个梦要结束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好女友 从梦里醒来,天光大亮,昨晚的梦境让我心有余悸,有很多难解之谜。 不管怎么说,梦里表白了自己身份,我打算今天相认,在现实里走进李大民的生活。 白天闲逛了一天,其实心不在焉,一直琢磨昨晚的梦境。 目前有两个最困扰我的疑点,第一个是为什么梦魇羊波会在李大民的女朋友梦里出现,羊波侵入的不是李大民吗?这玩意也带感染的?第二个疑点是,李大民的女朋友金青,竟然可以梦中清醒,而且一直在研究梦境的因果机制。 我分析不出这里藏了什么玄机,脑子不够用了。ganqing五.com 夜幕降临,我来到小区,蹲在小花园的台阶上抽烟。等了片刻,李大民和他女朋友金青出现了。金青扶着僵硬懵懂的李大民,一步步蹒跚而来,旁边有不少遛弯的小区居民,都见怪不怪了。 他们慢慢来到小花园,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我抽着烟,表面平静,其实心跳很快。两人终于来到我的面前,我看向金青,金青也看向我,她眼睛里顿时出现了光彩。 “你……” 我从台阶上跳下来,说道:“刘海洋。” “梦里……”她颤抖着说:“真的是你吗?” “他怎么了?”我用手在李大民的面前摆了摆,他直勾勾看着前方,没有任何反应。 “他生病了。”金青上下打量我:“你到底是谁啊?” 我已做好准备,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网页截图,上面是我去年写的长篇小说《一个叫猫的女孩》新书发布会的现场介绍。 能很清楚地看到我正在台上侃侃而谈,第二张图是我在签名售书。 “啊,你是这个作家!”金青发出一声惊叹,她手忙脚乱打开自己的手机,摆弄半天,然后把屏幕给我看:“你的这本书我前一个月下单了,刚刚看完,写得挺好。” 有了长篇小说的背书,我的身份好起来,最起码不是不速之客。 我们在小花园聊了起来,我告诉金青,我正在创作关于清醒梦的一系列小说,正好从某个渠道获知了李大民的事,便过来拜访。冒然相认太过唐突,便出了下策,进入你的梦境里打个预防针。 金青非常感兴趣,这女孩很是直爽,她问我怎么知道李大民的事。 我绞尽脑汁编瞎话,说有人匿名在网上给我发私信,是谁不知道,简略说了李大民的事。正好这几天我在这里采风,就过来拜访一下。 “奇怪,你既然想了解大民的梦,就进他的梦呗,为什么进我的梦呢?”金青问。 我苦笑:“你以为我没进过啊,李大民的梦进不去,好像被什么锁住了封印了。”然后,我把李大民一团迷雾般的梦境情况描述了一下。 “那你是怎么进我的梦?你想进谁的梦就进谁的吗?”金青颇为好奇,整个一十万个为什么。 我们聊着,天色愈来愈黑,我犹豫一下说:“我对李大民的情况很感兴趣,这里不是讲话之所,能不能去家里拜访?” 金青直言快语,说没问题。 我有些汗颜,其他女孩往家邀请陌生男人,可能会犹豫会拒绝,这小女子却一口答应,真不怕我是坏人啊。 我搀扶着李大民,让金青休息,金青笑着婉拒,说你不会搀。这时手机来了信息,我没在坚持,拿起电话看,是段巧发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还剩下一天。” 和段巧还有孟果,我们约定三天时间,一眨巴眼两天就过去了,时间真快啊。 我没有回,跟着李大民和金青回到搂里。坐着电梯上去,在九楼进了一户民居。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客厅收拾的挺干净。金青让我在外面沙发稍坐,她扶着李大民进里屋躺着。 他们进到屋里,我犹豫一下跟了上去,来到卧室门口。 卧室没有开灯,有些阴暗,一张很大的双人床。金青小心翼翼扶着李大民躺在床上,褪去了外衣外裤和袜子,很细心地盖上毛毯。 这是个不错的女友。我心里说,如果换成别的女孩,自己男朋友变成这个模样,能坚持几天真不好说。 我扫了一眼卧室里的陈设,墙上贴着很多涂鸦的画。 这些画乍看上去挺简单的,应该用儿童蜡笔画出来的。细看之下,每张画的色彩都张力十足。什么内容都有,大多是画着线条简单的人。 我正看着,忽然吸一口冷气,看到了这么一幅画。画上用黑色蜡笔画出一个羊头人身的怪物,怪物半蹲在地上,两手合十在胸前,黑色的羊头脸下,一双小小的眼睛盯着外面。 我心脏狂跳,死死盯着这副画,画上的怪物正是梦魇羊波。 金青走出来,见我目光凝重,顺着看过去,然后说:“这是大民画的。这些画都是来自他的梦里。后来看多了,羊头人身的怪物也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你还记得昨晚的梦。”我说。 她点点头:“昨天的梦你也在。那些侵略者畜养了羊头人身的怪物,来入侵我们。” “你说这怪物是侵略者养的?”我问。 她说道:“我记得我梦里的设定就是这样的,虽然没有直接梦到这些背景故事,但我就是知道全部的梦境设定。侵略者养了怪物,他们的实力大增,所以我们才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我苦笑:“你这个梦拿到网上,肯定会吸引一大批人说是预知梦,阴谋论者又要编故事了。” 她给我端来一杯热水,我喝了一口道:“你以前没在梦里梦见过羊头人身的怪物?” “是的。自从大民画出这张画,我就开始梦到,可能是画的印象太深刻了吧。”金青说。 “我看你在梦里研究梦境的因果……”我说。 金青点点头:“大民自从变成这样,我便萌发了一个强烈的想法,想研究梦境的机制。” “冒昧问一下,你是做什么的?” “我没有工作,”金青说:“在大学玩了四年音乐,毕业后就跟了大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都是他在养我。我想做做自媒体,以前一起玩的姐妹不是去了北上广,就是结婚在家带娃,人家早已皈依正途,只有我一天天不务正业。” 她没有坐,而是蹲在椅子上,兜里摸出烟,“吸吗?” “来一根。” 我们两人吞云吐雾,金青熟练吐着烟圈,看了一眼卧室:“大民养我了几年,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也活该我照顾他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努力保持清醒 金青这个女孩不矫情,果然是玩音乐的,有种看破红尘的洒脱。 她这样的女孩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不过男人很难对她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我们抽着烟聊着天,我知道了李大民得病的全过程。 现实中的李大民居然还出国留过学,大二那年家里拖关系办理了出国手续,去日国留学。说是留学,其实就是去了东京郊区的一家野鸡大学,在那混文凭。当时家里下了死命令,大学毕业以后尽全力留在那个国家,办理移民,然后把全家老小都接过去。 想的挺好,但事情的演变往往不遂人愿。 呆了一年的李大民出现了焦虑症,继而发展成了抑郁。 李大民后来把这段经历给金青讲过,所以金青很了解,她告诉我,那时的李大民早上一睁眼,望着房子的天花板,就会产生很长时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做梦都是在国内、在家里,可一睁眼又是在千里之外另一个国家。现实和梦境的交叉,深深折磨了李大民,让他痛不欲生。 后来发展到开始分不清现实,觉得梦里的事是真的,反而现实生活里的事都是某种幻象。每天走在外国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外国人,有种幻灭的感觉。 有一天李大民感染了流感,那年冬天差点死在租房里。白天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去上课,恶心头晕,不停咳嗽,晚上回到家栽在床上发着高烧。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后来从流感恢复过来,李大民应该是顿悟了,学校的课不怎么上了,反而花费很多时间和金钱去旅行。 他旅行的目的不是游玩,而是每到一地便参拜各种寺庙,研读冷门历史和一些古怪的仪式。 李大民日语本来不太好,日常对话都费劲,但那次高烧之后,日语突飞猛进,像是一夜之间精通了。甚至出去拜庙和主持聊天,聊到一些很高深的禅宗佛理,都能做到无障碍的沟通。 很多人都以为李大民会因为抑郁放弃学业回国,谁知道他竟然一直混到毕业,并且在东京拿到了大公司的offer,这在他们学校历史上都是奇闻。 李大民不能用常理度之,在大好前程摆在眼前之时,他反而选择了回国。 家里人自然不满意,出去这几年吃喝拉撒各种开销,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沉重的负担,就指望李大民能好好工作,有个前程,把这些投资挣回来。 家里人天天唠叨,让李大民重新出去。李大民不堪其扰,便出来租了个房子,也就是这个时候,结识了现在的女友金青。 “我们是在交友软件上认识的。”金青玩着烟,吐出烟圈说。 “然后在一起了?”我问。 金青道:“李大民很有些人格魅力,我们聊天没有冷场的时候,我说的那些音乐他都懂。我那时候年岁小,正是彷徨的时候,一冲动就和他同居了,直到现在。” 我笑着说:“你没要求他结婚?” “我无所谓,可能还是小吧,没想过这些。不过大民说过好几次,说明年想结了,我问为什么,他说想要个孩子。”金青笑了:“当时我说,你想要孩子现在我就能给你生。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告诉我,他要给孩子以及我一个未来,一个名分,不会这么不清不楚的。那时我被他打动,觉得嫁给他也行。” “后来呢?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问。 金青道:“说起来时间不长,大半个月之前,有一天晚上睡睡觉他忽然坐起来,反复念叨一句话。” 我问什么话。 “大民反反复复说,大脑是监狱,大脑是监狱。”金青吐出一口烟圈。 我摸着下巴,凝思苦想。 “后来大民陷入了长睡眠,”金青说:“每天晚上很早入睡,但第二天起来很晚,开始是中午醒,后来睡一天一夜,晚上才醒。醒来没保持多长时间清醒,然后又睡着了。” 她叹了口气,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眼尾纹都出来了。她说道:“再后来就是现在这模样,就算醒了也是懵逼状态,问什么都不知道,整天浑浑噩噩的。” “没去医院?” 金青苦笑:“能没去吗,什么精神科主任、心理学专家,该看都看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开了一些药,没什么鸟用。我估计给你发私信的人,就是李大民一个医生吧,他治不了,就推给了你。” 我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说,有这个可能。 我没说关于梦魇羊波的事,这个事对于金青来说太过突然太过离奇,直接说缺少铺垫,应该今晚假装入梦,然后再说出来。 想到这儿,我和金青说,想晚上入梦李大民。可不可以在这里住一晚上? “对了,你能进入别人的梦?”她好奇地问。 我字斟句酌:“我不能随便进别人梦,那成什么了,只是可以联机,通过某种方式让我们的梦境在一个网络环境里。” “这么说我也能进你的梦?”金青道。 她还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以前联机的那些人,都默认我可以进入他们的梦,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能不能进入我的梦。金青是第一个。 我勉强说:“当然可以。” 金青若有所思点点头道:“那还算公平。” 她接着说:“你能带我去李大民的梦吗?” 这女孩在清醒梦上有着天赋,虽然我没怎么见识过她在梦里施展能力,不过就冲问的这几个问题,是个相当有灵性,而且极聪明的人。 我对她愈发有些感兴趣,甚至动了收徒之心,我说道:“你什么时候会做清醒梦的?” “清醒梦?哦,你说昨晚的梦。”金青说:“我不会什么清醒梦,只是在入梦前努力提醒自己,一定要在梦里找到梦境规律。我为了救李大民,他在梦里迷失了自己,我要在梦里找回他!每次做梦我都做不实,始终保持一个想法,去探索梦境的真相。” 她顿了顿说:“所以在梦里我总能有一段时间的清醒,那个时候,我拼命把梦境里出现的反常现象记住,醒了之后再细细研究,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清醒梦。” 第五百七十九章 梦境重合 我决定今晚带着金青一起入梦,到李大民的梦里。 李大民梦境被羊波封锁,我去过一趟,都是雾蒙蒙的结界。这种情况反而便于我来操作。 入夜后简单洗漱,金青带我进到里面的卧室。 她问我怎么联机操作。说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有些尴尬,李大民是这么一种状态,我和人家的女朋友还要睡在一起……虽说是为了工作,但总有些不合适。 我正犹豫着,金青道:“你就说吧,没事,只要不吃我豆腐怎么都行。” “你看这话说的,”我赶紧道:“我没别的意思。” 金青摊开手,表示无所谓。 瓜田李下,一定要注意分寸。我把李大民放在床中间,金青睡在最左边,我睡在最右边。关了灯,我们躺好,我翻身向外,卧室里昏昏沉沉的空气让人眼皮子越来越沉重。 这时好像卧室里有人说话,一开始以为是金青,又像是男人声音,难道李大民醒了? 不知为什么困得要死,眼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入睡后我迅速开启了清醒梦模式。 一开始我是在自己的梦里,场景是别墅露台,我一个人站在玻璃栏杆前,眺望远处的海水和夕阳。 我没有闲工夫在这里欣赏风景,得马上穿梦去找金青,心念一动,正要穿梦而去,无意中看到别墅的另一侧房间里,有个人。 我眨眨眼,一开始没觉得怎么样,这里是梦,梦里有人是很正常的。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太对劲儿。我打算先到那个房间看看。 我从露台回到客厅,穿行走廊,到了那个房间,推了推门,门是锁着的。 我陷入了疑惑,用力砸了砸门,里面的人并没有开。在自己的梦里,我有一百种方法把门打开。忽然又觉得没意思,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找金青吧。 我闭上眼睛,心里出现金青的形象,暗暗动了心念,要穿行去她的梦。过了片刻,应该是到了,我缓缓睁开双眼,愣住了。 我竟然还在原地,依然在别墅的走廊里,面前是那扇紧紧关闭的门。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是什么缘由,一瞬间有些紧张。不对劲,很不对劲。我想穿行到金青的梦里,但是动了几念,并没有过去,还在自己的梦里。 失败了? 我记不清自己上次穿梦失败是什么时候,这种事不可能存在失误,像呼吸一样正常,现在偏偏就出现了差错。 我闭上眼睛默念金青,再次穿梦,睁开眼还是在走廊,再一次失败。 我狐疑不定,哪里出了问题。说实话,这个问题其实很严重了,挑战了我对梦境机制的认知,不管是什么原因,肯定很麻烦。 我没有再穿梦,尝试再次推门,门关紧紧的,应该上了锁。 我凝神聚气,猛地一拳打出去,“啪”一声,门锁应声而碎。 门开了。 我一脚把门踹开,纵身跳了进去,屋里那人还在,正背对着我,观赏窗外的风景。 我慢慢走过去。那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我们面对面见着了,我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人正是金青! 她本来就是短发,梦里又穿着一身中性衣服,刚才背身而立,真是没认出来。 我这才恍然,为什么刚才穿梦失败了,想进她的梦,而她现在是在我的梦里,所以没有动地方。 严格来说,我没有失败,金青的梦和我的梦重合了,去她的梦就是回到我自己的梦。 说着像绕口令,就这么个意思。 “金青?”我尝试着说。 金青懵懵懂懂看我,原来她还没开启清醒梦,奇怪,她是怎么进我梦的?我走过去,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啪”一声。 金青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她看着我,好半天才叫出来:“我在梦里!” “你不知道吗?”我问。 “刚才吗?我没有自主意识,现在有了,这就是清醒梦吗?”她活动活动四肢,张开十个手指头,又蜷缩起来。 她一直在惊叹:“哇,好厉害,我竟然在梦里感知到了自己。”她走到床边,用手摸着被子,然后纵身跳到床上,来回弹了几下,惊叹说:“刘海洋,太神奇了,这里的触觉和现实中一样。” 我让她稍安勿躁,然后问:“你怎么进我梦的?” “这里是你的梦?”金青惊讶地说:“我不知道啊,我以为是在自己的梦里。” “这是我的梦,”我有些郁闷:“刚才正打算穿行进你的梦,结果发现你就在这里。奇怪,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是你说的吗?”金青奇怪地看着我。 我纳闷至极:“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们梦境联机,你可以进我的的梦里。我当时还问呢,我是不是同样也可以进你的梦,你说可以。”金青振振有词:“我就来了,有什么疑问吗?” 我看着她无言以对。其实在我压根就没有梦境联机,刚刚入梦还没开始,金青就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这种情况不叫联机,叫入侵。 好久没有人能入侵到我的梦了,今天出现这个事,我是犹疑不定。 “你真的不会清醒梦吗?”我又问了一次。 金青不耐烦:“对啊,骗你干什么呢?我每次睡觉,脑子里都挂着一根弦,要记录下梦境的内容,所以每次都睡不实,时不时会醒,这应该不是清醒梦吧。现在才叫清醒梦,我有自主的意识,想做什么做什么。” 我看着她没有作声,这小女子要么天赋异禀,要么是个腹黑到深不可测的大神。 金青道:“我们现在去李大民的梦吗?我想早点过去。” 我本来想谨慎从事,忽然转了念头,莫不如带她过去,要观察观察她到底是什么路数,是何方神圣。 “来,拉着我的手,我带你过去。” 金青乖乖走过来,慢慢拉住我的手,我默念去李大民梦境的心诀,眼前场景开始液化抖动,我们要穿梦了。 我暗暗舒了口气,穿梦这个技能还在,并没有失败,刚才属于特殊情况。 正琢磨着,场景变化,我们来到一片雾蒙蒙的地界。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目所能及都是白色雾气。我的手一松,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金青离开了我。 我大吃一惊,往她的方向看去,雾蒙蒙的,人影已经消失。 我赶紧大喊:“金青,别乱走,回来!” 第五百八十章 三个梦世界 我带着金青穿梦,进入到李大民的梦境里,周围一片雾蒙蒙的,已经被梦魇羊波封印了。我原本没打算深入探索,就是带金青来这里转一圈便回去,谁知道金青在雾气中撒开了手,消失不见了。 我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能听见她在回应我,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就在眼前。我把手伸进雾气里摸来摸去,并没有找到她。 我有点紧张了,不管什么诡异的梦,自己逃生是没问题,就怕一起同行的人出事情。他们出了事,最后还得算在我头上。 我一头扎进浓雾,大声喊“金青”,她也在回答,可摸不着什么方位,忽远忽近,忽前忽后。 走了一大圈,我没有紧张,反而感觉到了愤怒。为什么呢,我觉得金青在耍我,故意捉迷藏。 我越来越肯定,这个小女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为什么藏在李大民梦境里的梦魇,也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为什么她会侵入我的梦境? 我心头一惊,难道遇到大神了? 别小看民间大神,清醒梦群才一百个左右的成员,咱们国家人这么多,每个人都要做梦,从概率学上来说,也会诞生出大约百分之十左右的会做清醒梦的人,这些人里再挑挑再选选,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高手,那数目也是极为惊人的。 我脑子里充斥着阴谋论,想到一个看似匪夷所思,实则大有可能的推论。李大民落到这般田地……会不会是金青搞的鬼?她才是幕后bos。 这小女子看似爽朗洒脱,实则扮猪吃虎。她把我困在梦里,然后现实中对我的肉身动手动脚,搞什么破坏……这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儿我打定主意,赶紧从梦里逃出去,醒了之后再做打算。 就在这时,雾气突然散开。 我正要走,没成想会出现这么一幕,愣住了。不急着走,先看看再说。 雾气散开后,出现了一道悬崖,悬崖上有人正在画画。我揉揉眼仔细看,画画的人竟然是李大民。 此时此景怪异莫名,我完全无法理解,大脑有点宕机。 我走过去,来到他的身后。李大民正在作画,手里拿着调色盘,另一只手拿着画笔,非常认真看着画,时不时抹上一笔。 面前一共摆着三幅画,都是画架子固定住的,画面滃然,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他抹上一笔,长舒了口气,回头看我,并没有惊讶之色,而是问:“我画的怎么样?” 我迟疑一下,慢慢回答:“我看不清画。” 李大民笑了笑,把调色盘放在一边,说道:“这三幅画是我这些日子在梦中参悟出来的,上面蕴含着世间某种真谛。”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道:“大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李大民上下打量我,摇摇头:“不好意思,恕我眼拙,您是?” “我叫刘海洋,是来救你的。” 李大民笑了笑:“我明白了,我在梦里时间太久一直没有醒,你是青青请来的人吧?能进入这个梦,真的很不简单,你是个高手。” 听他说的这话,金青应该没有阴谋搞李大民,一切都是他自主的行为。 我脑子已经糊涂了,一团乱麻,不再去想其中的根源,总会有水落石出那一天。 “你放心吧,回去之后告诉青青也放心,我虽然一直没有醒,但人是安全的,我只是在悟道。”李大民道。 我犹豫一下,打算告诉他,你现在的梦里藏着一个梦魇,它是极大的安全隐患。 李大民挥挥手示意我走,别耽误他继续悟道。他抄起调色盘,对着三幅画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我赶紧说:“你先等等,这次进你的梦不只有我,金青也一起来了。” 李大民皱眉:“这不是捣乱吗?她在哪?” 我摇摇头,讲了刚才的事,一片乱雾中金青走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李大民并没有埋怨我们自作主张,而是深深叹口气,说这丫头就是不听劝,在入梦前已经跟她说了没事,还是把你找来。 我有点汗颜,我不是金青找来的,而是自己上门的。这一点没法和李大民细说。 李大民摸着下巴,看着三幅画沉思,忽然眉头动了动:“青青!” “她在哪?”我赶紧问。 李大民指着其中一幅画说,“她走失了,进了我的画里。” 我使劲儿揉揉眼去看,这是中间的那幅画,画面滃然,只觉得一片水墨流动,根本看不到人。 李大民沉吟一下:“刘……” “刘海洋。” “哦,刘兄,有个不情之请,邀请你进画中。放心,我和你一起去。”李大民说。 我舔舔嘴唇,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李大民道:“进去之后,我们要带青青出来。二是,这三幅梦中之画记载了我这段时间以来的感悟,我希望有人能记载下来。我担心……”他顿了顿:“梦醒之后,会把这一切全部忘记。或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你算是我邀请的特别观察组。冒昧问一句,你在现实里的工作是?” 我犹豫一下说,我是个写手,平时写写小稿子混口饭吃。 “那更好了,我希望你能记录下来这个梦里所发生的一切,就算日后没有人能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至少它们会落在纸面上,会留存下来。” 我点点头,这个理由我无法拒绝。其实我也在好奇,探索别人梦境本身就能让人上瘾,我之所以多少次想断掉清醒梦,始终戒除不了,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 每个人的梦境都是一个事先无法预知的世界,里面充满了反常识的各种奇观。而且每个人都不尽相同,这种探索对于一个写作的人来说,就像是吸烟上瘾一样无法根除。 李大民指着中间那幅画:“先进这里吧,把青青带出来再说。” 我点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李大民拉住我的手,眼前一花,场景变幻,我们进入了画里。那是另一层的梦境。 第五百八十一章 养蜂人的故事 李大民带我进入画里。 他在梦里一共花了三幅画,每幅画都自成一个梦境。李大民告诉我,画里隐藏了这段时间他的思考,里面有精髓所在。 走失的金青,就是进到其中一幅画里。 我们进入的第一幅画,场景是海边小镇,我和李大民走在街道上,空无一人,昏黄路灯微微亮着,远处是轻轻的海水拍岸。 我们走上堤岸,路边的街道看不到尽头,其中一侧是商铺,门头紧锁。 我看看李大民。 他沉默着,垂着头慢慢走着,脸上是痴迷的表情,在享受这个场景。 “这里隐藏了什么信息?”我清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李大民回过神,站在长堤,看着黑暗天空下的海水:“我是本地人,小时候在海边长大。我对大海最早的记忆就是这个,夜晚的海岸,恬静的街道。” 我的生长环境和他不一样,只是觉得这里很美,却没有他的心境,无法感同身受。 我轻轻提醒说:“金青是不是在这幅画里?我们应该先找到她。” 李大民点点头:“你对这个梦有什么感受?” 我实话实说:“这里确实很美很静,不过我有点害怕天空。”我指了指天。 整个天空阴沉沉,乌云满天,看不到一丝月光。 “我总有种感觉,天空的黑暗会吞噬一切,这里让我不敢停下来。”我说。 李大民若有所思:“金青不在这里,看来我们应该换一幅画。” 我正想问什么意思,眼前一花,场景发生了变化,我们到了一个新的梦境。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寺庙,并不是寻常所见的风格,更像是藏地那边的。寺庙形状古朴,最上端拉下很多五色旗。此时也是黑夜,天上有了月光,风很大,吹得旗子噼啪作响。 最为震撼的是,寺庙正门巨大,足有十几米高,最上端垂下两面长长的黄布,从顶端落地,布的中间画着奇怪图形。极为抽象,我左看右看也看不明白画的是什么东西。 我问李大民这是什么画。 李大民道:“画中间那团黑影是人,正在爬,上下两个圆球代表了监狱。” 我再仔细看,有点看明白了,画的是一个人从这个监狱爬向另一个监狱。 突然我想起金青曾经说过,李大民在昏迷期间总是喃喃自语一个词,那就是“大脑监狱”。 我随口道:“这个人是从一个大脑爬向另一个大脑?” 李大民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无比震惊,声音都在抖。 我说道:“金青说你昏迷的时候,常常念叨着‘大脑是监狱’这句话。你刚才又说了监狱这个词汇,我联想了一下……” 李大民看着我良久,好一会儿才舒口气:“你好厉害,不过第二幅画就已经道破我的机心。我这段时间最大的感悟就是,大脑是监狱。” “具体怎么讲呢?”我问。 李大民略一沉吟:“这事还要你自己悟,言语道断,说出来就是错的。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我们用大脑编出来的语言来阐述大脑,怎么可能会让你说明白。” 我被这个逻辑绕晕了,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你在这里还有什么感受?”他问。 我说道:“这座寺庙压迫感太大,让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我就是直说了,你不要见怪。这地方甚至让我产生了某种绝望感。” “监狱嘛,总要有点绝望的。”李大民淡淡说:“我第一次窥得真相的时候,也有种崩溃感。”憾凊箼 我挠着头说:“大脑是监狱这个概念很早就提出来了,没什么稀奇。” 李大民袖着手冷笑:“那是因为你困在大脑里而不自知,你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自然就不会像我一样崩溃了。” “好了,你说出来了我知道了,没觉得怎么样啊。”我说。 李大民道:“养蜂人的故事你听过没有?” 我有点着急金青的安危。李大民作为她的男朋友,此时竟如此镇定,如此安之若素,我觉得不太正常。 我打断他:“还是先找金青吧。” “不急,她很安全,你一会儿就能见到她。”李大民道:“我问你呢,养蜂人的故事听过没有?” 我就有些不耐烦了,忍着摇摇头。 李大民道:“假如你是一个养蜂人,你驯养蜜蜂,带着蜂箱根据花期四处迁徙,做了很多工作。蜜蜂们每日劳作,根据既定的习惯和默认的传统不停地干,不停地干,、养蜂人收获了最新鲜的蜂蜜。整件事最吊诡在于蜜蜂永远不会知晓养蜂人的存在,它们认为一切劳作都是理所应当。” 我沉默了片刻,这个暗喻以前隐约听说过,此时再听来竟然有些震撼。 我说道:“好了,你告诉我大脑是监狱,我已经知道养蜂人的存在了,然后呢?” 李大民笑了:“一个蜜蜂告诉另一个蜜蜂,其实在我们的上面,还有个叫‘养蜂人’的角色。蜜蜂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现在是这种想法吧。” 我“嗯”了一声。 李大民道:“现在的你无法理解养蜂人这个存在的,更无法想象养蜂人的城市,甚至他们的宇航计划。我们也一样,我们就困在大脑里,又凭什么能突破它造出来的监狱呢?” “或许我们现在的思辨,也是大脑的阴谋之一。”我说道。 李大民忽然笑了:“我有点相信你是写小说的,思维和想象力果然够劲儿,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一点就透。” “李大民,说实话,你的这些长篇大论,不新鲜也没有建设性。”我说:“就算你提出了这样和那样的问题,只是发现问题而已,那我们应该做呢?比如我吧,你怎么让我逃出大脑监狱呢?别告我要学会不用大脑思考,我不想听这样的废话。” 李大民哈哈笑:“你的问题很好,正是我这段时间入梦以来的困扰。告诉你还早,不过你现在问起来,我就直说了吧。” 他清清嗓子说道:“我们人类其实存在两套文明体系,一套是大脑文明,一套是梦文明。逃出大脑监狱的方法就在你的周围,”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那就是梦。” 第五百八十二章 焚烧 李大民向我阐述了他的理念,想要逃出大脑监狱,只能在梦里想办法。 我不是很理解。 他没做过多的解释,带我离开这个梦,进入第三幅画的梦境。 第三幅画是一个类似火葬场的地方,天地都是灰白色,一个巨大的水泥烟囱矗立在天边,往外咕嘟咕嘟冒白烟。近处是一排冰冷的水泥平房,门头挂着一个硕大的红色牌子,上面写着“停尸”两个字。 地上铺满了惨白色的烟灰,应该是火化了之后的骨灰,这里是绝对的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 李大民袖着手愣愣站在荒原上,看着水泥烟囱发呆。我问:“这就是第三幅画?” 他回过神来,点点头:“你想到了什么?” 我摇摇头:“这里只有绝望和死亡。” “要的就是这个感觉。”他说。 我实在是不耐烦:“李大民,我不管你怎么领悟人生,你告诉我金青在什么地方,你不是说她在画里吗?” 李大民纵身一跃,飞跃在空中,我眉头一挑,也跟着飞在半空,飞在他身旁。 “你会清醒梦里的技能,飞翔?”我说。 李大民道:“这是大脑监狱的招数,那就是名相。什么清醒梦,什么技能,什么飞翔,无非都是文字游戏。这是我的梦,我想飞自然会飞。”他不再细说,身体往前一跃,开始在空中飞翔,直奔大烟囱。 我只好跟了上去。 我们一前一后来到烟囱所在的建筑,是一座很大的火葬场,里面有很多人,神色戚戚,在火葬场里走来走去,应该是送往生的家属。 别看这么多人,现场鸦雀无声,听不到一点声音,这些人像是按照程序行动的工具人。 “这就是芸芸众生。”李大民飞在天上,俯视着说:“‘芸芸’二字太过传神,这些人和懵懂无知的蜜蜂有什么区别呢。”他看向我:“你有幸可以听到我的理论,成为最早觉醒的那一批人。” 我苦笑,心里说,我压根就不想听。 李大民道:“金青在那里。” 他用手一指,那地方是焚烧炉,一共三台并列。很多人聚集在周围,围观传送带,在看着什么。 其中两个传送带是空的,只有一个传送带上有人,正是金青。 金青盘膝坐在传送带上,随着一起嘎吱嘎吱往炉子里进。 “这怎么回事?”我惊讶地说。 “你现在去救她还来得及。”李大民说。 一个焚烧炉的门开了,金青离着这道门还有几米的距离,估计再有几秒钟就会传送进去。 我来不及多想,赶紧从天上飞下去,分开人群来到传送带前,在金青被传送出去的瞬间,一把拽住她。 “金青,赶紧跟我走!”我拽着她这么一拉,金青本来垂着头,抬了起来。 她留着短发,刘海下并不是那张熟悉的女孩脸,而是另外一个人,看着像男人。我一惊,仔细看,这不是李大民吗? 李大民穿着金青的衣服,留着金青的头型,低着头坐在传送带上,乍一看根本认不出来。 不对啊,李大民不是刚刚还在天上吗,怎么瞬间又跑到这儿来了?我被搞得云里雾里。 这个假扮成金青的李大民,一翻掌掐住了我的脉门,笑呵呵说:“你跑不了的。” 我心头一寒,预感不妙,顾不上找金青了,赶紧从梦里出去才是。我摸向自己的耳朵,手这么一动,后面伸过来好几只手,把我牢牢摁住。 我回头去看,原先围观的那些人全都挤了过来,有抓我的手,有抓我胳膊的,还有抓住肩膀的。他们蜂拥而上把我死死按在传送带上。 传送带还在往里动,我拼命大叫,用尽全力挣扎,想用手摸耳朵。只要让我摸到,就能逃出生天。 人太多了,压着我难动弹一分,为了争取时间,我大声吼:“为什么?” 李大民甩甩头发从传送带上跳下来:“刘海洋,是叫这个名字吧?别慌,我不会杀你的,只是把你送进去焚烧。” “你放开我!”我吼道:“这里不是法外之地,你不要做傻事。” “我对自己要做的事很清楚。”李大民平静地说。 我口气软下来:“你先把我放下好不好,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李大民道:“我需要一个人来验证我的理论,你是最好的选择。感谢你的自投罗网。” “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陷阱?”我牙疼似的呲着牙说。 李大民道:“也是也不是。我这个实验不是什么人都能参与的,你一进这个梦,我就察觉到你的不同。你是第二次来,对吗,第一次还打伤了我一个朋友。” 我心里一凛,他说的是前几天,我和解铃第一次进入李大民的梦境,当时遇到了梦魇羊波,我一石头把它干的嘴角淌血。 没想到这一切,李大民都是知道。 “三幅画确实是我这段时间的感受,我没有骗你。”李大民说:“这里是最后一幅画的最后一关,只要勘破关口,你才有资格真正的觉醒。你不是说,我只是提出问题并没有解决吗,现在我就让你好好体验体验。” 我暴怒起来,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李大民面无表情,盯着传送带前进。传送带运着我到了焚烧炉前,门打开了,里面散发着一股烧煤的古怪味道,又腥又焦,形容不上来。 眼瞅着就要送进去,我急眼了,情急之中说:“你要做实验为什么不找金青?她不是你对象吗,近水楼台,不是吗?” 李大民脸上出现了一丝古怪的微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实验过她?” 我又惊又怒,听李大民的口气说,他早已在金青身上做过实验了。我心头一寒,心脏跳得很厉害。先前我有过推测,猜测金青是幕后bos,憾凊箼 原来一切都错了,真正的始作俑者,还是李大民。 但很奇怪,一直到现在,羊波都没有出现,它在哪呢? 正想着,我已经随传送带进入焚烧门,下一秒钟,门关闭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梦境方程式 我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女孩的背影,尝试叫了一声“金青”。 果然是她,回头冲我笑笑,甩甩短发说,你先坐,一会儿早饭能做好。 她像没事人一样,又是煎蛋又是煮奶的。 我一肚子疑问得不到解答,只好回到客厅,抽烟等着,压抑住强烈的好奇。十来分钟早饭好了,金青贤妻良母一样把饭菜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去到里屋,小心把李大民扶出来。 李大民还是先前老样子,浑浑噩噩,眼珠子发直,懵懂无知的鬼样子。 我仔细观察他,确定不是装的,这小子在梦里的能耐呢?想起昨晚的梦,我恨得牙根痒痒。 昨晚梦境只留下一些残存碎片,我只记得几个画面,黑色的寺庙、拖到地上的长布、一座巨大的烟囱,好像还有焚烧炉。具体发生了什么,实在想不起来了,就记得我被李大民坑了,差点死在焚烧炉里。 我挑起一个煎蛋塞到嘴里,味同嚼蜡。 金青伺候着李大民吃了东西,然后扶他回到屋里,我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如果不是为了梦魇羊波,已经拂袖而去。 我打算和金青再聊聊,然后就离开。 金青回到饭桌上吃饭。我叼上一根烟问:“昨晚入梦之后,你去哪了?” 金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认真地说:“你身上怎么会藏着一个老和尚?” 我一惊,没明白什么意思,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黑面老僧。 我依稀记得在焚烧炉里,眼瞅着就要烧死,是老僧浮现出来救了我,细节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皱着眉问:“梦里我被关进焚烧炉,你知道吗?” 金青笑了:“当然知道,当时我就在旁边。” 我眨着眼看她。 金青道:“你当时为了救我,还记得吗,在传送带上救了我。结果被那些人抓住,强按在传送带上,进了焚烧炉。” 我愣住了:“不是李大民假扮的你吗?” 金青笑笑:“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明白。” 金青做个手势,要来一根烟,极为熟练的和我对了个火,开始吞云吐雾。抽了一会儿,说道:“你在焚烧炉里经历的一切,我早已经历过了。” 她又加了一句:“而且不止一次。” 焚烧炉里的记忆似乎回来了一些,我想起一些细节,狭窄的黑色空间,腥臭味,烈焰焚身…… 金青道:“严格来说,我是大民的信徒。我坚信他说的那套理论,‘大脑就是监狱’,只有在烈火中焚烧,分解肉身感知,才能返璞归真,完全脱离大脑的束缚。” “所以李大民变成这样,你压根就不担心。”我说。 金青玩着烟,点点头:“他在梦中悟道,做的是颠覆人类文明的大事,我为什么要担心。我会不定时进入他的梦里,接受一次焚烧炉的洗礼,那是很爽的事情。不是吗?” 我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半晌说:“我找你的时候,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呢?而且表现出对李大民的焦虑,你到底什么打算?” “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进焚烧炉,感受这次淬炼。”金青朝我吐出一口烟雾:“大火不会伤害你,只会让你起悟和重生。放心吧,危险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做。”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对我说的一切都是谎言!都在骗我。”我不高兴。 金青道:“从你第一次进我的梦,我就开始注意到你,昨天你出现在小区,过来相认,当时我特别高兴。大民的理论需要信徒,需要更有智慧的人来体验和传播,你是很合适的对象,我顺势让你来了。我所讲的关于李大民的身世都没有撒谎,只是最后隐瞒了梦里那些事。” 我闷头抽着烟,很是郁闷,如果不是黑面老僧出现,现在说不定我会变成什么。她说的话我不会再信半个字。 我把烟头掐灭,说了声告辞。 金青也抽完了烟,道:“你是不是在找一个羊头人身的梦境怪物?” 我眼睛睁大了,紧紧盯着她:“这你也知道?” “你的出现并不是为了大民,对不对,而是为了找那个怪物?”金青说:“你先坐,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我犹豫一下,坐了回来,毕竟是现实生活,我不信这么个小女子会有什么威胁,只要不进梦,我就不会被他们欺骗。 金青道:“事情一开始是大民做了噩梦,他跟我说,梦里出现了一个横行霸道的怪物,那怪物羊头人身到处吃人。一开始,我们对梦并没有深入的认识,觉得只是偶然现象,可大民的这个梦不断出现,做了很长时间。只要闭眼入睡,就会出现那个怪物。怪物太凶残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只要它走过之处,梦境便会变成废墟。” 我被她的讲述吸引到了,没有说话继续听着。 “大民终于做出一个决定,他不想再在梦里逃亡,而是主动和这个怪物接触,哪怕死了也无所谓。”金青讲述着:“然后,大民和这个羊头人身的怪物,在梦里沟通上了。” 我情不自禁问,然后呢。 金青笑了笑说:“大民很厉害,和这个怪物达成了某种共识。具体的过程他没有说给我听。但我知道他有这个本事,要不然我也不会爱上他呀。” 我眉头挑了挑,能看出金青眼睛里的爱意,她对李大民已经不是爱那么简单了,简直有一种疯狂的崇拜。 “这个怪物自称是梦魇,”金青说:“它诞生于梦境,穿行于梦境,它本身就是梦境生物,对于梦有种极为深刻的理解。他们达成共识之后,这个梦魇开始帮助大民。大民要逃脱大脑的控制,他认为人类可以做到这一点,而唯一的途径就是梦。梦脱离了大脑束缚,来源于潜意识,来源于人的神性。哦,再给我一根烟。” 我听的有点傻,回过神来递一根烟给她。 “大民曾经被抑郁症困扰,他认为就是大脑惹的祸,能产生无数念头的监狱。他要帮助所有受到抑郁症困扰的人,他的信念很伟大。” 金青继续说:“梦魇帮助大民进入梦境底层,去探索梦境的起源。具体过程我不清楚,只知道一点,大民成功了,他成功进入了梦境的最底层,并且发现了一个梦境方程式。” “什么方程式?”我问。 金青起身拿过一张纸,用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梦思维=底层代码+演变算法。 第五百八十五章 疯了 我看着纸上这个方程式:梦思维=底层代码+演变算法。问金青是什么意思。 金青道:“所谓的梦境,看着绚烂庞大,其实追究根本,组成特别简单。我听大民说过,梦境开始只是潜意识一个念,这个念成长为一个初始欲望,梦境开始加工,初始欲望会受人的记忆、念头等影响和叠加,逐渐扭曲变形,成为一个庞大的幻境。” 她用手点着纸上的方程式说:“底层代码就是最开始那个念,也是梦境的起源。而演变算法是各种参数和变量的叠加,比如记忆、念头、想法等等。目前大民已经找到了底层代码,他正在总结和研究梦境的演变算法。这一关如果打通了,整个梦境系统就会破解。” 我默不作声,慢慢消化这个理论,大概意思可以理解,还是有些难懂。 金青问,你明白了没有。 我想了想说:“底层代码像是一颗种子,演变算法是一张蓝图?” 金青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和聪明人聊天是舒服,不用解释太多。” “然后呢?”我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金青道:“这里的关口是,梦境和大脑是两个系统。我们已经被大脑控制了,‘缸中之脑’知道吧?” 我点点头。‘缸中之脑’是一种猜想,以前只是一种偏僻冷门的小众哲学。后来出了一部电影,叫《黑客帝国》,一下把这个猜想炒火了。大概意思是,我们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其实都是假的。其实我们人类没有身体,只剩下大脑,大脑被放进一个营养液的缸里。你所见所闻所触所感,不过是电脑模拟信号的输入。 这个概念火起来的时候相当轰动,引发了一波思辨,后来多少年过去了,已经臭了大街,说给三岁孩子听,孩子都撇嘴。 金青道:“正因为有了大脑存在,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外面世界的真相。所以,我们必须绕开大脑,用梦思维来进行探索。” 我摸着下巴说:“你怎么知道梦境就一定会探索到真相呢?说不定是另一个缸中之脑呢。” “所以我们要实验,要尝试,不去做永远也不知道。”金青摊开手说道:“事情我全都给你说明白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我说。 金青做了个手势,示意请说。 我道:“为什么梦魇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金青沉默了片刻,说:“大民要探索梦境,不单单要探索他自己的,还要探索我的。梦魇之所以出现在我的梦,是因为我敞开了自己的梦境,成为他们的实验场。当然了,我也在探索和研究。你第一次进我梦里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剧院逃生,那个时候我已经发现梦境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变量,那就是因果律。” 我点点头,还记得当时梦境的因果,我们之间还有一场思辨,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个弯弯绕。 她见我迷惑,莞尔一笑:“其实我没研究明白其中的机制……刘海洋,你是个聪明人,对于梦境探索也有自己的见解,我来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 我长长舒了口气:“你们都是疯子。梦境和大脑都是禁区,不是我们随便进入的,肯定会出事。” “现在说说你吧。”金青又拿起一根烟叼上:“你为什么来?绝对不是有人网上求助,你说实话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打算直言相告,和这些人打交道不必拐弯抹角,“我其实是为了梦魇来的。”憾凊箼 金青眉头一跳,盯着我看,没有说话。 “这个梦魇名叫羊波,穿行人的梦境,非常危险。我来就是为了抓它。” 金青有些疑惑,“你在梦里见到它了,它在末世吃人,当时你为什么不出手?” 我有些汗颜,老老实实说:“我能力不够,先要定位它,然后我去求助……” 话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后脖子开始窜凉风。因为想到了一件事,根据金青的描述,梦魇羊波一直在帮助李大民探索梦境,金青又放开自己的梦境,让梦魇羊波进来……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梦魇羊波已经和这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成为联盟。 我现在这么一说,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金青眨眨眼:“原来它的名字叫羊波,倒也很符合它的形象,羊头人身的怪物。不过你要抓它就困难了。” 我问怎么讲。 金青说:“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在我梦里见到的和在大民梦里的,只是羊波的化身。羊波的真身,现在和大民一起在梦境的最底层呢。你如果想抓,就要深入进去。” 我苦笑说,我能力有限,恐怕完不成这个任务。 金青玩着手里的烟,“李大民现在越走越深,你如果再不抓紧恐怕就见不到羊波了,他们会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我们结束聊天,我从他们家仓皇而逃。我感觉脑子大了三圈,外面阳光明媚,而脑仁在嗡嗡作响,有点缺氧。 我在小区里找了个地方蹲着,看着花坛里的花,金青说的这些东西一时间很难消化,很难理解。或许梦境属于四维空间吧,想去理解它,大脑的结构已经不够用了。 或许这也是大脑监狱的一个佐证,阻挡我们去理解更高维的事物。 我脑子疼,尝试着不用大脑去看这个世界,但完全做不到,不管看到什么,都会诞生出一个念。念是从脑袋里自行蹦出来的。 人的外部感知和内在映射,像是两块牛皮糖黏在一起,根本没法分开。反正我是做不到。 我的脑袋嗡嗡响,有疯掉的迹象,我惨叫了一声逃出小区。 不少人都在看我,以为是精神病。 我在外面晃悠一天,又跑到海边看大海,风很大,吹得周身透凉。难道这个冷,也是大脑硬造出来的幻觉吗? 我有点害怕睡觉,更害怕活着,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我像是得了社交恐惧症,一个人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晚上失魂落魄回到宾馆,没有吃饭没有洗澡没有入睡,拿着手机一遍遍刷着视频玩着游戏,我在麻木自己,打发时间。不敢睡觉,我丧失了最基本的安全感。 后半夜,不知什么时候控制不住的昏睡过去,自己都没有发觉。 第五百八十六章 半待机状态 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特别不踏实,醒又醒不来,难受的不行。 不是困在梦里,而是困在梦和清醒之间,我直哼哼,意识什么的完全清醒,眼皮子却重如千斤,怎么都睁不开。 这时隐隐感觉屋里有人,正慢慢走到床边,站在那里看着我。那人轻声喊着我的名字,“刘海洋,刘海洋。” 我随口答应了一声,随即从难受的状态里出来,应该是醒了。懵懵懂懂中看到来人竟然是金青,奇怪,她怎么知道我住在酒店的这个房间,她又没有房卡,是怎么进来的? “金青,你怎么来了?”我纳闷地问。 “我带你去找大民,今晚要做很多事,我们抓紧时间。”她说。 “去你家吗?”我问。 “不,去大民的深层次梦境里,那里很远很远。”她“哦”了一声:“‘远’不是物理距离,而是更高纬度的感受。”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很讨厌这些名词:什么高维,什么升维,大脑监狱之类的。我正要一口拒绝,忽然传来一阵铃声,手机响了。 金青的身影竟然缓缓消失,她做了个手势,比比自己又指指我,然后无影无踪。 我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刚才原来做了个梦,现在是真醒了! 我赶紧坐起来,心脏跳得很厉害,有心悸的感觉,满头是冷汗。 刚才打了个盹,梦见了金青,只是个梦吗,还是她进我的梦里了? 擦擦冷汗,手机在响,幸亏有它,要不然真的陷入梦里出不来了。 我拿起手机看看,来电话的是孟果,心里一暖,赶紧接通。 电话里传来孟果抽泣的声音,没有说话。 “果儿,咋了。”我问。 孟果好半天说道:“哥,今天是第三天了,我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你的电话,我觉得不可能了。我不想打扰你,祝你和那个姑娘幸福爸。” 我哭笑不得,马上又意识到,这是孟果以退为进的招数,在逼宫。 我赶紧说:“果儿,我还没做最后的决定,我也没和段巧沟通过,你放心吧。” 孟果似乎舒了口气:“是彻底放心,还是暂时放心?” 我笑了:“我不想吊着你们,只是现在遇到了一些事,很棘手很麻烦,等我处理完就做决定。” “哥,需要我帮忙吗?你在哪,我可以现在就过去。”孟果在电话里说。 我心头一暖,告诉她不用,这几天办完了我就可以回去。挂了电话,我看看信息,段巧也发来了,而且是发来了一串,在最后通牒。 我想了想,把告诉孟果的话同样也告诉她,说自己遇到了麻烦事,几天内解决,然后就做决定。 段巧发来信息:“你最好是最后选择我,要不然我弄死你!” 我哈哈大笑。 放下电话愁云又起,金青怎么诡异莫测的,我的梦境她说进来就进来,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大小也算清醒梦高手,梦境在她面前像是敞开的菜市场,毫无隐私可言。 我想了好半天,要不然就去找解铃或是梦枕貘,这里的事已经超出能力了。 我怀着抑郁的心情,重新躺好,过了很长时间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进入梦里我正要开启清醒梦模式,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不要!” 我回头看,金青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的梦里,那种不安全感袭便全身。 “为什么?”我皱眉问。 “你保持现在的状态即可,千万不要开清醒梦。”她说道:“如果开了清醒梦,你永远也找不到李大民。”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知道清醒梦。为什么不能开?”我问。 金青没有回答,而是问:“你现在也有一定的感知,能说说和平时清醒梦有什么区别吗?” 对啊,现在的我也能思索,又不是清醒梦,差在哪呢?我这么一思索,周围的光线顿时暗下来,地面隐隐震动,一切都在模糊,我要醒了? 金青的一只手拍过来,重重拍在我的肩膀,梦境稳定下来。 我轻轻发出一声惊叹,她怎么这么厉害? 我说道:“可能是清醒梦做久了,就算不开启,我现在也能在梦里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但是刚才的情形,如果用脑深入思考,梦境就会坍塌。” “对。”金青点点头:“你问我会不会做清醒梦,我现在告诉你,我和大民根本不屑于学这种糟粕!我们利用梦境的目的,是逃脱大脑监狱,而清醒梦恰恰就是在梦中用大脑去思考。清醒梦像是一种污染物,污染梦境的纯净。用清醒梦永远也无法窥视梦境的真谛!” 我没说话。 金青道:“你好好体验一下现在的感觉。” 我缓缓觉知,此时的自己更像是第三者的观察,既在自己的身份里,又游离在上帝视角。我无法控制梦境,只是随梦前行,身不由己去经历。而且无法深入思考,只要一开动大脑,有了分析和情绪,立马梦境不稳定,就要崩塌。ganqing五.com 当然了,处于这么一种半待机的状态,神通和技能是别想用。因为每个技能都需要动念,一动念就要用到大脑,一用大脑,就不纯净了。 金青让我跟着她,我现在的状态像是抱着tnt的罐子走钢丝,极不稳定,而且很难受。我习惯了思索,现在只让我随波逐流,产生了很大的不安全感。 金青看着我说:“你和我一样,一开始很不习惯这种状态,和以往的人生感知不一样,要坚持住!” 我点点头。 梦境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我在一条马路上,多出很多逃亡的人,在大街小巷奔走,每个人都很慌张。 我对金青说道,我们是去找李大民吗? 没有人回答。我左右去看,金青不知何时消失,并不在这里。 我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我想找她,周围人很多,人头攒动,裹挟着我不断向前,从始至终都没见到金青。她失踪了。 我特别慌,此时此刻的梦境让我迷惑,不知是自己的梦还是金青的梦,亦或是李大民的梦。 我下意识想开启清醒梦模式,还是忍住了,先看看再说吧。 天空不断有警报声划过,抬头去看,天空呈尿黄色,堆满了黑森森的云层,云层中飞过很多架飞机。 再看到奔跑的人群,我意识到这里应该是一个末世梦。 如果是末世梦,我会不会是在金青的梦里? 第五百八十七章 包围 我跟随人潮往前跑,场面非常混乱。这里和清醒梦确实不一样,清醒梦犹如亲身经历,而这个梦境会掉很多细节。前一刻我在人群里,下一刻便出现在一栋楼里,完全不知道其中是如何跳跃的。感觉上还很正常。 我站在楼顶向下眺望,无穷无尽的逃荒者,都是老百姓,拖儿带女的,看着十分凄苦。 再往后看,只见黑压压的侵略者组成的兵团,已经往这里进发了,离着落在最后的逃荒者,距离已经不远了。 士兵们全部是黄色衣服,扛着步枪,行军的路子地动山摇。古怪的是,我看到在士兵群里还有很多丧尸,它们是侵略者畜养的怪物,帮着来消灭我们的。 人人尸尸组成的队伍卷起满天尘沙,如同死亡风暴一般席卷而来。赶紧逃命吧。 我从楼里出来,夹在逃荒的人群,越往前跑路越窄,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反正很多人都挤在这儿。 越积越多,人都海了去了,挤得我喘不上气。 形势非常危险,我保留着最后逃生的机会,那就是瞬间动念进入清醒梦模式,然后摸耳朵出梦。 这是迫不得已的最后一招,不到生死一线不会去弄,我还是想看看李大民是什么意思。 我跟着一大群人进入一家大商场,人不断往里涌,被人群裹挟着到了楼上,人群慢慢分流,稍微轻松了点。 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瘫软坐在地上,呼呼大喘。 我进了一家川菜馆,早已人去屋空,很多逃难的人在这里分散落座,没有人说话,都心事重重的,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我坐在里桌的椅子上呼哧带喘,心头非常压抑。一方面是,这个梦到底怎么回事还不清楚,李大民藏身何处也不知道;第二个是,这个梦本身就让人有种无法形容的窒息感和压迫感。侵略者大兵将至,还带着数不清的丧尸群,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遇到他们,会有什么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我坐在窗边,窗外不少人在走来走去,他们真有精神头,这里只是暂时歇息,一会儿还要跑路,要积攒体力。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人从窗外走过。 愣了一下,我揉揉眼仔细看,这一看头皮炸了,背影上看,刚才过去的人是孟果。不对啊,怎么可能? 我赶忙站起来,周围人太多了,越急越使不上力,我左推右搡,好不容易才从店里跑出去。到了外面,人很多,孟果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 我急得快火上房,顺着走廊追出去,目所能及,到处都是避难的人。大多是妇女老人,有的女人还带着孩子,看着就让人心里压抑。 找了一圈没找到孟果,就在这时,一楼大的厅突然乱了起来,声音嘈杂。人群大乱,互相拥挤互相踩踏,从上面看下去,能看到大片的人群倒在地上,哭声连天。 怎么了这是?我心头都是黑色阴云,预感到情形不妙。 旁边有个老大爷咳嗽一声说:“来了,他们来了,我们被包围了。” 我来到落地窗边往外去看,侵略者军团已经杀到了,整个商场围的是水泄不通。 士兵们荷枪实弹,步枪架起来对着所有门窗,他们竟然还有装甲车,机关枪张牙舞爪。更可怕的是,人群里有大片大片的丧尸,全身破衣烂衫,满头满脸都是血,垂着两只手站在那里蓄势待发,就等一声令下冲进来完成一场杀戮。 老大爷喃喃地说:“完了,完了,彻底玩完了。” 他打开了落地窗户,有士兵看见了,一大片步枪举起来对准,我吓得赶紧躲在墙后,生怕被流弹打到。我对老头做手势,示意他赶紧回来,可老头不急不慌扶着窗框,竟然从窗户翻了出去。他站在窄窄的窗台,张开双手,然后往外一扑。 我把眼睛闭上不忍再看,几秒后听到“噗”一声闷响,老头摔死在下面。 他宁可自杀,也不想落入这些残暴的侵略者手里。 老头趴在水泥地上,身下是一滩血,没人管。 侵略者里有精通我们语言的人,用大喇叭一遍遍广播,意思是所有人不要靠近门窗,露头就打,全部往回退。 大家怕的要命,都不敢再靠近窗户,我用最快的速度扫视整个商场,这里一共有五层,天台之间应该还有一个夹层。想跑的话,下面已经堵住了,只能往上面想想办法。肯定不能坐以待毙。 不知侵略者是什么用意,目前只是包围并不开进。商场所有逃难的人都清楚目前的局势,逃也逃不出去,原地等着就是等死。 现场乱了,很多人在跑来跑去,他们找暗门和能够逃生的通道。 我反而不怎么害怕,大不了用清醒梦逃生呗,现在的任务就是观察李大民的用意,然后找孟果。刚才一走而过的背影,是孟果无疑。 我把所在的三楼找了一遍,厕所都进去看了,没有她的身影。然后下到了二楼,这里人更多了,大多是妇孺,她们跑不动了,心如死灰,选择了躺平。 二楼查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我又到了一楼。检查完男厕出来,听到女厕所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我探头往里看,这里藏着很多人,男女都有。他们竟然在抢厕所单间藏身,争吵的不可开交,有人不知从哪找来胶水,大家互相喷,厕所里狼籍不堪。 男人们也不怜香惜玉,和女人们对打。我看的直摇头,行啊,打吧,这是最后的疯狂了,一会儿士兵冲进来,谁也活不成。 就在这时,我听到厕所最里面的单间传来求助声,“救命啊,救命。” 我置之不理,但是声音那么熟悉,我心念一动,到了厕所的最里面。我打开单间的门,一眼看到了藏在里面的人。 难怪声音如此熟悉,竟然是段巧! “巧儿?”我惊得呼吸都快停了。 段巧看到是我,猛地往前一扑,紧紧抱住我,大口喘气:“你总算来了,吓死我了。”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段巧说:“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们在逃生啊,吓死我了。我知道你在,我到处找你,就是找不到。” 我来不及细想,拉着她的手,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五百八十八章 落地成盒 我没想到会在梦里发现段巧,拉着她跑出了厕所。 段巧表现出害怕的神情,紧紧搂住我的胳膊不撒手。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我问。 段巧摇摇头,神色迷茫,说不知道,发生的事一概想不起来,稀里糊涂就出现在这个鬼地方,成为逃亡者的一员。 我们正说着,一楼大厅就听到重重一响,商场门撞开了,外面的士兵全部开了进来。 他们端着枪,在一楼开始横扫,枪声伴着惨叫,能看到不断有人摔在地上,现场混乱至极。 然后是怪兽一般的嚎叫,丧尸群冲了进来,抓住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人,摁在地上就啃。丧尸啃着啃着抬起头,腐烂的一张脸仰面狂吼,刺耳的嚎叫此起彼伏,在商场内回荡。别说其他人,连我的腿都吓软了。 还是有不少人逃到了二楼。好消息是,那些侵略者并没有追上二楼,彻底封住一楼,检查每个角落,发现幸存的上去就是一枪。 一楼大厅响起了喇叭声,一个有着奇怪口音的人,通过大功率的喇叭向整个商场的幸存者发布声明。 大意是,每隔24小时,便会清空一个楼层,停留在该楼层的人全部杀光。 段巧紧紧抱住我,吓得瑟瑟发抖。 我问她,你害怕吗?段巧笑了笑,轻轻说,有你在就不怕了。 我心里一暖,就在这个时刻,我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两个女孩究竟选谁。 很多人开始往第三层楼上逃,我正要往上走,段巧拉住了,然后摇摇头。我不知什么用意,她轻轻说:“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们,这多难得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们没有随大流向上逃窜,而是留在了第二层,已经没什么人了,满地破烂,不知从哪有风吹来,纸片子吹起来,现场一片肃杀。 我和段巧靠着玻璃栏杆坐着,透过玻璃能看到一楼大厅的情况。 全部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如雕像一样矗立,周围鸦雀无声。地上有很多死尸,现场犹如修罗场一般。 这个时候,我开始深入思考这个梦,可刚一用力去想,场景便开始模糊了。 段巧非常害怕,紧紧拉住我,轻声说,你不要离开我。 我赶紧停下思考,场景稳定下来。此刻我做出了一个确定的判断,这里并不是我的梦。 我可以很轻松的脱梦,那就是用力思考,梦境就会打破,然后就能走了。不过刚才的经历告诉我,我可以离开,但这个梦境的场景还会继续存在。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我现在穿到另一个人的梦里,我不是这个梦的主人。 如果是另一个人的梦,那就冒出更多的疑团,为什么这里会有段巧,还有先前的孟果? 这两个人都不是我意识的投射,而是单独存在这个梦里的人。 这么说,这个梦是孟果或是段巧做的? 疑问越来越多,我实在想不明白,自从接触李大民的梦境理论后,我整个世界观都颠倒了,感觉像触摸了高纬度的一些东西,大脑无法思考,如果硬要去想,也脑力不够。ganqing五.com 说实话,我现在已处于半崩溃的状态。 不知不觉,浑浑噩噩中24小时过去了,下面的士兵开始往二楼进发。我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会这么快,过程全部省略,还如此合情合理。 我拉着段巧往三楼跑。 三楼全都是人,楼梯都塞满了,我们硬是往上挤,刚踩到楼梯边缘,士兵们就上来了。他们看到我和段巧,马上拉动枪栓。 我定睛一看,不光有士兵,还有丧尸,它们铺满了整个二楼。一具大个头的丧尸紧紧盯着我,在两米之外,腐烂的嘴角流出了口水。 有士官走过来,到了我身后,他蹲下身,仔细去看我的脚后跟。 我和段巧踩在最下面一阶楼梯的边缘,人太多,根本就上不去,脚后跟在悬空。只要上面的人稍微一拥挤,我们就会挤下来。 士官招过几个士兵,说了几句话,我竟然秒懂,他的意思是,只要有人落地到第二层搂的地界,就地枪决。 我汗都下来,这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间又过得如此之慢。这时上面的人群出现了松动,我瞅准机会把段巧往上推。有人大吼:“不要命了?推什么推?” 这句话让我勃然大怒,此时此刻老子才是命悬一线的那个人,你喊个鸡毛。 我一只手把住栏杆,用尽全力上挤,上面的人往下使劲儿,中间的人随着人潮上下涌动。 士兵们端起枪,颇有兴趣地看着,就等着谁不长眼掉在地上。 段巧被挤得呼吸不畅,上面的人又开始往下涌,我情急之中没有往上顶,而是顺着这股下来的劲儿往后撤,然后惊险的往旁边飞跳。 前面那些人完全没想到我会突然撤开,他们反应不及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好几个人摔在地上。 “砰砰砰”连声枪响,摔在地上的几个人瞬息之间全部枪决,血流了一地。 楼梯上的人群面面相觑,一个个脸都白了。 少了这几个人,空间大了一些,我拉着段巧挤了上去,终于站稳了脚跟。 我紧紧拉住把手,心跳成一个,回头看看地上的死尸,一时间充满了内疚感。 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这里毕竟是梦,死了也没什么。 我问旁边人,上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都堵在这儿。 有人告诉我,所有人都挤在三楼,四楼上不去,已经被封了。 我吃了一惊,问被谁封了。 “大帅。”那人说出两个字。 我和段巧面面相觑,想不出大帅是什么人。这人够霸道的,四楼以上全部封住,不让其他人继续逃生。 这时,商场里响起了喇叭声,发布了郑重声明,二楼会在未来24小时内清空,然后所有士兵会开往三楼,继续清场。 楼梯上挤着那么多人,大家脸都是土灰色,这里只能坚持最后24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深了,不少人倦怠不已。连续的逃命和高强度的紧张,让所有人都面临崩溃。 先是第一个,然后第二个第三个,不断有人从楼梯摔下去,摔到二楼。 枪声响起,不留一个活口,落地成盒。 第五百八十九章 凤冠霞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留给我们的生存时间越来越少。 过程一掠而过,我再意识到的时候,距离侵略者清理第三层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看看周围人,他们都已麻木,低着头。 我拉过段巧,轻声跟她说,不能坐以待毙,咱们要逃生。 “怎么逃?”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指了指上面:“逃到第四层。” “可是第四层上不去啊,他们说有什么大帅。”段巧说。 “不管了,留在这儿也是死,上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段巧皱着眉头指了指身边的人,别说去第四层了,就连所在的楼梯都过不去,全是人,挤得水泄不通。 反正也是梦,我是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猛地抓住身边一个男人。那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抓住他的脖领子猛一用力,男人“哎呦”一声从楼梯上摔下去。 他身后还有一堆人呢,连带着三五个一起落到二楼,没等他们站起来,一连串爆豆的枪声,全部打死。 楼梯上的人都惊恐起来。 做了就做到底,我让段巧紧紧抱住我的胳膊,千万不要松手。然后我把周围人往楼下推,这里都是妇孺,偶尔有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我就绕着走。这么一来二去,死了不少人,楼梯上彻底混乱了。 很多人都在往上逃命,下面带动了上面,人群互相拥挤,开始了弱肉强食,弱小的被挤出楼梯,要么落在后面,要么直接摔在二楼被打死。 段巧紧紧抱着我的胳膊,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一登一登台阶向上攀,终于到了三楼。 所有的逃难者都在三楼,走廊塞得满满的,像以前春运坐绿皮火车返乡。 我拉着段巧,几乎是踩着人的脑袋过去,打仗斗殴时刻都在发生,有的人竟然从三楼被推下去,重重摔在一楼的大堂,抖了几下就不动了。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来到通往四楼的楼梯口,这里荷枪实弹站着三个人封住了楼梯,他们没有穿兵服,不知道是不是当兵的,反正手里都是家伙事。 两个人手里是长枪,另一人拿着民国时期的王八盒子,目光警惕盯着楼梯下的逃难者。 这三个人可能就是什么大帅的手下了。 大帅把四楼的楼梯封住,不让任何人上去。 我拉着段巧刚到这里,拿着王八盒子的人把枪端起来,眯缝着眼看我,满身都是杀气,意思是往前再走一步,就把你钉在这儿。 我没敢再前行,顺着楼梯往上看,只见四楼的走廊红彤彤一片,好像是洞房,有人正在上面举行婚礼。 此地电源已经被断,楼层没有什么光线,四楼泛出来的红并不是艳红,而是暗红暗红,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阴森。 段巧拉着我,紧紧依偎着,一副心满意得的表情,意思是守在我身边,死了也无所谓。 我摸摸她的头发,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三楼彻底乱了,有人大喊:“到时间了,他们上来了,要杀人了!” 话音还没等落地,就听到一连串爆豆般的枪声,随即还有野兽干嚎的声音,应该是丧尸群发出来的。我和段巧对视一眼,知道大限将至。 段巧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头埋在我的胳膊里。 我也失去了继续拼一把的意志,坐在楼梯口,等着那些侵略者上来。 三楼人群集结,像潮水一样往这里涌,人越来越多,坐在地上可能被活生生踩死。我拉着段巧刚站起来,后面的人群顶着我们往四楼进。 我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三楼的幸存者们死到临头不再坐以待毙,想最后拼一把,开始往四楼冲击。 活该我们在整个冲击人群的最前面。守住楼梯口的三个人,见事不好,枪口端起来,大喝让我们后退。 前面的自然不想当炮灰,可后面的人群不管这些,他们也知道这个道理,让前面的人先死,才能打通往四楼的路,后面人可以享有战果。 我们往后退,后面的往前挤,终于我一只脚踏上了楼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枪响了。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静到落根针都能听见。 段巧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在她的小腹上有一个小小的弹孔,往外咕嘟咕嘟冒着鲜红的血。 段巧身子一软,倒在我的怀里,脸色惨白。 我看看她,又看看拿着王八盒子的人,说道:“是你开的枪?” 他把枪端起来,对着我的脑袋:“下一个我就打死你。” 我点点头:“很好。”我把段巧交给身后的人,然后飞身窜过去,那人正要开枪,我已经到了近前,猛地把住他的手,怀里一掰,枪口对着他自己,砰砰砰就是数声。 那人软绵绵躺下了,身后还有两个端着枪的人,目瞪口呆。 我猛地招手,大吼一声:“想活的都跟着我往上冲,冲啊!” 整个三楼的幸存者都在发出怒吼:“冲啊!” 人潮像是决了堤的洪流,澎湃壮烈,一起往四楼冲击。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淹没在人潮下面,无数只脚踩了上去,估计踩成烂泥了。 人群冲到了四楼,我在最前面,眼前的情景使我愣了一下,头皮有点发麻。 身后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继续往上涌,人越来越多,一开始那种惊愕感被冲散了。 整个四楼装成了一个巨大的洞房,目所能及之处都是大红色的帷帐和幔帘,红色拱门挂着一个巨大的双“喜”字,桌上扔着新娘子的凤冠霞帔。 好像到了一个中式婚礼的现场。 人不断的涌上来,所有人都在四散奔跑,把这里特殊的气氛破坏了。楼下不断传来枪击声,还有丧尸野兽一般的嚎叫声。 侵略者已经占据了第三层,现在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这时有人拍拍我,回头去看,是一个大哥,他把段巧交给我,然后做了个手势,配合上坚毅的眼神,意思是人交给你了。 这里暂时安全,我抱着段巧坐在椅子上。她歪着头,浑身没有力气,弹孔里的血越来越多。 我摸着她的头发,心里不是滋味,明知道是梦,但压抑的情绪还是让人窒息。 “海洋,”她睁开眼睛,微微地说:“把那个给我拿来。” 她说的是放在桌上的凤冠。 第五百九十章 新娘子 段巧身中一枪,命在旦夕,还在颤抖着手指着桌上的凤冠。凤冠是给新娘子戴的,我理解她的心意,非常难受。 我拿起凤冠,轻轻戴在段巧头上,她惨白的脸上忽然笑靥如花,轻轻说:“海洋,我像新娘子嘛?” “像。”一语未了,我有点哽咽。 “那你抱抱我,”她轻轻地说:“我的愿望达成了。” 我抱着她,又痛苦又愧疚,感觉担当不起女孩如此的爱意,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爱了,是生离死别啊。 楼梯下面传来枪栓声,我来到楼梯口往下看,三楼彻底被侵略者占领,24小时后,他们会清理第四层。 我让段巧平躺在桌上,轻轻掀开她的衣服,仔细检查伤口。我哪会看枪伤,只觉伤口很深,轻轻摁压,血就咕嘟咕嘟往外冒。段巧命悬一线,呼吸短促。 我摸摸她的头发,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给她最后的陪伴。 段巧把霞帔盖在身上,枕着凤冠,缓缓合上双眼。 我叫着她的名字,让她不要睡,段巧勉强笑了笑,轻轻说:“海洋,我好困。”ganqing五.com 我握着她冰凉的手,此时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突然所在的三楼大乱,很多人在喊着什么,有几个拿着枪的人分开了人群,朝着我走过来。 他们来到近前,看看我又看看躺在桌子上的段巧,说道:“东西还给我们。” “什么东西?”我问。 其中一人用枪指着盖在段巧身上的霞帔,“大帅今晚大婚,不追究你们的唐突,东西还给我们即可。” 他做了个手势,其他人撕扯段巧身上的霞帔。段巧用尽全力紧紧抓住,不让他们夺了去,大声喊着:“这是我的东西,谁也不准碰!” 现场这么幸存者,不自觉中以我马首是瞻,他们聚拢在身旁一起看着我,目光中在询问,意思是怎么办。 我不想惹大帅,接下来怎么逃生,不急着去想。我蹲在桌旁,轻声对段巧说,这些东西还给他们吧,你想要凤冠霞帔和中式婚礼,日后我都随你,给你买最好的。 段巧死活不同意,紧紧抓着霞帔,就是不松手,伤口的血染在衣服上。 我对那几个人说,霞帔已经弄脏,实在不好意思,要不然就算了。 “不行。”为首的说:“大帅为了今日大婚,为新娘子特意定做的,哪怕全是血,也不能不要。” 两面僵持起来,能看出大帅的手下很克制了,尽量不动用武器,段巧也有点不懂事,抓着衣服死活不撒手。 协商之后,为首的人实在无法定夺,决定带段巧去见大帅,看看大帅能不能网开一面。我作为段巧的朋友,一起去面见大帅。 事情发展到这里,我越来越感觉怪异,梦的总体进程是符合逻辑和因果的,但就是说不出来哪里怪。 我抱着段巧,跟着几个人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口,再往上就是五楼。 楼梯上全是大帅的手下,封的严严实实,楼梯口堆放着很多沙袋,机关枪都架上了。 24小时后,幸存者再想冲击楼梯,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上不去下不来,注定是一场浩劫。 带我们来的人和守军说了几句,守军让开一条路,我抱着段巧从楼梯上去,到了最上面一层。 五楼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到处都是拿着枪的部下。 我心说话,有这样的兵力,和侵略者好好干一场得了,何必落到这步田地。 大帅格局够低的,他有手下有弹药,如果一开始占据商场有利地形,在幸存者里临时召集志愿者,和侵略者这场仗绝对有得打,就算输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苟且。 有人带我们走过走廊,到了里面一间办公室,和门口的助官打了招呼。助官轻轻敲门,进去报告,时间不长走出来,说大帅暂时不想见我们,他要我们留下来等着今晚的大婚,做个见证者。 我们被请进一间办公室,我坐在沙发上,段巧躺在我的腿上,盖着那一身霞帔,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我揉着眉心反思这个梦,又不敢深想,只觉得一切恍恍惚惚,似有逻辑又无道理。 很快天黑了到了晚上,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个设定很自然就清楚。门开了,外面进来一帮人,押着我们去参加婚礼。 婚礼是在一处会议室进行,装扮成了婚房,大红布盖着墙面,高处挂着红彤彤的“喜”字。桌子上燃烧着两根红色的长蜡,扑腾扑腾冒着小火苗。 房间里光线晦暗。 一帮部下也是披红挂彩,手里还端着枪,场景有些诡异,像是民国时期的溟婚。 外面奏起了喇叭和唢呐,哇啦哇啦响,一个喜婆手里牵着红绳,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新娘子,穿着便服,头上盖着红盖头。 我看看段巧,本来新娘子穿的霞帔戴着的凤冠,此时在她的身上。 新娘子手里牵着红绳,后面跟着一个人,身材魁梧,穿着黑红色的唐装,应该是大帅了。古怪的是,他脸上戴着一个大大长长的面具,使得他的脸看上去像驴脸那么长。 两人站在喜桌前,手里牵着红绳,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喜婆清清嗓子喊道:“良辰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只有大帅朝着前方微微鞠躬,新娘子动也没动。 “二拜高堂。” 这里压根就没高堂,辈分最大的就是大帅了,大帅也没有动。 最后喜婆喊道:“夫妻对拜。” 大帅转过身,面向新娘子,就要拜,新娘子忽然道:“对不起,我不和你成亲了。” 现场没有人说话,蜡烛的火苗嗤嗤烧着。大帅没有说什么,只是透过面具凝视着她。 新娘子抬起手指过来:“我要和他结婚。” 她指的人正是我,我眉头一挑:“我吗?” 新娘子点点头,松开红绳,慢慢走过来,抬起头说:“你把我的盖头揭掉,就知道了。” 在这里无法深入思考,我下意识伸手去揭盖头,段巧一把抓住我的手。她脸色惨白摇摇头:“不要揭。” 新娘子道:“揭开盖头,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所有的秘密都解开了。” 段巧摇着头,痛苦地说:“不要,不要。海洋,我要死了,难道你就这么不顾及我的感受吗?” “你要死了?”新娘子藏在盖头下,开始冷笑:“你是故意挨一枪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第五百九十一章 因果律 新娘子说段巧是故意挨一枪,这话有点过分了,当时场合那么乱,随手一枪,并不是故意瞄着谁的,段巧不是主动上去挡枪子。一切都是随机,都是巧合。 我大怒:“你是谁啊?凭什么说段巧。” 段巧本来在我的怀里抱着,她往前一抓,抓住新娘子头上的盖头,猛地往下扯。新娘子露出了那张脸。 我一看到那张脸,惊得外焦里嫩,新娘子竟然是孟果。 “果果,你,你怎么在这里?还变成了新娘子?”我问。 孟果眼眶红了,轻轻说:“刘哥,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我来找你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段巧冷笑:“真可笑,你都要嫁给什么大帅了,还说这些甜言蜜语干什么,真把海洋当舔狗了。” 孟果冷冷看着她,转身就走,来到大帅面前,把脸上的面具扯掉。 大帅的面具落在地上,终于露出了他的面目。我和大帅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赫然站着的,就是另一个我。 大帅长着和我一样的面容,神态和表情几乎一模一样,我像是看一面镜子。 孟果哭着说:“刘哥,我知道我不配和你在一起,所以在梦里完成我的心愿。” 我难以置信:“大帅是你造出来的?” 孟果坐在地上抹着眼泪:“我心里想着要和你在一起,然后梦里就有大帅抢我,要我嫁给他。也算是完成了我一个心愿。” 我心内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觉,低头看着怀里的段巧,觉得还是她纯净一些。 孟果见我神色不对,从地上站起来说:“刘哥,你别觉得她是好人。她为了和你在一起,故意让那人用枪射自己,受伤装可怜!” “果果,你错了,”我分析说:“当时那人开枪是随机性的,场面很混乱,打着谁都有可能。” 孟果冷笑:“是吗?你问问她,是不是!” 我看向段巧。 段巧脸色变了几变,轻轻叹口气:“海洋,我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当时我就有个想法,如果我受伤就好了,即可以考验你,也要让你心疼我。然后,就有了枪击打伤的事件。” 孟果凑过来说:“我让大帅抢亲,她让人打伤装可怜,这两件事性质是一样的!” 我看看这两个女孩,脑子全乱了,整个事情诡异莫名,尤其这个梦境,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阴森。 我想起金青的梦,她想独自一人逃走,觉得妇孺拖累,所以梦境安排那些妇孺在人身攻击我,这样的话,独自逃生便没有了心理压力。 现在的情形和当时很是相似。 我往后倒退一步,惊恐地看着孟果和段巧。 她们两人也出现了这种情况,因果颠倒,先有欲望,是结果,然后根据结果安排成因。整件事进行的如此顺滑,犹如一条环形蛇,找不到头和尾。 她们慢慢向我靠近,我后退,有些害怕这两个女孩。 后面是一堵墙,已经退无可退。 段巧脸色也不惨白了,有了精气神,甚至弹孔也不往外流血。她看着我说:“刘海洋,你也是我们同道中人,你不要以为自己多么清高。” “我?” 孟果走上前一步说:“刘哥,你为了在我们两人中间选出适合的对象,然后就创造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梦境,让我们有了不同的境遇。” 我身子猛地一颤,让她这么一说,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这几天最纠结我的并不是李大民,他算个屁,我研究他的梦境,属于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最最纠结我的,是如何在两个女孩中进行选择。 我知道这一次选择,是我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将和心仪的女孩继续发展,乃至组建家庭。 这个念一直缠绕着我,哪怕不是刻意去想,也是存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在这个说不出是谁的梦里,我的欲望改造了整个梦境,出现了孟果和段巧,用各种事情来考验我们,其实所有的根源,都来自最初的一个念头。 如此复杂诡异的梦境,根源只是一句话,两个女孩我选择谁。 我想起李大民发现的那个梦境公式:梦思维=底层代码+演变算法。 如果这么说,底层代码是最初的一句话念头,“大象是粉色的”、“我要让老爸承认我”、“两个女孩我选择谁”…… 而演变算法是颠倒因果律,结果是欲望,结果诞生了原因。 一瞬间我心下通透,这个推断是不是真理已经不重要了,最起码作为方法论,可以很好的解析梦境原因。 不知何时,婚房里的人都消失了,孟果没了,段巧没了,喜婆也没了,甚至那些部下都没了,只剩下一身红黑唐装的大帅。 他和我长着一样的面容,正站在微微火光中,看着我。 我走过去问:“你是谁?你肯定不是我。” 那个“我”呲着牙乐,开始慢慢变化容貌,一边变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 “是我的话,没必要戴着那么长像驴脸一样的面具。”我说:“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 变化结束,眼前的大帅,长着一脸黑毛,上面顶着两个长长的犄角,是羊头。 他便是梦魇羊波。 我若有所思:“我找过梦魇狂骨,它的神通是梦境套娃。那么你的神通便是颠倒因果律,对吗?” 我是第一次和梦魇羊波面对面对话。 羊波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羊在笑,很可怕。 它说道:“颠倒因果律是梦境的属性之一,并不是我的神通。” “这里是谁的梦?金青的吗?”我问。 羊波道:“你怎么知道是她的?” 我说:“李大民以前在日国留过学,我这几次梦境里都见到了一个共同的元素,那就是侵略者,他们都是日国的……” 说到这里,我突然愣了一下,这个想法不对劲儿。 李大民在日国留过学,为什么金青的梦里都是日国侵略者?奇怪,按说这个元素应该出现在李大民的梦里。反而李大民的梦境中,关于日国的文化元素特别少。 我这么一深想,梦境开始模糊,地面也在震动。 羊波慢慢走过来,它变得非常可怕,手和脚都变成了羊蹄子,一只羊蹄子搭放在我的肩头:“这里谁的梦都不是,这里是我的地盘。” 它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它把嘴凑在我的耳边,“你永远也走不了。” 话音一落,场景从模糊变成清晰,我被硬生生拉了回来。我来不及多想,赶紧开启清醒梦,刚进入清醒梦模式,马上感觉状态不稳定,又要回到刚才半待机的模式。 逃生机会只有一瞬,我赶紧捏紧手掌,默念心诀,召唤梦枕貘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彭罗斯阶梯 我掐着手心,暗默心诀,召唤梦枕貘。 梦枕貘曾经教的一份特殊心法,是我们之间沟通的秘密。 我默念了几次,梦枕貘并没有来,随后我便脱离了清醒梦模式,回到了半待机状态。 梦魇羊波慢慢蹲在地上,双手合在一起,羊头浮现微笑。我大吃一惊,它这种状态和李大民卧室里的涂鸦一模一样。 羊波的小眼睛透过黑毛看我,我有些发晕,场景开始发生变化。 本来是布置成婚房的会议室,瞬间发生了解体,空间里所有元素在重新拼合,此时用文字已无法准确形容,并不是简单的组合,而是水一样流畅和顺滑。 逐渐的,整个空间变成了彭罗斯阶梯,也就是存在着无穷无尽的楼梯,楼梯走到最顶端,会从另一层楼梯的侧面出来。总而言之,现在的一切都在颠倒物理规律,人脑无法理解。 我像是困在四维图形里的三维虫子,开始在楼梯中穿行。不光空间在变幻,时间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我看到了前一刻的自己,还有未来的自己。 瞬间无数个自己,在无穷的楼梯上出没。 整个空间的背景都是羊波,它身形巨大,虚无缥缈,如同背景图一般可观而不可触碰。 奇怪的是,在如此诡异的场景里我竟然没有感觉害怕,仔细一想,才发现问题所在。每当我的情绪产生波动,比如害怕,就会诞生出一个害怕的我,出现在另一个楼梯上。憾綪箼 无穷楼梯上出现的无数个我,每个我都是一个念,一个情绪包。我每产生一个情绪一个念头,就会分裂出一个自己。 此时此刻我想的越多,思考的越深,分裂出的自己就越多,楼梯在相应的增加和叠合,还会发生扭曲,怪诞到无法言说。 就在这时,我看到无穷无尽楼梯的最下面,有一个很小的人,正在招手,大声呼喊救命。我定睛一看,是李大民,他被困在楼梯的最下面。 我顺着楼梯往下走,走了一截又回到了最上面。楼梯结构不是现实中的物理空间,我往下走其实是往上走,往上走是往侧面走。 想通到最下面,必须想点别的办法。 我这么一思考,又诞生出了无数的楼梯,无数个我。李大民看着更小了,因为他离我越来越远。 此时联系不上梦枕貘,我无法进入清醒梦模式,状态已经封印。 “不能用脑子想,不能用脑子想……”我喃喃自语:“不要用脑子想,用意识来代替思考。” 刚出这个念头,又出现一个楼梯,上面分裂出一个我。 我不禁苦笑,“不用脑子思考”这个念头也是脑子思考出来的。 羊波是因果律之梦魇,只要起念就会陷入因果律。 就在这时,最下面的李大民大吼:“刘海洋,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因果,是你起念造出来的因果。” 我心念一动,什么都不去想,径直顺着楼梯往下走,走着走着从上面出来,我也当是正常现象,不往脑子里进。 盯着李大民,我如同机械人一般,只是顺着楼梯走,不起念不动情。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可以越走越低,李大民的身影也渐渐大了起来。 我不经过大脑,想说就说,张口道:“李大民,你既然已经勘破‘大脑是监狱’的奥义,为什么还会被困在这里?” 李大民没有说话,指着上面。 我心念一动,楼梯开始增多,最后还是没有抵过大脑的惯性。我抬头去看,很远的高处楼梯上蹲着一只大狗,威风凛凛,正是梦枕貘。它来了! 我大声喊梦枕貘的名字,它纵身一跃,从楼梯上飞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疾驰降落。 李大民脸上出现了笑容,知道自己获救了。 梦枕貘飞到我面前,身上的毛抖了抖,说道:“什么情况?”然后伸出大爪子,盖在我的脑袋上。 我知道它要通过读念的方式,快速了解其中发生的事。 不过以它的能力,了不了解已经不打紧了,我心里起急,对它说:“还是先救下李大民吧。” 它一闪身让出后背,我明白了用意,跳在后背上。梦枕貘驮着我,身形快速下降,它完全无视因果律的存在,直奔李大民。 它一边下降,一边让我抱住它的狗头,我照着做了,感觉头皮发麻,一阵眩晕。 梦枕貘在用这种方式,快速解读我所经历的一切。 这时它已到李大民的上空,我下意识伸手去够李大民,梦枕貘的身形忽然停住,喝了一声:“不好!” 李大民的肉身在这个时刻突然瓦解,如同一朵肉莲花绽放,层层血肉绽开,露出里面的秘密。他的身体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此人是人身羊头,两只长长的黑色犄角,慢慢挺直身体,变得异常高大,正是梦魇羊波。它纵身一跃,抓住梦枕貘的双脚。 “又见面了。”羊波说。 梦枕貘想往上飞,飞了几次竟然没有飞动,说道:“羊波,你终于等到我了。” “一起融合吧。”羊波话音一落,瞬间爆炸,一片大火在脚下翻腾。羊波已经不见了。 梦枕貘眉头一挑:“它自爆了,怎么可能……” “发生了什么?”我惊慌失措。 梦枕貘瞬间发过来一个念,我马上明白怎么回事。羊波通过自爆,要让梦枕貘一起爆炸,目的是融合梦枕貘,两个超级梦魇合并一起,形成一个新的强大意识体。 这么做极为凶险,这里是李大民的梦境,如果梦魇爆炸,尤其是带着梦枕貘一起毁灭,会产生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李大民的意识会炸成一片废墟,灵魂消散,最终变成苟延残喘的植物人。 会出现当下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是,羊波很早以前便夺舍了李大民。李大民其实,很早就死了。 念传来不过瞬间,我全部了解,心下通透。梦枕貘最后道:“此地危险,不能留你,快走!” 我还没做出反应,瞬间睁开眼睛,竟然醒了!我瞬间从梦里出来了。 我快速爬起来,房间黑漆漆的,窗帘紧紧关闭着,这才想起来,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我拿起手机看看时间,早上七点钟,从床上下来跑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外面透过晨光。 我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宁,心脏框框跳,梦里羊波和梦枕貘同归于尽是真的吗? 我把窗帘重新拉上,回到床上躺好。 我要再次入梦,重新进入李大民的梦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五百九十三章 十字路口的选择 我再次进入李大民的梦境,到这里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梦里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大海,应该是海吧,灰蒙蒙无穷无尽。说是海,更像是早期地球的原始汤,浑浊不堪。 我飞在水面,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面传来,自己往下陷,赶紧飞起来,不敢再靠近。 我顺着海域飞了很长时间,看不到任何东西,天空的颜色也和海差不多,展望出去天水都是深灰色,无边无沿。 我喊了几声梦枕貘,没有回音,别说它了,就连羊波也消失了。 我飞了很长时间,整个场景没有任何变化和起伏,就是一片静静的海域,海水颜色像是污染了核废料一样。 我不敢靠近,海面下蕴藏着一股力量,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这地方太诡异了,我不敢久待,摸摸耳朵脱梦出去。 我穿梦去小杰的梦里。梦里是百花烂漫的山谷,小杰一个人正坐在草地上玩,夕阳照在脸上,孩子的表情闷闷不乐的。 见我来了,他眼睛亮了,一下扑过来:“师父。” 我把他抱起来,左看右看寻找梦枕貘。 “师父,它不在这儿,大狗突然没有了。”小杰难受地说:“你知道它在哪吗?” 我心里一沉,坏了,梦枕貘没有回来。 我告诉他,如果大狗回来了,一定要联系我,让你爸爸给我打电话。小杰担心地问:“大狗会出事吗?” “放心吧,师父会救它回来的。”我说。 小杰憋着小嘴想哭,“师父,你要救大狗一定带上我,我也要去!” 安慰好了小杰,我从梦里醒来,心情很是郁闷。天光大亮,我疲惫不堪,梦枕貘真的消失了,它去哪里了,同归于尽了吗?我怎么这么难受呢。 简单洗漱,振奋一下精神,我发消息给金青,说待会儿去你家里拜访。信息发过去,很长时间没有回。 我预感到不妙,把电话打过去,一阵忙音,电子音提示该电话正在通话中。 有这种提示,并不是对面真的在通话,最大的可能性是,我被拉黑了。 我披了件衣服跑出房间,最快速度来到小区,幸好他们家住的楼门没有关,我顺利进去,坐电梯来到李大民家门口。 我按动门铃,没有任何声音。这么一大早他们不可能出去的,一定在装听不见!我一边打电话一边砸门,框框山响,里面鸦雀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急眼了,抄起脚对门踹,这时电梯里出来一个老太太,提溜着豆浆油条什么的,打量我。 我浑身不自在,这年头人都谨慎,稍有点不正常就报警。我框框踹门别到时候把警察招来,惹一身骚。 “你找他们家人?”老太太打开对面的房门。 我点点头,加了一句,“我是这家人的朋友。” “他们欠你钱吧?”老太太说。 这话莫名其妙,我眨眨眼看着她。老太太说:“不欠你钱你怎么敲门跟抢劫似的。” “是,欠我钱,约我今天来拿,来了又不开门。”我反应很快。んttps:// “别敲了,人走了,”老太太说:“我早上出去遛弯,看见这家的女孩扶着得病的男孩,走了。他们背着背包,上了出租车。” 我心一沉,坏了,金青带着李大民跑了? 老太太摆手:“找不到了,不知道去哪了,看那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赶紧说好话,问她这间房子的房主是谁。 金青说过,这套房子是李大民租下来的,只要找到房主,还是可以顺藤摸瓜。 老太太摆摆手表示不知道,明显不想惹麻烦,把门关上了。 我恨得咬牙切齿,左思右想,被逼无奈想出一个办法。作为写手,我有随身带着纸笔的习惯,拿起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夹在门缝里。临了加了一句,这家人所有事宜交给我负责。 我是这么想的,金青和李大民走得匆忙,说不定房租没交。房主说不定能打电话来找我。 我悻悻从楼里出来。这次找李大民,结果是失败的,羊波毁灭了,连带着梦枕貘一起消失。金青又带着李大民一大早玩消失,无影无踪而去。 真要想调查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调监控查出租车呗,可这是现实不是小说,我一个平头草民凭什么调看全市的监控,也只能想想。 我在李大民的城市又呆了两天,每天都去小区蹲点,可以确认这两个人走了,没有再回来,房门没有动过,我夹着的电话号码纸一直保持原样。 钱三串给我打电话,说你赶紧回来吧,两个女将现在都要闹翻天了,你再不回来段巧一个人就能把公司拆了。 也是,出来时间不短了,该有个交代了。当天,我坐高铁回到自己的城市。 没有回家,第一时间去了公司,去之前分别给孟果和段巧发了信息,告诉她们在公司集合。 我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位,大家正襟危坐,谁也没有交谈,都在等我。 我进到屋里放下背包,一脸的倦意掩饰不住。 段巧道:“姓刘的,你一跑就是这么多天,现在该有个结果吧?” “你别催刘哥好吗?”孟果说:“他来回折腾已经够累的。” “哼,绿茶。”段巧闷哼一声。 孟果气的不行。 钱三串坐在老板椅上做了个苦笑的表情,眼神告诉我,你赶紧选吧。 我吸了一口气,看看在坐的众人,一字一句道:“经过深思熟虑,我选择孟果。” 段巧腾一下站起来,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我。 我说道:“这是我最后的选择。巧儿,对不起。” 段巧转身就走。我站在门口,她一把撞开,这个瞬间我看到她眼角飙泪。走廊里传来她一连串的脚步声,走得很急。 佳佳笑盈盈说:“哥,你还不去安慰一下。” 我走过去拉住孟果的手,把她拉起来,说道:“我的爱人在这儿。” 孟果已经晕在我怀里了。 我回头对钱三串说:“你去看看段巧吧,她一个人容易上头,盯着别出事。” 钱三串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没想到你小子这么绝情,够爷们。” 他和佳佳打了个招呼,出去追段巧去了。 佳佳笑着说:“我不做电灯泡了,你们聊吧。”她也出去,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孟果两个人。 “为什么选择我?”她在我怀里低声说。 “在恋爱中,段巧是有些优点,”我字斟句酌:“如果考虑结婚,你是更适合的人选。” 孟果说:“我还得感谢你选了我?” “是我感谢,感谢你们厚爱我。”我诚恳地说。 第五百九十四章 佛洛依德 我向孟果表白,确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切尘埃落定,我长舒一口气,这段时间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总算是挪开了。 钱三串回来对我说,段巧比想的要坚强,她一直在冷笑,说自己怎么可能为了我这么个男的,做出极端行为。她要把租来的房子退掉,如果退不掉就转租,反正要回京城了。 “回去就回去吧。”佳佳摸着隆起来的肚子说:“她本来就不适合刘哥,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后结婚也是麻烦。” 我和孟果没谈过恋爱,以前是朋友相称,现在陡然进了这么一步,都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孟果很贤惠,不给我太大的压力,说慢慢相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结果皆大欢喜,我们四人去火锅店好好吃了一顿,喝了不少酒。晚上我醉醺醺的被孟果送回来,倒下就呼呼大睡了。 我们之间并没有发展那么快,孟果在客厅休息,半夜时不时照顾我一下。 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孟果做好了饭和醒酒汤。 我们就以后的事聊了聊,我的意思是让她住家里,我可以分出一间卧室。孟果说太早了,她想在附近租个房子。我笑着说,要不然你干脆把段巧的房子租下来得了。 孟果摇摇头说,这么做不厚道。 解决了心腹事,一身轻松,正式入职公司。 我们这个小文化公司目前只有我和钱三串两个人。我们聊了聊未来的发展计划,钱三串的意思是先打响名头,然后招募年轻写手,还是走工作室的路子。我想的更多,希望今年能够有机会搞几个ip出来。 钱三串说最近有个机会,可以成为本地作协的合作单位,政策上有减免福利。他正在运作这件事。 我有些汗颜,我在本地混了二十多年,写小说就有七八年的工夫,可从来没和作协挂上钩。钱三串才来这么几天,已经打入主流圈子。这社交活动能力,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聊着聊着,我把前几天找李大民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钱三串恍然:“你最后选择孟果和做的这个梦有关系。” “是的。”我说道:“梦里我看到和大帅成亲的人是孟果,那瞬间心脏像被刀戳中一样。” 我叹了口气:“现在最麻烦的是,梦枕貘没影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羊波同归于尽了。” 钱三串没说话,看着玻璃窗外的城市街景。我问怎么了。 钱三串回过神来:“我通盘捋了一下你和李大民的这些经历,我觉得这里有问题。” “哦?” 钱三串道:“有一些事你没想到,或是身在局中没有注意。” “说说。” 钱三串道:“整件事里我最奇怪的是这样一个问题,李大民女朋友金青的梦里,为什么会如此频繁出现日国的元素?” 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想过了,没有答案。我认为这个问题并不重要,略过了,没想到钱三串会注意到。 “你有什么想法?” 钱三串玩着手里的烟,“此问题先按下不表,还有个事也很矛盾,两个问题联系在一起,就能勾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赶紧说,别卖关子。” 钱三串道:“这个事就是李大民和羊波的关系不一般,据你描述两人达成了协议。那么问题来了,最后羊波选择和梦枕貘同归于尽,代价是李大民整个梦境都变成废墟,作为当事人的李大民,怎么可能同意呢?” 我“哦”了一声,有道理。 好像a和b打架,他俩是在c的地盘打,把c的地盘打成了一片废墟,c怎么可能同意。 “有三种可能。”钱三串说:“第一种可能是,羊波侵袭了李大民,李大民其实早就死了,所以用不着同意;第二种可能是,李大民和羊波是生死之交,羊波自爆,李大民讲义气也跟着一起完蛋。” 我笑了:“这种可能性也低。” 钱三串道:“还有第三种可能,李大民早知道有这么个结果,之所以还允许羊波带着梦枕貘一起自爆,是因为李大民有退路,他有方法让自己在这场浩劫中全身而退。” 我听得入神,问“什么办法呢?” 钱三串吐出一口烟:“你现在知道金青的梦里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日国元素了吧。” “我知道个屁,到底咋回事?”我一头雾水。 钱三串道:“金青从来没去过日国,李大民在日国呆了很长时间。为什么金青的梦里会出现日国?这是一。第二李大民有办法全身而退……两个联系在一起想。”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还是一脸懵逼。 钱三串吐出一口烟,陡然间我脑子里像是有蚂蚁在爬,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目瞪口呆说:“你的意思是,李大民的退路是金青,他转移进了金青梦里?” “yes!”钱三串肯定地喊了一声:“不过我想的比你更极端,李大民已经夺舍金青。你见到的金青,其实就是李大民。” 我嘴张的老大,看着他好半天然后一阵爆笑:“老钱,你胡说八道真有一套,不过这脑洞适合小说。” “正有此意。”钱三串说:“这个素材我用了,我要写成小说投稿给大奖赛。我跟你打招呼了,到时候别说我剽窃。” 我嘬了嘬牙花子:“你是认真的?” 钱三串说:“实际怎么回事必须找到金青才能了解,以上只是我根据现有材料进行的联想。” “退一万步说,就算如此,李大民代价也够大了。”我说:“把身体让出来,提供给羊波作为同归于尽的陷阱,他去夺舍自己的女朋友,从男人变成女人?不敢想。” “有什么不敢想的,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做事极端的有的是。现实生活永远比小说想象力丰富。而且你说的梦境因果律,我也有点自己的想法。” 我虚心请教。 钱三串道:“你说的那个梦境公式,底层代码和演化算法。底层代码是念头是欲望,演化算法是什么还不得而知,不过其中一个重要属性是颠倒因果律。我仔细想了想,因果律其实并不是算法核心,只是表现形式,梦境真正的算法是这样的……” 他掐灭烟头说:“梦境还是来自于大脑,并没有脱离大脑的掌控。梦境为了节省大脑的算力,它会采取一种策略。每当人产生念头和欲望时,会被梦预知,然后梦境会提前搭设好环境,每一步都根据人的想法来。” “那为什么有噩梦?”我问。 钱三串大笑:“那你得好好看看佛罗伊德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反追踪 段巧处理完房子已经走了,我尝试发信息,发不过去了,她把我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现代的女孩确实洒脱,断就干干脆脆,不拖泥带水。我心情有些惆怅。 孟果在我们小区另租一套房子,本来我打算掏钱给她租金的,人家没要。佳佳直接安排孟果到我们公司上班,每个月领工资,这比直接给钱要名正言顺的多。 公司找来家政阿姨,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好好收拾了一顿,地板都打上了蜡。 找了一天上午,我和钱三串买来一千响鞭炮,楼前噼里啪啦一顿乱放,就算正式开张营业。 在公司,我目前的任务就是好好写作,尽可能创作出精品,这是软实力。 钱三串没待多长时间,又要出去跑业务。我说他不定性,他气不打一出来,说自己不想踏踏实实守在单位里码字吗,公司刚成立,有很多事要办,要不然你去办。 见他生气,我赶紧把烟递上去,钱三串道:“我已经和本地作协一个实权人物挂上关系了,只要能申请下‘作协基地’这块牌子,公司就会有很多减免福利。现在公司草创,能省点钱就省点钱,目前为止还一分钱没挣呢。” 他走了之后,我在阳光照射的办公桌上码字,孟果在对面玩着电脑,我们有时会相视而笑。我靠在桌上抽着烟,看窗外的街景和无限的阳光,很沉迷。 下班之后,钱三串还在外没有回来,我和孟果约上佳佳一起吃饭。 佳佳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和钱三串本来是打算先完婚的,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们现在想等孩子落地在举办婚礼,预产期在今年六月份,幸好那时候天不算很热。 晚上我洗完澡,一个人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早早入睡,进入了梦乡。 今晚我打算再去李大民的梦里看看,便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正要穿梦而行,忽然梦里多出来一只动物,凝视着我。梦里我练出来一种直觉,那是某种无法言说的危险,我觉察不对,回头去看。 梦中的场景是在家里,阳台上多出一只长毛大狗,隔着窗户看着我。它的眼神深沉,深到透着一股绝望。 我一惊,这不是梦枕貘吗,它回来了?我急忙奔过去,正要开阳台大门,大狗摇摇头。 “前辈?”我尝试着说。 梦枕貘点点头。 “你,你回来了?”我磕磕巴巴地说。 梦枕貘随即摇摇头。 我就纳闷上了,难道这不是真的梦枕貘?只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会的,到我这个境界,是梦里的产物还是梦外的灵体入侵,能一眼认出来。 眼前这只大狗,根本不属于我的梦。 梦枕貘慢慢道:“你还记得我的三个化身吧。” 我愣了愣,梦枕貘曾经把自己化成三个碎片,一个在小杰的梦里,一个在谭小汤的梦里,一个在奇先生的梦里。它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当时还理解不了。 梦枕貘隔着窗玻璃说:“小杰里的我是其中一个化身,它已经死掉了。” “啊?”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是和羊波同归于尽了?” 梦枕貘点点头:“化身陨灭,对我来说是致命打击,虽不至于彻底消失,但我已大损,和人的重病一样命在旦夕。”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尽全力保护你。”我说。 梦枕貘嘴角出现一丝笑意:“目前我还不至于死掉,毕竟还有两个化身。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一定要尽全力去寻找李大民。” “找他?”我恍然:“你要报仇!” 梦枕貘摇摇头:“羊波自爆,和我的化身同归于尽后,会诞生出一个新的梦魇。我和化身之间还有一些灵意上的感觉。我感知到那个新梦魇,非常非常可怕。它目前还是一片混沌。这个梦魇用李大民的灵魂为容器,进行自我孵化,一旦孵化成功,会给整个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我赶忙道:“何必去找李大民本人呢,我现在就可以穿行到他的梦里……” “别去。”梦枕貘立即制止:“新梦魇的孵化就像是茧蛹,吐丝一层层把李大民的灵魂包裹起来,使得这个梦在梦境泡影中完全隐藏。连我都找不到,何况你呢。现在必须要找到李大民本人,然后把他带到我那里。” “你那里?” “要么带到谭小汤那里,要么带到韩奇那里,我才能想办法进入他的梦。”梦枕貘。 我艰难咽了一下口水,茫茫人海找李大民已经是s级的难度任务了,再把他带到奇先生那里,这个过程难到不敢去想。 “我也会调动谭小汤和韩奇去寻找李大民,我们三管齐下。”梦枕貘说着,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它走了,我在屋里来回踱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穿梦去找李大民。试试看会有什么后果。 我深吸一口气,微闭双目,心中默想李大民的形象。 正要穿梦而行,突然一股强烈的心悸传来。无法形容这股心悸,像是有人拿刀走到身后,举手抬刀对准我的脖子就要捅下去。 我赶忙收回心念,在睁开眼的瞬间,脑海中李大民的形象突然变成一片混沌之海,海面下,一双巨大的眼睛在凝视着我。 下一秒钟,我睁开了双目,心脏那叫一个狂跳,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心念中联系李大民,应该被李大民体内的新梦魇觉察到了,它在反追踪我。 我坐在地上,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心烦意乱,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梦魇追踪定位到了。 我很想把李大民缉拿归案,但前提是不能把自己搭里去。我这两下子不够看,梦枕貘都吃了大亏,甭说我了。 我赶紧从梦里出来,坐在床上还是心神不宁,呆坐片刻,抽了两口烟才稳定下来。 我打定了主意,在现实中慢慢碰吧,能找到李大民最好,找不到也不需要特意花费工夫。在梦里,坚决坚决不能再去找他了,否则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回想起我最后一次进李大民梦境的情景,那里一片原始海洋,其实那个时候新梦魇已经开始孕育,应该还没意识。我算是捡了一条命。 第五百九十六章 儿子做噩梦 李大民和他的女朋友金青现在下落不明,他的梦我也不敢去了,甚至想都不敢想,以后能不能碰到随缘吧。 我和钱三串的小说都写完了,发给了大奖赛委员会,然后等第一轮晋级的结果了。 手头还有一堆稿约,长篇就有两个。有的是活儿,慢慢干吧。每天早上我和孟果约好吃早饭,一起晃晃悠悠去公司,一呆就是一天,伴随日落,我们两人再一起回家吃饭。 孟果厨艺相当了得,她负责买菜做饭,每天都不重样。有时候也会把钱三串和佳佳叫来,我们四人聚餐。 佳佳的身体越来越沉,钱三串和我说,最后几个月她妈让她回家安胎。钱三串同意了这个方案,在这儿大家都没有照顾的经验,还不如回家让丈母娘照顾。 佳佳掐着钱三串的耳朵说,是不是我走了,你就开心了。 “没有没有,”老钱疼得呲牙:“我还怕你变心呢,咱俩毕竟没结婚,我怕你带着我儿子跑了。” “放屁!”佳佳对他又是一顿锤。 我在旁边看的腻歪,跟他俩说,要闹回家闹去,我看不得这些东西。 钱三串嘿嘿笑:“你如果羡慕我,就让孟果早点怀上。” 孟果脸色绯红,过去要揍他,钱三串在我们中间一直承担挨揍的角色,无它,嘴贱尔。 过了两天,钱三串把佳佳送回老家,然后一个人再回来的,表情轻松。他摩拳擦掌说,要大干一场了。 “你媳妇刚走,别出去瞎混。”我说道:“好歹我也得替妹妹盯着你。” “我现在哪有精力玩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钱三串说:“对了,明天有个大哥过来,要看看咱们的公司,到时候好好聊聊。” “哪冒出那么个大哥?” 钱三串道:“是作协一个大佬,也是本地主流文学的领军人物,咱们还上学时候,人家就在《九月》、《获收》这样的杂志上发表文章了。咱们写的那些商业快餐小说,在人家主流眼里摆不上台面,想要做大做强就要学梁山,该诏安诏安。” 我点点头,这是正事,让他看着安排。 钱三串嘱咐我,明天大哥来了之后,要懂点规矩,人家和咱们这样的野路子不一样。把大哥舔好了,就能申办“作协基地”这块牌子,以后好处大大的。 我有点不耐烦:“我认识京城的韩哥,人家也是混主流的,要不然我和他说说得了。” “你懂个屁,县官不如现管,京城手再长也伸不到咱这儿来。你听我的就完了。”钱三串气哼哼。 第二天我特意换了一身西服,干干净净去公司,一早把屋里屋外打扫了一遍,嘱咐孟果一会儿来客人了,要有热茶热水。孟果说,你放心吧,肯定伺候得服服帖帖。 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我们两人说笑呢,外面脚步声响,钱三串真的带进来一个大哥。 这大哥还真有点大哥样,虎背熊腰,两肩很宽,穿着一身薄夹克,一进来就背着手。 钱三串道:“我介绍介绍,这位就是本地著名作家,作协常任理事四木大哥。” 这位大哥笔名叫四木,我从来没听过,还得装成如雷贯耳的模样,握着大哥的手说“久仰大名”。 “我就喜欢和你们这些后起之秀聊天,有朝气!我其实也想进军你们这个圈子,可惜没人带啊。”四木感慨说。 钱三串哈哈笑:“这不巧了吗,我们可以带大哥进商业小说圈子,大哥带我们进主流圈子,这叫双赢。” 我们进了会议室,孟果坐在老板桌后面伺候茶道,极为娴熟的泡茶。她长得本来就秀气,小茶水在她手里玩到生花,四木盯着就不挪开了。 我看的有些不爽,咳嗽了一声,四木这才回过神,这老小子眼珠都快掉出去了。 我告诉孟果这里不用你,出去吧。 孟果乖巧地从屋里退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这是我们公司新招来的员工,小丫头不懂事,大哥你别见怪。”我说。 四木嘿嘿笑,说了几个“挺好”。我们唠起来,大家都是文人,聊聊圈子又谈谈小说创作心得,后面的话题开始下道。 四木说他就喜欢和文艺女青年打交道,自己当年很是吸引了一批这样的姑娘,可惜啊,已经上岁数了,和现在的年轻人有代沟,思想上格格不入。 我心说,幸亏有代沟,要不然多少女的能折在你手里。 四木说道,前段时间本市作协组织这些精英成员去了一趟暹罗采风。那地方好啊,亚洲小天堂,物价便宜,美女如云。兼之当地没有内卷之苦,几乎天天都在过年。 我说道:“听说那边也不怎么安全。” 钱三串说:“现在环境可能差了一些,以前我认识的不少人都在那边投资买房。” 四木抽着烟说:“我们是跟团走的,相对好一些。不过那地方哪都好,就是怪力乱神太多,满街都是寺庙,我不喜欢。对了,你们都是写盗墓那种恐怖小说的吗?” 我赶紧摆手:“不写那个,我们写的算是悬疑吧。” 四木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接触过什么灵异事件,有一些经验呢?”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位大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木道:“当时去暹罗旅游,我带着儿子去的。他回来之后开始做噩梦,也不知道咋回事。” “这不撞枪口上了。”钱三串眉飞色舞:“大哥,我们都是研究噩梦的,别看不是专业的,但要论解决噩梦问题,一般心理学家都赶不上我们。” “真的假的?”四木来了精神:“明天我带儿子过来,你们给把把脉看看咋回事。真要把这个问题解决好了,我肯定不会忘记两个小兄弟。” 钱三串哈哈笑:“大哥,看你客气的,你儿子不就是我们大侄子嘛,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 我听得暗暗嘬牙花子。 中午我们出钱,请大哥到附近海鲜楼搓了一顿。大哥想要孟果一起去,我赶忙说她还有工作,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姥姥的,老子的女人你也惦记。 吃完饭送走大哥,我有点不高兴,跟钱三串说,你怎么乱答应,要是解决不了他儿子的噩梦,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一个小孩的噩梦,你怕什么?”钱三串用牙签扣着牙:“用不着你出手,我一个人就办了。把四木搞定,咱们公司作协这块牌子就算稳了,学着点吧你。” 第五百九十七章 前世的冤家 第二天一大早,四木真的带着一个孩子来了。 刚进门我就吓了一跳,这孩子的个头比我都高。据四木介绍,他儿子名叫昊昊,今年才上四年级。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膀大腰圆,孩子穿了一件深黑色的风衣,嘴唇上的小胡子都长出来了。 请到会议室,分宾主落座,钱三串吩咐孟果拿来饮料给孩子喝。可乐放在茶几上,昊昊只是瞥了一眼,连谢谢都不说,掏出手机开始玩。 我暗骂了一声,真他吗一点家教没有,什么爹养什么儿子。 钱三串不以为意,和四木聊着天。我坐在旁边没什么意思,那孩子只是闷头玩着手机,也不说话。 我对四木做了个手势,示意去厕所方便,来到走廊另一头的公共卫生间。 我磨磨蹭蹭地洗手,然后对着镜子掐了掐鼻子上的黑头。我对于这种交际极为无感,甚至有些厌恶,今天的主角是钱三串,等他们这出戏唱差不多,我再回去。 正拨弄着下巴,看胡子多长的时候,突然镜子里多出一人。 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等看仔细了,瞬间后脖子汗毛都竖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孩子昊昊。 他双手插兜,站在我的身后,就这么死盯着镜子里的我看。 我心里发毛,我本来就不会和孩子打交道,赶忙让开镜子,说道,你来吧。 昊昊上前扭开水龙头洗手,一边洗一边透过镜子看我。憾綪箼 我实在待不下去,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从厕所里出来。别看是孩子,我们两个真要发生纠纷动起手,我真未必是他对手。要是传出去,说我连个孩子都打不过,以后脸就没法要了。 我回到会议室,钱三串正在听四木讲着什么,见我来了赶紧道:“老刘,你听听大哥讲他儿子的事,这孩子也挺可怜。” 四木叼起一根烟,长长吐出烟雾,表情就像是一个老文青在回忆蹉跎往事。 “你们肯定想不到,昊昊是单亲家庭。”四木吞云吐雾说:“我和他妈很早就分开了,儿子归我抚养。我是这么想的,儿子成长阶段离不开父亲,培养阳刚之气嘛。为了他,这些年我是又当爹又当妈,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什么娘们家的活儿都学会了,最关键是,有很多女人追求我,我都没答应,怕重新组建家庭孩子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孟果,好像这番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我心里这个腻歪,对孟果做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出去,谁知道钱三串道:“果果,你出去把昨天买的水果洗洗,端上来。” 我用眼神逼问钱三串,你什么意思?刚把孟果打发走,你又招回来。 钱三串暗暗点头,意思是有分寸。 我们两人用眼神你来我往,沟通了几个回合,孟果把洗好的水果端上来。 孟果只要不离开屋子,四木说话就有了劲头儿,说道:“孩子是好孩子,只有一点让我担心,就是我和他妈离婚后,他的学习一落千丈,在学校就是学渣,怎么都学不会。现在到了四年级,还有两年小升初,着急啊我。后来听人介绍,又赶上作协组织旅游团去暹罗,正好借着机会,把他一起领去了。” “孩子应该小时候长长见识,看看外面的世界。”钱三串说:“我都没去过那地方。” “不是奔着长见识去的,”四木说:“据说那里的高僧会一种法术,能给小孩开光,然后孩子就可以链接上高维的灵体,什么阿卡丽的世界。” “阿卡丽是什么?”钱三串奇怪地问。 我说道:“阿卡丽又叫暗影之拳,一般是走中单,属于刺客。” 钱三串和四木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钱三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你大爷的,谁跟你说游戏了!插科打诨你有一套。” “四木大哥不是说阿卡丽吗?” 四木敲着脑袋:“不是阿卡丽,叫阿卡莎,阿卡莎的世界。” “哦,我想起来了,”钱三串说:“古印度的传说里,说宇宙从开始诞生,里面所有的演变,包括后来我们人类所有的行为和活动,都被存储下来,像是纪录片一样。有人能用精神方法链接阿卡莎这个存储器,读取里面的内容,做到这一点和先知差不多了。传说,是传说,牛顿和特斯拉都是这样的人物。” 四木拍着手说:“对,就是这个概念,说泰境那边有高僧法师会这种开光法术。咱不求培养个牛顿,那是扯淡,最起码能让孩子开窍,以后给我考个211什么的,就心满意足了。” “这法术靠谱吗?”我忍不住道。 四木看看我,叹口气正要说什么,会议室门开了,他儿子昊昊走进来,一脸的阴郁,下面往上瞟着看人,眼神很是凄厉。 我们谁也没说话。 四木道:“儿子,你先出去,爸爸和叔叔们聊点事。” 孟果在旁边非常察言观色,过去和孩子轻声慢语,要带他出去。 “别碰我!”昊昊吼了一声,孟果吓了一大跳,愣在那里。 我勃然大怒,一直忍着火呢,正要站起来,钱三串轻轻咳嗽一声,从老板桌后面转出来。他来到昊昊身边,柔声细气:“昊昊,我姓钱,你叫我钱叔叔就行。” “钱你麻个……”昊昊瞪着他,骂了一句脏话。 钱三串那个脸一下就绿了,能看出他也憋着火,要不是这小子是四木的儿子,估计一巴掌打上去了。 四木沉着脸:“昊昊,怎么说话呢,我不是告诉你别说脏话吗?” 昊昊不耐烦:“你走不走?我要回家。” “不走!今天一天就在这儿呆着!”四木大怒。 昊昊根本就不看他爹,回到沙发掏出手机,盯着屏幕开始玩手机。 我们都在看四木,四木挂不住脸,走过去就要夺手机,昊昊抬起头面无表情说:“动一下试试!动了我的手机,今天晚上睡觉我拿刀把你的头割下来。” 我、钱三串和孟果面面相觑,冷汗都下来了。 昊昊低着头继续玩手机,四木还真就不敢动,他怕自己儿子。 他知道这里不能再呆着,口吻软下来,带着儿子要走。我们没有多留。 等父子俩出去好长时间,我还没缓过神,后脖子凉飕飕的。 钱三串从走廊回来,摇摇头感慨:“养这么个儿子还不如养小猫小狗,猫狗还知道感恩呢,这孩子就是前世的冤家。” “不正常。”孟果说:“哪有孩子这样的,就算没教好也不至于这样,你们观没观察到他的眼神特别吓人。” 钱三串搓着手说:“这件事肯定和去泰境做那个狗屁法事有关系。” 第五百九十八章 孩子的噩梦 钱三串从清醒梦圈退隐,平时也不做清醒梦,但他的底子在,算是此中高手。他进入一个孩子的梦境,不算什么难事。 从那天后,四木没来过公司,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时间过得飞快,每天码字搞创作都自顾不暇,谁成天惦记这些烂事。 这天早上我正在公司看新闻,钱三串推门进来,脸色不善。 “怎么了这是?”我问。 钱三串道:“昨晚我用清醒梦进入昊昊的梦里了。” “昊昊?” “就是四木的儿子,那个不孝之子。”钱三串有些不耐烦。 他的情形有些怪,我赶紧泡来一杯热茶,钱三串咕嘟咕嘟喝了一口,坐在沙发上搓着手,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怎么了这是,在梦里看见鬼了?”我问。 他苦笑着说,还真是看到鬼了,叹了口气:“这孩子的梦让我心里堵得慌,醒来后浑身是汗,到现在都不舒服。” 我来了点兴趣,让他详细说说这个梦。 钱三串其实不会穿梦,这是个高深的技巧。我开始的时候必须借助肢体接触才能联机梦境,后来经梦枕貘传授,只要看到人,心中有念就可以穿梦。但钱三串不行,这两点他都做不到。以前穿梦,都是我引他过去,这次我不在,他找了解铃。 解铃并没有进孩子的梦,而是打开了梦门,让钱三串自己去。以下的事,就发生在昨天晚上的梦里。 钱三串进入昊昊的梦境,是一片深树林子,夜深人静没有声音。钱三串很久没有用清醒梦了,十分生疏,勉强在林中穿行,在林子深处看见了很恐怖的景象。 “背景好像是吴哥窟。”钱三串说:“是林子里的一处古代废墟,很庞大,废墟前的空地上有几个人。” 地上铺着毯子,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瘦高男人盘膝坐着,身后站着一个浑身血色的人。这人不知是身上涂满了血,还是穿着一件深红色的衣服,钱三串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总之非常恐怖。 这个梦的主人,也就是孩子昊昊,跪在黑衣男人面前,毕恭毕敬的。 毯子上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法器,每个都奇形怪状的。 此时残月挂在夜空,树林里死寂一片,连鸟叫都听不见。 钱三串说,当时一看到这个场景,他就有股强烈的恐惧感,眼前这三个人都极其危险,包括那孩子。 黑衣男人捧出一样东西,像是佛龛,摆在毯子上。昊昊跪在地上,对着佛龛拜了三拜,过去小心翼翼把佛龛抱起来。 黑衣服男人摆摆手,后来才知道是让昊昊去某个地方。昊昊抱着佛龛,向着深林的西方走去。 浑身血红色的人,一步步跟在后面。 两人消失在林子里。 钱三串趴了片刻,看黑衣男人闭目打坐进入了某种定境,继续看没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在树林里绕圈,准备去偷窥昊昊的行踪。 绕着绕着他不动了,藏在树后探头看,林子深处有一棵苍天大树,树身发着光,大树的下面隆起一个地包。开始的时候没看明白,后来才想通,地包应该是坟丘,下面埋着尸体。 他屏住呼吸偷眼观瞧,佛龛放在地上,昊昊从里面取出来一把黑森森的小刀,然后做了个举动,开始割自己的手腕。 手腕割开,血滴滴答答往下落,浇在坟丘上。 钱三串看到坟丘的土堆上长着一颗植物。植物有点像什么呢,像没发育好的苹果树,树干赖赖巴巴,树枝横七竖八,也就成人膝盖的高矮。 昊昊割着的时候,全神贯注,眼睛紧紧盯着坟丘。 钱三串大气都不敢出,这一刻竟然忘了这是个梦,代入感太强。 就在这时,浑身是血的人忽然抬起头,看向钱三串藏身的大树。 钱三串这一瞬间好悬没拉裤子里。据他说,那个瞬间头皮发炸,一股强烈的危险袭来,他慢慢往后退。 下一刻,全身是血的人突然弯下腰,像是一只赤红色的猫,朝着钱三串就奔过来。速度极快,一个起落就三四米,比猎豹奔跑都顺滑。 钱三串掉头就跑,呼哧呼哧在树林里穿行,顾不得方向,哪开阔往哪钻。后面草丛压倒的声音不断传来,似乎近在咫尺,他不敢回头,耽误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能被追上。 跑着跑着居然从树林里出来了,一下跑到古代废墟的前面,迎头正看到黑衣男人。 男人还坐在毯子上,正看着钱三串。这一眼差点没把钱三串吓尿了,这个男人的眼神非常可怕,他只好转身再跑。 “后来呢?”我听得有点紧张。 “我跑了一宿。”钱三串苦笑:“后来才记起来,解铃给了我一个心诀,可以联系他。我赶紧默念心诀,解铃打开了梦门把我接出去,这才捡了条狗命。” 我喝了一口茶:“你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一个梦而已。” 钱三串“草”了一声:“我连是不是梦都不知道吗?昊昊梦里出现的这两个怪人,肯定不是梦境的产物,很可能和我一样,是外来的。昊昊的梦境很可能被什么人利用了。” 我说道:“咱们捋一下,昊昊去了一趟泰境,由他爸安排做了一场法事,本意是开光大脑,能够在学习上开窍。结果他的梦里出现了两个不明身份的人,一个是黑衣男人,一个是浑身是血的人,在梦里让昊昊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用刀割手腕,往坟丘上滴血。” 钱三串点点头,表示正确。 我挠挠头皮:“你和四木说过这个梦吗?” 钱三串摇摇头:“昨晚做的,今早我就过来了,没来得及说。” “应该说。” 他看我,问为什么。 我说道:“你需要确定一件事,昊昊梦里出现的黑衣男人,是不是在泰境给他做法事的法师。” 钱三串眼睛亮了,一拍大腿:“对啊!你怀疑是法师搞鬼?给孩子开光时候夹带私货,在梦里蛊惑孩子,做一些古怪的仪式?” 我点点头:“我听说东南亚那边有很多修黑魔法的降头师什么的,人家拿这个当买卖干,给钱就落降杀人,法律还管不着,没证据啊。” 钱三串紧锁眉头:“好,就算确定是那个法师搞的鬼,然后呢?去泰境找他?斗法?” 我笑了笑:“其实用不着斗什么法,人家是地头蛇,你跑外面挑人家,就算赢了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现在咱们是在国内,只要解决一个关键问题就可以了。借那个法师一万个胆儿,他也不敢跑咱这儿叫号。” “什么关键问题?” 第五百九十九章 噩梦 我说道:“关键问题就是梦,把昊昊噩梦的问题解决了,就算泰境的法师知道有人搞鬼,也不可能坐飞机来报复。” 钱三串嘟囔一声:“说了半天都是废话,这个梦怎么处理呢?” 我笑了:“你别找我,当初这活儿可是你揽下来。” 钱三串眼珠子瞪大了:“你说的是人话吗?我认识那孩子是老几啊,这么费劲巴拉帮他,还不是冲着他爹。四木大哥在作协里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多少人想巴结呢,门都找不到,咱们有这么个机会出力已经不错了。” 我嘿嘿笑:“清水衙门成香饽饽了,上哪说理去。我给你支个招吧,找解铃,他行。” 钱三串闷哼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时间过得很快,四木没有出现在公司,钱三串也没谈起这件事怎么样,我更是懒得问。 这天早上钱三串开车过来,让我跟他走一趟。 有个房地产大老板新开发了一个楼盘,花园小区,精英公寓,需要前期的造势,专门邀请作协来采风宣传,拿出一套临湖别墅作为作协的基地。 钱三串和四木关系不一般,借这个机会一起过去玩玩,顺便和作协其他大佬打打关系。 这几天我也正好写累了,可以去放松放松。 到了新开盘的小区,果然是环境优美,现在正是春天,到处绿树荫荫,好一派园林风光。据说该老板专门海外请来风水大师和园林设计团队,静心打造,此地气象果然和国内其他地方不一样。 上午游山逛景,中午在别墅吃饭,开发商请来的服务员都是一水名牌大学的学生,小伙子帅气,姑娘漂亮,低于985牌子的人连端盘子的资格都没有。 吃了饭,三三两两赶往会议室,下午还有一场作协内部的座谈会。 大会议室里坐了不少的人,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文字工作者,大家齐聚一堂。我和钱三串坐在最后面,这次来主要是带着耳朵听。 会议开始了,大佬们挨个发言,四木也坐在前面主席台上,人模狗样的。 座谈会时间选的不好,正是吃完午饭的时候,我和钱三串都有午后小憩的习惯。知道这种场合不能睡觉,但上面的发言像是催眠曲一样。我抱着肩膀坐在后面,使劲儿睁眼就是睁不开,想睡又不能睡,痛苦劲儿堪比酷刑。 就在这时,钱三串突然“啊”的一声尖叫。 声音响彻整个会场,我瞬间清醒,吓得后背都是冷汗,心腾腾跳。 会场一片安静,落根针都能听见,这个气氛维持了大概三秒钟,上面的人继续发言,就当没有这事。 我擦擦头上的汗,转头看钱三串,这小子脸色惨白如纸。我本想埋怨一下,见他如此可怜相,不好意思指责,便轻声问怎么了。 钱三串重重擦了一下脸,低声说做噩梦了。 “至于嘛?鬼叫一声。”我说。 钱三串一脸的欲哭无泪,摆摆手,示意不好细说。 熬啊熬啊,总算熬了两个小时,这场会议才算结束,出来后人人困乏不堪,大脑空白,像是遭遇了一场沙尘暴。幸好如此,尖叫这个事大家几乎都忘了。 晚上还有夜宴,我们没有参加,因为中午喝了酒便找了代驾开车,我们两人回到公司。 我扔给老钱一根烟,问怎么回事。 钱三串擦了把脸:“老刘,我跟你说,自从上次入梦昊昊,我几乎天天睡觉做噩梦。” “哦?”我奇怪地说:“你没开清醒梦?” “这些噩梦也怪了,如果是正常睡眠,顶多就是害怕心悸,但是一开清醒梦,这些噩梦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危险。我有种强烈的感觉,如果在这些噩梦里用清醒梦模式,很可能会死在梦里。” 听他这么一说,我紧锁眉头:“这么严重?” “我不敢冒险啊。”钱三串道:“毕竟命只有一条。我觉得自己被泰境的法师盯上了。” “怎么说?” “我每个噩梦里都有他的影子,看不清全貌,他和昊昊梦里的打扮一样,是一套黑衣服,眼神很阴森,就这么在梦里盯着我。” 钱三串擦擦汗:“我摆弄清醒梦也很长时间了,功力不说太强,也不至于太弱,但在梦里面对这个法师,我没有还手之力。” 我来了兴趣,道:“要不然咱俩梦境联机,我进你的梦里看看?”憾凊箼 “好。”钱三串点点头:“今晚我在梦里等你。” 晚上回到家,洗漱后躺在床上,我打了个哈欠,到了约定的时间,睡了过去。进入梦乡,开启清醒梦模式,我迅速穿行梦境,进入钱三串的梦里。 梦中场景是深山里的一座寺庙,时值晚秋,落叶满地。钱三串正背着手在空无一人的庙宇院子里走动,嘴里念念有词。 我没有打扰他,而是悄悄走进大殿,幻化成如来佛的样子,从里面飞出来,喝道:“姓钱的,你知罪否?” 钱三串吓了一跳,懵懵懂懂过来,纳头就拜。 如果让他跪在地上,这玩笑就大了,我赶忙显出原身,伸手拦住他。 钱三串看着我,迷茫的眼神瞬间清醒,随即勃然大怒:“你丫怎么装如来佛,你怎么不装孙悟空呢。” 我呵呵笑:“开玩笑嘛。你这梦够悲凉的,咱们能不能换个场景,阳光沙滩之类的。” “再给你来个比基尼派对?”钱三串道:“来这里是为了对付法师,我今天就全指望你了。” “你放心吧,他要是敢露头,我打的他爹妈不认。”我鼻子喷出一股气:“别忘了,这里可是梦,杀人放火都没事。” 我们两个来到后院,推后门出去是悬崖,天色夕阳,光线晦暗,能看到远处模模糊糊的山脉起伏。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在现实里去过吗?”我问。 钱三串正要说什么,山上起了风。 风很大,在悬崖上盘旋,隆隆作响,听着像是进了一座巨大的现代化工厂,极其嘈杂。庙门吱吱呀呀作响,被风吹的来回扇动。 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袭来,我们两人赶忙跑到前院关闭山门。 风太大,庙宇大门的破门板子,说不好听的就是一层木头。好不容易把门关上,放下了门栓,我们长舒口气。 我说道:“这是你的梦,能不能弄出一道铁门来?” “我还弄出个钢门呢。”钱三串正说着,突然一声巨响,那么粗的门栓从中断裂,门再次被大风吹开。 门外山路,阴风大作,落叶都被吹起,打着旋儿旋转。 第六百章 双峰贯耳 我和钱三串站在庙宇前,门外是阴风大作,我说道:“老钱,你细看这股风。” 钱三串脸色很差:“俗话说,阴风必出妖孽。老刘,梦里就要靠你了。” 我们勉强把门合上,再次被强风吹开。没办法,只好舍弃前门去后院的禅房躲藏。 房间里空无一人,我用手在桌子上抹了一把,都是尘土。我把房门带上,我们没有说话,月光透窗而进,十分冷清。 我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窗外的院子。钱三串靠在床头,双手枕在脑后,心事重重。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 等了好半天,我摇摇头说:“等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变化,法师应该不会来了。” “不,他已经来了。”钱三串愣愣地说。 我心头一惊,左顾右盼:“哪呢?” 钱三串直勾勾盯着墙面:“看墙上。” 让他说的,我心里毛毛的,到墙边去看。 禅房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刚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样式奇古,画的什么看不清,在梦里很模糊。此时仔细去看,山水画的内容似乎变了,变成了深山老林。林子中间的空地上,放着毯子,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黑衣黑裤的男子,面容模糊。还有一个是全身血红的人,细看之下,似乎还长着一条尾巴,面容不清。 我惊疑地看向钱三串。 钱三串脸色很白,说道:“你别看我,不是我意识的投射,他们是凭空出现的,入侵到梦里了。” 我摸着下巴正琢磨的时候,院子里阴风大作。透窗看出去,院里落叶被吹起来了,天空昏暗,像是要下大雨。 钱三串像是踩了猫尾巴,惊慌失措催促:“门窗都关紧!别看了,别看了,求求你了,赶紧回来。” 他是真害怕了。我把窗户合上,又检查门,里面上了锁。 我们两人没有说话,静静听着院子里的风声。钱三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喉头动了动:“听!脚步声。” 细听之下,确实有沉闷的脚步声,步步临近,好像进了院子。 钱三串吓得躲在床上,被子重重裹着,跪在床头瑟瑟发抖。 我也害怕,可觉得不至于,看他那德性,我嘿嘿嘲笑:“你至于吗?” 钱三串也是清醒梦高手,虽说好久没玩了,可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鄙视。 钱三串藏在被窝里闷声闷气:“你能耐大!你帮我搞定。” “等着,看洒家和那狗屁法师,大战呢,三百个回合,呀呀呀~~” 我正摇头晃脑吹牛比的时候,窗户突然破碎,发出闷响,随后外面伸进一只黑森森的巨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吓得大叫“我的妈啊。”然后往后一躲,将将躲过这一抓。 巨手瞬间缩了回去,没有动静,外面的脚步声也没了。 我咽了下吐沫。等了片刻,一点声都没有,回头看钱三串,还是藏在被子里抖,他是指望不上了。 我小心翼翼来到窗边。 窗户破了个大洞,我往外探头,好像什么都没有,正待细看,突然一声巨响,门被踹倒了。 我汗毛倒竖,隐约中看见什么东西闯进了房间,我一时来不及缩头,一股子激劲儿出来,猛地往前一窜,直接破窗而出,我摔在外面的院子里。 清醒梦里一切触觉都很真实,我摔得七荤八素。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进了禅房。 是法师吗?梦里变这么大了。 不好,钱三串还在屋里呢。我赶忙冲过去往里看,闯入房间的哪是什么法师,压根就不是人。长着浑身的黑毛,瘦骨嶙峋,个头能有三米高,一双毛手奇长奇大,垂直向下能碰到地面。 怪物来到床前,两个眼珠子就跟红彤彤的小灯泡差不多,盯着被窝里的钱三串。它喉头动了动,发出怪声,伸出一只黑色大手,直直抓向被子。 钱三串在里面估计吓瘫了,动也不敢动,眼瞅着要被抓到,我知道再不出手不行了,赶紧窜进屋里,对准怪物的屁股飞起来就是一脚。 那怪物“嗷”的一声,转过头看我,劈头盖脸就是一抓。 虽说在梦里,也不敢大意,我纵身回跳,它的一巴掌走空,重重击中桌子,“咔嚓”巨响,桌子劈成了两半。 怪物见我跑了,并不追,回头继续抓着床上的被子。 我有点急眼了,怎么办?目光一扫,看到院子里靠墙放着一把铁掀,钱三串这个梦够杂乱的,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个趁手的家伙事。 我提起铁掀回到屋里,对准怪物宽宽的后背,猛地拍上去,喝了一声:“去你大爷的!” 这一下正拍了个结实,怪物嗷了一嗓子,震得四壁回响。 我大叫:“老钱,别装死狗,赶紧跑!” 钱三串从被子下面探出个头,见怪物正在摸索后背,连滚带爬从床上摔下来,狗爬从怪物旁边跑过,爬出了屋子。 他拉着我的袖子,激动地口齿不清:“老刘,别说还得是你。没你,我今天就得栽这儿。” 我仰面长笑,“哈哈哈哈。” 刚笑了几声,屋里的怪物纵身而出,飞出一脚,正踢在我胸口,瞬间感觉被卡车撞飞了一样,我整个人飞起来。空中几乎滑了半个院子的长度,重重落在地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死在那。 钱三串跑过来,刚把我扶起来,怪物三纵两纵又到了,伸出两个黑色大爪子抓过来。 情急之中我大喊:“老钱,飞天!” 我们两人生死关头同时运用心念,一起飞起来,刚飞到两米多高,怪物轻轻一跳,抓住我们的脚踝,使劲儿往下一拽。 我们两个从半空直直摔在地上,砸的烟尘四起,落叶纷飞,差点没在地上砸出两个人印。 我和老钱刚爬起来,怪物欺到身前,一人给了一拳,我们两个又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我浑身骨头像断了一样,钱三串更是没了声音,坏了,这小子莫不是摔死了?我艰难爬起来,扭头去看,只见钱三串捂着胸口已经爬起来了,正往院外跑。 我大怒:“你不管我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钱三串一条腿好像也瘸了,拖着残腿一边跑一边说。 怪物转过身,眯缝着眼看我,两个小眼珠散发出深红的光。它一纵到了身前,两个爪子一左一右横着拍我的脑袋,学名叫双峰贯耳。 速度太快了,我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伸过来一根长长的竹筒,以极快的速度撞在怪物的脑袋上。 怪物两只手停下来,抹了抹脸。 我回头看,钱三串又杀回来,拿着一根长长的竹子,喊道:“老刘,此地不宜久留,把它引到解铃那里!” 第六百零一章 鹰神 我从院子里逃出去,来到钱三串身边道:“不能带这个怪物过去找解铃,不能暴露庭院迷宫的梦境。” “那怎么办?”他一边说一边晃动竹竿,拦住怪物。 “你在这里撑一会儿,”我说:“我去庭院迷宫把解铃叫来。” “那你快点,我可撑不住多久。” 我来不及多想,当下遁走,穿梦而行,快速来到庭院迷宫。我推开院门急匆匆走进去,院里空空的,解铃并不在。 我头上就见了汗,正要扯嗓子喊,冥冥中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一阵风刮来的,“到西厢房,我在炼丹。” 是解铃的声音。 我一进到这个梦里,他就察觉了。 我赶忙来到西厢房,小四合院是解铃专门用来炼丹的丹室。说是炼丹,其实他一直在尝试融合和炼化梦魇,最终梦想是把所有梦魇都融合成一个意识体。 院子里所有的门都关着,也不知道解铃在哪。 钱三串分分钟可能挂,我实在是等不及,便想大喊一声,这时西面一扇房门开了,解铃走出来。 “什么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意犹未尽,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炼丹里。 我三言两语把情况说了一遍,解铃的表情竟有些兴奋。我问怎么了。解铃笑:“太好了,我刚刚炼制成功一个梦魇,现在可以试试了。” 我没有细问,拉着他穿梦而行,回到钱三串的梦里。 这时看到钱三串被怪物追的满院子乱跑,竹竿已经断成三四截扔在地上,钱三串鬼哭狼嚎。见我来了,他踉踉跄跄跑过来,伸着两只手狂喊:“救我,救我!” 解铃把我们两人让在身后,他向前跨了一步。 怪物杀到了,伸出一只黑色的大爪子凌空拍下。解铃点点头,大喝一声:“来的好!” 他张开手心,往地下一扔,扔出个黑色的药丸。药丸落地,迎风而涨,竟幻化出一尊神像,高了下能有三米开外,满脸青铜色,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手持三叉戟。往那一站,说不清的威风,道不尽的伟岸。 钱三串下巴都快拖在地上了:“这是二郎神吗?” “像啊。”解铃呵呵笑:“我们且看好戏。” 怪物纵身一跃来到神像前,不知天高地厚伸爪子就抓,神像猛地大吼,并没有声音传出来,但能感觉空气都在波动,像是一股看不见的气流辐射开来。 我和钱三串竟然站不住,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 神像把三叉戟一横,架住了怪物的爪子,没什么后招,就是实打实的搏力。憾綪箼 一神一怪在院子里角力,看上去纹丝未动,院子里的尘沙四起。阴风大作,两个高大的形象在院子里模糊不清,如同沉在沙尘暴里。 我喉头动了动,手下冰凉,都看傻了。 钱三串擦擦冷汗:“二郎神能不能干过怪物啊?瞅着有点悬。” 解铃道:“你们怎么惹这个山魈梦魇的?” “这是山魈?”我问。 解铃点点头:“是深山里的精怪,现在是灵体状态,侵入到这个梦里。它破坏力极强,今天如果没有鹰神在,就危险了。” “山魈?哪来的呢?”钱三串问。 解铃道:“据我所知,我们国内很少山魈,几乎没有,而东南亚的深林比较多,那里兼多黑巫术。如今这只山魈灵体,已转魔道,也在情理之中。” 钱三串一拍手:“果然,就是泰境法师搞的鬼!对了,鹰神是什么来头?” 解铃道:“鹰神是我用三个老梦魇炼制的新梦魇,原来的三个梦魇属性各不相同。我失败了很多次,鹰神是第一个成功的产物,让它出来溜溜,看看效果怎么样。” 这时院子里的战局发生了变化,鹰神又是一吼,三叉戟动了,从山魈手里挣脱出来,劈头盖脸砸过去。 山魈败局已露,不敢恋战,纵身一跃,从院子里直接跳起来,直落在房顶。 鹰神也跟了上去,在后面一三叉戟捅过去,正扎在山魈背后。山魈本想从房顶上继续往外飞,这一下够狠的,直接把它从房顶杵到房后,鹰神随后跟上。 一神一怪一起在房顶消失踪迹。 我们三人赶起来跟上去,到了空中居高临下这么一看,山魈已摔在地上,鹰神高高跃起,手里的三叉戟竖起来,像是渔夫从船头跳起用鱼叉扎鱼一般,扎了过去。 钱三串鼓掌,喝了一声:“漂亮!弄死它!” 眼瞅着三叉戟就要戳在山魈身上,忽然下不去了,鹰神定格在半空,像是时间静止。 解铃也愣了,我们赶忙飞到另一个角度看,只见在三叉戟下面站着一个人,浑身血红色,抓住了凌空而下的戟头前端,硬是让鹰神下不来。 这个浑身血红色的人,目测不过一米六左右,鹰神都三米了,两人竟旗鼓相当! 血红色人的手上传出一股鲜血的颜色,顺着三叉戟向上延伸,兵器在快速变红。 解铃在空中见状不妙,猛地翻手,鹰神舍弃了武器,纵身向着我们飞来。越飞身体越小,最后又化成了药丸,落在解铃手里。 血红色的人站在地上,仰面看我们,面容模糊,只能看到一片血污之色。他缓缓抱起地上的山魈。 解铃大喊:“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不要再来这里骚扰,我们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大家彼此安好。” 血红色的人和山魈渐渐透明,遁于无形,从这个梦离开了。 等了片刻,我问:“完事了呗?” “应该是。”解铃说:“来人神鬼莫测,比我所见的任何灵体都要可怕,它最好是知难而退,以后也别骚扰咱们。” 钱三串喉头动了动:“解铃,鹰神……能不能让给我啊?” 我们看他。 钱三串道:“谁知道以后这帮狗东西能不能再来,鹰神放在我的梦里做个保镖,我心里踏实。” 解铃笑着看他。 钱三串也在干笑:“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留给你吧。不过我要回去再炼一炼,把他的三叉戟再造出一把来。” 钱三串闻言大喜,笑嘻嘻地抱拳。 我跟他们说,我要去调查一样东西,从天上飞回院子里。 解铃和钱三串不解其意,跟在后面。我推门进入禅房,看着墙上挂着的山水画。 “怎么了?”钱三串问。 我说道:“刚才看到画上的黑衣男人,有那么一刻,竟然觉得他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六百零二章 查找房间 我到山水画前仔细看,画上的人没有了,滃然一片的山水。 我把钱三串叫过来,让他看。钱三串反而乐了:“这是好事啊,说明他们不再骚扰我了。” 我摇摇头暗叫可惜,本想印证一下,画中人却没了。 我想到的人是泰境的天字第一号,他是兄弟会背后的老大,我和他打过交道,这里也只有我认识他。我有种强烈的感觉,孩子在泰境遇到的法师,钱三串在梦里看到的黑衣人,就是他。 是暹罗人,又是法师,还会入梦……好几个条件都是符合的。 我心头沉甸甸的,如果是天字第一号,那真的很麻烦了,这个法师邪门得厉害,会很多邪法,行踪诡秘,最关键是他认识我。 见我沉默不语,钱三串问怎么了,我摆摆手没有说,现在没有实锤,何必制造恐慌。 钱三串和解铃约好了,等打造好兵器,就让鹰神常驻在钱三串的梦里,做个护卫。 他是心满意足了,而我心事重重,想起天字第一号心里就一阵犯膈应,此人光是想就让我不寒而栗。 从梦里出来,我告诉钱三串以后这样的事不要找我了,既然你有了保镖,就自己看着办吧。 心神不宁了几天,钱三串没有再做噩梦,每天都精神满满,我也长舒了口气,慢慢把这件事忘到脑后。 这天早上,我正在单位码字,孟果泡了一杯咖啡送过来,我正要拉她温存一下,忽然手机响了。点开是钱三串的,电话里口气很急:“老刘,马上到中心医院住院部。” “呦,你咋了这是?” “不是我咋了,是四木大哥出事了!你别废话了,赶紧来吧,别空着手,买点水果牛奶什么的。”他把电话挂了。 我一头雾水,想起四木真是腻歪,又不能不去,和孟果说了一下,出了公司。一路开车到了中心医院,在门口小商店里花了百元买了一箱牛奶和一个果篮,来到住院部。 推开病房门进去,正看到四木大哥半躺在床上,穿着病服,气色很差。钱三串正在喂他喝粥,嘴角有米粒,还细心地用纸巾擦了擦,伺候爹都没怎么到位。 我整理一下情绪,皱着眉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提着东西进去,颤抖着声音:“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四木有气无力地说:“兄弟,谢谢啊,咱们哥们才是患难见真情。” 捂着肚子,嘶嘶吸冷气。 钱三串问四木:“大哥,能说吗?” 四木脸色苍白,苦笑着说:“兄弟都上医院看我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也不怕丢人了。小钱,你告诉小刘怎么回事。” 钱三串低声说:“大哥被他儿子捅了一刀?” “什么?!”我叫了出来。 钱三串赶紧做手势:“别一惊一乍的。” 四木慢慢解开病服扣子,在小腹附近包扎着绷带,疼得呲牙咧嘴,病怏怏地说:“这就是前世的冤家,我好悬没死他手里,哼哼。”んttps:// “他为什么要伤害你?”我问。 四木靠着枕头,说话有气无力的:“这小子不知添了什么毛病,整天在屋里画画。那天我一看,画的居然是个女人,这女人我还认识,也是我们作协的。我不怕两个兄弟笑话了,我是离婚的,以前还追求过这个女人,不过她眼光高没答应。现在我儿子莫名其妙画着人家的像,如果让别人知道好像我还暗恋她似的,然后教自己儿子画出来,太变态了。我便告诉儿子,你别画了。我儿子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这是师父让他画的。我脑子一热,上去把画夺下来,嘁哩喀喳给撕了。然后……” 他苦笑一下:“这小子去厨房,拿着水果刀出来。当时我还对他说,你有种就往爹身上捅,你是想天打五雷轰吗?谁知道这个孽畜真的捅了我一刀……唉……” 四木闭着眼不说话。 “报警了吗?”我说。 钱三串一瞪眼:“你傻啊,那是四木大哥亲儿子,报什么警。儿子再畜牲,爹也是爱他的。” “这都够重伤害了。”我摇摇头说:“妥妥的杀人未遂。” “现在这小子让我送我妹那里去了。我妹夫以前当过兵,会擒拿,能镇住他。”四木说:“小钱,小刘,你们俩做事周到,能不能帮我这事解决了,要不然我现在家都不能回。” 钱三串叹口气:“四木大哥,不是我们不帮忙啊,上次进你儿子的梦里,我差点没回来。当时如果在你儿子梦里发生意外,我恐怕要早你一步躺医院里,成植物人了。” 四木苦笑:“有你说那么玄吗?” 钱三串道:“你想想我从来没见过你在泰境遇到的法师,但我就能准确说出他的形象和衣着,这是为什么?全是我在你儿子梦里的遭遇。” 四木点点头:“就是从这点上我相信你们真有本事。”他眼泪汪汪拉着我们两个的手:“帮帮大哥吧。把这事搞定,我不会忘了两个兄弟的。” 钱三串眼圈红了,两人手拉着手互送衷肠。 我摸着下巴默不作声。 钱三串一回头看到我,问想什么呢。 我说道:“我感觉整件事里其实还有个关键人物。” “谁?”他们两个一起来看我。 我说道:“那个女人,四木大哥的老相好。昊昊这个孩子为什么要画她的头像呢?” “我也纳闷。”四木道:“昊昊和她只是见过一面。就是上次去泰境旅游的时候,而且昊昊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这就很奇怪。” 钱三串一拍巴掌想到了什么。 钱三串问四木,家里是不是现在没什么人了。 四木点点头:“我住院,儿子送到他姑姑那,家空着。” “大哥你如果信任我们,就把家里钥匙给我们,我们两个去你家里看看。”钱三串说。 四木眼睛瞪大了:“你们去看什么?” “你儿子不在家,我主要是想看看他的房间。”钱三串道:“找找他变成这样的原因。我有直觉,你儿子房间里肯定藏着秘密。” 四木犹豫了好一会儿,指着衣柜箱。钱三串窜过去从箱子里掏出西服,内兜里摸出一串钥匙。 四木道:“你们去是去,不该看的地方别看,就去我儿子房间查查就行了。” “不是大哥,你床头还藏着什么秘密吗?” “甭管什么秘密不秘密,我的闺房你们别进去就完了,我可是信任你们两个小老弟,别去了给我乱翻。” “你还怕我们翻出你的存折啊?”钱三串笑着说。 “在我那屋,存折是等级最低的秘密。”四木说:“总而言之,保护一下我的隐私。” 第六百零三章 符咒 我和钱三串拿着四木大哥的钥匙,开着车一路来到他家。在楼底下我点燃一根烟说,我就不上去了。 钱三串一瞪眼:“别矫情,咱们一起。我一个人去,真要他家里丢点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 “那你拿着手机进屋,一镜到底,可以留个存证。”我说。 “你别废话了,这招儿也是漏洞百出,你就跟我去吧。”钱三串拽我。 我犹豫着,说实话我是真不想参与了,泰境法师疑似是天字第一号,邪乎的厉害,粘上就是一溜皮。 钱三串不耐烦,讽刺我矫情。我想想也是,进屋看看呗,能出什么事呢,也有点太小心了。 我们两人上了楼,钱三串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四木大哥不愧是搞创作的,这些年看样子没少挣,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一水的欧式风格家居。 只是家里很乱,破纸头子饭盒子,书书本本散在沙发和地上,窗台放着大鱼缸,水多久都没换过,泛着深绿色,里面仅存的两条金鱼都无精打采的。 “你去吧,”我说道:“我在厅里抽袋烟。” “不行不行,跟我一起去。”钱三串硬拉着我来到里面卧室。钱三串打开视频开始录制,他推开了房门,房屋的空间还挺大,桌上乱七八糟都是书本,一边的书架上还有游戏机、动漫卡片这些东西,应该是孩子昊昊的房间了。 我站在门口没进去,拿着手机负责录像,钱三串进去一顿翻找,被子底下、枕头下面、书架、柜子翻了一圈,其他没找出来,反而翻出一堆手绘图。 这些图上都画着同一个女人,画风很粗糙,画画的人没经过什么专业训练,画像奇形怪状的。神奇的是,这些画能一眼看出画的都是同一个人物,特点拿捏相当准确。 画上的女人有一种凄厉气场,眉头锁着,眼睛立着。我们老家管这种面相的女人叫打仗精,意思是这样的女人很厉害,属于泼妇级别的,打起仗来歇斯底里。 我暗暗摇头,四木大哥和这个女人处过一段,想结婚时遭到了女方拒绝。看这女人的面相,其实四木相当幸运,真把这女人娶进门,将永无翻身之日,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正瞎寻思着,钱三串走过来挥挥手,示意一起离开,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打了个哈欠问他,有没有遗漏什么地方,没有就撤。 钱三串眼睛又扫了一遍,忽然盯住墙角的衣柜。他走过去打开柜门,我在旁边用手机拍摄,不漏过一个镜头。 里面是孩子穿的衣服,大多是运动服或是体育休闲服,下面还摆着几双价值不菲的球鞋。钱三串扒拉两下衣服,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动作僵住了。 我轻声问怎么了,他嘴角努了一下,示意看进去。 我轻轻扭动手机,屏幕对准,就看到衣服的最里面,靠着后柜斜斜放着一串符纸。 大概能有四五张深黄色的符在一根棍子上穿起来,看着像是招魂幡。 钱三串伸手进去拿,我一把按住他,摇摇头。 他恍然,意识到了我的意思,赶忙匆匆出了屋。我拿着手机,对准符咒好一顿拍摄。 他还没有回来。这小子干嘛去了?正狐疑间,他再次折回来,手里多出一双筷子,然后用筷子去夹这个符。 我哑然失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我抓住他的手摇摇头,示意先出去在说。 我们出了房间,我把视频拍摄关掉,然后道:“这东西你不能碰。” 钱三串快速眨着眼:“你的意思是有危险。” 我说道:“危险肯定会有,但不应该我们来承担。我们还不知道四木的意思,一旦他不想让人乱动呢,咱们动了是不是自作多情。” “那你说怎么办?” “干脆就这样吧,咱们回去把视频给他看,他做出什么决定跟我们没有关系。” 钱三串点点头,认为我说的有道理,他让我稍等,随后把这段视频发给了病房里的四木。 我们坐在客厅抽了会儿烟,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抽完准备撤了。这时钱三串手机响了,接通后嗯嗯地说了两句,表情为难,最后还是一口应承下来。 我问怎么了。 钱三串道:“四木大哥来的电话,他不想家里藏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让我们赶紧处理掉。” “他说得容易,怎么处理?一把火烧掉?” 钱三串给四木发着信息,表达了我们的疑问。时间不长,回了信息,钱三串拿给我看。 信息上发来一段地址,四木说,他以前做媒体的时候,曾经采访过本市看事一条街的一位先生。老先生用周易算事奇准,只是晚年不再算了,认为道破天机有违天道,现在改成看事,处理这种疑难杂症很有经验。让我们带着这些邪门的符纸拿给老先生看,自会妥善处理。 我没办法了,让钱三串去屋里把符咒拿出来。钱三串一脸苦涩,可没办法,谁让这活儿是他揽下来的。 他进到里屋,我在客厅坐着,这小子鼓捣好半天也不知在干什么。我正要进去瞅瞅,里面传来他的喊声:“老刘,来看!” 声音透着局促和不安,我赶紧进到里屋,符咒竟然摔在地上,全部散开,里面滑落出一张照片。 钱三串指着照片,我这才想起还要用手机记录,赶忙蹲在地上拍摄。 仔细一看,我倒吸口冷气,照片拍的正是那个女人,四木的老相好。照片上女人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似乎在拜什么东西。 光圈很大,周围场景都虚化,除了这女人,其他背景都看不清楚。可能是在一个古怪的房间里,烟雾蒸腾,烟雾后面都是一些佛像和鲜花。 钱三串道:“有什么结论?” 我快速眨眨眼:“看背景不是在国内,应该是泰境。” 钱三串点点头:“我大概猜出来了,这女人去拜法师,做法事的时候,被拍下来照片。问题是,这张照片怎么会落在四木大哥家里?这些符咒又起到什么作用?”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是某种咒。”我说:“昊昊之所以画女人的头像,他说是师父的安排。也就是说,是师父让他画的,所以符咒和照片是法师弄出来的。” 钱三串眨眨眼:“昊昊和这个女人当时拜的是同一个法师,然后这个法师让昊昊做法咒这个女人?奇怪,他为什么自己不下手,让个孩子做这样的事。” 正说着,外面飘来一层乌云,光线顿时阴暗下来。 我们两人对了个眼神,异口同声道:“赶紧走!” 第六百零四章 富太太 钱三串在书架翻出几张破报纸,把符咒和相片包裹在里面,小心翼翼不敢用手碰。包完之后,我们就撤了。 回到车上,钱三串把这些事写了个总结,信息发给了四木。好一会儿,四木回了语音,我们一起听着。 四木的意思是,目前你们要做两件事,第一个是把符咒和照片送给算命堂的老先生;第二个是去看看那个女人,她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听完信息我嘬着牙花子,“这位大哥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把我们当什么了?碎催?” 钱三串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发动车子。 我看他的表情不对,问怎么了。他脸色阴沉:“我先把你送公司,屁话这么多,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办!” 他这么一说,我有点汗颜,长叹一声:“算了吧,回去也什么都干不了,今天豁出去了。反正你开车,我跟着走一趟吧。” “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发牢骚真让人讨厌。”钱三串打开导航。 我袖着手闭上眼小憩,迷迷糊糊的不知车子开到了什么地方。我打了个哈欠睁开眼,这里是一处高档公寓小区,远处能看到一片片的别墅。 我揉揉眼说:“算命挣这么多钱吗?能在这里买豪宅。”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来找那个女人。”钱三串把车开到地下车库。 他介绍说,路上他和四木交流过了,决定先找女人。这个女人名字叫于丽,也是本市一个主流作家,不过是写诗歌的,年轻时候还担任过国内某著名论坛的诗歌版块版主。 于丽如今三十多岁马上奔四,人老珠黄,不过眼光特高,一般的追求者没放在眼里,就连四木也只是勉强和她处了一段,谈恋爱行,结婚免谈。 这位于丽今年才结婚,嫁给了一个特别有钱的大老板,如今小两口新婚燕尔,住在大老板的一套别墅里。 “咱们就这么过去,她能见我们吗?”我说。 钱三串道:“四木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说我们是作协的同志,和出版社合作,想出一套本市作家的合集。咱们是过去约稿的。” 我哈哈笑:“也不错,这理由行。” 到了别墅区,钱三串按照四木给的地址,找到一家别墅,上去按门铃。 “你说四木大哥和这位于丽大姐,是不是藕断丝连啊?”我说:“人家住在什么别墅他都门清。” “管那些呢。”钱三串道:“咱们这次过来主要看看于丽的状态,是不是真被诅咒了,为什么孩子会画她的头像,符咒里还有她的照片。” 门开了,探头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穿着干净体面。 我们愣了一下,阿姨问道:“我是这家的保姆,我姓吴,你们是找于太太吧?” 钱三串反应快,赶紧点点头。 “老爷不在家,太太说不方便让你们进屋里,让你们跟我去后院。”保姆说。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老爷……太太……这都什么年代的称谓,赶上旧社会了。 我们两人跟着保姆到了后院,绿草茵茵,还有小花圃,阳光下竖着一大遮阳伞,有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正抱着一条狗玩。 女人穿着一身粉红色睡衣,脚上蹬着拖鞋,没感觉漂亮,反而那么油腻,看的我直打嗝,像是吃了三块大肥肉。 狗全是毛,在女人怀里拱来拱去的,女人喜欢不得了,管狗叫大儿子。她吃了半块蛋糕,我以为她要把剩下半个蛋糕喂狗,谁知道她直接从嘴里吐出嚼碎的蛋糕沫,喂给狗。狗还用舌头舔女人的下巴和手,不放过一块碎渣。ganqing五.com 我和钱三串看得直皱眉,又不好打扰,别过脸看远处景色。 女人这才注意到我们:“你俩是作协的同志?” 钱三串“嗯”了一声:“加入不久,为广大作者老师服务。” “我叫于丽,”女人说:“四木介绍你们来的。” 钱三串称呼于老师,说自己以前没加入作协的时候,就读过于老师的作品。 我以为他说场面话,谁知道他张口就来,“月亮啊,吸引着海水的潮涨,大海,你的胸膛在迎接归来的人儿,远方的人大声喊着,我要回去,我的故乡……” 钱三串真有本事,背着背着动情了,眼角泛着泪花。于丽也动了感情,轻轻抽了抽鼻子:“这都是十几年前做的诗了,太幼稚,难为你们还记得。吴妈……” 保姆走过来,毕恭毕敬:“太太。” 于丽把怀里的狗给她,站起身说:“我请两位作协的同志到天台喝咖啡,你煮了来。” “是,太太。”保姆抱着狗退下去。 我忍不住道:“于老师,你这生活太精致了,太有品味了。” “别叫于老师,把人都叫老了,叫我于姐。”她轻飘飘在前面走着。我和钱三串赶紧跟上,从后门进了别墅。 别墅一共三层,富丽堂皇,一派欧式风格的装修,哪里都好,就是没人味。 于丽告诉我们,这地方就三个人住,她和老公,还有保姆吴妈,平时很少有人来。几百平的房子冷冷清清,快赶上华妃住的冷宫了。 一边走我们一边参观,钱三串出口就是夸赞,甭管肉不肉麻,见什么夸什么的,夸到最后于丽恨不得和他拜把子认姐弟。 到了天台,吴妈已经备好咖啡,我们三人坐在沙发上,吹着小凉风,聊着天。 这次来的主要任务是看看于丽有没有反常的地方。在我看来,此人浑身上下都不正常,油腻且做作,但是人家自得其乐,还觉得美滋滋。 于丽特别话密,聊起来不给我们插嘴的机会,自顾自说。有时候我见缝插针说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打岔夺去了话语权。 她主要在讲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有才、怎么漂亮,什么什么人追求过她,眼皮子都不夹。现在终于修成正果,嫁给房地产的大老板,多金且帅气,最幸福的是还特别宠她。 聊了一会儿,我实在坐不住了,脑子嗡嗡响,像是有好几只苍蝇在飞。我对钱三串做个眼色,钱三串也坐不住了,既然这女人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 钱三串瞅了个机会,说这次过来主要是约稿,让于老师写一组青春为题的诗歌。 于丽又想长篇大论,钱三串赶紧道,我们还得去见作协其他作家,就不耽误于姐的时间了。 于丽意犹未尽,也只好送我们出去。 我们三人从天台下来,顺着楼梯往下走,到二楼的时候,钱三串问厕所在哪。于丽指了一下,他急匆匆去厕所了。 他这一走,我和于丽本来就没什么话说,气氛顿时冷下来。 第六百零五章 厌恶的符咒 正在我和于丽尴尬之时,钱三串从走廊出来:“于姐,你信佛啊?” 一句话让于丽的脸色变了,勉强笑笑:“我不信佛,你看到什么了?” “我刚才上厕所,发现屋门没关,扫了一眼,里面有座佛龛。”钱三串说。 于丽不高兴:“小钱,我那么信任你,你窥探姐姐隐私啊。” “我的错,我的错。”钱三串打着哈哈认错。于丽让吴妈送我们出了别墅,能看出她很不高兴,招呼都没打。 回到车上,我埋怨钱三串事做的不妥:“一个佛龛你看就看到了,为啥还要跟她提一嘴?你那么聪明个人,应该想到这个后果。” “你懂个鸟,”钱三串说:“那佛龛我见过。” 我没当回事,随嘴问在哪见过。 “昊昊的梦里。”钱三串说。 我瞪大了眼睛:“那孩子?” 钱三串点点头:“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进昊昊梦里的经历?” 我说道:“你看到黑衣法师和浑身是血的人,让昊昊去深林里往大树下滴血。” “对。”钱三串道:“有个细节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黑衣法师搬出一座佛龛让昊昊下跪三叩首,然后让昊昊抱着佛龛去的树林。” 我恍惚想起来,钱三串确实讲过这么个细节。 钱三串道:“我在梦里见到的佛龛,和刚才在于丽房间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有些吃惊,轻轻发出一声惊叹:“怎么回事呢?” “那不是佛龛,里面拜的应该是什么邪神。”钱三串道:“黑衣法师给于丽的。” “我没弄明白。” 钱三串道:“当时作协组织旅游团去泰境,于丽拜了黑衣法师,法师把佛龛,不,神龛给了她,然后她拿回了国内。” “这是她这一条线,”我说:“为什么昊昊的房间里有于丽的照片和诅咒她的符咒呢?这些东西应该也是黑衣法师给的。” 钱三串摇摇头:“我也想不明白,黑衣法师帮了于丽,暗地里却又让旁人咒她,这是为什么呢?” 我说道:“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今天咱们还有一站,那就是算命堂的老先生,或许他能解答这一切的秘密。” 钱三串趁着这工夫,把于丽的状态描述一番,信息发给了四木。 我们开车直奔中庙一条街,到了之后按图索骥,找到了这家叫“无忧堂”的地方。里面很冷清,只有一个中年人正在看古书,见我们来了,非常客气,问什么事情。憾綪箼 钱三串问吴老先生在不在? 中年人告诉我们,他师父今天不坐堂,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说。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行啊,找谁都行。钱三串把破报纸拿出来,放在地上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符咒。 中年人本来坐着喝茶呢,一眼看到这个东西,惊得差点跳起来,手里的茶水都撒出来了。 “你们从哪弄来的?”他看着我们,如临大敌,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把桃木剑。 钱三串赶紧道:“师傅别误会,这东西不是我们的。” “拿走!拿出去!”中年人大吼,完全没有刚才的风度。 钱三串赶紧用报纸把符咒包起来,我们几乎是抱头鼠窜,被中年男人赶出去。看这架势,我们如果不出去,他都能召唤天雷劈我们。 到了外面,中年男人把门干脆锁上,扔下一句话:“这东西我们不看,爱找谁找谁去。” 钱三串骂了一声:“没了你这个吴屠户,我们还不吃槽子糕了。” “那不是槽子糕,是混毛猪。”我提醒他。 钱三串气笑了:“老刘,你插科打诨有能耐。” 我指着一条街的堂口说:“这家不看去别家,不信没有高人。” 我们两人又去了两家,一家和中年人一样,把我们赶出去,坚决不看。还有一家张口就胡说八道,说这符咒是龙虎山下来的,是道家秘传之物。 我们都知道这符咒是从东南亚流传过来的,和龙虎山屁关系没有。 钱三串正准备去第三家,我说算了吧,其他人都不怎么靠谱,还是找吴老先生。 “我不想找吗?现在门都进不去。”钱三串气哼哼说。 “不让我们进门的是吴老先生的徒弟,我不相信老先生也会把我们赶出去。”我迟疑一下说。 钱三串看着手里的符咒一阵恶寒,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附近找个地方把这玩意存起来,谁也不敢带回家,更不敢放在车里。 幸好附近有家大型商场,里面有存储柜,我们随便找了个柜子,把报纸包裹的符咒小心翼翼塞进去,简直是烫手的山芋。 晚上回到家,我是又乏又累。此事玄机重重,又想不明白,干脆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我昏头涨脑醒来,钱三串来了电话,让我去医院看四木。 我实在是不想去了,这件事忙来忙去什么都忙活不出来,反而给四木打工,他在病房一躺,敢情所有的活儿都让我们干。 我支支吾吾说想去公司看看,钱三串没有勉强,把电话挂了。 我到公司,打开电脑准备写点什么,可笔下没有思路,写什么都连不成句子,心中烦闷异常。 我想了想,与其坐在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帮着钱三串跑跑腿忙活忙活,这小子臭脸一挂还挺麻烦。 我发了信息过去,说准备去找他。 他回信息很快,让我去市中心的写字楼,他一会儿就出来。 我撮着牙花子想,这小子是真能折腾,怎么又从医院跑市中心去了。 公司就这么一台车,钱三串开走了,我只好打了辆出租过去。在写字楼旁边的咖啡馆等了片刻,接到钱三串的信息,说在路边的车里。 我急匆匆出去,左看右看找不到车,这时一辆黑奥迪的门开了,钱三串探出头来:“老刘,这儿。” 这车价值不菲,表面富丽堂皇的,他怎么混上这样的车了?他招手让我上车。 上车后才发现宽大的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一身的黑风衣,脸色阴沉。 钱三串道:“我介绍介绍,这位是赵老板,相当有钱的一位大佬,做大买卖的。” 赵老板脸色不好看:“有什么钱,别这么介绍。” 钱三串嘿嘿笑:“赵老板还有个身份。”他顿了顿:“于丽的老公。” 我眼睛瞪圆了,原来他就是那个房地产老板。 第六百零六章 开锁 赵老板四十来岁,正值壮年,相貌堂堂,还那么有钱,怎么审美如此之差呢,居然娶了于丽当老婆。 于丽这个女人长得不丑,毕竟岁数在那摆着,而且有一股气质特别让人讨厌,太油腻。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女人能这么油腻的。 钱三串介绍说,赵老板也是文人,是作协的主要赞助商,别看是生意人,文学修养比一般大学生都高。 “我年轻时候也出过诗集。”赵老板表情颇为自豪。 “经过作协引荐,我和赵老板今天认识了,”钱三串道:“在他办公室里我就很真诚地说,他老婆于丽有问题。” 车是全封闭的,赵老板在这里也是直言不讳:“我是二婚,以前有老婆,后来离了,迷上了于丽。这件事很怪,莫名其妙我就喜欢上她,而且非她不娶。其实我很早对这个事有怀疑,怎么跟鬼迷心窍了一样,但是苦于没人信我。小钱今天找到我,坦诚地说了一些判断,我决定让你们试试。” 我听得莫名其妙,看着钱三串。 钱三串道:“我怀疑于丽去泰境之后,学会了某种黑魔法,迷住了赵老板。” 我正要嗤笑胡说八道,忽然意识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于丽在泰境拜法师,又参加了法术仪式,她肯定是有所求。所求之物难道就是这段婚姻?她想嫁给赵老板,当一个阔太太? 赵老板道:“你们两个的身份我已经调查过了,我对你们是信任的。哪说哪了,此事可大可小,你们日后不要说出去,否则我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放心吧。”钱三串道:“我们两个嘴最严了,赵大哥阅人无数,我们是什么人你能一眼看出来。” 赵老板“嗯”了一声,扭头看车窗,心事重重。 我对钱三串做口型,问我们现在去哪,钱三串并没有回答。我蒙在鼓里,有诸多疑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概一个小时的行程,车子开到了别墅区,就是上次我们拜访于丽来的别墅。赵老板下车说:“我打发于丽购物去了,身边有吴妈陪着,她们回来的话,吴妈随时向我汇报。” 我笑着说:“敢情吴妈是你的卧底。” 赵老板并没有笑:“我这么多年商场经验也不是白混的。”我和钱三串互相看了看,都默默无语。 赵老板掏出钥匙开门进去,钱三串赶紧道:“上次我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神龛。” 赵老板“嗯”了一声:“我们两个结婚的时候,她问我要单独的房间,说要供奉什么东西。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没把这个当回事,这是她的信仰自由。现在想来大有深意。” 我们三人快速来到二楼顺着走廊进去,钱三串指着一间上锁的门说,“上次我就是在这里看到了神龛。” 赵老板推了两下,脸色阴沉,摇了摇头:“我没钥匙。” 钱三串上去就要踹门,赵老板拉住他,犹豫一下说:“我考虑了一下,如果门能开我们就进去,打不开就不要硬打了。” 钱三串愕然:“赵大哥,来的时候你信誓旦旦,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后悔了。” “不是后悔。”赵老板有些生气,又找不到发火的点:“她毕竟是我老婆,我暴力硬拆老婆的房间,夫妻之间还有没有点信任了。” 赵老板怎么突然反悔了?口风都变了。 走廊里一阵沉默,谁也不说话,我清清嗓子道:“老钱,咱们走吧。” “好不容易来的,就这么走了?”钱三串不干。 我说道:“赵老板和他老婆过成什么样,跟我们也没有关系,何必多此一举。他老婆去泰境学了一身的黑魔法,最后赵老板被玩死都不知道,亿万家产落到女人的手里。” 赵老板眼珠瞪圆了:“你这个小同志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损?” 我说道:“赵老板,我就知道一件事,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她第一次能算计你的婚姻,第二次就能谋划你的财产,你不希望枕头边睡着一个贼吧?” 这句话是最后摧毁赵老板的稻草。赵老板脸色阴沉不定,让我们等着,他出去打了个电话。 我和钱三串不知道他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大概二十分钟,门铃响了,我吓了一跳,以为于丽回来了。赵老板把门打开,进来一个提着箱子的中年人。 一介绍才知道,此人是附近这片小区公认的开锁匠,在官方挂名注册,是合法营业。 赵老板道:“这位锁匠师傅以前帮我开过废弃地下室的门,我们之间有过合作,彼此都很信任。” 锁匠师傅点点头,问这次要开什么锁。 赵老板把他带到楼上,到了房间门口,示意就是这扇关闭的门。 锁匠用手拉了拉,蹲下来掏出一个小手电,对着锁孔里看看,说了两个字,“简单”。 他打开工具箱,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工具,前面尖端捅进锁眼,来回鼓捣两下,只听“喀嚓”一声,门开了。 专业就是专业的,真牛啊。 锁匠师傅很懂规矩,门开了并不进,包收拾好,提着就走。说出工费,一会儿转给他就行。 钱三串反应很快:“师傅,你先别急走。” 大家都看他。 他说道:“我有种预感,应该还有锁要开,一事不烦二主,你一块都做了。”んttps:// 锁匠师傅有些犹豫,看看表,赵老板道:“你放心吧,我不能让你白等,出来多长时间全都计算费用。” 师傅笑了,指着楼下,意思是到下面等着。 等他走了,我们把门推开,里面是很普通的居室,一张床,一书桌,一个梳妆台,外面靠着阳台,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神龛。 “东西呢?”赵老板皱眉:“神龛呢?” “怪了。”钱三串走到梳妆台前:“上次就放在这儿的,赵大哥你来看,上面压着的印子还在。” 赵老板吸了口冷气:“神龛转移了?” “对!”钱三串说:“上次来的时候,我说看到了神龛,当时于丽的表情就不对。肯定是趁着这两天转移了,一定是藏起来了。大哥,怎么办?” 赵老板神色不定,咬了咬嘴唇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做了就要做到底,今天豁出去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咱们三个找找,看看神龛藏在什么地方。打不开的门,就让锁匠师傅开!” 他这么说了,我们就没什么顾忌了,钱三串先去阳台,检查了一番,然后回到屋里,又是拉抽屉,又是翻床底下,找的不亦乐乎。 赵老板道:“这么瞎找不行,一会儿她就回来了。咱们分一下工,我去三楼,小刘去一楼。” 第六百零七章 当场质问 我们三个人分成三个楼层来找。锁匠师傅坐在一楼大堂玩着手机,见我们找来找去的非常纳闷,叫住我问哥们,你们干嘛呢。 我说道,有钱人的家事,能不打听就不打听。 锁匠师傅笑笑说也是,挣钱得了,管那些闲事呢。 我在一楼找了一圈,除了发现一个上着锁的仓库,其他什么也没发现。大家汇合,过去的时间就不短了,足足一个小时。 赵老板眉头紧锁,问发现了什么。 钱三串累的直不起腰,气喘吁吁说,什么也没发现,鬼才知道那佛龛藏在什么地方。赵老板道,我也没发现。 他们两人看着我,我指了指那间上锁的小仓库,说道:“除了这扇门,该找的都找了。” 赵老板把锁匠师傅叫过来,指着这扇门说了一个字,“开!” 锁匠师傅蹲在地上三下五除二把门打开,里面没灯,黑漆漆的,赵老板探头进去,什么都看不见,在墙上摸了一圈也没有摸到开关。 锁匠师傅本来不想参与这里的事,好奇心几次三番被激发出来,他饶有兴趣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微型手电,说这里有。 赵老板一把夺过手电,按动开关照进去。里面面积不大,一个货架子上堆放着破烂,地上还有纸盒箱子,并没有稀奇古怪之处。 赵老板舒口气,说道:“就这样吧,我也想过了,我和于丽的结合可能就是老天爷安排的缘分,我也认了。” 他再次放弃。 他把门关上,打发锁匠师傅走了,然后对我们进行一番口头感谢,说司机送我们回市内。 钱三串抱着肩膀摸着下巴没有走,眨眨眼道:“能再把门打开一下吗?” “算了吧,我谢谢你们两位了,今天这事就这样吧。”赵老板不想查下去。 钱三串拉拉仓库的门,并没有关实,他把门打开,探头进去,好一会儿缩回来说:“你们闻闻里面是什么味道。” 赵老板狐疑的探头进去,使劲儿提鼻子闻了闻,叫过我:“小刘,你闻闻啥味,这两天我感冒鼻子堵。” 我闻了闻:“好像有股子淡淡的上香味。” “对!”钱三串一拍巴掌:“就是香火的味道。” 赵老板面色不定,钱三串指了指里面,赵老板叹口气点点头。他们两人不用说话,快速完成交流,赵老板允许钱三串进去察看。 屋里太黑,锁匠师傅带着手电已经走了,钱三串拿出手机照亮。 他越走越深,绕过货架子到了后面,身影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我陪着赵老板站在门口凝神看着,焦急等待。时间不长,传来钱三串叫声:“啊!” 我们赶紧进去,货架子后面居然有相当大的空间,光线太暗,在外面完全没发现。 钱三串坐在地上,盯着眼前一个纸箱子,脸色变得煞白。 我问怎么了。 钱三串磕磕巴巴说:“我刚绕过这货架子,就看到墙上站着一个小孩,吓得一大跳。” “小孩呢?”我接过他的手机,在墙上照了照,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如果只是墙上一个影子,我倒不能吓成这样,然后就发现了这个箱子。”他指着地上的纸箱子。 我扒拉开纸箱子,用手机的光芒照进去,第一眼看进去,里面竟然躺着一个黑色的小孩。 我吓得心跳很快,如果我是第一个发现,说不定也会尖叫,好在钱三串铺垫过了,对于里面的东西有了一定心理预期。 我没说话,看看赵老板。 赵老板过来把箱子盖打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大叫:“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把箱子提起来,朝下一倒,黑色小孩儿落在地上,原来是一具婴儿大小的干尸。 这东西比正常的婴儿能小那么两圈,正面朝上,眼眶深陷,腰间还缠着几圈红线。 “养小鬼儿吗?”我说。 仓库里静极了,谁也没说话,都被眼前的这一幕震住了。养小鬼离我们的生活太远,都是海外或是港澳台那些明星才有类似的传闻,国内几乎没有。 没想到现在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钱三串从地上爬起来,轻声说:“赵大哥,这是你的东西?” “放屁!”赵老板暴怒:“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邪门的东西放在家里。” 他怒气值在飙升,拿电话打了出去,那边很快接通,他按动免提质问:“你在哪?” 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听着是于丽,嗲里嗲气说:“老公,我在外面购物呢,中午和吴妈在外面对付一口。你着急了?” 赵老板声色阴冷:“不管你在哪,赶紧回来,我在家等你!” “怎么了嘛?”于丽听出他的声音不对。 “你尽快回来就行了,我等你。”赵老板“啪”把电话挂了。 他让我们两个把婴儿干尸拿出去,摆在大厅等于丽回来,然后质问她。 钱三串嘬着牙花子:“赵大哥三思啊,于丽会不会狗急跳墙呢?” “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赵老板说:“这件事跟你们本来就没关系,别害怕,我就要当场质问她!” 我和钱三串小心翼翼把婴儿干尸放在纸箱子里,抬到外面,放在茶几上。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半个多小时后门开了,于丽带着一股香风飘进来,笑嘻嘻说:“老公,干嘛啊……” 话还没说完,她看到茶几上的箱子,脸色变了,快步走过来打开箱子看,里面的干尸还在,长舒了口气。 赵老板阴沉着脸:“我要一个解释!” 于丽没有说话,扫了一圈,看到我和钱三串,有些吃惊:“你们怎么来的?” "小钱和小刘是帮我的。这小孩就是他们帮着找到的。"赵老板一句话把我们都卖了。 “他们两个那天一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于丽歇斯底里:“老公,他们两个就是骗子!说是作协的人,我打电话过去查压根就没有。冒充公职人员,应该报警全抓起来!” 钱三串咳嗽一声:“于姐,我更正你一下,作协不是公职,是民间团体。再说我们也不是冒充,我们是编外人员。” “放屁。”于丽大骂,回头对吴妈说:“赶紧打电话报警!” 吴妈没有动,于丽睁大了眼睛:“报警啊!” 吴妈指着赵老板,一字一顿道:“我听老爷吩咐。” “你……”于丽马上变了一个态度,柔声说:“老公,你说句话啊。” “该说话的是你。”赵老板冷冷说:“箱子里的婴儿干尸是怎么回事?我看该报警抓的是你!” 第六百零八章 歇斯底里 在赵老板的逼问下,于丽终于交待了事情的原委。 赵老板是作协的金主,往里投入了不少钱,作协很多大佬都和他关系特别好,凡是采风或是座谈会都会邀请赵老板参加。一来二去的,于丽就认识了这位大哥。 于丽早些年也是文坛一朵花,现在上岁数了,可眼光还在,被赵老板成功人士的风度翩翩所吸引,像少女一样经常幻想能嫁给他。 赵老板那么大企业家怎么可能没结婚,不但结婚了两口子关系还极好,另外还有个女儿,离婚再娶几乎不可能。于丽便想出了一个弯道超车的法子,借着去泰境旅游观光的机会,拜会黑法师。 “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人?”赵老板问。 “是我们作协里四木介绍的,”于丽说:“你认识的,他在作协里也管点事。” 赵老板皱眉:“他怎么会认识的?” 于丽说:“我听说四木的儿子特别笨,他把儿子一起带到那个地方,找法师开光,让儿子聪明点。” 赵老板哭笑不得,最后“草”了一声。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现在所有事都慢慢对上了。 于丽继续说,找到黑法师后,黑法师的助手充当翻译,把于丽的需求告诉了法师。于丽的需求很简单,就是嫁给赵老板,让他和老婆离婚。 法师说,这种强效愿望,一般法术很难达成,必须要做一些特别的法事。 于丽在那种环境下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花了相当大一笔资金,购置了一个死去的婴儿。那便是这具婴儿干尸。黑法师引领她做黑法,念动咒语,具体过程不便描述,最后说能达成心愿。 很关键的一点,这具婴儿干尸,于丽不能离其左右,必须放在身边。 所以于丽又花了一笔钱,走了特殊通道,把干尸弄到了国内。可也别说,时间不长,传出了赵老板和老婆离婚的事,具体原因未知。 在一次作协的酒宴上,晚上喝醉了酒,也是机缘巧合,赵老板和于丽稀里糊涂就进了一个房间。 后面的事水到渠成了,赵老板跟中邪一样,一步步和于丽完婚,最终成为了两口子,于丽也顺利当上了阔太太。ganqing五.com 听于丽说完,赵老板闭着眼睛半天没说话,半晌慢慢叹了一口气:“丽丽,我无法接受你的这种行为,我们离婚吧。” 于丽一听,噗通跪在他面前,抱着赵老板的膝盖大哭:“老公,我是爱你的,我太爱你了,你原谅我吧。我心是好的。” “我真的没法接受枕边人的谎言和欺骗。”赵老板一脸疲惫:“商场上我已厌倦,现在又要应付你,太累了。” 他站起身,极其厌恶地看着茶几上的纸箱子,里面装着婴儿干尸。 他说道:“我们结婚时间很短,不管怎么短你也算跟过我一段。我不会让你净身出户的。这栋别墅留给你吧,是住是留随便,明天跟我去办离婚手续。” 他整整风衣转身就走,不拖泥带水。 于丽哭的妆都花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紧紧抱着赵老板的腿不撒开。越是这样,赵老板越是无法掩饰脸上的厌恶,说了句,“你真是让我恶心。” 他用力一甩,把于丽甩开,大步流星出了门,重重一摔门,身影消失。 于丽坐在地上大哭,上气不接下气,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都感觉头疼,我做了个眼色,示意赶紧走。 这时吴妈过来,蹲在于丽面前:“太太,我也要回老爷那里了,以后不能伺候你了。今晚,我再给你做一次饭吧,也算我们相交一场。” “滚!都滚!”于丽破口大骂。 我拍拍钱三串,低声道:“走吧。” 钱三串也是贱,来到于丽近前说:“于姐,细想想你也不吃亏啊,就算离婚了,也得了这么一套大别墅,大几百万呢。卖了之后存银行吃利息,够下半辈子开销了。” “给我滚!你们都是骗子,都是大骗子!”于丽推开钱三串,蹬噔噔跑里屋去了,不知道干什么。 我指着钱三串:“你吖就是嘴贱,赶紧走吧,这疯婆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呢。” 钱三串叹口气:“于丽也真是蠢的可以,她老公问什么她就说什么,把老底都抖出来。要是换了我,赵老板怎么逼问,我都不会说的……” 他还没说完,里屋突然传来吴妈一声惨叫:“太太,别……” 我们对视一眼,感觉不妙,赶紧冲进去。进到里屋一看,有点傻眼了。 于丽拿着菜刀,披头散发,脸上化妆品左一道右一道,眼神凄厉,跟个恶鬼没什么区别。吴妈抱着胳膊,半个袖子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靠着墙往下滑,墙上都是血。 我赶忙扶住她。 于丽呲起牙竟然在笑,歪头看我们。 钱三串吼了一声:“快跑!杀人啦!”转身就跑。 我拉着吴妈跟在后面,于丽哈哈哈一连串笑,光脚追了出来,我头发根都要炸了! 吴妈本来就上了岁数,还挨了一刀,有点跑不动,眼瞅着被追上,我实在没办法一把抱起她,继续往前跑。 钱三串先跑到大门口,哆哆嗦嗦开门,我大叫:“赶紧的!” 钱三串一头汗,终于在于丽持刀砍过来前打开了门,一个箭步窜出去,我跟在后面,突然感觉后背一紧,全身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己中刀了。 真他么倒霉,偏偏我挨了一刀。 不敢回头看,用尽全力跑,别墅门口是台阶,我纵身一跃而下,怀里还抱着一个,倒也平稳。就这么一下,节省了两三秒的时间,终于逃远了。 钱三串一边跑一边叫:“物业!保安!杀人了,杀人了!” 小区里都有巡逻的保安,闻声赶来把我们接住,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头重脚轻,差点摔在地上。一大群保安把我们拦在后面,有几个小年轻的挺勇敢,和持刀的于丽对峙。 保安毕竟是保安,哪见过这等场面,有人赶紧报了警。 后面的事乱糟糟的,我和吴妈被送去了医院,钱三串跟着一起。据说于丽被警方控制住,持刀威胁杀人未遂,够她喝一壶了。 医院检查之后,我后背伤势不重,穿的风衣借风鼓起来,卸了不少力,仅仅划破一层皮。惨的是吴妈,胳膊的伤势很深,需要缝针和静养。 简单包扎后,我本来想出院的,钱三串说什么都不让,说这件事要让赵老板知道,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冲我眨眨眼:“这次怎么也得讹他俩钱,不可能就这么过去。” 第六百零九章 充电理论 我在医院躺着,孟果来了,一看见我就呜呜哭。我劝她说没事,钱三串也说之所以这么样,是为了哄骗大哥。 我们正说着,赵老板带助理提着东西来看我。他看到我女朋友孟果哭得梨花带雨,我又绑绷带躺着,真是于心不忍,告诉我好好养伤,这件事都是他家事搞出来的,他不可能袖手不管。 赵老板很忙,坐了一会儿就撤,告诉助手我在医院所有花销和营养费,全部报销。最后让助手留下三万块钱的银行卡。 钱三串愤愤不平:“那么大的老板才留下三万块钱。” “是啊,”我说道:“这是哥们用命换来的。” “你命才值几个钱?”钱三串说:“我的意思是,于丽这么一闹腾,赵老板离婚就没那么多障碍了,咱们帮他省了一大笔安家费。才出三万,姥姥的。把那套别墅给咱们都不亏。” 这小子嘴贱,我要不是有伤在身,非干他不可。 我躺了一天就出院了,目的已经达到了。 刚出院,四木把我们叫去他住的医院,苦苦哀求说救救儿子。他儿子昊昊前两天在姑姑家又发疯了,非要回家,还动手伤了姑父。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好的亲戚也得翻脸。 钱三串也讲了我们的遭遇,四木听说于丽疯了,不但藏着婴儿干尸,还拿刀砍人,他听着目瞪口呆。 四木问我们为什么不去找算命堂的先生,这事只有他才能办。 “怎么没去?”钱三串呲着牙说:“我们拿着符咒去算命堂,被老先生的徒弟赶出去了。” 四木一拍大腿,说为什么不早点跟他说,他和老先生关系极好,看着他的面子,老先生肯定会出面的。 我和钱三串都无语,他还占理了。 说着四木给老先生打电话过去,把情况说清楚。挂了电话后告诉我们,老先生现在就在坐堂,让我们赶紧带符咒过去。 我和钱三串只好再出发,去算命堂。叙说简短,我们去超市取了寄存在那里的符咒,藏起来像贼一样往外走,没等出去,听超市里两个员工聊天。一个说,你怎么辞职不干了?另一个苦笑说,这些天你没来上班不知道咱们超市出事了,每天晚上没人的时候,会传来一阵莫名的孩子哭声,上次主任过来取东西,差点没吓个半死。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知道是这个符咒的原因,邪门的厉害。 我们开车到了中庙附近的无忧堂。刚进门,就看到两个徒弟严阵以待,守住了大门口。见我们来了,喝了一声,不让进门。 钱三串当时就不干了,说自己来找吴老先生,干嘛不让进门? “是我安排的。”一个声音从中堂传出。 我们定睛一看,随着光线走出来一位白衣白裤的老先生,下巴雪白的山羊胡,颇有点仙风道骨。 “把东西放在地上,我看看。”他说。 我们把报纸展开,露出了那串符咒。说来也怪,几天没看,符咒的颜色竟渐渐变深,像是被火撩过,有些发黑。憾綪箼 吴老先生拿出法器,是一柄桃木剑,用剑头在符咒上扒拉了两下,露出下面的咒语。他凑近看了看,脸色变了,抬头说:“你们用手摸过吗?” “没!”钱三串赶紧说:“看着就邪门,哪敢用手碰,全程都是用报纸包着的。” 吴老先生吸了口气:“那还好。上面的符咒是难产孕妇的血写成的,碰了之后倒霉三年。” 这句话不光让我们,两个徒弟脸上都变了色。 吴老先生道:“这是东南亚的邪术,具体的法门应该类似茅山密宗的借生桩。总而言之,是很邪门的东西。”他用桃木剑把符咒挑起来,小心翼翼往后院去。 两个徒弟在旁边小心伺候着,我和钱三串对了个眼神,也跟在后面。 到了无忧堂的后院,角落放着一口烂盆,盆底漆黑,里面应该经常烧东西。 吴老先生把符咒投进去,嘴里念念有词,也没看用什么打火机,单手一指,盆里自行燃烧,符咒冒出熊熊之火。 吴老先生和两个徒弟耳语了一下,他们三人围着盆站成三角形,开始吟咒,念的什么听不清。 时间不长,里面的符咒全部焚烧殆尽,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的焦味,像是烤肉烤糊的味道。 吴老先生摆摆手,示意我们不要在这里围观,赶紧回屋,进去之后反复洗手,不要沾染了晦气。 我和钱三串吓得连滚带爬进到中堂,在卫生间洗手,洗的快掉皮了,这才出来。 吴老先生换了一套衣服,让徒弟们泡茶,然后问我们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我们没有隐瞒,除了梦境没说,其他的都说了一遍。 吴老先生摇摇头:“人啊,就是死在欲望上,于丽如此,孩子也是如此。你们明白最好把那个叫昊昊的孩子带来,我帮他驱邪。” 钱三串说,孩子如今住在姑姑家,只能等四木出院后,亲自带着儿子来拜访了。 我们不可能带那孩子来,首先小孩打爹骂娘,动不动就上刀子,谁敢带?再一个,我们非亲非故,就算带孩子来了,真要驱邪没驱好,出现什么意外,我们两个就摊上麻烦吃了官司,何苦来的。 吴老先生见我们不愿干,并不勉强。钱三串问:“老先生,整件事差不多都清晰了,可有些细节还是云里雾里,捋不清楚。你刚才说那符咒是借生桩,这是怎么回事呢?” 吴老先生喝了一口茶,道:“我从头捋一遍,你们就清楚了。所谓的借生桩,就是借生者的力量,加持妖物的邪术。这个符咒是你们在孩子房间里发现的,也就是说叫昊昊的孩子,每天都会用法术来加持这些符咒,然后符咒会吸取他的力量来补充妖物。” “妖物是什么呢?”我问。 吴老先生道:“就是你们在别墅里发现的那个婴儿干尸。” 我眨眨眼还是不太明白,钱三串一拍大腿:“我好像弄懂了。是不是这么回事,于丽请婴儿干尸求愿,可婴儿法力不够,所以要吸取生者的能量,这个生者是谁呢,就是昊昊。” 我似懂非懂。 钱三串说:“这么打个比喻吧,于丽想用个电器,可电器电量有限,那咋办呢,就得有充电器来充电,一边用着,一边充着。电器是婴儿干尸,充电器就是昊昊。” 吴老先生笑笑:“大致如此。” “那我不明白了,昊昊凭啥那么倒霉做这块充电器呢?别忘了,对于黑法师来说昊昊也属于客户,凭什么他就被利用呢?而不是利用于丽来给昊昊充电呢?”我问。 第六百一十章 一个怪异的梦 整件事的脉络已经清晰,一切根源在四木身上。他利用出国的机会,带着儿子找了泰境法师,做了头脑开光术。谁知道此法术另有玄机,儿子被法师诱惑,乃至利用,成为某种念力的提供者。法师用孩子来供奉婴儿干尸,增强其怨念,来保证另一个客户于丽的愿望强效达成。 吴老先生说,婴儿干尸这东西毕竟是邪物,喜怒无常,而且世间事讲究个平衡,用某些非常规手段打破了平衡,就会带来强烈的反噬。 如今反噬已经出现了,于丽性情大变,操刀行凶,目前已经刑拘,漫长的铁牢生涯等着她。而昊昊也是性情大变,从沉默寡言变成带有强烈躁狂症的孩子。 “老先生,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我说道:“昊昊曾经在梦里跪拜黑衣法师,然后捧着神龛去深林里滴血,这是怎么回事?” 吴老先生喝了一口茶道:“这应该是黑巫术的一种,类似道家的出阴神。每天晚上睡觉之后,昊昊就会出阴神,在梦中进入黑法师设定的情景里,对邪物进行供奉。如果我猜的没错,昊昊滴血的那颗大树,下面应该掩埋着婴儿灵体。你们从于丽家出来后,婴儿干尸怎么处理的?此物是大邪之物,我要带到山上,找高僧进行超度。”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当时于丽持刀行凶,我们当时都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谁还记得那干尸。 钱三串当场给赵老板打了个电话,赵老板说起这件事,还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在电话里说那婴儿干尸已经让他扔垃圾箱了。 吴老先生大惊,赶忙道:“此物不可乱扔,被谁捡到了那可糟糕了。” 赵老板说道:“晚了,垃圾车已经收走了,可能拉到哪个垃圾点了吧。” 吴老先生长叹一声,沉默不语。 事情到这里基本解决了,现在就差精神失常的昊昊,关于孩子的问题,吴老先生会单独和四木沟通。 我和钱三串从无忧堂出来,感觉疲惫至极,我对他说,以后再有这样的破事,别来找我了。这几天什么没干,就是穷折腾。 钱三串砸吧砸吧嘴,说还不是为了咱们公司,你以为我愿意舔别人的屁沟子。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不知怎么搞的,浑身不得劲,跟感冒似的,鼻子总是若隐若现能闻到那股子焦味。 毫无征兆中我出现了耳鸣的状态,耳朵嗡嗡响,看到钱三串那个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听不清。 最近是太累了吗?我勉强张开嘴,让钱三串开车送我回去。钱三串见我状态实在太差,也就不说了,发动车子回家。 回家就躺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梦见自己躺在一张冷冰冰的床上,有几个穿着白大褂衣服的人看了看我,说了一句话,是外语,我竟然听懂了。他们说的是,这个死了,处理了吧。 他们走了之后,进来一个穿着勤杂工衣服的男人,提起我的腿,塞进一口麻袋里。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 塞在麻袋里的我,扔在一辆带轱辘的铁车上,嘎吱嘎吱往前走。 再恢复光明的时候,到了一个陌生地方,这是一间没有门窗的木屋。屋门一开进来两人,前面是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全身都是纹身,后面那个好像是助手。 我一看这个男人,吓得就是一哆嗦,正是天字第一号。 以前王真人在的时候,曾经带我找过天字第一号,当时阴神出境,在泰境见到了他。此人极其邪门,竟能觉察到阴神状态存在的我们,并且一招逼退。 他的黑法深不可测,连当时的王真人都不敢捋其胡须。 现在,助手在木屋当中架起一团火,上面放上铁架子,我纳闷这要做什么。助手突然捧起我,交给天字第一号。 天字第一号动作极快,一根铁钎穿过我的身体,然后放在架子上。此时我没有疼痛,心中满是恐惧,就是惊慌。 然后天字第一号就像是烤乳猪一样反复转动铁钎,在火上烤着我,我就感觉浑身滋滋冒油,一滴一滴往下落。身上的皮肤也由刚死去的惨白色,变成了深黑的烧焦色。 助手掏出电话,在用汉语快速讲了几句话,好像是和客户交涉。挂断电话后,和天字第一号耳语了几句,两人用的又是外语。我竟然能快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们说的是,待会儿会有个内地来的女人来请愿,这女人和刘海洋在一个城市。 听到刘海洋这个名字,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说的是我吗? 我感觉到一阵惶恐,此时此刻变成了婴儿,是不是中了天字第一号的某种妖术? 天字第一号和助手说,尽量找到刘海洋,定准他的位置。 助手点点头说道,兄弟会没有了,我们和内地最大的联系断裂,罪魁祸首就是他,不能放过。 我脑子嗡嗡响,生出一个极为荒诞的推论,天字第一号其实就是帮助四木和于丽的黑衣法师,之所以接待他们,就因为助手调查出这两个人和我是一座城市的! 天字第一号在利用这两个人,最终目的是为了找到我…… 我脑子正在乱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极为尖锐的声音,像是门铃响。奇怪,一间木屋哪来的门铃声。 我突然醒悟,是我家的门,我现在是在梦里。 这个念头关键时刻救了我。当我意识到自己在梦里,赶忙伸出手去摸耳朵。这个举动竟让助手看到了,他指着我给天字第一号看,天字第一号也极为震惊,拿下铁钎子,准备细细查看。 我现在还是婴儿状态,已经烤炙成了干尸,竟然会动手去摸耳朵。憾凊箼 就在这个时候,我摸到了耳朵,一阵刺痛后从梦里惊醒,猛地睁开双眼。 我从床上跳下来,趿拉着拖鞋到外面开了门,是孟果来了。她手里提着奶茶,说道:“哥,听老钱说你状态不好,我到楼下奶茶店给你带了……” 她还没说完,我一把抱住她。孟果还在惊诧,“门没关呢。”后来老老实实让我抱了,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第六百一十一章 闻味儿 我抱着孟果,她忽然推开我,“哥,你身上怎么有股怪味儿?” “怎么,嫌弃我了?” “不是啊,像是烧焦的味道,是不是什么烧糊了?”孟果提着鼻子闻。 我提起衣服领子闻了闻,确实有焦味。 我心头压着阴云,孟果看着脸色,小心翼翼说,“我没嫌弃你。” 我心情很差,知道这股焦味是焚烧符咒出现的,其实是婴尸烤焦的味道。烧咒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在场,其他人没事,就我沾上了这股味道,真他么倒霉。 孟果让我把衣服脱下来,她要去洗。我有点不好意思,她说跟她这么客气,她要生气了。没办法,我只好脱了衣服给她。 晚上我和孟果吃了饭,一块聊天讲到很晚,她要回去了,我本来想留她的,又不想勉强她,只好顺其自然。 她走了之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真的是心神不宁,总感觉鼻子前有那么一股味儿。 我索性提着鼻子一边闻一边走,走来走去,来到了卫生间。里面没有点灯,忽然间我有种毛毛的感觉,犹豫一下点亮灯,正要进去,卫生间里传来嘤嘤的哭声。 大半夜的,我真有点毛,猛地打开门,卫生间里空空如也。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明显惊吓过度。好在什么都没有。 我暗暗告诉自己,神经过敏,神经过敏,然后关上门,就在关门的瞬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救我……” 声音一飘而过。 我愣在当场,把门打开再次探头进去,里面还是空空的,根本什么都没有。回到客厅点燃一根烟,心情平复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刚才的声音是谁了。是昊昊,也就是四木的儿子。 奇怪,他就算有事,传递出信息也应该给他爸,或是他姑姑之类的亲戚,我和孩子只有一面之缘,他找我求救个鸡毛。 幻听,一定是幻听。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用清醒梦的方法也没办法进入深睡眠,很难受,而且耳边多了幻听,细听之下像婴儿哭,一睁眼就没,足足折腾一晚上。 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钱三串也在,见我这个样子大吃一惊,问我是不是昨晚去夜总会点果盘了,明显疲劳过度。んttps:// 孟果还在旁边,他这张破嘴啊,我算服了。 在公司待了半天,总觉得那股子怪味儿不散。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我得去无忧堂找吴老先生看看。 我让钱三串和吴老先生联系一下,问问在不在堂,钱三串嘟囔:“当时我让你留联系方式,你不留,现在知道求人了。” “赶紧的。”我不耐烦。 钱三串没觉得我闻怪味儿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漫不经心打电话过去。 他打的是无忧堂的固话联系方式,打通后并不是吴老先生接的,应该是徒弟,说话很傲慢:“对不起,师父现在正在工作,没有时间。” 我们吃过一次闭门羹,钱三串勃然大怒,对着电话狂喷:“别废话!你师父在不在堂上?别撒谎啊,小心犯口业。” 徒弟冷笑:“在,不过现在正忙。你们来了也不接待。” “好,好。”钱三串挂了电话,站起来说:“我还不信了,咱们现在就过去。” 我们两人正准备走,孟果突然过来:“我也要去,成天待在公司没意思,你们都出去了,我也去!” 钱三串哈哈笑,大手一挥说,都去,就给那些人添堵。 我们三人把公司门一锁,开着车就去了。 在路上孟果笑:“咱们这文化公司开的,一点正形没有,说走都走了。” “冲你这么说,明天我就买一台打卡器,咱们上班都打卡,迟到月终扣工资。”钱三串一边开车一边说。 我笑了:“你都不开工资,哪来的工资可扣。” 我们在车上哈哈大笑,压抑的气氛总算缓解了一些。 到达无忧堂,真别说,大门禁闭,真的不对外开放。 钱三串过去就砸门,“框框”山响。以前我肯定不跟着他胡闹,但是无忧堂这些徒子徒孙们确实做的过分,一点没有平等慈爱之心。 砸了没两分钟,门开了一个中年徒弟出来,大喝:“干什么!再敲门就报警了!” “报,使劲儿报,你们搞封建迷信还他么有理了。”钱三串也不是善茬子。 我赶紧过去,双手合十说:“师兄,你见过我吧,上次烧符咒的时候我就在,现在不知怎么了,我浑身都是烧符的怪味儿,你跟老先生说说呗,帮我看看。” “我师父没空。再拍门你们等着。”他把眼珠子一瞪。 “怎么着,你还要打我们啊,来,打啊。”钱三串往上凑。 中年徒弟冷着脸看他,掏出手机准备摇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时,里面出来个人,不高兴地说:“闹什么呢?!” 这人一出来,和我们打了个对脸,我碰碰钱三串:“老熟人。” 此人正是四木,还捂着肚子上的伤口,看样子没有完全恢复。他在门里看着我们,有点惊讶:“小钱,小刘,你们怎么来了?呦,小孟也来了。”他也看到了孟果。 “四木大哥,你怎么在这儿?”钱三串问。 四木苦笑:“我带儿子昊昊来找老先生看事,里面正进行驱邪法事,就听外面吵吵,你们干嘛来了?” 我说明来意,四木对那位中年人求情,这些都是熟人,大家都是朋友,通融通融。 中年人沉着脸非常不高兴,告诉我们,师父正在驱邪,耗费很多体力,一会儿能不能做法事,还要看情况而定。 “行啊,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我们硬是挤进了门。 这里没来过像我们这样无赖的人,中年人也无奈。 进了门发现无忧堂里门窗紧闭,厅堂站着几个徒弟,都是上了岁数的,个个眼神都不善,厌恶地看着我们。 吴老先生并不在,可能另有密室做法。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当下也保持安静,乖乖找个地方坐着。 能有十来分钟,厅堂里突然充满了烧焦的气味,好像起了火,把易燃物烧焦了。一闻到这股味我全身难受,紧紧握住孟果的手,想呕又呕不出来,孟果一个劲儿地帮我拍着后背。 钱三串低声问怎么了。 我痛苦不堪,满嘴都是酸水,勉强说道:“你没闻到味道吗?” 钱三串提鼻子闻了闻,奇怪地问,什么味儿? 第六百一十二章 寻找阴神 时间不长,满堂都是焦糊的味道,我受不了,捂着胃干呕,可其他人都没事。有个中年人横眉立眼地骂我,说别在这里搞怪,要捣乱出去捣。把我气的直返酸水。 孟果搀扶着我去厕所,我洗把脸清醒清醒,这时二楼楼梯脚步声响,下来两个人,前面正是吴老先生,旁边是贴身徒弟,搀扶着他。 吴老先生脸色很白,一场法事下来气喘吁吁,毕竟岁数大了。 四木赶紧过去,想问儿子情况,见吴老先生如此虚弱,又不好意思开口。吴老先生坐在椅子上长舒口气,慢慢道:“实在不好意思,老朽无能。” 四木惊住了,听着实在不像好话,“我儿子……” “老大,你带四木去二楼密室看看吧。”吴老先生闭眼养神,旁边其他徒弟上来,又是捶腿又是上茶。 搀扶吴老先生下来的徒弟,应该就是大徒弟,做手势示意四木到楼上。 四木脚有点软,看到了我和钱三串,想让我们一起去。 大徒弟有点为难,吴老先生挥挥手,示意可以。我告诉孟果你就别去了,在下面等着,我们一会儿下来。孟果听话地点点头。 我们三人跟随老先生的大徒弟到了无忧堂二楼,走廊尽头有处密室房间,进入里面空空如也,地上铺着榻榻米,上面躺着一个孩子,正是昊昊。 昊昊平仰,面朝天花板,嘴上的小胡子还那么鲜活,只是昏迷不醒。 别看这孩子捅了四木一刀,父子毕竟是父子,四木见孩子这样,悲从中来,一下扑了过去,呜呜干嚎。 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钱三串见我脸色不好看,问怎么了。 我捂着鼻子,强力克制住呕吐的感觉,勉强说道:“房间里有一股很强烈的味道,熏死我了,我就不进了。呕……” 钱三串拍拍我,示意下去休息,这里交给他了。这时大徒弟看了看我。 我从楼上下来,基本可以确定,气味源头就是来自孩子,他身上散发出来焚烧符咒的焦味。 我心中有了计较,孩子的昏迷极有可能和黑法有关。 等了片刻,他们从二楼下来,四木抓住老先生的手,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问儿子怎么样了。 吴老先生摇摇头:“他中了邪法,我用道家的驱邪术也没用,俩法不对路。邪法一定来自东南亚,你也是的,为什么要带孩子去找什么黑法师,不知道后果嘛?” “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四木哭着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一定要救救他。” 吴老先生道:“他的阴神丢了,被邪法掳走,好消息是魂魄还在,一时半会儿到也没事。要救你儿子也不是不行,除非……” 他刚说到这儿,大徒弟附耳过去,在吴老先生耳边悄悄说了什么,吴老先生听得挑了眉,然后看看我。 我有种不祥之兆,这事可千万别和我挂落上。 “除非什么?”四木瞪大眼睛问。 吴老先生没有回答,而是朝向我,说道:“这位小友我记得姓刘?” “对,对。” 还没等我回答,四木就赶紧应了。 吴老先生道,“你能闻到焦味?” 我迟疑一下,觉得这里是坑,还是说道:“是,我这次过来就是求助老先生,在家都能闻到这股味儿。吃饭都不香,实在是受不了。” 吴老先生笑:“想不想彻底解决呢?” “当然想了,已经干扰到我的生活了。” 吴老先生道:“要解决这件事说难也不难,那就是你帮我把孩子的阴神找到。”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看,没有说话。四木眼睛瞪大:“吴先生,你说小刘……” “嗯,如果这里能有人帮你把儿子救醒,只能是他了。”吴老先生说。 四木像猫科动物一样扑过来,紧紧按住我的手,颤抖着说:“刘儿啊,我求求你了,帮帮大哥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也没太大意思了。我求求你了。你们公司不是要申请作协的牌子吗,我马上给你办!” 钱三串乐了,冲我挤眉弄眼的。 我心里烦躁,事情已经挤兑到这儿了,说道:“我是想帮你,可刚才这几个人骂我,让我滚出去。” 我指着吴老先生几个徒弟。 吴老先生脸色一沉,喝道怎么回事? 几个徒弟脸色特别难看,看着我眼里冒火,嗫嚅辩解说,还以为他们是来捣乱的。 吴老先生大怒,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碗茶盖都跳起来多高,我也吓了一大跳。几个徒弟岁数都不小了,四五十上下,见师父发了火,都害怕了,硬着头皮过来向我道歉。 我正襟危坐,看着他们一个个上来拱手说不好意思,有眼不识泰山什么的,并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反而心头更是压抑。 吴老先生道:“我教徒无方,刘先生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 四木道:“小刘,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要钱是吧,多少钱你说个数……” 我心里腻歪叹了口气,钱三串赶紧说:“四木大哥,我们不是贪钱的人,只是这件事很危险,事关安危啊,我们犹豫一下也正常。” 吴老先生道:“危险肯定会有,但我会尽全力护佑你的周全。” 我满嘴苦涩,知道骑虎难下:“好吧,我听从老先生的安排。” 四木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重重拍着我的肩膀:“刘儿你放心吧,咱们以后就是亲兄弟,你就看我怎么办就完了。” 吴老先生喝了口水,“现在不急着做法,今天午夜十二点开始。” “老先生,你跟我透个底,我到底要怎么做?”我问。 吴老先生道:“孩子的阴神丢了,你要出阴神去找,找到之后带回来,就这么简单。为什么让你去呢,其实你闻到的焦味,就是孩子阴神的味道。” “什么?”我惊的差点跳起来。 吴老先生道:“其他人找不到阴神,但你凭气味就可以寻到他。这也是你们之间的缘法吧。” 钱三串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四木大哥,孩子如果救回来了,怎么也得拜刘海洋当个干爹什么的。” 四木道:“到时候我儿子如果没事,别说他了,让我拜小刘当干爹都行啊。” 本来气氛那么压抑,让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露出了一些笑容。 这些人都笑了,只有一个人没笑,那就是孟果。 她紧紧拉住我的手,看着我。我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孟果面向吴老先生,忽然说:“老先生,能求你一件事吗?我能不能和我男朋友一起出阴神?” 第六百一十三章 阴神 孟果提出要和我一起出阴神,我马上拒绝,说不行。孟果看着我,她的手使劲儿捏着我。 我还是坚定地摇头说,我不能把你置于危险之地。 “没事的。”孟果柔声说:“我想帮你。” “要是真缺人手,我会叫上他,也不会让你去。”我指着钱三串。 钱三串笑着骂,你大爷的。 吴老先生说道:“姑娘,我知道你心疼男朋友,放心吧,做这种事其他人是帮不上忙的,我会让他完好无损回来的。” 接下来时间还早,四木要请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吴老先生不可能去,那几个徒弟烦我们都不行了,也不能去。四木拉着我们三个出来。 到了外面,四木道:“我才知道原来小孟是小刘的女朋友,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心说话,我跟你说的着吗? 到了饭店,四木让我们可劲儿点菜,就是不能喝酒,毕竟晚上还要做大事。有他买单,我也不客气,什么贵点什么,四木真是眼珠子都不眨,点什么上什么。 吃了饭临近黄昏,我困意十足,打算回车里眯瞪一会儿,便让四木先回无忧堂。 谁知道四木也说去车里休息,反正就是我去哪他去哪。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怕我改主意又不去救他儿子。当下不点破,我们几个回到车里,小憩了片刻。 到了晚上,四木小心翼翼把我们叫起来,窗外已经入夜,天完全黑了下来。 我们从车上下来,往无忧堂去,路上无人说话,到门口的时候四木轻声说:“两位兄弟,哥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儿子如果真救回来,看我怎么报答你们。” 我心头沉重没有说话,只是出阴神的话,我是可以接受的,我最害怕的,其实是天字第一号这个泰境黑巫师。此人一直在找我,如今我要深入虎穴救人,等同于自投罗网。 此刻心情太压抑,喘气都不顺畅。 四木主要是看我的脸色,说话都小心翼翼的。钱三串给我个眼神,我长叹一声,给了四木定心丸吃,说会尽力的。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他喃喃地说。 我们回到无忧堂,中堂没有其他人在,四周安静,只有大徒弟在看书。见我们来了,他蹑手蹑脚过来说,师父在楼上等候。 我们跟着他到了二楼,还是那间密室,推门进去,屋里没有点电灯,榻榻米上摆了一圈的长明灯,燃着火苗。 灯火幽幽,孩子昊昊躺在中间,看上去没有任何呼吸,跟死了一样。 四木悲从中来,又要控制不住自己,大徒弟赶紧做个手势,示意不要发声。 吴老先生换了一身衣服,上面绣着很多八卦图案,盘膝坐在墙角。他缓缓站起来:“刘先生,你现在还能闻到那股味道吗?” 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我。 我提着鼻子闻闻,皱着眉说:“奇怪,好像没上午时候那么浓郁了,至少能接受。” 四木看着吴老先生,眼巴巴等着解释。吴老先生面色凝重,长长叹口气:“这不是什么好事,说明孩子的阴神能量越来越弱,等这股味道真正消散时,孩子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房间里暗火燃燃,气氛压抑,四木噗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小刘,救救我孩子。” 我赶忙扶他起来,说道:“我会尽力的。” 我问吴老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吴老先生道:“一会儿你进入法阵,和孩子并排而卧,到时候我用法术让你出阴神,你自会去一个地方,那里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那里是孩子阴神所在之地,你找到他,把他带回来就可。” “带回来?怎么带?”我问。 “到时候我会鸣金示意,你跟着走就可以。” 吴老先生示意大徒弟拿过一块黑色丝巾,然后拴在我的头上,我闭上双眼,一片漆黑。 说是不害怕,心跳也开始剧烈了,后悔了。出阴神应该和做梦差不多吧,实在不行,还有梦枕貘教的逃生术…… 我正胡思乱想,被人牵着手领进了法阵里,大徒弟让我躺下,然后和孩子互相抓住手。 我的表情怪异起来,这和联机入梦差不多嘛,不要紧张,就当是去孩子的梦里走一趟。 耳边传来诵经声,眼皮外多少能看到一些光感,似乎长明灯的火苗更盛了一些。 经文声声中,我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自己躺在荒郊野外,天色阴沉,四面都是树林。我从地上爬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还挺冷的。我抱着肩膀原地转了转,猛然想起来,自己这是出阴神了,来找孩子。 我提鼻子一闻,果然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是从树林深处出来的。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找过去。 这个鬼地方,连月亮都没有,夜空布满铅灰色的乌云。不远处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座巨大的废墟,这个废墟应该是某个古代村落遗留下来,能看到断壁残垣。 我忽然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一幕,仔细一想才恍然,钱三串曾经做过这个梦。他和我说过,当时他进入孩子的梦里,就是这么一大片废墟,他看到孩子去一颗发光的大树下用血滴在地上。 对,应该就是这里。 我没敢出去,探头探脑观察了片刻,周围很安静,应该没什么人。我小心翼翼走出来,到了废墟前,一大片荒废的地基,野草丛生。一阵阴风吹过,草左右摆动,显得萧索非常。 我提了提鼻子,仔细去闻那个味道,若有若无,我循着气味走过去,进了另一侧林子。抱着肩膀走了没多远,看到迎面一棵黑森森的大树,整个树身从里到外散发出荧荧之光,像是里面藏着荧光粉。 我慢慢走过去,围着绕了两圈,愣是没敢碰,这棵树像是被辐射了一样。 我看了看树根附近,果然隆起土包,不过土包破了个大洞,往里看,空空的。给我一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爬出来了。 我全身发冷,据以前的猜测,这个土包里埋的应该是小鬼儿的灵体,难道它活了? 我蹲下来看了看,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是血的味道。 有了这股味,我闻不到其他的味道了,心头一惊,坏了,那股烧焦的味道闻不见了。我还要靠它找孩子。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大罐子 大树下的血腥气掩盖了焦糊味道,我再也闻不到了。周围的树林更加静谧,连丝风都没有。算了吧,还是摇人吧。 我心念一动,果然可以穿梦而行,从阴神幻境里进入到庭院迷宫。 我心中大乐,没想到真成功了。这也是我敢进来冒险的一个重要原因,出阴神和做梦一样,清醒梦中所遵循的一切规则同样成立,所以我就可以去找解铃帮忙。 我推门而进,解铃正在凉亭喝茶,见我来了丝毫不意外,问是不是又出事了。 我哈哈笑,说还是你了解我。解铃道:“你和钱三串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要找我必定是解决问题。” 我来不及说笑话,把事情由来简略说清楚,解铃沉默了一下道:“气味淡了,说明阴神能量在减弱,如果不及时救回,这个孩子恐怕会死在外面。我随你去一趟吧。” 我们两人离开了庭院迷宫的梦境,回到了刚才的树林里。 解铃道:“我闻不到任何气味,如何寻找要靠你。” 我提着鼻子,跟随若有若无的气味,慢慢向前走。有解铃在,心里踏实多了,这次可以放开手脚干。 味道太淡了,有的时候闻不到,我就在周围寻找,正在树林里团团转时,忽然焦糊之味大盛,我心中一喜,第一重新有了目标;第二气味变强说明孩子的生命力在恢复,这是好事。 我跟着气味往前走,有了确定的目的地,走得很快。解铃有些奇怪,问你这次怎么找的这么快? “怪了,味道突然浓烈起来。”我提着鼻子像警犬一样在树林里穿行。解铃并没有说什么。 走着走着树林一开,前面出现一片山谷,四面是大山悬崖,周围的杂草清理出来,中间盖着一座人工建造的院子,里面是几座东南亚风格的吊脚楼,院子里静悄悄的。 走在这里,味道愈加浓烈,基本可以确认,孩子就在院子里的某个地方。 我们蹲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静悄悄没什么人,我有点着急,可以确定黑衣法师并不在这里,要抓紧时间啊,再耽误下去人家就回来了。 我指指里面,意思是抓紧时间。解铃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我见他没什么主意,一咬牙从林子钻出来,四下无声,我猫着腰快速跑到院子外面,躲在篱笆墙下面,心登登跳。 解铃还藏在树林里,并没有现身,我咬了咬牙,这时候不能管他了,得赶紧行事。做了个深呼吸,一闪身进了院子。周围鸦雀无声,一阵风吹来,荒草伏地,此时此景极为肃杀。 我几乎是趴在地上了,在草里匍匐前行。味道是从后面的一间房间里传来,左右无人,我再也慢不下去,站起身用极快的速度跑到那扇门前。 心跳太快,做了两个深呼吸,我轻轻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味道特别浓烈,熏的几乎摔倒。 孩子,应该就在这间屋里。 此时我只有一个念头,趁着这里没人,赶紧把人救走,安全无恙回去。我略有点遗憾,早知这么顺利就不要解铃来了,白白搭个人情。 进了屋子,黑不隆东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勉强看到靠着四面墙是很多架子,上面塞满了东西,天知道是什么。 我又不是上这儿采风的,赶紧把人救走才是重点。我循着气味走到最里面,离得近了,勉强看到有一个很大的木头架子,直接顶到了天花板,架子摆满了坛坛罐罐,每个都散发着很浓郁的味道。 不过这些味道并没有混杂,每个都很有特色,我只找焦糊的味道。 找来找去,可以确认是第二排角落的一个黑罐子。我小心翼翼把它抱起来,鼻子凑近一闻,果然是浓浓的焦糊味,让人几欲呕吐。没错,这个气味和孩子身上的一模一样,就是它了。 我不知道是把罐子整个抱走,还是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不过有种预感,罐子里的孩子一定不是人形态,是什么玩意不知道,肯定特别可怕。 算了,抱着罐子走吧,我转身正要走,后面被人拍了一下。 就这一下,差点没把我吓死,两条腿都软了,脑袋嗡嗡响,手没拿稳,罐子差点掉在地上。 黑漆漆的屋里亮起光,微弱光亮里出现一张脸,正是解铃。 我大口喘着气:“你要吓死我啊。” “你看看你来的是什么地方。”解铃的手心中央燃烧着一团火,高高举起,火苗在黑暗中窜动,照亮了整间屋子。 房间里靠着四面墙果然都是高大架子,架子上码放着一具具光溜溜的尸体,这些尸体都年头了,皮肤不是白的,而是变成了青灰色,有男有女,细看之下能有上百具。 虽说在幻境里,但我还是被吓到,磕磕巴巴说:“这还是梦吗?” “是现实。”解铃道:“你现在并不是清醒梦状态,而是出阴神,出阴神入的是实景。我们现在就是在现实的某个地方。” 我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王真人还在的时候,曾经传授过我出阴神入实景的功夫,不过我一直都没有修炼,觉得有些危险,也没必要。 没想到,今天真的出现这种状况了。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现实?我们已经到了泰境?”我问。 解铃点点头:“这也是我能涉足现实世界的原因。我不是人,是梦里的生物,但是我可以在梦中入实景,和出阴神一样。” “既然是阴神,为什么我能抱得起现实中的罐子呢?”我把怀里的罐子放在地上。 解铃道:“因为它本来就不是真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十分不解地看着他。解铃拉着我来到一具尸体前,他伸出手触摸尸体,手竟然穿过了,并没有碰到。我也试了试,同样如此。 “这些尸体都是现实中存在的,”解铃说:“但那些罐子并不是,这下你明白了吧。” “那它们是什么?” 解铃道:“这些罐子在现实里并不存在,只有出阴神或是入梦的状态才能看到,也就是说,这些罐子应该是某种封印。所以罐子碎不碎的不打紧,关键是把它砸碎,把里面的东西带走。” 我走过去抱起罐子,看着他说:“我真的要砸了。” 解铃点点头。 我照着地上猛地把罐子一摔,罐子应声而碎,哗啦一声碎了一地,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第六百一十五章 木头盒子 罐子砸在地上,打成一堆碎片,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张照片。 照片倒扣在地上,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照片应该是孩子的灵体,上面一定是他的形象。这样也好,只要把照片带回去交差就行。 我从地上捡起照片,用嘴吹了吹,上面还有些粘液,在身上擦了擦。然后翻过照片来看,上面果然拍着一个人,等看清了,我和解铃面面相觑,非常震惊。 照片上面的人,竟然是我?! 我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我,虽然我不记得曾经照过这么一张照片。 解铃道:“这张照片在现实里并不存在。” 我喉头动了动:“难道是我的魂魄?不对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解铃接过照片看看,这时照片在他手里冒起了烟,很快烧没了。 我都看傻了,“你怎么把我照片烧了?” “不是我干的。”解铃道:“它是自燃的……”他突然吸了口冷气:“不好!是陷阱!” 话音一落,他手心燃着的火苗突然熄灭,屋里一片黑暗,随即“哐”一声巨响,好像是房间的门重重关上了。 我赶紧扑向门的方向,被解铃抓住,他轻声道:“别着急出去,这里已经布置成陷阱。他们是冲你来的。” “什么意思?”我心砰砰跳:“怎么能冲我呢?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来,难道吴老先生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知道。先逃生再说。”解铃蹲在地上。 我不敢离开他左右,学着样子,也蹲在地上。 黑暗的房间里只听到“扑通扑通”声音连续作响,我勉强看到架子上摆放的那么多尸体,竟然一具具坐了起来。它们在慢慢回头,看向我们的方位。 “这里很邪。”解铃道:“这些人已经死了,现在看我们的是他们的怨气执念,有人在利用死尸的执念采补。” “怎么出去啊?”我颤抖着说,“解铃,梦枕貘曾经教给我如何快速在梦境里逃生……” 这事我要先和解铃打个招呼,要不然自己先跑了太不地道。解铃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从这里出去不难,先看看对面出什么招儿吧。” 黑暗里那些尸体竟然从架子下来,高处摔在地上,发出连续的声响。我们两人蹲在地上,守住角落,实在是太黑了,瞪大了眼睛勉强看着情况。 尸群摇摇晃晃站起来,朝着我们过来,解铃双手结印,随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 我问这是什么,他告诉我这是一种结界,能够隐藏行踪。 尸群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有的都要碰到我们所在了,又转了回去,我长舒了一口气,跟着解铃是有肉吃,这么凶险的情况都能避险。 “你有这种潜行的招数,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我说。 解铃道:“是你的任务又不是我的任务,再说压箱底的法宝怎么可以随便用。” 我说,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去,反正那些尸群也发现不了。んttps:// 解铃道:“外面可能更凶险,我猜外面的人肯定会很好奇我们的下场,待会儿会进来察看。” 只好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虽说暂时无碍,我的心却始终提着,毕竟现在是阴神状态,还要回去呢。 所有的尸体突然全部倒地,互相摞着压着,一动不动。我们在黑暗里对视一眼,解铃悄悄爬起来,小心翼翼踩过这些尸体来到门口,我赶忙跟在后面。 解铃把手按在门上,面色凝重,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看他这样,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轻声问怎么了。解铃道:“外面灵压好强,不能出去,恐怕已经布置成了刀山火海。” “那我们撤吧?”我说。 解铃点点头。 我大概判断出来,陷阱一定是天字第一号布置的,他算准了我会来。我和他之间的仇大了,其他不说,光是兄弟会的捣毁,足以让他对我恨之入骨。 我听说东南亚的黑巫师个个心狠手辣,最关键是睚眦必报,只要惹到头上,不管是谁,不管在哪,不管多长时间,都要追究到底,不死不休。 解铃身影开始虚化,我也在摸耳朵脱梦,心里真是好笑,天字第一号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居然有特别的方法可以逃生,以为雕虫小技就想抓到我,可笑。 耳朵一阵刺痛,我要离开了,就在这时忽然闻到一股极浓烈的烧糊味,随后听见孩子虚弱的声音,“救我,救我……” 我一惊,赶忙又恢复原状,再次回到黑森森的屋里。 那虚弱的声音就是从后墙架子那里传来的,我心跳加速,喊了一声“解铃”,没有人答应。往旁边一看,解铃已经离开了,他并不在。 算了,再去找他又要耽误时间,反正我随时都能走。我摸着黑,慢慢在地上前行,一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尸体,感觉粘粘滑滑的,别提多恶心了。 解铃说过,现在我们所见的这些活尸,并不是尸体活了,都是尸体生前的执念。现实世界里是看不到的,如今能看到是因为我们都是阴神。 但是很奇怪,我一下脚,脚底的感觉很强烈。 我慢慢低下头,满地的尸体好像都不见了,地上是一层厚厚的绿色液体,极其黏稠。这些液体散发出极为浓烈的气味,并不是烧焦味,而是一种腐烂的气息。 我双脚都陷在液体里,这么一拔脚,非常困难,像是踩在没有干透的沥青里。 我暗觉不妙,继续往前走,液体竟然越来越深,走到货架子的时候,已经没过了腰身。 我头上见了汗,这鬼地方实在邪门,算了,不管这些了,赶紧看看孩子在不在,能救就就,不能救走人。 虚弱的声音还在喊着“救命,救命……” 眼前太黑,我造不出火苗,加上架子碍事,索性猛地一推架子,把架子推倒,重重砸在那一滩绿色的粘液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股粘液如同沼泽一般,竟然把架子给吞噬了。 架子一点点往里陷入。 我感觉自己也在往里陷入,坏了坏了,紧紧抓住墙上一块断木,维持着下沉的趋势,艰难跋涉终于来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一堆罐子。罐子底下压着符咒,符咒下面有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刻着晦暗的图形,有点像骨灰盒。 我来不及害怕,也来不及多想,打开了盒子。 第六百一十六章 回来 我打开的盒子不过脸盆大小,里面却躺着一个人。此人蜷缩身体,紧紧抱着膝盖,抬起头看我,一声声说着:“救命。” 正是孩子昊昊。 我顾不得安危,伸手进去救他,昊昊把手递给了我。就在这个瞬间,身后有人忽然抓住我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拽。 我控制不住身体往后倒,眼瞅着要摔进绿色黏液里,幸亏及时把住墙上的断木。定睛一看,甩我的人竟然是解铃,他回来了。 “干嘛?”我有点不高兴。 解铃把手伸进箱子里,猛地一拽,把昊昊拽了出来。昊昊这么一出来,整个人全变了,全身血红,后面甩着尾巴,不见面目,就这么站在箱子上。 我揉揉眼仔细去看,哪是昊昊,他就是天字第一号身边那个诡异的助手,全身血红,曾经在梦里见过。 这个血红人可以独自对抗膀大腰圆的鹰神。 幸亏刚才解铃把我拉开,原来他早就知道里面藏着猫腻。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说。 “我压根就没走。”解铃道:“这次真的麻烦了,很难全身而退。” 我们两个站在黏液里,身体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浮上来,眼见得陷得越来越深。 血红人站在箱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我们,张牙舞爪,身体微微匍匐,像是一只马上要战斗的野猫。尤其是身后血红色的尾巴,空中如蛇一般舞动。 谁也没说话,小小的屋子里一时间静到落根针都能听见。 血红人毫无征兆中突然跳下来,一双爪子直扑解铃。解铃腰部以下陷入黏液中,扑过来的瞬间,我以为完了。 谁知道解铃腰身一拧,竟然从黏液里跳出来,跃向后面,堪堪躲过这一击。 血红人已经在空中了,无法控制身体,“噗通”摔进了黏液里,四散迸溅,弄了我一脸,好多都进了嘴里,一股恶臭。 血红人从黏液里站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开始一声声惨叫,似乎黏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解铃轻飘飘落在架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一纵身跳了下来,踩着黏液来到那人近前。 “赶紧走吧,你还过去看什么。”我急的不行。 此时血红人全身沉没在黏液里,似乎是晕过去了,解铃真是艺高人胆大,非要过去看看。 我很是纳闷,血红人的能力也是深不可测,怎么这么一下子就完蛋了,再说黏液还是你们弄出来的,自己人都坑?憾綪箼 解铃走到近前,抓住血红人猛地往外一提,此人浑身上下的血红色已褪去,露出了真面目,原来是昊昊。 孩子奄奄一息,头一下一下耷拉着,显然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解铃把他往我后背一推,说道:“你带他赶紧出梦先走。” “你呢?”我急忙问。 解铃看向房门,“我去会会这个天字第一号。” 还没等我阻拦,他纵身一跃飞在半空,踩着黏液表面快速来到门前,想都没想用力推门,门开了一道缝隙,他出去了。 我不忍丢下他一个人,可看看昏迷的孩子,权衡利弊一咬牙,带着孩子走吧。 我紧紧背好孩子,摸向耳朵,一阵刺痛之后,场景越来越模糊,我离开了这个梦境。 缓缓睁开双眼,应该是醒了,我看到了吴老先生。他跪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铃铛拼命地摇。 旁边人惊喜:“醒了醒了,他醒了。” 说话的人是四木,四木要扑过来察看,被身边的大徒弟阻拦。他这么一动,法阵周围的火苗噗噗乱闪,眼瞅着就要熄灭。 吴老先生大怒:“不是告诉你要老实呆着吗?如果火苗熄了,你儿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四木哭丧着脸:“我错了。” 我从榻榻米上爬起来,转身看身旁的昊昊,昊昊依旧躺在那里,紧紧闭着双眼。 吴老先生看我:“带回来了吗?” 我有些迟疑,“应该是吧。” 吴老先生拿着铃铛在昊昊的耳边晃悠了两下,叮叮当当作响,而昊昊没有任何反应。 吴老先生沉吟:“难道失败了?你出阴神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把整个过程简短说了一遍,当然没提解铃的事,就说见到一个院子里,里面有个诡异的小木屋,一排木头架子上发现了箱子,昊昊就在箱子里。 然后我背着昊昊往回走,听到空中传来的铃铛声,慢慢就醒了。 吴老先生摸着下巴:“没遇到什么危险?” 我没法细说,只好道:“应该是没遇到,院子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哦,对了,我在那屋子里看到很多具尸体。” 吴老先生道:“听你的描述,应该是东南亚黑巫师的老巢,放这么多尸体是为了用执念和怨念来采补。” 他说的几乎和解铃一般无二,我真有点小看他了,吴老先生是高人。 四木急着说:“我儿子背回来了,为什么不醒?” 吴老先生想了想,忽然面向我,诚恳地说:“刘先生,老朽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老先生道:“很大的一种可能,昊昊阴神不稳,所以没有醒来,很可能迷失在梦境和现实之间。我想请求你再出阴神一次,把他带回来。” 我满嘴泛苦,没有说话。 四木嚎啕大哭,跪在地上,“兄弟,你好人做到底,我求求你了。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最后这一下了,我求求你了。” “行吧。”我于心不忍。 我重新躺好,心里腻歪,骑虎难下只好再去一次。我宽慰自己,正好去了看看解铃怎么样,本来就担心他。 吴老先生双手合十,开始诵经,诵了没两句,突然昊昊喊了一声:“救命!” 我们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反应过来。我从地上赶紧爬起来过去看,昊昊睁开了眼睛,看到我们顿时吓成一团:“救命啊,救命啊……” 四木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过去,法阵的长明灯灭了一大半。大徒弟正要阻拦,吴老先生挥挥手,示意算了。 四木抱着昊昊哭,“儿子,爸爸在这儿。” “爸,我被他们关起来了……爸爸,我怕,爸爸……”昊昊终于说了一句人话,能看出受到很大的惊吓。 “把他带到外面,”吴老先生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他的阴神被关押太长时间了。” 后面是一阵混乱,也没人搭理我,都去守着刚刚苏醒的昊昊了。 我一个人慢慢腾腾从二楼下来。 第六百一十七章 土小僧 我从二楼走下来,第一个迎接的便是孟果。她紧紧拉住我的手,很仔细地看着我,轻声问有没有事。我笑着说,小场面而已。 钱三串过来重重捶了我一拳,然后问真没事吗?我点点头说,真没事。 我们仨在旁边聊着,四木和徒弟们把吴老先生当神仙那么敬着。吴老先生坐在椅上喝着茶:“这次法事能成功,我只占了四成,还有六成是刘先生的,你们别光溜须我,没有刘先生,孩子回不来。” 四木过来拉着我的手,表达了感谢。 我嘴上客气着,心头还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知道解铃怎么样了,希望他能全身而退。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答,为什么昊昊的阴神会变成血红人?肯定是有玄机在的。 时候不早了,天色蒙蒙放亮,我们没有多留,钱三串开着车送我和孟果回去。回到家,我疲倦至极,出阴神和睡觉完全不一样,就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该累还是累。 躺在那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孟果在旁边照顾我,我们两人聊着聊着,我睡了过去。这次没有开启清醒梦,借助睡眠好好休息。 后来听钱三串说,昊昊虽然恢复了神智,但出阴神时间太久了,出现了很多后遗症,比如畏光,比如幽闭恐惧。吴老先生把他留在身边调养,四木已经去学校办理了休学,估计要调整很长时间了。 我听着叹口气:“四木原来的目的是让儿子变得更聪明,成绩更好,结果现在出了这么多乱子,孩子还休学了,干脆就别学了。” 钱三串扔给我一根烟,他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说:“我也是最近才悟出一点人生的道理,叫德不配位。你想要的东西如果能量场太大,还是按部就班好。心想事成一蹴而就,未必是好事,接下来会出现强烈的反噬。” 当天晚上我来到梦里,走进熟悉的庭院迷宫,看到解铃正在凉亭里泡茶。我喜出望外,急忙过去:“解铃,你没事?” 解铃看着我,神色平静,慢慢解开胸前的衣扣,我惊讶地发现,他的胸膛上按着一个清晰的血手印。 “这是什么?你受伤了?” 解铃点点头:“让血红人打了一掌,幸亏关键时候我用出了鹰神,否则很难活着回来。” “鹰神……” “鹰神已经死了,”解铃一阵咳嗽:“你去转告钱三串,我食言了,不能让鹰神去他的梦里当保镖了。” “到底怎么搞的?”我急着问:“血红人不是孩子变的吗?” 解铃摇摇头:“血红人不止一个,天字第一号在大批量制造这种人。我怀疑血红人的源头是一个大梦魇,现在还无法确定,天字第一号先是捕获死者魂灵怨气,梦魇再进行加工,最终会变成血红人。不过血红人只存在梦里,没有任何自我意识,只是听命于主人,凶猛异常,死了就死了,成本也不高。” 我吸了口冷气:“昊昊被制成了血红人,只是时间比较短,没有全变?” 解铃系上衣扣,赞赏地点点头:“很对。如果我们去晚了,孩子就彻底黑化,变成受黑巫师驱使的灵体,到时候大罗金仙来了也没办法。” “那你现在怎么办?”我很是愧疚:“不叫你来就好了。” 解铃摇摇头:“事情已经出了,说这些没意思了,再说我也获得很有价值的信息。天字第一号身边守着一个大梦魇,很可能是五大梦魇之一。现在我们能力不足,还不足以去挑战他……你还真有一件事可以做。” 我问什么。 解铃道:“我的出身你是知道的,我本就来自于梦中,也属于一种梦魇。我受了伤,红尘中良药难治,所以需要一味很特殊的药物。” 我慷慨激昂:“你说,甭管多难我都帮你去弄来。” 解铃道:“我需要的是,五大梦魇之一的土小僧,需要把它炼化入药,才能驱除我身上的灵毒。” 我都听傻了,完全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解铃道:“目前五大梦魇你已经知道两个了,一个是狂骨,被梦枕貘吸收了。一个是羊波,和梦枕貘化身同归于尽,融合成一个新梦魇。第三个便是土小僧。我要你找来,交给我炼化。” 我喉头动了动。 “有困难?”解铃叹口气,咳嗽了两声。 看他这样,我于心不忍,毕竟是我连累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便道:土小僧在哪,怎么才能找到它呢。 解铃用手凭空一画,出现一团幻影,幻影中是深夜卧室,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正在睡觉,张着嘴呼吸,显得非常痛苦。这觉睡得,比太爷死了还难受。 “哦,这是什么人?梦魇土小僧在他的梦里?”我问。 解铃摆摆手:“我找不到土小僧,但是能感觉到这个人和土小僧有联系,具体是什么联系还不清楚。土小僧也不在他的梦里,你需要和这个人实地接触,打探一下。” 他手一收,幻影消散了。 解铃告诉我,此人名叫胡力学,目前在一家房产公司做销售。解铃刺探过他的梦境,进入过几次,掌握了一些基本信息,但没发现什么太有价值,和土小僧有关系的东西。但解铃能感觉到,土小僧正若隐若现的存在,影响着这个人。 “好吧,我会和他接触的,你好好养伤。” 辞别了解铃,从梦里出来,我在纸上重重写下了“胡力学”这个名字。 几天后的大早上,钱三串让我和孟果从公司下来,到外面去迎接。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我们在楼下等了片刻,一辆车开过来,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四木。他和另一人捧着匾额过来,上面缠着红布。 钱三串把红布掀开,露出下面的字,写着“本市作协合作单位”几个字。 我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块牌子终于办下来了。 我们把四木和作协同志请到公司,好烟好茶敬着,然后找来物业工人帮忙,把这块匾挂在墙上。 钱三串抱着肩膀欣赏,美滋滋地说:“这是咱们公司第一个荣誉,不容易啊。” 我们和四木唠嗑,问起他儿子的事情。四木叹了口气,说还在吴老先生那里休养,恐怕得一段时间了。 说到孩子学习的事情,四木苦笑说,以后再也不逼孩子,只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第六百一十八章 前世 我每天入梦都会去庭院迷宫,看看解铃。 他的情况愈发不好了,每次去都在炼丹室的院子里静修,,脸色极度苍白。最可怕的是,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几天后再看,身体如同一团黑色的影子。 解铃不会央求我做什么,只是示意自己的现状,他没想到天字第一号培育出来的血红人这么厉害,一掌下去几乎要去了半条命。 我着急,不能再等着了,必须要找到梦魇土小僧,只有把它炼化才能救解铃。而要找这个梦魇,有一个关键人物,那便是胡力学。 说到胡力学,解铃露出神秘的微笑,说给我留了一个礼物。神神秘秘的,不知什么意思。 第二天早上醒来去公司,我第一时间把解铃的情况和钱三串说了。我直白地说,解铃是为了解决四木的事才受了重伤,你不能看着不管吧。 钱三串苦笑,说需要做什么。 我把胡力学的身份说了一下,问钱三串有没有办法能在现实里接触到这个人,我需要认识他。 钱三串打开网站,把胡力学供职的房地产公司名字输入进去,搜索了一阵,眉头一挑:“有办法了。”憾凊箼 “哦?说说。”我催促。 钱三串道:“这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是作协的成员,咱们正好可以打着作协的名义去拜访一下。” 我都笑了:“作协能耐怎么着打,能容纳这么多的大老板。” “不懂了吧,现在有钱人都附庸风雅,尤其咱们这个城市,能和主流作家协会搭上关系,相当于给自己的身份渡了一层金边,不要瞧不起我们读书人。”钱三串信心满满:“剩下的事我来安排,你等好消息吧。” 果不其然,两天之后钱三串把关系搞定,说老板上午在公司,咱们过去拜访一下。 “找老板不是目的,我要找胡力学。”我说。 “老刘啊,说你蠢你马上就流鼻涕。真是个死脑瓜,只要和老板搭上关系,有了这个背书,怎么操作都方便。找胡力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钱三串哼哼地说:“好好跟我学吧,情商太低。” 我气的不行,最烦别人说我情商低。 我们到了房地产公司,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大胖子,西北大汉,说话大声大气。大家一起聊着,一开始我还不怎么瞧得起这个人,谁知道三言两语过去,才发现这老板文学素养着实不低,古今中外侃侃而谈。 钱三串的话术也是专家级别,捧着老板唠,把他逗的哈哈大笑。 我找到一个机会,问老板,公司有没有一个叫胡力学的人,那是我大学同学。 老板愣了一下,手底下员工这么多,不可能知道这么个吊丝级别的边角料,内线电话叫过秘书问了问。秘书心领神会带着我出了办公室,来到外面的小会议室。 等了片刻,秘书带进来一个小伙子,我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在解铃幻象里见到的胡力学,就是他。 胡力学进来时候还在嘟囔:“钱姐,哪个是我大学同学啊?这么巧吗?” 秘书指着我说:“这位是作协来的同志,说是你的大学同学。” 胡力学看了看我,一脸的迷惑:“不好意思,我不认识……”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出现惊骇的表情,看我就像看见了恶鬼,他捂着心脏部位倒退一步,“哐”撞在会议室的门上。 我和秘书都愣住了。秘书上前扶他,能看出胡力学还是挺有素质的,知道自己失态,赶忙微微鞠躬道歉,说不好意思。 我慢慢向他走过去,胡力学脸色极度苍白,又不好意思走开,只是尴尬的笑笑。 “胡力学,你不认识我了?”我说。 胡力学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告诉秘书,我们老同学想单独聊一会儿。秘书看出不对劲儿,对胡力学说,有什么事就叫她,她就在旁边的办公室。 等她走了,我不易察觉地会议室门轻轻带上,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你不是我同学。”胡力学十分警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心里有一百个疑问得不到解答,表面还要沉住气,示意他坐下聊。要不然这个状态就像他随时要跑一样。 胡力学有些迟疑,我说道:“朗朗乾坤,又是在你们公司,怕什么的。” 他一咬牙坐了下来,然后问,你是谁。 我说道:“我叫刘海洋,是作协的,这次来你们公司,其实就是为了找你。我确实不是你的大学同学,但是不这么说,就没办法接近你,那些人就会怀疑。” “为什么要找我?”胡力学睁大了眼睛。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刚才为什么看见我这么害怕?”我说。 胡力学犹豫,下意识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然后说道:“我说的话可能有些荒谬。” “你说吧。” “我在梦里见过你。” 我眉头一挑,用眼神询问。 胡力学道:“这些天我总在做一个怪梦……”说着说着,可能是觉得没什么意思,站起来道:“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要忙。” “别,”我赶忙说:“胡力学,我直言相告吧,之所以来找你也是为了一个梦。” 胡力学眉头就挑了挑,打量我半天,摆摆手从会议室出去。 我急忙跟出去:“胡力学,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实话告诉你吧,这几天我也在做怪梦,梦里也出现了你。” 胡力学停下脚步,“兄弟,别开玩笑。” “咱俩加个好友吧,我希望能单独聊聊,深入的聊聊。。”我说。 “去酒店开房吗?”胡力学开了个玩笑,犹豫了一下说:“我的梦太怪异了,说出去会被当成精神病的。” 我叫他兄弟,“兄弟,我用作协的身份来你们公司,费劲心力,花了很多人脉,最后才找到你。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来的,我是认真的。” 胡力学看着我,他心动了,正要说什么,这时来个女同事:“小胡,你们主任又发飙了,在骂你呢,你赶紧过去啊。” 胡力学脸色一下沉下来,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向我致歉,说要工作去了。 我一看现在这场合确实很难再聊下去,赶紧告诉他,再联系,一定要单独沟通。 胡力学心情极为恶劣,语气很冲:“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梦是如何离奇,梦告诉我,我的前世是沈万三!” 说着,转身走了。 我愣在当场,喃喃地念叨这个名字,沈万三…… 第六百一十九章 潜力股 离开了房地产公司,我回到家用电脑搜索了“沈万三”这个名字,看着词条竟觉得十分黑色幽默。 沈万三相传……也别相传了,他本来就是历史中的真实人物,记载在正史里。此人是元末明初的大富豪,据说富甲天下,有的是钱,一说是因为他做海外贸易,一说是因为他找到了聚宝盆。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他的身份。 沈万三是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资助者,背后的资本集团。 打完仗南京城是一片废墟,还是人沈万三掏钱修了半个城,这才帮着朱元璋坐稳了天下。伴君如伴虎,朱元璋这老伙计有名的翻小肠,把沈万三所有家产收没,留了一条命,发配云南。沈万三真有能耐,再一次白手起家,再次富甲天下。 正史记载沈万三活了八十八,一生几起几落相当传奇,光小老婆就娶了十三个,皇帝都没他这么享福。 我摸着下巴笑出声,胡力学做梦自己的前世是沈万三,简直笑死个人。沈万三如果知道自己的下辈子做了一根韭菜,被一个小小的主管指着鼻子呼来喝去,他都能气的棺材板压不住,来个原地空翻。 很显然,这只是胡力学的梦,这个梦很可能和梦魇土小僧有关系,是土小僧迷惑人的一种手段。 晚上入梦的时候,我把胡力学的事情和解铃说了,解铃此时已经透明的像是一层纸,情况极为糟糕。他听完后,淡淡笑说:“我进入过胡力学的梦里,在他的梦里留下来你的影像,所以他一看到你就有那种表现。” “什么?原来是你!我说胡力学怎么一看到我就像看到鬼。” 解铃道:“最起码给他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你这个头开的不错,剩下还要努力。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让他说的,我心里这个难受。 几天后,我终于约到了胡力学,他答应和我见面。我们两人约在美食一条街,到半夜这里也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充满了烟火气。 我知道他选在这儿什么意思,他对我始终有种危险的看法,在这里至少有安全感。我无所谓,只要他出来见面就行。 我们找了一个烤串店,我主动买单,要了几十个大串,一箱啤酒,好几个腰子,还有一些其他肉串,今天就是要一醉方休,让他吐出实情。 俗话说酒是开心锁。在咱们北方,甭管俩人有什么芥蒂,一顿酒下来就能互送衷肠。果然喝着喝着,胡力学放下了戒心,问我是不是真的在梦里梦过他? 我早有准备,随便编了个梦,说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到一台计算机,计算机上有你的形象。一开始还没当回事,连续几天都出现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单位上班呢?”胡力学疑惑地问。 “计算机上不但有你的照片,还有你的信息。”我信誓旦旦说。 他狐疑地看着我,纳闷地说,真这么神? “你怎么梦见我的?”我问:“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沈万三的?”憾綪箼 胡力学道:“我最近,能有两个月了,几乎天天晚上做同样一个梦。梦见在古代的一条街上,我穿着古代衣服在闲逛,遇到了算命摊子,周围全是人。我就好奇啊,挤过去看,算命先生说我的命格奇特,要先给我看。我坐下之后,他的手搭放在我的脉搏上……” “这是中医还是算命的。”我忍不住笑。 “这是梦,梦没什么道理好讲。”胡力学道:“他告诉我,我的命格非常,乃是大富大贵的人。在梦里把我乐的。他说想知道确切的情况,三天之后再来。梦里三天瞬间就过去了,我又去了,摊子不见了,那个位置站了一个女人,穿着道袍,就像李莫愁那种道姑。女道士说,你前世本是大富之人,名叫沈万三,想知道确切信息,就随她来。我在现实里是一个臭吊丝,臭韭菜,听自己是沈万三,乐的差点笑醒。跟着这个女人往胡同深处走。” “然后呢?”我听得津津有味。 “胡同深处有面墙,墙上开了一个黑洞,女道士让我进去。我没敢进……然后醒了。”胡力学说:“就是这样一个梦。如果只是一天晚上的梦,只当是笑谈,可两个月以来几乎天天能做到这段梦境。” “你始终没敢进去?”我说。 胡力学点点头:“梦里看到这么个黑洞,你不害怕吗?反正我害怕,我一害怕情绪便出现波动,就醒了。” 我摸着下巴,知道这件事的玄机在哪,胡力学不会清醒梦,所以他在梦境里没有自主行动的意识,想法带来了情绪,情绪使人醒来。 “我这几天也梦到了你,”胡力学说:“是在一幅画上。” 我知道这是解铃的把戏,为了让他提前知道我。 我喝了一大口酒:“看来你我有缘啊,我觉得我们之间不是无缘无故出现联系的。” “你想干什么,我有女朋友的。”他抱着肩膀警惕看着我。 我哈哈大笑:“我也有女朋友。你先告诉我,你想不想进黑洞里看?” “想。”胡力学道:“两个月了,一开始特别害怕,现在变成好奇,可是一到洞口,我就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接下来就醒了,控制不住。”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可以进到黑洞里。”我说。 胡力学没有说话,看着我,好半天道:“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劲儿呢。” “怎么讲?” “我在梦里梦见黑洞,然后你就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告诉我可以进洞。我怎么感觉,你像是专门派过来来勾引我的。”胡力学说。 我哈哈笑:“我被谁派过来的?沈万三?” 胡力学咂咂嘴:“我也不知道,你请我吃饭,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说道:“我的资料在网上你也能查到,我有自己的主页,我不是作奸犯科之徒,再说了我能图你什么呢?你一个穷光蛋。” 胡力学吃着羊肉串,大口咀嚼,好像好长时间没吃肉了,对肉香有种痴迷。 我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看着我,问什么要求。 “你如果真是沈万三转世,日后发财了记得我就行。”我说。 胡力学道:“你真以为我是沈万三转世?” “押宝在你身上,总比买彩票几率高吧。” 胡力学喝了一口酒,擦擦嘴说:“你如果真有办法让沈万三附我的身,发了财我肯定想着你!你相当于投资了一个潜力股。” 第六百二十章 算摊子 我们两个喝着酒,越谈越热乎,彼此敞开心扉。他知道了我的目的,无非是等他日后成了沈万三,我能分一杯羹。有了这个明确目的,他对我也踏实多了。 如今这社会,难怪人人警觉,突然来了一个笑脸相迎、热情好客的陌生人,不是冲着你的钱包就是冲着你的腰子。 我们两个搂着脖子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走,一边画圈一边唱歌,唱着唱着他突然哭了:“我他吗今年27,还一事无成,家里穷是农村的,好不容易进城市读了大学,拼死拼活考了研究生,结果毕业出来就当了个碎催,像三孙子一样被呼来喝去。我现在的生活一片暗淡,最后的希望就是沈万三转世、日后发大财,这个念想如果再断了,活着真没太大意思了。” 说完身体一软,坐在墙根呜呜干嚎,唱着听不懂的歌。 我心下凄然,他比我小不了几岁,如今都有白头发了。我想劝他,说人间正道是沧桑,人要勤奋努力……想了想,都是屁话。 如今这年头,活着已然不易,很多规则都在崩坏,越活越糊涂,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与其把希望放在努力奋斗上,还不如指望自己是沈万三转世更靠谱一点。 大晚上的他喝到烂醉,没办法,我只好把他往家里带。 胡力学已经喝糊涂了,非说我是坏人,要把他拐到kk产业园打诈骗电话,凑不够钱就要进水牢噶腰子。他还说,他已经通知女朋友了,会有人来保护他。 我听得嗤之以鼻,就他目前这种穷酸相,还有女朋友,这种没天理的事怎么可能发生。 我们两个正拉扯呢,一辆小轿车停在路边,车里下来一个双马尾的女孩,长得那叫水灵,直冲冲就过来了。我扶着胡力学,盯着看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女孩来到近前,皱着眉说:“又醉了。” “你是?”我问。 女孩道:“我是力学的朋友,我叫李影。” “我叫刘海洋。”我赶紧自我介绍。 “把他交给我!以后别让他喝这么多酒,他身体不好,一点事不懂!”李影真不客气,过来把胡力学搀扶到自己身上,女孩看着瘦弱,还真有把子力气。 出于谨慎,我碰了碰胡力学,问道,这是你女朋友吗? 胡力学迷迷瞪瞪:“是,母老虎嘛。” “胡力学!”李影气的脸色发白:“等你回去的。” 两人搀扶着进了车子,女孩冲我摇摇手,开着车走了。 我摇摇头,觉得没滋没味的。不管怎么样,这次喝酒算是把关系拉进了,以后也好操作。 第二天我发信息给胡力学,问他昨晚是不是跪搓衣板了。胡力学发来一个苦笑的表情,随即是一段语音包。 打开之后,听到里面有人在咆哮,应该是在公司,咆哮那人把手底下员工挨个骂,最后骂到胡力学,骂了个狗血淋头。 胡力学随后发来一段话:“我们正在开早会,你都听见了吧。这种日子我受够了!你要有什么办法就赶紧使,我要马上变身沈万三!” 最后又加了一句话:“我要真发财了,分你一半家产!” 我笑了笑,不想把这个假象拆穿,胡力学压根和沈万三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做的这些梦,都是梦魇土小僧的幻象而已。 这些残酷的现实,还是不要告诉胡力学了,这是他现在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渴望将来有一天能发大财。 下班以后,胡力学找到文化公司,进门就问我,怎么才能让他进梦里的黑洞。不管里面有没有危险,他都豁出去了。 “别急。”我说:“我的小说你都看了吗?” “嗯。看了一些,尤其是关于清醒梦系列的,”他说:“你真的会做清醒梦?” “当然了。”我说:“今晚你回家洗洗澡,沐浴更衣,早点休息,睡得越沉越好。我要入你的梦,带你开启清醒梦。” 胡力学满眼不信,说你还有这能耐。 我哈哈哈笑说,没有三把神沙,怎敢倒反西岐!你以为这活儿谁都能接呢。 胡力学鼻子眼喷出一股气:“我今天说的话依然有效,并不是随便开玩笑,你如果真能让我发大财,我肯定分你一半家产。” 我哼哼两声:“别到时候你一抹脸变了主意,买张机票直接移民太平洋小岛,我上哪找你去。” 胡力学哈哈大笑说不可能,他热爱这方热土。 晚上我叫上孟果,带着胡力学一起吃了顿便饭,没有喝酒,然后打发他早点回家休息,以免误了正事。 回到家我刷了一会儿手机,天色将晚,看着差不多了,我简单洗漱后上了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次入梦,我不期待抓到土小僧,甚至找到它可能都很困难,这次先试探一下,看看这个梦魇的成色。 我现在不用肢体接触也能入梦,只要心念出现胡力学的形象,便能瞬间穿梦。 很快我进入了他的梦里。 场景渐渐清晰,眼前是一条古代街市,两侧是高底错落的商铺,此时正值夜晚,华灯初上,满街人来人往,好不兴旺。 我看看自己身上,穿着还是日常t恤,摇身一变,也弄出大差不差的一身古代衣服。 进入梦境,要入乡随俗,不能太过另类,这样会被大脑注意到,否则它一旦注意上你,产生了质疑和思索,梦境就不稳了。 我慢慢悠悠走着,街心看到了胡力学,他在梦里是一身白衣,头上扎着发髻,手里摇着白纸扇,身边好几个家丁还牵着大狼狗,看着确实跟富二代公子哥差不多。不远处有个算命摊子,里面竖着幡,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算前世算今生无有不算”。 摊子前围着人山人海,挤都挤不动。胡力学带着家丁来到近前,手里的纸扇一收,看着招牌若有所思。 家丁不用主人的吩咐,便开始吆五喝六赶人:“走,走,都让开,我家公子要算一算。” 有人不识相,还不躲开,家丁直接放狗。大狼狗坐起来比小孩儿都高,咧着嘴呲着牙,顺着嘴角往下淌哈喇子,老百姓吓得都躲开了。 胡力学倒背双手,迈着四方步走进卦摊前,双手抱拳:“老先生有礼。” 我藏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先看看水深水浅再说。 算卦的是个老头,一脸的白胡子,看起来果然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 胡力学把右手递给他,老头没有看他的掌心纹路,而是掐住手脖上的脉搏,一副老中医的架势。 梦里没有道理可讲,掐脉就掐脉吧,我聚精会神地看着。 “公子姓胡,如今生活很难,是社会底层的草根。”老头说。 胡力学坐直了,眼睛瞪大了:“老先生,准啊。” 老头眯缝眼继续摸脉,吸了口冷气说了声,“不好!” 第六百二十一章 见面分一半 算卦老头说了声:“不好。” 把胡力学吓坏了,赶忙请教有什么问题。 老头道:“你本来有个好前世,这辈子注定是大富大贵,可惜啊……” “怎么了,你快说啊。”胡力学急得白纸扇都抓烂了。 老头道:“这里不是讲话之所,三天后的午夜,还是此处,你再来,到时必会知晓。” 话音一落,所有的人即时性消失,算卦老头也无影无踪,胡力学身边那些家丁还有大狼狗,也都没了。孤零零街道上,只有他和我两个人。 他没注意到我,一个人坐在卦摊前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目前只是整个梦的一部分,三天后,才是这个梦的下半部分。 胡力学半晌站起,弓着腰背着手,顺着胡同进去了。 我摸着下巴暗暗沉吟,正在想问题,突然人群像是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又多了起来。夜风吹过,街道两旁华灯摇摆。 胡力学从胡同里转出来,眼色迷茫,抬头看天,喃喃地说,“三天就这么过去了,好快啊。” 他一个人穿街走巷,来到卦摊前,左右看看并无旁人,算命老头并不在。 他叹口气,可能是时辰还早,便坐在路边等着。我在对面的胡同里,就这么窥视着他。 等了好一会儿开始下雨,满街的人瞬间跑光了,冷冷清清的,商铺屋檐的灯笼也不摇摆了,夜雨下显得没精打采的。 胡力学抱着肩膀坐在廊下,长摆都湿了,便长吁短叹,感慨说自己成落汤鸡才正常,天生就是这么个受苦受难的命。 就在这个时候,长街一侧远远过来一盏灯笼,灯火摇晃,到了近前。提灯者是一名道姑,一身道袍,头上扎着发髻,脚下打着绑腿,还真别说,这道姑正经挺漂亮。 行到近前,胡力学马上弹跳起来,几步过去抱拳:“高人,你是不是来指引我的?” 道姑点点头:“我不知道你现在是谁,但知你的前世。” “是谁?”胡力学急着问。 “是沈万三。”道姑道:“我再次等候你已经几百年了。” “沈万三……”胡力学绞尽脑汁,喃喃自语:“好像是一个有钱人。” “对,几百年前的第一等富豪,你便是他的转世。这辈子你想不想和前世一样富贵?” “我做梦都想!”说完这句话,胡力学眨眨眼,好像意识到自己真是在梦里。 道姑道:“沈万三临终时是我陪在他的身边,他说万贯家财留给不肖子孙迟早也会败光,不如留给自己。所以他留下一笔巨大的宝藏,专留给转世后的自己。如今你来了。”ganqing五.com 胡力学差点蹦起来,鼻涕泡都乐出来了:“高人,宝藏现在何处,我愿意分给高人一半。” 一听这话我气的差点鼻子歪了,他倒是慷慨,见人分一半,还答应给我一半呢。 道姑道:“我乃修行人,要黄白之物没有用。如果我要这笔钱,现在又何必让你知道?” “对,对,高人视金钱如粪土。” 道姑上下打量胡力学,叹口气:“数代转世后,没想到一世枭雄的沈万三,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胡力学闹了个大红脸,喃喃说:“我给前世丢人了。” “随我来。”道姑举着灯笼走在前面,胡力学跟在后面。我赶紧从胡同出来,不远不近吊在后面跟随。 两人走了很远的地方,进入另一条胡同。我犹豫一下跟了进去。 胡同里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就看到前面一点灯笼之火摇晃,不至于跟丢。终于来到尽头,道姑和胡力学站在那里说话,对面的墙上果然有一个黑森森的深洞,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道姑指着黑洞示意,胡力学犹豫,在那里徘徊,就在这时整个场景颤动,胡同两侧的墙面出现很多裂纹,我一惊,知道这个梦要醒了。 我加紧几步来到他们近前,道姑并没有什么反应,胡力学则是一脸的迷茫。 我把住他的双肩,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打了个响指:“力学,我是刘海洋,带你开启清醒梦。” 胡力学眼神更加迷茫,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想不起来,整个场景开始坍塌,所有的一切如同水蒸气般蒸腾。 我皱着眉,这就要醒了吗?胡力学的定力好差啊,完全没有清醒梦的天赋。 就在这时,他的眼神瞬间明亮了一下,所有的场景重新清晰,稳定下来,地面不再剧烈震动。 他一把拽住我:“刘海洋,我现在是在梦里!”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 胡力学有些激动,想对道姑说点什么,他的表情有些变化。我赶紧回头看,道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留下地上一盏白灯笼,还在亮着。 胡力学把灯笼捡起来,看着墙上的黑洞,喉头上下窜动:“要进吗?” 我说道:“看你。你是不是真心想要这一场富贵。” 胡力学怔了一下,马上笑:“无限风光在险峰。想要发财,一点不付出怎么可能,何况那么大的富贵。”他哈哈哈狂笑,提着白灯笼不带半分犹豫,钻进了黑洞。 我微微有些吃惊,这小子,这时候才有点枭雄的味道。 我当然也无所谓,我可以在任何梦里逃脱,也钻进黑洞。 没想到黑洞特别浅,一步跨进去,再一步就出来了,眼前还是一模一样的胡同。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胡力学疑惑地问:“怎么回事?” 我耸耸肩。 “我们真的进黑洞了吗?耍我呢吧。”胡力学有点生气:“我一直幻想黑洞那边是一大堆金子,进来之后还是胡同?有这么玩的吗?” “别着急,顺着胡同出去看看。”我指指黑森森的深处。 胡力学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知道,自从跨进黑洞,梦境系统已经发生变化,我们现在到了第二层梦境。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从胡同里走出来,胡力学走在前面,突然身子一矮,整个人没了。 我大吃一惊,赶紧快走两步,低头去看,原来胡同出来是一片黑水,月光下无边无际,连点过渡都没有。胡力学一脚踏空,正摔在水里。 他好像不会水,上下挣扎,喊着救命。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大宅门 我跳进黑水,拉住胡力学拽了出来。我们两人坐在胡同口,浑身都湿透了,大口喘着气,看着对方落汤鸡的样子,忽然都哈哈大笑。 我笑停了,胡力学还在大笑,笑得不正常。我看着她,胡力学最后笑出了眼泪,又呜呜呜哭了起来,“我真蠢,居然相信关于前世的鬼话,还什么沈万三。我天生就是穷命,我认了!” 他用袖子擦擦眼睛:“刘海洋,多谢你陪我到这里,我算是死心了,咱们回去吧。” 他死心了,我还有任务没完成呢,要在这里寻找梦魇土小僧,这才刚刚开始。我赶忙道:“前路漫漫,咱们去看看,说不定有转机。” 胡力学站在胡同口,面对汪洋黑水,深深叹口气:“刘海洋,我发现你比我都贪财,我都绝望了,你还想弄点什么。我理解你的心情,日后我如果混好了,会想着你的。唉,现在是报答不了。” 我们两个正说着,黑水上飘过一盏红灯笼,黑夜里以很慢的速度过来。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看着,红灯笼近前,原来是一叶小舟。木船黑漆漆的,融在黑夜黑水里,离远了根本看不见。船头的杆子上挑着一盏红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摇晃,那里站着一个黑森森的道人,不见面貌,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喊道:“是沈万三吗?” 胡力学都傻了,我反应很快:“对,对,沈万三转世在此。” “上来吧。” 胡力学和痴呆一样,我给了他一拳,吼道:“上船!” 我们两人跳到船上,船头压了压,道人喊了一声:“坐稳了。”随即撑着两米多长的蒿子,扎进水里,随手一摆,小舟极为流畅地调头。 小舟向着黑色的夜空深处划去,胡力学小心翼翼问:“小师傅,你这是来接我的吗?” “小?”道士呵呵笑:“过了年我就是古稀之年了。” 胡力学冲我咋舌。我们两人离着道士很近,依然看不到相貌,他如同黑夜中的生物。 道士说道:“这些是你的安排,忘了吗?也是,已经转世重生,往事不必再论,再世为人咯。” “我安排的?”胡力学纳闷。 道士点点头:“你临终前,哦,你的前世沈万三临终时,我们道观承接了所有后事,是为他转世进行法仪超度。我在这里等转世人几百年了,终于你来了,我也能安心而去。” “我真的是沈万三转世?”胡力学说。 道士看了一眼,然后指着我说:“反正不是他。” 我哈哈笑:“我有那命?” 道士不再搭话,用力撑着蒿子,划了很长时间,终于行到对岸。我们两人上了岸,道士站在小舟上,冲我们摆摆手,下一秒钟连人带船全都消失不见,瞬间和黑水融合,无影无踪。 我挠着头,心中狐疑,土小僧玩这些到底是什么用意? 胡力学长舒口气:“没想到我真的是沈万三转世啊,刘海洋,我真的要发财了,哈哈哈。” 我讪笑了两声。 我们往前走了没多远,进到一处古。深夜镇子里惨风戚戚,大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最诡异的是,几乎每家每户的门上都挂着白幡,意思是家家有丧事。 我们在镇子里走着,脚下铺满了送葬的白纸钱,一阵阴风吹过,很多脏兮兮的纸钱随着小风盘旋,显得极为萧瑟和肃杀。 “这,这什么地方?”胡力学喃喃地手。 我指着其中一家问,要不要去打听打听。 胡力学也没什么主意,说道再看看。 拐过路口面前有一座高台大院,四面围墙,黑砖白瓦。两扇大门突然一开,里面跑出来一个家丁,到我们面前上下打量,猛地一拍手:“老太爷,终于等到你了。” 胡力学迟疑一下:“你,认得我?” “老太爷,转世之后你就忘了吧?我是老姜啊。” “这里是什么地方?”胡力学疑惑地问。 家丁老姜道:“这里是你在南京城外二十里铺的宅邸,等你已经等了几百年。”老姜扒拉手指头算:“我也忘了多少岁月了,我们都盼着你回来呢。” 胡力学打量整座大院,笑着对我说:“我也不要什么金山银山,现实里有这么一套房子就满足了。” 老姜笑:“老太爷说笑了,这样的宅子还稀罕吗,光是南京城你就有十五个,以前你尽在这些宅子里宴请客人了,山珍海味堆成小山。反而此地过于偏僻,在你的房产里实在排不上号。” 胡力学感慨了一声:“没想到转世之后的我会这么落魄。哎,说多了都是泪,真是给前世的自己丢人。” 我在旁边默不作声,心想梦魇土小僧玩的真花花,把人骗的已经信以为真,胡力学真以为自己是沈万三,老太爷的范儿都出来了。 进到内宅正堂,胡力学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我仔细打量房间布陈,古董架子、木桌木椅,墙上挂着山水画,甚至一张大桌子上摆放着鱼缸,用的不是玻璃,不知是什么材质,里面有好几条金鱼在游。 我看的稀奇,过去敲敲,发出铛铛的声音。 “这是从西洋进来的玩意儿。”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转头去看,外面走进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三绺长髯,踏实稳重。胡力学正和我说笑,见老先生来了,赶忙站起来。 老头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按住他重新落座,老头道:“老太爷,你这是要折煞老朽,何必这么客气。” “老先生你怎么称呼?”胡力学问。 老头长叹一声:“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我是周世全啊,你管我叫老周。我十五岁跟了你,跟你一辈子,你后来贬去云南,也是我伺候的你,咱爷俩历经过多少风雨啊。” 胡力学正色站起,双手抱拳一鞠躬:“周老,受晚辈一拜。”然后他瞪了我一眼:“没见到老管家吗?快过来敬礼,别这么没礼貌。” 我无奈过来微微抱拳:“周老好。” “这位是?”管家老周问。 胡力学道:“你不用管他,他是我一位好友,随我一起过来。”ganqing五.com 我鼻子都气歪了,有句话说的真是不假,男人有钱就变坏。胡力学啊胡力学,你的财产都是空中楼阁,现在就跟我拿腔拿调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宝塔 管家老周道:“老爷,你以后管我叫老周就行,不必喊什么前辈,反而生分了。数百年前,你过世时,已经把一切后事都安排妥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胡力学示意他说。 老周让我们跟着来,一行人穿过厅堂到后院,还没到院子,就闻到里面一股刺鼻的臭味,特别生腥,闻之欲呕。 老周让几个家丁把灯笼高高挑起,照亮满院,我们这么一看,差点吐出来。 只见院子里堆满了尸体,一个摞着一个,目测能有几百具,这些尸体堆成了小山,有的已经腐烂,肿胀成了深紫色,在灯笼的红色光亮中,此地变成了地狱一样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胡力学捂着鼻子,不忍再看。 老周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到阁楼的二楼。我们几人顺楼梯上去,站在高处这么一看,隐约光亮中,能看到尸体铺得满满的。不止院子里有,院外还有很大的地面,也都是尸体,堆堆在一起,形成了座座尸山,几乎一眼看不到头。 胡力学眉头紧皱,真的像是老太爷一样。 老周道:“这里是老爷你安排的啊。” 胡力学微微一怔,回头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老周道:“当年大明初立,洪武年间局势不稳,南京城出了很多大案,犯案者都是跟随洪武爷早年征战沙场的老将。由他们牵连,枝枝叶叶的查出不少人,连坐被诛者不计其数,洪武爷下令全部处死。朝阳观的老神仙柳真人给你出个主意,腾出郊外这二十里铺,专门作为收纳死者所在。尸体统一调配,再找来名寺高僧集体来度化这些冤魂。” 我听得津津有味,拍拍胡力学:“你的前世没想到还是个大善人。” 老周见我对他老爷拍拍打打,颇有些不快,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刘。” “刘先生,虽说你眼前这位年轻人是你好友,但毕竟是有前世根基的,他是我们沈家的家主,请你放尊重些。” 我脸都白了,胡力学哈哈一笑,打圆场说:“老周啊,我和这位刘先生是好朋友,患难之交,彼此随便惯了,不必在意。” 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 老周道:“这里收纳死者的用意,一是老太爷宅心仁厚,不想那么多人曝尸荒野,再一个就是柳真人的算计。用这些死者的怨气超度,以保证你的转世顺利完成。” 胡力学恍然大悟:“我说这一路怎么遇见这么多道士呢?” “道士都是朝阳观的,柳真人门下高徒几乎全部出动,来做这一场震动古今的时空法事。”老周说。 胡力学笑了:“老周,你挺与时俱进,还知道‘时空’的意思。” “几百年来我也没闲着,也在一直学习呢。”老周笑眯眯地说。 我在旁边暗暗算计,看来梦魇土小僧在这个梦里的身份,很可能是柳真人了。这些人里他的身份最高,肯定是铁狼。 我冷笑说:“费这么大力气转世为人,你直接成仙多好。” 老周道:“这个问题当年不是没讨论过,在云南柳真人想度老爷成仙,可老爷你不想当神仙。” 胡力学饶有兴趣:“我前世是怎么说的?” “老爷你当时说,做神仙哪有当人快乐,入红尘享用不尽荣华富贵。神仙当然有神仙的好,可以享清福,漫步云端,而做人也有做人的快乐,酒色财气样样动心。” 胡力学哈哈大笑,声振屋瓦:“别说,真有点我的意思,我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老周说道:“当年老爷你的意思是,要生生世世的转世。你当年积累下来的产业,几辈子都吃不完,不断轮回不断为人,可以吃老本吃一千年。” 我满嘴酸水:“真是好算盘。” 老周笑了:“老爷你临终前把最大的一笔宝藏,就藏在了此处。” “哦?”胡力学着急了:“老周啊,我本人来了,就别藏着了,赶紧拿出来。” 老周摇摇头:“拿不出。” 胡力学脸色当时就变了:“我急啊,回去一大堆事要办,就差这些钱下锅了。你别开玩笑。” 老周笑了:“老爷,你糊涂啊,这里是什么地方,你难道忘了吗?怎么可能把金银珠宝拿到这里?” 胡力学愣了一愣。我反应很快,低声道:“你怎么忘了,我们现在是在梦里。” 胡力学一拍手,这才恍然:“这不耽误事吗?我都忘了自己是在梦里了。也是,梦里的黄金,怎么能带到现实呢?” 老周正色道:“老爷,这就是你的手段了,你当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胡力学忍着焦躁,搓着手说:“我安排什么了?” 老周拉着他的手来到二楼的栏杆前,指着前方,“老爷,你看远处尸山中间那是什么?” 我们两人手搭凉棚,借夜色看出去,很远的尸山中间好像有一栋建筑物,高高的尖顶。胡力学眉头一挑:“是塔?” “对了。”老周说道:“你当时把一笔巨大的宝藏藏在那塔里。也就是说,只要进到这座塔里,就可以拿到宝藏。” “塔不也是在梦里的吗?”胡力学纳闷地说:“我进到塔里也带不出去财宝。” 老周笑:“这我就不知道了。老爷你一向出手谨慎,布局精妙,连我也不能窥其一二。” 胡力学道:“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这些有钱人,直接把金银珠宝藏在一个地方得了,然后告诉我具体地点。不比这个简单吗?设置这么多关卡,有什么意思呢,为难的还是自己。” 我笑着说:“你要是见了当年沈万三,非几个大嘴巴抽不可。” 胡力学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味,说道:“我先大嘴巴抽你,沈万三就是我,抽来抽去不是抽我自己吗?” 他抓耳挠腮:“老周,你安排几个人,跟我进塔,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现在进不去。”老周说:“必须完成超度法事才可以。” 他话音一落,院子外走来一队人,是十几个老和尚,个个身披袈裟,为首的挑着招魂幡,上面挂着灯笼。 这些老和尚个个手拿法器,有的带着钵,有的捧着木鱼,一行人走进尸山,不见了踪影。 稍等片刻,尸山深处传来了诵经之声,这些老和尚开始超度了。只见层层尸体氤氲出厚厚的黑烟,都是怨气啊,向着天空飘散而去。 黑烟遮天蔽日,阴风刹刹,吹在身上真是不寒而栗。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我要发财 老和尚诵经后,黑气消散得差不多了。胡力学着急,打发家丁去找老和尚,问能不能进入尸山。 不多时家丁回来说,那些和尚说了,死者怨气不散,空中化为实相,变成结界之阵,现在还不能进人。 胡力学有点生气,看着尸山中间的高塔,嘬嘬牙花子说:“你再去问问和尚,法阵什么时候才能化解?” 话音一落,家丁蹭蹭蹭又跑下楼,钻进尸山,不多时回来禀告:“那些和尚们说,彻底化解怨气需要三百年的时间。” 胡力学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我碰碰他说:“不对。” “怎么不对?” 我指着家丁:“既然结界化解不开,他怎么随便进入尸山呢?” “对啊。”胡力学蹬着那家丁,大怒道:“有猫腻。” 家丁腿一软跪在地上,吓得声音发抖,说自己没进去,在尸山外看到的和尚。 “我信你个鬼。”胡力学转身下楼,管家老周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老爷,还要谨慎,三思啊。” “三思个屁!”胡力学指着那座塔,嘴动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甩掉老周径直出了小楼。我紧紧跟在后面。 我们穿过院子,院外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加上环境黑,酷似迷宫,乍一看像是迷魂阵。 胡力学大叫:“那些老和尚呢,出来见我!” “贫僧在此。”一座尸山后面转出来一位老僧人,双手合十。 胡力学道:“请师父带我去中心的那座塔,事成之后,我会给贵宝刹供奉佛祖金身!决不食言。” 老和尚微微一笑:“施主这片心是好的,现在确实不能进,此地怨气凝结,没有二三百年化解不开。目前不能进入。” “能不能快点化解呢?”胡力学问。 老和尚哈哈大笑:“除非你让洪武大帝退位,让大明拱手让出江山,否则难解怨气。” 我和胡力学对视一眼,我轻声说:“三百年时光,差不多大明朝也亡了。” 胡力学略一斟酌,对老和尚说:“我非要进不可呢?” 我以为老和尚不定怎么阻拦呢,谁知他往旁边一让,宽大的僧袍袖子一摆,指着里面说:“施主一看便知。” 胡力学反而有些紧张,对我使个眼色,我当然无所谓了,我们两人并排进入尸山法阵。 老和尚没有捣乱,很是谦恭,守在我们旁边,我们往哪走他都不拦着,还说等我们看明白了想回去了,他自然会带我们回去。 我们在尸山里绕了好一会儿,再往前走时,出现一片汪洋之水,不见风浪却无边无际,能看到水面到处都是深深漩涡,一个又一个,看着麻酥酥的。 那座塔就在深水之中,状若孤岛,看得见而过不去。 胡力学袖着手长吁短叹,我说让老周准备一条船,咱们划过去。 老和尚赶紧道:“万万不可!你们所见之水并不是水,而是由怨气凝结而成,是过不去的。” “那咋办?”胡力学问。 此话刚落,就听“喀嚓”一声巨响,夜空传来隆隆雷声。 雷声不断,闪电也出现了,四周场景亮起明灭,只见白骨撑天,尸山垒垒,看得人心里那叫一个压抑。 忽然有人发出一阵阴森的笑,我和胡力学都吓了一大跳,发出笑声的正是那老和尚。 老和尚笑着说:“施主所来为了何事,就要在这上面动脑筋。” “你啥意思,说明白点。” 老和尚就在那一直笑,天空雷声滚滚,声音越来越大,我的耳朵边都是轰鸣之声,看着胡力学张嘴说什么,硬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汪洋之水忽然起了浪花,所有的漩涡都在告诉旋转,眼前场景犹如末世。我的头脑昏昏沉沉,看到胡力学抓住老和尚在拼命摇晃……下一秒钟我失去了知觉。 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窗外天光大亮,我醒了。 我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发呆,手机铃声响了,是胡力学打来的。他激动地说:“刘海洋,你昨晚是不是进我梦里了?” “你还记得?” “废话。”他有点语无伦次,“我一会儿去找你。” “等等,你一会儿不是去上班吗?”我问。 胡力学在电话里大吼:“上什么班,我是沈万三!去他大爷的,去他吗的狗屁单位!” 我不想让他到我家,约好了公司见面。我简单洗漱后出发了,紧赶慢赶到公司的时候,胡力学已经到了,正站在大门口搓手。 我打了个哈欠:“你太早了吧,我饭还没吃呢。” 胡力学像是猎豹一样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刘海洋,我求求你了,赶紧帮我进那座塔,我要发财,我要发财!” 声音在整个走廊回荡,幸亏时间还早,别的公司没有上班,要不然非围观不可。 我很是不快,不客气说:“你小子是不是魔怔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我慢条斯理开门,胡力学一把抢下钥匙,连拧带踹。我有点恼火:“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能不能有点深沉,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 “如果是金山呢?” 我哼了一声:“我没那个命,看见金子也当是狗尿台。” 开了公司门,我们两人进到里面,没等坐稳当,胡力学便把昨晚的梦境说了一遍,他这人还是有点心眼的,故意漏了一些细节让我补充,我也都说出来了。 我们正聊着,钱三串和孟果来了,钱三串本来就是无事忙,见我们说的热火朝天,拖过椅子也坐在旁边听。 胡力学有点警觉,冲我做了个眼神,又咳嗽一声。我说道:“他是老钱,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文化公司的合作伙伴。你不用防着他。” 钱三串哈哈大笑:“这位仁兄就是做梦自己是沈万三的那个哥们?” 胡力学脸色当时就变了,狠狠瞪着我,意思是把他的身份透漏出去了。 我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点着烟:“你不用瞪我,老钱也是见多识广的人,而且脑子比你我绑在一起都聪明。有的时候我们勘破不了的谜团,他就能看明白。” 钱三串对胡力学说:“小伙子,你真别瞧不起我。没我的指点,金山银山摆在你面前,你也取不走。” 我把我们昨晚梦境里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钱三串摸着下巴,揪着三根小胡子,在快速思考。 “这位钱哥,你要真有能耐让我进到那座塔里,”胡力学看了我一眼:“到时候肯定有重谢。” 钱三串道:“你真觉得自己是沈万三转世,还是那只是一个梦?” 胡力学无语,说道:“你要这么唠,咱们就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忙活半天,就是以我是沈万三为前提的,没这个前提,咱们还说什么呢?!” 钱三串点点头:“假如你真是沈万三转世,你的金银财宝也确实藏在那座塔里……其实我想的不是这些,我在思考一个别的问题。” “什么?”胡力学赶紧问。 钱三串道:“你们昨晚在梦里见到的那些人,道姑、管家老周、家丁、老和尚……他们是怎么一种存在?为什么能够在梦里等了几百年,难道他们是,鬼?”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大火 钱三串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们真没有想过,即使想了也是无解。我揉着太阳穴,感觉头好疼。 胡力学反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当然了。”钱三串说:“可以确定你们进入的梦境只是一个梦,还是某种幻境。如果是后者,有可能真是沈万三临终时的布局。” “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胡力学说:“我们在梦里穿越,进入了明朝?” 我摇摇头:“绝无可能,你没听管家老周说,他在那地方已经等了几百年,终于把你等来了。怎么可能穿越回去。” 我们又探讨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结果,钱三串说要不他今晚陪我们进去走一遭。胡力学睁大了眼睛:“刘海洋,你可以往梦里领人?” 我点点头:“看情况吧,一般都可以。” 胡力学若有所思,然后道:“你不能没经过我允许,私自带人进入我的梦!你要答应我!这件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不能透漏出去。” “好,我答应你。” 钱三串“切”了一声,说了句你以为我很感兴趣吗?八抬大轿抬我都不去。还真把自己当沈万三了。 胡力学气得脸色发红,“你别想从我手里分到钱!” 钱三串哈哈哈笑,满脸都是嘲讽。 我看两人要起冲突,赶忙和稀泥,告诉胡力学今天晚上我们再次入梦,看看梦境会怎么发展,说不定能进塔呢。 胡力学连说了几个“对”。他坐了片刻,突然长叹一声,站起告辞,说要回去上班,迟到虽然不可避免,但还是要去。 “你不是说发财了就不用上班吗?”我挠挠头问。 胡力学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脸疲惫,摇摇晃晃摆摆手,什么都没说,还是走了。 等他走了,孟果轻声说:“哥,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我点点头:“我相信有,但我不相信沈万三的转世是胡力学。” “为什么?” “前世英雄今生也是好汉,你看他那个熊样,胡力学的前世顶天了就是给县太爷家看大门的。”我说道。 孟果笑笑说,你可真损。 晚上我再次入梦,进入胡力学的梦里。出现的场景很眼熟,正是古代商业街,人山人海围挤在算命摊子前。胡力学带着狗腿子又出现了,分开人群进去算命,老先生告诉他,三日后午夜再来此处。 时间瞬息而过,三天后胡力学已经等着来,然后来了个道姑,带着他进入胡同。 所有的一切都在重新上演。遇到墙根上的黑洞,他开始犹豫徘徊,梦境摇摇晃晃,就要崩塌。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再次出手,让他清醒,进入了清醒梦模式。 “刘海洋,”他说:“我的梦又开始重复了。” 我若有所思,指着黑洞告诉他,先进去再说,看看这一切是不是在重复。んttps:// 我们进入黑洞再出来,还是在胡同里。从里面出来,胡力学加了小心,果然胡同口是一片黑水。 我们稍等了片刻,有道士划船而来。我们两人登船而上,到了对岸。然后进入二十里铺的镇子,周围的环境惨惨兮兮。遍地纸钱,阴风阵阵,和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后来的梦境经历也是一样,遇到了家丁,然后是管家老周,老周叙说前委。我们登高在楼上,看着一队和尚进入尸山,吟诵超度经文,黑气弥漫。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对胡力学说。 胡力学赶紧让我说。 我道:“梦境里这些人,老周啊、和尚啊、其实和梦是一体的,都是程序。” 胡力学眯缝着眼说:“是不是和玩游戏一样,这一关出现了npc,只要没过,就困在一关里反反复复地玩。” 我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其实老周和这些和尚,本人早就死了,现在和咱们沟通的都是隶属这个梦境的‘程序’。这个梦很可能在沈万三临终时就出现了,是梦境泡影。” 我把泡影这个概念简单和胡力学解释了一下。 胡力学道:“沈万三临终前经过一些复杂的操作,制作出梦境泡影,就是留给后世的我。” 我点点头:“每个梦境泡影都有进入的法门,就像是属于它的后门。找不到这扇门,谁也进不去。如同银行的保险柜,只要打不开那扇门,里面的东西谁也取不走。此梦的法门便是道姑,她把我们领进了胡同,穿过黑洞才到的这里。” 胡力学道:“很有道理,不过我想验证一下这个理论是否正确。” “怎么验证?”我问。 胡力学径直来到墙边,取下上面的灯盏。阁楼的墙面上,有很多固定好的灯位,上面放着一个个灯架,燃着火苗,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胡力学取下一个灯架,我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说道:“你要烧楼?” 胡力学摇摇头,手握灯架举了起来,用灯架坚硬的前端对准管家老周的后脑,猛地砸了下去。 老周那么大岁数,哪里禁得住这么一下,一声不吭摔在地上,后脑洇出大片的鲜血,整个人眼瞅着不活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心脏噔噔跳,看着胡力学竟感觉有点陌生。 胡力学道:“如果这里是反复上演的一段程序,我杀了他也没关系,下次我们再进来的时候,老周依然还在。对吧?”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我艰难地说。 胡力学从墙上取下另一个灯架,握在手里,我倒退一步,这小子莫不是也要对我下手?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胡力学看出我的想法,说道:“你又不在这个梦里,杀你有什么用呢。” 他来到窗前,明朝时候窗户上已经有布帘子了,他拿起窗帘用火苗点燃,很快火势起来了。 这栋阁楼本身就是木质的,沾火就着,火势顺着窗户窜到了天花板,那里横七竖八都是雕梁画栋。 “快走!”胡力学把灯架扔在一边,急匆匆下楼,我跟在后面。 我们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整栋楼燃烧起了大火,火势越来越大,站在旁边都觉得烤得慌。 “刘海洋,如果我们下次再进来,这栋楼和老周还在,就说明你的结论是正确的。”胡力学说:“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我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大火,心下凄然,说不出什么滋味,很难受。 胡力学道:“如果是一段程序,那么通关的方法就是那座塔。”他看看黑暗的深处,“我这辈子跟这座塔铆上了。不把它破解了,我誓不罢休!” 第六百二十六章 蟑螂 大火熊熊燃烧,我们没有继续看下去,出了院子进入尸山。刚到附近,从一座尸山后面转出来一个老和尚,正是第一次来时所见之老僧。 此时此刻的情景和第一次一般无二,重复上演。 这位老和尚根本不认识我们,开头是和上次一样的话术:“施主留步,贫僧在此。” 胡力学和我不动声色,清清嗓子说:“老师父,我们想进去看看。” 老和尚道:“此地不能进,这里怨气凝结,没有二三百年化解不开。目前还不能进入。” “老师父,你怎么称呼呢?”胡力学问。 老和尚道:“贫僧法号法真。” 胡力学点点头,说道:“法真,我xxx……”突然飚出一连串脏话。我在旁边脸都白了,做着口型问他,你什么意思。 胡力学指着老和尚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老和尚双手合十垂目而立,没有发一句言,充耳不闻。 胡力学自己累的够呛。我明白了,说道:“你想测试一下他是不是固定程序?” “对。”胡力学说:“最近人工智能不是很火吗,这里也是异曲同工,不过智能有点低。我再试试。” 他过去对着老和尚拳打脚踢,老和尚纹丝未动,下一刻大地突然震动,所有的尸山都在抖动,发出可怕的隆隆声。 我站立不稳摔在地上,正要爬起来,场景开始虚化。我打了个激灵,然后醒了。 我头疼欲裂,伸手摸到了床头的手机,时间才早上五点来钟。闭着眼想再躺会儿,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约了孟果吃早餐,胡力学发来信息,“刘海洋,今晚继续,我想看看那栋房子烧没烧光!” 我苦笑一下,只好同意。 一天很快过去,再次入夜,我进入了梦乡。穿梦进入胡力学的梦里,他的梦境果然从头开始来一遍,算命老头、撑着白灯笼领路的道姑,进入黑洞,行船黑水……最后见到管家老周。 阁楼依然还在,并没有被大火烧掉,老周也活蹦乱跳的,还是那套说辞,介绍整个事件背景。 “现在清楚了吧。”我说:“这就是一段设计好的程序,只不过用梦的形式保存。想顺利通过这段剧情,就要到塔那里。” 胡力学道:“然后开启下一段剧情?” 我笑了:“谁知道你前世沈万三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我们进入尸山,果不其然老和尚出现了,拦住我们又说了那么一大堆。胡力学不耐烦:“你就直接告诉我们,怎么到那座塔就完事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道:“施主所来为了何事,就要在这上面动脑筋。” “我日你……”胡力学勃然大怒,一把推开老和尚,大步流星往尸山中心去。要过去隔着一片汪洋之水,还没到水边,地动山摇,尸山开始塌陷,周围一切都在虚化。 下一秒钟,我醒了。 我揉揉眼刚从床上坐起来,胡力学电话就到了,一个劲儿地吐槽:“刘海洋,怎么回事啊?先别说能不能找到船过去,现在一到水边我们就醒,塔还怎么过去?玩我们呢?沈万三,你姥姥的!” 我打了个哈欠:“你没发现吗,每次我们从梦里醒来都是因为你做了一件事,你对那老和尚不尊敬,动手动脚的。” 胡力学愣了一下,半天道:“好像还真是。就算梦境还在,可怎么过那条河呢?” 我趿拉着拖鞋进到卫生间,准备洗把脸,说道:“实在不行,把老钱叫上,就是我们公司那个钱三串。他脑子活,能帮着想想主意。”憾綪箼 “拉倒吧,我信不过他,油腔滑调的。”胡力学忽然问了个问题:“是不是什么人都能带到我的梦里?” 我扭开水龙头,打了个哈欠:“理论上是这样。” “干脆把我女朋友弄进去得了。” 我愣了,把水龙头拧上,没想到他能提这种要求:“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胡力学说:“虽然是突发奇想,但是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可以做。一个是我女朋友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学美术设计的,脑子灵活。第二个是……”他支吾了一下:“她最近对我没有热情了,心不在我这儿,我能感觉到。我告诉她我是沈万三,她就骂我是个神经病。我想带她进梦里看看,让她吃个定心丸。” 我忽然觉得这事好黑色幽默,不由得哈哈大笑:“你小子行,人家泡妞是带到什么海景房吃烛光晚餐,你泡妞是带到自己梦里看前世。哈哈哈。” “你别笑,”胡力学有点难为情:“就算帮帮我吧,我会报答你的。” “行吧,今晚我就带她过去,你在梦里等着。” 我刚说完,胡力学忽然突发奇想:“刘海洋,你……能不能带我去我女朋友的梦里,我想看看她都做什么梦。” 我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你这才是做梦,我不可能带你去,死了这条心吧!” 这是我的原则。 每个人的梦都是一个隐私,我为了某些目的迫不得已进入他们的梦,这已经很不道德了,再带着别人去,真的违背底线。 胡力学见我态度强硬,也就没在坚持。 在单位码了一天的字,晚上我再次入梦,先去找胡力学的女朋友。他女朋友叫李影,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上次胡力学喝醉了,就是李影过来接的他。 我记得李影的相貌和名字,这些信息足够让我进入她的梦。 我穿梦而行,进到一个梦里,场景是一间出租屋。这里环境相当恶劣,位于半地下室,潮湿阴森,其他房间里时不时还有形容不出来的惨叫声。 我低着头走过走廊,在一个开着门的房间前停下,探头往里看。 里面的空间又矮又小,全部采光靠着后墙上的小天窗,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满地满墙的蟑螂。一个女孩正拿着厚厚一本书,砸着这些蟑螂,一边砸一边嚎啕大哭。 我认出来,她正是这个梦的主人,李影。 蟑螂在昏暗的房间里窜来窜去,地上都是,密密麻麻足有万计,看得人头皮发麻。李影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书砸着,她已经没力气了,哭得声音都出不来。 大量的蟑螂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我走进房间,喝了一声:“都滚蛋。” 那些蟑螂瞬间无影无踪。 李影抬起头脸上挂泪,直直看着我。我蹲在她面前,说道:“你太累了,心里是不是有放不下的东西?” 李影嚎啕大哭:“我想离开他,我又舍不得感情,怎么办啊我。” 这些蟑螂代表了心底的焦虑,她说的“他”应该就是胡力学,现在女孩正在两难之中。 第六百二十七章 地图 我右手成剑指,慢慢抵在李影的眉心。 李影挂着泪珠的眼睛看着我,时间不长眼神焕发出神采,她在梦里觉知了,开启了清醒梦模式。 “我这是在哪?”她茫然四顾,早已没有刚才小女孩一般的任性和毫无顾忌。 我说道:“你在梦里,我来你的梦里找你了。” 李影瞬间表情变得很成熟,她从地上爬起来,左顾右盼,忽然警觉起来:“我认识你,你是胡力学的朋友,对不对?上次喝酒的就是你!” 我笑了:“你这是要咬人吗?” “谁允许你进入我的梦境的?”李影大怒:“我要醒,我要醒。”她拼命跺着脚,要从梦里醒来。 如果这么醒来,我便前功尽弃了,赶忙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窥探你的梦境,而是带你去一个地方,另一个梦境。” “谁的?”李影质问我:“是胡力学吗?是他让你来的,对不对?” 她十分焦躁,本来挺漂亮的姑娘,脸上都是戾气:“他不但没什么出息,还这么下三滥,居然窥探我的梦境。醒了我就和他分手!本来我还犹豫呢。” 她蹲在地上,开始呜呜哭。 我说道:“分不分手那是你的事,醒了之后再说。跟我去他的梦境吧,为什么他能窥探你的,你就不能窥探他的。” “我才不去呢,龌龊!”李影抱着膝盖,还在抽泣。 “你去了他的梦,确定了他是什么人,就能最后下定决心是不是分手,总比在这儿乱猜好。”我循循善诱。 李影站起来擦擦眼睛,“你说的也对,我就要看看他怎么龌龊的。” 我抓住她的手,她大惊:“你不准碰我……” 话音一落,我们两人就穿梦了,几乎是瞬间到了胡力学的梦里。此时胡力学的梦境已经进行到算命之后的第三天。 他在古街等候道姑的出现。没有我的指点,他是开不了清醒梦的,对一切都茫然无知,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台阶上。 还没等我说什么,李影“蹭”一下窜过去,指着胡力学的鼻子说:“姓胡的,本来我还犹豫分不分手,你居然派人窥探我的梦境……” 胡力学茫然看着她,这时周围场景开始虚化,地面在震动,显然胡力学受到了情绪上的冲击,要从梦里醒来了。 我赶忙过去拦住女孩,然后右手成剑指抵在胡力学的眉心,很快他双眼有神,在梦里觉醒了。 “小影,你终于来了。”胡力学上来就抱。李影马上跳开,皱着眉说:“你为什么要派人窥探我的梦境?你想窥探我隐私吗?” “没,没,我没有这个意思。”胡力学苦笑:“小影,我虽然穷,也没什么出息,但我做人的底线还在。咱俩相处一年多了,你看我什么时候犯贱翻过你的私人物品,手机我都不看。” 这句话说的李影点点头:“好吧,那你是什么意思?” 胡力学道:“我跟你讲过,我的前世是沈万三,你骂我是神经病。现在刘海洋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我是不是他。” “沈万三是什么狗屁东西?”李影恍然:“就是你说的明朝首富?” “小影还是你聪明。”胡力学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卑躬屈膝。 李影皱眉:“我们在你的梦里,你这不就是在做梦吗?你信梦?” “哎呀,说起来很复杂,待会儿你看到就知道了。”胡力学说:“我的前世沈万三给自己的转世,也就是我,留下了一大笔宝藏。小影,如果我能得到这笔宝藏,马上就能发财,第一件事就是带你移民海外,你是想去美利坚还是想去欧罗巴,随便点。” 李影“哼”了一声:“一年前我想去泰旅游,你说你没钱。还狗屁欧罗巴。” 我在旁边咳嗽:“你们两个先别做春秋大梦了,胡力学,你别忘了,你得到财宝之后要分给我一半。这是你亲口说的。” 胡力学脸色顿时暗下来,那兴致都没了。 我暗笑,什么沈万三什么首富,压根就是他的春秋大梦,是梦魇土小僧设计出来的幻象,还真当那么回事。 我说分一半财产什么也是开玩笑,说实话,我压根就不相信自己有发大财那个命,dna里就不带这个。 我们正聊着,撑着白灯笼的道姑出现了,李影有些害怕,躲在胡力学的身后。胡力学可牛了,对道姑说了四个字:“头前带路。” 我们三人还是按照剧本的发展,到了胡同,穿越黑洞,坐着小船,来到古镇二十里铺的宅邸。 庞大剧情如同卷轴缓缓展开,管家老周和其他家丁对胡力学的尊敬,一口一个“老爷”叫着。李影被这个架势震得外酥里嫩,她也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哪见过这般场面。 昔日吊丝胡力学竟然成了首富一样的人物。 我们站在阁楼二楼,夜幕下看着和尚们超度经文,层层黑气氤氲,李影吓得瑟瑟发抖,想看又不敢看。 忽然她问:“这里有纸和笔吗?” 胡力学比较了解自己女朋友:“小影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见到此景肯定是想画画了,我说的对吧。” 李影已经挽上了胡力学的胳膊,小女人一样点头。 我说道:“你把这个场景记下来就行,醒了之后回到现实再画下来。这里是梦,画完也带不出去。” “我就想现在画,想看看梦里画画是什么感觉。”李影说。 胡力学吩咐管家老周去取纸笔,老周吩咐身边跟班的去办,时间不长,有家丁捧来了文房四宝,纸笔墨砚,铺了一桌子。 我和胡力学反正也干不了什么,呆着也是呆着,索性看女孩画画。 李影抄起大毛笔,饱蘸墨汁,略想了想,在宣纸上画起来。除了我们,管家和家丁也在旁边伺候着。 管家老周啧啧称奇:“夫人果然大才,堪称妙笔生花。” 一句话说的胡力学心花怒发,哈哈大笑:“老周啊老周,还是你会说话。” 管家老周嘿嘿嘿笑,受到老爷夸赞,他也高兴。 时间不长,李影画的差不多了,满纸滃染笔墨,一大片一大片的墨块。她画的是,阁楼看尸山的俯视图。 数座尸山并不是连接在一起的,彼此散落,在李影的笔下都呈现出来了。 我和胡力学抱着肩膀看着。胡力学交口称赞:“还得是我媳妇,大才!” 李影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媳妇。” 我看着看着,忽然道:“你们觉得这幅画像什么?” 胡力学和李影对视一眼,李影纳闷:“我就是画出所见到的,还能像什么。” “你们看,”我说道:“这幅画像不像一幅地图?这一片一片的尸山是某种地形的标记,中间是大片的水,再中间是黑塔……” 胡力学猛地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人性的考验 胡力学说自己明白了。我问你明白啥了。 胡力学道:“你想老和尚说的话,他说‘施主所来为了何事,就要在这上面动脑筋。’” 我还是不明白,摇了摇头。 胡力学道:“我破解老和尚的用意了,意思是这样的,我们是为了沈万三的宝藏而来,那么宝藏在哪呢?” “不是在塔里吗?”我说。 胡力学笑着摇摇头:“并不在塔里,这里只是个梦,是个幌子,塔只是某种象征的标记物。” 他这么一说,我眉头挑了挑,似乎有点明白了。 “真正的宝藏是在现实世界里。”胡力学指着李影画出来的图:“整片尸山的分布是有规律的,一片片形成了地形图。” 我猛地一击掌:“只要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地形图,就能找到塔的位置。” “对喽。”胡力学仰天长笑:“我终于破解了这个密码,就要发大财了。” 李影跳过来抱住他,在脸上嘬了一口:“我老公真棒,沈万三的宝藏就应该是你的。” 我酸的牙都倒了:“李影你刚刚不还说‘沈万三是什么狗屁东西’吗?” 李影弄了个大红脸。胡力学过来抱住她,两个人在地上转圈,一边转一边浪笑。 “行了行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先看见真金白银你俩再过年吧。”我没好气地讽刺。 “你还真提醒我了,”胡力学说:“小影,等醒了之后,你把这幅图一模一样再画出来。毕竟在梦里带不走。” 李影一本正经起来,盯着桌上的画,专注力极高,她在记忆每一个细节。 胡力学在后面抱住她:“亲爱的,咱们能不能发财,能不能移民,就要看你的了。” 李影道:“如果找到宝藏之后你把我甩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是那种人吗,苟富贵不相忘。”胡力学说:“我现在身无分文,咱们是患难夫妻,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呢?”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打下雁再研究怎么吃。” 我心里冷笑,李影再怎么精明,到底是个女孩。胡力学发了财真要背信弃义,你上哪找他去?人家背着小包,买张机票就可以消失在大洋彼岸。胡力学在纽约吃鱼子酱,李影蹲在河南街口喝麻辣烫,到时候她能不能崩溃呢? 一夜很快过去,我醒了过来,坐在床上回味着昨晚的梦。 到底有没有宝藏呢?怎么越扯越像真的了?土小僧到底在哪呢,它到底在玩什么路子? 想了半天不得其所,我打了个哈欠,索性不再去想,让事情推着走吧,且看如何发展。 白天到了公司,我把昨晚带李影入梦,画画这件事说了一遍,钱三串和孟果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着。 我刚说完,钱三串突然一拍桌子:“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什么完了?”我问。 钱三串道:“有了这张地图,胡力学这小子和他女朋友肯定私下去找宝藏,必然把你甩掉!” 我张着大嘴愣了片刻,马上摇头:“不至于。” 钱三串哈哈哈干笑三声:“这就是人性!咱们打个赌呗,你现在就联系他,让他和女朋友来咱们公司,现场画地图,你看他敢不敢!” “日。赌点什么?” 钱三串道:“一顿饭的。谁输了谁晚上请吃日料。” 孟果喜笑颜开,鼓掌支持,催促我赶紧打电话。 我指着他:“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人性。”我拿起电话打给胡力学,对面嘟嘟嘟响,总是掉线。 钱三串笑得那叫一个贱,我打了几遍电话都打不通,赶紧给胡力学发信息。发过去也没有回复。 钱三串说道:“还行,没给你拉黑,行,这小子还有点人性,但不多。” 我脸色不好看,心想不至于吧,八字没一撇呢胡力学就想把我踹掉单干?他不是那种人啊。 我一边想着一边说出来,钱三串冷笑:“他不是那种人,架不住他女朋友是那种人。要么说妻贤夫祸少,妻子不贤老公也跟着不是人。” 我摇摇头说“不至于”,再等等看。 接下来一上午我不停地给胡力学打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我几度怀疑自己被拉进通话黑名单了。又发了几条信息,后面措辞越来越激烈,他都没有回复。んttps:// 我冷笑,姓胡的,你真是糊涂!以为在现实里摆脱我就完了?我可是会入梦的。咱们就鱼死网破呗?看谁能折腾过谁。 我一股邪火冒上来,打算今晚进他和李影的梦里,好好折腾一番,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可别怨我。 下午我写不进东西,正喝着茶水翻着体育新闻,公司门敲响了。 钱三串正在沙发上盖着衣服睡觉,眼睛朦胧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过去开门。门一开,胡力学和他女朋友李影走进来,胡力学看到我打招呼:“刘海洋,我来啦。” 我猛地精神一震,站起来指着他鼻子:“你他吗还有脸来……” 孟果拉住我,示意稍安勿躁,她去倒热茶。我们分宾主落座,我把手机拍在茶几上:“说说吧,怎么个意思,不打算和我联系了呗,打算把我踹了自己吃独食呗。” “你看你说的,”胡力学委屈上了:“我们真要不带你玩,现在还能过来吗?上午是这么回事,我去找小影,我们两个人把手机什么的都关了,闭门谢客,专心致志画画。” 我把手伸出来:“画呢?交出来!” 胡力学看了一眼钱三串和孟果,冲我做了个眼色。我心下厌恶,一挥手:“你赶紧的,别磨磨唧唧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我好朋友,一个是我女朋友,我不可能背着他们。你要是不相信我,带着画走,和你女朋友自己去玩。” 李影在旁边勃然大怒:“刘海洋,给你脸了是不是?我们两个应该心甘情愿捧着金银财宝送到你门上,求着你收,对吗?钱是我们的,我们有支配权,说让谁知道就让谁知道!” 我冷笑:“你有支配权我有拒绝权,你们别找我。” “行。”李影拉着胡力学:“你要真有志气说话算话,就别晚上偷着进我们的梦!” 这一句话把我噎够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了。 胡力学赶紧哀求:“两位别吵了,小影别生气,刘海洋你也包容一下。我们今天过来,是真情实意想带着你一起玩的,大家一起谋个富贵。” 钱三串打了个哈欠:“不就是嫌我们碍眼吗?果妹,咱俩出去溜达溜达啊,别在这儿讨人嫌。” 孟果也不生气,抿着嘴笑然后拍拍我,站起来要走。 胡力学冲他女朋友做个眼色,然后道:“算了算了,大家一起参谋吧,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 第六百二十九章 比照地图 孟果把一张办公桌清理出来,胡力学从包里掏出一张大大宣纸,打开后平摊在桌子上,上面是滃染的一大片一大片墨块。 不知道的人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是经历过昨晚的事,所以能看出这是一张地形图。 胡力学道:“图是画出来了,我和小影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环绕桌子一周,谁也没有说话。钱三串抱着肩膀,孟果咬着下唇,都在全神贯注盯着这张图看。 屋里鸦雀无声,胡力学清清嗓子指着图说道:“外面是尸山,中间这一片黑色的是水,最中间这个金元宝是我标记出来的,就是塔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这张地图能够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地形,”钱三串道:“然后对应上,再顺藤摸瓜找到塔的位置。” “对,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在现实里找到这块地形。”胡力学嘬着牙花子说。 “难度很大,”钱三串道:“首先不知道比例尺。” 比例尺是地图上用的度量工具,用以表示地图上的距离和现实中的比例关系。同样一块地形,比例尺不一样,呈现出来地图的状态也不一样。1:10和1:100000,完全就是两张地图。 钱三串说的这个问题很现实,眼前这张墨染的地图比例尺未知,说是整个国家也行,说是某个镇子的地图也没错。 钱三串道:“第二个难题是,不知道大概的地点,说不定这张地图描绘的是南美洲某个国家呢。那咱们这辈子能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胡力学哼了一声:“甭管在哪,只要在地球上,我砸锅卖铁也去。” 钱三串哈哈笑:“你可别在那吹了,这辈子出过省吗,小朋友。” 李影大怒:“你再这么阴阳怪气就出去,我们不是上你这儿要饭来了,求你施舍什么。力学出国没钱,我来资助!” 钱三串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看了一会儿,外面阴云密布,天气不是很好,大片黑影落在纸上。我看得脖子酸疼,辨认不出是什么地方。 孟果忽然道:“现在网上有很多辨识地图的大神,我看过一个短视频,一个网友随便拍了张飞机照片,大神就能推断出在哪拍的,是哪个航班。要不然我们就求助一下网络。” “不行。”胡力学一口拒绝:“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他们先找到宝藏怎么办?我这辈子就指着这点家当翻身呢。” “对,不能再让外人知道了,”李影说:“被你们几个看到,已经是没办法的事。” 钱三串咳嗽一声去拿水,然后站在远处偷偷拿出手机拍照。李影眼睛比蛇还尖,嗖一下跑过去:“你干嘛?刚才拍什么呢?” “拍什么,我自拍,咋了,长得帅也犯法。”钱三串说。 “把手机拿出来,我看看!”李影就像是发了疯的母狼一样。 钱三串大怒:“你是个什么东西,想检查我的手机,先去申请调查令吧。” 两个人开始撕扯,钱三串不可能和一个女孩真动手,左躲右闪被抓了好几下。他火了:“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不高兴了。” “手机拿出来!” 我们赶紧上前劝下来,钱三串把手机打开,里面真是他的自拍。李影不服,还要继续察看,钱三串道:“再往下看就是隐私了,你要真想看,咱俩开个房单独看。” 李影哭了:“老公,你看这人,满嘴喷粪。” 我知道这是钱三串故意耍他们玩,并没有拍地图,就是自拍故意闹误会。 我一个头两个大,把双方劝下来。李影卷地图要走,谁劝也不行,胡力学苦笑,冲我耸耸肩表示没办法。 就在这时,孟果突然说了句话:“沈万三是南京人吧?” 胡力学马上说:“他本人是苏州发家的,因为后来和朱元璋羁绊很深,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是南京人,其实不是。” 孟果道:“我在想一件事,这张地图画的是不是南京城附近呢?你们在梦里的地方叫什么?” 胡力学眼睛亮了,说道,那地方叫二十里铺。 “现实中有这个地方吗?”孟果问。 胡力学一拍手,激动地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梦里的地方很可能和现实中重叠的。借电脑一用。”他坐下就要打开卫星地图。 钱三串过去压住他的手:“我是公司法人,这里所有电脑都是我弄来的,不准你们用。” 李影生气:“不用就不用,老公咱们走。” 我和胡力学又是一顿打圆场,钱三串道:“老刘,你就看着吧,真要帮他找到宝藏,这小子能动刀把咱们都杀了。” 胡力学讪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干那种事。这样吧,我真要拿到钱了,就给你们公司风投,先来个一千万。” 钱三串哈哈了两声:“你丫就吹吧,不把风大把舌头吹掉。”他拿着外套打了个哈欠:“你们玩吧,我还不管了呢。” 他一个人出了公司,走远了。 “走了正好,力学,赶紧查。”李影催促。 胡力学快速敲击键盘,打开卫星地图,找南京附近的地方,找了半天失望地说:“根本就没有叫二十里铺的地方。” 李影让他搜搜看。 二十里铺搜了一堆,天南地北哪都有,北方居多,可就是没南京附近的。 胡力学把南京附近的地形放大,然后拿着手绘地图,一点点比对。时间很快,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我早已没了耐心,在沙发上刷手机。孟果喝着茶,看着窗外。 而胡力学和李影完全没有疲惫的状态,眼珠子瞪着老大,一点点比照南京附近的地形图。ganqing五.com “不行了,眼都花了。”胡力学揉揉太阳穴:“为了这点家当,我都遭老罪了。” “都赖你的前世,直接送给我们不好吗,折腾什么啊。”李影生气地说。 孟果忽然道:“我学过一阵ps,你们要不试试蒙版呢?” 胡力学眼睛瞪大了:“什么意思?” 孟果赶紧摆手:“我是瞎说的。” 胡力学急了,“刘海洋,让你女朋友过来弄弄,我肯定不会亏待的。每个人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 我冲孟果做了个眼色,示意去试试。孟果走过去,胡力学毕恭毕敬把电脑椅让出来,孟果对着电脑一顿操作。 我懒得过去看,心里盘算是另外一会儿事,目前为止沈万三宝藏就是一个闹剧,我的主要目的是寻根找到土小僧。 这个梦魇到现在还没有现身,云山雾罩不知藏在何处。 第六百三十章 兵合一路 孟果一边操作一边说:“你看,就是用这个蒙版。” 胡力学目不转睛盯着:“用了蒙版,颜色都不一样了。” “可以这么理解吧,”孟果说:“蒙版是为了保护选区不被操作,可以反向颜色。” 胡力学突然叫我:“刘海洋,你过来,我曹,我知道了。” 我端着热茶过去看,手绘的这张图已经扫描进电脑,在软件的加持下,进行了蒙版选择。出现了颜色上的翻转。 原来大片大片的墨块成了浅灰色,空白的区域产生了高亮,总而言之吧,看上去的形态和原始版完全不一样。 孟果把套了蒙版之后的图选下来,然后打开卫星地图,把这张图放在地图旁边比照,主要区域还是在南京城附近。 我看了一会儿眼睛都在发花,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李影尖叫一声:“找到了,找到了!” 孟果停下手,鼠标把图拿到卫星地图上,两张图这么一盖,明显能看到几乎是重合的,有一些边缘锯齿对不上,也无所谓了。很可能是几百年沧海桑田之后的变化,但大体是没错的。 胡力学如释重负,全身软了下来,一下瘫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找到了。” 李影眼泪都出来了,抱着胡力学的脖子:“老公,找到了,我们发财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孟果道:“在南京城郊外房山地区。” 她在地图上把塔的位置标记出来,然后保存打印。突然“嗷”一嗓子李影冲过来,架势就像要吃人一样。 我赶紧挡在中间,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李影睁大了眼质问:“谁让你们偷着保存的?” 孟果从我身后探出头来:“这不是正常操作吗,都要保存留底,以后如果用到呢?” “不准保存!”李影歇斯底里:“这是我们家的东西,我不准你们保存,否则……” “否则怎么样,去法院告我?”我冷笑:“真有个意思。没有我对象,你们现在还拿着地图瞎找呢,眼睛找烂了也找不着,这么一回工夫就翻脸了?” 李影正在嘶吼,胡力学赶紧过来把她拉开,歉意地说:“两位不要见怪,你们想象不到作为当事人我们的心情,我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笔钱毕竟没揣到兜里,还有变数。就像是买了一张五百万的彩票,还没兑奖。” “那也不能这样吧,”我说:“你女朋友像要过来咬我们几口似的,至于吗?” 胡力学想了想说:“现在钱就摆在这儿,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比较好。” 我眯缝着眼问啥意思。 胡力学道:“我和我女朋友现在就出发找这笔宝藏,宝藏拿回来之后,一切都处理利索了,我给贵公司投资一千万当风投。然后咱们的账就清了。” 李影冲过来:“胡力学,你他吗是不是疯了?!这个破公司值一千万?” 我笑了:“你知道你老公最开始怎么说的吗,说得到的宝藏和我对半分,一千万算个球。” “我不同意!他们凭什么拿一千万,他们臭韭菜长了一千万的脸了吗?”李影咄咄逼人。 “说话归说话,别满嘴喷粪。”我说。 李影掐着腰振振有词:“钱的具体数目没定,我们到时候会根据实际情况,然后找专业团队评估,再给你们公司投钱。你们这么个二手小破公司,投十万都多。” 我气笑了,哈哈哈干笑了三声,转头看胡力学:“力学,这也是你的意见?!” 李影挽住胡力学的胳膊:“我们两口子在一起,他听我的。” 我拿起热茶的茶杯,李影瞪大了眼:“怎么,你想砸我啊?” 胡力学赶紧挡在她面前,苦着脸说:“刘海洋,不至于,不至于,什么条件都好说,就是别动手。” “我要喝水,动什么手。”我喝了一口热茶:“姓胡的,如果你女朋友的意见就是你的意见,那我们就不同谈了。反正就看谁脚程快了。” “你什么意思?”李影怒气冲冲质问。 我撇了一眼电脑屏幕:“不就是南京房山吗?地方我都记下来了,复件也有,咱们就兵分两路,各显其能,看谁先把那座塔找着。反正塔里的宝藏现在没主,谁先找到是谁的。” “无耻!”李影跳起来骂:“这是我们的东西!” “那你去报警吧,”我冷笑着说:“金银财宝写着你们名字了?我拿到那笔钱也不自己用,全他吗捐了,咱们谁也别落下!” 孟果在后面鼓掌:“哥,你真帅!” 胡力学看着我,喉头动了动,看得出我说的出就做的到。他讨好地笑笑:“有话好好说嘛,何必两败俱伤。你看看咱们多可笑,东西还没拿到手,八字没一撇,先内斗上了。” 我打了个哈欠:“管管你女朋友吧,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要和她在一起,日后能榨的油都不剩。” 李影又要冲过来挠我,胡力学赶紧道:“都别说了行不行,咱们现在赶紧商量个万全之策。这东西就像定时炸弹一样,说不定被谁就捷足先登了。时间就是金钱啊,同志们。” 他想了想:“要不然这样吧,刘海洋,你和我们一起去,咱们也别兵分两路,不如合二为一,彼此结盟。” 我就冷笑,知道他什么主意:他单独去找,着实不放心我,怕我马不停蹄先到,所以把我放在身边,时刻盯着。 , 我正要一口拒绝,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其实我压根就不信什么宝藏,这一切本来就是梦魇土小僧的诡计,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实在太古怪了,居然还真找到了那座塔。 塔里是什么东西呢?我比任何人都要好奇。 我想到的这件事就是,会不会这一切是土小僧布置的一个局。塔里其实什么宝藏都没有,而是封印着土小僧的真身。我们这么一去,把封印破了,它就出来了。 我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如果我不去,只有胡力学和他女朋友,到时候会闯下什么祸事,实在是不好说。 我想起如今还下落不明的李大民,任由发展下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潜在隐患。 打定了主意,我说道:“好,这个主意好!咱们就兵合一路,将打一家。”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山深处 李影嘴里骂骂咧咧,马尾巴女孩知道在说自己,并不动声色。也是,这么小的食堂里,只有我们两拨客人,傻子都能听出含沙射影。 孟果轻柔对李影说:“李姐,咱们出门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胡力学“嗯”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老婆,大事要紧。等什么都办利索了,咱俩就不在这儿呆了,直接远渡重洋。” 李影虽然发牢骚脾气臭,但不蠢,知道轻重缓急,也就按下脸色。 幸好,马尾巴女孩很快吃完了,离开了食堂。这里没有人了,我们开始小声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这时候老板娘进来,我们赶紧闭口不谈,老板娘热情地说:“几位老板还要加点什么菜,喝不喝酒?” “明天我们还要进山,就不喝酒了,再加个汤吧。”胡力学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老板娘,我跟你打听一下这个地方怎么走。” 他把塔附近的山区地图打开给老板娘看,老板娘笑:“你们穿着一身冲锋衣来,我就知道你们的目的地肯定是那里了。” “怎么讲?”胡力学警觉地问。 老板娘道:“那里叫琼峰崖,最近这两年成为一条比较火的网红路线,很多探险的人都来这里打卡,我还遇到有直播的呢。” 我们面面相觑,胡力学脸都白了:“为啥那地方这么火?” 老板娘道:“你知道我们这个村叫什么吗?” 我们茫然摇摇头。 老板娘道:“叫做蜜源村,这是后来改的,因为我们村上上下下都是养蜂的。以前村名叫沈家村,和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有关系。” 胡力学喉头动了动,牙齿发抖:“沈万三?” “对,你也知道啊。”老板娘“哦”了一声:“你们来的时候肯定做了很多功课,现在网上有很多我们这里的视频。” “你还没说,那些人去琼峰崖干什么。”胡力学急得都快挠墙了。 老板娘笑:“那里也没什么好去的,就是个大山谷,只是有一些时候明朝遗迹。传说是几百年前的万人坑。” 李影纳闷,问万人坑是什么。 我没好气地说,顾名思义,就是挖个大坑,能埋上万人。 老板娘笑着点头,李影一下就震住了。老板娘道:“具体我也不清楚,说是沈万三活着时候在山谷里挖了个万人坑,埋了好几万人。不过他是好心的,那些人都是被朱元璋处死的,拉到那里埋了,然后再超度。我们本地村民很少去那,觉得晦气,平时只有你们城里人去。” 胡力学看了看我,我也看看他,我们交换了个眼神。 这里的传说竟然和梦境中二十里铺的超度法事对上了,看来我们没有白跑一趟,那座塔必然就在琼峰崖。 胡力学问,怎么才能到那。 老板娘告诉我们,要进去的话,必须走村里人才知道的山路,要不然周围都是大山,外面人会迷失在山里,绕来绕去迷路了很麻烦。 “那怎么办呢?”胡力学问。 老板娘道:“你们赶的太巧了,明天早上我家男人会带人进山,正好就一起了。” “还有谁?”我问。 老板娘道:“你们没看见吗,刚才和你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姑娘,梳着马尾辫的。” 我们几个人互相看看,脸色都不好看,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个人,平添了很多变数。 “我们不想和外人走。”胡力学道。 老板娘摇摇头:“那就没办法了,我家男人一天只进一次山,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那就明天先送那姑娘,后天再送你们。” 李影赶紧说:“不,明天我们一起走,省得麻烦了。” 现在正是抢时间的时候,晚一天就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随机应变吧,到地方再说。 “你们一个人一百,交钱吧。”老板娘说。 我们好悬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胡力学嘟囔还要钱。 “呦,你说那话,我男人当向导进山,就让他白出力吗?这年头还有白干活的事吗?”老板娘嗤嗤笑。憾凊箼 “那姑娘也是一百?”我问。 老板娘道:“她一个人,要交二百,你们明天见面了别把实情说出去,要不然她翻脸了,我们都不好看。我是看你们人多才打的折扣。” 胡力学没办法,对李影说,交钱吧。李影指着我和孟果,我冷冷地看着她。胡力学烦躁,对着李影吼了一声:“一起交了,赶紧的!” 李影咬着牙看着他,又摔又打,终于把四百元钱交了。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谁也没说话,最后散了,约定明天早上集合一起进山。 我和孟果回到房间,我就笑了,“看李影那样,就让她掏钱,难受难受。” 孟果抿着嘴笑:“胡力学回到房间肯定要罚跪搓衣板了。” 我哈哈大笑。 大家赶了一天路都累了,早早睡下,第二天大早孟果把我叫起来,我们简单洗漱后出了门,和胡力学还有李影汇合,在食堂简单吃了点早饭,垫吧一下肚子。接下来是一上午的山路,老板娘告诉我们,最快也得中午能到。 吃完饭在客栈门口集合,那马尾巴姑娘已经在了,一个人背着大登山包,穿着一身军绿色冲锋衣,显得英姿飒爽,是个狠角色。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自我介绍说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大家如果准备好了,这就可以出发。 我们一行人跟着老板出了客栈,顺着一条崎岖的山路进了山,开始了接下来的行程。大山自然形态保护很好,群山连绵,堪称茫茫林海,手机的信号似有似无。 走了一段我们才明白过来,雇佣老板做向导这个钱花的一点都不冤枉,真要是外乡人,第一次走这个山路,哪怕有卫星地图导航,都未必能走到。 不过走着走着,发现山路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好走,老板告诉我们,这两年来这里探险的人太多了,活生生踩出一条线路,而且最绝的是,每到拐角处都会发现在树上有前人留下来的指示牌,上面竟然还有禁烟防火的标识。 我苦笑,就差在这里卖饮料矿泉水无骨鸡爪了。 胡力学面色凝重,一路上也不说话,我知道他担心什么,那地方被这么多人去过,金银财宝能留下多少是个未知数,早让人倒腾空了也不是没可能。 瞅着他们没注意,我在每一处指示牌上都留下一个细微的标识,那是我和钱三串约定的暗号。他已经跟来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利益纠纷 山路真走起来其实没那么夸张,两个多小时也就是上午十点来钟,我们就到了琼峰崖。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前人把路踩好了,越到后面山路越是好走。 琼峰崖是一处四面环有高崖的山谷,绿草茵茵,山壁都是横七竖八的植物树藤,一眼望去,绿绿翠翠一大片。 山谷里踩出好几条路,都是通往山谷中心处。我们站在高处,眺望山谷,中间大概是十几平公里的盆地,植被茂盛,还有一块块的草地,很适合露营,不知是不是人为开辟出来的。 有的地方树盖遮天蔽日,有的地方则鲜花盛开,有好几种不同的地貌。 此时阳光照在脸上,看着一大片绿色,我有点头晕。就在这时,有人拉拉我的衣服,正是胡力学,冲我做了个眼色。 我们两人退后到石头后面,他小声说:“我看过了,塔的位置就在山谷中间。” “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没想到,总而言之不能让那个女孩跟着我们。” “她就要跟着,你能怎么办?”我说。 “我还没想好,”胡力学眼珠子一转:“跟你商量个事呗。” 我知道他没憋好屁,没动声色,只是道说说看。 “你对象小孟性格真好,我那个小影是臭脾气。”胡力学嘿嘿笑:“我的意思是让小孟和那个女孩攀攀关系,咱们来个知己知彼,最好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见我面色不善,他赶紧道:“拿到了宝藏,我给小孟多分点。” 我懒得说什么了,不理他背着手走了回去。胡力学在后面叹了口气。 客栈老板正在询问我们的归程,李影和马尾巴女孩都说归期未定,如果回去的话,自己就能走,用不着老板再来接。路都是现成的,每个路口都有路标,闭着眼都能回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客栈老板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他比较负责,查看了一下我们带的装备,说安全第一,实在不行不要硬撑,赶紧回来。 什么都交待了,他便独自出山去了,只留下我们。 胡力学看了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让孟果和那女孩套近乎。我把脸别过去,不给他这个面子。 胡力学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过去说:“这位小姐姐怎么称呼啊?” 马尾巴女孩看看我们,沉吟一下说:“我在驴友群的网名叫晨曦之舞,你们管我叫晨曦就行。” 胡力学说:“咱们五湖四海而来,能凑在山里也是缘分,要不然咱们就在一起安营?” 晨曦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道:“我介绍完了,你们是不是也要介绍一下自己。” 胡力学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指着我说,他叫刘海洋。又指着孟果说,这是他女朋友,叫孟果。最后他指着李影道:“这是我女朋友,叫李影。晨曦小姐姐来山里是做什么呢?” 晨曦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各玩各的比较好,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们别打听,你们要做什么我也不问。我先走一步了。” 说着,她独自一人背着大背包从山坡下去,径直往山谷里走去。 胡力学“嘿”了一声:“这小娘们挺有个艮劲儿。” 李影不高兴:“你就是贱!你就是看人好看,主动搭讪。胡力学,你还没钱呢,心就花花了。” 胡力学满脸苦笑,“小影,我是为了知己知彼,没你说的这些想法。” “哼,谁知道你怎么想的。”李影。 胡力学道:“咱们不是说好了,拿到那笔宝藏咱们就结婚,我肯定给你一个保证。” 我实在看不下去,咳嗽一声,提醒去山谷安营扎寨,免得被晨曦把好地方捷足先登。 我们四人从山坡下去,顺着山路进入山谷。走到这里才发现,山谷里的杂草和灌木几乎淹没膝盖,除了几块地面适合露营,其他地方不是溪水,就是灌木丛,根本没法进去。 现在正是开春时节,深草里也不知有没有蛇,我们都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半时,看到晨曦在一块空地上扎好帐篷。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前路几乎再没有适合安营的地方,不是草高就是树多,再往前极为危险,只好再回来。离着晨曦帐篷不远安营扎寨。 我们搭了两个小帐篷,情侣各占一个,什么都弄好了也到中午。我们饥肠辘辘,这时看到晨曦帐篷前飘出一些炊烟。远远看到这个女孩垒砌了一个简单的灶台,下面烧着火,上面架着一口锅,正在煎牛肉。 顺着风远远飘过来,那叫一个香。 晨曦一边煎牛肉一边架着手机拍摄,李影说:“我知道了,她一定是什么美食博主,在这儿拍摄素材呢。” 她这么一说,大家松口气。我默不作声,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们并没有埋锅做饭,就出来这么几天,有口吃的就行了,我们吃着香肠面包,闻着煎牛排的气味,感觉难以下咽。 胡力学发狠,说日后他发了财,一定把这个地方包下来,改造成野外露营基地,让每个来的人都感受到家的温暖。 吃完饭,太阳行到头顶,四周静悄悄的,天空瓦蓝瓦蓝,晒得人直迷糊。晨曦进到帐篷里,可能睡觉去了。 我们几个坐在这儿研究下一步怎么办。 胡力学拿出打印好的卫星地图,指着塔的位置说:“只要再往山谷里走几里地,就能到塔的位置。”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李影说道:“大家先休息,下午的时候我和力学进去探险,寻找宝塔。刘海洋和孟果留下来,盯着晨曦。大家先试试对讲机。” 我们来的时候买了四个对讲机,出发之前就已经试好了,现在拿出来再检验一下,试了半天都能对上。 孟果看我,我点点头说:“就按李影说得办吧,你们两人下午自己过去。” 胡力学和李影听了我的话反而非常吃惊,以为我肯定反对,没想到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宝藏,他们两个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反正是累了,正好下午好好睡一觉。 我说道:“你们两个去是去,但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 他们两人看我。 我说道:“那座塔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存在一定的风险几率,你们两个如果去了,遭遇到了什么危险,退一万步说,两人都回不来了……这是你们的决定,后果自负,与我和孟果无关。所以出发之前必须录一个视频,你们把情况说明白,然后再签署一份安全声明,一会儿我就起草。” 胡力学脸都白了:“刘海洋,不至于吧。” “亲兄弟明算账,我可不想宝贝没拿着,反而惹一身官司。” “好!”李影说:“我们就立军令状!但钱找到了,与你们无关。” 第六百三十四章 梦境和现实的切换 眼瞅着又要起争执,只要关于这笔宝藏的利益问题,李影就像是护犊子的母狼一样,露着尖牙寸步不让。事情就没法继续谈。 最后大家各退一步,由我和胡力学出发去探险宝塔,孟果和李影两个女孩留在帐篷里。 这个结果双方都不很理想,却是目前最平衡的策略。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下午起来一口气喝了两大瓶功能饮料,我和胡力学背着一些必需品出发了。 刚出帐篷,看到远远的晨曦也背着包出来了。她在看着我们。 我们双方就僵持住了。我对胡力学说,“甭理她,咱们去咱们的。” 我和胡力学顺着山路,往山谷里走,晨曦在后面跟着,走了一段,完全是同一个方向。 胡力学实在忍不住停下来,我们等着晨曦,她慢慢走过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胡力学质问。 晨曦很奇怪:“我干扰到你们了吗?这片山谷你们包了?” 这一句话让我们来了个烧鸡大窝脖,也是,我们没资格盘问她。我给胡力学一个眼色,闪开路说:“好吧,你先走。” 晨曦不搭理我们,径直往前走,现在换成我们在后面跟着了。走了很长一段路,下午山里的阳光太毒,晒得浑身冒烟,我眼前一阵阵发花。 在都市里太长时间了,体力很差,现在到了荒郊野外,走这么一段路就气喘吁吁。胡力学比我小几岁,身体素质也差不多,我们两人满头满脸都是汗。 晨曦越走越远,已经没了影子,消失在一片灌木丛的后面。 “刘海洋,你说这小女子跟我们要找的宝塔有没有关系?”胡力学问。 “最好没有,否则也是个麻烦事。”我真想抽根烟,可这里树木众多,如果引发了山林火灾,不是我能担得起的。 我掏出饮料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有了些许的精气神,我们两人再次上路。 又走了三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山谷的中心地带,地形很复杂,并不是盆地,而是又隆起一座巨大的山包,和四周悬崖并不相连。远远能看到晨曦已经爬到山包上,手里拿着工兵铲之类的东西,似乎在挖什么。 我们赶紧跟了上去,也爬上了山包。山包并不高,脚程快的可能二十多分钟就能到顶,它形成的原因无法想象,我想不出为什么山谷中间会平白无故隆起这么一个包。 我们来到晨曦面前,看到她把地上挖的一个洞一个洞的,手里捻着土在闻。 我们到了,她并不顾忌,还在做着自己的。我忽然意识到什么,随口说:“你不会是来盗墓的吧?” 晨曦并不看我们,随口说:“那你们是干什么的?” 胡力学赶紧道:“我们是驴友,组团来的。” “你们可以回去了,”晨曦说:“这片山谷的景色也只有这些了,山包后面都是深草丛和灌木群,人是进不去的,也危险。没什么可看的。” “你怎么知道?”我问:“你不也是第一次来吗?” 晨曦一时语塞,抬头看看我,并不答话,还在闻着土。 胡力学碰碰我,我们两人绕开这个女孩,再往上爬,一直爬到顶,风很大,脸上的汗马上就干了。站在高处,手搭凉棚一看,翻过山包确实如晨曦所说,后面的山谷里海拔更低,植被极其茂密,灌木遮天蔽日。 别说我们了,就算专业盗墓的,看见这个地形也得叫妈。胡力学用手挡着山风:“我们现在应该就在塔的位置了,没必要冒这个险翻过去。” “塔呢?在哪呢?”我说。 胡力学在山顶转了一圈:“刘海洋,你发现没有,这个山包出现的很奇怪。” “怎么讲?” “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一样。这让我想起盗墓小说里一个概念了。” 我问什么。 “封土。”胡力学说:“我特别喜欢这种类型小说,大学时候通宵看,很多概念都清楚。所谓封土,就是封闭坟墓,堆土成包。我们国内最大的墓葬封土就是秦始皇陵,整个一座山。” 我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我们所在的位置,这座山包,其实就是宝塔了?” “对。”胡力学说:“在梦里是塔,现实中未必就是塔的模样。我怀疑,现实里其实是……” “沈万三的陵墓?”我说。 胡力学瞅着我笑,我瞅着他乐,我们两个都笑得很诡异。 我问他接下来怎么办,难道真要雇佣专业的倒斗人士,把整个山包都挖空?胡力学站在山顶,往下俯瞰,晨曦正在挖土,挖出一块,就用手捻动细土闻闻。 “一会儿咱们回去。”胡力学说:“然后把营地扎到这里,晚上就在这里过夜。” 我看着他。 胡力学背着双手,垂头转脸冲我笑了一下,就这一下我浑身发麻,明晃晃阳光下,他的神态一瞬间老气横秋,像是换了一个人。 “沈万三?”我惊疑。 “嗯?”他的神色恢复正常,疑惑地问,“你说什么呢。” 我心跳有些快,把这个话题岔开,问道:“你刚才想到什么了?” 胡力学道:“我刚才也是突发奇想,如果我们晚上在这里睡觉,做梦的时候,会不会就到了宝塔在的地方了?” 我眉头一挑:“这个想法妙啊,现实和梦境来回切换。梦境过不去的,我们现实里走。现实里找不到的,梦境中定位。完全重合。” 胡力学打了个响指,“一点没错!刘海洋,怎么样,我聪明吧?” 我喉头动了动,想到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心里毛毛的。这是他的突发奇想,还是沈万三附体的灵感? 难道真有转世这回事?目前为止,整件事的发展越来越玄妙了,还是静观事变吧。 我们不再搭理晨曦,径直从山包上下来,开始回程。回去就快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看到了我们的帐篷。 回去之后,惊讶地看到孟果正和李影说说笑笑,两人关系还挺好。胡力学说,大家说说笑笑多开心啊。 我对孟果投以赞赏的目光,能把李影这样的刁婆娘搞定,也不容易。 我们四人在帐篷里盘膝而坐,我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胡力学道,把营地迁移到山包,今晚在那里过夜。 李影道:“我建议我们四人今夜一起入梦,都进入力学的梦里,一起探险。” “你怎么变得这么快?不是一直防着我们呢?”我问道。 李影淡淡说:“只有你才能把我带到力学的梦里,到时候你也会在,你在的话,孟果也防不住,索性咱们四人一起探索。” 孟果轻声道:“我就不去了,晚上我给你们守夜。你们三人都进入深睡眠,其实是很危险的事。” 我拍拍孟果的手,有她在,我就能放一万个心。 第六百三十五章 宝塔 我们四人把东西打包,帐篷全部收好,准备迁移营地。远远的看见晨曦背着折叠铲回来了,进入自己的帐篷。竟然也开始忙活起来,打包装东西。 “日的,她想干什么?”胡力学紧锁眉头,不高兴地说。 “还能干什么,肯定跟我们一样,要把营地驻扎在山包上。”我说:“咱们也阻止不了人家。” “嗯。走一步看一步吧。”胡力学叹口气。 李影凝眉注视着晨曦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们四人动作很快,打好了包开始出发,走了没多远,晨曦也打好了背包在后面跟随。 我们两路人非常奇怪,谁也没有说话,一前一后奔向山包。正走着,天空阴云密布,隐隐有雷声,隆隆作响。 坏了,要下雨了,真倒霉,我记得山包那里没有遮挡物,待会儿大雨倾盆,后果无法想象的糟糕。 我们加紧脚步,在雷声中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山包,站在山脚抬头仰望,到处都是暴露在天空下的荒草,看不到可以躲避大雨的地方。 此时天空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密密厚厚,似乎伸手可碰,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重墨,如同进了黑天。一滴一滴的小雨点飘落下来。 这时晨曦赶到了,背着硕大的登山包,和我们擦肩而过,直接上了山。 胡力学张着大嘴看着,说道:“她疯了吗?” 李影拍了一下他,说道:“咱们跟着她。” 孟果眼睛亮了:“这个晨曦一定有避雨的办法,咱们跟着她走。” 我和胡力学面面相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好尾随晨曦的身后一起上了山。 晨曦顺着横着的山路往西走,我们后面跟着她。走了没多远,山包的另一侧凸出一块巨大的岩石。石头成了拦截面,正好挡在头顶,下面是一片干燥地,简直是天然的营地地点。 晨曦在这里扎营,帐篷支撑起来。我们正犹豫着,雨越来越急,雨点啪啪落下,打的脸生疼。不能再优柔寡断了,我们赶紧到石头下面,开始打帐篷。 晨曦已经完事了,多垒出一个小灶台,下面燃着火。她搬出小马扎坐在火前,一边看着我们,一边烤着手。 我们四人的工作效率还不如她,七手八脚乱乱腾腾总算把两个帐篷搭起,地方就显得有些窄了,勉勉强强能容得下我们。 刚忙活完,便暴雨倾盆,幸亏有上面的巨石遮挡,顺着边缘雨水流成了雨帘。大雨落在山包上,弥漫出漫天尘烟,可视度很低。我们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躲进了由大雾和大雨形成的结界里。 我们四个人坐在登山包上,看着大雨,谁也没说话,此时的心情用语言很难描述,又是忐忑又是庆幸。 渐渐天色暗沉,雨依旧没停,空气变得极为阴冷。孟果缩在我的怀里,紧紧抓住袖子,她呼吸的时候都吐出冷气,冻得浑身发抖。 远远的晨曦没用灶台热饭,拿出面包香肠这些东西,一口一口吃着。她手里还有一个扁状的酒盒,时不时来一口,应该是驱逐寒气。 吃喝之后,她钻进帐篷里不出来了。我们看时间不早了,也各自进入帐篷休息。 今天晚上要入梦,虽说有外人晨曦在附近,倒也不必顾忌什么。 我躺在睡袋里,眼皮很沉,孟果在帐篷口坐着守夜,她冲我点点头,意思是安心睡吧。 有她在,我很放心很有安全感,周围空气很冷,睡袋里温暖如春,这种强烈的反差让睡意更加浓烈。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睡了过去。 梦里我先去找了李影,很容易进入她的梦,把她在梦里叫醒,然后一起来到胡力学的梦里。 一进到他的梦,我就感觉不对劲儿,我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在熟悉的二十里铺,此地不见宅邸、没有尸山、也没有管家老周和那些和尚。 这个梦境所在是一处类似孤岛的地方,周围能看到黑水汪洋,无边无际,天空也是深黑色的。 我叫醒了胡力学,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这里是什么地方? 正迟疑中,黑暗里开了一扇门,可以确定刚才并没有门,是突然凌空出现的。门里走出来一个老头,手里提着阴森森的一盏红灯笼。 看到这个老头,我们就是一惊,正是管家老周。 他似乎换了个人,先前的老周会说漂亮话,办事妥帖,人也很热情,而现在这个老周面色阴森,提着红灯笼站在黑暗里,眼神极是诡诈。 “老周。”胡力学走过去:“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周嘿嘿笑:“老爷,这是你想来的地方啊,怎么忘了呢?”憾綪箼 话音一落,孤岛的上空隐隐出现光芒,随即显露出一栋建筑物的轮廓,那是一座塔。 胡力学大吃一惊,大声叫道:“宝塔!” “是的。”老周说:“恭喜你了,终于来到宝塔了。” 胡力学双手合十面向天空,带着哭腔大喊:“我终于找到宝藏了!呜呜呜,太不容易了。” 老周笑了笑:“要不要随我来啊?我们进塔寻宝。” 胡力学和李影手挽手就要跟着进门,我忽然道:“等等!” 他们看我,胡力学奇怪地问怎么了。我说道:“老周啊老周,刚才你说的话有毛病。” 老周颇为寻味:“怎么有毛病了?” “你刚才说,让我们进塔寻宝,而不是说进塔取宝,两个字非常不一样,有天差地别的差距。” 老周狂笑:“你小子还挺聪明。进入这座宝塔,确实不一定能取得宝藏。为什么呢,因为里面什么情形老夫也不知道。” 我们几个人怔了一下。老周道:“老爷过世时,把一生最珍贵的宝物都藏在这座塔里。不过塔的内部情形只有老爷自己和柳真人知道,我只是负责把你们带进去,剩下的事就不是我能参与的。” 柳真人……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沈万山临终前布下这么一场局,自己是完不成的,因为里面牵涉到了梦境和转世,必须依靠道法中人。而柳真人就充当了这个角色。 不知道柳真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在沈万三死后把宝藏一卷而空呢,这也不好说,然后布置下宝塔机关,里面都是杀招,沈万山转世之后来到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我把这个猜想和胡力学说了,胡力学脸都白了,他叫过老周,把我们的担忧说了一遍,老周笑着说:“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只负责把你带进去,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如意 晨曦说,没有她的指点,我们会死在塔里。胡力学问这是什么意思。 晨曦笑着说,你们可以试试不带着我进塔,看着会发生什么。 她挑衅一样看着我们,说道:“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沈万三死了之后,我前世的道姑还活着,后事有一大半都是她做的。你们只知道沈万三死之前的事,他死之后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默不作声,帐篷外是瓢泼大雨的哗哗声。 李影说道:“那你说出一两条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先看看。” 晨曦一脸的不屑,她根本就不搭理李影,反而向着胡力学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胡力学轻轻吁了口气,伸出手和她握了握,“合作愉快。” 李影脸都白了,想发作,还是忍住了。 胡力学看看表:“时间刚过午夜,我们要继续入梦,赶在天亮之前进入宝塔,取得宝藏。” 晨曦站起来往外走,胡力学说你就别走了,咱们一起睡吧。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李影脸色就更差了。 晨曦笑着摇摇头:“没事,不睡在一起我也能进入你的梦。好像我们的梦境是相连的,刚才不就是在梦中相遇了吗。” 她撩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胡力学,嫣然一笑走了出去。胡力学盯着她的背影看。李影扑上去扯耳朵:“看什么呢?眼珠子掉出去了吗?” 胡力学疼得惨叫,用力一把推开她,喝了一声:“你能不能懂点事?” 李影难以置信,“你是跟我说话吗?反了你。” 胡力学大骂:“再闹你就滚。” 李影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就要哭出来。胡力学感觉话说重了,赶紧过来劝她,搂在怀里道歉,而李影疯了一样用手抓着他,用脚猛踢。帐篷里本来地方就小,我和孟果还在,一时间扑腾不开。 孟果拉拉我,递了个眼色,我们从帐篷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帐篷。孟果泡了两杯咖啡,递给我一杯,我们两个竖着耳朵听旁边的声音。 好一会儿帐篷帘子掀开,胡力学探进头来,脸上是指甲抓出来的伤痕,疼得呲牙还在说:“来啊,开始睡觉入梦。” 我噘着嘴示意,胡力学大大咧咧说:“搞定,小娘们不听话就往死里揍。打出来的老婆揉出来的面。” 孟果噗嗤一下笑了,没有说话。我知道她的潜台词,还不知道谁揍谁呢。 我们三人进了那个帐篷,李影还在生气,眼珠子都红了,紧紧盯着胡力学,像是怨妇看着背信弃义的老公。 胡力学又是宝宝又是亲爱的,哄了一会儿,我们三人并排躺下,还是孟果守夜。 很快进入了梦乡,我们又在漆黑的深夜来到了孤岛上,隐隐能看到宝塔光亮的边缘,老周提着红灯笼在等着。我们互相看看,道姑走到近前,脸上的笑容很贼:“我来了。” 我们四人兵合一处,胡力学对老周说了声,头前带路。 老周弓着腰一边咳嗽一边提着深红色的灯笼,打开一扇小门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也走进去,这时起了一些争执,李影让道姑走在前面,而道姑想在最后一个,李影坚决不同意。 最后商量决定道姑跟在我的身后,然后是胡力学,队伍的最后是李影。 走进小门,里面是黑森森一条走廊,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前面那一盏红灯笼在摇晃。 虽说我有绝技,可以随时从梦里跑路,可身处这种诡异的环境里,腿肚子还是有点转筋。黑暗的走廊伸手不见五指,心脏砰砰跳,黑色犹如实质,带来了强大的压力。 走了没多远,前面红灯笼停了下来,我也停住脚步。等了片刻,红灯笼飘在空中一动不动。我轻声说,老周,老周,你干嘛呢? 没有人回答,我这个心啊跳得更厉害了,后面胡力学问怎么了。我把情况说了一下,胡力学道:“你上前看看怎么回事。通道这么窄,我们也过不去,只能麻烦你了。” 我硬着头皮过去,到了近前用手一摸,前面的老周并不在了,无影无踪消失不见。红灯笼没有人提着,悬在半空。我捏了一把汗,尝试着提起灯笼杆子,真的提在手里了。 我擦擦头上的冷汗,现在没有人领路了,我变成最前面那个,我骂了一句脏话。又不能停下来,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灯笼隐隐的光芒,只能照亮前面一米左右的距离,再往前就是一片漆黑。 我一步步往前蹭,后面没有声音,我总有种感觉,后面的人都集体消失了。我招呼了一嗓子,“你们在不在?”胡力学回应了一声:“继续走啊,别停。” 我一股火冒出来,你找宝藏凭什么我在前面做炮灰。我便提议说,让胡力学到最前面,我们换一换。还没等我说完,道姑不干了,嚷嚷起来,让我赶紧走,别墨迹,浪费时间。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没办法,只好加着小心往里进。走了没多远,灯笼的光芒里照到了一扇古代的木门,我把灯笼提起来从上到下照着,门的面积很小,一侧镶嵌在墙里,门楣写着两个字,“如意”。 我犹豫了一下,走到近前轻轻去推,道姑在身后道:“小心!” 吓得我赶紧把手缩回来,忙问啥意思。道姑道:“我有前世的回忆,这道门进去便是宝塔的核心地带,里面好像藏着什么法阵。” 我真是不高兴了:“沈万三搞什么鬼,宝藏直接拿就好了,还摆了什么法阵,这是纯心给后世留钱吗?” 胡力学道:“刘海洋,赶紧推门进去。算了,也是难为你了,我来吧。” 他往前挤,可能是和道姑挤在一起,道姑咯咯咯的乐,一股浪笑。我听得不舒服,“你们干嘛呢?”我正要回头看,胡力学忽然惊疑一声:“不对,小影哪去了?” 我赶紧提着灯笼回头,现在只有我们三人,我,胡力学,道姑。而李影不见了,我记得她好像在队伍的身后。 道姑“啊”了一声,脸色苍白,身体突然打起摆子,摔在地上开始抖。 我和胡力学凑过去看,道姑竟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胡力学急了,“怎么了这是?”我更是纳闷,梦里发羊癫疯?真是稀奇,我做清醒梦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 道姑翻了白眼,脸色涨红,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有人……杀我。” 然后整个人原地消失不见。 我和胡力学对视一眼,我猛地明白了发生什么,说道:“李影刚刚脱梦了,去杀晨曦。” 第六百三十八章 分手 我重重一拍胡力学,吼了一声,“赶紧脱梦”。胡力学很着急,迅速出梦救人,他这么一走,我马上也要脱梦,用手摸向耳朵,就在这个时候觉察到不对。 胡力学已经走了,为什么这个梦还在?哦,对了,此梦是独立于胡力学的梦境泡影。这么说来,我冒出一个想法,可以完全抛开胡力学,独自来这个梦境里取宝藏! 说实话,就是这么一瞬间,我心跳激烈加速,真的动了歪心思,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我迅速摸耳朵出梦,一睁眼醒了,刚坐起来,就听到外面吵吵不行,又哭又叫的。孟果过来着急说,“哥,坏了,你快去看看。” 我钻出帐篷,看到胡力学抓住李影的脖领子,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 我是目瞪口呆,这小子真下的去手,一个嘴巴把李影从避雨区,打进了雨地里。 外面大雨还在哗哗下,落地成烟,李影摔在雨里,身影模糊。 胡力学发出嘶吼,青筋都爆起来,要往雨里钻,看样要继续追打,就在这时,从晨曦的帐篷里钻出一人,竟然是钱三串。 他“嗖”的一声扑过去,紧紧抓住胡力学的胳膊,厉声道:“冷静,冷静!” 他看到了我,大声喊我的名字,叫赶紧帮忙。我们两人费尽力气把狂怒中的胡力学押进了晨曦的帐篷。 黑暗的帐篷里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光亮中,晨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露出的脖子乌青了一大片,一看就是有人用手硬掐出来。 我和钱三串好不容易制服了胡力学,胡力学坐在地上呼呼大喘。我们两人也是一身臭汗,现在是乱摊子,我还算冷静,告诉钱三串出去看看李影怎么样了,我来检查晨曦的情况。 帘子挑开,孟果浑身湿漉漉地探头进来:“我带影姐去我们那个帐篷,你们看着这里吧,不用担心。” 一定是孟果去雨里把李影救了出来,她头发都湿了,一绺一绺的,我看得心疼,这时不是柔情蜜意的时候,我说道:“你多小心。” 孟果带着李影去了另外一个帐篷。 “这个死女人,回去就分手。”胡力学破口大骂。 钱三串道:“幸亏我进山来的及时,要不然真危险了。赶到的时候,正看到李影骑在这个女孩的身上,两只手狠命掐着脖子,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怎么了这是?” 我摆摆手,说了声一言难尽。 我们检查了一下晨曦,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是有呼吸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醒。 “坏了,不会是大脑缺氧了吧。”钱三串说:“这么长时间救回来也是个白痴了。” 胡力学狠狠地说:“那就让死女人偿命!” 钱三串跪在地上,撅起晨曦的小嘴儿,胡力学怒了:“你要干吗?”钱三串说,你没看到吗,我要人工呼吸。 “人家有呼吸,现在是醒不醒的问题,”胡力学生气地说:“你别乱占便宜。对了,你是怎么找来的?” 我这时候才仔细打量钱三串,他披着雨衣,全身也是湿透了,顺着裤脚滴滴答答往下落水。 钱三串可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四两拨千斤:“我为了救你们冒着大雨进山,差点没死在半路,你竟然还怀疑我,这么跟我说话吗?没有我,这个小娘们现在已经成尸体了。” 我看着昏迷的晨曦,翻找她的包,从里面找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倒在晨曦的鼻子和嘴巴上。时间不长,晨曦一阵猛烈的咳嗽,慢慢睁开眼。胡力学长长舒了一口气,冲我感激地点点头。 我们把晨曦扶起来,她受了惊吓浑身颤抖,马尾巴一晃一晃的。 胡力学百般安慰,晨曦突然“哇”一声哭了,猛地扑在胡力学的怀里,肩膀一耸一耸的。我和钱三串在旁边看着,我们对了一个眼神,从帐篷里钻出来。 我和他走到角落,他做着口型低声问怎么回事,那个女孩是谁? 我把经过和晨曦的来历讲述了一遍。 “按我的经验来看,这小娘们也不是个好饼。”钱三串丢给我一支烟,我示意是在山里。“这么大的雨,又远离树木火源,你怕什么的,就你胆儿小。”钱三串自己点上烟。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难道晨曦是装的?”我说。 “你也看出来了。”钱三串道:“你刚才讲的,晨曦这么干练又那么独立,为什么李影掐着她脖子的时候,没有任何反抗?那时候她也该醒了。就算后发制人,收拾李影这么个小鸡子一样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没说话。 钱三串道:“你们再入梦的时候,我在外面盯着,我就不信谁能再闹妖。” 我拍拍他的肩膀:“老钱,有你在我就踏实多了,你办事我放心。” 我们两人重新回到帐篷,胡力学盘膝坐在地上,晨曦拱在他的怀里,浑身颤抖像是受了伤的小鹌鹑。 我踢了胡力学一脚,他看着我。我道:“你们两个都不背人了?今晚就这样吧,就不入梦了。” 胡力学看着晨曦,晨曦擦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身子:“入,赶早不赶晚。只是太危险了,我怕力学的女朋友……” 胡力学马上道:“她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 “我有点害怕,我们入梦之后还会发生危险。对了,”晨曦看着我:“刘海洋,麻烦你看着点,帮我们守护。我和力学一起进,有我们两人就够了。”憾綪箼 “不用他,我来守护你们。”钱三串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唉,不用感谢我,以身相许啥的……” 晨曦冷着脸,胡力学则指着鼻子骂:“姓钱的,少胡说八道!刘海洋怎么回事,我不是不让你告诉这个人吗,他怎么跟来的?” 钱三串笑:“我是定位你女朋友来的,咋了?你们想入梦就入吧,我来保证你们安全,别想甩掉我们单独行动,是吧老刘。” 我点点头。 晨曦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可是为了你好。” 钱三串“切”了一声:“你们想拿到钱私奔,没那么容易!” 晨曦翻了个白眼,骂了声神经病。她躺在原位,胡力学赶紧躺在她身边,轻声说:“你身体能行吗,要不然休息休息啊?” “不用,我很好,让你的朋友守住帐篷口,别让你女朋友再来骚扰!”晨曦冷冷地说。 胡力学赶紧辩解:“她真不是我的女朋友,从她对你做出这样的事开始,我就和她恩断义绝!” 第六百三十九章 木偶 我告诉钱三串在帐篷口守着,我们三人再次入梦。钱三串笑骂:“我冒雨进山,一口热水还没喝到,你们不说谢谢也就罢了,还要指使我干活。”他嘴是这么说,还是坐到了帐篷口。 我们三人并排躺下,听着外面的大雨声,越来越疲倦,进入了梦乡。梦里觉醒来到了孤岛。他们两个已经到了,我过去打招呼。 黑暗中凭空开了一扇门,老周提着阴森的红灯笼走了出来,说着先前那套磕,陈述利害,说里面的情况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引领我们进去的向导。 胡力学一摆手:“头前带路。” 我们三人跟着老周走了进去,黑森森的一条走廊,周围漆黑,老周提着红灯笼摇摇晃晃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身后是胡力学,最后是道姑晨曦。 顺着走廊左转右转,前面的灯笼停了,悬浮在半空。我轻轻咳嗽一声缓解紧张,走过去看,老周果然消失不见,我在空中提起了灯笼。 我举着灯笼照着前面,出现了一扇古代的木门,在门楣上写着两个字,“如意”。 再一次走到这里。 胡力学从后面挤过来,跟我说他来开门。呦,这小子学好了,不用我当炮灰了。 胡力学用力把门推开,里面还是一条黑森森的长走廊,他从我手里拿过红灯笼,探进去照。走廊是滚圆形的,墙壁都是坑坑洼洼的挖掘痕迹,像是人工临时打造出来的,直通地下。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我拿过灯笼说道:“我先走吧。”在前面开路。他们两个跟在后面,缓慢行进。走廊里静悄悄的,不知走了多深多远,到了岔路拐弯处。我正要拐过去,忽然听到极深极深的地方有哭声。 我一下就站住了,后面的胡力学问怎么了。我有些压抑,大口喘着气,侧耳朵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声音。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胡力学和道姑侧着头听,什么声音都没有。我看向道姑:“你不是说对这里很熟悉吗,会领着我们进,现在是什么情况?” 道姑摇摇头:“我不知道,这里还没到我出场的时候。” 我用灯笼毫不客气地照着她:“你最好不是在撒谎。” 深红色光芒照在她的眼睛上,她快速眨着眼,冷冷看着我。胡力学赶紧打圆场:“抓紧时间,一会儿天亮了。” 我举着灯笼在前面,他们两人跟在身后,我一点都不怕玩猫腻,我有快速逃离梦境的方法,想害我,哼哼,瞎了你们的狗眼。 走了没多远,又出现了岔路,我正要拐过去,又听到了哭声。 一阵看不见的阴风吹过来,红色的灯笼来回摆动,我心怦怦跳,不会这么邪吧。 我回头看看,他们两人的脸色也白了,胡力学明显也听到了。我问道姑怎么回事。道姑说道:“很正常啊,沈老太爷轮回本来就是靠死者的怨念,可能这些怨念有的还没有化解吧,这不算什么。几百年过去了,它们只会变得很弱。” 此时此刻我是不相信她了,把手里的红灯笼塞到她手里,指着前面:“你来!” 胡力学道:“刘海洋,你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我用手指着他,眼神都能杀人了,胡力学知道我怒了,赶忙道:“晨曦,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 他们两人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我用手扶着墙,走得小心翼翼,黑暗中所能见到的只有摇摇晃晃的红灯笼。 越往深里走,越是感觉害怕,实在太压抑了,不知道哪里就冒出哭声,像小孩儿的,又像是女人的。 哭声在地道里发出共鸣震响,像是很多孩子在哭。 我气喘吁吁,说道:“别走了,先缓缓,我心跳太厉害。” 两个人在前面忽然一拐弯,不见了。我有点恼火,后悔不迭,不应该自己走在最后,应该把这对狗男女隔开。 我快走两步,到了一处拐角,等拐过去前面一片黑暗,红灯笼也不见了。 我勃然大怒,一股火直冲顶梁门,第一反应是他们两个把我甩了。也是一股激劲儿,我扶着墙往前跑了几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从刚才的走廊拐过来,只有这一条路,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为啥这两个人都不见了呢?再快也不可能吧。 我摸着下巴,脑子快速运动,想到了一种可能,也只有这个可能,他们其实还在走廊上,之所以看不见他们,是因为晨曦把灯笼搞灭了。 我都能想象这一对儿狗男女的德性,晨曦说咱俩耍耍刘海洋啊,胡力学说行。两人拐过来的时候,晨曦用最快速度搞灭灯笼,然后两个人手拉手在走廊上快速奔去,消失在远方。 此时此刻我不再害怕,而是愤怒更多,想把我甩掉?做梦! 就算没有采光源,我也要跟上去。我在黑暗里扶着墙,一步步往前走,目不视物,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鬼地方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时间不长满脸是汗,喘着粗气。我靠着墙坐在地上。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又传来孩子的哭声,“哇~~哇~~”,我打了个激灵,细听之下,声音通过走廊如同扩音器一般传开,似乎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哭。 我反而不怎么害怕了,更多的是不服,八百里征程只剩下最后一段,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进去。我不服,这笔宝藏怎么也得有我一份! 我扶着墙站起来,慢慢往前走,终于前面有了光亮、我赶紧过去看,前面的墙壁出现一处凹下去的空间,里面供奉着小孩模样的木偶,这个木偶的眼睛上还缠着一层红布。 我愣愣看着,浑身发冷。 木偶旁边竖着一根蜡烛,燃烧着。蜡烛很长,地上没有滴落的蜡油,我意识到,极有可能就是刚才点燃的。 谁呢?只能是晨曦和胡力学。 这个木偶实在太邪,我不敢去碰,扶着墙慢慢绕过去,走了没多远,墙边又亮起一点火光。还是站着一尊小孩模样的木偶,旁边燃着蜡烛。 这是第二个。 第六百四十章 袭击 我顺着漆黑的走廊往前走,一共发现了七个人偶,都是做成小孩模样,眼睛蒙着红布,放在地上,旁边燃着蜡烛。 越往里走,走廊里的哭声越强烈,四壁回响,震得脑仁都疼。好几次我都想退出了,还是强忍下来。 走廊愈发的狭窄,里面不断吹出阴风,这时,我看到了一面镜子。 这是一面椭圆形的铜制古镜,大概一人来高,斜着矗在地上。周围光线很暗,铜镜里照出来的我,身体都在变形,扭曲到狰狞。我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感觉那不是自己,很邪恶。 继续往前走,走廊左拐右拐,我完全失去了方向,隔着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面铜镜,摆放的方向没有任何规律,有的朝前,有的面向墙壁。 我冒出一种强烈感觉,恐怕要接近秘密的核心了,这时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难辨男女。 我吓得哆嗦,倒退一步靠在镜子上,谁知道那镜子年久失修,镜子腿已经折了,应声而倒,摔在地上,发出巨响。 我头皮整个都炸了起来,随着这声巨响,深处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所有的蜡烛同时熄灭,我陷入黑暗。 我一只手摸着墙,一只手摸着耳朵,准备随时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又走了没多远,前面过不去了,好像多出一堵墙,触手坚硬,十分平整。我可以十分肯定,刚才有光线的时候我看到前面是没墙的,怎么突然冒出来? 这里很不对劲儿,我又不甘心这么出梦,再进来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下次入梦是在大门外,想重新探索到这里就费劲了。 我正犹豫着,走廊深处隐隐传来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滚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拐了弯。 黑暗中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我知道这是遇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一股天大的危险。究竟怎么回事,现在还说不清楚。 就耽误这么一会儿工夫,隆隆巨响越来越近,我眯起眼睛尽量去看,浓浓黑暗中好像什么东西滚了过来,体形巨大,充斥了整个走廊。 我心里一惊,这玩意好像是滚石吧,是古代常用的一种机关,很多影视剧里都有,封闭的走廊,巨大的圆形石头,怼上就是骨肉分离一滩稀泥。 此时无路可退,我手摸耳朵,一阵刺痛传来,周围开始模糊,巨大的滚石就到了。 在石头碾压的一瞬间,我从梦里逃了出来,猛地睁开眼睛,回到现实里,眼前一片黑暗。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醒了,还以为仍旧在梦里。我坐起来,侧头往地上的睡袋看,胡力学和晨曦两人已踪迹不见。 这个瞬间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究竟是不是还在梦里。如果是在现实中,那么胡力学和晨曦怎么会凭空消失? 想到这儿,我赶紧去看钱三串,他一直守在帐篷口,如果那两人失踪了,具体过程他是知道的。 帐篷口躺着一个人,脑袋上流着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雨衣流下来的雨水混和血水,窝成了一滩。正是钱三串。 我大惊,心一下就乱了,怎么了这是?难道又是李影伤人了?不好,孟果和她在一起。 我冲过去先把钱三串扶起来,他还有呼吸,很急促,只是昏迷不醒。 我把晨曦留下来的背包抓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朝下,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洒了一地。 里面果然有急救用品,我用棉布擦拭钱三串头部的血迹,看到靠近后脑的位置有很长的撞击伤,伤口惨不忍睹。 擦拭之后抹上云南白药,然后用纱布简单缠了两圈,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我把他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躺平,能不能醒看他自己了。 我从帐篷里钻出去,外面风很大,身上鸡皮疙瘩冒出来,雨已经停了,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冷到不要不要的。 我抱着肩膀跑到另一个帐篷,掀开帘子进去,只有孟果在,她一个人趴在地上,我的心脏猛地揪起来。 过去把她扶起来,喊着名字:“果儿,果儿。” 此时我紧张的快窒息了,朋友遇袭,女朋友也遭遇不测,这荒山野岭和漫天大雨,只有我一个人。 孟果总算“嗯”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疼得嘶嘶抽气:“疼。” 这一个字出来,我长长舒了口气,压力之下浑身都软了。 她的脑袋上也有伤口,只是出血不多,就怕有脑震荡这类的暗伤。我扶着孟果躺好,问她发生了什么。 孟果闭着眼长长舒了一口气:“哥,胡力学和那个叫晨曦的女孩突然闯进来,把我打晕了。李影好像去追他们了……” 我让她靠着登山包好好休息,便出去找胡力学。孟果眼睛里浸着泪,轻轻说:“哥,给你添麻烦了。”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心里一疼:“你好好休息,我去把那几个狗男女找回来!” “哥,李影是好的,没有她保护我,胡力学还会下手,我会受更重的伤。” “嗯。”我心中充满了怒火,让她休息。我把角落里扔着的登山杖拿起来,在手心敲敲。胡力学啊,你小子不仁,别怪我不义! 我出了帐篷,在这片避雨区域转了一圈,没发现三人踪迹。只好出了大石头的遮挡范围,这场雨太大了,山上都是水,土都是黏了,我勉强走了两步,泥巴粘的满腿都是。 我心念一动,赶忙折身回到帐篷里,翻出狼眼手电,再次来到外面,打开手电的光芒,扫着地上,果然看到了一连串杂乱的脚印奔向后山。 我冷笑,原来没练成踏雪无痕啊,只要不是绝顶高手,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们! 我顾不得埋汰,顺着脚印走去,一直翻到后山。这里黑不隆冬的,用手电扫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人,再往下走就是黑森森的灌木丛,乱七八糟的里面还有倒刺。 我不敢太往下走,小心翼翼顺着后山往下爬,这里极其陡峭,一边用手扶着一边走。手电扫着地上的脚印,正走着,突然看见前面地上躺着个人。 我加紧脚步过去,用手电照着,是李影,她摔在地上人事不省,满头满脸都是血。 第六百四十一章 善男信女 我踩着烂泥跑过去,扶起李影,她的脸上除了鲜血还有污泥,头发一绺一绺的。我对这个女孩本来毫无好感,此时此刻却心生悲凉,我摇晃着她,没有半分反应。 这时我看到她的手紧紧握着,好像握着什么东西。我使劲儿去掰,她昏迷着,手还紧握。终于扒开两个手指头,我看到上面是衣服的碎角,还有棉花。这个碎角是深红色的,我马上想到了晨曦,她穿的冲锋衣就是这个颜色。 晨曦穿的那件冲锋衣牌子相当硬,质量相当好,居然会有碎片在李影的手里,可想当时的情景多么惨烈,李影在和他们的撕扯中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抱起李影,陡然增加了份量,双脚深陷烂泥。我喘着粗气,环视一圈周围,地上的鞋印到这里就没有了。我没发现任何通往别处的痕迹,晨曦和胡力学走到这里,凭空消失了。 这个秘密只有李影才知道,但她现在陷入深度昏迷之中。我不能置伤者于不顾,继续自私的找下去。 我抱着李影,一步一步极为艰难地走回营地。回到帐篷的时候,钱三串已经醒了,他面目阴沉,正和孟果喝着热水。 我掀开帘子摇摇晃晃走进来,把李影放在地上,心跳得不行了,喘的厉害。 我指着李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孟果心领神会过来检查,告诉我,她的肩膀以上多处受伤,最严重的是头部。 钱三串瞥了一眼,冷笑道:“是胡力学干的,那个叫晨曦的女人没有这么大力气。他下了死手。” 我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问孟果有没有生命危险。孟果摇摇头:“必须带她出山,继续留在这里很麻烦。” 我看看帐篷外的天空,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遥远的天边出现大片的鱼肚白,天就要亮了。我沉默了一下道,“你们两个行不行?” 孟果和钱三串看我。 我说道:“天亮之前,我们赶制出一个简易担架,你们两人护送李影出山,走快点中午应该可以出去。” 钱三串要说什么,我赶紧道:“人命关天,其他都放放,就这么定了!” 孟果点点头,轻轻说:“我们都好说,就是担心你。” “没事。”我说道:“我不抓着那一对狗男女,肯定不会出山的。我要把胡力学这个畜生绳之於法!不能让你们白白受伤。” 钱三串甩甩脑袋,看样子还有些迷糊,他披着雨衣摇摇晃晃往外走,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你别冲动,他们两个现在失踪了。我会把他们找出来的。”我说。 “他们还没到让我怒发冲冠的地步,我拿刀只是去砍树枝子做担架。你也过来帮忙。” 我们让孟果休息,然后踩着烂泥去山包里砍木头,再用登山绳拴在一起。我们都不是手艺人,做出来的担架乱七八糟,好歹结实,躺个人是够了。回来之后,孟果已经把下山的包整理好了,吃的用的给我留下一大堆。 钱三串把刀和登山杖也留下来,跟我说,遇到那两货你就干,这是正当防卫,没事。 他们两人抬着昏迷的李影开始下山,越走越远,孟果朝我招了招手。山里下过雨之后,日头很足,明晃晃照在上空,晒得睁不开眼。 地上的水气形成了一层霾,缓缓蒸腾,空气极度潮湿厚重。 我回到帐篷休整了一下,拣出一个空背包,带了些必用品,从帐篷钻出来,开始往后山进发。 一边走一边把整个过程捋了一遍。 胡力学和晨曦在梦里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一块脱梦。而我还傻乎乎一直向内探索,越走越深,直到遇到了滚石机关,如果不是我会突然脱梦法,必然死在梦里了,被石头碾压成肉饼。 胡力学和晨曦他们脱梦之后,先是袭击了钱三串,然后又袭击了李影和孟果。孟果受了伤昏迷,李影跟两个人一直撕扯到了后山,也受了伤。三个人里李影受伤最重,极有可能是胡力学下的手。 我仔细想着胡力学,总觉得他不是这种人,他要真有六亲不认的天赋,早就发达了,何苦当个小员工让人呼来喝去的。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山里和胡力学有一次聊天,突然有个瞬间他的神态变得特别可怕,又老又诡,那个瞬间我脱口而出“沈万三”。 我心头升起一股压抑的黑云,胡力学是不是前世记忆复苏了,开始沈万三附体了? 我不了解沈万三其人是什么样,但用屁股想想就知道,能做到明初首富,和开国皇上称兄道弟,那能是善男信女吗? 乱世之中积累大量财富,要说手底下没几条人命,说出去小孩都不信。 此时在阳光暴晒之下,地上的水汽蒸发很快,烂泥竟然慢慢成形,踩上去有些发硬。 我来到脚印消失的地方,满头都是汗,把背包放下大口喘着气,掏出登山杖在周围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这里四面不靠,也没有什么大树,再往下走一段便是深深的灌木丛。我半蹲扶着山石慢慢溜到下面,用登山杖在灌木丛里扫了几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心有不甘,还是艰难地爬回来。 我坐在地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胡力学和晨曦怎么突然就没了,人间蒸发一样,除非他们会飞。我抬起头看着蓝瓦瓦的天空,阳光晃得一阵昏迷,赶紧低下头,想不明白啊。 如果这里有猫腻,也一定是晨曦告诉胡力学的,晨曦这个小娘们果然藏着很多秘密。 我被阳光晒得头昏脑涨,加上周围水汽蒸腾,眼皮子开始沉,怎么都睁不开眼,困得不行了。 我把防水登山包放在身下,然后躺在地上,手里握着登山杖,脸上盖着遮阳帽。不是我心大,而是现在无计可施,心灰意冷,加上周围的环境很迷离,让我的眼皮重似千斤。 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中开启清醒梦,穿梦而行,进入孤岛宝塔的梦境泡影里。刚进去,就发现所处的环境是黑森森的走廊,并不是宝塔之外。 我像是游戏重新读档一样,又回到了断档的位置。黑暗的走廊里隐隐有光,光源未知,不过我看清了眼前那堵突然出现的墙。 第六百四十二章 绝路一条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墙,我大概有了判断,胡力学和晨曦很可能到了这堵墙的后面。要不然他们还能去哪呢,没法解释啊。 怎么才能进去? 我用手上下摸索,墙头摸到墙尾,没发现任何机关或是暗道,暗门更是别想。我靠着墙坐在地上,脑子乱七八糟的,能想出来的方法都用过了,还是没法通过这堵墙。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晨曦的清醒梦水平未必比我高,我能想出来的办法和技能,她未必知道。那么,她是怎么进去的?唯一的答案是,她知道进去的方法。 这是一句废话,但包含的信息却很多。她为什么知道这个方法?因为她的前世道姑是安排沈万三后事的负责人之一,有很多秘密她都知晓。 我猛地挺直身体,整件事情里有一件最无法解释的事,一开始忽略了,现在想来很有问题。 这件事就是,既然晨曦知道穿过这堵墙的方法,她带胡力学在梦里过去就好了,为什么他们还要醒来呢?醒来还不算,连续袭击了营地的几个人,尤其李影重伤不醒,十分危险。 有没有一种可能,过这堵墙的方法并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里? 我喉头动了动,兴奋异常,咬着手指甲,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逻辑上是讲得通的。最开始我们寻找到达宝塔的方法,梦里是没办法实现的,所以在现实里我们找到了房山的山谷,实现了梦境的地域跨越。 这个梦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梦境和现实是可以来回切换的,通过空间转换,实现物理距离的跨越。 我翻身站起来,摸遍全身,此时是在梦里,并没有工具。我回到走廊,捡起地上的一个小孩人偶,摸上去触手冰凉。 我再次来到墙边,用人偶的脚在墙上歪歪扭扭刻着标记,画了一张很大的人脸,土沫子纷纷下落,像现实一样十分逼真。 我把人偶放回原处,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摸向耳朵,一阵刺痛传来,我用最快速度脱梦。 我慢慢睁开眼睛,天空挂着太阳,四周很热,一翻身爬起来,周围的草地被晒的不那么潮湿了。我摇摇头,还是很晕,从包里取出矿泉水浇在头上。 清醒之后,我开始在周围寻找,草地里扒拉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我的想法是,在梦里对那堵墙做了标记,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应该在现实里找到同样标记的某个东西。 山里的气温真是没法琢磨,昨晚还冷得像寒冬,大雨滂沱的,今天白天就晒得跟火炉一样,地上冒出大量的水蒸气,地面很硬。 我在周围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头昏昏沉沉,有些心灰意冷。脚下一滑,差点从上面摔下去,赶紧扶住旁边的石头,我骂了一声。 缓过劲儿来,忽然觉得不对,地面已经被阳光晒得很硬了,怎么这里还这么滑? 我把住石头小心翼翼探头往这个方向看去,阳光照在头上,这里避光形成了一条阴影带,在一大片乱草下面,隐隐露出一块长条的石头。 石头藏在地下,仅仅露出个石头面,表面看起来极是光滑,像是滑梯一样直通下面。扶住石头再探头去看,下面原来是一大片灌木丛,横棘丛生,乱七八糟。人如果一头栽进去,能插满了荆棘,活生生疼死。 我一阵恶寒,缩头回来,心不在焉的在附近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脑子里始终想着那块石头。重新来到背光处,盯着这个长条石发呆,敢不敢冒险下去看看? 顺着石头滑下去,是荆棘丛生的灌木群。如果判断错了,我能想到自己的下场,荒山野岭只有自己,荆棘遍身,活活疼死…… 我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豁出去了!我今天跟这一对狗男女卯上了! 我小心翼翼坐在石头上,全身躺平,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一松手,自己顺着石头表面以极快的速度开始下滑。我用余光看到下面灌木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脏都跳到嗓子眼。 我整个后背都贴在石头上,大吼一声后瞬间到了灌木丛。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多想,我的眼前就出现了大量的荆棘怪木,横七竖八。 我并没有卷入树丛里,原来一大片树木下,还有容纳一个人大小的空间。这个空间很窄,只有全身躺平贴在石头上,才能不被上面的木头挂到。而且从上面临空往下看,根本观察不到这个空间,也就是说,除非提前知道,要不然只能像我刚才那样,生死置之度外的赌一把。 我一直滑到最下面,果然另有空间,上面是密密厚厚的灌木丛,旁边有个暗道,不过脸盆大小,只能用极为别扭的方式才能钻进去。 我情不自禁哈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小东西啊,饶你们奸似鬼,也得喝老子的洗脚水,怎么样,这么点小计俩让我破解了吧。 我正洋洋得意,忽然“哎呦”一声,我他吗忘了一件事,我能滑下来,可怎么回去呢? 日…… 这石头光滑如镜,一直滑下来能有十多米,这个鬼地方只能躺着,坐不起来站不起来,稍微抬起身,上面就是长满尖刺的荆棘灌木。 想到这儿,我都要哭了,活生生憋屈在这么个地方。一想到自己出不去了,那种空间幽闭的压力陡然冒出来。这地方紧紧巴巴的,透过头上的树木缝隙能看到蓝色的天空,我活这么大没像现在这样渴望过奔跑,渴望过蓝天。 我如果困在这儿再也出不去,没吃没喝活活憋死……还不如掉灌木丛被荆棘扎死呢。我不考虑怎么找胡力学和晨曦了,先保证自己能出去再说。 目前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了,我艰难探手进裤兜,想摸出手机,然后打电话给孟果,告诉她进山带绳子救我。这地方翻身都困难,留给手的空间很小,好不容易摸出来手机,极难地顺着身体往上挪,还没挪出十厘米,手指一抖,手机陡然从手里滑落出去,一直滑到脚下,好像掉进泥里,没了动静。 我都快哭了,慢慢曲着膝盖把身体放矮,用手在下面乱摸。 第六百四十三章 道姑 手机掉落在脚下,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我满头大汗,呼吸也有些困难。 看看旁边的暗道,我想了想,手机扔在这儿反正也没人拿,到也不着急,趁着还有体力和精气神,莫不如钻到暗道里看看。再憋在这里,恐怕心理防线就会崩塌,那时会更麻烦,什么都做不了。んttps:// 我小心翼翼横着跨过腿,进了暗道,两手一松,整个人顺着暗道滑了下去。 暗道其实是人工挖掘的甬道,一直向下,里面增大了摩擦系数,不像外面那么滑,我一点点往下蹭,观察到这个洞挖的很讲究,洞壁还有一个个铲印,不知多少年了。 我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是在现实里,并不是在梦中。我有点恍惚,忘了自己处于在什么境地。现实中更麻烦,我无法逃离,而且受了伤身体就会受损,危险系数更高。 浓重的呼吸中,我终于滑到了底部,双脚触地,下面软绵绵柴松松,不知踩到了什么玩意,周围很黑。 我勉强抬头上看,上面的光亮只有拳头大小,现在甭说回到营地,能不能从这个暗道里出去都在两说。 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用脚四下探着,前面空空荡荡。我勉强矮下身子,原来前面有个挡板,越过之后就宽敞多了。 终于能挺直身体,浑身骨节嘎巴嘎巴疼。这里隐约有些光,黑暗里能看到墙壁,具体什么样看不清楚。我裤腰带上挂着狼眼手电,幸亏这玩意没丢,取下来打开,一道刺眼光芒射出来。 陡然黑暗里出现这么一束强光,眼睛受不了,调节光亮度,扫了一圈才看清楚。 这是地下密室,大概六十多平米,周围的墙壁都是用青砖垒砌而成,透着一股古代味道。这种感觉不是现代仿古能做出来的,第一时间我真的有穿越时间的错觉,来到了明朝。 墙壁是圆形的,顶层上耸,呈现拱形,砖和砖之间是铁色,好像灌了浆。我用手电看着地面,一下就震住了,发现好几具尸体。这些尸体高度风化,穿着古代衣服,已经成了暗红色,破破烂烂的。最古怪的是,这些尸体每一具身上都捆着绳子,绳子也都烂了。 风化之后的尸体其实没多少人模样,很像奇形怪状的木头橛子。我揉了揉眉心,仗着胆子走过去细看,绳子有的已经深入骨肉,和尸体连在一起了,能判断年头不能少了,应该和这个密室是同时期的。 我看过类似的盗墓小说,但实际经验是零,此时又是现实中,完全没有入梦时的从容。 我蹲在地上,咬着指甲寻思,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明朝时候的地下建筑,古墓的可能性很大。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这里埋着的是沈万三,是真正的宝藏所在地。 我已经跨越了梦境的那堵墙,在现实中穿过了。 心跳得特别快,手都在抖,控制不住,我咬着指甲,牙齿在咯咯作响,从来没这么紧张过。胡力学和晨曦应该就在这个地方。 缓了片刻,我扶着墙站起来,满手都是灰,忽然觉得不对,在衣服上擦了擦,怕陈年老灰有毒,对身体产生感染,还是小心点好。 我顺着墙面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出口,在那里放着一口大黑缸,探头进去看看,里面盛着半缸水,里面还有一具尸体在浮沉。 我赶紧避过脸去,不知为什么,进了这所地下密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我从门口出去,手电扫射周围,一条走廊静悄悄的。我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不少影视剧或是小说里都写过,古人墓里都是机关,一步踏错万箭穿心,更别提这是沈万三的地盘了。 我小心翼翼走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这个地下建筑闷了这么长时间,还有好多的死尸,为什么空气里没有臭味? 别说这么一座古墓,随便在山里建个小木屋,荒废几百年,再进去闻闻,熏不死你算我没说。 为什么这里空气那么清新,不但清新,还有一股香味。我这么一想,头很沉,赶紧扶住墙。勉强又向前走了一段,眼前阵阵发花,说想吐吧还不至于,不想吐吧还恶心。 走廊走到了尽头,我两只脚都软了。走廊尽头有个房间,我一只手扶着墙,勉强进去,看到房间里立着几十根木头桩子,桩子上绑着的也都是风干尸体。这里是有光亮的,我昏昏沉沉打着手电,下意识去寻找光源,头越来越沉,眼皮子重似千斤,晕的只想睡觉。 这时木头桩子后面走出一个人。我不知道是昏迷的幻象,还是真有这么个人。 那人一身深红色的衣服,谁呢这是?此时脑子像是聚缩成了一个小核桃,完全无法思考。我再也坚持不住,坐在地上,手上无力,手电脱手而出,咕噜噜滚出很远,撞在墙壁,发出声响。 这一系列的现象不过几秒钟内完成,在我看来,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整个时间都被拉成丝儿了。 我躺在地上,勉强喘着气,眼睛睁不开了,那人来到近前,手里端着一盏古代油灯,蹲下来照着我的脸。 这个人轻柔的嗓音在说:“你来了?好好睡吧。” “是你……”我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光亮,好舒服。似睡不是睡,似清醒不是清醒,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境界。 好一会儿我睁开眼,还是这间密室里,周围很黑,竖着几十根木头桩子,有光亮在桩子中间亮着。我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柱子上并不是风干的尸体,而是一个个真人等大的神像,色彩鲜艳,十分逼真。 这是怎么回事?换地方了? 我正纳闷,那一点光亮从柱子后面转出来,是一个人举着古代油灯,穿着道袍,身材玲珑,正是晨曦前世,那个引路道姑。 她笑盈盈地说:“你来了?这一觉睡得好吗?” “晨曦吗,我现在是在梦里,对吗?”我说。 道姑点点头:“现实和梦境重合,都是在一个地方。” “你在这儿干嘛呢?”我说:“胡力学呢?” 道姑笑:“他要和沈老太爷合为一体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土小僧 我本来一肚子气,可此时此刻的诡异气氛让人很是警觉。我尝试着说:“不管你想干什么,我要带胡力学走。” 道姑笑了笑:“好吧,他在这里,能不能带走看你的本事了。” 她往前走,周围是绑着神佛的柱子,整个空间被分割出很多区域,加上光线极差,走在其中形若迷宫。 绕过几根柱子到了核心区域,好家伙的,地中间有个三阶高台,台子上放着一座巨大的棺材,周身漆黑,上涂金色雕花,其工艺之复杂精巧,放在现代社会也是极为罕见,是珍贵的古代艺术品。 最为古怪的是,棺材并不是直接挨着台子,在棺材底部还设有十二铜人,这些铜人皆成跪姿,共同抬着这口棺材。 “这……”我被眼前的这一景给震住了。 道姑拍拍棺材:“你找的胡力学就在里面,沈老太爷也在里面。” “这是在做什么?”我惊讶地问。 道姑道:“沈万三想要长命百岁,他本不想转世,其中的风险和变数太大,他只是想活着而已,又不想成仙。所以我们道观的观主柳真人便想了一个法子可以瞒天过海,骗过阴曹地府的鬼差。和当年诸葛亮的七星灯异曲同工之妙,有逆天改命的效果。” 道姑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其方法是:沈万三临终之前,留住七魄在身体里,散尽他的三魂。天魂地魂放在一个特制的容器里,只放人魂出世。人魂在六道中轮回,终于尘埃落定,寄居在一个人的身体里。” 我看着棺材,恍然大悟:“是胡力学?” “对的。”道姑停下来笑嘻嘻说:“就是他。他哪有资格成为沈万三呢,他只是沈万三三魂中的一个而已,如今要回家了。” “沈万三会复活吗?”我皱着眉头。 “当然了。”道姑笑着说:“不过他不会再成为沈万三,毕竟肉身已经毁了,就算留下来,也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有什么意思呢?” 我浑身冰凉:“你的意思是,不但要夺取胡力学的魂魄,还要夺取他的肉身。” 道姑点点头:“他本来就想成为沈万三嘛,两者融合也是完成了心愿,这里可没有违背道德。不过呢,你来了之后,这个计划便可以变一变了。” “怎么讲?”我隐隐感觉到不祥之兆。 道姑看着我:“胡力学奉献自己的魂魄,肉身也会受到很大程度的损伤,最好的选择就是你。你来的很巧,能到这里有很大的机缘,是上天注定的。老天爷选了你,提供给沈老太爷复活用。” 我大概明白了,胡力学提供灵魂,我来提供肉身。 我突然哈哈哈笑:“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是啊,怎么了?”道姑奇怪地说:“我生前就被观主柳真人安排好了,六道轮回直到觉醒,就是为了完成个任务。老太爷活过来,我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道行圆满,可以进入修行大成之境了。” “你说的柳真人没来吗?”我问。 道姑道:“柳真人已经羽化成仙,成为仙人,他和沈老太爷是好友,这才勉强答应布局。这个局也是在考验我的法缘和办事能力。” 我笑了:“只有你就好。” 话音一落,我突然发动攻击, 整个人在空中滑行,用最快速度杀到近前。道姑喝了一声,嗖的没影了。我一下扑个空,愣了愣。 身后有声响,回头一看,道姑不知何时落在后面。 房间很黑,唯一的光源就是她手里端着的油灯。火苗微微跳动,道姑站在那里只留出一张脸,照的犹如鬼魅。这时我才看清楚,她双眉竟然狭长,眉脚还上挑,跟个女鬼一模一样。 我真有点害怕了:“你……” 还没说完,道姑移形换影逼到了眼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她微微抬起头,从下面翻着眼睛看我,声音魅惑如丝:“我怎么了?” 我忽然闻到一股香味,不好,这股味道我在现实里闻到过,就是闻了它才感觉昏迷的,不知不觉入了梦。 “困了吗?那就睡吧。”道姑微微笑着,双唇深红。 我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头晕脑胀,昏昏沉沉就要睡过去。我头脑里还有一丝清明,不行,坚决不能睡,现在已经在梦里,如果一睡可能进入下一层梦境空间,想回来就麻烦了。 就在陷入昏迷的瞬间,我没有摸耳朵紧急出梦,而是穿梦到了另一个梦里。 我揉揉眼睛从地上站起来,已经到了庭院迷宫的梦境。我快跑几步,“哐哐”砸门,门应声而开,解铃走了出来。他已经透明到薄若蝉翼,裹着一件厚厚的衣服,露出来的那张脸几乎无法看清五官。 “怎么了?找到土小僧了?”解铃道。 “是不是土小僧不知道,情况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我还没说完,解铃忽然提鼻子闻了闻:“迷香?你身上怎么会有迷香?” 我赶紧抬起胳膊,闻闻胳肢窝,又闻闻两只手,果然能闻到隐隐的香味。正是道姑身上散发出来的,迷倒我的味道。 我头一沉,单手把住门框,眼皮子越来越沉:“我,我要睡了。” 解铃纵身过来扶住我,大声说:“先别睡,带我去!” 我咬住牙,脑袋在不受控制的抖动,我心念一动,再次穿梦而行,我们两人又回到了沈万三的墓室梦境。 道姑正端着油灯站在面前,看到我们再次出现,她有些惊愕,然后盯着解铃看。 解铃也看着她。 忽然解铃笑了:“土小僧?” 道姑愣了愣:“你是何方神圣,竟然认得我?” “我不认得你,但是我能闻到梦魇身上那股独特的铜锈味。”解铃道:“能找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因为我就要死了。” “死了又怎么样?”道姑冷冷地说。 “我必须用你作为药引,才能继续活下来。”解铃道:“你不管如何花言巧语,不管如何装扮,我都认得你。” 道姑哈哈笑了,声音忽然变了,变成了男人声:“能勘破我身份的,你是第二个人。”说着慢慢摘掉头顶的头发,道姑留的头发很长上面还有发髻,他整个摘下来扔在地上,变成了光头。此人极其清秀,光头之后,一时难辨雌雄。 他把油灯放在棺材上,慢慢脱去外面的道袍,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黄色僧衣。俨然一个打着绑腿的小沙弥,赫然站在眼前。 第六百四十五章 开棺 眼前这个人,准确点说是个梦魇,它便是土小僧。 土小僧靠着伪装变成道姑。我有些蒙圈,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解铃笑:“刘海洋,你还没搞清楚吗?压根就没有道姑,也没有晨曦的前世,这一切都是土小僧布的局。一定是沈万三死前和它达成了某种死而复生的协议,土小僧是梦魇,可以数百年不死,只是为了完成这个协议。我想不出沈万三会满足你的什么需求,可以让你蛰伏了几百年。”苏丹小说网 土小僧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和尚形象,在我们面前歪着头:“太好了,买一送一。来了一个肉身,又送来一个特殊的梦魇。” 他拿起放在棺材上的油灯,低头吹灭,周围一片黑暗。 就在这个瞬间,解铃在我耳边急促说了一声:“出梦!快!” 我赶紧摸向耳朵,一阵刺痛传来,就在出梦的瞬间,隐约看到解铃和土小僧冲击在了一起,发出耀眼之光。他们短兵相接了。 从梦里出来,我睁开眼睛,眼前黑森森的。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回到了现实。我努力回忆现实里曾经发生过的事,脑子一团乱麻,梦境和现实葫芦搅茄子都混在一起。 我勉强回忆起,现实中昏迷前手电滚落到墙边。我爬起来,顺着手电滚落的方向爬过去,摸到了墙角,果然摸到了手电,打开了开关。 我蹲在墙角用手电光扫射,巨大的光斑在漆黑的房间里亮起,照亮一排排的柱子,上面捆着风化的干尸。 我一阵恶心,扶着墙站起来,这时,在几根柱子后面发现了一个人的脑袋,披头散发的,穿着红衣服。 我吓了一跳,头还是晕的厉害,这里充斥着浓烈的香味,就是解铃所说的迷香。 我把衣服脱下来,一层层套在头上,把鼻子挡住,虽说非常憋气,也好过让香再迷过去。 我拿着手电走过去,绕过柱子,看到了后面的情况。柱子后面有一个三阶高台,和梦里看到的情形是一样的。高台上放置一口巨大的黑色雕花棺材。 棺材下面并没有十二铜人的跪姿抬棺,这一点和梦境不一样。棺材的前面,一个女孩正端坐着,正是晨曦。她盘膝打坐,双手叠放膝头,头发全部散落下来,正在很深的定境之中。 她就是土小僧,此刻的她正在入梦,梦中和解铃激战,自己的肉身在现实里。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和解铃两个人还是占了便宜,一个在梦中周旋,一个可以回到现实来操作。晨曦和土小僧的关系很是耐人寻味,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被土小僧在梦境入侵了,她以为自己就是土小僧,其实她已经成了梦魇的傀儡。 我抓住她开始来回摇晃,晨曦陷入深睡眠之中,怎么摇都不醒。此时杀了她都没用,土小僧并不是她的阴魂,她死了就死了,土小僧便回归到梦境里,更是无所忌惮。 怎么办?必须要把她唤醒,这样才能把土小僧从梦境里弄出来。 我看到了巨棺,毫不犹豫走过去,双手撑住棺盖,使劲儿往外推,棺盖很沉,怎么都推不开。我头上冒汗,加上香味沉迷,身上没什么力气。 我冷静地想了想,胡力学失踪了,极大可能是在这口棺材里。这口棺材的开关方式必然掌握在晨曦手里,她一个女孩可以随意开启和关闭,说明动棺材盖不是靠蛮力,应该有机关。 我摸遍整个棺材都没找到,头上冒汗,这可麻烦了,晨曦没有醒,解铃在梦里时刻有生命危险,而胡力学困在棺材里也是危在旦夕。 我擦擦头上的汗,蹲在晨曦旁边,检查她的脸、脖子、手,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这时“当啷”一声,一把刀从她的怀里落出来,与此同时,我看到她的手腕绑着绷带。 刀刃上还有血迹,我小心翼翼用刀子把绷带挑开,露出了里面的手腕,手腕割破,有一道伤疤,上面敷着止血的云南白药。我忽然明白了,血,会不会晨曦是用血打开了棺材呢? 我把她搀起来,晨曦软的面条一样,好不容易拖到棺材前。我细细看着棺材盖上的金色符文,纹理形成一道道细沟,会不会这里是装血用的? 我把晨曦的手臂放在棺材盖上,刀子竖起来,深吸口气说:“对不住了!”一刀下去。 我不敢划她的手腕,一旦血喷就没有救了,我只是在她的手背上划了深深一道,血马上出来,顺着手腕往下流,流进了棺材上,进了纹理之中。 有了血的滋润,整个棺材盖的纹理像是通了电,高亮了一下,然后“嘎巴”脆响,棺材盖开启了一道大大的缝隙。 我把晨曦的外衣脱下来,缠在她的手腕上,勉强止血,便不再管她。我来到棺材前,用力去推,这次棺材盖开了,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棺材里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虽然鼻子和嘴都捂住,我也差点没晕过去。勉强保持清醒,扶住棺材边缘,小心翼翼探头进去看。 棺材里盛放着半棺的水,水面飘浮着一个老头,面目如生,胡子花白,头上挽着发髻,周身一丝不挂。古怪的是他的皮肤是深绿色的,像是浸润了叶绿素。在这老头身下不知藏了多少尸体,手臂至横交错,已经黏连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这老头长了很多手一样。 我看到了胡力学,他趴在老头的身上正在沉睡,身上没有衣服,几乎一半的身体浸润在水里。 我强忍着不适,探身进去抓他,这小子皮肤滑溜溜的非常黏腻,给我恶心坏了,又不能不管他。我把衣服从脸上摘下来,缠在手上,做个缓冲,然后探身进去抓住胡力学,猛地往外一拉。 只听刺啦一声,好像什么扯坏了,胡力学身上往下淌血。 这时我才看到,胡力学身体前部已经和老头的肌肤黏连上了,硬往下扒,竟然撕坏了他的皮肤,血洇了出来。再往下看,何止他的前心部位,就连腿也和老头的腿连在一起。 怎么办?我头上冒出冷汗。这时候只能自己拿出主意,我一咬牙,说道胡力学啊胡力学,你是自找的。如果不是你贪心过炽,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你醒了之后别怪我,就算受了重伤,我也得把你从这里捞出去。 我手上加了力气,大吼一声,猛地往外一扒,血流如注,胡力学像是活生生撕掉一层连血带皮的狗皮膏药,终于从棺材里出来了。 我把他往地上一扔。 第六百四十六章 沈老太爷活了 看着浑身光溜溜的胡力学,这小子也挺可怜,满身都是皮肤撕扯出的鲜血。我测了一下他的鼻息,还行,没死,有口气。 看着他这模样,我啐了一口,活该!追求宝藏没问题,但你听信谗言,连续伤人,现在落这么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我本来设计了一大堆如何反击胡力学的方法,现在看他这样,也没办法再用了。已经成了三胖子,用不着再补一棒子。苏丹小说网 胡力学不知怎么搞的,打出一连串逆嗝,嘴里喷水,我蹲在旁边闻到了这股味道,又香又臭又腥,没法形容。他在棺材里关的时间不短了,里面的尸水都进到肚子里了。估计救过来也有后遗症。 我叹了一口气,琢磨着下一步怎么办,突然后脑剧痛,眼前发黑,噗通摔在地上。我勉强用手摸了下后脑,黏黏糊糊好像一手的血,怎么回事? 身后恶风不善,我赶紧往旁边一滚,一件重物砸在地上,火星子四溅。 我定睛一看,晨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这么一个姑娘,手里居然举着一根又粗又重的木棍子。 刚才后脑挨了这么一下,没给我打死算是捡了条命。 晨曦打空,举起大棍子朝着我的脑袋又砸了下去。我赶紧一躲,“砰”砸在地上,生生砸出个坑。 我退无可退,后面是黑色巨棺。我赶紧摆手:“晨曦,别动手,动手性质就变了。” 晨曦转过来,这时我看到她双眼全是眼白,动作十分僵硬。我头上冒汗,她不会是梦游了吧?她用木棍子打我,其实是土小僧在控制。 土小僧不是在梦里和解铃对战吗,难道那边出问题了? 正想着,一棒子又砸了下来,我猛地缩头,棒子砸在棺材上,发出闷响,耳朵震得嗡嗡的。 我爬起来围着棺材转圈,晨曦举着棒子在后面追,我们两人一个前一个后,她毕竟没有自主意识,只是围着棺材跑。我可以很从容地耍她,来个秦王绕柱。 跑着跑着,脑袋后面巨疼,一阵阵犯晕,脚下也加了踉跄。晨曦到了近前,又举起棒子,我恶从心头起,情急之中不跑了突然奔向她。 晨曦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一棒子砸下来,我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避开身子躲过棒子,对着她的腰眼猛地一顶。 晨曦在棺材边整个翻了进去,大头朝下沉进尸水。白胡子老头的尸体受到了水的激荡,上下起伏,尸体下面直横交错的手臂都浮上来,像是无数树木的枝杈一样,紧紧抓住了晨曦。 我倒退一步,甚至忘了脑后有血的事,就这么傻傻的看着。手臂像是有意识,抓住晨曦往老头的身上拖。 晨曦被拖到老头的身上,随着一沉一浮,一人一尸黏连在一起,开始融合。 我用衣服紧紧捂着后脑的伤口,来到棺材边捡起棒子,探进水里一顿搅合。水下冒出很多深绿色的手臂,抓住了棒子。 我无法判断它们是有自主意识,还是受到某种机关的驱使,总而言之,凡是掉落在棺材里的东西,都免不了会被手拉进去。 我狠劲往下一捅,把水彻底搅浑,水下浮出来很多颗滚圆的珠子,一个个呈半透明状,里面深绿色,看着不是凡品。 我心念一动,做出一个举动也没多想,我抛下棍子,伸手进棺材里抓起一颗珠子。刚拿到手里,水下突然冒出一只手,猛地扣向我的手腕。我下意识往外一抽,将将躲过这一抓。 好悬。 我把珠子拿出棺材,上面一股怪味,在衣服上擦了擦,看不出什么端倪,随手放后屁股兜里。 我想继续翻找棺材里还有什么,这时晨曦身上冒出白烟,衣服在快速溶解。她趴在老头尸体的身上,两人前胸黏连在一起,中间隔着的衣服在消散。 我大口喘着气,有两个选择,救还是不救? 先看看梦里的情况。我坐在地上靠着棺材闭上眼睛,在脑袋的疼痛和昏迷下,陷入了梦境。 我迅速进入沈万三的梦境泡影,还是来到这间密室,刚进去就傻了。梦中场景极为诡异,白胡子老头在梦里已经活了,飞在半空,贴在天花板上。他脸朝下闭着眼,四肢张开,身上长满了手和脚。 最为古怪的是,在他的身体下面紧紧贴着一个人,正是道姑。道姑和白胡子老头贴合在一起,像是连体婴儿。 这个场景看得人浑身麻酥酥的,他们下面的空地上,解铃正盘膝打坐,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白胡子老头的身上不断往下落着水滴,落在解铃的身上,半透明的解铃此时变得更加薄透,似乎到了生死一线。 周围没有趁手家伙,我一脚踢倒了一根柱子,上面还有神像,应声而碎化为无形。我把柱子捡起来,好沉,硬抱着来到白胡子老头的身下,他身上的水全部滴落在解铃身上,就没有落在我这里。 我一咬牙,棍子猛地往上一捅,去你哥的! 棍子结结实实捅在老头身上,老头猛地睁开眼,居高临下看着我,张开大嘴,嘴里发出一声像是牛叫一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密室。 我头晕眼花,咬着牙坚持,又是往上一捅,他落了下来。就在这时,解铃突然睁开眼,拉住我袖子喝了一声:“退!” 他盘膝平坐,拽着我,我们一起滑行出去,刚脱离原地,老头带着道姑重重摔在地上,砸的尸水四溅。 解铃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挡住我们,那些尸水没有飞溅过来。 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几下消耗了大半的体力。我拍着解铃说:“你既然能够挡住这些水,为什么刚才还要落在身上?” 解铃拉住我的手,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白胡子老头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沈万三吧?”我说。 解铃道:“是他又不是他。沈万三尸体在现实里吧,你见到了吗?” 我赶忙把刚才醒来之后,密室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解铃点点头:“沈万三在棺材里泡着,不知用了什么秘术至今尸体不腐。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他。” “那是谁?”我问。 解铃道:“真正的土小僧。” “什么?”我愣了,快速眨着眼:“我不明白,土小僧不是道姑吗?” “你看看道姑的模样。你刚才脱梦的时候,还是小和尚的状态,现在又恢复成了道姑。”解铃说:“土小僧的神通很独特,它是唯一会夺舍的梦魇。”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三魂归一 我问解铃,到底怎么回事。 解铃道:“我和土小僧刚才过了几招,它本来已经快完了,这时沈万三醒了,和土小僧融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你看到的这个情形。土小僧再次化作道姑,和沈万三一起飞到空中,对我进行精神控制。奇怪,为什么沈万三会活过来?” 我一阵汗颜,说了外面发生的事,我把晨曦推进棺材里,和沈万三的尸体进行了融合,这个举动反馈到了梦里,完成了沈万三的进化。 “我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土小僧到底是谁?是道姑,还是沈万三?”我说。 解铃道:“整件事应该是这样的,话说回到元朝末年,沈万三发迹之前只是个普通人,有一天他遇到了某种奇遇。历史上传说是发现了聚宝盆,实际上他遇到了梦魇土小僧。” “然后呢?”我好奇地问。 解铃道:“土小僧是唯一会夺舍的梦魇,两人遇到之后,必有一番龙争虎斗,土小僧要吞噬和夺舍沈万三,但过程并没有那么顺利。土小僧并没有完全化转沈万三,沈老头的精神力不是一般的强大,土小僧的力量反而遭到了削弱。两者形成了某种制衡,或是达成了协议。” 我惊讶地说:“这些事是土小僧跟你说的?” 解铃摇摇头,笑着说:“推理,以我对梦魇的了解,这个过程大差不差,可能细节有所偏失,方向绝对没错。” “你继续说。” 解铃道:“沈万三获得土小僧的力量后,就有了神通加持,在商战中无往不利,逐渐成为一方大豪,后来资助朱元璋建立大明,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他贬到云南,又白手起家。沈万三一生波澜壮阔,临终前他想继续长生。他和土小僧相处了一辈子,深知超自然力量的可怕,他认为可以做到这一点。” “然后他求助了柳真人?”我说:“我一直以为柳真人才是土小僧。” 解铃摇摇头:“有没有柳真人这个人都不好说。” 我惊讶至极,有点难以置信。 解铃道:“关于柳真人这个名号,也是从沈万三留下来的梦境泡影中得来的。此泡影是沈万三和土小僧一起创造出来的,里面有多少真多少假还不得而知。柳真人或许有这个人,但他在这里出的力绝对不会太多。沈万三所有的安排,都来自他自己,是他临终前一手布下的局。” 他顿了顿:“其他的内容和你所描述的差不多了,沈万三临终前,七魄留在身体里,而三魂散尽,其中天魂和地魂放在特制的容器里,只有人魂出世。人魂在六道中轮回,寄居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便是胡力学。你想一想,天魂和地魂所收藏的容器是什么。” 我眨眨眼,指着棺材问:“难道是它?” 解铃道:“也对也不全对。你在密室里看到的所有布置,那些被祭祀的风干尸体,组成了法阵,其实就是为了封存沈万三天魂和地魂的,但它们只是法阵,并不是核心容器。那个容器其实是……” 我脑子里猛地打了个闪:“是土小僧?” 解铃点点头:“对,聪明!土小僧这个梦魇已经沦落到成为盛纳魂灵的容器了。” 这个推论直接把我cpu干烧了,我想象不出这是个什么状态。 解铃很懂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肩膀:“你不用知道具体过程,知道大概意思就行了,这不是你所能了解的,它是人类的禁区。” 他继续说:“现在三魂归一,时机已经到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沈万三就会复活。” 我苦笑:“我不信,外面那具尸体在棺材里泡了几百年,就算不腐也不可能当活人用吧。” 解铃看着我:“你以为沈万三会复活棺材里那具尸体?你忘了土小僧的神通了?” “他的神通是夺舍……”我猛地醒悟:“沈万三的目的是夺舍胡力学,对,对,道姑说过。” “如果我猜的没错,”解铃道:“沈万三的魂魄已经和土小僧融合成了一体,土小僧这个梦魇已经不复存在了。不管你看到的道姑,还是后来的小沙弥,亦或是眼前的老头,其实都是沈万三。他不但同化了土小僧,吸收了它的夺舍神通,还能做到梦境里变出化身。” “他怎么这么厉害?”我惊愕无比。 解铃道:“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沈万三这个人比梦魇还要黑暗。只有这样,他才能做到反噬梦魇。” 我走到老头身边,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举起大棍子,对准老头的脑袋,问解铃现在怎么办?把他砸烂吗? “没用的,这个老头只是沈万三一个化身而已,砸烂也没用。”解铃说。 “那怎么办?” 解铃道:“必须找到他的本体才行。” 我环视了一圈密室,“在哪呢本体?” 身后解铃笑了:“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沈万三这么多的事?” 这话的口气不对劲,回头去看,解铃站在身后一米的距离,身体本来是透明的,现在竟然有了颜色,恢复了往常的神态。 我小心翼翼地叫了他的名字。 解铃忽然像一件衣服一样,从中间拉开,这身皮囊下露出一个老头,白胡子动了动,不见老态,堪称鹤发童颜。 “沈万三?”我惊讶:“你把我朋友怎么了?你怎么藏在他的身体里?” 沈万三慢慢从解铃的皮囊里走出来,解铃真的像件衣服落在地上,堆成了一堆。 沈万三呲牙笑:“真是活该我的机缘,补充了土小僧,补充了这个娃娃,只是差一件肉身了,那就是你吧。“ 我心脏狂跳,往后倒退。沈万三忽然欺身上前,速度极快,如光如电,我没有任何反应,他已到了近前。筆趣閣 他浑身湿漉漉的,伸出手抓住我的胳膊,“我先把你同化了,然后要了你的肉身。” 他拉着我,不断和自己贴近。我全身无力,不知是脉门被抓住,还是中了什么邪法。 沈万三轻笑:“这个过程很美妙的,然后你就和我融在一起了,那是一种极其妙的境界。” “老人家,你是怎么会现代话的,我以为你说了一口的文言文。”我说道。 沈万三忽然大笑,然后轻笑,这个老头竟然翘起莲花指遮挡嘴唇:“别忘了,我的人魂一直在轮回,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第六百四十九章 逃生 我从梦里出来,回到了现实世界。硕大的黑棺停在三阶高台上,晨曦和胡力学昏迷在地上。 我爬起来长舒了口气,说不清的那么轻松,恨不得跳起来。经过九死一生,终于把沈万三干翻!梦境泡影毁灭,土小僧也土崩瓦解,一切危险都解决了。 不过眼前也是个烂摊子,但我就是忍不住想高歌一曲,我最享受的就是当下这一刻,麻烦刚刚解除,下一个麻烦的周期还没到,一切都那么安宁,难得的放松。 高兴之后就是残酷的现实问题,我被困在地下密室,手机又不在身边,更麻烦的是,还有两个大活人昏迷在这儿,我一个人逃出去都费劲,更何况带着他们。 我拿着手电,走出密室,顺着走廊回到原来的房间。这里连着上面的暗道,是回去的必经之路,我爬进暗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爬出去,到一半的时候体力便衰竭了,我大声喊了几嗓子,声音传不上去,只是在暗道里回响。 没办法,只好爬回来,坐在地上感觉又饥又渴,背包也在上面,手里除了一柄手电什么都没有。 我回到密室,香气从棺材里源源不断散发出来,闻了一下就头晕。我用最后的力气,把胡力学和晨曦挨个拖出来,到进来时的房间。这里虽然很脏,通风还可以,至少不会被迷香晕倒。 接下来,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来到暗道口,冲着上面大声喊了几嗓子,白耗力气。 下来到现在时间应该是不短了,希望钱三串和孟果能重新回到这里,他们会在外面的山坡上发现背包,但是没有我的踪迹。钱三串可能会差一些,孟果是担心我的,她会在外面疯了一样的寻找。 “果果……”我低低叫着她的名字。 为了节省电量,我关了手电,房间里漆黑一团,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晨曦和胡力学,我已经绝望了,难道真的会困死在这里吗? 我麻木地坐了很长时间,不知怎么的,房间温度突然下降,非常非常冷。我紧紧环抱膝盖,衣服披在身上,还是冷的哆嗦。胡力学光着身子,下意识蜷缩成一团,旁边的晨曦还穿着没有完全破碎的冲锋衣。我慢慢伸出手,想把她的衣服扒下来披在自己身上,手伸出一半就停住了,还是算了吧,不能趁人之危。 我抱着膝盖,极度寒冷中又饿又渴,昏了过去。 我不知不觉进入梦里,开启了清醒梦,来到庭院迷宫。庭院大门紧紧关闭,我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开,解铃没回来吗?我正纳闷,冥冥之中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是解铃。 “刘海洋,我正在闭关炼化土小僧的梦核,暂时还不能见你。三日之后才能出关。” 这是解铃在这个梦里给我留的口信。 我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在这么下去,我的生命就要行到尽头,也好,在梦里死去吧,希望我能找到一个好梦作为归宿。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似乎可以用来脱险。是什么念头呢?我一时又说不出来,背着手冥思苦想。突然想到了! 我能穿梦,何不穿到钱三串或是孟果的梦里,把我的信息告诉他们不就行了吗?对啊!这个脑子,关键时候就不好使了。 我感觉周围越来越冷,这是身体极度寒冷所带来的反应,已经蔓延到了梦里,情况很危险,不能拖下去了。 我赶紧穿梦而行,其实我很犹豫,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钱三串,我不想进入孟果的梦。因为越是喜欢这个人,越是不想进入梦里去窥探隐私。 但我最后决定还是进孟果的梦里,如果第一个去求助钱三串,怕孟果多想。 孟果梦的场景是一间很阳光的民居,一个小女孩正在角落抱着膝盖,肩膀一耸一耸,好像在哭泣。我蹲下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小女孩抬起头看到了我,“哇”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我:“哥,你在哪啊,我哪也找不到你。你不要离开我。” 我非常感动,心里不是滋味,右手出剑指抵在她的眉心。孟果的清醒梦天赋在我之上,是我见过的人里,她几乎是天赋最高的,只是现在不做了。孟果瞬间觉醒,一把抓住我:“哥,你在哪?” “你听我说……”我把自己的位置和经历三言两语讲了一遍。 孟果就有这个优点,看着柔柔弱弱,其实外强内刚,绵里藏针,马上冷静下来:“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带着绳子下去,把你们都救出来。” “好。你到营地了吗?” “到了。”孟果说:“李影已经被村里人送去最近的县医院。我和老钱着急回来接应你,连口水都没喝,直接进山,幸运的是村里又来了几个驴友,他们听了我们的遭遇,一起进山,可以找他们帮忙。”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尽快,下面很冷,我受不了。” 孟果“嗯”了一声。 我从梦里醒来,现实的房间还是那么冷。我抱着肩膀等,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救援。 不知等了多久,暗道里有声音,黑暗中一个人影跳了出来,我赶忙打开手电照过去。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也用手电照着我:“是刘……海洋?” “对,是我,”我几乎哭出来:“你们终于来了。” "我们听孟姐说了这件事,还以为是她做梦呢,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快,跟我走吧,咦,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没敢说这里是沈万三的墓葬,眼前是陌生人,不能乱考验人性,如果临时起意想出什么歪主意,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急着出去,先让他把晨曦和胡力学先带出去,这个年轻人竟然认识晨曦,说这不是晨曦姐吗。原来他们都是在一个驴友群的,互相都见过。 剩下事就好办了,后来又下来帮手,用绳子栓住人,把我们都带出去。我在上面的烂泥里找到了失落的手机。 折腾到天亮,所有人终于都上来,我看到了钱三串和孟果,我们三人紧紧相拥,我看着天边隐隐出升的太阳,嗅着山间的晨风,整个人都醉氧了。真是没想到能活着出来。 我再也走不动,摔在草地上,孟果和钱三串陪着我。其他人护送胡力学和晨曦先去休息,然后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等他们走了,我把下面的情况说了一遍,钱三串来了兴趣:“这么说,下面是沈万三的坟墓?有没有什么陪葬品?” “有个鸟。”我说:“除了一堆死尸,什么都没有。哦,唯一值钱的是一口大棺材,你要能倒腾出来,或许能兑点钱。” “切,晦气。” 这时我感觉屁股下面很膈应,好像有什么东西,伸手在后屁股兜一摸,摸出一颗珠子来。 第六百五十章 国学大师 我把珠子摸出来,钱三串眼珠子瞪大了,一把抢去,放在阳光下来回翻看,换着角度观察,脸上的鱼尾纹都开了,乐的。 “哪来的?”他问。 我指了指山坡下面,没有说话,示意是沈万三的墓里。 “有很多?”他低声问。 我猜到他要打什么主意,摇着头说:“你可别乱想,那口棺材太妖异了,我可不想再下去,你也别下。” 钱三串把珠子扔给我,抄起身旁一把铲子,二话不说顺着山坡就下去了。 我急眼了,想拽他没拽住,看着他一步步来到山脚下,这小子抄起铲子把乱七八糟的树丛都拍扁,紧紧压在暗道上,然后又弄了很多的荆棘遮挡住。从上面看过去,乱糟糟一大团,已经看不到暗道了。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他才爬上来,浑身汗都湿透了:“行了,我把暗道口堵住了,谁要想下没那么容易。其实最好是用雷管爆破,这样可以彻底把洞口毁掉,但是也没那东西。” 他的语气里还颇为遗憾。 “咱们进不去谁也别进去?”我说。 钱三串呲着牙乐:“聪明!老刘,你信不信我吧?” “这话怎么讲?”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沈万三这颗珠子你想自己留着收藏,还是想变现?” 我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把珠子递给他:“变现吧。钱都打到公司账上,算是我投资入股的。” 钱三串收了珠子:“我在河南有个关系,专门变现这些东西,如果真有价值,钱不会少的。然后我直接存公司账上,算你的股份。” 我说了声,“你看着办吧。” 我们回到营地,驴友都在等我们,想商量胡力学和晨曦怎么办。晨曦已经醒了,裹着毛毯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谁问也不说话。 胡力学还在昏睡中。 看到晨曦醒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她和我们一起进山的,只要能安然带出去,哪怕日后精神失常也跟我们没关系。 大家商定之后,我们几个准备立即出山,分出一个驴友来帮忙,带着胡力学和晨曦一起出去。 孟果和钱三串打背包收拾东西,我刚经历生死劫难,实在太累,便坐在驴友的帐篷里喝着热茶。浑身那叫一个通透,舒服得很。 还有点时间才能走,我靠在一个箱子上闭目养神,手里端着热茶。这时,一个驴友打开了播放器,里面传来舒缓的音乐。 我舒了口气,浑身舒坦,现在只想泡个温泉,然后躺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眯瞪一会儿。 音乐结束,里面传来男人的金属音,很有蛊惑力,说道:“……下面我们进行冥想训练,你是由心意构成的,身体化为精微,本性如同空,受造物是整个宇宙……大家跟随我的语句,闭上双眼……” 我猛地把眼睛睁开:“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打开播放器的驴友是个小伙子,他说道:“这是最近最火的李大师,短视频平台最厉害的国学大师,现在到处都是他的课。” “冥想不是国学啊,”我纳闷地说:“是印度传来的。” “洋为中用嘛,”驴友侃侃而谈:“咱们文明的核心就是包容和接纳,李大师说的。要把国外先进的东西拿进来为我所用。这样我们才能对全世界其他文明进行降维打击。” 我皱着眉,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屁话。我说道:“这个李大师叫什么名,我回去也搜一下。” 驴友正要说什么,帐篷帘子掀起来,钱三串探进头:“别唠了,下山了,回到村里时间刚好,再耽误天就黑了。” 我只好起身和驴友告辞,然后去角落带晨曦出来。晨曦痴痴傻傻,让她干嘛都行,也不反抗,就是不说话。 晨曦的阴神被土小僧夺舍,现在土小僧土崩瓦解,她的阴神会怎么样还不太清楚,说不定就变成了个傻子。这是她的宿命,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她平安带出山。 我和钱三串抬着担架,上面躺着胡力学。孟果搀扶着晨曦。另一个驴友背着装备,我们一行人开始出山。 走在半路实在太累,大家休息,我蹲在树根下喝着功能饮料,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 钱三串累的四脖子汗流,有气无力说:“你发什么神经呢,知道什么了?” 我看向驴友:“你们是不是都在听国学李大师的课程?” 驴友点点头:“他讲的特别好。他是我们网友公认的,继曾老之后又一位真材实料的国学大师,尤其是讲易经里怎么算命,讲得特别好。” “这位李大师的名字,是不是叫李大民?”我问。 驴友茫然摇摇头:“他叫李宏帆,怎么了?” 我愣了愣,没有多说。 接下来抓紧时间赶路,从山里走出来到村子时,已经是黄昏。我们马不停蹄又雇车把胡力学和晨曦带出山,去外面的县医院救治。我们三人没有停留,跟着车一起出山。 到医院又折腾了一宿,终于一切尘埃落定,胡力学和晨曦没有生命危险,需要进一步医学观察,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医生也不清楚。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实在太累,坐在医院的走廊长条凳打瞌睡,这时有人碰碰我,我艰涩地睁开眼看到是孟果。 孟果买来早饭,温柔地抚着我的头发,我靠在她的肩膀上重重喘了两口气,实在是太累了。 钱三串从厕所出来后,我们三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吃饭。吃完饭,我在病房外看着昏睡的胡力学,说道:“老钱,跟你商量个事。” “怎么?” “珠子卖了之后,二一添作五,分出一半给胡力学吧。”我说:“毕竟他和沈万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导引人也是他。” “你还怪好心的,”钱三串说:“反正是你搏命挣来的,你说的算。” “还有一件事,”我说道:“回去得注意一下那个什么李大师,肯定不叫李宏帆,他就是李大民!他的声音我听得出来,扒了皮烧成灰我也知道。” 在县医院待了两天,胡力学终于醒了,但是检查结果不乐观,说脏器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恐怕以后会得多种慢性病。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醒来之后像是老到了四十岁,看着我就呜呜哭。 珠子没卖出去,我不好向他承诺什么,只是告诉他安心养病,医药费都我们出。 “我对不起小影,她怎么样了?”胡力学哭着问,算这小子还没丧良心。 “你的小影已经出院了,坐高铁回家了,她说了,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钱三串啃着一根香蕉,吧嗒嘴说。 胡力学呜呜大哭,说自己是罪有应得。 第六百五十一章 意识种子 两天后晨曦家里来人,好像是她的一个叔叔,把人接走了,还万分感谢我们从山里把她救回来。 而胡力学还在医院休养,我们左右无事,想离开这个地方。钱三串的意思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南京,去看看玩玩,我则意兴阑珊。 这两天实在太累,浑身犯懒,尤其遭遇到了起起伏伏九死一生的经历,目前对于游山玩水是索然无味。我买了第二天的高铁票,当天就能回家。 我和孟果回来了,而钱三串去了郑州,他要第一时间找人脉把珠子兑出去,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手。 回到家好好的休息了一天,到了晚上算是恢复了精神,我坐在阳台上抽烟,有一件事十分困扰我,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危险,那就是国学大师李宏帆,也就是李大民。 此人极其危险,他的自主意识没有了,肉身被一个新梦魇占据。新梦魇十分可怕,是羊波和梦枕貘融合之后诞生的新生命。 我猜不出李大民到底想干什么,他积极传播国学,又在短视频平台开课,拥有那么多年轻学生,总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 我算了算时间,今晚解铃会闭关结束,炼化土小僧后再度出山,可以找他聊聊。 晚上早早睡下,进入了梦乡。我在梦里穿行,进入庭院迷宫,推门而进,解铃并不在院子里。来到凉亭,看到石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应该是解铃留下的,让我到西院炼丹室相见。 我信步走到西院,西厢房里传出解铃的声音:“在这里。” 我撩开帘子进去,这里便是他私密的炼丹室了,除了我之外,没有外人再来过。青砖铺地,排列成八卦形状,正中位置放着一口三足巨鼎。角落里还堆着一些古代炼丹的器材,火炉、罐子、瓷碗等物,解铃和我讲解过这些器物,不过当时没往心里去。 青砖地上铺着两个蒲团,解铃坐在其中一个上,指着另一个蒲团,示意我坐。 我坐在上面,还挺舒服,看着对面的他。解铃气色很好,穿着一身宽大黑袍,下摆落地,连他和下面的蒲团都遮住,最有意思的是,这袍子上领开口很大,露出他很长一截白皙的脖子,看起来像是刚刚出浴一般。 “怎么样?”我问。 解铃道:“还不错。融合了土小僧,受的伤好了,而且完成了境界上的进化,感觉很舒服。” “你越来越强大了。”我感叹道。 解铃笑:“放心吧。就算我日后变成梦枕貘那么厉害的梦魇,也不会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我把李大民改名李宏帆,在网上授课教学的事说了一遍。 解铃面色凝重起来:“这件事我会调查的,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最害怕的是:他在散播种子。” “种子?”我没听懂。 解铃点点头:“我说的这个种子是意识种子,是梦魇用以传播和控制人类的精神载体,一旦感染就会寄生在人的梦境深处,慢慢生根发芽,人就会慢慢变成梦魇的傀儡,渐渐被梦魇控制了思维。” 我听得有些发寒:“我身上有这个种子吗?” 解铃身体前倾,闻了闻:“没有。梦魇有一股特殊的锈味,我能闻出来,你身上没有。以上只是我的担心,李大民如果真的开始部署整个计划,我们及整个人类都会面临很大的危险。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我来想办法,先去探探虚实……” 正说着,忽然出现一幕奇景,他身后的空中现出一道明亮的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我揉揉眼以为眼花了,仔细看,确实凌空出现这么个光圈,很是莫名其妙。 解铃见我不说话,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了? 我眼睛都直了,惊愕地说:“不是你弄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呢?” 我指着他的身后:“你后面开了个洞。” 解铃转头去看,光圈里突然伸出一只巨手,遍布黑毛。这只手比我大腿都粗,一把拽住解铃的黑袍。解铃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嗖”一声被巨手抓进光圈里。光圈立即以极快的速度开始缩小。 我没来得及多想,纵身一跃,在空中滑行到光圈前,犹豫都没有犹豫,也跳进了光圈。 我竟然穿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大地无边无际,看不到建筑和高山,天空阴森森灰蒙蒙的。不远处的地方坐着一头巨大的牛,像是一座小山。这头牛是牛头人身,全身披散长长的毛发,两只黑色的长角高高竖起。 我两条腿有点转筋,这事来的莫名其妙,好不央的梦境被打穿,解铃被抓了。抓他的很可能是这头牛,这头牛来自什么梦境,是什么人做的这个梦都不知道。憾凊箼 我仗着胆子过去,到了老牛近前。此时的我像是山下的一棵小树,抬头仰望庞然大物。 “喂!”我喊了一声。 老牛听到了,扭过头看我,一张牛脸,两只牛眼铜铃那么大,居高临下,眼神的压迫感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老牛仰起头,朝着天空“哞”了一声牛叫,声音拉得很长,像是上百人同时吹响了法螺,震得耳朵都在嗡嗡响。我如同喝醉了酒,脚下虚浮,一屁股摔在地上。 老牛抬起巨手,握成拳头,居高临下朝着我就是一拳。 我虽然晕的不行,可生死关头丝毫不敢大意,纵身往后面飞,拳头砸在地上的时候,我才勉强躲过去。“轰隆”巨响,地上生生砸出一个巨坑,正是巨拳打出来的。 我刚要站起来,老牛另一拳就到了。我两腿发软,眼前一黑,知道再也逃不出去,眼睁睁看着卡车头大小的拳头从空而下,重重砸过来。 下一秒钟我竟然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窗外天光大亮,阳光透窗而进。 我靠着床头,不敢相信刚才的梦境是真的,解铃好不央抓走了,我被一只老牛攻击。 这一切发生的又快又莫名其妙。 我把烟头掐灭,重新躺下睡觉,再次进入庭院迷宫的梦境。我快步推门进院,穿院而行,到了西院。 然后进了西厢房,进去后四周空空荡荡,解铃并不在。我们刚才坐着的蒲团还在,连人坐过后压出来的痕迹都在。 我在屋里找了一圈,光圈找不到了,解铃更是没了踪迹。这时候我才开始接受现实,解铃真的被抓走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笔会 我把庭院迷宫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没有解铃的身影,这才接受了这个现实,他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牛头人抓走了。 我对这个牛头人没有一点概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出自什么人的梦境,一无所知。 我努力在心念中回忆牛头人的形象,希望能穿梦而行再过去。可怎么想都没有,像是被屏蔽了。 我在西厢房枯坐了一宿,后来没办法只好脱梦出来。 醒了之后靠在清晨的床头,我点燃一根烟,奇怪的是,解铃遭遇如此重大的劫难,我竟一点不慌张。我和他同生共死数次,巨大危险来临的时候,会有一些本能上的感知,而这次则没有。 我仔细思考后,做出一个判断,牛头人至少不是恶意的。 我和他曾经对战过两个回合,它一个拳头就能把我打成纸片,但是它留有余力并没有下死手,最后一拳也只是把我驱赶出了梦境。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那么担心。 我长长叹了一声,静观事变吧,如今解铃也非昔日阿蒙,真要把他怎么样也不是个容易事。 白天到公司码字,只有我和孟果两个人,钱三串去郑州到现在也没信儿。中午的时候,孟果忽然道:“哥,最近的新闻看没看?” 我想着解铃的事,随口问怎么了。 孟果说:“哥,我给你发个地址,你看一下。”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她的信息,里面发过来一条链接,点开之后是社会新闻,我很快略了一遍,看完之后疑窦丛生。 这条新闻是这样的,据报道现在有一种现象在年轻人中间悄然传播,那就是精神状态不佳,有的极度嗜睡,有的抑郁倾向,最近以来自杀人数上升。目前专家已经关注到这种现象,有的认为是社会压力太大造成的,过分内卷导致了年轻人精神上的而崩溃。有个别专家认为,这不是精神问题,而是某种蚊虫在传播疾病,导致中枢神经发生紊乱。 “怎么了?”我说。 孟果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直觉到这件事不寻常。” 我说道:“现代人的压力确实太大,咱们能有个文化公司托底已经超越百分之八十的人了。听说现在出去找工作成费劲了,下岗在家的小年轻不在少数。” 正说着,电话铃声响了,接通后是钱三串打来的,他的声音懒洋洋的:“老刘啊,珠子兑出去了,你猜多少钱?” “三五万?”我猜着说。 “翻十倍。”钱三串嘬着牙花子说:“三十万,怎么样,不辱使命吧。” 我看了看孟果,孟果也凑过来。钱三串道:“打算怎么处理,真的像说好的那样,分出一半给胡力学?这可不是三五万,分出一半就是十五万!你想好了。” “嗯。分吧。”说实话我也心疼,但这个钱真不能自己全贪了,于情于理不合。整件事从胡力学始,就要由他而终,情理上说得过去。 孟果冲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剩下的十五万咱们三个分了。”我说。 钱三串道:“我不要,我的那份直接划公司账上。” 孟果也对着电话喊:“我的那份也到公司账上,就当做贡献了。” 我说道:“这样吧,我的那份算孟果身上,我们两人合在一起,就当是孟果入股了。她是我们的大股东,也进入董事会。” 钱三串吸了口冷气:“你们两口子倒是会玩,董事会成你们夫妻店了。” “就这么定了。”我大手一挥。 钱三串道:“这是一个事,后天在京城还有个笔会,咱们两人都要参加。我一个业内朋友办一家个电子杂志,到时候会有个仪式,我已经答应他了,咱们两个都要到位。” “行。”我说道:“我带孟果一起过去到时候。” 钱三串明显还有话说,可能是顾忌到孟果,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匆匆把电话挂了。刚放下电话,他就发来一条信息:“老刘,有时间咱们再去一趟南京房山。” “干嘛?”我回复。 他发来信息:“有个海外的大老板看中珠子,拖中间人带话,说这样的珠子有多少收多少,价钱只高不低。你好像说过吧,沈万三棺材里全是这玩意,不用多咱们倒腾出十个八个就够花一阵了。到时候好好准备一下装备,做到万无一失。”苏丹小说网 “拉倒吧,没兴趣,别节外生枝了。咱们码字就要有码字人的觉悟,那些邪门歪道还是不碰的好。”我回复:“还有,你别背着我去,要不然咱俩友情到此为止。” “我是那人吗,真有意思。”钱三串絮絮叨叨发过一堆垃圾话。 时间很快,我和孟果第二天出发京城。说实话,一来这座都市不由得就想起段巧,千万可别碰见她,要不然太尴尬了。 我们玩了一天,第二天我打算带孟果过去,孟果说自己不是文学圈里的人就不去了,她自己溜达溜达。我没有强迫她,自己坐着地铁过去。钱三串朋友这家电子杂志的公司,开在一座超现代化的写字楼里,到了之后签字登记,刚进门就看到钱三串一身西装,正人模狗样的迎着客人宾朋。 “你怎么当门童了?”我过去说。 钱三串带着我往里面去:“朋友这里才开张,还缺少独当一面的高级人才,我先来顶顶。先不跟你说了,等完事宴会时候再唠。” 进到会议室,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地上铺着红地毯,主席台放着两棵高大的发财树,还真像那么回事。大屏幕上播放着这个电子杂志创办的经历和主办者的介绍。我看的打哈欠,就在这时,旁边坐过来一个人,侧头看看,是个年轻人,眉清目秀的不认识。 年轻人看我轻轻笑了笑,我也礼貌的点点头,原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道年轻人从兜里掏出一盒名片,打开之后取出一张,毕恭毕敬递过来。 名片这种稀罕物,有年头没见到了,现在居然还有人用名片。我赶忙两只手毕恭毕敬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名头写着作家理事会成员,名字叫王嘉豪。 我尴尬地说:“我叫刘海洋,没有名片,要不咱们加个好友。” 这位叫王嘉豪的年轻人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掏出手机加了好友。王嘉豪这才道:“刘先生,我认识你。” “哦?” “你去年来京城开了一次新书发布会,当时我在现场。”王嘉豪笑起来很阳光:“而且我是你的忠实读者,最喜欢你写的清醒梦系列。” “谢谢。我也在学习,慢慢写呗。”我不知说什么好,客套了两句。 “其实我很早就想结识你,今天终于有机会了。我有个想法。”王嘉豪说。 我看着他。 他说道:“我想和你合写清醒梦系列小说,我在出版界有一定的资源,我们可以让这个系列出版上市。” 第六百五十三章 极其危险 会场来了个陌生人,叫王嘉豪,坐在我旁边,上来就说要和我合作写小说,可以出版云云。 我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现在出版界是有这种操作的,随便注册个文化公司,然后找小说资源,出版之后上市拖着稿费不给,能骗一个是一个。 我这人天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便笑笑应付说:“考虑考虑,希望有机会合作。” 王嘉豪正要说什么,仪式开始了。钱三串的朋友能量很大,创办电子杂志请到了很多业内大佬,我还碰到了熟面孔。一个小时的剪彩仪式之后,又开了研讨会。会下钱三串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彼此寒暄客气着。 中午吃了一顿大餐,喝了点酒,基本上这一趟的京城任务就完成了。过了午后,酒精上头,我长长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宾馆睡觉。王嘉豪走过来,拦住我:“刘先生,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心里就有点不喜,这小伙子属狗皮膏药的,不会看眼力见听话外音。我勉强说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王嘉豪道:“刘先生,我在京城有一家小公司,这两天如果你不着急回去,可以上我那坐坐,大家一起喝喝茶。” “好说好说。”午饭之后我极度困倦,想回去睡觉,他再次拦下我:“刘先生,你还没问地址在哪呢。” “我们不是加好友了吗,回去信息联系。”我揉揉眼:“我困的不行了,想回去休息一会儿。” “在这里就可以。”王嘉豪说:“我和这家杂志的主编打个招呼,可以倒出一间休息室让你休息。” 我有点烦躁了,不想废话,说道:“我还是回去吧。” 王嘉豪再次拦住我:“刘先生,你真的会做清醒梦吗?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我大怒:“让开!” 周围人都看过来,我觉得很没意思,悻悻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推开他。 回到宾馆之后,睡意全无,越想越生气,这年轻人长得水灵灵的,却这么没有社交分寸。 下午的时候,我也没心思出去玩,躺在宾馆里刷手机。这时看到群消息在闪动,打开之后,发现清醒梦群里好几个人都在艾特我。 我很久没参加清醒梦群的活动了,自从和奇先生交恶之后,基本上群的消息我很少看。此时看到群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不停地刷,这是怎么回事? 我靠着床头,仔细看信息,原来我被夏日梦拉到清醒梦群下的一个临时小群。群里人数很少,只有八个人,奇先生也在,其中有几个人在反复艾特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马上浮出水面,说了声“在”。 “好,人都到齐了。”奇先生在群里发言:“有不知道什么事情的人,自己翻阅上面的聊天记录,我在这里不多赘述了。” 他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 我只好往上翻,本来半躺着,等看过前面的公告和对话后,我一下挺直了身子,知道要出大事。 奇先生发出公告,说最近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已不少年轻人,大学生和刚参加工作的人居多,他们出现了某些不好的身体状态。嗜睡、抑郁、歇斯底里的症状占大多数,还有少部分人出现了癫痫。经过清醒梦群几位大神的调查,发现这种现象的源头并不是专家所说的压力大或是蚊虫传染,而是国内出现了一种从来没听说过的梦魇。 这种梦魇正在以某种方式进行扩张,感染越来越多的人。奇怪的是,感染的人群里百分之九十都是年轻,最大年龄不超过四十岁,年长的人里几乎没有。目前,清醒梦群作为国内最大的最权威的清醒梦民间研究群,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去调查这件事,并阻止梦魇继续作恶。苏丹小说网 这种梦魇极为危险,最可怕的是它有野心和计划,要精神控制年轻人,如果任其蔓延,估计会波及整个国内。 奇先生和夏日梦是这次活动的牵头人,建立这个小群,把清醒梦群的高手全部集合在一起,调集资源共同对抗梦魇。 这条消息我早就知道了,孟果的直觉果然敏锐,她感觉到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不同寻常。目前最可怕的是这个梦魇是什么还不清楚,藏身在哪更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进行传播和控制的,模式也不明晰。 奇先生最后在群里说:“各位同仁,这是对我们的考验,也是清醒梦群的责任。日常有矛盾的同仁,目前先把纠纷放放,以公事为重。” 我总觉他在点我。 我扫了一圈清醒梦群这些高手,加上我也不过八个人,再抛开奇先生和夏日梦,就没剩下几个了。想当年我和佳佳还有孟果一起加入群里时候,上百人的大群同时聊天。 夏日梦都说过,自己在这些大神面前排不上号。 而如今,走的走挂的挂散的散,昔日大神只剩这么几个人。看这些人的网名也不像高手,什么“烟波浩渺”、“花开富贵”、“天空苍鹰”之类,要多土有多土。 连我都算是清醒梦领域的高手了。 奇先生让我们现在开始搜集关于这件事的蛛丝马迹,前提是不要轻举妄动,有所发现马上上报,先报给夏日梦或是他,然后再在群里发布出来。这个梦魇极为可怖,力量诡秘而强大,目前评估至少是三个s的级别。 群聊后,我又找出来相关新闻看了看,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梦魇做的,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只有一个,李大民。 解铃猜测李大民被梦魇操纵,正在传播意识种子,所谓的意识种子,就是传染和控制人精神的载体,一旦感染就会寄生在人的梦境里,慢慢生根发芽。 这件事如果真是李大民干的,传播模式也呼之欲出了。李大民化名李宏帆,在短视频平台发布国学课程,并且教授冥想。这种课程很容易在里面夹带私货,玄之又玄,年轻人是没有分辨的能力,达到精神控制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我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件事上报,虽和奇先生交恶,他毕竟还是国内清醒梦领域的话事人,有资源和能力,更重要的是,梦枕貘的一个分身还寄生在他的意识里。 想到这儿,我打开文本,在上面快速打字,把关于李大民的信息形成简报,并且标注了此人极其危险。 第六百五十四章 同道中人 我把关于李大民的信息整理成文本,发给了奇先生和夏日梦。 奇先生回复很快,只回了一个“知道了”。我和他的相处也是很尴尬,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好。 紧接着夏日梦也回复了,详细问了我关于李大民的情况。他认为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最近以来,大量年轻人出现了奇异的精神状态,其始作俑者就是李大民。 如今李大民化名李宏帆,在短视频平台开班授课,找他应该不难。夏日梦嘱咐我不要轻举妄动,他和奇先生商量之后,会部署出一个妥帖的行动方案。 我在短视频平台上搜到李宏帆的很多视频,有一点非常奇怪。李宏帆和我记忆里的李大民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是吧,某些小神态却非常吻合。我有种强烈的直觉,他们就是一个人,但为什么长得不一样,没有合理的解释。或许李大民整容了? 我很认真地看了李宏帆的一些现场授课视频,听的人还真多,他在一个类似茶馆的地方,旁边竖着一台手机直播,其人手持白纸扇,侃侃而谈。真别说,他说得东西也不是胡说八道,真有几分道理,看问题也是偏僻入里。 李宏帆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现场解答问题,下面的听众个个都是苦大仇深,提出的问题千奇百怪,都是市井红尘的烦恼,也挺有代表性。比如有个女的,她男人出轨了,瞒着她在外面养小三,最后抛妻弃子。这女的想不明白,天天寻死觅活的,现在有机会参加了李宏帆的现场见面会,问大师该怎么办。 李宏帆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说一些你要振作起来,你还年轻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渣男身上类似这些的屁话。而是用话术引导女人把自己的委屈都说出来。女人一开始扭扭捏捏半遮半掩不说,场上还有这么多人呢,又是录屏直播。李宏帆柔声细语,三言两语,那女人放下戒心,打开心扉,越说越激动,当场失控,哭得都快昏厥了。 李宏帆表示理解,说自己也曾经被伤害过,和这个女人是同病相怜。然后他旁征博引,讲述易经上是怎么说的,然后讲某个古人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 整个过程流畅润滑,态度坦诚真挚,下面人听得如醉如痴。我都不自觉地听进去,一看点赞量,这一条就过了百万。下面评论全是膜拜李大师的,很多人都在问怎么能参加大师的见面会,心里有一肚子委屈要和大师述说。 李宏帆最多的视频并不是给痴男怨女做心理工作,他面向的对象大多是年轻人。 他激励年轻人正面看待社会,正面看待自己。这些话都没错,听着也正能量,可他最后总要把话题拐到自己课程上。我查了一下他的课,普通课程几百上千都有,最贵的课5999,可以追随在他的身边,能获得大师的指导。 我其实想报个便宜的课程先看看,可想到夏日梦的嘱咐,说不要轻举妄动,也就作罢了。 如果李宏帆是李大民,他在传播梦魇的意识种子,那么玄机一定藏在这些课里,还是不听为好。 第二天我和孟果在京城玩了一圈,这座城市来过很多次,现在再去无非是到王府井买点东西,去故宫溜达溜达拍拍照。晚上的时候钱三串过来了,让我跟着他走,他带我参加个活动。孟果很开通,让我们早去早回。 我问钱三串去哪。 钱三串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跟我走得了,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我们来到一处写字楼,很多公司都没有下班,灯火通明。坐着电梯上到十楼,他带我来到一家名为“如意文化会社”的公司,进门之后,有前台小姐带我们进去。 公司内部布置的古香古色,墙上是字画,桌椅都是红木的,上面摆着孙悟空和牛魔王的q风摆件。靠着墙放着一袭四扇屏风,薄如蝉翼的纱布上写满了岳飞的《满江红》,龙飞凤舞。 “这是什么人的公司?”我问:“很有些特色。” “这家公司老板是你的一个粉丝,想见你都快得相思病了,听说你来京城,第一时间托我把你带来。”钱三串说。 “扯淡。我有个屁粉丝。”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不以为意。 外面脚步声响走进一人,哈哈笑着说:“刘先生,我确实是你的粉丝啊,你的书我都看过。”苏丹小说网 声音怎么这么熟,定睛这么一看,原来是王嘉豪。 我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偷偷掏出他的名片看了一眼,果然片子上写的地址就是““如意文化会社”。我当时拿到名片压根就没细看,直接踹裤兜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进来了。 我勉强站起来客气:“王先生好。” “坐,坐。”王嘉豪让我坐在沙发上,他随即拍掌叫来秘书,把最新的龙井茶泡上。 “王先生,”我说:“我这个人说话直,你别见怪,你这么三番五次的到底想干什么,就是想合作写小说吗?” “程序员。”王嘉豪笑着说出我的笔名。 我更不痛快了,摸出烟叼上,翘着二郎腿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钱三串瞪我一眼:“大家都是朋友,你怎么这个态度?” 王嘉豪笑了,摆摆手说没事,然后道:“程序员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刘先生的笔名,更是网名。”他顿了顿:“是你在清醒梦群里的网名。” 我眉头一挑,马上看钱三串,肯定是这小子说出去的,他这张嘴怎么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 钱三串苦着脸:“我冤枉啊。” 王嘉豪道:“和老钱没关系,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也在清醒梦群里。咱们群主老大是奇先生,对吧?最近群里开了个小群,专门研究年轻人最近的奇怪状况,对不对?夏日梦也在群里,那都是老朋友。” 我吸了口冷气:“你,你到底是谁?” 王嘉豪掏出手机,打开群,选到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手机递过来,“我是这个人。” 我看了一眼,王嘉豪果然在清醒梦群里,居然还是精英成员之一。他的网名叫“烟波浩渺”。 “果然是同辈啊。”我说。 王嘉豪正色道:“我之所以极力邀请刘先生一起创作清醒梦系列小说,是有原因的,是有其社会价值的。” 我没说话,看着他。 王嘉豪道:“根据我调查出来的蛛丝马迹,最近年轻人精神状态的失衡,很可能和一个人有关系,他叫李宏帆,现在是很火的一个国学大师。”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暗暗吃惊,这人真实不可小觑,能量很大。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上蝉 王嘉豪不但是清醒梦的精英,还能准确说出李宏帆的名字,说明他是同道中人,而且能量不低。 钱三串见我态度松动,便开始介绍王嘉豪和文化公司。原来此人并不是野鸡没名草鞋没号,在最近新崛起的写手里也有这么一位,不但写过好几篇脍炙人口的中篇,而且创办的文化公司签约了几个国内重量级的悬疑写手。 王嘉豪让秘书去办公室拿来文件夹,里面是和这些写手签约的合同,毫不避讳拿给我看。 我只是扫了一眼,说道:“王先生,你邀请我来共同写清醒梦系列的小说,真实目的是什么,你不会真是看中这个ip了吧?” “有商业价值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社会价值。”王嘉豪说:“最近以来,你也是知道的,每个人生存的压力都很大,内卷严重,下岗潮席卷而来,很多人正当年就找不到工作了。你也能感觉到,周围存在的戾气很多很大,此时就怕居心不良的人带节奏,李宏帆就是这么一号。任由其发展,恐怕会惹出滔天巨祸。” 他喝了口茶:“在人迷茫,在对未来不抱希望的时候,就会有人趁虚而入,在精神上洗脑,从而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不但邀请你来写清醒梦笔记,还邀请了其他一些写手,包括老钱……” 钱三串点点头。 王嘉豪道:“咱们写这个系列小说的初衷是以正视听,文以载道,用咱们正确的价值观来引领整个风气,不至于跑偏。说白了,”他清清嗓子:“就是为了匡扶正义,对抗邪魔外道。” 他顿了顿:“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个系列的小说仅仅是某个庞大项目的一部分,具体的我就不能多说了,总而言之,我们做的事合情合理合法,是有官方支持的。” 我看着他,没想到这么年轻,就会有这样的格局。就我的判断,他并不是在胡说,也不是拉虎皮扯大旗,确实是真的。 “好吧,”我点点头:“我同意加入,最好是有个出版计划,我再详细地看看。” 第六百五十六章 化身 我们跨上蝉,钱三串单独一只,我和小人一只。蝉振翅而响,凌空而起,出了窗外。 到了外面我往下看了一眼,有点眼晕,悬崖更加纵深,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简直像地狱一样。 我紧紧抓住小人的衣服,小人嘻嘻笑,双腿夹动蝉身,蝉拼命闪动翅膀,越飞越高,以极快的速度奔赴九天之外。 我害怕极了不敢往下看,耳边都是风,听到钱三串在大呼小叫,勉强睁开眼,看到他夹着蝉身,两只手却不扶着,在手舞足蹈,兴奋异常。 风吹的我几乎睁不开眼,大声喊:“你在干嘛?” “老刘,爽,这种御风而行的感觉,比自己飞都痛快。你往下看一眼。”钱三串大声笑着。 我紧紧抓住前面小人的衣服,探头往下看,好家伙的,什么都看不着,不见天不见地。并不是空间变了,而是我变小了,眼界随之狭窄,什么都看不着,只有大片大片的蓝。 天空的蓝色极为纯净,晃得我双眼像要瞎了一样,赶紧闭上。 小人在前面喊:“你们别乱看!你们变小了,这里极具浩瀚,看多了会让自己的神都散掉。” “那你怎么能看?”钱三串问。 小人哈哈大笑,声音在天空中回荡:“修的什么,修的就是这个!你们看了散神,而我看了聚神。要不然我跟你们一样,还修个什么大劲儿呢。” 钱三串纳闷地说:“小朋友,我说句实话,你只是梦里的人物,你修不修有什么打紧的?” 小人态度明显冷下来,哼了一声,“无知的鼠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随着蝉往上飞,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我冻得够呛,闭着眼耳边全是风声,一时又不敢睁开。两只手冻僵了,紧紧把着小人的衣服。飞到这时候,已经不是享受而是遭罪,胃里不舒服想吐。 好不容易蝉停了下来,小人道:“到了。” 我慢慢睁开眼睛,到了一处类似仙界的所在,到处是白雾弥漫,真的是人迹罕至,飞尘不沾。 我们从蝉身上跳下来,跟着小人往前走,白雾里出现很多栋建筑物,材料都是用冰盏琉璃瓦建造,在光下铮亮,却不刺眼,看着不像人间所有。 这些建筑物并不大高大,和我们的身高是成比例的,难道我们来到天上小人国?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不管怎么样,这里是王嘉豪的梦境。这小子有着极高的清醒梦水准。设计和建造梦境,我和钱三串都会,钱三串也算高手。但能把梦境变得宛若仙境,不夹带潜意识里的一丝黑暗,能把情绪和意识掌控到如此微毫,那就不是一句高手可以简单定义的了。 走了没多远,眼前出现一栋巨大的建筑,门口两个白色石狮子,红门上挂着铜珠和虎头铜环,左右各有一副对联。上联是紫府不二,下联是瑶池无双。 钱三串摸摸光溜溜的下巴,拽着文感慨:“好一处神仙所在。” 小人笑了笑,握住铜环“哐哐”敲了几下,时间不长门开了,出来两个女孩,都穿着白纱汉服,扎着发髻,清纯可爱。 小人抱拳:“贵客接到,就交给两位姐姐了,小可告退。”说着退下,径直走远了。 “别傻愣着,进来吧。”两个小美女招呼我们。 钱三串乐了:“姐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梦中人吗?” 其中一个小美女笑:“你觉得我们是真人,还是梦中人?” “我宁可你们是真人,”钱三串说:“我不想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失去你们。小姐姐们这么漂亮,如果只是一夜的存在,那就太遗憾了。” 两个小美女笑得花枝乱颤:“这个人倒是巧嘴。你呢?闷嘴葫芦一个。”她们两个指着我。 我皱着眉说:“赶紧带我们见王嘉豪,玩这么多花样有什么意思。我对你们是什么人不感兴趣。” 钱三串叹口气摇头:“不解风情。” “我用不着跟她们解风情,我认识她们老几啊,赶紧带路。”我没好气地说。 “好,好,别急嘛。”两个小美女也不生气,带我们穿过月亮门,过了数重院子,最后来到一处阔绰大院。 我和钱三串走进去,钱三串正要吟诗一首,忽然身后门响,居然关上了。回头一看,两个女孩已飘然不见。我有些惊讶,使劲儿推了推院门,锁得紧紧的,纹丝未动。 我不禁埋怨钱三串:“这个王嘉豪到底在玩什么,折腾来折腾去,我不喜欢。” 钱三串道:“他是清醒梦群的大高手,人家让你见识见识他的梦境,这有什么错。你别拉拉脸,像别人欠了你三百吊钱一样。” 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所有厢房的门都锁着,推也推不开。我纵身一跃,发现神通竟然用不出来。 钱三串也试着飞起来,刚跳起来就重重摔在地上。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都感觉不妙。我们试着穿行到其他梦境,也出不去。我其实还有一招摸耳朵强行脱梦,此时还是先不用了,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它,这是压箱底的最后一招。 我说道:“我们被王嘉豪屏蔽了神通,困在院子里。他把所有的去路都锁住了,用心何其毒也。” 钱三串这时候还嘴硬,说王嘉豪只是想试试我们的能力而已,他和王嘉豪认识一段时间了,人家是京城阔少,不可能贪图我们什么。 话是这么说,钱三串想越墙爬上屋顶,可怎么都爬不上去。此刻满院鸦雀无声,只有我们两个穷折腾,四周静的很不正常。 天色日渐偏西,院子里落了阴影。我蹲在地上,看到阴影正蓬勃变大,似乎背后冒出来什么东西。 我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马上回头去看,这一看人都傻了。 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头老牛。这个老头是牛头人身,按照我的身材比例,它应该有三米挂零。全身毛发披散,一张巨大的牛脸上顶着两只黑色长角。 看到这头牛,我头皮一下就炸了。这头牛见过! 解铃就是被它抓走的,当时我跟着解铃进入老牛的领地,牛有小山那么大,随随便便一拳就把我打出了梦境。 随后我到处找这个梦就是找不到,没想到今天遇到了。虽然眼前的牛并没有那时候的庞大身躯,但我一眼就认出来,就是它! 我吸了口冷气,难道抓走解铃的人,是王嘉豪?这头牛又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王嘉豪在梦中的化身? 第六百五十七章 老牛 看到这头老牛,我慢慢后退,朝着门口的钱三串打了一声唿哨。钱三串还在研究院门怎么开,听哨声回头来看,也吓得不轻。 “老刘,怎么个意思,什么时候多出一头牛?”他极为惊讶,不敢大声说话,压低了声音。苏丹小说网 老牛坐在院子中间的地上,一动不动,虽然睁着两只硕大的牛眼,但一眨不眨,如同雕像。 我来到钱三串旁边,低声说:“这头牛我见过,非常危险,咱们赶紧走。” “废话,怎么走?”钱三串说:“门窗都检查过了,关得死死的,咱们也飞不起来,墙头爬不上去……” 他话音刚落,老牛忽然转动头颅,牛眼瞪着我们, 钱三串反应很快,吼了一声:“快跑啊!” 话音未落,老牛动了,站起来弓着腰,如同一座巨大的黑塔。它缓缓低下头,两只牛角对准了我,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我赶紧往外跑,老牛大脚丫子跨一步顶我倒腾三两步的,几个起落就到了身后,猛地往前一扑,牛角顶了过来。 我已经跑到墙根,死路一条,怎么都跑不出去了,就在牛角顶过来的瞬间,也是一股激劲儿,我猛地往上一跳,竟然会飞了! 我纵身一跃躲过老牛这一顶,一直向上飞,到了院子上空。我招呼着钱三串的名字,让他也飞起来。 钱三串原地跳了两跳,根本飞不起来,然后被老牛撵得满院子乱跑。我不能甩下他一人,只好重新回来,在上空转来转去,想抓住钱三串一起带到空中。 这头牛像是疯了一样,不断发出吼叫,整个院子尘土飞扬,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钱三串累的跟三孙子一样,跑的奄奄一息。 他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在地上,老牛奔袭到了近前,一双牛角向下,冲着他就抵过去。 我一看情形不好,想都没想纵身往下跳!也是豁出去了,跳到了老牛的后背,从后面紧紧勒住它的脖子。 老牛拼命摇动身体,想把我从甩下去,我认死理两只手紧紧环住,互相握着成了死扣,两只脚也上了,扣住老牛的腰。老牛闷叫一声,后背对着墙,猛然倒退,我大惊,它是想把我怼死在墙上。 我大喊钱三串的名字,钱三串从地上爬起来左右四顾,想找趁手的家伙。院子里嘛玩意也没有,他急的一头汗。 老牛猛地跳起来,往后一跃,后背砸墙。我紧紧抱住它,无法撒手,眼睁睁就要被砸上。 这时钱三串往前跑了几步,用出最后的力气飞起来,义无反顾从前面紧紧抱住老牛的大腿。 有了这个绊力,老牛的速度锐减,还没撞在墙上就跌跌撞撞地摔倒。我和钱三串一前一后紧紧抱住它,两人一牛在地上来回翻滚。 老牛不断发出吼叫,力大无穷,我终于坚持不住,被它从身上甩出去,与此同时,钱三串也被甩了出去。 我们飞在空中还没降落之时,身形忽然一滞,被抓住了。抓住我们的正是老牛,它伸出两只黑色大手,在空中抓住我们的衣服,硬生生止住了下坠之势。 它松开手,让我们两人轻轻落在地上。我和钱三串互相扶着,大口喘着气,惊恐地看着它。 老牛挺直身体,整整衣服,倒背双手闷声道:“进来吧。”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老牛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正堂前,用手轻轻一推,门竟然应声而开,走了进去。 “怎么办?”我低声说。 钱三串惊魂未定,长舒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进就进,怕它个鸟。”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进到正堂。 正堂光线很好,亮亮堂堂,明式家具风格,地砖都是水磨青砖,除了老牛,还有两个人正在主位喝茶。 我和钱三串眯着眼看了看,左边那个认识,正是王嘉豪。右边那个也眼熟,我揉揉眼仔细看,是解铃! 解铃还穿着失踪那天的衣服,一身长长的黑色长袍,头发也长了披散下来,看着不僧不俗的,身上自有一股气质。 “解铃?!”我喊了一声。 解铃站起来,歉意地说:“蒙你挂念,我没事。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老牛闷哼一声,一股气流从鼻子里喷出来,霸气十足。 老牛盘膝飞升,凌空盘坐在主位,它身高马大,头顶几乎要到天花板,微微垂目,看上去相当威严,真是摄人的心魄。 我们分宾主落座,王嘉豪摇动铃铛,不多时从后面转过两个小美女,正是迎我们进来的那两位。 小美女见我们便浅浅一笑,端着茶杯茶碗,给我和钱三串敬上。 解铃道:“我介绍一下,王嘉豪,你们想必都见过了。” 我“嗯”了一声。 解铃又轻轻说:“这位牛人,本名叫牛高,是五大梦魇之一。” 我顿时瞳孔地震,万万没想到这个牛头人居然位列五大梦魇?!现在五大梦魇已经出现了这几位,狂骨已经消亡,羊波陨灭,土小僧被解铃吸收。现在出来了第四位,牛高。 王嘉豪道:“我是在三年前无意中结识了牛高前辈,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正式踏入清醒梦领域。有了牛高前辈的支持和指导,我的清醒梦能力才能突飞猛进,在梦境中建造如此仙境。” “也不是全为了你,”牛高盘膝坐在空中,瓮声瓮气地说:“我也要有洞天福地进行修行。你心地纯净,悟性极高,才有了今日之成。我们是互相成就。” 王嘉豪真是有点君子之风,赶紧站起来鞠躬行礼,说是牛前辈成就了他。 我也不知怎么想的,当着这么多人还有大梦魇的面,我猛地一拍桌子,“啪”一声脆响。屋里安静下来,他们都在看我。 我吸了口气道:“我相信你们都是善意,更有解铃做背书,但是你们能不能好好和我们沟通?来来去去折腾什么呢,刚才在院子里好悬没要了我们的命。” 钱三串拍拍我的手,轻声说:“算了算了。” 王嘉豪正要说什么,牛高打断他,闷声道:“都是我的主意。我要考察你们。我第一个盯上的就是解铃,先把他请来。解铃推荐,我才看中了你们两个,再进行考验。此事和外人无关,惊扰到你们了,我的本意是,只有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考验出真心。” “我不明白了,”我清清嗓子说:“你考验我们做什么?” 牛高道:“最近有个新梦魇在妖祸红尘,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我不会允许这样的妖物存在!这件事我交给嘉豪了,他需要帮手,你们几个孩子经过我的考察,都非常不错,可以做他的左膀右臂。”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看,都没说话,我可不愿意给王嘉豪当什么助手。 第六百五十八章 融合 见我和钱三串不说话,解铃道:“我也在这个计划里。消灭妖祸人间的梦魇,责无旁贷。” 解铃都这么说了,我和钱三串只好点头。老牛道:“我把解铃请来,商谈之后我们做出一个决定。” 屋里没人说话,都在看着它。 老牛道:“新梦魇是羊波和梦枕貘融合后产生的,若要对付它,单个梦魇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我们也要联合起来。我决定,让解铃吞噬掉我。” 它话音落地,我们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过了片刻王嘉豪才明白过来,拍桌子站起来:“什么意思?!” 老牛皱眉喝道:“坐下!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 王嘉豪嘴唇抖了抖:“前辈,你说的吞噬是什么意思?” 老牛道:“字面意思。”口气和缓了一些:“我们梦魇之间所谓的吞噬,并不是简单的死掉或是赋予,而是两者彼此能够融合,最终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存在。这些天我和解铃闭关,我们互相了解对方的本质,彼此交换边界,确定能够融合的前提下,才有了这个决定。” 王嘉豪喉头动了动:“融合之后呢?” 老牛道:“世间再无牛高,而解铃会变得更强大。” 屋里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气氛严肃。我没想到老牛会有这种想法,它会做出自我牺牲。 王嘉豪嗓音沙哑,艰难地说:“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和我打个招呼?现在才通知我,我真的很难接受。我和牛前辈相处三年,我父亲早亡,我一直拿到它当……”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努力眨眨眼,控制自己的泪腺。 庞大无比的老牛声音轻柔下来,“小王,任何生命最后都要走向死亡,都要指向毁灭,要让这个结果变得有意义,才不能白死。” “前辈,”王嘉豪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为什么不是你吞噬解铃?” 我和钱三串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话为妙。 老牛一挥手:“这个可能性我们不是没讨论过,融合并不是简单的相加,需要吞噬者向下兼容被吞噬者,我不适合融合解铃,他很强,潜力很大,也到了我这个老人退出的时候了。”它的嗓音有些低沉:“我自诞生起,无愧于人间,存活的唯一目的便是以梦魇之身悟道,如今我有预感,也该到了殉道之时。” 它从半空跳下站在屋里,背着手环视我们:“我希望今天在屋里的每个人,都能继承我的遗志,内修心道外护诸众。解铃,我们走吧。” 解铃点点头站起来,两人携手往外走。 “前辈……”王嘉豪惨叫一声:“你走了,我怎么办?” 老牛大手一挥:“先把那妖孽干掉,然后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王嘉豪声音颤抖:“我想看着你这最后一段。” 老牛闷声闷气地说:“每个人都来吧,见证一下梦魇如何融合。” 我们几个人跟在它们身后,出了院子,老牛和解铃腾空而起,向着西边飞去。我和钱三串陪着王嘉豪在后面跟着,整个过程中,王嘉豪一言不发。我和钱三串不知怎么安慰好,事出的实在太突然。 老牛和解铃从天而降落到一个地方,这里是一处森林的中心,青山绿水,绿水清溪,一棵大树向苍天而生,蓬蓬冠盖如同一把绿色大伞落下。众人来到树下,周围是潺潺流水之声。 老牛和解铃盘膝对坐。 我们还想往近了走走,发现如何都进不去周围十米的范围内,没有结界,也没有任何阻拦,可以随便走,就是进不去,这一处的空间像是被特殊处理了。 我们三人只好在外面各找地方坐着,目不转睛看着里面的情况。 老牛身高马大,三米挂零,往那一坐像是小山。对面的解铃相比清秀了许多,却也是气象庄严。两人都用盘姿,双手叠放膝头,彼此相距不过半米距离,周围无风,却能感觉到他们身边的绿草在轻轻伏低,似有气风从他们身体里传播开。 他们所在的大树周围突然黑了天,我们在外面坐着,还是白天。黑白两重天紧紧相连,形成一幕奇景。 我们三人在外面看着,手心都捏把汗,王嘉豪脸色苍白,似乎会随时晕倒一样。 我这时候对他的态度完全转变,觉得他很不容易,想起刚认识时的不屑和厌恶,我都有点愧疚。我轻轻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王嘉豪看着我,点点头表示没事。 大树的圈里出现了月亮,当空而照,月光照在老牛和解铃的身上。两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展开双手,互相接触,形成了一个相对应的几何图案,这种图案是四只手组成的,看上去竟繁复无比,语言无法形容。看不明白是怎么弄出来的。 他们的四只手开始变化图形,一会儿简单一会儿复杂,似乎形成了很深奥的法阵。我们三人在外面聚精会神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月光开始聚焦,只有他们两人一米内是亮着的,周围俱是黑暗。天空开始下落金色的雨点,大树抖动,向下飘落清淡色的树花。花语和金雨越下越大,解铃和老牛沐浴在花海之中。 这时,老牛的身影开始消失,化成了无数荧荧的光芒。光芒如同亿万只萤火虫,又像翩翩起舞的光之蝴蝶。这些光芒瞬间朝着解铃涌动,刹那间全部进入他的身体。 能看到解铃闭着眼睛张开嘴叫了一声,应该是惨叫,表情很痛苦,我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个时间很快,不过电光火石,解铃就被无数的荧光包围,不见身影。 “啊!”见到此景,王嘉豪大叫一声眼睛翻白,摔倒地上昏迷不醒。 钱三串赶紧扶起他,凝重地说:“我带他先回去,你在这里守着解铃。” 我点点头。 钱三串背起王嘉豪,腾空而起,飞远了。我坐在原地,看着无数光芒包裹中的解铃,等了好一会儿,光芒渐渐散尽,露出了解铃。他坐在那里垂着头,一动不动。苏丹小说网 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敢打扰,静等了片刻,解铃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我站起来,轻轻走过去,喊着他的名字,解铃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我才发现,我竟然突破了空间障碍,走到了里面。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失踪 我一步步来到解铃身前。他闭目盘膝,一身黑袍飘然落地,自有一番气度。 我不好打扰他,盘膝打坐在对面,等了半天,解铃双眼才缓缓睁开,平静说了三个字,“结束了。” “牛前辈真被你融合了?”我问。 解铃点点头,慢慢解着衣扣,把外面的黑袍脱下来。我吃了一惊,不知这是什么意思。衣服落地,我才明白解铃的用意。 他袍子里是一件土黄色的僧衣,裸露出来的双臂上竟然全是黑毛。看着僧衣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恍然,是土小僧。我抬头看解铃的头上,更是吓了一大跳。 解铃的脑袋上生出了两只黑色长角。 我喉头动了动:“梦魇的特征都在你身上了?” 解铃点点头:“直到现在,我才有几分本钱说,可以对抗李大民了。刘海洋,你会不会全力帮我?” 我叹了口气:“你们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这点微薄之力就别藏着掖着了,都贡献出来吧。” 解铃道:“好,接下来,我们全力以赴把李大民的梦魇毁灭掉。它存在一天,便有一分可能祸乱天下,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我点点头,“我明白。” 解铃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我赶忙过去。他伸出一只手示意不要靠近,紧接着猛地一呕,竟然吐出一口鲜血在地上。 他颤抖着手在血里拿出一样东西。月光下,此物犹如一枚水滴,晶莹透亮。 “此物为牛高的心头血。”解铃说:“它所有的能量我都炼化了,唯有此物不化,我知道它的意思,作为遗物留给王嘉豪。王嘉豪对我还有怨气,我不便见他,此物请帮我转交。” 我从他手里小心翼翼接过这枚水滴状的心头血,心想梦魇和梦魇真是不一样,牛高,梦枕貘和解铃是一个样,羊波,土小僧,狂骨又是一个样。 解铃道:“我还回庭院迷宫,会在这个梦里留下分身,你们可以随时找我,有了李大民的动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伴随着话音,解铃化成清风而去。树林静谧,月光如水落在地上,刚才梦魇融合的一幕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我回了好长时间神,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凌空而起,飞了回去。 回到住处,钱三串和那些女孩们正在照料王嘉豪,他还没有醒。我把心头血交给其中一个女孩,然后和钱三串脱梦而出。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亮,我从床上爬起来,深深叹了口气。 当天下午王嘉豪也醒了,我和钱三串去找他喝酒。王嘉豪表达了对我的感谢,说心头血他会好好保存,而且要继承牛前辈的遗志,一定要把李大民的梦魇除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第二天我和孟果提前离开了京城,钱三串还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 我个人能量有限,也不好单独去做什么,只能保持对李宏帆的关注,剩下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时间很快,钱三串已经将近一周没有回单位了,电话也不通。这天早上我和孟果在公司,她帮我泡了杯咖啡,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道:“老钱是不是四五天没动静了?” “是。”孟果说:“我和佳佳通过电话,她说老钱最近加入了一个登山团队,进山去了。” 我很是诧异,差点笑出来:“他真是个怪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好不央的徒什么步,心真是大。” 这时孟果手机响了,接听后隐约里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哭声,我做着口型问孟果怎么了。孟果摆摆手,听着里面的哭诉,过了好一会儿她挂了电话,脸色有些发白:“哥,不好了,钱三串失踪了。” 我眉头皱了皱:“什么情况?” “刚才是佳佳来的电话,说她在家接到了秦山岭地区的派出所电话,问她是不是钱三串的紧急联系人,然后通报说钱三串失踪了三天。让她有条件的话赶紧过去看看。” “秦山岭?”我想了想,听着有点耳熟。 孟果提醒我,那里是靠近京城的山区,很可能钱三串就是在那里登山的。我这才把两件事合在一起,钱三串几天前参加了登山活动,走的是秦山岭一带的路线,人现在失踪了。 我想了想,拿过手机就要联系王嘉豪。这些天,钱三串一直和他在一起,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我刚要打电话,王嘉豪恰好把电话打了过来,我说:“真是巧,我正要找你,钱三串出事了。” 王嘉豪“嗯”了一声:“这件事怨我。” 紧接着他把最近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王嘉豪不但有钱,还有人脉关系,通过层层关系找到追随李宏帆的一名高级学员。他和这个学员秘密接触,想通过侧面了解李宏帆到底是什么人。在聊的过程中,他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每个月的月初和十五,李宏帆都要组织全国各地的高级学员进行登山活动。 王嘉豪一直有个想法,想打进敌人内部,成为李宏帆的亲随弟子,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他回去和钱三串说了,钱三串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可以先利用这次登山机会摸摸底。王嘉豪利用关系,硬往登山活动里塞了一个名额,他本来想自己去的,钱三串说他办完事在京城一直无事,莫不如他去走一趟。 出发之后直到现在,三四天的工夫,其他人都回来,只有钱三串失踪,目前下落不明。 我赶紧问:“和他同行的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王嘉豪在电话里说:“警察调查了那些人,他们说辞非常一致,说那天晚上在山坡上露营,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清点人数,少了一个人,正是钱三串。他晚上出了营地,然后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冷笑:“听着就扯,这套词可信吗?” “甭管可不可信,这些人言辞一致,找不到破绽。”王嘉豪说:“无论怎么问都是这个结果,警察也没有办法,目前先找到人再说。我已经联系了当地的蓝水救援队,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找到老钱!” 我倒是没怎么着急,因为我有办法找到钱三串,那就是去梦里寻他。 第六百六十章 御风行者 我给佳佳打了个电话,让她不要急,钱三串不会有事的,我今晚就去梦里寻他。 佳佳有身孕在身,马上要临盆,这时候情绪波动太大对孩子也不好。听完我的话,佳佳非但没有释怀,反而抽泣着反问我,“哥,老钱他自己就会出梦,出事之后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你?” 我语塞,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勉强安慰了几句,挂了电话。 让佳佳这么一说,我心头升起疑云,那种不安感袭来。算了,别多想了,今晚入梦看看再说。 目前不知道钱三串的具体情况,我过早睡觉而他没睡,还是找不到他。为了以防万一,我熬到凌晨十二点才登床,早已困乏不堪,闭上眼睛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我开启了清醒梦模式,迅速穿梦,来到了钱三串的梦里,一进去就愣了。 钱三串的梦境一片漆黑,四周死寂,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我喊了几声,声音在这个空间里根本就传播不出去,我像是哑巴一样干张嘴。 这是什么情况? 我在黑暗中往前走,因为没有任何参照物,走多久也感觉像原地踏步。我就有点发毛了,想到一种可能,钱三串难道不在人间了?他死了? 不对,不对,如果这个人死了,会连梦都没有,我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可以肯定一点,钱三串出事了,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完全搞不明白。 我搞不定,心念一转,来到庭院迷宫的梦境,直接推门进院,解铃正在凉亭坐着。见我神色不对,他问道,有眉目了? 我把钱三串的事说了一遍,解铃马上站起来:“我跟你去。” 我们两人穿梦而行,再次进入钱三串的梦里,依然一片黑寂。 解铃在这个空间里走了两步,忽然道:“这不是钱三串的梦!” “什么?怎么回事?”我惊讶地问。 解铃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这不是他的梦。” “那么为什么我们会到这里呢?” 解铃想了想说:“可能性有很多,可能钱三串的梦被屏蔽了,或是他的梦被这个梦覆盖了。具体情形想不明白,必须现实中实地考察。” “这一趟看来不去不行了?”我喃喃地说。 解铃道:“你放心,只要是梦的问题,我可以做你坚强的后盾。但现实中的事我整不了,很多时候,梦境不单单是梦境,更是现实的内在投射。” 我们两人又在这个无天无地的黑暗里研究了片刻,还是不得其所,便退出了。 第二天早上,我把情况先和孟果说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和佳佳说,这时佳佳的电话来了。她肯定一夜没睡,在等我的消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把昨晚梦境的情况在电话里告诉了她。 “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钱三串还没有……挂掉。”我说:“他身上发生了难以想象的事,我决定今天出发,下午到京城。用最快的速度去钱三串失踪的地方。” 佳佳哭着说她也去。我坚决不允许,她挺着大肚子来回奔波,真要出什么事没法交代。如果日后钱三串安全归来,听说佳佳和孩子出了事,他都能疯! 我劝了两句,但佳佳上头了,根本不听,说待会儿就让家里人开车走高速去京城。 我一个头两个大,差点在电话里跟她吼起来。孟果轻轻拍拍我,说:“让她去吧,在家她也待不住。哥,咱俩一起去京城,我去照顾佳佳,肯定不会出事。” 我长叹一声,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轻轻抱住她。 孟果低声说,我也不是为了你,佳佳是我最好的闺蜜,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孟果就是懂事,在身边特别省心,默默的替我把很多事做了。 我订了两张高铁票,收拾收拾东西,和孟果一起出发,临近黄昏时候到了京城。王嘉豪开来了车,接我们到书院小区的别墅。 我们把情况汇总一下,我说了昨晚的梦境,王嘉豪没有做声。等我说完,王嘉豪道:“李宏帆的学员团后天还要进那座山,我搞定了一个名额,到时候我会冒名跟着他们一起去。” “他们不是只有初一十五才有活动吗?”我问。 王嘉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组织进山寻人吧,总而言之有了这么个机会。我看看到时候……我会不会失踪。” 他愣了好一会儿又说:“如果我也没回来,抓李大民梦魇的事就要仰赖你了。”苏丹小说网 “你这是什么话,”我皱眉:“这次活动能不能再加个名额了,咱俩一起去!” 孟果悄悄捏了捏我,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她不是让我不去,而是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王嘉豪看着我,好半天说:“如果我们两个……” “没有这个可能!”我一口打断。 他舒了口气,告诉我,他去安排。 我们在他家别墅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的时候王嘉豪告诉我,他搞定了名额,到时候我们两人都在队伍里。但是有个事必须要注意,我和他都是冒充顶别人名去的,我们要互相不认识,不能流露出熟悉的感觉,否则会引起疑心。 在李宏帆的学员团里,大家都不用真名,只用网名,这样也好,省了身份暴露。王嘉豪网名叫山野奇迹,我叫御风行者。 我们当天出发,驱车来到秦山岭脚下,在附近的镇子里和佳佳接上了头。佳佳肚子已经很大了,送她过来的是她父亲,老头儿满脸愁云,一直唉声叹气说自己管不了这闺女,太有主意了。为了这么一个还没出嫁的男人,至于冒这么大风险吗? 佳佳当时就不乐意听了,说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辈子就认定钱三串了。现在男人出了事,她能不到场吗? 父女闹得很不愉快,还不知道这一路赶过来他们打了多少口水仗呢。我赶紧让孟果陪着佳佳,好生安慰。 佳佳告诉我,今天晚上一起登山的领队和蓝水救援队的队长,还有当地派出所的人就会来见她。 这些人出面,我和王嘉豪不便露头,便另找地方住宿。王嘉豪告诉我,明天早上九点在南山山麓脚下的入口见面,从见面开始,我们就要保持陌生人的关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第六百六十一章 古庙 第二天一大早,我背着登山包打了一辆车赶往秦山岭南山的集合点。 出租车司机挺健谈,见我背着包,便道:“这是登山啊?自己一个人吗?” 我告诉他,我们是一个登山小队。 “哦,自己可千万别上山。”出租车司机好心地说:“最近山里不太平,前两天山里失踪了一个人,警方和志愿者都在搜山,到现在还没有音信。所以能不去就不去吧。” 我心念一动,“师傅,你知道失踪的是什么人吗?” 司机小声说:“这就是咱俩在车里说,千万不要传出去,这座山打今年开始就不干净。各种各样的传闻,我们当地人都没有去的,好几次镇子里能听见深山半夜传出怪物叫,吓死人啊。” 我再问他就不说了,这是个很小心的人,生怕说多了惹麻烦。 半个小时左右到了南山入口,里面是个大公园,按说老百姓晨练的人应该很多,但公园明显冷冷清清,远处能看到大山,几乎不见人影。 我来到入口,已经有两个人等候了。一个是男人,三十岁左右,膀大腰圆,身高怎么也得一米八。早晨挺冷的,这小子只穿了个黑背心,背着大包,两个肩膀子全是肱二头肌,比我大腿都粗。 旁边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典型的网红脸,尖下巴,说漂亮吧满脸都是科技与狠活,说不漂亮吧还略带姿色,反正也不是我的菜。她穿着深红色冲锋衣,头发都焗成了深黄色,社会气息很重。 门口没有别人了,我凑过去说:“是李宏帆老师的登山队吧?” “你是?”膀大腰圆的男人问。 “我叫御风行者。” 男人恍然:“好像听过这个名,你好,叫我阿力就行。” 我毕恭毕敬说:“力哥。” 男人笑,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认为我孺子可教。女孩过来和我握手,自称叫莎莉。 我们仨聊起来,阿力真是搞健身的,自己开了个健身房,是个小老板。这位莎莉更不得了,还是个车模。 大家聊起来,他们两人都是交了5999的vip学员,有资格亲随李宏帆学习。他们问我的身份,我只好说自己也是,刚刚参加这个团体,还无缘得见李宏帆老师。https:/ 他们两人在一个月前参加了李宏帆组织的武当山修行,见到过一次李大师,佩服不得了,虽然没有对话的机会,但绝对是心向往之。两人聊起李宏帆,一口一个大师。我没有说话,静静听着,能看出来,阿力对这个叫莎莉的女孩很有想法,想泡她。 我们三人正聊着,远远的有人打了声招呼,大家侧目去看,我心脏就是一跳,王嘉豪来了!他远远走过来,问这里是李宏帆团队吗? 我看着他,他只是扫了一眼我,面不改色,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我们两人连眼神都不对,从现在开始彼此是陌生人。 我们四人聚在一起,我问还有谁吗?莎莉说,还有个领队,他带我们上山。 早上够冷的了,正焦急等待着,远远从公园里走出一个小个子,大概一米六左右,背着大包,显得有些可笑和不协调。大家都是成年人,虽然场面可乐,谁也没真的笑出声来。 那人到了近前,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就是这次登山团的领队,我的网名叫梦游客。我们这次登山团一共五个人,全部到齐。我点一下名字。阿力。” 阿力举了举手。 “莎莉。” 莎莉调皮地说:“我在。” “御风行者。” 我赶紧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赶紧说了一声到。 梦游客说:“四个字太麻烦了,以后就管你叫行者吧。” 我点点头,不矫情这个。 梦游客说:“山野奇迹。” 王嘉豪举举手。 梦游客也把他的名字省了,叫“奇迹”。对完名单,他说道:“我交待两句,大家可能都听说了,就在前几天咱们登山团失踪了一个成员,就是在登这座山时出的事。我们李宏帆老师的团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员,有专业人士一直在进行营救。我们这次登山的目的就是告诉大家,这条山路没有任何问题。大家只要登达山顶,就会看到李宏帆团队建立的大本营,有专门的负责人会帮大家进行等级升级,可以从外围学员升级到李宏帆老师的核心徒弟圈。” 莎莉、阿力和王嘉豪装扮的“奇迹”非常高兴,说太好了。只有我无动于衷,梦游客看了一眼我,没有多说什么,指着大山道:“正常来说,登山时间是一天,如何路上没什么耽搁,今天晚上大家就可以入驻大本营。有雅兴的,明天早上可以在山顶看日出。” 莎莉兴奋地差点跳起来,说太好了。 梦游客大手一挥,闲话不多说,开始出发。 大家走进公园,公园后面连着大山。我们一路行到后墙,梦游客找到破洞钻了出去,外面便是黑森森的山林,地上有一条不甚明显的山间小路。 登山之后我和王嘉豪都没话,只有走在中间的阿力和莎莉叽叽喳喳,插科打诨,看来这点山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太消耗体力。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前面的山坡出现一行楼梯,通往侧上方。梦游客停下来道:“顺着楼梯上去有一座古庙,大家可以暂时休息,想去拜拜的可以敬香。” 莎莉拉着阿力的胳膊,两人兴致勃勃要顺着楼梯上去,见我们不动,莎莉又跑回来,两只手分别拉住我和王嘉豪,“哎呀,你们两个真没情趣,我们一起去拜拜神。领队,你去吗?” 梦游客摆摆手:“我在这里等你们,快去快回,至多半个小时就出发。” 我们四人顺着人工楼梯爬上去,是一处平地,地上铺着石砖,顺着这些砖头再往里走,数十台阶之后,才出现古庙的门脸。 我有点累了,甩了王嘉豪一眼,王嘉豪道:“阿力,要不然你保护莎莉去吧,我和行者在这里等你们。” 莎莉不高兴了:“不行!你们还是不是男人了?要去大家一起去,你们不去我也不去了,这地方阴森森的,我有点害怕。” 阿力赶紧手指放在女孩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会不会说话?这里已经到了庙的范围,不要说神不爱听的话。” “反正他俩不去我就不去。” 阿力背着她,冲着我和王嘉豪做哀求的表情。我们都看出来了,阿力是真喜欢这个女孩,想趁机接近。王嘉豪点点头,打算成人之美。 我们四人顺着台阶往上走,来到古庙门脸前,两道红门紧闭,里面鸦雀无声。阿力上前推了推,门没有上锁,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的院子,满地落叶,长满杂草,透着肃杀之气。 王嘉豪走在我身后,压低了声音说了两个字,“小心。” 第六百六十二章 香火 庙里空无一人,似乎荒废了很长时间。王嘉豪皱眉说:“这地方没什么香火,走吧。你们没听过这句话吗,宁宿破屋不住荒庙,里面保不齐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话还说完,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不干净的东西?” 我们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墙角那里走出一个女居士,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穿着僧不僧俗不俗的衣服,满头白发,看着就瘆人。王嘉豪赶紧道歉:“对不起。” 阿力走过去说:“师傅,这是我的同伴,他说话不经大脑……” 王嘉豪皱眉,我也感觉阿力口无遮拦,他们两人都不怎么熟悉,他就敢这么贬低同伴。 “算了吧。”女居士淡淡地说:“来的都是客。既然你们行至于此,那就是有佛缘,进来烧两柱香吧。” 我们四人跨进门槛,刚进去是屏风,隔出了一道玄关,绕过去才能进正殿。这里摆着张桌子,上面有一排大小不一的香,下面是明码标价。从99到上千不等。 我看了就笑了,笑出声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鄙夷,说了半天不过是一笔生意。 女居士极为不满地看着我。 阿力那叫一个懂事,挡在我和女居士之间,怕我们之间起矛盾。他问道,我们买多少钱的香合适? 女居士道:“当然多多益善,敬拜的老母会看每位的心意来满足你们的愿望。收钱只是一种手段,关键是看各位心诚不诚。” 阿力看看莎莉,一咬牙:“给我来两柱599的香!” 王嘉豪瞪大了眼睛:“阿力,你疯了,买这么贵干什么?” “没听师傅说嘛,心诚则灵。”阿力说完,嬉皮笑脸对莎莉说:“我帮你把香一起买了。” “你懂什么啊,香要自己买的才能灵,哪能代买。”莎莉不领他这个情,上前扫码买了599的香,轻轻哼了一声:“我有钱,不差你这点钱。” 阿力讨了个没意思,既然不用他花钱,他买了199的香。轮到王嘉豪,他也买了199的香。 我靠着门槛站着,没有动地方。 阿力看我,那意思是你不买吗?我说道:“我是无神论者,就不拜了,省的佛祖不高兴。” 他们三人进到黑森森的大殿深处烧香拜佛了,我摸着兜里的烟抽,刚叼在嘴上,女居士过来道:“烟掐了,一起进去拜拜吧。” “我就算了,没有买香。” 女居士道:“不敬香也没事,进去给老母鞠一躬不难为你吧?” 我犹豫了一下,把烟收起来,绕过屏风走进了大殿。里面光线极差,也难怪没有窗户,本来阳光可以从门照进来,偏偏竖着大屏风。这一切的布置好像故意不放阳光进来。 神位上供奉了一尊两米多高的神像,是个黑面女人,头上戴着冕,身上披着仙鹤八卦图的红袍,往那一坐,加上周围漆黑,根本看不清面目。 进去之后我闻到一股怪味,是神位前面的香炉,插着三根长长的香,烧出来的味道熏的人睁不开眼。阿力和莎莉并排跪在蒲团上,正在磕头。王嘉豪站在旁边,只是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味道太冲,我实在受不了,草草鞠了一个躬,出来了。 在门口大口呼吸了两下,此时起了风,吹的满院百草伏低,空中集满乌云,本来蓝色的天空像是加了层滤镜,成了尿黄色。 不好啊……我吹着山风有些哆嗦,不会是要下雨吧。 我捂着鼻子回去,他们三人还在大殿里,阿力和莎莉跪着,王嘉豪站在那里双手合十,和刚才场景一般无二,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我觉得有些怪异,并没有多想,过去敲敲屏风,提醒他们。 黑暗的寂静中,敲击屏风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三个人像是突然从某种定境中惊醒,回过神来。 不知怎么搞的,我心情很差,有些压抑,又说不清来由,冲着里面招招手。他们三人走了出来。 阿力问莎莉刚才取了什么愿。莎莉哼了一声说,那是我的愿望,你凭什么听。莎莉问王嘉豪,奇迹,你许的什么愿。 王嘉豪道:“先别讨论这个了,刚才那个女师傅哪去了?” 这么一说,我们才回过神来,那位女居士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里怎么这么怪,赶紧走吧,别让领队等急了。”莎莉有些害怕。阿力鼓起肱二头肌:“没事,我来保护你。” 我们穿过院子走到外面。天空阴云密布,山风很急,大家都开始担心,山里一旦下雨就麻烦了。 我们急匆匆跑下去,到了集合点却不见了领队梦游客。我们四周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这时山风越来越强,我们几个男的双手合拢,形成喇叭状,一边走一边喊。 “喊什么呢。”梦游客从树后面转出来:“我在方便。” “我们回来了,”莎莉说:“领队,要下雨了怎么办?” 阿力试探着说:“要不然回去吧?” “要回你自己回,顺着山路下去就是了,很快就能出山。我们继续上山。”梦游客说话很冲,像是吃了枪药。 阿力别看膀大腰圆,脾气还是挺好的,耸了耸肩没太在意对方的态度。 我们顺着山坡继续往上爬,天空阴沉,风越是越大,虽然雨还没下来,但我们都有种预感,老天爷在憋一泼大的,真要落了雨,雨势肯定不小。 山路狭窄,我们五个人自动形成一列,呼哧呼哧顺着陡峭的山路前行。大家不自觉的脚下加了紧,希望在下雨之前能赶到山顶。 我在最后面,看着前面阿力时不时扶着莎莉的腰,要不然就托一下屁股,两人肢体接触越来越频。大家都是成年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其他人就当看不见。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前路漫漫,四周山林的模样都差不多,我有点糊涂了,好像这个陡峭的山坡已经走过,反正搞不清楚了。 在山坡有片空地,上面有几个石头做的人像,不知是何人所为,地上还插着香。梦游客停下来,告诉我们休息休息,大家都有点累坏了,蹲在地上呼哧带喘。 梦游客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盒香,打开之后抽出几根递给我们:“这些石像是黑山娘娘的属下,站在路边保护路人,在山里已经几百年了,你们都来上上香。” 王嘉豪径直走过去和阿力莎莉一起,接过梦游客手里的香。 我犹豫一下也走过去拿,梦游客道:“这几根香,一根15,一会儿你们都算给我。” 第六百六十三章 形销骨立 听说要钱,阿力差点没跳起来,“领队,你有点太黑了吧?” “黑吗?”梦游客说:“我是从藏地请来的好香,每一根都不是普通香火可比,这样才能显出你们的虔诚。” 莎莉冲着阿力冷笑:“怎么?心疼了。” 阿力咂咂嘴:“有啥心疼的。”他请了三根香。莎莉和王嘉豪也请了香,轮到我的时候,我没有动。 梦游客看我,眼神不善。 我揣着裤兜回看着他。 “你不敬香?”他说。 我说道:“我是无神论者,没有这个习惯。” 他们三个包括王嘉豪,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异类。我心说话王嘉豪啊,装不认识装得够像的。 我被这么多人看着,依旧不松口,就是不买香。 梦游客声音明显阴冷下来:“好吧,就算你不敬香,过去给这些护路神鞠一个躬不难为你吧。” 他都说到这地步了,我也不能不识抬举,便走过去。他们三人在敬香,我站在后面,双手合十对路边的石头像鞠了一个躬,身子刚直起来,就觉得哪儿不对劲。这一幕在哪经历过,怎么这么熟悉呢? 敬完了香,大家站在高处看着山景,远处群山连绵,天空阴沉,犹如一幅精妙的油画。biquiu “你们知不知道这座山里不太平。”梦游客喝着功能饮料。 “领队,你给我们说说呗。” 梦游客道:“知不知道失踪的那个成员是怎么失踪的?” 听到这话,大家都提起了精神,一起看着他。 梦游客道:“这座山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据说以前埋了很多的古墓,人死了就往山里送。还听说山里出过蟒蛇精,专门吃人。后来不知何年何月,来了个黑面娘娘,就是下面山坡的庙里供奉的,你们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还三跪九叩呢。”莎莉说。 梦游客点点头:“黑面娘娘是天上的神仙,把整座山不干净的精怪都清理干净了,多少年没出过事。一直到最近,可能是黑面娘娘法力失效了,有很多魑魅魍魉冒了出来。据说这座山里有一种山魈,脸上没五官,只有一个大眼睛,两只手一条腿,走哪都蹦着走……” 听到这儿,莎莉噗嗤一下笑了,觉得这个场面有意思。 “你别笑,真要遇到这种妖怪可就麻烦了,据说这种妖怪会造迷幻境,把人迷晕了迷路了,心甘情愿进入老巢,它再把你慢慢吃掉。失踪的那个成员,当时我就和他一队,他对于这些传闻根本不信,嗤之以鼻,路过黑面娘娘庙的时候还出言不逊,当时就觉得他要出事,果不其然!” 听梦游客这么一说,行事风格真有点像钱三串。钱三串就属于插科打诨混不吝那种的。 “你的意思是失踪的人是因为得罪了山里精灵?”我逼问道。 梦游客不搭理我,岔开话题:“对了,你们在山下庙里都给黑面娘娘敬过香了吧?虽说现在老娘娘时间长了法力弱了,但报诸位平安还是没问题的。” 阿力指着我,像是小学生举报同学,大声说:“他,行者没有敬香。” 梦游客看我,眼神很是不屑,潜台词是我就知道是你小子。 王嘉豪岔开话题,催促大家:“不知什么时候就下雨,还是赶紧出发吧。” 梦游客背着手在山坡上转了几圈,忽然道:“按正常的路线走,照这个速度今天晚上很难登顶,一旦在外面露营遇到大雨就麻烦了。我听他们说,在这里有一条抄近道的山路,比正常登山能够节省几乎一半的时间。大家找找,应该就在附近。” 莎莉和阿力开始找起来,我摇摇头说:“不好吧,还是走大路吧,谁能保证小路的安全呢?” 梦游客看着我,说道:“咱们来投一下票,决定跟着我抄近道的举手。” 包括王嘉豪,他们三人都把手举起来。 我没有举。梦游客对我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走大路自己上山,还有一个是顺原路返还。” 我冷笑:“这就是你们李宏帆老师的团队风格吗,这是一个领队说出来的话?因为意见不合,你就不管队伍的成员了?我如果在山里发生意外怎么办?” 梦游客勃然大怒:“既然知道我是领队,上山就要听指挥!这座山我来来去去走过多少遍了,你来过几回?你哔哔赖赖的干什么?” 我也有点恼火,剑拔弩张时,他们三人过来打圆场,王嘉豪把我拖开,低声说:“冷静冷静。” 我大声说:“既然走山路那么多遍,为什么还要现找那条小山路?你自己都没走过,怎么保证我们的安全?” “getout!”梦游客急眼了,飙出一句英文。 “行了行了,听我说一句行不行?”阿力道:“既然来了,我们就听领队的。行者兄弟,既来之则安之,对不对?” 我不再说话,反正这次进山,我的目的是寻找和解救钱三串,只要有异常的地方我都要关注,至于遇到什么,那就随便吧。 碍于面子,虽然没走,我也不至于配合梦游客,站在旁边看。 他们几个在附近找。这一块的空地很大,草长莺飞,一直通到远处的悬崖边。 阿力擦擦头上的汗,说什么都没发现。王嘉豪也摇摇头。就在这时,莎莉从悬崖边走过来,脸色很白,好像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阿力问。 莎莉说:“我刚才在石头上发现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好像是失踪的那个人留下来的。” 我眉头跳了跳,让莎莉赶紧带我去,梦游客狐疑地说:“一听说失踪的人,你怎么又积极了?” 我一时语塞,头上隐隐冒汗,赶紧说:“我担心有什么潜在的危险,我们可以加着小心。” 梦游客大手一挥,众人一起往那里去。 王嘉豪从始至终也没有和我对视过,装得可像了,我到有点佩服他了,如果是狼人杀,我估计第二轮就得出局,他能挺到最后。 我们来到石头边,这里风很大,吹的头发都乱了,浑身瑟瑟发抖。 大家蹲在大石头旁边,果然看到石头根歪歪扭扭刻着一行字:不要担心,我进小路,很快会出来。下面留着一个字,形。 我奇怪地问,这个“形”是什么意思。 梦游客道:“是失踪学员的网名简写,他全名叫‘形销骨立’。” 第六百六十四章 山间小路 看到石头上的留言,我很难把钱三串和“形销骨立”这个网名联系在一起。我怀疑是不是另有其人,但现在我在隐瞒身份,不可能拿着钱三串的照片出来比对,只好暂压疑云,看看情况再说。 莎莉奇怪地说:“领队,这个人留言说‘他进了小路’,是不是那条抄近道的新路线?” “对,大家找找,应该就在附近。” 梦游客继续让大家在附近搜索,我没有动,看着他们找来找去。过了好一会儿,阿力喊着:“我发现了!” 大家凑过去看,密密麻麻的杂草中挡了一块深绿色的板子,板子拿掉,后面露出一条羊肠小路。这块板子本身就是用草木编成,伪装成人工盖子,放在这儿一挡,哪怕离着很近也会忽略掉。 阿力说刚才他用登山杖来回寻找,正敲到板子上,感觉声音不对,他上去一脚踢开,露出了后面的路。 梦游客大手一挥:“应该就是这儿,大家跟我走。” “等等!” 我本来满心疑虑,正要提出来,谁成想王嘉豪先阻拦了大家,他说道:“领队,这块板子是谁放的?” “肯定是前面登山的人呗。怎么,你也害怕了?”梦游客有些不高兴。 王嘉豪道:“最后一个走在这条路的人应该就是失踪者吧,他为什么要把这条路藏起来?” 梦游客有些不耐烦:“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在这里瞎想也想不出来。你们两人是什么意思呢?”他问莎莉和阿力。 阿力道:“领队指哪我们打哪。”他对我和王嘉豪说:“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们不想在山里淋雨吧?” 王嘉豪装模作样地看看我,我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行,走吧,如果我们能遇到那位失踪的学员,再把他救回来,也算是功德无量。” 梦游客看着我问,那么你呢? 我一耸肩,表示无所谓。 梦游客对我的态度极为不爽。他并没有多说,头前带路进山,阿力和莎莉在后面跟随,我和王嘉豪在最后。 我们一行人进了山间小路,往深处出发。没多远前面的队伍突然不走了,我本来满腹心事正在想事,队伍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王嘉豪没有回头,说道:“前面好像有个石碑。” 我们往前面挤,只见山路的中间,赫然立着一块巨大的无字碑,看上去就是大石头,但表面平整,形状也较为规范,一看就是人工造物。这么个东西,就立在山路的中间,像是一道门挡住了后面。 我们围着这块石头绕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梦游客招呼大家继续往下走。 “这块石头会不会是一种警示?”莎莉说道:“是不是谁特意放在那里的,表示厉行禁止。” 阿力喘了一口气:“我看也像,石头不是自然形成的,必然是有人放的。谁干的呢,为什么放在那?” 梦游客瞪了他一眼:“你还挺能分析。” “我就是觉得奇怪。” 莎莉歪着眼看他:“你不是害怕了吧?” 阿力背着包大笑:“我害怕?”他竖起自己的右臂,亮起肱二头肌:“别管什么人,在我跟前走不过一个回合,我一拳能让他回老家。” 梦游客叫大家聚拢过去,朗声说:“咱们现在最后一次发起投票,想回去的举手!”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时天空一阵隆隆作响,山林起了风,吹的浑身发寒。 我抬起头看看天,阴云密布。雷声在云层里作响,我们现在一起进入很深了,如今的处境很尴尬,卡在行程的中间,往前走不知什么时候到山顶,往回走要很长时间才能下山。 这个雨说下就会下起来。 梦游客道:“没人举手,说明大家想继续往前走。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要说屁话!我让你们发表意见了,是你们都不说的。” 我们四人没有发声,表示默认。 一行人继续进发,经过梦游客这么整顿,队伍出奇的安静,没有人聊天。就连阿力也不和莎莉臭贫了。 路越走越深,山风越来越大,天空不见太阳,昏昏沉沉,整个山林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树叶子沙沙作响。 隐秘的山路可能很少有人通行,所以两侧树木极为高大,地上杂草丛生,有一大半的树枝都横跨在山路上。因此,我们好像在一条黑暗的隧道中行走。 算算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但这条路的能见度却很差,如果再黑一点,恐怕就要打起手电了。 正走着,梦游客停下来,用手拦住我们的去路,指着地上让我们看。大家凑过去,昏暗的光线中,能看到略带泥泞的地上,出现了一排脚印。这些脚印极为奇怪,像是凌空落在路中间,然后一路向着深处进发,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 我抱着肩膀,感觉有些阴冷,身体不受控制的打摆子。 莎莉也有些害怕,轻声说:“这是不是失踪者留下的脚印。” 我心跳加速,难道是钱三串留下来的脚印?这小子搞什么把戏?跑到这儿干什么? 梦游客拄着膝盖低头看看脚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继续进发。他非常小心,不去踩这些脚印,好像这些脚印代表着不祥,谁碰谁倒霉。让他这么一领头,我们也都不敢去碰了,小心翼翼绕着走。 我一边走一边观察,发现这些脚印很奇怪,怎么奇怪还说不上来,反正不像是正经人走出来的。 我在队伍的最后,看着没人注意,悄悄把左脚放在左边的脚印里,右脚放在右边的脚印里,观察步频和步幅,揣摩一下这个人的身高体重是不是和钱三串符合。 这么一走,我发现问题了,左脚和右脚形成了某种错离感,也就是说,左右脚不论怎么走都不可能在一个步频上。像是单独留下左边脚印,然后再单独留下右边脚印。 我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还发现了一处怪异的地方,右边的脚印似乎更新鲜一点。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一个人单腿蹦着踩在左边进入深山里,然后右腿蹦着再倒退出来…… “你干嘛呢?”阿力一嗓子打断了我的思绪,他从前面赶过来:“走着走着人怎么还丢了。领队都发火了,你赶紧去道个歉吧。” “好。”我跟着他往前走,始终看不到人,这时就听到山路远处传来湍湍流水的声音,天空更加阴暗,有雨点飘下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大雨 我跟着阿力走出了山路,前面是片山洼地,靠近溪水边。水面很是清澈,看不到鱼,水流湍急。天空黑下来,雨点噼里啪啦往下掉,梦游客看到我勃然大怒,质问刚才上哪去了。 我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告诉他一会儿再说,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走不了了!”梦游客站在溪边,蒙蒙细雨斜下,水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溪水在不停地上涨,已经没了过岸的石头,仅留下一点点石头尖,想过去就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梦游客决定不过岸,在这里找个避风避雨的地方搭起帐篷,至于什么时候走,只能等雨过停了再说。 等我们找好地方搭了帐篷,雨已经很大了,大家穿着冲锋衣,浑身上下浇透,钻进帐篷里避雨。 外面风也大,吹的帐篷四下鼓动,摇摇欲坠。 莎莉躲在阿力的身边瑟瑟发抖,“帐篷不会倒吧?” “放心吧。”梦游客说:“我搭的帐篷十级大风都吹不倒,去年在玉龙雪山,几千米的雪山顶上,我们搭好帐篷在风雪中过了两个晚上。这都是小意思。” 他在帐篷中间用几块石头简单垒出个锅台,然后放了一口小锅在上面,倒上油,往里放入一块大牛排,开始来回煎,不多时诱人的香味飘散在整个帐篷里。 我们这才感觉饥肠辘辘,把吃的喝的都拿出来,堆了在一起。 这次行进预计是一天时间登顶,吃的喝的拿的都不多。大家都知道,不能长时间滞留,只盼望雨赶紧停。 事与愿违,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呜呜作响,透过帐篷缝隙吹进来,鬼哭狼嚎差不多。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帐篷上,空气极其阴冷。 我们热热乎乎吃完了饭,人困马乏,谁也没说话。梦游客拿出照明灯,挂在帐篷上面。灯火轻微摇晃,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在轻轻晃动。 王嘉豪咳嗽了两声,忽然问我:“行者,刚才我们行进小路,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我把发现脚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了结论:“这些脚印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像是一个人来回蹦来蹦去留下的。” 莎莉害怕的不得了,抱着肩膀:“你别说了,吓死人了。” 阿力不知是不是故意逗她,说道:“说不定山里有僵尸呢。” “你滚,少吓唬我。”莎莉不高兴。 “不是僵尸,是山魈。”王嘉豪道:“我记得领队说过,这座山里藏着一种山魈,只有一条腿,走哪都蹦着走……”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梦游客确实讲过这么个故事。但那是传说,谁能拿这个当真事。 此时听来,浑身都有点不舒服。 莎莉轻声说:“领队,你说那不是真事。” 梦游客坐在摇摇晃晃的灯下,幽幽道:“是不是真事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是走山的当地人传说的,据说有很多人遇见过这种山魈,想来不是假的吧。” “哎呀你别说了,”莎莉抱着肩膀使劲儿往后靠了靠,“那些脚印是不是就说明山魈就在这条路上?我们不应该来……” 刚说到这儿,阿力突然指着她身后大叫一声:“山魈就在那!” 我本来心事重重低着头胡思乱想,这一嗓子吓得差点没尿出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急忙看过去。莎莉更是尖叫一声,纵身投入阿力的怀里。 等我们看清楚,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帐篷被风吹的来回鼓涨。 莎莉明白过来恼羞成怒,一拳打在阿力的肩膀上,怒气冲冲地说:“你胡闹是不是应该有个底线?” 阿力还在撒谎:“不是啊,我刚才真的看到一个黑影在帐篷上。” 莎莉问王嘉豪:“奇迹,你看到了吗?”王嘉豪面无表情,淡淡说没注意。她又问我,我说刚才低着头想事,也没注意到。 莎莉特别生气,冲着阿力直嚷嚷:“你吓唬我就是为了占我便宜,对不对?你这个下三滥。” 阿力有点被骂火了,恼羞成怒:“你再说一句!你个臭裱子,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我稀罕你才这么逗你玩的,别不识抬举!我以前谈过七八个女朋友,哪个不是有钱有貌的,你不就当个三线小城市的车模吗,还是给皮卡做代言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放屁!”莎莉“哇”一声就哭了:“你们听听他说的话,这是人话吗?你就是个人渣!” 阿力大怒,站起来看那架势还想动手。我虽然对这两个人都不喜欢,但也不能看着他动手打一个女人,赶紧拦在中间:“力哥,力哥,别说了。莎莉,你也少说两句。” 王嘉豪也做和事佬,阿力怒气冲冲:“领队,还有没有帐篷了?我不和这个娘们在一起待着。” 梦游客冷冷地说:“没有了。不想待着你就出去淋雨!你们把我当什么了,眼里还有我这个领队吗!” 一嗓子喊出来跟炸雷一样,帐篷里安静下来。 阿力提着自己的包坐到另外一角,和莎莉坐成对角线,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场面终于控制住了,气氛很沉重,谁也没有说话,甚至能感受到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莎莉凑到我身边,轻声说:“刚才谢谢你。” 我点点头:“你不要客气,我不会允许男人打女人的情况存在。”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其实心眼小的像针鼻儿。还想泡老娘,做梦!”她声音越来越大。阿力明显听到了后面的话,抬起眼看过来。 我做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了。 外面风雨交加,帐篷里气氛阴沉,每个人都度日如年。我拄着下巴,坐着犯瞌睡,头一下一下点着,耳边听到梦游客说了一句话,“嗯,开始了,不知道会是谁。” 然后隐约听到帐篷外传来“蓬蓬”的声音,好像谁在单腿跳。我本来就困得不实,想到会不会是山魈来了?全身顿时打了个冷战,清醒了。 帐篷里光线阴沉,挂着的照明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四下很黑。我把手机摸出来,点到手电模式扫了一圈,荧荧光线中看到众人都在睡觉,莎莉靠着登山包,王嘉豪盘腿坐在打瞌睡,梦游客枕着背包。 奇怪,阿力呢? 帐篷里没有阿力的身影,他不见了。 我急忙站起来,这么一动,身边的莎莉醒了:“怎么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作怪 阿力不在帐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我这么一动,梦游客和王嘉豪都醒了,睡得有些懵逼,问怎么回事。 听说阿力没了,梦游客那张脸顿时阴沉下来,他是这次行动的领队,真要发生了什么意外,责任可就大了。 我们每个人都拿出狼眼手电,从帐篷钻出来,外面雨还在下着,小了很多。天黑如墨,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穿着冲锋衣,把后面的帽檐戴上遮挡雨水,手电光四下乱照,不远处的溪水哗哗作响。周围乱滩怪石,草木摇曳,不见人影。 梦游客单手做喇叭状,冲着远处喊了几嗓子,叫着阿力的名字。他中气十足,加上山中回音,传出去很远,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阿力的回应。 梦游客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们在帐篷里等着,我去找阿力。” 我和王嘉豪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们也去。 莎莉明显有些害怕,但也没有退缩,说她也去。梦游客有些烦躁:“荒郊野外的你们对路不熟,如果再走丢了,麻烦更大了。你们就老老实实在帐篷里待着,哪也不要去。行者,你和奇迹保护好莎莉,这个能做到吧?”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只好听从安排,回到帐篷里。梦游客一个人举着手电走远了。 帐篷里气氛沉闷,谁也不说话,个个满腹心事。我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便道:“上一个失踪者是不是也这样失踪的?” “你说的是形销骨立?”莎莉问。 我这才想起来,钱三串在这里的网名叫形销骨立,便点点头。 莎莉说:“我听一个朋友说,当时登山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同一个帐篷里,而是两人一个帐篷。和形销骨立在同一个帐篷的同伴晚上睡得太死,人什么时候失踪的,并不知道。” 我点点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莎莉和王嘉豪一起看过来。 我凝神说:“前一个失踪者和现在的阿力,他们都有个共同特点。” “什么?”莎莉问。 “他们都是不打招呼突然失踪。”我说:“他们到底有什么急事,不会跟身边的同伴打声招呼吗?” 王嘉豪说道:“我理解阿力,他憋着一口气。和莎莉争吵后,脸挂不住了。” 莎莉有点不愿意听:“他失踪赖我吗?” 王嘉豪道:“我说话不严谨,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心眼比较小,所以没和我们打招呼。” 莎莉气呼呼说:“他本来就是个小心眼,别看练的又粗又壮,有啥用啊,绣花枕头一个!” 我不爱听,“行了,少说两句吧。” 我们三人不再交流,听着蒙蒙的雨声,我掏出手机看看,才下午五点。我恍恍惚惚还以为马上要第二天了呢,下雨的时候其实才是中午,待了这么长时间并没有入夜。 “日他的,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王嘉豪烦躁,撩开帘子往外瞅。 我跟着瞅了一眼,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别说人了,连大山都看不清。等了片刻,王嘉豪实在坐不住,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我看了一眼他,他回看了一眼我,我们之间这时候才有了第一次默契度。他掀开帘子出去,我说了两个字,“小心。” 他点点头,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帐篷里只有我和莎莉,一时没有话说,彼此都有些尴尬。沉默了半天,莎莉轻轻问:“行者,你有对象吗?” 我点点头。 “她是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不太爱说自己的隐私事,但现在干等着也是焦躁,只好勉强道:“她大学刚毕业,我们在一个单位上班……”话还没说完,帐篷后面突然“砰”一声怪响,整个抖了抖。 我看到一个奇怪的黑影站在后面。 莎莉吓得叫了一声钻进我的怀里,我情不自禁搂住,觉得不妥赶紧放手,而莎莉拽住我的衣服,瑟瑟发抖。 我不好意思把她往外推,我们一起看着后面的黑影。 黑影在扭动,形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看着不像是人。我浑身发冷,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 忽然帐篷后面传来惨叫,那个黑影分成了两个人影。我这才看明白,大约是两个人在搏斗,影子混合在一起,所以成了刚才的怪模样。 莎莉紧紧抓住我:“行者,是阿力。” 我点点头,喉头上下窜动,真是阿力的声音。 此时的影子变化更怪,竟越来越小,视觉上形成一种纵深感。像是有人拖着阿力,向远处走去。 不对啊,我们选择这个地点扎营,后面紧紧靠着崖壁。哪来的空间纵深? 目前状况诡异莫名,我cup都有点烧了。有些害怕,此时此刻只有我一个男的,再害怕也得忍住。 我推开莎莉,艰难站起来,两条腿都发硬。莎莉问我干嘛去,我苦涩地说,去看看。 莎莉赶紧站起来说她也去,一个人太害怕了。 行啊,让她单独留在这儿我也担心,有个伴儿总比自己冒险强,起码到时候可以有个回来报信的。我们撩开帘子,外面黑得一塌糊涂,我打开手电照照,手电光居然被黑暗吞没,此时我们像是掉进了黑洞里。 顺着帐篷绕到后面,莎莉在黑暗中拉住我的手。我觉得甚是不妥,无痕迹的慢慢把手挣脱出来,她愣了愣,还是拉住我的袖子。 我们绕过帐篷到了后面,我用手电一照,愣了。手电光斑出现的并不是崖壁,而是一块空地,再往前五六米有台阶向下,露出一排的换气窗。 我和莎莉面面相觑,匪夷所思,这种排气窗一般地方是没有的,大多是学校,高中或是大学的地下室才有。https:/ 这里是深山老林,怎么可能出现这东西?再说就算有这东西,我们当初扎营的时候怎么会看不到呢? 我向着那里走了两步,莎莉一把抓住我:“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打着手电转了一圈,浑身发冷,此时我们并不是在山里,而是一处大操场。帐篷搭在操场上,此时的光线比刚才强了不少,深夜的星空里挂着月亮,加上我们的手电光,已经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了。 莎莉脸色苍白:“会不会是山魈作怪?” “怎么?” 莎莉道:“领队不是说了吗,山魈会迷惑人,制造幻境,把人带到老巢,失去意志的时候,就吃了他们!” 我看着她的表情,觉得有些阴森,随口问道:“你是谁,你是莎莉吗? 第六百六十七章 鬼打墙 “我当然是莎莉了,你怎么了?”莎莉有些害怕地看着我。 我抹了把脸:“如果是幻境,你也可能是假的。” “你才是假的呢。”莎莉拉着我的袖子:“要不然我们回去吧,其他是假的,帐篷总不能作假吧。” 我点点头,和莎莉正准备回帐篷,换气窗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我们两人站住,互相看看,我相信莎莉也听出来了,惨叫声正是阿力。 他怎么进了地下室了?难道是被山魈拖进去的? “怎么办?”莎莉做着口型问。 心中苦笑,我哪知道怎么办,目前最理智的办法就是回到帐篷里等着,什么操场地下室和我们都没关系。这话没法说出口,我等着莎莉主动说。 谁知道莎莉道:“要不然我们进去看看,一旦阿力遇险了怎么办?” 我头疼似的捏捏太阳穴:“你不是说这些都是幻象吗?” “那干瞪眼什么也不干?”莎莉反问。 我一个头两个大,就在这时,地下室里阿力的惨叫声更加大声,像是遭遇了极度的痛苦,整个人都快死了。 我说道:“我送你回帐篷,然后我下去看看。” 其实我有我的主意,骗莎莉回帐篷,我根本不会进地下室,外面待一会儿然后回去骗她,说下去了没找到。 地下室凭空出现,如此诡异,但凡脑子正常点的人都不会冒然进入。 莎莉点点头,同意了,我们正要往回走,又一声惨叫从地下室里传出来,莎莉突然回身急跑,跑下台阶钻进了地下室。我喊了一声,她跑的很快。 此时此刻我真的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引诱我进去? 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下去,来到地下室门口,一扇铁门开着,里面散发出很浓重的铁锈味。我硬着头皮钻进去,里面很黑,味道很浓,一天走廊通到深处,很像是小时候钻过的防空洞。 我打着手电照过去,莎莉站在不远处朝我招手,我叹了口气只好跟了进去。 她打着手电在前面,我拉住她示意回去,她很坚决,就是不走。我只好把她掩到身后,她低声说:“没想到你还挺绅士的。”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难道和那个阿力……”我说。 “别胡说。我就是觉得奇怪,好像我上学的时候来过这样的地方。”她说。 我打着手电走在前面,一只手紧紧拽住她的袖子,绝对不能让她离开控制范围。如果莎莉是假的,是某种幻象,必须控制住她才能控制整个局面。 “你抓疼我了。”莎莉痛苦地说。我回头看着她,还是让她走在前面,不能让她离开视线。 我们走进走廊尽头的破门,手电光中能看到门后又是一条走廊,两边存在着很多教室。奇怪的是越往前光线越强,不知道从哪透进来的。 我们把手电关掉,站在教室窗口往里看,教室里堆满了桌椅杂物,灰尘很多,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莎莉轻声说:“我知道了,这里是废弃的教学楼。” “说不通。”我摇摇头:“你见过哪个学校把教学楼盖在地下室的。” “有的,你不知道而已。”莎莉说:“我上小学时的学校就是这样。” 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廊两侧的教室越来越多,都是空无一人,杂物满屋。走廊里只有我们的脚步声。 拐过走廊,阿力的惨叫声就是从眼前这间教室里传出来的。 我们两人上前,顺着后窗往里看,教室里竟有阳光透窗而进。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学生在。一个学生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教鞭,正在呵斥。另一个学生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光着上身,后背是几条深红色的鞭痕,应该是教鞭抽出来的。 明显是校园霸凌。 我皱紧眉头:“没想到阿力上学的时候这么欺负人。” “你听错了。”莎莉说:“阿力是跪着哭的那个。” 我一时语塞,仔细去看,跪着的学生大概也就是初中生模样,看脸部轮廓还真有阿力的几分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我纳闷。 “进去看看。”莎莉来到教室门前,猛的一脚踹出去,门都踹下来了,摔在地上轰隆作响。 我们闯进教室,里面黑森森的,奇怪的是并没有阳光,窗户的那一面是砌死的墙。 教室里静寂无人,两个学生无影无踪,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我们面面相觑,莎莉轻声说:“难道刚才穿越了?门一开,时间机器就破坏了?” “别想那么复杂,”我说:“其实就是山魈的幻境。” 我故意大声说:“山魈,你这点把戏真是不够看,出来啊!有本事你就出来。” 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回响,并没有人回应。 阿力惨叫声突然从另一间教室响起。我们两人来到走廊,跑到旁边的教室探头往里看,阿力正在被体育老师教训。 体育老师膀大腰圆,把阿力在地下拖,围着教室的地面一圈一圈拖。阿力不停地惨叫,喊着救命。 我们把门踹开,教室里空空如也,除了一堆杂物,不见人影。和刚才看到的完全是两幅景象。 惨叫声又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我和莎莉脸色都不好看,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莎莉做个手势,示意赶紧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我也是这个意思,出去再说。 我们顺着漆黑的走廊往回跑,到尽头时傻了眼。这里应该有一扇通往外面的破门,此刻门没有了,变成向下的台阶,一直通到地下二层。 “完了。”我说:“鬼打墙了吧。” “你别吓我。”莎莉又转身往回跑。我们没有说话,加快脚步,到走廊另一头,惨叫声就是从旁边教室里传来的。 既然来了就看一眼吧。顺着窗户看进去,教室里的阿力已经长大了,看模样应该是到了高中,人还不少呢,应该是课间操时间。阿力和一个同学发生了口角,那同学上来把阿力放在桌上的书本抱起来,然后呼啦啦扔到前面的讲台上。 马上就要上课了,没人管,阿力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捡。 我上去一脚踹开大门,教室里立即空空如也,又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基本上可以判断,这里就是幻境,而且和阿力的童年有关。难道这里是他的梦?我脑子有些昏沉,我和莎莉一不小心进入到梦境里了? 不可能啊,入梦首要环节就是睡觉。觉都不睡怎么可能进入梦呢?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并没有睡过,这里应该不是梦。 第六百六十八章 怪物 我们在地下的教室里接连看到了不同时期的阿力,无一例外都是在受欺负。奇怪的是,只要打开教室门,场景立马消失。 在迷宫一样的地下建筑里转来转去,原先出去的路也不见了,出现的是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 我和莎莉坐在台阶上,地下二层黑森森的,但凡有理智的人都不会下去。 莎莉靠着我,昏昏沉沉地念叨着:怎么办,出不去了怎么办? “你不觉得这里很怪吗,为什么我们在幻象里看到的都是阿力?”我说。 “不知道。”莎莉摇摇头:“我只想回帐篷,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 她紧紧靠着我。我有些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她的身体软软的,一直贴着。我头上冒汗,深入地下孤男寡女的,千万不要犯错误。 莎莉闭着眼说:“最近我一直在做一个古怪的梦,梦里我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就是在这种地下迷宫里逃生。感觉到有一种怪兽在追,但我看不到它,却能感觉到它,被它抓住就会发生特别恐怖的后果。后来为了躲避,我只能做一些特别任务,会在梦里杀人,手段非常残忍,杀了我的朋友甚至我的亲人……” 我摸着衣兜,翻出一包烟,此时此刻太过压抑,只想好好抽烟。 “你要来一根吗?”我问她。 莎莉坐直身子整整衣服,看着我,眼神里流淌着一些东西,我不敢和她对视,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她。我正要去摸打火机,莎莉忽然没头没脑说道:“它来了。” “嗯?”我愣了,问谁来了。 莎莉脸色苍白,喉头上下动着:“我梦里的怪物,它来了。” 话音刚落,走廊远远传来“咚”一声响。我警觉起来,紧接着这个声音像是敲鼓一样,“咚咚咚”响个不停,越来越近。好像有人在蹦着向我们靠近。 我脑海里马上出现一个形象,只有一条腿的山魈! 幻境,幻境,肯定是幻境。 莎莉拉着我的手站起来,急促说:“咱们往下跑吧,它马上就要来了。” 她要带着我进入地下二层。 我没有动,她着急地说:“你怎么了,咱们赶紧跑啊。” 我说道:“我要先确定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她话没说完,我摸向自己耳朵,用力一捏,一阵刺痛传来,眼前一切在模糊,下一秒钟…… 我醒了。 我睁开眼睛,眼前黑森森的,外面风很大。我从地上爬起来,在黑暗中左右打量,自己果然还在帐篷里,只是一场梦境。 王嘉豪在盘膝睡觉,头一下一下点着,梦游客枕在背包上,睡得也是很沉。身边还有一个人靠着背包也在打瞌睡,并不是莎莉,而是阿力。 我可以肯定现在就是清醒状态,帐篷里除了我们几个,再没有其他人。我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推论,现实中失踪的人并不是阿力,而是莎莉,是她不见了。biquiu 我一直是在她的梦里,不知什么情况下睡着的,无缝衔接清醒梦模式,并且穿行进入了莎莉的梦境。 如果这一切推论是正确的,说明莎莉现在也是熟睡状态,那么她就不可能跑的太远,奇怪,她在哪里睡着的,难道是梦游了? 我有点昏沉,双手撑地站起来,刚晃晃悠悠起来一半,突然后脑剧痛,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 我噗通摔在地上,瞬间后人事不省。 我捂着脑袋睁开眼,看到莎莉关切的目光,我打了个哆嗦,马上坐直身体。这才看清身处什么环境。 一间废弃的教室,到处都是破烂,破破的书桌椅子到处都是,光线黑沉沉的,唯一照明工具是桌上的手电筒。 “我怎么了?”我脑后剧痛,用手摸了摸。 “刚才怪物来了,你又晕过去了。我扶着你一直往下逃,慌乱中我没有扶好,你滚了楼梯摔到头。对不起啊。”莎莉低声说:“当时,我都怕死了。” 我疼的嘶嘶到抽冷气,看看手上全都是血。腿一下软了,看见自己流了这么多血,有点晕。 “怪物呢?”我问。 “它没有追来,就到了一楼的楼口,好像它特别害怕地下二层。”莎莉说。 我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一思索脑袋后面的伤口就疼。我勉强站起来,两腿都在打晃。 “不管怎么样,我们要想办法出去。”我说。 “没法出去,怪物就在上面堵着。” 我咬着牙在屋里晃荡了一圈,找到一根拖把杆,在手里挥了挥,还算趁手,然后往外走。 莎莉跑过来问:“你干嘛啊?” “我看看那怪物怎么回事,我就不信咱们两条腿打不过一条腿。” 莎莉死死拉住我,哀求说:“别去,我求求你了,你会死的。” 我骂了一声,非要去不可,我们两人在教室里撕扯,就在这时,外面走廊的楼梯传来了重重的声音,有人走了下来。 莎莉脸色都白了,用了很大力气把我拖过来,然后关掉桌子上的手电,屋里一片漆黑。 她拉着我蹲在地上,藏在一堆桌子后面。我紧紧捏着拖把杆,聚精会神等着,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一时竟然感觉不到脑袋后面的疼痛。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教室门口。莎莉突然按住我的脑袋,我疼的嘶了一声。“别吵!”她低低喝道。 能感觉有人正在教室外面扒窗户往里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响起,应该是离开了这里。我被紧张情绪搞得浑身不舒服,牙床子都在发痒。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随即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莎莉紧紧拽住我的袖子,我的肉都被拽疼,忍着疼又不敢叫。 我们悄悄探出头,黑漆漆的教室前面有两个人影在走动,好像是两个男人,并不是单腿蹦的怪物。 我有了胆气,悄悄绕着桌子走动,莎莉还想拉拽,我一把挣开。 顺着桌子绕到两个人的身后,把拖把杆竖起来,对准一人的脑袋猛的就是一抽。正打了个结实,那人哎呀惨叫,摔在地上。 另一人马上警觉,用手电照过来。 刺眼的手电光晃得我睁不开眼,那人欺身上前正要动手,忽然惊疑喊道:“你是行者?” 我倒退一步,避开光,眯缝着眼看过去,对面那人膀大腰圆,竟是阿力。 “阿力,是你吗?” “废话。”阿力说道:“快看看奇迹,刚才被你打了一棍子,别打坏了。” 奇迹?不就是王嘉豪吗? 他用手电照过去,地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刚才被我打翻的那人,已经不见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梦醒 “咦,奇迹呢?”阿力惊讶地说。 莎莉也凑过来:“阿力,你跑哪去了,我们到处找你。” “胡说八道。”阿力眼睛瞪圆了:“你不要甩锅!是你走失了,我们所有人都来找你!” 我听出这里有问题,让阿力喘口气,慢慢把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阿力这才说了刚才的经历,“最开始我和莎莉在帐篷里发生了语言冲突,我没想到莎莉气性这么大,就在我们休息的时候,不见了。” 刚说到这儿,莎莉恼了:“你胡说,分明是你……” 我赶紧拦住:“别一人一嘴,说不清楚,还是力哥先说。” 阿力继续道:“我们就开始找,先是领队出去,然后等了一会儿,你……”他指着我:“你也出去了。最后就剩下我和奇迹。我们等了好长时间你们也不回来,我们两个一商量,得了,我们也找吧。出了帐篷,真是奇怪,周围场景都变了,并不是山林,而是莫名其妙出现一所学校,帐篷就搭在操场上,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然后呢?”我问。 阿力道:“我们听到地下室里传来呼救声,是莎莉的声音。我和奇迹就进来了,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后来看到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就下来了,然后就看见你们。”他有些生气:“行者,你实在是太鲁莽了,没看清人就当头一棒,奇迹也让你打没了。” “哪去了他?”我说。 阿力一瞪眼:“我怎么知道,平白无故就没了。现在说说你们吧。” 莎莉嘴快,把我们在地下室的经历讲述一遍,我们面面相觑。阿力眨眨眼说:“你们的经历和我们很相似。” “里面有两个细节不一样。”我说:“一个是我们遇到了怪物,这怪物是什么还不太清楚。第二个是我们在其他教室里遇到了不同时期的你。” 阿力脸上阴云密布。 我道:“我们在不同的教室看到了不同时期的你。” “我什么样?”他问。 我说道:“都是在挨欺负,校园霸凌。” 阿力乐了:“我被霸凌还是霸凌别人?” 我正想说,莎莉道:“你被霸凌,跪在地上哭,蹲在墙角唱《征服》。” “哈哈哈哈。”阿力笑喷了:“胡说八道嘛,我不是跟你们吹,我从上幼儿园开始,只有我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我。我小时候发育就早,人高马大,排队都站在最后面。我是高中开始健身的,全身都是腱子肉,在健身房认识好几个以前学校的大混子,他们都罩着我,怎么可能挨欺负。”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教室里看到的都是假象,是幻象?”我说。 “是啊,你以为呢。”阿力说:“都是假的。”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莎莉道。 阿力冷笑:“你们爱信不信。”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揉着太阳穴想了好半天,说道:“如果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幻象,那么说明,现在我们都是在梦里。” 阿力和莎莉一起看过来。 “我不是白说的,”我说道:“因为在你们身上有个共同的细节。” 他们两人同时问,是什么。 我说道:“在这里遇到种种怪事,你们表现不像是常人。换一般人应该表现出恐惧,或是惊讶,或是疑惑。而很多古怪的现象,你们看到了都觉得司空见惯。” 阿力沉默一下:“那是为什么呢?” 我说道:“只有一种可能,此时此刻我们都在梦里,我们俱是梦中人。你们在梦里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不管遇到什么怪事,都下意识觉得理所当然,不会起疑心不会有普通人的情绪,因为一旦你们开始理性思考了,就会从梦里醒来。” 两人默不作声,好一会儿莎莉道:“好了,你现在说出来了,也引起我们的疑问,为什么还在梦里,没有醒呢?” 我摸着耳朵,一阵刺痛,眼前的他们越来越模糊,我说道:“我来把你们叫起来。” 下一秒钟一片黑暗,我缓缓睁开眼睛,并没有动。第一次醒来我被人打晕的事,现在想了起来,不可轻举妄动,先观察观察再说。 我依然躺在帐篷里,头上亮着幽暗的灯,一个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矿泉水,在往另一个人的脸上浇。我眯起眼仔细看,拿着矿泉水的人是王嘉豪,他正在用水浇着莎莉。莎莉张着嘴,表情很痛苦,像是呼吸不到空气。 王嘉豪从包里拿出餐巾纸,在擦拭她的脸。我翻身坐起来,王嘉豪吓了一跳,回头看我。 这时莎莉猛的醒了,“啊”的叫了一声,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醒的同时,旁边也传来一声怪叫,阿力从地上坐起来。我们面面相觑。 阿力疑惑地说:“现在是梦醒了?” 他连滚带爬钻出帐篷,外面是黑森森的夜空,一股山间的冷空气吹进来,我打了个激灵,浑身开始冷起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万籁寂静,仔细听还是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帐篷里只有我们四个人,领队梦游客并不在。 “怎么回事?”我问王嘉豪:“我醒来的时候,你在干嘛?” 王嘉豪道:“我也是刚醒,发现了昏迷的莎莉,便想把她叫醒,可她睡得太沉了,怎么也不醒。没办法,我只好用矿泉水来浇脸。” 我们四个人把经历对了一遍,大家都能对应上。王嘉豪说,他在梦里挨了一棍子,反而把他从梦中打醒。他醒来的时间就在我们前一步,可能十分钟都不到。 说到挨一棒子,我这才感觉到后脑阵阵做疼,用手一摸已经见血,头还是昏沉沉的。王嘉豪找到医药包,为我简单包扎上。 “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同时睡着了,而且做了同一个梦。”阿力说:“梦的场景是在一所学校的地下室。” “有一点不一样,”我说:“我和莎莉的梦起点是你失踪了,去找你。你和奇迹的梦起点是莎莉失踪了,去找莎莉。” 王嘉豪看我一眼,若有所思的眼神中有很深意味。 我马上明白:“现在我脑子有点乱,你们谁抽烟?咱们一起磕个烟,放松放松。” 莎莉和阿力同时摇头,王嘉豪道:“我抽。”biquiu “走吧,吸吸新鲜空气,回来再放松。” 我们两人钻出帐篷,夜晚的深山,又是下过雨,果然空气清凉的一塌糊涂。我们踩着石头,走出去一段距离,我把烟叼上,近乎耳语的声音说:“你怎么看?” “我们中了某种迷魂阵。”王嘉豪轻声道:“我依稀记得进入梦之前的细节。” “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闷闷地说:“我都不记得。梦境和现实好像无缝衔接了。” 第六百七十章 分道扬镳 “我中间醒来过一次,”我说:“但被人偷袭,从后面打了闷棍,又晕了过去。”说到这儿,我脑袋后面又开始疼。 “谁打的?”王嘉豪疑惑地问。 我摇摇头:“没看到。打我的人,很可能就是布下迷魂阵的始作俑者。” 我用手摸了摸脑袋,这时一束光线照过来。梦游客远远踩着滩边石头走到近前。 我们两个停下话头,一起打招呼,“领队。” 梦游客看着我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王嘉豪没说话,我说道:“我们都晕过去了,现在大家才醒。” “莎莉回来了吗?”他问。 我点点头。 梦游客重重舒了一口气:“如果她失踪,我真是没法交代,大家都在就好。我们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行程。” 我们三人回到帐篷,这下子五个成员都齐了,团团围坐。 梦游客道:“夜晚的山林非常危险,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今天晚上大家轮流守夜,避免再次失踪的情况发生。有什么计划明天早上再说。” 大家看看表,此时是夜里十点,要混到明天清晨,还有数个小时的时间。 趁着大家都齐了,莎莉叽叽喳喳把刚才幻境亦或是梦境中的经历说了一遍。她害怕地说:“领队,是不是山里真有山魈呢?” “大家别多想了。”梦游客说道:“山里这种封闭的环境,我们又是在狂风暴雨之中,很容易产生集体癔症的现象。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今天晚上守夜,至少有一个人要保持清醒,没轮到的人可以休息。” 莎莉是女孩,她刚刚失踪才回来,所以没有安排守夜。我们四个男人抽签。我最倒霉,抽到了正中间,两点到四点的时间段,这个时间刚睡好就被叫起来,完事了想再睡,刚躺下天就亮了。 没办法,谁让自己手臭呢。这次入梦事件,其他人不过是冒个险,我是实实在在受了伤,到现在脑子还迷糊。 大家收拾收拾都躺下睡觉,第一班值岗的是梦游客,他坐在帐篷口,低头玩着手机,脸被屏幕光映得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我脑袋很痛,身上骨头节哪哪都不得劲,听着帐篷外的夜风,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次没有开启清醒梦,实在是太累,趁着睡觉好好补充体力。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似乎听到很远的地方有人唱歌,很远很远,又似乎很近。仔细去听,又不像是唱歌,更像是曲调古怪的吟咒。 我又倦又困,实在睁不开眼,一恍惚又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推我,我眼睛几乎糊上,艰难睁开,看到是阿力。 阿力轻声说:“行者,该你了,守夜。” 我答应一声爬起来,看看表下半夜两点整,不禁苦笑,这小子是一分钟的便宜都不让我占。帐篷里众人睡得很死,我垂头耷拉脑坐在帐篷口,开始守夜。 帐篷外的夜风很大,充斥着乱七八糟形容不上来的声音,这一晚上极度难熬。好不容易两个小时过去,天亮的很早,外面渐渐出现了鱼肚白。 莎莉爬起来轻轻拍我,让我去睡。我迷迷糊糊地说,“没轮到你守夜。” “没事我来吧,你们值了一宿,该休息休息,天亮还要赶山路。”她轻柔地说。 我记不清后面应该轮到谁,不管是谁,算是捡了个便宜。我打了长长一个哈欠,沾住枕头就睡。 好像刚躺下没十分钟就被叫起来,外面已天光大亮,王嘉豪笑着对我说:“你睡得太香,早上七点了。” 我看看表,竟然过了三个小时,就像是过了十分钟。我还没睡透,昏头昏脑出了帐篷,一股清风吹来,满山都是绿色,身上打了个冷战,完全清醒了。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折叠帐篷,我深深吸了口气,有点醉氧。 都收拾好了,大家简单吃了点东西,准备出发。领队梦游客道:“我说一下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兵分两路。” 他这话一出,大家互相看看,兵分两路?这什么意思? 梦游客道:“莎莉和阿力一组,我带着行者和奇迹一组。” 这么一分,阿力乐了,笑意掩饰不住:“这怎么说的,把我和美女分一组。” 梦游客道:“阿力和莎莉顺着原来的路再回去,到外面走大路。我带着行者还有奇迹,我们三人过溪水到对岸走小路,今晚在山顶见面。” “为什么要这么分?我不理解,我们在一起不是更安全吗?”莎莉强烈质疑。 梦游客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半山腰,就是乌龟爬也能晚上爬到山顶,你们走大路没什么问题。我们三人走小路,是因为前一个失踪者的线索就在这里,我们要一边赶路一边寻人,行程上会艰难一些。行者,奇迹,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和王嘉豪对视了一眼,同时说没问题。 我们五个人里,只有莎莉不依不饶,说这么分组是歧视女性,她可以吃苦,为什么要单独看待。 阿力巴不得这么分,不由分说拉着莎莉就走,两人顺着进来时的小路,一路走远。 现在空荡荡的滩边只剩下我们三人,梦游客面无表情地说:“都准备好了,出发吧。” 我们来到溪边,经过一夜风雨,溪水上涨的很厉害,不过水流不如昨晚那般湍急,石头露在水面的面积很大。也就是男人,女人过还真的很危险。 我们有惊无险穿过溪水,梦游客对地形很熟,领着我们钻进树林。这地方遍地杂草,而且极为泥泞,到处都是带荆棘的藤树,可梦游客走的速度很快,每次都能找到路。 树林越走越深,阳光也是越来越足,周围水汽蒸腾,又闷又潮。我和王嘉豪已经汗流浃背。 终于到了一块空地,我们三人坐下来休息,大口大口喝着功能性饮料,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 “还有多远啊领队?”王嘉豪问。 “放心吧,很快,我心里有数。”梦游客说:“先歇一会儿。” “领队,这里不是小路吗,你没有来过,为什么对这里的山路非常熟悉?”我问。 梦游客把饮料瓶盖扭上:“你们不经常走山路不懂,这座山我带学员走过多少趟,花花草草的分布都熟悉。虽然说这条路确实没来过,但山形地势都大差不差。怎么,信不过我?” “不能够,绝对信任。”我说。 梦游客道:“好,现在轮到我问你们问题了。说说吧,你们两个到底是谁。” 第六百七十一章 迷路 梦游客突然发问,问我和王嘉豪到底是谁。这问题把我们干懵了。 王嘉豪迟疑着说:“领队你怎么了,我是山野奇迹,他是御风行者。你问的是我们的真实姓名吗?” 梦游客不经意地问:“你们是在网上交付的学费?” 梦游客质问我们如何报名的。我没有说话,怕和王嘉豪说的不一样,说漏了。 王嘉豪道:“我们不是网上报名,因为我们是京城本地人,联系过这里的老师,现场试听过一节课,是在线下报名。” “哦,是这么回事。”梦游客点点头:“你们当时参加线下课是在什么地方,哪位老师接待的?” 王嘉豪表现有些不高兴:“领队,你这什么意思,怀疑我们身份?” 梦游客把手机掏出来:“你们可能想不到,这座山里有信号塔,手机信号刚刚的,这是昨晚他们发给我的照片。”他把手机递过来,我和王嘉豪对视一眼,一起看向手机。 手机上的照片是在会场里拍的,拍的是几个陌生年轻人的合影,我一个都不认识,不明白什么意思。 王嘉豪的脸色却变了,嘴唇微微颤抖。 梦游客把手机拿过去,说道:“手机上出现的这两个男学员,他们在群里的网名分别叫山野奇迹和御风行者。奇怪了,他们怎么和你们长得不一样呢?” “重名了吧。”我笑笑。 梦游客非常严肃,说道:“凡是在李宏帆老师报名的学员,id都是唯一,不会出现重名现象。你们两个是冒名顶替的吧,你们互相认识吗?” 我和王嘉豪一时语塞。 王嘉豪忽然哈哈笑:“领队,你真能开玩笑,这样吧,咱们先到山顶再说。那里有咱们学院的大本营,老师们都在,到时候查查我们的身份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梦游客说:“可惜啊……” 他抬头看看天,“多么蓝的天空啊,可惜你们看不到了。” 我和王嘉豪猛然警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突然,梦游客往树林里窜,跑得很快,三步两步钻进了林子深处,没影了。 这个过程发生太突然,我们压根没有反应,等反应过来人早就没了。 我和王嘉豪赶紧追过去,前后不过差了不到一分钟,林子里寂静无声,梦游客如同凭空蒸发。我们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了声:“回去!” 我们顺着原路往回走,不管梦游客。在林子里走了一段时间,我停下来说:“你还记得往回怎么走吗?” 王嘉豪苦笑着摇头:“我就看梦游客东一头西一头的乱窜,开始还记着,后来就记不住了。” “他是早有预谋。” 王嘉豪同意我的说法,他说道:“今天一早出发的时候他就开始布局了,把莎莉和阿力都打发走,只留下我们两个,然后再把我们诓到山里。” “他为什么这么做,就算认出我们是假的,很有可能会闹出人命,到时候他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我深深叹了口气。 王嘉豪没有回答,揣测不出梦游客的打算。 此时太阳正高,晒得我们头顶冒油,昨晚下过雨,又经如此暴晒,水蒸气很大,行成一片片白色雾气,这下子想出去就更困难了。 王嘉豪让我看看手头还有多少东西。我们把背包打开清点,吃的只有很少,喝的剩下两瓶水,没有帐篷没有睡袋,还有两个手电筒。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对了,山里有信号塔,我们可以求助。”我说。https:/ 王嘉豪把手机掏出来,试着往外发消息,发了几条脸色不好看,他递给我:“梦游客在撒谎,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消息发不出去。” “可能林子外有吧,咱们先从这里出去。”我说。 王嘉豪尝试着把手机里的指南针调出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上面一堆乱码,东南西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来。我们两人哪有野外求生看太阳定位的本事,只能连蒙带猜在树林里乱转。 “哎呦,我明白了。” 我们走到一处空地,四面八方都是树,荆棘遍地,不见出路。我都要累瘫了,衣服湿透,坐在地上呼呼带喘。王嘉豪说他明白了,我气喘吁吁问,你明白什么了。 王嘉豪道:“老钱失踪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 “领队发现身份有问题,然后用计把他诓到山里失踪,任其自生自灭?”我说。 王嘉豪点点头:“看来这种手段他们不是第一次用了,熟门熟路,还不知道这座山里被骗了多少人。” “这些人胆子够大的,只要是怀疑对象,便骗到山里搞失踪,这和杀人劫货有什么区别?”我冷笑:“出去后赶紧报警,把这个黑道门取缔了!” “取缔不了,”王嘉豪说:“老钱失踪后,警察受理了案件,并没有发现实际的线索,谁也不能给他们定罪。” 我告诉他歇会儿,节省体力,要不然身体的水分消耗太快。 我们两人闷坐了一会儿,王嘉豪催着我起来,我们又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转着转着,我眼前阵阵发黑,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后脑隐隐作疼,喉咙里就像冒火一样,干得邪乎。我一把拽住王嘉豪,他扶住我,我心脏跳的很快,说着不行了,赶紧休息一会儿。 他把两个背包放在地上,小心翼翼扶着我半躺下,又拿水喝,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差点死得过的。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不远处是潺潺的流水声,心里一紧,嘴唇动了动。 “刘海洋,没事吧,你想说什么?” 他把我扶起来,我问他听没听到水声。 他仔细侧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不是心理作用吧。” 我重重喘了口气,让王嘉豪扶着我,向着水流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那声音消失,我便停下来仔细听,听到了再走,就这么走走停停,大概能有半个多小时,我们竟然走出了这片林子。 眼前是个山坡,水流声是从山坡后面出来的。我凭借自己的意志,用最后力气爬到山坡顶。到了上面,没有看到溪水。 在山坡上,我和王嘉豪看到悬崖的位置竖着一尊巨大的黑色石头,表面平整,没有字。这块石头像是石碑。 王嘉豪道:“我们走小路进来的时候,也看到过这么一块大石头。” 我点点头:“现在是第二块。” 我们互相搀扶着,往前又凑近了一些,石头里隐隐传出细细的水流声。 第六百七十二章 钟声 我们在山坡上发现了第二块石碑。 仔细去听,石碑里隐隐有流水的声音。我们开始以为找到了那条溪水,一路奔波而来,没想到是石头发出来的。 我正要碰,王嘉豪一把拽住我,摇摇头说,小心有机关。 也是,这块石碑周身漆黑,看着就那么邪性。 我们打量四周地势,目光所到全是苍天大树。山中起白雾,远的地方已经看不清楚了。 没有办法,只能就地休息,在石碑附近找到一块干净地方,背包垫在屁股下面。 我们两人没有对话,默默看着山林。隔了一会儿,王嘉豪忽然问:“如果我们永远出不去了怎么办?”biquiu “不能,”我宽慰他:“我有预感我们能出去,你不要担心。” 王嘉豪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曾经设计过自己的死法,怎么死才能最浪漫。” 我不喜欢这个话题,此时此刻又不好打断,便“嗯”了一声。 王嘉豪道:“我最喜欢两种死法,第一种死法参考大作家雨果,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带着皮包全世界旅行,最后在一个雨夜死在一处不知名的小旅店里。收尸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是一个大文豪。” 我苦笑一下:“这种死够缺德的,让人家旅店以后怎么营生。” 王嘉豪笑了:“你懂啥,以前的小旅店里经常死人,就算现在的酒店也时常有客人死掉的事情发生,只是老百姓不知道而已。” “也是。” 王嘉豪道:“我最喜欢的第二种死法,就是现在这样:远在山林深处,四周无人,我慢慢死掉。如果不是机缘,恐怕尸体会很长时间无人发现,直到腐烂成白骨,谁也不知道那是我。” 我不太舒服:“为什么这么悲观,你还不到三十岁。” “很多事你不知道。”王嘉豪说:“我在海外上学的时候,真是生命的高光,什么都享受到了。忽然有一天消息传来,我爸爸和妈妈都死掉了。” 我一惊,看看他:“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王嘉豪摆摆手:“他们两个怎么死的,到现在也没个说法,我从海外回来,尸骨已经烧了,只剩下两个骨灰盒。我继承了爸爸在公司里的一部分股份,才勉强有了继续生活的资本。” “你没调查一下?”我问。 王嘉豪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不敢,这里水太深,有个长辈找我聊过,说如果揪着这件事不放,恐怕连我都有生命危险。我现在能有这个待遇,也是多方角力制衡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后来我变卖一部分股份,从局里撤出,成立了自己的文化公司。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你还有这段历史?”我惊讶地说。 王嘉豪笑了笑:“没想到吧,我得过抑郁症,每天要死要活的,服用大把大把药物,手腕上也烫了好几个烟疤。”他拉开袖子给我看。 “死亡的想法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有一次我都不知道怎么站在天台上,差一步就跳下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个人拯救了我。”王嘉豪看着我。 我略一沉吟,说道:“是牛前辈?” “你很聪明。”王嘉豪冲我竖起大拇指。 我苦笑:“时间上算,应该到牛高前辈出场了,你也说过一直拿着牛前辈当父亲。当时我不太理解这种感情,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他展开背包,找了个舒服姿势躺在上面,双手枕着后脑,慢慢闭上眼睛:“那个时候我做了很多怪梦和噩梦,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之中,幸亏牛前辈救了我……” 声音越来越小,他睡着了。我坐在旁边,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信号,打开电子指南针,上面一堆乱码。 我抬起头看向黑色的石碑,想到一种可能,这块石碑是不是某种放射源,能够影响电子仪器呢? 我站起来想离开这里,手搭凉棚四下里这么一看,心凉了半截,雾气浓浓,连山势都看不清了。一旦离开这里,再想回来恐怕都很困难。 王嘉豪已沉沉睡去,我不可能撇下他一个人。 第六百七十四章 梦境三杀 我没想到王嘉豪能藏着这么一手,近在咫尺,翻掌出刀,直奔心脏过来。 我猛的往后一滑,还是没躲利索,一刀扎在肩膀上。他猛的一抽刀,血“噗”喷出来。我从空中落在地上,难以置信看着伤口,真的疼啊。 “这是梦,怎么这么疼?”冷汗从头上流下来。 “呵呵,你还觉得是梦吗?”王嘉豪从天而降,刀刃直奔我的眼珠子就来了。我忍着疼,双手撑地往后一滑,一刀走空,我能感觉到刃风在破空。 这小子下了死手。 王嘉豪悬空浮在两米开外,猛的一低头,从他后背“嗖嗖嗖”三声,射出三只弩箭。我连滚带爬将将都躲过去。 王嘉豪抬起头轻轻一笑,身体有了巨大的变化,后背像八爪鱼一般伸出八只袖筒,每个袖筒都冲着我。 他身体轻轻一抖,每个袖筒射出三只弩箭,一共二十多只,铺天盖地射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快速计算逃跑路线,飞起来肯定不行,弩箭已经盖住了上面的区域。左右更是没办法,目所能及之处全在打击范围内。 不行就走吧,我赶紧摸向耳朵,一阵刺痛传来,在弩箭到一瞬间,我身影消失,离开了这个梦。憾綪箼 我猛的睁开眼睛,周围黑漆漆的,看到了夜空。随即夜空消失,一张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是王嘉豪。 我抓住他的肩膀,“嘉豪,我们是不是入梦了……” 还没说完,周围慢慢有了光亮,所处的环境是一所民居,客厅不大,也就二十来平,有茶几沙发之类的家具。 我有些发蒙,这是在什么地方? 疑惑时,面前的王嘉豪突然出手,手里刀刃闪闪,直刺胸口。我倒吸冷气,脑子有点发蒙,往后一躲,没有躲利索,又扎在肩膀上。 我疼的冷汗都下来了,低头去看,一左一右两个肩膀全部扎伤,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 “不对啊,我已经醒了,这怎么回事?” 衣服也不对劲儿,我没有穿冲锋衣,而是一身麻衣。 王嘉豪站在客厅中间,身子猛然一抖,身后八爪鱼般伸出八只袖筒,筒口直直对准了我:“解铃,你受死吧。” 我哭笑不得:“嘉豪,我是刘海洋,你怎么总认错人啊……” 还没说完,客厅里有一面落地镜,镜子里出现的人赫然是解铃,一身麻衣,不苟言笑,脸上那表情就欠打。 我摸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摸自己的脸,我举举手,他也举举手。 我彻底蒙了?一瞬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我是谁?我是刘海洋吗?是解铃?不对,不对。 “嗖嗖嗖”数声,铺天盖地的弩箭从袖筒里射出来,客厅一共就这么大地方,几乎没有躲避的空间。我情急之中,一个空翻跳到沙发后面,弩箭就到了。 后面整个一堵墙打的犹如马蜂窝,沙发刺破,鹅毛飞舞,耳边不断传来“啪啪”玻璃打碎的声音。 再这么待下去,非挂了不可。 我忍着胳膊的疼痛,抬手摸向耳朵,刺痛传来,眼前模糊从梦里出去。 睁开眼是漆黑的天空,一阵冷风吹过来,身上打了个冷战,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醒了。 瞬间之后,天空不见了,周围有了光亮,我又出现在公园里。周围是遛弯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一些上了岁数的娘们在跳广场舞。 天空挂着火烧云,是个非常浪漫的地方。 “解铃……” 有人说话。我回头看,是王嘉豪。他又是八爪鱼形状,身上全是袖筒。公园里其他人,都变成了他的模样,一个个全是八爪鱼,所有的袖筒都指向我。 “解铃,你跑不了。”他平静地说:“我给你一条路,我来吸收你。让牛前辈的传承落在我的身上,不算委屈你吧。” 我苦笑了一声:“嘉豪,你是不是魔怔了?我不是解铃,是刘海洋。” 他点点头,公园里所有的他,全部做一个动作:轻轻俯下身,所有袖筒一颤,同时射出弩箭。 目光所至,天上地下,东西南北,全部都是弩箭,堪称天罗地网。 这次我没有摸向耳朵,而是心念一动,弩箭射过来之前穿梦而行,到了庭院迷宫的梦境。 我重重摔在地上。院门开了,解铃走了出来,赶紧扶我起来。看到我双臂受伤,搀扶进了院,他取来刀伤药敷上。 “呦,梦里还有这种药呢?是云南白药吗?”我疼的呲牙。 “你还有心开玩笑,”解铃一身麻衣,说道:“这是我最近炼丹尝试炼出的新品。做梦本来就是出阴身,这种药可以治疗阴神之伤。” 我嘶嘶吸着冷气,趁着上药的当口说了一遍经过。 解铃眨眨眼:“你有什么想法?” “从始至终我都在王嘉豪的梦里。在他的梦里,我才会变成你,被他任意曲解和误会。” “那你强行脱梦为什么没有出去?” 我说道:“其实我出去了,每次脱梦我都会看到夜空,但瞬间之后又入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状况,从来也没有经历过。” 解铃道:“你应该可以想到,关口是那座石碑。” 他这么一提醒,我恍然大悟。解铃道:“你们在山里一共两次经历了非同寻常的梦境遇险,无一例外都是在靠近石碑的附近。这两块石碑真的应该好好研究研究,不知道是李大民后来立在那的,还是很早前就有了。不管怎么样,李大民能把学院基地放在这座山上,肯定有他的用意。” “你是说那座山适合做梦?”我问。 解铃道:“准确地说,适合玩弄他人的梦境。这座山肯定存在着某种阵法,能够让梦魇的实力大增,继而去控制它的信徒。” “你跟我走一趟,王嘉豪已经魔怔了,困在自己的梦境里,我压根到不了他的近前。” 我们两人出了院子,一起携手穿梦而行,进入王嘉豪的梦。 这次的场景我很熟悉,是天上宫阙。 当初我和钱三串第一次入梦拜访的时候,就是到的这里。琉璃盏一般的建筑,地面都是不知名的反光物打造,远处仙气缠绕,一座神楼牌树立在眼前,写着“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非真”。 顺着仙气跨过一座玉石桥,这里摆了巨大的神位,牛高前辈的神像高高立在那里,王嘉豪携一众仙女仙子,个个身披重孝,正在给神位下跪磕头。 第六百七十五章 喇叭黑洞 我和解铃到的时候,看到王嘉豪带领梦里一众仙子给牛前辈的神位磕头。 我们两人飞升在天上,没有打扰,默默看着他们三跪九叩,施行大礼。 解铃道:“牛高和王嘉豪感情深厚,我融合了牛前辈,也是有点愧疚的。这个梦境我举手之间就能毁灭,可没有意义。” “那什么有意义?”我问。 解铃道:“让他心甘情愿和我做朋友。” 王嘉豪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高高在上的神位,擦擦眼角,转身看到了天空中的我们。他丝毫没感觉意外,平静地说:“才过来?” 解铃降低高度,来到地面上,双手抱拳:“我来晚了。我向牛前辈敬香。” 他慢慢走向神位,还没走几步,平地里陡然出现上百个仙人,每个人手里都举着双刀,架在一起形成刀路,要走近神位势必要通过这条路。 解铃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犹豫,走了进去。 一把把钢刀就在他头顶架着,我知道,这些刀如果落下,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会伤害阴神。 我的双臂还隐隐作疼呢。 王嘉豪背着手,站在刀阵前:“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我告诉你,我的梦里我做主。” 解铃没有答话,已经行至刀阵中央,刀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的人眼晕,如此近距离砍下,就算解铃修为通天,也不太可能全身而退。 看到这种情形,我赶紧说道:“嘉豪,千万不要!” 王嘉豪看着我,声音和缓:“刘海洋,你去哪里了,我三杀解铃的时候你都不在场,现在你要劝我吗?” 我差点哭出来,你前面杀的人并不是解铃,而是我!我白白挨了两刀。 不过还好,他现在认出我了,我走到他身前道:“嘉豪,牛前辈是自愿献身的,这事和解铃没有关系。我们的目标一致,是为了对付李大民。窝里斗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先把他解决,然后把他吸收,我完全可以独自对付李大民。” 话说到这儿,王嘉豪手轻轻在空中挥动,刹那间所有刀刃湛湛生光,对准解铃刹那间就砍了下去。 我赶紧喊了声:“别……” 已经晚了,刀刃全部砍下,解铃淹没在一片刀光之影中。 我心跳都停了,好一会儿,刀刃挪开,并没有传来解铃惨叫的声音,刀阵中人影皆无,解铃不知怎么脱身的。 王嘉豪瞅着我笑了,这时我才感觉到有人从我的后背出来,正是解铃。他犹如一片纸贴在我的后背上。 “好一手幻术。”王嘉豪说:“你压根就没有进刀阵,只是一种梦境幻术。” 解铃平静地说:“你杀不掉我的。我也不求你讲和,大家先集中力量一起对付李大民,然后再谈我们的恩怨。” 王嘉豪摆摆手:“攘外必先安内,你现在就像一根刺一样刺在我的嗓子里,不除掉你我很难集中精力。解铃,你如果真的诚心,就应该像牛前辈一样主动献身。可见你还是有私心。” 解铃道:“就算我献身给你,你也对付不了李大民。你太嫩了。” 王嘉豪脸色阴沉,整个仙界顿时黑下来,周围黑雾弥漫。他的身影渐渐变成透明,他对我说道:“刘海洋,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是站在我这里,还是和解铃在一起。记住,你的选择关系到你的生命。” “不过是个梦而已……”我说道。 王嘉豪道:“我跟随牛前辈几年,虽然天赋不高,却也学了几手保命手段。在我的梦境里,我可以诛杀任何侵犯来的梦魇和阴神!今天,解铃是必死的,我只问你想不想活。” 我看看解铃,解铃面色日常,背着手打量周围的场景。 我叹口气:“我不能临阵脱逃,那不是我的家风,就这样吧。” 这句话一出,我算是把所有筹码都压在解铃身上了。 “其实你可以假意站位,保全性命,我不会有事的。”解铃平静地说。 我笑笑说:“王嘉豪是不会放过我的,别忘了,你刚才从我的身上下来。他会认为你的本体寄生在我这里,只要我没事,你就永远杀不死。最好的办法是一起斩草除根。” “呦呵,聪明了。”解铃道。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牛高前辈帮着王嘉豪,在梦里打造了‘诛仙阵’,你有没有把握破阵?” “试试吧。”解铃道:“如果这里都出不去,就谈不上对付李大民,还是趁早让王嘉豪把我吸收了为好。” 这时空中冥冥传来一个声音,正是王嘉豪在说话:“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此刻整个梦境无天无地,到处都是乌烟瘴气,黑森森的伸手不见五指。解铃背着手四下里看着,突然“嗖嗖”两声,分别从两个方向射过来两根弩箭,因为太黑,到近前才看清。 解铃抬腿伸手,在箭刺到身前时抓住了箭。 紧接着黑暗里嗖嗖嗖又射过来一堆弩箭,速度之快之多,让人眼睛都花了。解铃笑:“这就是人和梦魇的区别。” 我汗都下来了,眼见着箭到了,解铃的手臂伸到空中,两只手张开犹如莲花。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眼见得我们两人所在的空间在扭曲,形成两个半弧状,所有的弩箭飞过来,进入扭曲空间,擦着我们的旁边飞过去,无影无踪而去。 “这,这什么情况?”我磕磕巴巴说。 解铃道:“你知道人和梦魇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能力?” 解铃摇摇头:“思维方式。人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是物理现实世界,一个是梦境,你们大部分思维方式都是应对现实的。比如王嘉豪,对付我的招数都是物理攻击,顶天了有些精神攻击,但思维方式全在‘物理碰撞’这个概念上。而我们梦魇,生在梦中,长在梦中,对于梦境的认知打跟上就和你们不是一个物种。我可以扭曲梦境,利用梦境底层规律做事,这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或是想到了完全无从下手的。” 我听的目瞪口呆,就像听大学教授讲科学前沿一样。 解铃笑:“走,我带你去他的底层看看。” 他拉住我的手,我们没有动地方,却感觉整个空间在扭曲,地面出现一个喇叭状的黑洞,深不见底。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沉入其中,周围黑森森的,我在落向最下面。 我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黑暗中问:“我们是不是进了他的潜意识?” 第六百七十六章 永远爱你 我问解铃,我们是不是进入王嘉豪的潜意识? 解铃笑着夸赞,你确实聪明。 黑暗散尽,我们出现在一条高速公路上,一辆辆车子“呜呜呜”飞快驶过。我有些纳闷,王嘉豪的潜意识怎么会出现这么个地方。 “这里一定和他某段人生经历有重大关联,要不然不能出现在潜意识的最深层。”解铃道:“看看再说。” 这时一辆车“呜”的驶过,速度之快几乎出现残影。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车突然撞进路旁休息站,顿时火光冲天,发生了大爆炸。我和解铃面面相觑,赶紧凌空飞过去。 冒着熊熊大火,火光冲天,但并没有烤人的温度,我们能够离得很近。只见一个孩子从人群里窜出来,哭着跑向爆炸中心,有人紧紧拉住他,被他挣脱。 孩子来到几乎炸成一堆废铁的汽车前,用力把大火中扭曲的车门拽掉,哭着往里喊:“爸爸,妈妈……” 我和解铃来到近前,看到车里躺着两个人,面容模糊,像是五官打了一层马赛克。孩子抱住主驾驶位的男人,哽咽:“爸爸……” 我看着孩子有点眼熟,恍然大悟:“这孩子是王嘉豪!”我想起来,王嘉豪曾经说过自己的经历。他在海外留学,忽然有一天爸爸妈妈莫名其妙就去世了,只留下两个骨灰盒。这件事成了他心底最大的伤痛。 我把这件事说给解铃听。 解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想到他父母是车祸死的。”我说。 解铃摆摆手:“这里只是他的潜意识,也就是说他潜意识里认为父母是这么死的,实际情况怎么样还要另说。” 王嘉豪的爸爸,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一句话没留下,便死去了。 王嘉豪哽咽着往车里钻,想去救妈妈。这时候很多人围过来,很多只手抓住了他,众人七嘴八舌说:“你父母都已经走了,你这样纠结于事无补,男子汉要重新站起来。” 王嘉豪的妈妈冲着孩子笑笑,然后把头一歪,也驾鹤西游去了。王嘉豪嚎啕大哭,想过去扑在妈妈尸体上,可无论如何也挣不脱那么多只手。 我和解铃聚精会神看着,场景忽然发生变化,我们出现在高楼大厦的天台顶,风很大,吹的睁不开眼。 天台那头,有一男一女站在边缘,眼瞅着要跳下去。 我和解铃走过去看,在这对男女身后站着一位穿着厚厚风衣的老头,竖着衣领,腰板倍儿直,下面留着小山羊胡,有点江湖隐秘大佬的意思。 老头迎着高楼之风说道:“你们去吧,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儿子,你们大可放心,我说到做到。” 男女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皆面容模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们刚跳下楼,天台大门处跑过来一个孩子,正是王嘉豪。他看着父母背影消失在高楼边缘。 他一边哭一边跑,被老头抓住,呵斥:“你是男子汉,哭哭啼啼干什么!人总有一死,听明白了吗?你要振作起来,才能让你父母死的有价值!” 我和解铃在旁边像看戏一样看着,我摸着下巴说:“他父母不是车祸死的吗?”m..nět “我刚才说了,车祸只是王嘉豪的臆想,实际情况怎么样知情者都讳莫如深,没人告诉他。跳楼也是想象,他无法释怀父母的死亡,只能在潜意识里一遍遍上演这个情节,而且每次他父母死亡的方式都不一样。”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呢?”我说:“阻止他父母死亡吗?” 解铃摇摇头:“改变既定事实会让潜意识警觉,莫不如顺势而作。” “什么意思?” 我刚问出这个问题,场景又变了。一座大山上,靠近悬崖处有座巨大的月亮门。很多人在这里拍照打卡。 山崖下是浪花激荡的海水。远处青山连绵、大海广阔,在天边飞满了海鸥,景致不似国内风景。 一对成年男女来到月亮门下,彼此携手,目光对视,能看出恩爱至极。旁边有摄影师,拿着大号单反相机,喊着:“好,好,不错,真不错,就这样互相对视,我要照了……” 这时突然从对面大山深处“噗噗”两声脆响。男人低头看看女人的前胸,洇出了鲜血。女人抬头看着男人,他的太阳穴也出了血,两人几乎同时倒地,现场大乱。 不知道从哪跑出一个男孩,正是王嘉豪,哭着奔向男女:“爸爸,妈妈……” “好,就是趁这个时候!”解铃喝了一声:“你来装他爸,我来装他妈。”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解铃用力掐了一下我的手腕,眼前模糊,等我再看清的时候,已经躺在地上,满脸都是血。王嘉豪抱着我哭:“爸爸,爸爸……” 见我没反应,他哭着奔向旁边的女人,那女人胸口全是鲜血,却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明白了,她是解铃。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我们在潜意识中附身到了里面的人物身上。 我感觉到胸口剧痛,生命力在一点点消失,附身之后,我也在承受这个男人的痛苦。 我颤抖着说:“嘉豪……” 王嘉豪正哭着,听到我说话,眼睛睁大了,可能自己都想不到,爸爸居然开口说话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父母死亡多次上演,他们永远没有留下一句话,此时此刻却说话了,自己的潜意识都不相信。 “嘉豪,我是爸爸,”我说:“乖儿子,让爸爸抱抱。” 王嘉豪瞬间的理智被澎湃的情感冲垮了,趴在我身上哽咽:“爸,你不要死,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傻孩子,爸爸没扔下你,”我笑着说:“爸爸没有离开你,而是在你的身边,一直默默注视着你。你还小,你不懂,生和死界限是很模糊的,不像你想的那样,死亡就永远见不到了。你放心吧,爸爸妈妈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爱着你。” 解铃附身的女人看了我一眼,然后道:“嘉豪。” 王嘉豪跪在我们旁边,眼睛里挂着巨大的泪珠,看着自己的妈妈。解铃说道:“嘉豪,妈妈爱你。” “妈!”王嘉豪扑在解铃身上,嚎啕大哭,哭得悲痛欲绝。 “放下仇恨,仇恨会侵蚀你。”解铃轻声说:“你心里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的嘉豪长大了。” 她伸出一只手,慢慢点在王嘉豪的心上。 “爸爸和妈妈永远陪伴着你,永远爱你。” 我们两人说着,身影渐渐淡化,我还拜了拜手。我们两人像天使一样飞出空中,消散在海风之中。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两个选择 我们从王嘉豪的潜意识回到上层梦境。 此地是仙家瑶台,却无半点仙家气象,黑气森森的,杀机四伏。 王嘉豪在黑暗中站立,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盯着我们。 我和解铃位于中央,森森黑气里隐约可见密如锋针的弩箭,四面八方包围着我们,只等王嘉豪一声令下,便把我们扎成刺猬。 王嘉豪冷笑:“刚才算你们好本事,竟然利用扭曲梦境空间躲避了第一波攻击,现在你们再试试这第二波,天罗地网!” 我低声对解铃说:“他不知道我们进入他的潜意识?” 解铃点点头:“就是让他不知道。改变潜意识需要潜移默化来做,如果让之察觉,会产生强烈的逆反之心。” 王嘉豪喝了一声,发动天空的弩箭,朝着我们飞射过来。 解铃清清嗓子,朗声道:“放下仇恨,仇恨会侵蚀你。” 弩箭离着我们不过几寸,半空中所有箭头皆在高速旋转,空气都在颤动。这瞬息之间解铃可以安然脱身,我却没有任何办法,被这些箭头扎上,定是九死无生。 弩箭在空中停滞片刻,随即“哗啦啦”掉落一地。王嘉豪怔怔地看着解铃,发颤地问:“你说什么?” “放下仇恨吧,仇恨会侵蚀你的。嘉豪,你长大了,你应该学会分辨是非,不被情绪所左右。”解铃心平气和说。 王嘉豪嘴角抖了抖,突然“哇”一声哭了,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嚎啕大哭。 整个仙台梦境开始颤动,空气出现大量蜘蛛丝般的裂纹,预兆空间坍塌。 解铃拍拍我的肩膀:“梦里我只能做到这些了,现实的情况交给你了,随时联系。” 他的身影消失。 随即整个梦境破碎,眼前一片漆黑,我大口喘气,猛的睁开眼睛。 我躺在背包上,眼前是天空的无垠,颜色美丽,深蓝色中带着黎明的白。天边的太阳已经露头,并不耀眼,红彤彤充满了朝气。 我从地上坐起来,王嘉豪也醒了,怔怔地看着我。 我有些昏头昏脑,山中一阵冷风吹来,鸡皮疙瘩起来。真是想不到,在这里睡了一夜。 “你怎么样?”他问。 我苦笑:“我还是第一次在露天过夜,怕受凉感冒,你怎么样?” 王嘉豪眼睛里有神,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很好,谢谢。” 看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的心结打开了。 此时用不着多说什么,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走吧。 我们把东西拿上,从山坡下来,我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的石碑。 我问他关于这块碑有什么想法,王嘉豪很认真地说:“它能干扰我们的梦境,昨晚在梦里……对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 我点点头道,熬过来就好。 我们心情平静,没有昨天的慌乱。大家想着心事,尤其王嘉豪,刚刚解脱,有很多事情他还没完全通透。不知不觉走了一上午,有潺潺水声传来,难道又是石碑的声音? 我们顺着声音过去,看到清澈的山间溪水,还有一大片滩涂的岩石。我们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种压抑的狂喜,这里正是前夜扎营的地方。 也就是说找到了这里,就意味着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我们小心翼翼踩着水中石头过了河,来到对岸,在一处干燥地方发现先前扎营时垒出来的灶台残迹。是的,没有来错地方,也不是幻象。 我们把背包里空瓶子拿出来,装满溪水,这是为防范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险,有备无患。 然后找到了进入这片山域的小路,只要沿着这条小路出去便能下山。 树林阴森,和来时一样,小路上树木遮天蔽日,阳光难入。走了很远,我们看到了路中央的黑色石碑。 来的时候就看过它了,离着路的出口不远,我和王嘉豪此刻又放松又担心,此石碑预兆不祥,不会再出什么事吧?比如鬼打墙之类。 还好,顺利从小路出来,看着熟悉的山林地势,我们两人几乎要瘫软了。进入这条小路之后,满打满算过了两夜三天,经历非凡,我如释重负,像是瞬间卸下千斤重担。 这时王嘉豪做了个奇怪的举动,一声招呼都不打,重新折回了小路。 我有些惊愕,跟了进去追上他问怎么了。王嘉豪凝神说:“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个细节,便想进来验证一下。” 我们再次越过黑色石碑的界限,一直往里走,光线很暗,王嘉豪干脆打着手电照,一直盯着地面,检查很细。 我一开始还纳闷,突然明白他在找什么,脱口而出:“脚印?” 王嘉豪点点头,重重说了一声:“对!” 在我们来的时候,记得非常清楚,地上有两排很奇怪的脚印,像是有人单腿蹦出来的,当时猜测是山魈,把莎莉吓得不轻。可此时此刻,地上并没有这些脚印,甚至痕迹都没有。 “怎么回事?”我蹲在地上查看:“水分蒸发了,这些脚印也都没了?” “不可能,我们在山里过了两天,潮气这么大,怎么可能脚印蒸发。当时咱们都看到了,两排脚印在土里有多深,就算干了,也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那你啥意思?”我问。 王嘉豪道:“幻象。” “根本就没有山魈,也没有脚印,都是幻象?”我说。 王嘉豪像是脑子突然开窍,打着手电照着远处已经模糊的石碑:“自从我们见到这块石碑开始,奇怪的现象就不断发生。而且这块石碑挡在路中间,很可能……” “是某种路标或是警告?”我猜测。 “我猜的更极端一点,是结界。”王嘉豪说:“我们一共见到两块石碑,把里面这片山域覆盖,形成了结界。类似于信号塔,对人的思维和梦境进行干扰。” “所以我们才会无意中进入梦境,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我说。 王嘉豪的猜测和解铃想的差不多,这座山存在着某种阵法,能够让梦魇的实力大增,继而去控制它的信徒。 王嘉豪拉着我从小路走出来,风很大,山中寂静无声,百草伏低。 “怎么办?现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王嘉豪说:“一条路是就此下山,此时还不晚,至少我们两个可以安全回去。” “还有一条路是登顶,去李宏帆团队的山顶大本营。”我说。 他重重点点头:“对。” “我选择登顶。”我平静地说:“这次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钱三串,不把他安全带回去,我是不会下山的。” 王嘉豪笑了:“我和你的目的稍许不同。” 我看着他。 他说道:“我不但要救下钱三串,还要救下那些已经被李宏帆洗脑的学员们。” 第六百七十八章 进入基地 我和王嘉豪达成一致,一起上山。我们找到大路,顺着宽敞的路前行,离着山顶越来越近。 远远看到一排阶梯直登山顶高处,迎着大风,那里隐约可见很多建筑物,类似民宿。李宏帆也就是李大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些房子都包下来作为基地。 我擦擦头上的汗:“梦游客如果在山上怎么办?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嘉豪笑了:“他是能杀人还是能放火?无非就是干扰我们的梦境,都是一些肖小手段罢了。现实里他就是个小卡拉米。” “呦呵。”我说:“你怎么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王嘉豪说:“梦里醒来之后,我对解铃没有恨了,恨意已经释怀。心口部位像是盛开一朵花,释怀后脑子也清醒多了。” 我没有把我们进入他潜意识的事说出来,何必呢,既然效果达到了就好。 “既然你都无所谓,我也舍命陪君子。”筆趣閣 我们顺着台阶一路向上,黄昏时终于到达山顶。山顶口竖着巨大的红色牌楼,穿过去才能进入里面。 王嘉豪示意让我看,在牌楼两侧一左一右还竖着两尊深黑色的神像。神像没有脸,五官平板,大概半人多高,披着深红色的袍子,看上去怪吓人的。 王嘉豪轻声道:“黑色石碑。” 我恍然,低声说:“你的意思是,这两尊神像的材质和石碑一样?” “应该是。”王嘉豪道:“进入这扇门,我们就进入李大民布下的结界了。” 我笑笑义无反顾,大踏步走进去。门岗里出来一个很和善的中年人,问我们是做什么,然后道:“这段时间此处申请为私人会所,没有邀请恐怕进不去,不好意思。” 王嘉豪和我对视一眼,没想到李大民能量这么大。 我们硬着头皮过去,王嘉豪道:“我们是李宏帆老师的学生,我叫山野奇迹,他是御风行者。” 中年人让我们稍等,进到门岗里核对身份,再出来时眉头紧锁。正要说什么,忽听一个女孩尖着嗓子喊:“奇迹!行者!” 只见一个青春靓丽的大姑娘奔了过来,拉着我们的手又蹦又跳,正是莎莉。 莎莉对中年人兴奋地说:“师兄,他们是和我一队的。” 中年人愕然,然后笑:“我正要说这个事,上面知道了,你们两个可以进了。” 我纳闷地说:“师兄,上面是谁知道我们的?” “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你们稍等,有人带你们入住基地。” 莎莉拉着我们两个叽叽喳喳说着,问我们为什么耽误了几乎一天才上山,她都等着急了。王嘉豪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然后问道:“咱们领队来了吗?” 莎莉疑惑地说:“领队还没来,你们怎么中途分开了?” 我心中暗想,梦游客坑了我们一道,此人最好在山中走失,省的上山来揭穿我们。 这时来了工作人员,带我们入住。 我看清周围的环境,山顶一片都平了,高高低低有很多建筑,还有住宿的宾馆。这么高的山顶,一砖一瓦盖起来真是不容易。 我正看着,莎莉悄声说:“这里已经被咱们团队包了,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明天会举行团建活动,老师们会来带领我们。” 我们安排进一处民宿,我和王嘉豪一个屋子,莎莉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我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躺在床上,骨头缝往外冒寒气。身上又沉又烧,千万别感冒。挨着枕头,眼皮子发沉,侧头看看另一张床上的王嘉豪,他双手枕在脑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和解铃潜入他的潜意识,是兵行险招,看似改变了小小一个念头,往往可以决定这个人的一生。 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推醒,莎莉和王嘉豪站在床边,我坐起来看看窗外,天色已经黑透。简单洗漱之后,莎莉带着我们去食堂。 食堂在另一条街,里面灯火通明,黑沉沉的山顶有如此一座光亮的建筑,有种隔离浮世的感觉。进去后人还真不少,都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 莎莉告诉我,凡是学员都会发这个衣服,她晚上没穿,不过白天上课的时候必须统一。 食堂的饭菜还挺丰盛,不过我吃的提心吊胆,此时已进入敌人老巢,接下来怎么办完全没有章法。 我问莎莉,阿力哪去了? 莎莉闷声说:“自从来了之后,他就和其他小姐姐一起混了,这人的人品有问题,不说了,晦气。” “你有没有关于失踪学员的信息?”我问。 莎莉瞅瞅四下无人看,搬着凳子凑过来低声说:“我听说有人在山顶见过失踪的形销骨立。” 我和王嘉豪面面相觑。我有些着急,一把抓住她的手,莎莉脸有点红,手没有退回来,说:“和形销骨立当时在一队的学员,他说看见了,后来又说没看见。颠三倒四的,不知道是不是真话。” “然后呢?”我问。 “没然后了。”莎莉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啊,你又不认识形销骨立。” 我松开手,说了声“也对。”莎莉道:“我也不认识这个人,听这么一说没往心里去。肯定是那个人为了哗众取宠胡说的,形销骨立已经在山里失踪,怎么又会出现在基地呢?” “看到形销骨立的学员是谁?能介绍我们认识吗?”我问道。 莎莉看着我,奇怪地说:“行者,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失踪者啊?” 我看着莎莉,心一横,低声说道:“你知道我进山是为了什么吗?就是为了找到形销骨立。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莎莉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有目的……” 我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如果对我好,这些事就不要再提了。” “领队知道吗?”她问。 我摇摇头。 莎莉又指着王嘉豪示意。我轻声说:“我们是一起的。” 莎莉“长长”哦了一声,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起王嘉豪。 “你千万不要说出去,”王嘉豪道:“谁也不知道,否则我们会面临,”他顿了顿:杀身之祸! 第六百七十九章 秘密 王嘉豪严肃地对莎莉说,如果身份暴露,我们会有杀身之祸。莎莉笑得花枝乱颤,根本不信,以为我们在逗她玩。 吃饭后我们相约明天一起进修。我和王嘉豪回到房间,天色很黑,我站在窗前,看着黑森森的广场,心头压着一块抑郁的大石头。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找我们登记,发放了深蓝色制服。穿上这身衣服我才放下心,说明已经融入到这个地方,成为众多会员中的一个,正所谓大隐隐于市。 换好衣服,去食堂吃了早饭。清晨的山顶空气清新,遇到的每个人都精神饱满。食堂见到了莎莉,我们三人吃过饭后,一起到了小广场集合。 八点左右,学员们全部集合完毕,目测一下大概五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最老的有个秃头大叔,估计得六十开外。最小的稚气未脱,还是个初中生。 大家一脸期盼地看着上面的讲台。 老师们穿着浅绿色的制服,很有些仙气,在讲台念着名单。每个学员对应的修行都不一样,要跟随不同的老师。念到谁的名字,谁就要跟着不同的老师走,周围的学员越来越少。 这时下面匆匆又上来一位老师,我在下面汗毛竖起来!正是梦游客。 梦游客站在一群老师里,低声和他们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把脑袋插裤裆里,只求他没有看到我。我瞥到身旁的王嘉豪,他也是深深低着头,生怕梦游客看到我们。 轮到梦游客念动名单,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选了四个学员走了,并没有我们。我舒了一口气,后脖子全是汗。 就在这时候,上面有个老师念着“……山野奇迹、御风行者、莎莉、阿力……”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老师念完名单:“以上念到名字的跟我走。” 莎莉极为不情愿从队伍里出来,撅着小嘴低声对我说:“真讨厌阿力,为什么讨厌的人总是黏着你。” 阿力走过来,见到我和王嘉豪便哈哈大笑,说我们几个又凑一起了。 我喊了一声“力哥”。阿力摸着我的脑袋,像是救世主抚摸刚被他救下的猪仔,“行者,你和奇迹上哪了?山里走一天一夜。幸好没事,我非常担心你们。” “我们和领队寻找失踪者,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草草聊过,我们一行六个人跟着老师往后院去。我琢磨着身份迟早要暴露,梦游客回来了,现在能拖一时是一时,尽量多搜集到钱三串失踪的线索,还要想办法脱身下山。 我绞尽脑汁的时候,跟随队伍进了一栋楼里,一直到最高层的三层,这里有间隐秘的教室。教室后面靠着悬崖,透窗可以看到山势起伏,青松翠柏。窗户开着缝,山风吹进来挺舒服。 带我们来的是一位女老师,穿着浅绿色的练功服,身材婀娜,还挺漂亮。她来到窗边,先把所有窗户关闭,然后拉上了窗帘,教室里的空气顿时沉闷起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呼吸都有些沉重。 我们六个学员盘膝而坐,老师搬过蒲团坐在对面,满脸笑意说大家彼此还不熟悉,互相介绍介绍吧。 这位女老师自称小越,跟随李宏帆老师学习一年,经过层层考验和选拔,终于成为了一名实习老师。今天是第一次带学员。 阿力起哄:“老师,我们就喜欢跟你学,你多漂亮啊。” 我们几个都笑了。 小越老师说:“我跟大家简单讲讲李宏帆老师,他很伟大,注意,我用的是伟大这个词,他完全配得上这个评价。李宏帆老师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古代经典,誉为天赋异禀的奇才,乃是先贤转世。大家跟随这位上师进行学习,是缘法也是幸运,大家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 她扫了我们几个一眼,然后道:“我主要是教授身心灵这个方面,能来到这里的人,一定是在生活中经历过劫难而无法放下的。从我开始,每个人要讲述一件埋在心底,最让你抑郁到不敢提及的事。” 我们六人面面相觑。严格的说大家都是陌生人,当陌生人敞开心扉讲述隐私,谁都不可能做到。 小越老师笑着说:“从现在开始,大家听到别人发言,听完就完,谁也不要说出去。所有的秘密都封印在这间教室里。等等,我去把门关上。” 她起身一路小跑到教室门口,把前后两扇大门关闭。 这一关,屋里的空气更加闷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光线都暗淡了很多。大家情不自禁动了动,把自己缩在黑一点的地方,心理上有安全感。 小越老师让我们围成一个圈,团团围坐。她轻声说:“从我开始讲起,我在一年多前和未婚夫打算结婚来着,那时候怀孕了,却发现他在外面不干净,已经出轨。我毅然决然和他断绝关系,婚期作废!他父母来求我,他跪在我的面前,依然没有松口。因为男人有过一次就有第二次。后来我把孩子……” “打掉了?”莎莉说。 小越老师摇摇头:“孩子是无辜的,我把他生了下来,决定一个人抚养,当个单身妈妈。” 我们肃然起敬,没想到这个弱女子身上还肩负着这么大一个责任。 小越老师长长舒了一口气,马上笑着说:“幸亏在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了李宏帆老师,追随他之后,我逐渐明白了生活的真谛,这些事也想明白了。我们来到世间,是来体验的。请大家跟我念,我是来体验的!” 我们六个人一起喊:“我们是来体验的!” 接下来轮到莎莉,大家在光线暗淡的教室里,一起看着她。 莎莉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小越老师循循善诱:“没事,坐在这里的都是家人,你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说出来才能释怀,要不然压在心里就是个病。” 莎莉好半天抬起头,还没说话先哭了,抽噎着,哭得特别伤心。小越老师走过来抱住她,莎莉越哭越伤心,好一会儿才轻轻说:“我,我可能再也做不成妈妈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吃惊,鉴于是别人私事,而且如此重大隐秘,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装听不见。筆趣閣 小越老师鼓励她:“说出来吧,所有的秘密在这里都倾泻出来,出了这个门你还是往日的莎莉。” 莎莉越哭越厉害。 第六百八十章 核心基地 莎莉平时看起来活泼开朗这么个女孩,没想到一触即溃,说到伤心处嚎啕大哭,止都止不住。 按说应该换人讲了,可小越老师让所有人都等着,就要莎莉讲,让她战胜自己的脆弱。 我在旁边如坐针毡,她不想说就不说呗,非逼着人说,什么道理呢?一想到屋里每个人,包括我,都不能逃过这道流程,心里就非常别扭。 莎莉最后还是战胜了自我,讲述那段痛彻心扉的故事,原来她在上职高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渣男,两人年少不懂事,莎莉就怀了孩子。怀完打掉,然后再和那个男人怀,再打掉,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就这么打了四五次,体检的时候医生明确告诉她,基本丧失做母亲的能力,以后再想怀孩子很难很难。她哭哭啼啼回去找男朋友,正好临近毕业,渣男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背着包消失在南方,把莎莉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莎莉崩溃了,哭得昏天黑地,傍徨无助,在街头蹲了两天,实在没办法,还是回家和妈妈说了这件事。她妈一听是勃然大怒,二话不说扇了莎莉一个大嘴巴,骂她是赔钱货是烂货,不应该上学应该出去卖。 她妈出去逮那坏小子,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又上哪找呢,她出不了这口气就回家语言暴力自己女儿。 莎莉那段时间生不如死,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每天都要吃大把大把的药,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后来有一天,有个职高毕业的姐妹儿约她去上海,莎莉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取了艺名混迹外围圈,白天当野模晚上海天盛筵,从此放荡江湖。 她说完之后,整个教室的气压都低了。 现在流行一个词叫负能量,一个人情绪很低的时候确实能往外宣泄很强的负能量。我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被黑暗力量压的喘不上气。 一屋子人众皆无语,这种情况下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能干看着莎莉哭,自己把情绪发泄出来。 小越老师轻轻问,如果让你再见到那个男的,你会怎么办? “我会杀了他。”莎莉语气平静:“一刀一刀剐了他。” 下一个轮到阿力。阿力沉默一下说:“跟大家说个秘密,我是离婚的。认识的人都说我抛妻弃子。” 这小子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他结婚早,二十一二岁就结了,自称那时候不懂事,家里安排就结。孩子今年十岁,他也混得小有成就,发现和老婆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便想和平分手。可那个泼妇居心歹毒,居然雇佣私人侦探拍摄他的隐私,想谋算家产。现在这件事还没办利索,两人分居冷战,除了上法院平时也不见面,跟仇人差不多。 阿力说:“遇到这种女人真是没办法,我本来有个大好前途,结果全毁在她身上。人们都说,一个好女人能够旺三代,我这个老婆是毁我三代。我只希望快点把婚离了,可以解脱。” 这时一个女学员说话:“你做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这重要吗?”阿力有些恼火:“我有追求自己爱情的权力,再说了,那些都是夫妻感情破裂之后发生的事情。” “哼,渣。”女学员哼了一声:“有什么可辩解的。” 阿力勃然大怒,“腾”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小越老师赶紧道:“阿力同学你坐下。酱酱,”她招呼那个女学员:“我们今天在这里敞开心扉,其他学员不要进行道德评判。做身心灵首先第一步就是勇敢的打开心房。” 酱酱盘膝坐着不再说话,只是一脸的不屑。 小越老师对阿力说:“你不要拘束,继续说。” “说什么说,那些臭女人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我们男人进行批判!她们想离婚就是合法权益,我们离婚就是抛妻弃子,什么玩意儿!”阿力骂骂咧咧。https:/ 酱酱大怒要反唇相讥,小越老师赶紧打圆场,“本们今天有一次深度冥想,想安排在晚上做,但是大家现在出了争议,那就现在来吧。所有人跟我走。” 小越老师走向教室后门,开门出了走廊。我们六个学员跟在后面,莎莉还在哭泣,酱酱抱着她,十分心疼。 阿力脸色铁青,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 到了走廊,我们跟着小越老师走进一道暗楼梯。 楼梯螺旋向下,由暗门通过,没有老师领着一般人还真找不到。 楼梯盘旋向下,光线很差,最古怪的是墙上装满了镜子,黑暗的环境里镜子中映出每个人形象,像是有很多人跟着我们一起走。 众人心里都毛毛的,呼吸很沉重。只有阿力笑着说:“小越老师,你是要带我们去吃果盘吗?” 小越老师走在最前面,疑惑地问:“吃什么果盘?” 莎莉明白怎么回事,特别不高兴:“老师你别听他胡说,他胡说八道呢。” 小越老师越下越快,消失在楼梯最下面。我和王嘉豪走在后面,他低声道:“我们是在三楼,现在下去的距离明显超过了三楼,应该到地下室了。” 走到楼梯尽头,眼前是一条环形走廊,往左往右都能通行。左右走廊口分别有两个门岗,类似飞机安检门,门岗后面各坐着一位穿着浅绿色制服的老师。 小越老师带着我们往左边走,低声和门岗老师说了几句话,门岗老师阴森地看着我们,轻轻点点头。 小越老师走回来轻声道:“里面是我们基地的核心区域,都是做身心灵的,大家进去之后一定不要嬉笑打闹,不要乱说话,很多学员在这里进行静修。” 此处气氛有些压抑,大家情不自禁做深呼吸,心跳很快。 小越老师用气音轻说:“大家衣服的右上角看一眼,都有个二维码。是为每一个学员量身定制的,一会儿进入门岗,有机器会扫二维码,绿灯了就可以通过。” 然后她让我们排成一列,一个个进,前面都顺利进去,通过门岗的铁门,绿灯亮了发出清脆声音。 我前面是王嘉豪,轮到他走进铁门,刚站上去,绿灯并没有亮。门岗老师本来昏昏欲睡,眼睛一下睁大了,所有人都在看他。 灯亮了,发出深红色光芒,随即“嘟嘟嘟”乱响。 门岗老师喝了一声:“退出去!” 王嘉豪头上见汗,往后倒退一步,灯灭了。走廊右边也是个门岗,那个老师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这个学员有问题。”门岗老师忽然指着我说:“你先过,把有问题的学员先甩出来。” 我没办法,硬着头皮到了门岗,一步步走进了安检门。 第六百八十一章 觉醒 我走到安检门,红灯亮了,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状况和王嘉豪一样。 所有人都蒙了,估计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门岗老师喝了一声,让我们等在原地不要动,然后拿起内部电话拨出去。 阿力眼睛瞪圆了:“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情况?” 我和王嘉豪苦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莎莉非常聪明,说道:“你们俩跟着领队在山里呆了一天,怎么身份失效了呢?” 她发现了关键所在,可这里的套头和关系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门岗老师不知在和谁通电话,表情极为凝重。王嘉豪轻轻碰碰我,有话要说,我微微侧头,他凑在耳边低声道:“一会儿说不得我们要冲出去了!” 我苦笑:“怎么冲?衣服和包还在宾馆,手机没有、身份证也没带,就这么往下冲?”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王嘉豪说:“先下山报警,东西可以拿回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但心里清楚,硬闯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先从地下室跑上去、然后逃出大楼、再奔过大院、通过山口的门岗……我们又不是007,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 门岗老师放下电话,严肃看着我们。 我在心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儿,心想实在不行就劫持一个人质,扫了一圈,也就是莎莉了…… 门岗老师本来严肃的脸上突然笑了:“进去吧,刚才数据错误。” 众人愕然。 我和王嘉豪再次通过安检门,这次绿灯全亮,大家松口气,原来虚惊一场。我和王嘉豪对视一眼,并没有完全放心,至于担心什么又说不清。 小越老师带着我们一队人往走廊深处去,门岗老师忽然叫住了她,说道:“去天字号房。” 小越老师眼睛瞪圆了:“那里是给老师……” “上面交代了,去天字号房。”门岗老师加重语气,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小小的电子牌,递给小越老师。 小越老师一脸疑惑,还是带着我们进去。 她一边走一边说:“这是团队对于我们的关爱,一般情况下,天字号静修房间都是给高级老师准备的,很少给学员用,大家这次真要感谢我们的组织者了。” 大家听得懵圈,不明白房间之间有什么区别。 走廊里行若迷宫,到处是岔路,地上铺着红地毯,深黄色的墙面没有任何标记物。如果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肯定迷路。 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大民会这么布置,肯定有他的意思,真是不能揣摩。 到了一处房间门口,门上是指纹解锁。小越老师把大拇指放上去,解锁完毕,原以为门就开了,她又掏出门岗老师发的电子牌,再按上去。两道开锁方式,只听“嘎达”一声,门开了。 小越老师轻轻打开门,示意我们不要出声,小心走进门内。 一进去我们就被里面的场景怔住了。 房间大概五十来平米,空空如也,地上铺着浅黄色榻榻米,周围的墙面也是同样颜色,形成一个视觉上打乱了三维感官的空间。 房间正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黑色柱子。柱子下拄地板,上抵天花板,造成一种错觉,它应该是某根巨大石柱的一部分。 围绕这根柱子一圈,放着六个深黄色的蒲团。 我们众人面面相觑,心内有些戚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感觉到处都是怪怪的,很诡异。 “你们先找地方坐下,围着柱子坐,然后我给你们介绍。”小越老师说。 大家在蒲团上坐了一圈。 小越老师道:“这是李宏帆老师组织大家进修的核心地带,你们面前的黑色柱子,是辅助冥想和内观用的。这种柱子是云南山林深处生长的一种树木,具体学名我叫不出来,本身带有很强的能量场,可以帮助静修者迅速进入定境,帮助我们净化心灵。” 她在我们身后一边走一边说:“大家知不知道‘觉醒’?这个概念在西方非常流行,但究竟什么是觉醒,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告诉大家,所有文明的根基,所有觉醒的契机,都在我们华夏,我们才是正统!李宏帆老师经常教导我们,想获得精神领域的升维,只能在我们的土地上。我们要有文化信心,要学会自强。” 她清清嗓子说:“李宏帆老师就是走在觉醒这条路上最前列的导师。如今风云际会,人类文明升维的契机到了,他怀有天下之心创办了国学会,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时代中完成最终的进化!大家肯定想不到,黑色柱子还有一个功能。” 所有人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她。 小越老师说:“它可以让我们进入深度梦境,这个梦可以是你们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瞬间,也可以是你们难以逾越的心坎。在梦境中,你将会面对自己人生的课题,然后想办法解决它。谁先来?” 众人互相看看,莎莉举起手:“我先来吧。” 小越老师道:“你再往前一些,双手放在柱子上。” 莎莉有些紧张,喉头动了动,挪了挪蒲团靠近黑色柱子,轻轻把双手盖在上面,皮肤和柱子相接触。 小越老师摸向墙上开关,关闭灯光,整个静修室黑森森一团。众人勉强能看到彼此的黑色轮廓。 小越老师一边走一边轻柔说:“莎莉,你活到现在最纠结的事情就是自己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不是你的错,是男人骗了你。如果让你再看见他,你会怎么办呢?” 莎莉咬牙切齿:“我会杀了他。” “梦里杀人是不犯法的。”小越老师说:“李宏帆老师说过,身体上的病都是精神上的病,只有把心理问题解决,你身体的问题也会一并解决,你也就会生下孩子!现在进入梦乡,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她用手轻轻抚摸莎莉的头发,莎莉头一点一点的,也就是十来秒钟突然脑袋一耷拉,睡了过去。 莎莉即使睡着,也保持着盘膝的姿势,双手一直紧紧抵在黑柱子上。 小越老师放轻了声音,用气音说:“大家不要闹出声音吵醒她,让她睡吧。我说你们听,大家知不知道这根柱子还有一个功效?” 我们摇摇头。 “这个功效就是联梦。”她说:“我们可以一起进入莎莉的梦里,去看看她是如何解决自己人生课题的。” 我和王嘉豪在黑暗中面面相觑,我们两人都是清醒梦的高手,对于联机入梦有很真切的认识。 他们居然可以通过黑柱子,让没有基础的普通人完成联梦,这是何等的手段。 第六百八十二章 美人鱼 小越老师让我们把双手盖在黑色柱子上。大家犹豫了片刻,还是盖了上去。 小越老师告诉我们,下一步大家就会进入梦境,但是这个梦并不是自己的梦,会集体进入莎莉的梦,观察她如何面对人生课题。 “老师,这算不算窥探他人隐私,真的好吗?” 说话的是另一个女学员酱酱。 小越老师轻轻笑了笑:“酱酱,我在楼上教室的时候说了什么呢,关上这道门,我们就是兄弟姊妹,每个人的秘密都会封存在教室里,对不对?现在也是一样。我们进入莎莉的梦境不是为了窥探她的隐私,而是看她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课题,这也是我们学习的一个过程啊。当然了,我们会每个学员都进行这种静修,大家也会彼此观摩,很公平。” 酱酱一时语塞。 小越老师道:“大家把手都按在柱子上了吗?” 我们都回答是的。小越老师从衣服里掏出一样东西,很小巧,扣在手心里,她一边走一边转着那东西。 阿力耸了耸鼻子:“这什么味儿?你们闻到什么味没有。” 小越老师走到身后,轻轻打了他一下:“都告诉你了,不要乱说话。大家放心,你们现在闻到的,是价值不菲的藏香,可以辅助大家更好的冥想静修。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敞开胸怀,放下警惕,全部的心思来拥抱这个梦境。” “睡吧,睡吧……睡吧。” 小越老师轻轻说着,绕着我们在后面转圈,我的眼皮子重若千斤,怎么都睁不开,其他人也是头一点点的。最先进入梦乡的是阿力,发出轻轻鼾声,紧接着是酱酱…… 王嘉豪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也睡了过去。 我想提高警觉不想睡过去,并不信任小越老师,但架不住味道越来越浓,眼皮子发涩。终于挺不住了,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摸了摸,好像被关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心里一咯噔,不会是被骗了吧? 从头到尾都是个陷阱,就是想把我骗入梦中关起来?我心跳有些快,伸手摸到前面,好像是一扇门,用力推,应声而开。 从里面钻出来,这才看明白处境,原来我一直塞在柜子里,现在终于出来了。 打量了一下,眼前是民居的卧室,一张大床铺着红色被罩,床头有手机还有一些药盒。我走过去拿起药盒看看,是一盒女生口服的卫生用品。这个梦好奇怪。 我正愣着,门外进来一人,竟是小越老师。 “老师?”我纳闷地说。 小越老师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跟着她走。我犹豫一下跟上,出了走廊,来到尽头的房间,推门进去,里面是宽阔的客厅,有阳光照进来。透窗看出去,外面泛着晨光。 迎着光,能看到马路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我有些恍惚,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扫了一圈,看到了他们几个学员,大家都到了,我是最后睡着的,所以是最后一个到梦境的。 “好了大家都来了,我们现在就在莎莉的梦里……”小越老师介绍。 酱酱随手拿茶几上的烟灰缸,手没有碰到,如幽灵一般从实物里滑过。biquiu “老师,我们碰不到。” 小越老师点点头:“我们虽然进到别人的梦境里,但我没给你们开通权限,你们只能看,无法和场景还有人物互动。当然了,莎莉在这个权限下也看不到你们。” “我们就是鬼?”阿力问。 小越老师笑着点点头:“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就是鬼,你们想想现实生活中的鬼都会做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 “其实不应该叫鬼,而是灵体。我们生活的空间里充满了灵体,身体里也有属于你个人的灵体。”小越老师说:“大家在这里无法触碰莎莉,目的是不要干扰她的进程。” 我摸着下巴思索,小越老师不可能拥有这么高深的清醒梦能力,借助的其实是两样东西:一个是黑色柱子,还有一个就是扣在手心不知名的小玩意。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李大民捣鼓出来的。他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我隐隐感觉到在李大民的身上发生过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但可以帮普通人入梦,居然可以控制梦境权限。此时我们是访问者身份,只能看不能摸。 “吱”一声,门开了,莎莉推着一辆婴儿车走进来,手里拿着拨浪鼓。我们知道正戏开始了,都不再说话,聚精会神看着。 莎莉冲车里摇晃了几下,婴儿车上有棚盖,看不到婴儿的模样,里面传来呀呀哭声。 电话响了,莎莉接通电话“嗯嗯”了几声,然后对婴儿车里的婴儿说:“乖乖哦,你爸爸从外地回来了,妈妈去迎接他。” 说完这句话,莎莉蹲在地上开始换衣服,把外衣裤子什么都脱了。 酱酱咳嗽一声,见我们还在盯着看,非常不高兴:“男学员最好把脸转过去,干嘛看女生换衣服。” 阿力嘟囔了一声,谁稀得看。 大家还是把脸避过去,等了一会儿,小越老师说换好了,大家这才转过来。莎莉换了一身二次元的衣服,大红的衣服,红色丝袜,长头发飘下来,发结上扎着丰富颜色的彩带,不知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阿力看的眼睛都直了,没想到莎莉打扮起来这么艳丽。 莎莉蹦蹦跳跳出门去了,小越老师带我们跟随在后面。路过婴儿车的时候,我无意撇了一眼。原先以为车里应该什么都没有,一撇之下,竟然发现车里有个活物。 还真有个婴儿?莎莉在现实里没孩子,应该是她在梦里幻想出来的小孩。 我一把揪住王嘉豪。我们两人落在后面,小心翼翼把婴儿车里的小被子挪开一角,探头往里看。 被子里赫然露出一个奇丑无比的生物,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身和鱼尾,骨瘦如柴,两条胳膊瘦得像筷子一样。脑袋形似骷髅,眼窝深陷,乱糟糟的头发,见到我们就呲牙,露出满满一口尖牙。 像是暗黑版的美人鱼。 我们没有心里防范,谁知道会冒出这么个东西,那生物挣扎着要咬我,情不自禁退后一步。后面是酱酱,她察觉不对劲儿回头去看,一眼看见了怪物,吓得尖叫出来。 小越老师问怎么了,酱酱指着婴儿车磕磕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吓得不行。 小越老师快步上前,把被子盖上,然后阴沉着脸问,谁刚才把被子撩开的? 阿力醒悟过来:“我们不是碰不到东西吗,被子是怎么掀开的?” 第六百八十三章 放下还是执着 “谁把被子掀开的?”小越老师问。 我把手举起来,说是我。 小越老师上一眼下一眼看我,他们几个也都在看过来。小越老师说道:“你把被子再合上。” 看着婴儿车里的怪物,我硬着头皮掀起被子往上盖。怪物龇牙咧嘴,表情狰狞,露出满口尖牙。我小心翼翼把被子拉到它的头上,心说话,千万别咬啊。m..nět 刚想到这儿怪物突然动了,猛的窜起来,张嘴咬我的手。 我还没做出动作,王嘉豪一拳打过去,正中怪物的脑袋,把它打进了婴儿车,没动静了。 趁这个时候,我把被子盖上。 我们俩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周围鸦雀无声,他们几个都张着大嘴看。阿力眼珠子瞪圆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但能触碰实物,还能……打怪物?” 他走过去试着推推婴儿车,手从车上穿过。车仿佛是一团虚影,根本无法触碰。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阿力质问:“你们穿过安检门报警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 我和王嘉豪没有说话,我大脑在激烈反应,想着怎么说,这时小越老师道:“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咱们先去看看莎莉。” 阿力出了走廊,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他跺着脚:“哎呀,就因为刚才延误,不知道她去哪了。” “没关系。”小越老师说:“你们围在我的旁边。” 我们把她围住。小越老师闭上眼睛,双手十指交叉形若莲花,放在心口,嘴里念念有词。 我们眼前一花,周围的场景变了,出现在一个可以观海景的大酒店房间里。房间面积奇大,装饰豪华,一张大双人床上铺满鲜花,床头还放着价值不菲的葡萄酒。 我低声对王嘉豪说,“刚才小越老师带我们心念穿梦。” 王嘉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表情凝重,带着警觉。 房间外是大阳台,迎着海风,莎莉站在那里看海。她换了一身衣服,全身白纱,随风起伏,非常漂亮。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小伙子,满头黄毛,只看背影挺洋气的,应该是刚从外国回来。 这个小伙子应该就是莎莉的前男友了,也是莎莉孩子的父亲。 他从后面环着莎莉,两人那叫一个缠绵,海风吹动白色窗帘,轻抚在他们身上,场景相当浪漫。 我们几个人就在房间里看着,阿力笑了:“老师,这能看吗,是不是得给他们一些隐私空间?” 小越老师道:“大家别忘了,我们是在梦里,一切都是虚幻的,不要当真事来看。难道你不做这样的梦吗?” 大家都笑了。 就在这时,阳台上那两人互相拥抱着进了房间。阿力有些慌张,问我们怎么办。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她看到大家的。”小越老师说。 果然莎莉和那个小伙子都看不到我们,两人躺在满是花瓣的床上,小伙子正要有所动作,莎莉柔声说:“别闹,好久不见了先喝一杯交杯酒吧。” 小伙子咧着嘴笑。 莎莉下了床,到床头打开葡萄酒,倒在两个高脚杯里,然后递给小伙子一杯。两人单手相环,一起喝了交杯酒。小伙子头有点沉,重重呼了一下,脸红红着说:“宝贝,上来吧,躺我怀里。” 莎莉用手指轻轻一点他的脑门:“着什么急,你先躺下吧。” 就这么一点,小伙子重重摔在床上,人事不省。 莎莉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小伙子,眼神里百感交集,能看出她在天人交战。 小越老师轻声说:“大家看到了吧,莎莉到了最纠结的时候。给她造成重大人生创伤的罪人,就躺在面前!看看她能怎么办。” 阿力笑了:“要是我,一刀就宰了这小子。反正是虚幻的梦境,杀了就杀了,先解气再说。” 我摇摇头:“施暴不好,还是应该把恩仇放下。” 众人都在看我,包括王嘉豪,像是不认识我。 “只有放过这个小伙子,才表明她真的放下了。” 王嘉豪说道:“没想到刘……行者你还是个圣母。” “我不是什么圣母,”我说:“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就算把他杀了,莎莉就能获得解脱吗?未必。反而执着更深。” “我不同意。”酱酱说道:“一码归一码,男人骗了我们女人,就应该获得相应的惩罚。我不赞成不论什么事都要放下的理论,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第六百八十四章 杀心 “别装了。”金青走到我的面前,笑着说:“我知道你能动。” 我扭扭脖子,眨眨眼睛,叫着她的名字,“金青!” “好久不见了。”她笑:“其实你一进山我就知道了,顶替御风行者对不对?山野奇迹也是顶替的,你们是朋友吧?” “梦游客是你安排的?”我问。 金青点点头:“我是华北大区的负责人,平时驻扎在这座山上。你不要以为自己怎么聪明,我们内部是大数据管理,但凡是我们的学员,全部登记造册,留下唯一的id。你们糊弄不了的。” “那么请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李宏帆是不是李大民?” 金青笑:“是,也不是。以前的李大民已经死了,现在的李大民就是李宏帆,他是一个新新人类。” “被附身了,对吧?”我盯着她。 金青道:“看来你知道还挺多的,既然知道我就不说了。总而言之,李大民,不,李宏帆会成为新时代人类觉醒的导师。我们是第一批被选中的觉醒人群。”她顿了顿说:“刘海洋,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你的能力我也很清楚。这次让你进来,一直到这里才和你相见,就是因为我很欣赏你。” 我心怦怦跳,原来自己早已暴露。 金青伸出手道:“我们一起吧,共同打造一个新时代!” “怎么打造?”我反问。 金青来到莎莉面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莎莉动了,慢慢举起手里的刀,盯着床上的小伙子犹豫下不下手。 她看不到金青。 金青凑在耳边,对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了句话。 莎莉猛然一怔,眼圈红了,然后一刀捅了下去。我在旁边失声叫:“别……” 一刀捅进小伙子的前胸,小伙子在昏迷中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莎莉,再看看胸口的刀。他猛的一咳嗽,大量的血沫子喷出来。 莎莉往外拔刀,伤口变大,我不忍看下去。 紧接着她举起刀要捅第二下,我一个箭步窜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放下。 莎莉看不到我,用尽全力往下捅,我真有点拿捏不住,用两只手一起角力。 莎莉疯了一样,把刀往下送,小伙子满脸惊恐,大口喷着血沫子,眼神充满恐惧。 我对着金青大吼:“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这么打造新时代吗?” 金青耸耸肩:“这是在梦里,你怕什么呢?每个人面对心魔的处理方式都不一样,直面而对,以牙还牙,有什么不好呢?” “放屁,在梦里看似没有真杀人,但是动了杀心!”我大声吼:“这是做人的底线,是原则!” 金青叹了口气:“刘海洋,难为你是写小说的。你作为一个创作者,竟然不敢直视人性,还秉承着什么‘放下’‘以德报怨’这种腐朽的思想,你虽有能力但思想僵化,离觉醒还很远。” “觉醒就是杀人吗?就是发泄自己的恨意吗?”我大声质问。 金青摇摇头,脸上写满失望,“刘海洋,宏帆老师的大门始终向你开启,你要好好接受教育,转变思想。” “放屁!”我大怒:“你和李大民搞的这些狗屁玩意儿,我根本不会参加,如果不是为了……” 我一惊,差点把目的说出来。金青道:“你想说的是,不是为了钱三串,你压根就不会来,对吗?” 我咬着牙看着她,还要用力阻止莎莉继续杀人。 金青道:“你们这些人啊,脑筋死得很。虽有能力,思维却极度僵化。草根生活把你们都过傻了,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流行文化是什么,精英思维又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们还不醒悟,终将会被历史和时代所抛弃。” “你放屁!”她这番话真是触怒我了,我自认为还年轻,思维也跟得上潮流,她居然说我终将被时代所抛弃,别人可能觉得这评语没什么,在我这儿就是毁灭性的抨击。 金青退后一步,看着我说:“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吗?” 我猛的一用力,把莎莉掀翻在一边。莎莉坐在地上,刀子脱手了。 我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劫持金青,可以找到钱三串的所在,说不定我们都能全身而退。 我一个箭步窜过去,从地上抄起那把刀。金青本来离刀很近,却因为恐慌而没有任何动作。 我拽过她,刀逼在脖子上,低声喝道:“带我走!去找钱三串!” 金青惊慌失措地说:“你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 一个弱女子在求着我,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叹口气说:“如果不是你逼我,我不会出此下策。我不管你们搞什么,只要别搞我朋友就行,赶紧带我去找钱三串。” “那不对啊。”金青说:“你们的目的不是对付李大民吗?救出钱三串还不算完,仍然要继续下去,对吗?” “李大民做的确实太过分,用心何其毒也,”我说道:“我也不瞒着你,清醒梦群已经撒下暗花,势必要拿李大民伏法。他现在七搞八搞,毒害很多年轻人,再这么放任下去那还得了。” “可是李大民摊子铺的这么大,全国都有国学基地,他的事业又养活了多少人?如果把他取缔,多少人失业呢。”金青痛苦地看着我:“凡事你要分两面看,再说了,我们并没有毒害年轻人。你来到这里,整个过程都看到了,我们以国学为本,身心灵成长为纲,最终为了全人类的觉醒。” 她说的头头是道,我有点发蒙,反正打心眼里就认定李大民不是好东西。孰是孰非现在也不是辩论的舞台,我抓住金青手上用劲,让她赶紧带我找钱三串。 金青扭来扭去就是不去,贱贱地说:“你根本不敢下手,你心疼我。” “放你个罗圈屁,”我大怒,也不知怎么的,浑身烦躁,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那些人,坐在地上没有爬起来的莎莉,躺在床上满身是血命在旦夕的小伙子。我实在忍不住了,往里递了递刀子,刀刃紧紧压住金青的脖子:“赶紧带我去!听见没有!” 金青都快哭了:“你就不能怜香惜玉吗?为什么这么粗鲁?人家还是个女孩子嘛。” 她极风骚地扫了我一眼。 我这个烦啊,心想李大民也算是个人物,怎么找这么个玩意儿当女朋友。我手往里一送,刀刃划破了她白皙的脖子,细细密密的红色血珠渗出来。 她痛苦地哎呦了一声。 看着白色脖子上的红色血珠,我有种快感,继续把刀往里送。 金青突然咯咯咯笑了。 “你笑什么?”我恼羞成怒。 金青说道:“刘海洋,你动了杀心。” 第六百八十五章 自告奋勇 金青说我动了杀心。扪心自问,刚才一瞬间确实动了,看着她脖子渗出来的血珠,她那副贱样,心底确实有一股冲动在涌现。 金青“咯咯咯”轻笑:“刘海洋,按你的理论,哪怕在梦里也不可以杀人,因为杀人就是动了杀心。那么你呢?你怎么说?” “我,我没杀你,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还是一瞬间的。”我汗如雨下。 金青笑了笑:“一瞬间的杀心不是杀心?我没有威胁你吧,如果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你来自卫,还有情可原。我一个弱女子,此时手无寸铁,被你挟持,你还要杀我……你这算什么。” 我慢慢把手放下,推了她一把,冷静下来:“我是不会杀人的,此事论迹不论心。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带我去找钱三串,把他带下山。我们的恩怨以后再说。” 金青笑眯眯地说:“这样吧,咱们来打个赌。” 她指着那些学员:“这些人待会儿要一个接着一个在梦里展示自己的欲望和心魔,你只要能阻止,哪怕一个人不去杀人,就算你赢。我就带你去找钱三串。”biquiu 我严肃地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金青摊手。 她话音一落,床边的声音不对,我猛的回头看,莎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骑在小伙子身上。 刀在我手里,她赤手空拳用两只手使劲儿掐着小伙子的脖子。小伙子已经挨了一刀,命在旦夕,被这么掐脖子,十分的命已经去了八分。 我正要上前阻止,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金青:“你这个杀人怎么算,起杀心就算吗?我没那么大本事,连他们的杀心都可以阻止。” 金青咯咯咯乐,摇摇头说:“没那么严格,只要他们有杀人的动作,你去阻止,保证被害人能活下来就行。” “这是你说的。”我眉头动了动,这也太简单了,只要被害人活下来就行。 金青身影隐去,一边笑一边说:“包括你的朋友。”她指了指王嘉豪:“你能阻止下他,也算你赢。” 说罢消失,无影无踪。 我看了看还在掐着小伙子脖子的莎莉,先从她开始吧,一个弱女子我还对付不了? 我走过去,抓住莎莉的胳膊,想把她扯下来。 她突然回头,紧紧盯着我,我咯噔一下,她能看到我? “行者,你干什么?”莎莉大声喊。 我一脑袋问号,刚才还看不到,现在怎么又看见了。是金青搞的鬼? 我只好说:“你还是放过他吧。” “凭什么。”莎莉一边喊一边哭,头发都乱了:“他害了我一生,害我做不了妈妈,我凭什么还要放过他!你说!” 我想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说这话纯粹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连我这么厚脸皮的人,此时此刻都说不出来。 我支支吾吾说:“现在我们是在梦里,你杀了他也没用。” 莎莉颤抖着嘴唇,泪如雨下:“就因为是在梦里,你就让我发泄一下,不行吗?你为什么这么残忍?现实里我做不到的事,梦里发泄一下怎么了?你连别人做梦的权力都要剥夺?” 我汗都下来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说什么都是气虚。 这时身后有人拍我的肩膀,小越老师还有其他人走过来,他们从定身法里出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刚刚金青来过。小越老师道:“行者,你是不是觉得杀人很残忍?” 我点点头。 小越老师说:“杀人是不对,我们当然不提倡这种极端行为,但这是在梦里,这是我们讨论的前提。如果仇怨不去报,堆在心里,平时靠着律法和道德来压,始终都是心魔,永远也释放不出来。” 他们围过来都在表达观点,除了王嘉豪,其他人都站在小越老师这边,非常认同这个理论。总结一句话就是如果总是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还有就是这只是个梦,在梦里面对真实的自己,何必再这么虚伪。 我已经词穷了,面对他们的理论,大脑已经当机,看着莎莉一点点把小伙子掐死。 莎莉的白纱被血染红,她并不在乎,纵身从床上跳下来,慢慢走向阳台。 阿力想说什么,被小越老师制止,大家在后面看着。 莎莉来到阳台边缘,张开双臂拥抱天边的落日,下一秒钟纵身跳下,无影无踪。 王嘉豪“哎呦”一声,小越老师笑:“你看又忘了吧,我们是在梦里,死不是真正的死。莎莉跳楼不会伤害到自己,但这种自杀行为也需要极大的勇气,我们为她鼓掌。她重生了。” 阿力第一个鼓掌,然后是酱酱,王嘉豪也在鼓掌,我看了他一眼,他耸耸肩。 这时大楼一歪,地面抖动,阿力惊慌失措:“不好不好,地震了。” “不是地震,是梦境要坍塌了。”我说:“因为莎莉已经脱梦出去。” 几个人看我,阿力明显不屑,他努力保持着平衡。 小越老师道:“行者说的没错,他很聪明,看出来了。莎莉脱梦走了,所以这个梦境也要结束。” 最先消失的是床上躺着的小伙子尸体,无影无踪,紧接着是床和各种家具。空气陡然出现了无数裂纹,在纷纷崩碎,小越老师勉强站定,双手结印,轻轻喝了一声:“走!” 下一秒钟,所有人都凭空消失。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漆黑,双手传来冰凉的触感,依然抵在黑色柱子上。黑暗里勉强能看到其他人都在伸懒腰,大家都从梦里出来了。 小越老师轻轻走到莎莉身后,蹲下来抚摸她的头发,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莎莉动了动,长长伸了个懒腰,忽然惊喜地说:“老师,我心里那个结儿没有了!” “是吗,现在是什么感觉?” 莎莉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抚着胸口,脸上还挂着泪珠:“我舒服多了,像是堵了很久的河道一下把淤泥打开。老师,真的太舒服了,好像那件事再也伤害不了我了。” 小越老师笑了,轻轻说:“你心理问题解决了,下一步身体状况就会好转。很多时候我们身上的病都是情绪病,情绪打通了,身体脉络就通了。李宏帆老师的这套理论其实非常科学,可总有人说三道四。” 她有意无意看着我。 我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不管怎么样,不应该施展暴力行为。我想不通。” 小越老师道:“看来行者的脑瓜僵化得非常厉害。不着急,我们慢慢开导你。下面谁来?” “我来吧。”一个男人闷声闷气地说。 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从加入这个团队以来,他就没说一句话,像是个小透明。此时此刻,他居然这么勇敢,第二个提出来要入梦。 第六百八十六章 嗟来之食 团队里有一个男学员,不显山不漏水,主动提出想第二个解决心理问题。 小越老师让他自我介绍,把面对的困境说一下。男学员道:“我在群里的网名叫‘嗟来之食’,见笑了。” 在场人没有一个笑的,大家都很严肃。 嗟来之食是个很胆怯很内向的人,嘴角嗫嚅了半天,也没把自己的事说明白。 小越老师蹲在他的旁边,轻声抚慰情绪,嗟来之食这才说道:“我从小学习不好,走了狗屎运考进一所211大学。我家在农村山沟沟里,当时家里人敲锣打鼓庆祝,终于出了个大学生,但我知道自己不配。后来进了学校,学习跟不上,大一过得比高中时候还要辛苦。后来到大二考试,我跟着好几个同学一起,作弊了。” 他头垂得更低:“当时监考老师非常严格,把我们抓了现形,正好学校要搞什么校风活动,我们撞在枪口上,全部开除。我不敢回家,在外面转悠了两年,到处打零工,骗家里人说继续上学。按时间算应该大四毕业的,我打算买个证先回家糊弄过去……谁知道有人先去了我家里,把学校开除的事说了。我爸本来就重病,一口气没上来,死了。我妈也气的得了病。我在村里名声臭了,是坑爹坑家的败家子。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我妈也不认我。我一直在外面飘荡流浪,没女朋友也成不了家,就这么到现在。” 小越老师温柔问:“你在梦里想解决什么问题?” 嗟来之食低着头说:“我想在梦里再参加那次考试,我,我不会再作弊了。”说着哽咽,动了真感情。 小越老师说:“整件事你还没理清楚吗,作不作弊只是一个很小的环节,真正的罪人是那个不通人情的监考老师!是你们学校的校长!还有那个告诉家里你作弊的人!对了,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嗟来之食点点头:“是我的老乡,他没有考上大学,不知从哪听说了我的事,就到我家里搬弄是非。我爸就是这么活活气死的。” “如果你再找到他,你会怎么办?”小越老师温柔地问。 嗟来之食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说吧,说心里话,说出来。” 嗟来之食道:“我想杀了他,一直想杀了他,是他害死我爸爸的。”开始抹眼泪。 “别哭,现在我们就来解决你的问题,把手放在黑柱子上。” 嗟来之食听从老师的吩咐,双手放在上面。小越老师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嗟来之食头一下一下点着,进入了梦乡。 小越老师站起来,围着我们转圈,手心里扣着那个古怪的小东西,满室飘香。我们头很沉,眼皮子干涩,时间不长都睡了过去。 我缓缓睁开眼,出现在一所高校的走廊里,窗边站着几个人,正是团队的学员,他们已经到了,我过去打了招呼。 阿力用力敲敲窗户,手从窗户上穿过,没有触摸到实物。我们在梦里限制了权限。 小越老师道:“我们现在到了嗟来之食的梦境里,看他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课题。” 阿力有些不耐烦:“老师,咱们在场六个人呢,就算排除了刚才去的莎莉梦境,还有五个人,难道一个一个都要看吗?这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们这堂课不光光来体验他人梦境,还要学习如何借鉴别的人生,来解决自己的课题。对不对?”小越老师不管到什么时候都那么温柔,说话柔情蜜意的:“阿力不要着急,下一个就是你,好不好?” 正说着,隔壁教室里传来“沙沙沙”的笔尖写字声。 来到这个梦境,我是带着任务来的,那就是阻止嗟来之食杀人。 我们来到教室窗边看进去,教室里坐满了学生,正在考试。监考老师背着手在过道走来走去,观察每名学生的状态,生怕有人作弊。 我们发现了嗟来之食,他坐在靠窗角落,贼眉鼠眼到处看,没藏着什么好心。 果然,趁着老师不注意时,他悄悄抬起屁股,偷看前面女生的卷子。就在这时老师一回头,喝了声:“干什么!” 嗟来之食吓得一哆嗦。后来不知怎么,他和五六个同学被监考老师叫出来,站到外面走廊。 嗟来之食看不到我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哭丧着脸,被老师训得跟三孙子一样。 老师最后告知,作弊这件事要上报学校,目前正在举办校风整顿活动,你们这些人算是撞到枪口,恐怕会开除。 五六个同学都垂着头,一个个跟瘟鸡一样,知道自己的前途全部都毁了。 嗟来之食站在最后一个,窝囊的头都快拱进裤裆了。 小越老师看的皱眉:“这只是把当年的事情再重复一遍,这样是没有意义的,他必须做出改变。” 说着她走过去拍拍嗟来之食的肩膀。 嗟来之食先是迷茫,马上眼睛亮了,轻轻说:“小越老师……” 小越老师之所以能让他看见自己,是因为她让嗟来之食进入了清醒梦状态。 “嗟来之食,你这样不行,这只是个梦,要在这个梦里改变自己!”小越老师鼓励他。 “我,我该怎么办呢?”嗟来之食窝窝囊囊地问。 小越老师手里多出一把刀,倒转刀把递给嗟来之食:“用你的方式,最干净利索的解决掉这个老师。记住这里只是一个梦,他不是你的老师,只是代表你这么多年过不来的一个心结,懂吗?除掉他,像除掉病灶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嗟来之食接过刀,手在发抖:“老师?这把刀真的能杀掉他吗?我信心不足,杀他也不能保证他一定死。” 小越老师笑了:“我告诉你,这把刀是李宏帆老师特意在梦中打造的,可以杀掉任何一个梦中的人物甚至是怪兽,可以很好的解决心理问题。” “老师,那,那这把刀能杀你吗?”嗟来之食颤抖着问。 小越老师笑了:“别问这些傻问题,我入了梦自然也是梦中的一份子,你当然能杀……” 话音未落,嗟来之食忽然挺直腰板,一刀捅进她的小腹。 小越老师难以置信,低头看看,腹部的衣服被血浸红了。 她又抬头看着眼前的嗟来之食,像是不认识一样。 嗟来之食腰板直了,神情也变了,没有刚才窝窝囊囊的样子,像是换一个人。他把住小越老师的肩膀,对着胸口又是深深一刀。筆趣閣 小越老师摔在地上,抽搐两下,再也不动,血流了一地。 第六百八十七章 刀只有一把 嗟来之食突然施暴,用刀子在梦里杀了小越老师。 所有人都惊了,目瞪口呆看着现场。 嗟来之食抄着刀向我们走来,阿力摇了摇手,惊讶地说:“你能看到我们?” 嗟来之食笑了:“这是我的梦,为什么看不到?你们以为有了什么狗屁权限保护,就可以在我的梦里为所欲为?” “你到底是谁?”我问。 嗟来之食目光阴森:“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妹妹就是参加这个破国学会,前段时间自杀了,从天台跳下去的。她死前说自己已分不清现实和梦幻,要在梦里寻找永恒。当时带她的老师就是小越,为了报仇,我下了很大功夫学习清醒梦,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王嘉豪道:“嗟来之食,你冷静点,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是受害者。” 我倒也不怎么怕,毕竟是梦境不是现实,拿着那把破刀有什么用。 嗟来之食道:“不好意思,我来之前仔细研究调查了整个国学会的组成,小越老师只不过是炮灰,在她上面还有更可怕的存在。我不能让那个可怕找到我,所以对不起,我不能留你们活口。” “你要杀人吗?你疯了吗?”女学员酱酱大声喊。 嗟来之食握着刀,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微笑:“小越老师可是反复说过,在梦里杀人不叫杀人,那叫放下执着。” “对啊,我们在梦里,你杀我们有什么用?”酱酱醒悟。 嗟来之食蹲在小越老师尸体旁边:“如果真的没用,这具尸体此时此刻应该消失,因为她要出梦。可是现在依然躺在这里,并没有从我的梦里出去,说明什么?” 酱酱脸色发白。 “说明这把刀好厉害!”嗟来之食哈哈大笑:“我早就调查过了,每次入梦,老师们都会配这么一把刀,可以杀尽梦里的一切,包括他们自己。” 他顿了顿又说:“也包括你们。” 酱酱冲着我们大叫:“我们现在赶紧出梦,他就杀不了了。” 阿力和莎莉惊慌失措,“怎么出去?” 他们拼命掐着自己的脸和大腿,希望靠疼痛醒来。 嗟来之食顺着走廊慢慢走过来:“为了今天,我做了很多准备,甚至服用药物。就是为了自己能在这一夜成为梦境之王!你们真的出不去的。” 我站在那里没动,和王嘉豪对视一眼,现场只有我们两人保持绝对冷静,我们都有把握从梦里出去。 但这么逃出去,不是我们的性格,必须带着所有无辜者一起离开。 酱酱打开了走廊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这层楼已经涨到了三十层。一眼看下去高耸入云,地面是硬邦邦的水泥地。 “你们可以试试,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出梦?”嗟来之食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旦赌错了,你们会死在梦里。” 酱酱笑了笑,爬上窗台纵身往下跳。我在旁边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你疯了吗?” 酱酱冷静地说:“我不信我能摔死。” “那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来赌,百分之一的可能落到头上就是百分之百。”我好不容易把她拉下来。 嗟来之食笑着:“不跳了?那就该我了。” 这时,走廊的后面也传来了脚步声。我们回头去看,走廊另一头又走来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嗟来之食,手里玩着刀,脸上带着残忍的笑。 嗟来之食也一化为二,出现了分身,走廊上前前后后一共出现四个他,手里都拿着刀。 王嘉豪退后一步,低声道:“这个人的清醒梦功力不简单,是拜过名师下过苦功的。” 我们两人低声交流方案,那三个同伴都吓坏了,阿力缩在中间,让莎莉和酱酱把自己围住。 莎莉带着哭腔:“你还是不是男人?去打他们啊。你不是健身吗?” 王嘉豪道:“阿力,你带两个女孩往后面逃,后面那两个化身交给你们。前面两个交给我和行者。” “他们手里有刀!你想让我们死吗?”阿力眼珠子瞪圆了,他跟自己同伴有的是能耐。 我有些烦躁:“那两个都是化身,手里的刀是假的。真正能杀人的刀只有一把,在嗟来之食的本尊手里。” 我这么一说,阿力心里有了底,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他摸遍全身没有找到趁手的家伙事,只好硬着头皮冲过去,莎莉和酱酱跟在身后。 酱酱临行前对我低低说了两个字,“保重。” 我心里一暖,随即和王嘉豪对了个眼神。王嘉豪悬浮半空,双手轻轻一抖,从袖筒里射出两只青铜弩箭,一左一右直刺嗟来之食。 王嘉豪这一套我领教过,那是相当霸道,虽说这里不是他的主场,但碾压一个新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默默观战,随时准备出手。 弩箭射过去,嗟来之食大惊:“你们是什么人?” 箭到了,他和化身左右一躲,勉强躲过弩箭。 王嘉豪第一次出手只是试探,见状如此,嗖嗖嗖又是三箭,射出去的角度极为刁钻。嗟来之食和化身只能躲一个。 这一刻时间都凝固了,我紧张地看着,三箭射过去全部命中。分别扎在两个人的要害,那两人摔在地上不动了。 “放心。”王嘉豪在空中缓缓飞过去:“我的弩箭杀不了人。” 嗟来之食和化身慢慢变淡,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嘉豪愣了,我也愣了,异口同声道:“他出梦了?” 等了片刻梦境没有坍塌,说明做梦者还在。 我突然醒悟,大叫了一声不好!王嘉豪也反应过来,如果眼前这两个都是化身,那么真正的嗟来之食应该在走廊后面。 我们两人一边往走廊后面跑,要去营救那三个人,一边在疑惑。嗟来之食的本尊是什么时候移形换影到后面的?m..nět 我和王嘉豪都属于清醒梦高手,愣是没看出嗟来之食这一手是怎么玩的。 “只有一种可能。”王嘉豪说:“打一开始嗟来之食就已经布局,在教室考试的那第一个他就是化身。” “就算第一个是化身,可刀只有一把啊。” 我刚说完,王嘉豪忽然停住身形,一锤脑袋说了声该死:“刘海洋,刚才两个化身没了,刀会留下来。刚才没注意看,你去捡回来,我去营救那三个人。” 我重新折返,顺着走廊往打斗的地方跑去。到了之后,地上空空的,并没有找到刀。 我有点发蒙,脑子完全不够用了,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刀为什么会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我赶紧回身去追王嘉豪。跑着跑着,觉察到不对劲儿。 刚才怎么没看到小越老师的尸体呢? 是没看到,还是不在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跨海大桥 走廊深处传来酱酱的惨叫声,坏了,他们有危险! 我腾空而起,御空直接飞过去。眼瞅着就要追到走廊尽头,忽然半空里出现一个东西,差点没把我戳死。 我反应很快马上落地,摔了个屁墩,好歹躲了过去。 仔细一看,旁边教室的后门伸出一根拖把杆,太危险了。我气呼呼一脚把它踢进门里,然后继续追,到了走廊尽头,这里有向上和向下两道楼梯,分别通往楼下和楼上。 楼上传来酱酱的叫声,非常凄惨,而楼下传来阿力的声音,粗笨如牛,似乎也遇到了危险。 向上还是向下?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会选择楼上。 我一边往楼上跑一边纳闷,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们散队,为什么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呢?只是耽误这么一会儿,为什么看不到王嘉豪了? 我跑到楼上,迎面是走廊,天花板亮着一排排灯,从走廊这头能看到那头。一眼看去空空如也,并没有酱酱的身影。 她是不是跑到别的楼层了?我喊着她的名字,无人应答,走了没几步,忽然看到一根拖把杆耷拉在教室后门的地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过去把这根杆子拾起来,靠着后门的墙边放好。 想了想,我轻轻又把这根杆子倾斜了一个角度。 我在走廊上小心翼翼探索,借助昏黄的光线,查看每一间教室,从这头走到那头,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现,酱酱踪迹不见。 陷阱? 我心中浮现出疑惑。不对劲,嗟来之食不可能有这么高超的能力和手段,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思。就算他极度腹黑,也不可能学习清醒梦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达到现在这种境界。 这个嗟来之食身上藏着很多秘密,一时想不清楚。 我把这个楼层的走廊来回跑了两遍,没有找到酱酱的身影,就在这时,楼上传来尖叫声,是莎莉传出来的。我三步两步窜上楼梯,到了再上一层,走廊依然是空空的。 我来到一间教室的后门,探头里看,墙角支着拖把杆,倾斜了一个角度。正是我刚才有意放着的。 我心脏猛跳,也就是说,上上下下在同一个楼层,这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清醒梦手段,叫做扭转空间。实话实说,我不会,目前为止我见过用这个手段最好的人,就是解铃。 在自己梦境里布置陷阱,扭转空间不算本事,在他人梦境里还能做到这一点,只有解铃。 这个嗟来之食绝对不是普通人,或许他先前说的关于为妹妹报仇的事都是假的,此人深不可测,大有来意。 我摸向自己的耳朵,一阵刺痛传来。 我醒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黑不隆冬,好一会儿恢复视力,左右看看,我仍然在修行密室里。围着黑色柱子,一圈六个人,除了我之外,那五个人都把双手按在柱子上,还在沉睡状态。 在我们五人之外,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正是小越老师。在梦里她已经死了,不知现实中会是什么状态。 我先来到墙边打开灯,房间亮起昏黄的灯。我对这种颜色的灯很讨厌,尤其是这个房间,墙皮子、榻榻米全部都是一种颜色,让人很烦躁。 我来到小越老师近前,把她半抱起来,轻声喊着她的名字。小越老师是有呼吸的,就是怎么都不醒。 只要还没死,那就不着急。我轻轻把她放回地上,来到王嘉豪身边,推了推他,“嘉豪,嘉豪……”https:/ 王嘉豪没有反应,双手死死抵在黑色柱子上,陷入深睡。 我绕了一圈挨个喊,都无法把他们叫回来。我又是担心又是庆幸,幸亏梦枕貘给了我这么一个技能,不管什么梦都能脱出去,要不然现在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最后我来到嗟来之食前,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我想了想,抱住他使劲儿往后拖,让他的手离开黑色柱子。 这叫釜底抽薪,只要让他脱了这个梦,梦境自然便会坍塌,其他人也就醒了。 把他抱到一边的地上,他并没有醒来,依然躺在那里发出轻轻的鼾声。我用手抽了他几个嘴巴子,没有用,打不醒。 我有点懵逼了,这怎么办? 关键是现在的情形很怪,大家是通过黑色柱子的链接,才进入嗟来之食梦境的。嗟来之食相当于主服务器,其他人都是客户端联网。 如今主服务器断网,其他客户端照常理来说应该都连不上了,出现错误,踢出主程序的。但情况并不是这样,所有人还在呼呼大睡,在深睡眠中链接。 我摸了一把脸,心脏哐哐跳,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是不是不应该打断这个进程? 我心乱如麻,走到房间门口,轻轻一扭,门倒是没有上锁。探头出去看,外面是深邃黑暗的走廊,此地形若迷宫,从这个房间出去,再想回来就难了。 外面是迷宫,梦里也是迷宫,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脱梦,有什么用呢。 我左思右想,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回到梦里,看看怎么样了。我坐回原位,双手抵在黑色柱子上,慢慢闭上眼睛。房间里本来就气息沉闷,眼皮子只要一耷拉,睡意便上来了。 我长长打了个哈欠,进入了梦境。 我在梦里出现的地方竟然是座跨海大桥。夜黑风大,吹的人都快飘起来了。 我非常纳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不是应该教室走廊吗? 跨海大桥上汽灯明亮,照若白昼,场景犹如大型的车祸现场,很多车堆在大桥中间,有的底朝天,有的挂在栅栏上,整个场面像是好莱坞拍的末日大片。 我戴着黑色帽子,在狂风中紧缩脖子,用手压住帽檐以防大风吹走。我往大桥的中心走,看到在无数汽灯的照射下,大桥的正上空悬浮着两个人。 以为是王嘉豪,仔细看不是。其中一人是嗟来之食,对面不远处飞着的那个人,竟然是金青! 两人应该是敌对关系,面面而向,海风狂放,吹的车子都嘎嘎作响,两个人的身影却不摇晃一下。 最为怪异的是,两人的双手在同时结手印,手速之快几乎出现残影。他们手印的中心都出现一个不规则形状的网格体。网格体中间有能量场,在隐隐放着白光。 “报个名吧。”金青说:“难为你隐藏这么深,现在能站在我面前,说明还有点本事。” 嗟来之食笑了笑,“李宏帆在哪?让他出来一战,你不是个。” 第六百八十九章 能量碰撞 嗟来之食点名道姓要李宏帆出来,金青咯咯咯笑:“就你?还想和宏帆老师比划比划?宏帆老师看你一眼都算他输。” “行吧。”嗟来之食嘿嘿冷笑:“你是他的干将,杀了你也一样。等我把这里所有老师全部在梦中杀死,把基地捣毁,他自然会出面。” 我藏在大桥上一辆卡车的后面,听的心惊肉跳,嗟来之食果然大有来头,直眉瞪眼想单挑李大民。 他这么做无可厚非,李大民也该伏诛,但不能祸及其他人吧,那些老师也是受害者。 嗟来之食搓着手掌中的网格体,能量的光芒白得耀眼,他缓缓举起手,对准对面的金青:“来,先尝尝鲜。” 手一抖,网格体扔了出去,空中滑过一道白色光芒,直奔金青。 网格体在空中逐渐变大,成三角体,不断自转,内部迸发能量的白光。 金青也不是等闲之辈,手里也在搓着网格体,双手一开像是游戏放大招,她的网格体也脱手而出。 她搓出来的网格体也是三角体,不断自转,在空中奔向嗟来之食。 我蹲在角落,看着惊世骇俗的一幕,有点看傻了。 两个三角体在空中相遇了,猛然碰撞一起,瞬间后光芒四射,像是正物质和反物质相撞后发生了湮灭。 光芒先是呈爆炸放射状,然后化成一道白色直线,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夜空。 我的眼睛里都出现残影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坐在地上,这个心还噔噔直跳。 且不说嗟来之食,金青什么时候清醒梦进化到这种地步了?两人刚才施展的技能,我简直是闻所未闻。 嗟来之食笑了:“有点意思。你再试试这个。”他双手做着手印,掌心之间又搓出来一个网格体。此网格体是正方形立方体,不过钥匙链大小,不断上下左右自转,网格体中心是能量团,散发出白色光芒。 嗟来之食感觉搓的差不多了,猛的一抬手,“走你!”筆趣閣 立方体出手,在空中滑行,越变越大,直奔金青。 金青这边也没闲着,手也在搓,双手往外一送,另一个立方体也出来了。 两个网格状立方体在空中滑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无声相撞,继而湮灭,一条刺目至极的白光滑过,似乎要把整个空间撕裂成一条缝隙。转眼间白光消散,两个立方体没了踪影。 “有点意思了,你再试试。” 嗟来之食双掌运气,出现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网格体,不断旋转,散发出来的能量光芒,乍看上去像是一枚钻石。 我仔细去看,竟然是六方体的。 嗟来之食笑:“我们都在借助梦里的能量。形成的立方体棱角越多越不稳定,越是考验功力。我劝你乖乖受死吧,被我杀总比你手里的立方体爆炸要舒服一些。” 金青没有说话,脸色苍白,双手快速结手印,掌心形成的立方体更加复杂,一时之间我竟然数不过来。 等看仔细了,我喉头动了动,她搓出来的竟然是八方体! 果然这个八方体极为不稳定,一会儿成型一会儿又变成了两个立方体,又变成一个六方体一个三角体。能量犹如怪蛇一般在网格体中乱窜,并不是白色的光芒,而是生满了毛刺。 说这个网格体不稳定都有点乐观了,下一秒钟似乎就能自爆。 嗟来之食呲着牙笑,说道:“你知道我们手里的能量体相撞会发生什么吗?” “这个梦中所有的一切都会湮灭,玉石俱焚!”金青费劲了全力,一字一句说着。 “包括你。”嗟来之食说:“我有足够把握在湮灭之前逃生。这场比试不管什么结果,你都是必死的结局,还是算了吧,何必伤及无辜。有几个学员在这个梦里没有出去。” “你本来不就是计划要把这些学员一起杀了吗?”金青慢慢说。 “我一开始那是怕打草惊蛇,现在蛇已经惊了,无所谓打不打草。”嗟来之食笑:“要不然咱们等会儿再比?先让我把那几个无辜的学员送出去。” 我长舒口气,暂时到现在王嘉豪他们没出什么意外,都活着。那就好。 如果真像他说的,两个能量体相撞会导致梦境玉石俱焚,那就麻烦了,我不能在这里看着,得赶紧把那些人救出去。 但是上哪去救呢? 我猛然想起一个人,解铃!怎么把他忘了。他是我最大的外挂,只要和李大民有关系,他就责无旁贷。我打定了主意,先去找解铃。 金青出手了。 一个八面体的网格飞了出去,速度极慢,在空中缓缓变大,内部的能量光芒张牙舞爪,像是不断变化形态的恶龙。 嗟来之食脸色有些变了,颇为凝重。他深吸一口气,猛的抬手,手里的六方体也飞了出来,以坚定不移的速度和方向,奔向八方体能量块。 两个网格立方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看得傻了。 在两者即将相撞的瞬间,嗟来之食忽然一抱拳,说了声“再见!”,身影消失。 金青微微冷笑,“嗖”的往天上直飞,也没了踪影。 “我靠!”我大吃一惊,转心念要去解铃那里,可一想到我如果走了,那这个梦里所有人都得死,又犹豫。 两个能量体挨在一起,边缘的能量已经发生触碰,无数细如血管的白色电花前端彼此碰到了。 我感受到了死亡气息,心里一凉,完了。 一股绝望油然而生,这一瞬间想的很多,如果当机立断早点去找解铃,就可以从这个梦里出去。如果不是顾及那些队友,也可以逃生。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我留下来,只是增加一个炮灰而已,对整个局势并没有改变。 我还对未来忧心忡忡,清醒梦的格局正在变化,已经有人开始在梦里肆无忌惮的杀人了! 夜空中白色光芒四射,我慢慢把眼睛闭上。但是等了片刻,并没有大爆炸发生。 我缓缓睁开眼,夜空中有一个人悬空飞翔,在两个能量体前面,一只手拉住八方体,另一只手拉住六方体,正用尽全力往两面分。 我揉揉眼仔细去看,此人穿着一身麻衣,留着光头,正是解铃! 能量光芒照在他的脸上,泛着刺眼的白。 他目光炯炯全神贯注,调用所有的力量在分开两个能量体。 第六百九十章 时间 我飞到解铃身边。 还没靠近,就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压力,两团能量立方体蹦发出强大的力量,像是在接近两个太阳。 “解铃……”我大声喊。 解铃余光扫到我,喝了一声:“站住!不要靠近!” 我停在半空没敢过去。解铃喘了两口重气,说道:“刘海洋你听好了,我的能力不足以把它们分开,这个梦迟早都要湮灭。两团能量相撞的那一瞬间,我会马上离开这个梦!所以,你要在我力竭之前,把梦里所有无辜的人都救出去。” 我汗都下来了:“你还能坚持多久?” “呼吸之间。”解铃呼吸越来越沉重:“这两个能量体的产生都非常人所能,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就算能生生把它们分开,也无法消化里面的能量,最好的结局就是随梦境湮灭。” “这,这时间也太短了,我没……办法……”我汗如雨下。 “你没有办法,那我也没有办法。”解铃道:“我马上放手。放心,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梦里一切都管不了。” “别!”我脱口而出:“我想想办法。” 解铃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做了两个深呼吸,凝聚全力维持现状。 我努力冷静下来,面前有两个课题,一个是不知什么时候解铃就会坚持不住松手,爆炸时间未定;还有一个就是我不知道怎么去救那些人,他们在梦的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ganqing五.com 两个问题现在都无解。我汗如雨下,此时此刻每次呼吸都可能是尽头,时间不是按秒计算,而是按毫秒计算。 我打了个激灵,想到了时间……时间……时间……先把时间解决。 不是左思右想的时候,我心念一动立即穿梦而行。我离开了这个梦,进入另一个人的梦里。 我出现的地方是一处古代校马场,场内数条大汉骑着马在互相追逐,还玩着各种复杂的特技,这个人来一个蹬里藏身,那个人来一个苏秦背剑。其中有一个老者马术最好,身披重甲,手拿射天弓,纵马驰骋,周围叫好声不断。 这时,有一马队进入校场,为首的是位红衣高冠的公公。他喊了一声:“陈大人何在?” 手持长弓的老头纵身跳下马,慢动作在空中滑跪,噗嗤跪在公公面前,动作那叫一个潇洒。“小人在此。” “陈大人客气了,我是带着皇上圣谕来的。陈大人接旨。” 校场内所有人都下马跪在地上。公公尖着嗓子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大人平定边疆战乱有功,提拔一品侯,赏御花园行走,黄马褂一件。另,朕后宫佳丽三千,一个人实在玩不过来,陈大人可随意进出内宫,除了皇后外,看好哪个就选哪个,晚上也可以留下过夜……” 我如果不是重任在肩,真能津津有味看着这个梦完成。 但是时间不等人,我走过去拍拍老头的肩膀:“老陈,醒醒吧。” 这老头正是老陈。当初我拜火妹为师学习清醒梦,那时他就在了。老陈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外号尿频小王子,一晚上起夜四五次,由此他练就了一门绝学,那就是控制梦境时间。 能把现实里的时间在梦中拉到很长很长。 我和他好久没打过交道了,此时此刻实在是情况危机,要不然也不会来麻烦他。 我一喝破他的身份,梦境里所有一切即时性消失,公公、同僚、武将、大马……全都无影无踪。偌大的校场黄沙飞舞,只有我们两个人。 老陈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怒火:“你个臭小子,你来干什么?不知道我在做美梦吗?” “老陈,你这梦也太邪乎了,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日娘娘。过分了吧。” “你管!”老陈瞪着眼珠子,“我连做梦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老陈,为老不尊啊。” “放屁,赶紧滚。”老陈烦躁:“为了设计这个梦,我下了多少工夫,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让你搅乱了。” “你直接当皇帝得了,费那个劲。”我说。 老陈道:“当皇帝哪有当封疆大吏舒服,你就是小崽子,说这些也听不懂。你过来干什么?” 我赶紧道:“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要在梦中延长一段时间。” 老陈疑惑地看着我。 我来不及解释,拉住他的手:“现在情况紧急,每一秒钟都可能爆炸,必须要依托你的能力。我求求你了。” “你……” 他还没说完,我便带他穿梦而行,回到了原来的梦境。我们两人出现在大桥上,老陈抬头看到夜空下的解铃,虽然前因后果不清楚,但现场情况也让他变了脸色。 “哪来的两个这么大的能量体?” 我口干舌燥:“老陈,如今情况紧迫,呼吸之间这个梦里所有人就会魂飞湮灭。能解决当下危机的人,只有你了!你能不能延长这两个能量体相撞的时间?” 老陈略一思忖,让我退到一边。 他双手结法印,手指头麻花一般扭在一起,微微垂目,嘴里念念有词。 这时天空中传来解铃的声音:“我坚持不住了!刘海洋,现在起倒计时两个数,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一……” 这个“二”还没念出来,老陈猛的睁开眼睛,双手托盘一般张开,向着天空的能量体和解铃。 空气开始出现波动的涟漪。 视觉上,似乎空气化成了果冻状,极是黏稠。我微微抬手,像是在做慢动作,手遇到了无形的阻力,一帧一帧动着。 老陈却没有这般影响,来到面前说道:“我只能维持二十分钟。”他打了个响指,天空出现一个虚幻钟表,只有秒针在极速转动。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现在只有二十分钟,不,只有十九分钟。”老陈说:“到十九分钟我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 我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说道,“还有件事,有四个人困在这个梦里,我怎么才能尽快找到他们?” 老陈道:“你修这么长时间的清醒梦,这点都做不到?” 我心里着急,嘴里冒火,不想和他废话。 老陈道:“这些都是清醒梦的入门基础。我来说说我是怎么找的。我可以延续梦境时间,所以只要感知梦里哪里有时间的波动就可以了。闯入者的时间和梦境时间看似融合,其实是分属两个体系。只要有闯入者,他周围的时间就会产生波动,产生曲率。这些你根本听不懂,小崽崽一个。” “老陈,我没时间去找,你帮我找。然后把我送过去。” 老陈叹口气:“我该你的?”话是这么说,还是抓住了我的手,凝神片刻,猛的把我一甩:“去吧,这是第一个!” 第六百九十一章 打开梦层 别说,姜还得是老的辣,老陈把我这么随手一甩,瞬间在梦里穿梦,我进入了梦境的另一层结构里。 眼前还是教学楼的走廊,前后没有人,旁边的教室里却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我走过去,透过窗户看进去。 教室里莎莉和阿力正在说着什么,莎莉的情绪特别激动,大声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已经出不去了,”阿力擦着手说:“其他人都找不到了。生命倒计时,你最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莎莉坐在椅子上哭:“我这辈子就这命了,死在这里挺好,下辈子好好做人。” 阿力走过来坐在她的旁边,大着胆子用手搂住她:“你看,我们在梦里还有触觉呢。莎莉,你的皮肤保养真好。”憾綪箼 莎莉冷冷看着他。 “反正死都要死了,不如快活一下……”阿力道:“这辈子留下一个美好的句号。” “你放屁!”莎莉站起来要走,阿力拉住她的手:“我这人从来不强迫女孩做什么,其他女人和我一起是自愿的。我也不会强迫你……” “那你放手啊!”莎莉大喊。 阿力嘴是这么说,手并没有松开,用力这么一拉。 莎莉拽不过他,半推半拉回椅子,坐在那不动,满脸绝望,泪珠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阿力喘着粗气,嘟囔着:“你有什么可牛的,我多少次暗示你都不答应。现在怎么样,人生的最后还是我们在一起……” 我实在看不下去,“咣”一脚把门踹开,阿力正在脱衣服,露出彪悍的肱二头肌。 听到门响,这小子吓得一激灵,回头看是我,马上变了脸色:“你怎么来了?”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第一个要救的人是他,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来了就救吧。 我说道:“情况紧急,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两个马上跟我走,带你们脱梦出去。” 莎莉和阿力激动起来,冲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问怎么回事。 “你们看没看到山野奇迹和酱酱?”我问。 两人茫然地摇摇头。阿力轻声说:“他们不在,你还会救我们吧?” 我点点头,告诉他们出梦之后不要乱走,留在那个房间里,等着大家一起醒来,再说下一步的事。 “放心吧。”阿力说:“只要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干什么都我认。” 我让他们互相牵手,然后我抓住莎莉,另一只手摸向耳朵,一阵刺痛。 我们慢慢睁开眼睛,从梦里出来了。 刚睁开眼,我被室内灯光刺了一下,隐约中看到不少人。使劲儿揉揉眼才看清楚,这间密室里来了几个外人。 他们穿着老师才有的浅绿色制服,抓起熟睡之中的嗟来之食,要带走。 莎莉站起来拦住:“你们要干什么?” “和你没关系。”为首的男老师阴沉说:“此人是来这里搞破坏的,你们都差点被他搞死!现在上面要他去问话,造成了恶劣的后果,我们还要报警呢。” 在梦里时间太长,我两条腿很麻,脚像是踩了棉花,差点没摔一跤。 莎莉赶紧扶住我,说道:“我们还有几个人在梦里没出来……” “跟你们没关系,待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出去的。”几个老师押着嗟来之食出了房间。另有两个人抬起地上的小越老师,出门走远了。 小越老师和嗟来之食都被带走了。 我看看黑柱子,此刻王嘉豪和酱酱还没有从梦里出来,依然双手抵在柱子上,陷入极深的睡眠里。 时间一分一秒都极为宝贵,且不说他们两个,解铃和老陈还在梦里。 嗟来之食的计划其实相当精妙,本来计划大家进入他的梦里,他能在极短时间内全部斩杀,最后只有自己醒来,再茫然辩称什么都不知道,就能过关了。 他第一个没想到,会在梦里遇见另外两个卧底,我和王嘉豪。我可以随时脱梦,王嘉豪会在梦里牵制住他。 他第二个没想到是,金青和我的渊源。我在这里入梦,金青时时刻刻都会关注,她发觉嗟来之食的不对劲,这才现身斗法。 他最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梦里,还有个肉身在外面。这里是在国学会的一亩三分地,梦里斗不过他,现实中收拾他的肉身还不简单吗。 且不说他的下场是什么,只要现在这个梦没醒,我就要进去救人。 我无法想象嗟来之食如果醒来,导致梦境坍塌……梦里的解铃、老陈还有王嘉豪和酱酱,他们会遭遇到什么。 我告诉莎莉,我要再进梦,你在这里看着一点。 “好,好。”莎莉慌里慌张,已经没了章法,不管怎么样,她比阿力要靠谱一些。 我深吸口气,坐在蒲团,双手抵在黑色柱子,慢慢进入梦乡。 我迅速入睡,争分夺秒追赶时间。 进入梦乡后睁开双眼,我出现在一座巨大的阶梯教室里,看见了王嘉豪。 王嘉豪正在做一件非常古怪的事,不断扬动双手,向对面的墙上射出弩箭。 我仔细这么一看,整整一面巨大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弩箭。这些弩箭分布并不是杂乱无章,而是形成了一个八卦图。 八卦图结构完整,不但有中央的太极鱼,八方还有八个具体的卦象。 王嘉豪气喘吁吁,仍然全神贯注盯着墙,不断射出弩箭,努力完善图案。 他觉察到了什么,回头看我,手扬起来了,见是我,又慢慢放下。他双脚一软,差点摔倒,我急忙过去扶住他。 这里我最看不懂的就是王嘉豪,他就算救不下那些人,自己也有能力逃生,这是在干什么呢。 “嘉豪!” 王嘉豪站稳双腿,拉住我说:“你来的正好,咱们两个一起用力打开梦境结构层。” “等等,我不明白,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嘉豪道:“其他人封在梦层里,我正在打通层级之间的结构。”他指着对面一墙的八卦形弩箭。 他双臂一震,这堵墙化成无数碎片崩裂,只有八卦图形的弩箭钉在虚空。 墙后面这片虚空,泛着深白色的光芒,透过光芒隐约能看到后面是一个教室,教室里有一个人,正是酱酱。她抱着膝盖坐在教室的角落,像是无助的小猫。 我走近白色光芒,到了近前才看清楚,白光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纯净,而是带有强烈的电花。 白光是由无数的白色电弧组成,发着咝咝啦啦的声音,犹如高压电一般的危险。 我刚要用手去碰,王嘉豪喝了一声:“不要!” 随即那堵墙重新恢复原样,厚厚实实挡在面前,上面插满了八卦形状的弩箭。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王嘉豪走过来说:“我发现酱酱被封在这个梦境另一层里,却无法过去救她。你也看到了,她所在的梦层和我们所在的这里,中间隔着一道白色电网。我不清楚这层电网是怎么来的,它能量巨大。我们稍有不慎,便会同归于尽。” 第六百九十二章 班花 我把梦境目前的状况向王嘉豪说了一遍。 王嘉豪一拍手:“我明白了,我们和酱酱之间相隔的白色光网,正是嗟来之食搓出来的能量网格!” “什么意思?”我快速眨眨眼,从来没想过此刻的现状和能量体能联系在一起。 王嘉豪道:“嗟来之食和那个女人斗法,两人调集能量,那么能量是哪来的?那女人我不知道,但嗟来之食的能量显而易见就是来自这个梦。” 他顿了顿:“也就是说,他把梦境改造成了能量网格,此时此刻,我们就在这个网格里。” 我大脑有点不够用了。 王嘉豪的意思我能听懂,但是无法理解。 嗟来之食和金青对战,用手印搓出复杂的立方体能量网格,其中蕴含的能量就是来自梦的本身。也就是说,他把整个梦搓成了能量体。 此时此刻,我们就在这个能量体的内部。 我马上道:“不对啊,我的朋友维持着两个能量不相碰,正在用手拽着能量体。难道他也在能量体的内部?” 王嘉豪点点头:“视觉上,你的朋友在外面维持两个能量体的平衡。他在这个梦里,其实就是在能量体的里面。” “既在外面又在里面?”我彻底傻了,理不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梦境,不能用现实中的物理规律来定义。这些先不说,”王嘉豪道:“我们逃生容易,但不能把酱酱留在这里等死。” “应该怎么办?”我问。 “只有一个办法,”王嘉豪说:“我本来苦恼怎么做这件事,现在你出现就好办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打出八卦阵,短时间内把能量层撕开一个口子,你进去救她。能量体已经接近爆炸的边缘,所以你的动作一定要快!”biquiu “好。”我没有任何犹豫。 王嘉豪也不废话,身后伸出触手一般的八只袖筒,对墙面嗖嗖嗖打出弩箭。能看出他已经把潜能用到最大,时间不长,墙面上的八卦图形已经成型。 他冲我点点头。 他轻轻说道:“必须要快,我坚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一旦能量层合上,你会永远出不来。” 他全身飞出无数条丝线,缠绕上弩箭的箭尾,每一根弩箭都缠上了丝线。 王嘉豪如同一只人形蜘蛛,通过丝线和这些弩箭相连,深吸口气运用全身之力,喝了一声:“开!” 密密麻麻的丝线瞬间全部点亮,光芒传递墙上的八卦阵,弩箭也被点亮,八卦陡然亮了起来,散发出庄严之光。 眼前这面墙出现一个深黑色的细口,边缘白色光芒乱窜。洞口极为不稳定,时合时开,如心脏般蠕动。 王嘉豪脸色涨红,吼了一声:“快去!” 我没有丝毫犹豫,飞身上前,跳进了深黑色的洞里。 黑色过去,眼前陡然明亮,我出现在一栋教室里。我竟然从天花板直落而下,重重摔在地上。 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我有点懵逼,从地上爬起来,满教室都是学生。 从相貌来看,应该都是高中生,每个人的书桌都摆满了书,教室堪称书的海洋。 讲台上站着一个老教师,透过眼镜看了看我,非常不高兴:“这位同学,你干嘛的,闹什么洋相?这是上课!” 我从地上爬起来,旁边有个空座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坐下再说。 这里的环境和刚才看到酱酱所在的教室不一样。刚才酱酱在的教室又阴又黑,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墙角。而现在窗明几净,外面的风吹进来,白色窗帘轻轻起伏,每个同学都露着真挚而青春的笑脸。 我拿书挡着脸,快速扫了一圈,在教室里看到了酱酱。她坐在前面第二排,似乎年轻了很多,青春靓丽,她的表情却明显和周围同学不一样,带着一种成年人才有的沧桑。 我脑子快速计算,怎么能带她走,此时正在上课……这时下课铃声响了。 “好了,就到这里,大家去上课间操吧。”老教师抱起书,用手点了一下我:“你,马上去办公室。” “我?”我指着自己鼻子。 “废话。我能说别人吗?”老教师抱着书出去,教室里又是一片笑声。 同桌是个胖子,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哥们,你惨了,掉到老妖婆手里了。她要不给你扒层皮,我跟你姓。” 我没搭理他,径直走向酱酱,胖子拉住我:“你干什么,真傻了?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去她个大头鬼。我找酱酱。”我甩开他。 胖子道:“你找咱们班的女神?疯了吧你?” 周围人都在看着我。 这只是个梦,我根本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我快步来到酱酱面前,蹲在地上轻轻说:“我来了,咱们走。” 酱酱看着我:“行者?” 我点点头,她还认得我。我拉住她的手,周围发出一阵惊叹声,班上几乎所有同学都看过来。一个学渣竟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拉女神的手,还有没有天理了。 酱酱任由我拉着,脸上现出笑意。我舒了口气,拉着她就要走。 酱酱坐在椅子上,轻轻说:“你走吧,我不走。” 我蒙了:“你什么意思?” 酱酱微微侧头,看着明亮的窗户,窗外操场上很多男孩子在踢足球打篮球,跑来跑去,挥洒着青春的汗水。 “行者,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十八岁,长大后经历的种种不过是课间一场梦。”酱酱轻轻说着,目光柔和:“现在就是这样。我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成人之后种种不如意,只是高三的一场梦。我可以重新来过,要好好珍惜当下。” “你听我说。”我深吸口气蹲在她面前:“你现在看到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梦,人总是要回归现实。为了保证我能来救你,你知道多少人正面临九死一生吗?!他们在努力维持这个局面,就是为了让你继续活下去!” 这时过来一个膀大腰圆的男生,冲我喝道:“把手松开,干什么呢?拉着没完了?” 我没搭理他,拉住酱酱的手:“走吧,跟我走吧,离开这个虚幻之境,咱们回到现实。” “是你错了。”酱酱轻轻用手抚我的脸颊:“谢谢你行者,也谢谢其他人。我不走了,真的不走了。幸福其实没有真实和虚幻之分,现在我感觉幸福,那就是真正的幸福。” 就在这时,天花板传来王嘉豪的声音,近乎惨叫:“刘海洋!我支撑不住了,快点啊!” 我犹豫了一下,牢牢抓住酱酱的手,“不行,现在就算你说下大天来,我也要带你走!” 酱酱慢慢把手抽回来。 这时几个男同学过来,推搡我:“你没完了?骚扰女神是不?” 我火了,大喝一声:“都滚蛋!” “哎呦,给你厉害的,”老教师和一个年轻老师走进来。 这位年轻老师一看就是班主任,横眉立目:“你怎么跟同学说话的?刚才语文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怎么不去?” 老师和同学都过来,想拿住我。 我紧紧盯着酱酱,酱酱面无表情道:“你走吧,我真的不走。” “酱酱,你发现问题了吗,因为你不想走,所以梦境里所有人都在驱逐我。”我说道:“这就是和现实最不一样的地方,你的心念决定了这个世界的走向。生活在这里,等同于生活在地狱。” 她看着我,眉头动了动,这句话触动了她的心里。 第六百九十三章 土地庙 我说这里是地狱,酱酱笑了,不以为然,对我说这里是天堂,怎么会是地狱呢? 天花板传来王嘉豪的声音,非常冷静:“刘海洋,倒计时最后三个数。我坚持不住了,赶紧回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酱酱。 酱酱坐在座位上不再理我,拿起一本英语教科书,掖了掖发梢,开始读起来:“abandon,a-b-a-n……” 我哈哈哈笑出三声,知道她心意已决,说道,“保重!” 酱酱歪过头,冲我甜甜一笑:“再见。” 我纵身一跃,凌空而起,直冲天花板。 刚从梦层缝隙钻出来,王嘉豪已然力竭,猛的松手,缝隙关闭。 墙面组成八卦阵的所有弩箭,同时发生断裂,从中间破掉,箭尾哗啦啦落了一地。 白色光芒散发出来,墙面出现无数条蜘蛛丝一般的裂痕,下一秒钟整个墙面崩裂,被白色光芒无声无息吞噬。 我心里压抑,呆呆地看着白色光芒,酱酱被吞噬了。 她在自己的梦里走向了死亡,无法判断这样的死会导致她出现什么状态,或许她可以永永远远活在十八岁,定格在美好青春的教室里。 白色光芒吞噬了墙面,向我们袭来,空间渐渐被压缩。 我拉住王嘉豪的胳膊,喝了一声,“走!” 我们穿越梦的层级,来到更高一层。这里是跨海大桥,夜风猛烈,桥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汽车,活像一个大型的末日现场。 老陈举着双手,正在念念有词,对着半空发力。 半空中解铃一只手拽着一个能量体,他周围的空气在轻轻波动,犹如透明果冻。 “我们回来了。”我说道。 老陈像是精气神被抽走,两条腿发软,汗珠像是下雨一样。“我支持不住了,你们赶紧出梦,三个数之后我也要走了。” “等等。他呢?”我指着解铃。 “他比你明白现在什么局势。”老陈道:“用不着你操心。你们赶紧走!” 王嘉豪冲我点点头,我们两人没有丝毫矫情,马上离开这个梦。 就在离开此梦的瞬间,听到老陈在倒计时:“三,二,一……” 后面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我慢慢睁开眼,眼前是黑森森的修行密室,王嘉豪也睁开了眼,他也出了梦。 一个人影扑过来,正是莎莉,这娘们抱住我和王嘉豪,激动地喊:“你们醒了!吓死我了。” 我们长长舒了一口气,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王嘉豪浑身瘫软,坐在蒲团上,我干脆躺在地上,像是从水浆里捞出来的,衣服都湿透了。 阿力走过来问:“酱酱呢,你们没看到她吗?” 酱酱此时双手抵在黑柱子上,一动不动,仔细听,还有低沉的呼吸声。我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了,永远沉没在梦里,沉没在十八岁那一年。 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嗟来之食被抓走了,小越老师也挂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们四个。 我太累了,闭着眼养神。 清醒梦并不是睡觉,梦里依然保持自我意识,这是一件很累的事,我感觉自己已经到极限,手指头都懒得动。 这时门突然开了。我应声睁开眼,看到两个穿着绿色制服的老师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道:“山野奇迹。” 王嘉豪挺直身体,十分警觉。老师接着说:“莎莉,阿力,酱酱……” 莎莉嘴非常快:“酱酱还没醒。” 老师怔了怔:“没醒就算了,刚才念到名字的几个人跟我走。” 王嘉豪指着我,赶紧说:“还有御风行者。” 老师看看名单:“没有他。” 另一个老师阴沉地说道:“刚才没念到名字的,跟我走。” 王嘉豪、莎莉和阿力站起来。阿力如惊弓之鸟,问老师,我们这是上哪? “送你回宾馆休息。你们的静修结束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如果想走,明天就可以下山。” 听老师这么一说,阿力差点没哭出来,急匆匆就往外跑,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莎莉没有急着离开,蹲在我面前拉住手,真诚地说:“行者,我们到外面再见。” 我点点头:“再见。” 王嘉豪看着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手势。那意思是他会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我点点头。 他们三人被老师领走了。 留下来的另一个老师看着我:“你是御风行者?” 我说是的。 “本名叫刘海洋,对吗?” 我心里一咯噔,知道装不下去了,人家能把名字准确无误说出来,再矢口否认也没什么意思。我点了点头。 “跟我走吧。金老大要见你。”老师转身出门。 我勉强站起来,两条腿还是有些软,我指着酱酱问,她怎么办。 这老师说话很有力度,说道:“放心吧,有人善后,管好你自己的事。” 我跟着老师从房间出来,顺着走廊七拐八拐,越走越深。地面和墙是一种颜色,尤其是走廊天花板的灯,散发出来的光都和环境一种颜色,走的时间长了,精神都有点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停在一扇门前。老师指着里面示意我进去,然后他走了。 他并不怕我逃跑,一个新人能从这里跑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很累,精神极为疲倦,现在就想赶紧回到上面,想呼吸新鲜空气。这个想法冒出来,极为强烈,我甚至决定动了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的念头。 赶紧甩甩头,捏了捏拳头,或许敌人就是想达到这个目的,用这种方式拖垮我。 我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稍微用力再敲,门没有上锁,开了一道缝隙。 我推门进去,房间空间很大,没有家具摆设,空空的。 古怪的是,在这个巨大房间的中央,有一座一人来高,近乎微缩型的小土地庙。 这庙盖的就像开玩笑一样,极其简陋,像是给狗盖的木头房子。看着虽小却五脏俱全,两扇深红色庙门,门左右两侧贴着对联。庙口插着一个旗杆。 这一刻竟然让我想起了《西游记》,孙悟空和杨戬斗法。孙悟空变成类似的小土地庙,杨戬一看就乐了,说其他庙宇旗杆子插在前面,你这可好,旗杆子插在庙后,一看就是尾巴变的。 此时此刻,眼前这座小木头屋,让我想起了这一段情节。 我正胡琢磨着,两扇深红的庙门突然开了,没有光,黑森森的。https:/ 隐隐能看到小小庙宇深处,坐着一个女人。 第六百九十四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此刻这个房间太诡异了。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建了一座类似狗窝的土地庙。 我小心翼翼走到庙口,鼓足勇气打开两扇深红色的木门,里面空间狭小。没说嘛,也就比狗窝大一些。 我看了看,庙里光线难入,隐约中可见一女子盘膝坐在地上,穿着红色练功服,梳着两个啾啾,双手放在膝头,闭眼正在入定。 我左右看看,空间很小,应该没有第二个人。 我尝试用手在她的面前晃晃,她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这女人面容娇美,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很生,没见过。 我原以为这里的老大应该是金青,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没见过的女人。 奇怪,她要见我干什么? 我没有动她,而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除了这间小庙,其他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来到庙后,发现庙的后墙紧贴着房间的墙面,中间好像是通的。我摸着下巴,生出一个想法,难道这座小庙另有暗门?应该就在这个女人的身后。 我重新回到庙口,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探头进去。 女人离着我近在咫尺,却一动不动,若不是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还真以为是一尊蜡像。 我把整个身体探进去,小心绕过这个女人,想看看她身后有什么。 就在这时,“砰”一下有东西抓住我的手。我心都要跳出来了,侧头一看正是这女人。 她闭着眼,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动了几下,发现她的手跟铁钳子一样牢固。一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的表情很怪,一直在闭着眼,脸上是熟睡的表情,呼吸没有急促,依然是轻轻喘息。 现在的我特别尴尬,进不去出不来,手腕被抓住。 急得我一头汗。 没办法,我开始掰她的手,怎么都掰不开,牢牢抓住。我都有点怀疑这压根就不是真人,而是一个现代科技的智能机器人。 就在我最着急的时候,这女人另外一只手缓缓而动,进入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圆盘。 这东西我见过,小越老师带我们入梦的时候,就是拿着这东西,围着我们转圈,可以助眠。 女人一只手牢牢抓住我,另一只手的五个指头极为灵活,上下扭动小圆盘。小圆盘内藏玄机,机关一开,出现两个细细的孔洞,从洞里往外散发香味。 一闻到这股香气,我就知道坏了。 这种味道类似迷香,极易助眠。我赶紧用手捂住鼻子,想从小庙里退出去。 谁知道,两扇庙门陡然关闭,一片漆黑,空气中香味越来越浓。 我头一下一下点着,眼皮子越来越沉,我不想睡觉,连续的清醒梦已疲倦至极,但在香味的攻势下,还是睡了过去。 我在梦境中睁开眼睛,自己依然在这座小小的庙里,不过环境发生了变化。小小庙宇中满是白花,花瓣很小而且有分叉,形状有点类似樱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腻腻细细的香味。 一个女人坐在花丛之中,背靠后墙,身带白光。她穿着白纱,一只腿立起,手很随意地搭放在膝头,正似笑非笑看着我。 “金青?”我认出了她。 这个女人正是金青,笑了笑:“和你一队的学员都是你从梦里救出来的?” 我不能暴露解铃和老陈他们,“嗯”了一声:“我在梦中的桥上看到你和嗟来之食斗法,互相对拼能量体。” “你怎么救出他们的?我很感兴趣。”金青问。 “你不是一直在监视我吗?” 金青摇摇头:“当时两个能量体碰撞,我不敢多留在梦里,你放心吧,后面发生的事我不知道。就是非常纳闷,你何德何能可以把那么多人从梦里解救出去?是不是另有高人帮你?” 我笑了:“我是那种人吗?所有的事全部自己扛。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延迟能量体相撞的时间,然后进入梦境各大分层结构里,把人带出来就行。” “你说的可真轻巧,”金青说:“那种情况下,能做到你在梦里做的那些事,全国应该不超过五个人。” 我笑了笑,装成深藏不漏,其实只有我知道,能做到这一切背后全是团队的功劳,先是解铃,再是老陈,然后王嘉豪。这三个人都属于清醒梦领域顶尖中的顶尖高手。 “嗟来之食呢?”我问。 金青道:“他已经废了,后来能量体爆炸,梦境毁灭。他以为和自己没关系了,其实忽略了一件事,这个梦是他做的。” “但是他可以醒来啊,这样就能把梦抛弃了。”我说。 金青笑得很诡秘,“我没让他醒。” 我看着她。 金青道:“你中途醒来一次,应该看到我们把嗟来之食带走了。其实我想给他一个机会,好好合作一下,但他不答应,那就没办法了。我把他封在梦里醒不来,最后爆炸,他也跟着梦一起烟消云散。”筆趣閣 我没说话,头上隐隐冒汗。 “你知道嗟来之食的真实身份吗?”她说。 我摇摇头。 金青道:“他是清醒梦群的第三号人物,花开富贵。” 我依稀记起来,清醒梦群真的有这么个人。为了对付李大民,群里当时建立一个小群,拉进来一些精英,其中就是有‘花开富贵’这个名字。 真是没想到,嗟来之食居然是群里的三号人物。那么前两个是谁?奇先生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老二是谁,夏日梦吗? “小越老师死了,嗟来之食挂了,酱酱没有回来……”我说道:“国学会一下折损了三个人,你们怎么和外界解释?加上先前的钱三串。你们不怕惹麻烦吗?” “惹什么麻烦?”金青笑:“谁说他们死了?小越老师,嗟来之食,酱酱的肉身依然还在,只是精神在梦中消亡而已。” “就算不死,以后这仨人变成了植物人,你们也要喝一壶。”我说。 金青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周围的白花纷纷起舞,场景阴森又透着美感。 “你笑什么?”我惴惴不安地问。 金青道:“你刚才进到庙里,看见我了吧。” “那是你?”我疑惑地说:“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啊。那女人是谁?” “就是我。”金青笑眯眯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早已换了一副身体。” 第六百九十五章 第一批觉醒者 金青说自己换了一副身体,我整个人都傻了。 “你的意思是,梦外那个女人就是你?”我问。 金青笑了:“对啊,不知道了吧?告诉你吧,追随在宏帆老师身边的核心弟子,基本都换了一副身体。”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李大民也换了身体吧?!现在是李宏帆。” 金青笑眯眯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心潮彭拜,难怪啊,网上查询李宏帆的视频,和李大民长得完全不一样。我当时还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真相大白,原来李大民换了一副身体。 我脑子极为混乱,李大民不但自己能换身体,还能带着他手底下的追随者一起换身体,这是什么功力? 梦魇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真的可以在世间为所欲为吗? “所以,”我嗓子都哑了,慢慢说道:“小越老师、酱酱乃至嗟来之食,他们死不死无所谓,只要留着肉体,你们就可以让别的‘灵魂’入驻……” 金青哈哈笑:“不错。他们从这座山下去,回到自己的生活会性情大变,但没人会想到,他们本人其实已经死了,占据身体的是另一个人。就算想到了,因为太过荒谬,也无法追究我们的责任。” “你们国学会里换了身体的人多吗?”我颤抖着问。 金青笑眯眯说:“比你想象的多。就说宏帆老师手下四大干将之一,有一位大姐得了绝症,将死之时,宏帆老师带她重新换了一副身体。现在她是宏帆老师的死忠呢。” “那么,原来身体的主人呢?”我问。 金青笑着说:“当然已经死了。”她加了一句:“在梦里死去了。” 我越听越是发冷,李宏帆在梦里大开杀戒,杀人之后留下身体,然后再让追随者换身入驻……靠这种方法不知不觉在世间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可能会发展到但凡反对者,对他有疑惑之声的人,都会在梦里被无声无息的杀死。 甚至他都不用亲自出手,手下的追随者修成高端的清醒梦人才,他们就会在梦里杀人。 小越老师口口声声带我们破除心障,进入梦中杀死心魔,本质就是在给我们灌输一个概念:梦中杀人不算杀人,让我们习惯这种状态…… 李宏帆是在培养属于自己的杀戮军团! 我不想再在这里耽误下去,想早点出去,把这里一切的秘密都公布于众。让清醒梦群的高手们早点做好准备。 我归心似箭,表面不能表露出来,看着金青,沉声道:“我知道你要劝我什么,我是不会留下来参加你们这个破学会的。” “可惜。”金青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很看好你,最看好你的人是李宏帆老师,他说跟你有缘。如果不是念你旧情,你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我冷笑:“和李大民有缘吗?那也是孽缘。” “不是李大民。”金青摇摇头,她坐在白色花瓣中,犹如美妙纯净的仙子,说道:“李宏帆老师曾经说过,在他生命之初,还是一片海洋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你。你见证了他意识诞生之前的样子。这是莫大的机缘!”筆趣閣 我正要骂出来,谁见过他的鬼样子……忽然停住嘴,我依稀想了起来,真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梦枕貘和羊波在李大民梦境里同归于尽后,我曾经回去过一次李大民的梦里,那地方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是一片灰蒙蒙的大海,无边无际,丑陋不堪,像是地球早期的原始汤。 那就是梦魇的前身,意识诞生之初的模样,只有我见过。我是这个魔鬼前身唯一的见证者。 真是让人不禁苦笑,竟然成某种荣誉了。 我有寒意,说话不再那么肯定,放低声音哀求:“你让我回去想想行不行?” 金青笑着摇摇头:“不行。你回不去了。” 我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还如此贪恋一副臭皮囊?”金青惋惜地说:“跟随李宏帆老师修行吧,日后你可以随意更换身体。我告诉你,像我现在这种状态,便是古代道家传说里的地仙。我可以永远不死,只要有人存在,还有人还做梦,我就可以永永远远活下去。这不好吗?” “我不知道好不好,你让我考虑考虑行不行?”我求她。 金青摇摇头:“你上山的时候,李宏帆老师就知道了。一直到现在,你所有的行为,我都会报告给他。他明确指示,让你成为国学会的核心成员,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如果你还是不答应……” “怎么样?”我喉头动了动。 金青道:“那你永远也无法醒来,身体会安排别人入驻。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们什么时候给你安排新的身体。” “你能让我永远也醒不过来?” 金青笑:“你还不知道吧,你进来的这间小庙是经过李宏帆老师特别打造,专门隔绝梦境和现实的法阵。你再也回不去了,更无法穿行到别的梦里。在这里,瞬间便是永恒。” 她这么一笑,白色花瓣纷纷扬扬飞起来,再往下落,犹如一场花雨。 空气里充满了甜甜腻腻的香味,闻得人是酥筋麻骨,软绵绵提不起力气。 “刘海洋,你还考虑什么呢?你将成为人类第一批觉醒者,格局要放大一点,看向整个地球整个维度整个宇宙!你我将永恒存在,将去追逐宇宙里的星辰大海……”金青声音很有蛊惑性,越来越淡越来越缥缈。 我腿都是软的,在地上勉强抬起头,看到她慢慢变淡,身影从梦里消失。 她这么一走,我赶紧用手去摸耳朵,这次疼痛感竟然没那么强,耳朵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我心里一紧,坏了,难道这最后保命的招数不管用了? 李大民的功力这么牛吗?连梦枕貘留下来的后门都不管用? 我使劲儿揉着耳垂,勉强感到一阵阵刺痛,接下来是黑暗。我知道自己要醒了,暗暗舒了一口气。 也就是两三秒钟的时间,我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皮肤传来衣服的摩擦,手指摸在地上的冰凉。 我知道自己回来了。 耳边有说话声,我没敢睁眼,继续装昏迷。 声音是从小土地庙外面传来的,金青正在和一个人说话:“一会儿你把他的身体搬出去,搬到后面的核心洞去。” 那人说道:“金老师,你不是还要考察他吗?” “考察个屁,”金青说:“让他留在梦里,和身体割裂。这样可以造成既定事实,以后想反悔都不行了。” 我恨得咬牙切齿,金青是真毒,幸亏我及时醒过来。 随即金青说了一句话,让我心惊肉跳。 “占据他身体的人安排了吗?” 另一个说:“按顺序排号,应该轮到成老师。” “好,”金青道:“成老师原来的身体不中用了,给他一个二十来岁小伙儿的身体,还巴不得呢。” 她咯咯咯笑起来。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夺舍 我听着金青的对话,毛骨悚然。按照他们的计划,我的身体会被送到另一个地方,在那里被别的精神体“夺舍”,也就是身体。 我唯一的机会,就是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醒来了。 正想着,庙门开了,外面有光照进来。 我赶紧闭死双眼装睡觉。探进一双手来,力气很大,把我拽出去。我尽量不动声色,发出轻轻的鼾声。 隐约中隔着眼皮看到有人蹲在面前,应该是金青,她用手抚着我的脸颊:“多好一小伙子啊,可惜这个肉身了,拉走吧。” 有人把我拽起来,非常粗鲁地扔在什么东西上,给我撞得鼻子差点歪了,眼泪疼的流下来。 “你们小心点!”金青说道:“这具肉身是给成老师留着的,他脾气可不好,知道你们把他身体弄坏了,非找你们麻烦不可。” “不敢不敢。”几个人说着。 我偷眼观瞧,自己是扔在一辆电动三轮车的后座上。有人上车发动,车子顺着走廊慢慢动起来。 我趴在座上,心思电转,要不要突然暴起打他们一个冷不防? 我眯缝着眼看,三轮车上坐着三个穿绿衣服的老师,都是男性,个个身大力不亏。我现在暴起也没什么胜算,大脑不停计算,没什么好主意。 三轮车顺着走廊七扭八拐走了很长时间,我暗暗乍舌,这下面到底是多大的工事啊,难道是防空洞改造的?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来,没等我看清周围环境,他们便下车抬我起来,整个过程中我都是在闭着眼睛装睡觉。 接下来发生的事由于不敢睁眼,所以整个过程都稀里糊涂的。我被吊起来,吊到很高的位置,又被人扛着放在某个特定位置,用皮带缠住了手和脚。 然后是机械滚轴的声音,我被运输,时间不长,停住了。 紧接着,我躺着的平板突然打直,双脚朝下,整个人立起来。这给我吓得,情不自禁睁开眼,这才看到自己被固定在半空。 身上和手脚都缠着皮带,我就像一个大号虫蛹一样被束在空中。 周围是一圈黑色柱子,每根柱子之间都有很大的间隙,一共有八根,围成了圆。 最古怪的是,每一根黑色柱子上都有个人被绑着,像我现在一样。他们如同虫蛹一般挂在半空,紧紧贴着黑色柱子,垂着头,好像死了一般。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用目光扫视了一周,突然汗毛竖起来,隔着两根柱子的第三根柱子上,紧紧绑着一人,是钱三串! 我看看左右无人,轻轻打了一声呼哨,钱三串垂着脑袋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我就不敢再出声了。这时身后皮带一紧,往后拽着我,使得后背紧紧贴在黑柱子上,动弹不得。 就这么挂着,也没人管我。不知过了多久,我手脚开始发麻,因为是悬空状态,全身哪哪都不舒服。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是又饥又饿,喉头跟冒火一样。 在这里是没人管我的,对于他们来说,我现在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身,只要保持最低限度的供养,不让断气就行。 他们把我挂在这儿,是为了肉身被夺舍。奇怪的是,要夺舍我身体的成老师在哪呢? 我想了想,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成老师莫非就在后面的黑柱子里? 他放弃了原来的肉身,所以并不是人类的存在,现在的他应该是一种精神体。 我拴在这根黑柱子目的就明白了。他们想借助这里,完成最终夺舍的流程。 那么……这八根柱子上风分别绑着八个人,包括钱三串,这些人都是工具,提供身体的工具。 想到这儿,我努力挣扎着,皮带系得紧紧的。我在空中努力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时柱子下面的一道门开了。 我赶紧闭上眼睛,垂下身体一动不动。 门里进来两个人,打着手电照过来,每根柱子上的人都照了一遍。我闭着眼睛,依然能感受到强光从脸上滑过的感觉。 “怎么回事,你听到声音了吗?”一个人问。 “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另一人说:“走吧,没事。” “注点意吧,”先前那人说:“老师们如果夺舍成功,还挂在上面,那就耽误事了。” “知道知道。”另一人打了个哈欠:“他们会发出信号的。”苏丹小说网 我忽然心念一动,这里有个bug,那就是他们不知道肉身里的精神体是谁。我装成老师不就行了吗?可以蒙混过关。先混出去再说呗。 不清楚成老师到底是个什么人,管他呢,先装一下。我清清嗓子正要和下面人说话,突然后背传来一阵麻酥酥的感觉。 我还没反应过来,瞬间便陷入了睡梦里。 奇怪,我没想睡觉啊。 我慢慢睁开双眼,开启清醒梦模式,此时此刻在梦里。 我正在一家公司办公。这家公司我很熟悉,正是我毕业之后参加的第一个工作。 我拿着手里的文件陷入沉思,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睡着了?我可以随时离开梦境,但没有意义,醒来之后还是面临重重的危险,莫不如先在这里看看再说。 我翻着文件,手机响了,接通后是我妈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低沉:“海洋,有件事妈要告诉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知道这是梦,还是紧张地要命。 “你爸爸刚刚走了。”我妈说:“就在家,你赶紧请假回来一下。” 我脑袋大了三圈,似乎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也是接到了这么个电话,是我妈打来的,告诉我爸走了。我爸糖尿病很多年,身体一直不好,那段时间猛咳嗽,去医院检查,说肺部有感染,不太好。 但似乎听起来没那么严重,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突然间,那一天接到了噩耗。 父亲过世这件事,一直到现在我都过不来,形成很深的心理创伤。很少提及也很少去想,一回到那段记忆里,浑身难受。 此时在这个梦境里,竟然重新回溯了这段回忆。 我捏着手机,心脏跳的很快,决定回去看看。毕竟是在梦里,用不着和领导请假,起身就走。 公司外,马路上已经停了一辆出租车,什么都准备好了。 车门开着,司机冲我招手。 我狐疑着上了车。 第六百九十七章 收殓 搭乘出租车回到家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亲戚朋友,有些人我也不认识。 他们见到我,自动让开一条路,脸上是同情。这时小姨走过来,轻轻抱住我。 嗯,就是这股味儿,当年我父亲过世的时候,情况和现在大差不差,也是流露出同情之色的亲朋好友,最疼我的小姨过来安慰。 我推开里屋的门。屋子里我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叠着衣服,床上躺着我的父亲,盖着白色被单,已经闭上了眼睛。 “爸……”我眼圈红了,情绪“滋”一下就上来了,完全陷入当下这个环境里。 我妈把衣服放在一边,过来拉住我:“海洋,哭可以,但不能把眼泪滴在尸体身上。” “哎。”我答应一声,蹲在床边,眼泪在眼圈里转,但要说悲痛到了极点,那也不至于。我想拉拉爸爸的手,他已经死了,手是青白色的,我一时竟然不敢去碰。 就在这时,忽然我爸的手动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翻掌而动,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冰冷异常。我喉头动了动,挣脱了两下没有挣开,回头再去看,我妈和小姨她们已经不在房间,卧室的门是关着的。 我就有点害怕了,轻轻说着:“爸,爸……” 我爸躺在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球是白色的,眼神空洞,他喊着我的名字:“刘海洋……” “爸。”我喉头发紧。 “海洋,你觉得爸爸怎么样?” “这怎么话说的,很好啊。”我暗暗用力,想从他的手里挣脱,他拽得紧紧的。 “我知道自己当这个父亲不称职。”我爸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我从小就进工厂,在厂子里呆了一辈子,没有什么大能耐,没让你借上什么力。” “你这话说的……”我悲从中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爸道:“别人爸爸是什么大领导大老板的,孩子有很好的物质环境,小时候就能出国留学。看到这些我也急。可你爸就这么大的能耐,你出社会之后只能自己打拼……你多担待吧。” “爸,别说了,怎么都是一辈子。”我说:“天下公平唯黄土,谁人头上不曾埋。乐也一辈子,苦也一辈子。” 我爸僵硬的脸部肌肉动了动,竟然是笑:“你才多大啊,就这么看透了世事。人还是要好好活着,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身边的亲人,对不对?” 我点点头。 “儿子,爸爸还有最后一个心愿,你能不能帮爸爸实现呢?” “你说吧。” 我爸叹了口气:“我还有很多事放不下,最放不下的是你奶奶。” 我心下恻然,我爸不行了这件事,压根就不敢告诉奶奶。奶奶老了,也有些糊涂,就让她继续糊涂下去吧。 “爸爸想回去再看她一眼,她毕竟是我妈。”我爸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两滴浑浊的眼泪。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巨大的悲恸像是棉花一样堵在胸口窝,眼睛潮湿了。 “爸,我,我这就找轮椅,推着你去。” “不。”我爸艰难地说:“爸爸想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咱俩换一下。你躺在床上,我用你的身体去看你奶奶。” 我愣了。 我爸慢慢转动僵硬的头,深深地看着我:“孩子你放心,我看完你奶就回来。我想她……”一语未了,豆大的泪珠又滑落下来。 我这人本来就有点讨好型人格,别人说什么都不好意思拒绝,更别提现在求我的是自己爸爸了,而且理由也不忍拒绝。 我犹豫着,想答应又觉得不踏实不对劲,可拒绝,这张嘴又张不开。 “爸,你别难为我。”我艰难地说。 我爸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泪一滴滴往下落。 我一咬牙,“行了行了,死就死吧,爸,就这一回啊。” 我爸欣慰地点点头,说了声:“好孩子。” 爸爸让我躺在他的身边。 我躺了下来,我们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像是一尊大理石的雕像。 他轻轻说着,“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用去想,过程很快就会完成……就会完成……”我越来越困,闭着眼睛隐隐听到他在说:“……啊嘛其亚……宏帆老师……借助我的力量……啊嘛其亚……” 他吟诵的这段经文,里面有个词我很熟悉,正回忆着就感觉全身不得劲儿。一股僵硬、麻木和疼痛从脚趾尖以极快的速度向上蔓延,先是小腿,然后大腿,肚皮,胸口,脖子,乃至整张脸。 我全身每个细胞都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中,无时无刻不在体验着折磨,我没想到一个人活着会这么遭罪,真不如死了算了。 我勉强睁开眼,自己在床上躺着,床旁边站着一个人,怎么那么眼熟。仔细一看,那个人竟然是我,也就是刘海洋。 他居高临下,眼神里透出悲悯之色。他快步来到柜子前,取下一面镜子拿过来给我看。 镜子里是一张苍白的脸,全身无法动弹,只能勉强半睁开眼,转动眼珠。镜子里这个人正是我爸。 我明白了,刚才我们交换了身体,我进了爸爸的身体,爸爸进了我的身体。 我想说话,艰难地动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好好躺着吧。”那个被我爸爸附身的“刘海洋”说道。 他吸了两下鼻子,眼圈红了,然后大声喊:“妈,妈……” 门开了,我妈和小姨进来,他快走几步抓住她们,哭着说:“我心里难受,爸他……” 小姨看了看床上的我,说道:“孩子,人都有那么一天,你爸以前被病折磨成那样,换个角度想,走了也是解脱了。下辈子轮回转世,可以当个富二代。” 小姨这人的性格就这样,多悲伤的事她也能找到刁钻角度调侃一下。筆趣閣 我如果不是躺在床上,非笑出来不可,可此时此刻我哭的心都有。我艰难张着嘴,发不出声,眼睛想全部睁开,也是难如登天。 我现在有意识,却无法表达出来,如同塑封在一个水泥石像里。 我妈忽然问:“殡仪馆的人快到了吧?” 她话音刚落,外面有敲门声,我妈出去开门。 时间不长有四个人推门进到卧室。我用眼睛缝隙勉强看到,四个人穿着统一的制服,手里抬着轻飘飘的薄棺。 “这就是死者?”为首的男人叼着烟问。 我妈点点头。 “家属,现在收殓吗?” 我妈对“刘海洋”说:“孩子你大了,这个命令你来发吧。” “刘海洋”看着我,一字一顿说:“收。爸,你好好去吧。” 第六百九十八章 表妹 我被四个殡仪馆的大汉抬进了棺材里,我想动一动甚至想说说话,却身体僵硬,什么都干不出来。 眼睁睁自己被塞进了棺材,又紧又憋气,翻身都困难,手脚束缚住。 我感到了莫大的恐惧,这口棺材看着巴掌大一点,其实里面挺深。落进去像是掉进一个深坑里,身体无法动弹,那种焦急的心情无法言表。 为首的大汉说了句话:“你是家属儿子吧?给你爸爸磕个头,我们要封棺了。” “刘海洋”真的跪下来,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棺材里的我,毫不犹豫“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我的喉头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身体动不了半分,眼见得硕大的棺材板盖在了头上,随即是凹槽穿插合盖的声音。 棺材盖像是滑板手机一样,牢牢固定在棺材上。 周围陷入黑暗,我呼吸急促,安静中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喊却喊不出来。 我还是懵的,不太相信爸爸能害我。但此时此刻躺在棺材里,被封了棺,难道还有其他解释吗? 我感觉棺材被抬了起来,有人在大声喊:“……西方开道,接通路引,起……” 棺材抬着往前走,我趁着左右晃动的机会,尽量滚动身体,想通过撞击棺材板发出声音,引起注意。 棺材的设计者可能想到这点了,左右极为狭窄,紧紧束着,可丁可卯卡在里面,别想挪动一分。 我昏昏沉沉的,接下来的行程全凭感觉,一会儿出了楼,一会儿又上了车。经过一段时间颠簸后车子停下来,棺材再次被抬起。一直到盖子打开,外面一股寒气扑面而进。 我冻得浑身发抖,死又死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抬出来,放在一个冰冷的尸床上。 有一个白大褂推着尸床往里走,到一大排冰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柜门。极为熟练的往里一送,我就躺进去了。 尸柜更是窄的不得了。我都快哭了,我估计是第一个活着被送进来的人。 头上的小门关上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冷气森森,温度估计在零下。 我冻得牙齿打战,意识模糊,死不掉又活不起,卡在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境界,体验每一分每一秒的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对于时间已经麻木了。我知道这里是梦境,想离开,可手抬不起来,摸不到耳朵,当然谈不上逃生。 我又没能力靠自己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还是应该进修啊。 我太后悔了现在,当初守着梦枕貘和解铃,为什么不多学学本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生死关头自己什么招都没有。 就在我浑浑噩噩的时候,头顶的小门开了,我都快哭了,有人把我拽出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头上便盖了白布。 紧接着送到一个化妆间,套上新衣服,往脸上扑粉。然后又被送出来了。七扭八拐进到大厅,放在床上,盖上黄红两色的被子,周围还有鲜花。 时间到了,外面哭哭啼啼悲悲戚戚进来一大帮人。有个穿着银色西服的中年眼镜男,拿着悼词在念,底下哭声零零星星传来。 我看到了“刘海洋”。 他搀着我妈,胳膊上扎着黑色孝带,面无表情,神色有些阴森。 家属朋友挨个上前看我,“刘海洋”走到我面前,轻轻说着:“爸,保重吧,一会儿就把你烧了,下辈子好好做人。” 他转身要走,我拼命抬手,手这次竟然动了,可一抓之下没有抓到,他转身离去。 下一个人走上前看我。 我心念一动,如果让我抓住他,我有信心重新换回来,现在的问题是抓不住。 怎么能想个办法呢? 这是我最后翻盘的机会,错过去了就会被推进焚烧炉,烧成一堆骨头渣子。 告别后人走厅空,直系家属和亲人要去骨灰堂,其他人各找地方休息。我被工作人员推出来,顺着特殊通道下到二楼,转弯抹角进了骨灰堂。 这里是焚烧区,四个大炉子在里间工作。负责烧尸的工作人员是个老头,叼着烟,一看就是社会老油条。 他指挥两个徒弟把我抬出来,放在传送带上。他说道:“直系亲属留下,其余人出去等着。” 里间只留下“刘海洋”,我妈和小姨三人。 老头道:“一会儿尸体就要送走了,咱们得走个仪式。你是儿子?” “刘海洋”走上前,点点头。 “给你爸爸磕三个头,然后解开他衣服上第一个扣子。”老头吩咐。 我心里一抖,知道机会来了,只要这个“刘海洋”敢碰我,我就有把握抓住他的手腕,然后交换身体。 “刘海洋”道:“师傅,我跟你商量个事,磕头没问题,但能不能别让我解衣扣。” 我的心一下吊起来。 老头愣了:“他是你爹,你怕什么?” “不是怕,”“刘海洋”说:“我就是太伤心了,不想……” 我妈说:“儿子怕就算了,我来解扣。” 老头摇摇头:“这个扣只能后代来解,你是他老婆,不合规矩。” 小姨道:“那我们在外面找个后代不就行了。” 老头盯着“刘海洋”:“你一个儿子有什么顾忌的?是不是男子汉了,帮你爸爸解一个扣子都不行吗?然后剩下的活儿我们来干。” “刘海洋”极为坚决地摇摇头。 我的心都在嗓子眼,恨得牙根痒痒,这小子真是狡猾透顶。等等……这小子就是我爸啊…… 我无语了。 我不相信这是我爸能干出来的事,他这是在利用人生经验和智慧,和自己的儿子争夺身体…… 门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孩,是我的表妹,也就是小姨的女儿。 她问怎么回事,老头把情况说了一遍,她说道:“我哥不行那就我来呗。姨夫生前很疼我,为他做点事是应该的,不就解扣子吗,现在吗?” 我妈感恩戴德,拉着表妹的手表示感谢。 老头点点头:“现在来吧。” 表妹上来帮我揭开第一个衣扣,我努力动了一下。她的身体挡着后面,所以那些人都看不到,表妹惊讶说:“我刚才看见姨夫动了。” 我妈和小姨上来,小姨脸色不善:“这孩子,别胡说。” 表妹揉揉眼,轻轻说:“是,我看错了,我胡说。” 老头指挥两个徒弟,七手八脚脱衣服,下一步就是推炉子里焚烧,这个时候就不适合其他人在了。所有家属全部从里间赶出去。 到了外面休息室,“刘海洋”对表妹说了声谢谢。 表妹道:“哥,咱俩握下手吧,我帮你这么大忙,你怎么感谢我?” “刘海洋”犹豫一下,还是和表妹握握手,半开玩笑说:“我单独请你吃饭吧。” 表妹一字一顿道:“吃饭可不行,你应该把身体还给我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精神攻击 没错,表妹就是我。 刚才表妹解衣扣的时候,我和她交换了身体。表妹进入尸体,被火化了,而我占据了她的身体。 此时我和“刘海洋”再握手,有了肢体接触,便可以和他再交换身体。 “刘海洋”看着我,眼神是极度震惊,万万没有想到。 我虽然没学过梦里如何交换身体,这种技巧也极为罕见,是第一次经历,却可以无师自通,只凭心念就完成了这个过程的转变。 “刘海洋”说道:“你的意识还在?” “什么意思?”我占据着表妹的身体。 “刘海洋”道:“送给我的应该是一个空躯壳。你的意识应该和身体完全割裂了才对。但现在你还在。” “怎么了?”我问。 “刘海洋”道:“只能说明一件事,外面出事了,或者你有意识躲避了金青的梦境封锁。” 我不禁暗暗佩服眼前这个人,尝试着问:“你是成老师,对吗?” “刘海洋”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时候我发现他有小动作,正悄悄拿桌上的烟灰缸。 我马上知道不妙,这小子要出阴招。 我闭上眼睛心念一动,瞬间完成了身体的转换。这个过程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随着心念就能完成。而且我得到一个重要信息,成老师在梦境里的功力和我完全比不了。 他很狡猾,可如果正面对抗,他完全不是对手。 我缓缓睁开双眼,已经回到刘海洋的身体里,我还是自己。 表妹站在对面,慢慢把手抽回来,笑着拍拍手:“精彩,精彩,我原以为占据躯壳非常简单。没想到,轮到我的时候,遇上了你这么个硬茬子。” “成老师,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急需一副身体再世为人。但你不能觊觎我。你我各后退一步如何,我脱梦出去,你安心等待,总会有新的躯壳再来。”我说。 这时小姨走过来道:“你们兄妹好好聊聊,妹妹好好安慰哥哥。” 表妹换了一个口音,甜甜说:“妈,你放心吧,哥哥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会陪着他的。” 第七百章 威胁 我出不去了,无法脱梦。既来之则安之吧,只要时刻提防着,别像火化那一次差点着了道就行。 学校多少年没回去了,熟悉的校园熟悉的小路。我顺着回忆中的路线,找到了寝室。走到楼下的时候,心跳得都快出来了。 我们寝室在二楼,推门进去,看着熟悉的上下铺格局,那种颤栗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 寝室里没人,我坐在靠窗的下铺,那是我当年的床铺位置。 正摸着床单,感受气息时,门开了,寝室老大与老五走进来,招呼我:“老六,你是真有闲心啊,还在这儿坐着。” 我看着老大,明知道他是假的,眼眶还是瞬间红了。 寝室老大是我认识的朋友里,第一个过世的。他毕业后去了南方一家大公司,当时我们这些兄弟都嫉妒得要命,送他走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喝多了。谁知道仅仅过了三年,传来了噩耗,老大因为追求女孩不成,自己从高楼跳下去,了解此生。 当时参加了葬礼,看到他爸爸妈妈哭得悲痛欲绝,那一幕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过了多少年都缓不过来。 此刻再见到他,我有些哽咽,过去拍拍他,捏捏胳膊。 老大一阵恶寒:“你咋了,别碰我,我说你小子怎么不去赴约,原来取向变了。” 我这才回过神,“什么赴约?” 老五道:“六弟,你怎么忘了?老二的对象不是师范大学的吗,今天带着同寝室闺蜜过来玩,约你见面,说要介绍给你。你赶紧去吧,她们就在食堂。” 我从寝室出来,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去,拍着老大的肩膀说:“老大,毕业以后你会为情所困,到时候千万别想不开。” “你胡说什么,我揍你丫的。”老大作势发怒。 出门之后,我按照回忆找到了食堂。现在正是饭点,人很多。我正四处张望着,远处有人招手,正是寝室老二。 我打了招呼过去,老二不是自己,身边坐着一个女孩,长得挺秀气的,正是我们戏称的二嫂,在隔壁师范大学上学。 老二道:“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着急了,我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我们寝室老六。老六,这个女孩叫婷婷,你认识一下。” 我这才注意到,这一桌上还坐着一个女孩,一直没说话。此时她抬起头,我吸了口气,眉头紧皱,她正是地铁上踩我脚的那位。 我顿时没了兴致。 婷婷也认出我来了,脸色不好看,不说话。 我不可能和一个这么刁蛮不讲理的人谈恋爱,脸色带了出来。 老二纳闷:“怎么了你们,就算看不中也不至于脸色这么差吧。” 二嫂白了他一眼,说先吃饭吧。 我们四人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饭,吃完之后,老二和二嫂先撤了,只留下我和婷婷。我摸摸兜里,居然还有烟,拿出来点上。 婷婷非常不高兴:“我不喜欢烟味。” “不喜欢你可以走。”我皱着眉:“谁他妈拦着你了。” 婷婷冷笑:“你这种男人,也不知道谁眼瞎了能看上你。算我倒霉,大老远的白跑一趟。” 我一股火冒出来,按说不应该跟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置气,但此时的情绪完全控制不了,一股邪火在体内乱窜。 我努力深吸口气,把烟掐灭,站起来往外走。 “什么男人啊,就是个弱智生。”婷婷絮絮叨叨在后面说:“白费我这么长时间,纯粹浪费时间。”她拿起化妆镜对着脸涂涂抹抹。 我重新折回来:“你敢不敢跟我出去?” 婷婷冷冷说:“我怕你吗?你是什么东西?觉得自己怪不错的。” “出来,出来再说。” 婷婷把东西放在小包里,小高跟鞋哒哒哒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和别人约会,他们从来没这么没礼貌过。真可笑,约会还吃学校食堂。没出息的弱智生。” 到了外面,我插着裤兜走在前面,径直走向楼后。她站在那没动,我说道:“你不敢上来?” 我都是邪火,想象她跟着来之后,我怎么收拾她。 如果她不来,那就落空了。谁知道她挎着小包跟着过来了。我心中一喜,转到楼后,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大片阴影。 婷婷歪头看我,眼神极为挑衅,意思是又能怎么样呢? 我过去把她推在墙边,她也不动,就这么看着我,眼神中是轻蔑,是嘲讽。 我想忍,实在忍不住,推着她的肩膀,来了一个壁咚。我不会打女人,更不会没品的和她对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糟践她然后甩了她。 这小娘们表面又阴又冷,负能量爆棚,真要攻下这个山头,反而温柔起来。 后来我睁开眼睛,阳光照进来,我躺在酒店里。 我坐起来,头很迷糊,这时门开了,婷婷走进来拿着一大塑料袋食物,放在桌子上:“给你买的早餐,吃了吧。” “你不回学校没事?”我问。 她“嗯”了一声。 我在床头摸烟,然后叼上。她坐在旁边,夺下烟盒,然后自己抽出一根点上。 “你会抽烟?”我问。 “学呗。” 她连续抽了两口,咳嗽的停不下来。 “今天早上之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我说。 她停下来看我:“你什么意思?昨晚不是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我本来还想找点理由搪塞,一想到是在梦里,又是如此讨厌的女人,便直言说道:“我很讨厌你,开始亲你只是想报复一下,没想到你这么配合。现在分手也是为了报复。” 我从床上起来开始穿衣服。 “你是在报复我?”婷婷说:“你昨晚不是说喜欢我吗?” 我把衣服穿好:“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别做梦了。” “也是。像你这样的渣男,弱智生,怎么能配得上我呢?”她在冷笑:“不过你想白玩我,也是不可能的。” 我穿好衣服,看看桌上的早餐:“怎么,要钱?这些早饭多少钱,我给你转过去。” 婷婷坐在床边,呲着牙笑,笑得有些阴森。 我没搭理她,这人神经有毛病,可能跟原生家庭有关系。昨晚简单聊了聊,她家里好像是开私立学校的,反正挺有实力,导致这娘们眼高手低,出言不逊,一身的虚荣。 我也算给她上了一课,变相告诉她,社会的毒打是如何残酷。 这时手机“叮咚”响,来了信息。我打开看,是婷婷发过来的一组照片,照片上只有我一个人,明显是昨晚睡熟后她偷拍的。什么都拍了下来。 “我发给你们寝室的每个人怎么样?再发到你们学校的论坛上。”她笑。 第七百零一章 对不起 婷婷冲我晃着手机,里面是昨晚的照片,全部露脸。 我看着照片笑了:“这只是个梦,你以为我怕吗?就算是现实里,我这么一大小伙子,露个脸露个身体,你觉得我在乎吗?想从我这里讹点钱,你别做梦了!” 我随即叼起根烟:“而且我告诉你,干这种缺德事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别看照片上有你,可别人调查起来,你肯定脱不了关系。一个女孩的名声可比一个男人要金贵的多,风言风语的你也扛不住。” 婷婷点点头:“你如此没脸没皮,我反而没办法对付了。” “那你看。”我把鞋穿好:“没啥事我先走了。我的气已经出了。” 婷婷坐在床边,突然“咯咯咯”笑,笑得那叫一个阴森。 我本来走到玄关,硬生生被她这个笑声招了回来,“你疯了吗?” “昨晚你跟我说过,”婷婷道:“你爸爸过世,你还有妈妈,对了,还有个小姨对你特别好。如果是她们看到你的这些照片,会有什么反应呢?” 我心头一冷,好像昨晚真的说过,她缠着我说家里事,我也就随口应付两句,没想到被她记住了。 婷婷笑眯眯地说:“知道昨晚我为什么问你家里事吗?我就是为了拍好照片发给她们,让你家里人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寒意从脚后跟一直窜到脑瓜顶,我还是低估了她。 “原来你留了一手。” 婷婷颇为得意:“我交过两个男朋友都是人渣,他们和我分手之后,我都让他们生不如死!呵呵呵,留着前男友的一切把柄,是我们女性保护自己的第一奥义。你不懂的。” 我沉默了片刻,“佩服佩服。” 婷婷翘起二郎腿:“现在摆在你面前两条路。” 我拉开椅子坐在对面,没说话。 “第一条路,你让家里邮过来户口本。” “什么意思?”我警觉地问。 婷婷道:“什么意思?呵呵,咱俩结婚,把结婚证领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烟都差点从嘴里掉下去,“你要跟我结婚?” “嗯。”婷婷说:“我也不怕你知道,我身体不好,生孩子有点困难。以后恐怕很难成婚,你还不错,咱俩就在一起吧。” 我苦笑:“刚才你还骂我是渣男,现在又不错了。” “这是第一条路。”婷婷说:“想不想听第二条路?第二条路就是鱼死网破,我把照片发给你妈、你小姨,发给你同寝室的那些哥们,全校都知道你是个人渣。” “没有第三条路?”我闷闷地说。 婷婷道:“行,我也不难为你,你给一百个w吧。咱们这事就算了。” 我失口而笑:“一百个w,你是真敢开牙啊,京城的高级商务一晚上才多少,你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这三条路,你看着选。” 我走到窗边。酒店后面是棚户区,都是低矮的房屋,中间的小胡同阡陌纵横,阴沉沉的看不见人。 “其实还有第四条路。”我说。 婷婷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要不然早上咱们再来……我知道你恨我,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我回头看她,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女人,她长得那样瞅着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眼圈发黑,脸色黄肿,无非就是占着年轻。 “你知道我说的第四条路是什么吗?”我看着窗外黑森森的胡同说。 “什么?”她走到我旁边,脖子伸长,也往外看。 我这两只手几乎控制不住了,慢慢升起来。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不屑,是挑衅,是蔑视。我一把掐住她的肩膀。 她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笑:“看给你能的,我知道你生活的第四条路是什么,你想杀了我,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做了个深呼吸。 “你是男人吗?”她呵呵嘲笑:“连比划一下都不敢,还想杀了我,呵呵,废物。” 我实忍不住脚下一个绊子,把她绊倒在地上,两只手掐住脖子。 我浑身颤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出了这个门,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给谁添麻烦,最好谁也不认识谁。行不行?” 她躺在地上黑眼圈瞅着我,呲着牙:“不行。我要缠你一辈子。我活着要缠着你结婚,我死了变成鬼,也缠在你的周围,让你不能跟别的婊子在一起!” 我浑身透寒,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恶毒的人。” “咱俩谁恶毒?”她大声喊:“是你先害我的!你把我睡了,就能白睡吗?我要缠你一辈子,我要让每个抛弃我的男人不、得、好、死!” 我脑海里冒出个想法,此时杀了她,也是为民除害。省的以后去祸害别人。这样的人留在世间,纯纯就是一个祸害。属于狗皮膏药的,谁粘上都得掉层皮。 我手上稍稍加了力气,她眼睛睁大,不但没有痛苦,反而冲着我笑,笑得那叫一个阴森。 我满头都是汗,手又加了力。 忽然我吸了一口气,手慢慢松了,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婷婷看着我,眼神里有疑惑,充满了不解:“你什么意思?” 我退后一步,毕恭毕敬对着她鞠了一躬,然后真诚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婷婷极为震动,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我说道:“在地铁上咱们头回见面的时候,你踹了我一脚,这件事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是不应该碰到你,但是你不尊重人的态度刺激了我。后来我们在食堂见面,你又百般羞辱,让我更是不舒服。我一口气出不来,便想到了这么个报复的办法,拿下你再甩了你。对不起,是我的错。” 婷婷冷笑:“你以为说几句便宜话,这件事就能解决吗?” 我说道:“你如果同意的话,我会在公开平台发表道歉声明。还有,你开口要一百万确实有点过了。”我把手机拿出来:“我这几个月生活费,一共攒了能有五千块钱,都给你,作为补偿。至于你要发我的照片,我阻止不了你,还是希望你不要发。你有你的功课,你有你的因果,这些东西发出来之后,对你也不好。行了我说完了,再次道歉,对不起!” 我一躬到地,好半天抬起头来。 周围的场景变了,并不是在酒店里,变成白森森虚无一片,看不到天和地。对面站着婷婷,冷冷地看着我。 “成老师,我要谢谢你。”我说:“虽然你的初心是想夺走我的身体,但幻化出如此幻境,对我也是一种心性上的考验,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谢谢你。” 第七百零二章 反击 我对婷婷表达了感谢,婷婷就是成老师幻化的。 成老师哈哈一笑:“装模作样。不过你小子还真是挺有能耐,竟躲过两次心魔攻击。不过呢,咱们慢慢玩,我能玩得起,你玩不起。” 我心往下沉。 成老师道:“你有个肉身在外面,时间长了,精神和肉身的联系就弱了,而且肉身需要进食喝水才能活下去。你的负重和代价要比我大。我无所谓啊,会一直玩到你死为止。” “我的肉身完了,你也没身体占据。”我说道。 成老师笑:“相比起你这么个大小伙子死亡,我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说着身影开始消失,遁于无形。 “别走。”我汗都下来了。他说的没错,真要是一波一波的攻击,我迟早会崩溃的。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光滑洁白跟不锈钢似的,一点业力不沾,一点歪心思没有呢。但凡心底有了欲望,有了对他人的伤害之心,就会产生业力,就会成为心魔。 成老师能够根据我的生活记忆,不断提取心魔出来,然后不断引诱我失去理智,趁机攻击。我能躲过一次躲过两次,躲不过十次八次,这可要命了。 成老师这个车轮战的策略,已经意味着不败。 我跑到他刚才所在的地方,他已消失不见。我颓然坐在地上,周围场景突然如水般流动,眼前再清晰时,我出现在一家公司里。 这家公司就是我出社会后参加的第一份工作。 我坐在办公椅上,知道成老师的第三波攻击到了。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女孩,我心念一动。 这个女孩是我第一个动心、第一个动了结婚想法的女孩,现实中我们处的时间不长,后来她回老家去了。但那段恋情对我的影响,直到现在还有。 动心的感觉,这一生都很难再达到那种程度。 看着她,我心里一阵刺痛。她见我发愣,推了一把问怎么了。 我笑了笑看她,她脸一下红了。此时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 我能感知到她并不是成老师,成老师会控制和安排事件的走向,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他才会出现,进行最后的一击必杀。前期他不会出现。 我就这么看着她,本来还保持着警觉,但那点防范之心,慢慢被她融化。 我实在太喜欢她了,当时谈的时候不觉得,分开后心里总是隐隐作疼。 此时此刻终于再一次见到,而且是她最开始的样子。 “不跟你说了,”她红着脸娇嗔:“老这么看人家,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我深吸口气,对着空气慢慢说道:“成老师你说的很对,你总是这么一波波攻击,迟早我会沦陷。所以现在,我要改变策略了……” 办公室里不少人见我对空气独白,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把我当成神经病。 我张开手心,轻轻提鼻子闻了闻,上面残留着淡淡的味道。那是在上一个心魔情境里,我掐着婷婷脖子时,留下来的味道。 这味道便是成老师留下来的信息,我用来翻盘的最后一个筹码。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帮我,隔绝在黑色柱子里,唯一逃生的机会就是干掉成老师,然后回归肉身,从梦里醒来。 我的潜能力都被激发出来,到了不拼不行的地步。 我翻掌一握,闭上眼睛,调集所有的心念。 过了好一会儿,睁开眼时,场景发生了变化。 眼前不是公司,而是一处陌生的民居,家里翻的乱七八糟。我看到一个男人大声冲着一个女人吼,那女人缩在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吼着:“不对,我记得家里还有十万的?存折呢?” “没有了。”女人大哭:“姓成的,钱都让你输光了,家里哪还有一分钱。” 我心念一动,暗暗点点头。我已经进入了成老师的记忆里。我暗暗冷笑,你别光我考验我,我也考验考验你。 成老师跪在沙发边,语气柔和了很多:“老婆,乖老婆,快点告诉我,那十万在哪呢?” “没有了,真没有了。” 成老师举起手说:“我发誓,这是最后的十万块,我全部用来还债,等还完了我们重头开始,好好过日子。” 女人呜呜哭,就是摇头。 “不对劲,这里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成老师站起来掐着腰:“我明明记得家里有这个钱的。你是不是给你弟弟了?” “放屁你。”女人喊了一声。 成老师过去就是一个大嘴巴,抽的女人摔在沙发上,半天没起来。 成老师跪过去,轻轻扶起她,“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打你了。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他一个巴掌一个巴掌打着自己,女人冷冷地看着他,不哭了。 成老师有些无措:“你该打打该骂骂,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 女人说道:“老成,你我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老大了,你这个臭毛病一直没有改。” 成老师苦苦发誓:“你放心,只要还了这最后的十万块,我就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 “钱没有,命就这一条。”女人说:‘家里就这么多东西了,你全卖了吧,最不济把房子给卖了。’ 成老师脸色阴沉下来:“你还真别激我。” “那你卖吧。反正孩子大了,也出去上学了,大不了我睡天桥下面。” 成老师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吧,咱们把这套房子卖了,然后换一套小居室的。咱们两个岁数大了,也不讲究生活品质,够住就行。” 女人起身进里屋,不多时背出一个包,二话不说推门要走。成老师一个箭步过去:“你拿着什么?” “几件换洗衣服。”女人说:“我不跟你过了行不行?” “钱是不是在包里?”成老师眯缝着眼说。 “疯了吧你。” 成老师一把拽住女人的包,开始往下扯,女人自然是不给的,两人来回拉扯。“啪”一声,绳子断了,包落在地上,滑出几件衣服,还有红色小本。 成老师手疾眼快去捡,女人也去捡,成老师用力一推,把女人推到一边。 他捡起红色小本,呲着牙乐了:“老娘们不老实,真会撒谎,钱不是在这儿吗?” “这是我留给儿子的。”女人尖叫着冲过去抢。 我在暗处看着,知道时机到了,心念附在女人身上。憾綪箼 成老师推开我,扭门就要出去,我扑过去又踢又打,成老师照着我的肚子踹了一脚。 我后退一步,看准了电视柜的尖角,用头往上一磕,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死了。 第七百零三章 潘多拉的宝盒 成老师看着地上的尸体,蒙了,全身汗出如浆,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爬过来抱住我,声音哽咽:“老婆子,我没想这么对你,你怎么就摔坏了?你说说话啊。” 我的脑后鲜血咕嘟咕嘟往外冒,他的手都染红了。 成老师用手扇着自己的嘴巴,先是干嚎,然后是嚎啕大哭,抱着尸体不撒手。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大小伙子,见到这一幕大吃一惊:“爸,这是怎么了?” 成老师抬起头看见他,嘴唇颤动:“你妈她……我刚才一失手……” 小伙子跪在地上抱住女人大哭:“妈,你醒醒,你醒醒啊……” 尸体一动不动。 小伙子哭了一阵,擦擦眼泪,忽然站起来说:“爸,我要报警,是你杀了我妈!” “别,别,儿子,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爸爸是一时失手。” “我不管,你就是杀人凶手!为了赌那么几个臭钱,把我妈活活害死。我要报警,你要为我妈偿命!”小伙子厉声喊着。 这小伙子是我提取成老师记忆之后,造出来的幻象,然后我附身其上,为了在关键时候添油加火。 成老师站起来紧紧抓住我,带着哭腔说:“儿子,有什么咱们好商量,还要从长计议。” 我大吼:“你摔着我妈了,妈!” 我抱起地上躺着的女人尸体,指着他:“今天开始咱们两人恩断义绝,不再是父子。” 我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准备报警。成老师这时候已经全没了分寸,过来抢手机,还在哀求:“儿子,儿子,咱们能不能平心静气聊聊。” “不能!”我大叫:“我就是要看着你判死刑!你要偿命!” “啪。”成老师激动之余,给了我一个大嘴巴。 我极为震惊地看着他,停顿了两秒,然后继续拨号。成老师表情变了,非常恼火:“给你脸不要脸,连爹的话都不听了。”他从腰间解下皮带,对着我狂抽:“我让你不听话,不听,不听!” 我疼的在地上翻滚,他在疯狂抽着发泄,打了一会儿我不动了。 成老师还在继续抽着。抽了好一会儿停下来,他蹲在地上推我:“儿子,儿子……” 我一动不动。 他一翻我的身体,我仰面朝天,脸色铁青,嘴角流血,睁着两个眼睛不动了。 成老师没有细细检查,而是颓然坐在地上,全身的精气神像是瞬间抽走了。他浑浑噩噩站起来,提着皮带穿过大门,来到外面的走廊上。 不时有邻居走过,跟他打着招呼,他也不答应。有好事的邻居往敞开的大门里看了一眼,惊叫:“怎么这么多血,这娘俩怎么了?” 人越聚越多。 成老师到走廊边缘的栏杆处,慢慢跨过去,有邻居在喊:“成老师,别做傻事!” 我化成他儿子的鬼魂,站在旁边轻轻说:“爸,跳下去吧,我们一家人在下面相会。” 成老师凄惨的一笑,深深叹了口气,“刘海洋,我还是没斗过你。” 我心里一紧,他辨识出真伪幻境了。 “我攻击你两次心魔,你都躲过去了。而你攻击一次,足以让我崩溃。看来,后生可畏啊。”成老师微微侧头看我。 他回过脸,看着栏杆下面几层楼高的水泥地,深吸口气纵身一跃,在空中说道:“行了,咱们赌斗到此为止。你回去吧。这是你的能耐。” 我看着他的身影往下坠落。 楼下不是水泥地,变成了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 我开始不明白,后来想清楚了,成老师要重新遁回他应该去的地方。 黑色柱子里除了制造梦境之外,应该另有空间给这些意识体进行“休息”或是“存在”。成老师回去了。 我长舒一口气,他走了,我也该走了,在这里折腾一大圈,总算可以逃生。 忽然从黑暗的深处飞出来一人,直直往上飞。他倒背双手,神色潇洒至极,如腾云驾雾的神仙一般。 他飞到和我平齐之处,我们四目相对。看着他,我的喉头咯咯作响,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就是李大民。 李大民背着手,轻轻一跃,跨过栏杆,飞到我的身边。 我退后一步,不敢靠前,又有些惊异。这个鬼地方假作真时真亦假,全部都是幻境,稍不注意就上了套。 说不定又是成老师的一个诡计。 “放心吧,他们再怎么玩幻境也不敢冒充我。”李大民笑了,笑意那叫一个阳光,他似乎能够读取我心里的想法。 “李……” “嗯,我即是李宏帆,也是李大民。”李大民说:“所有的黑色柱子都跟我‘联网’,黑色柱子里发生的一切我全都知道。”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假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在黑色柱子里求助的那些外援,还有我的记忆,全都会被他读取。 我已经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底牌和秘密。 “你什么意思?”我沉默一下,问他。 李大民道:“我知道你是清醒梦群派来的,你比当初我们见面时进步了很多。我很欣赏你,跟我一起干吧。” “干什么?跟随你,干你那些所谓传播国学的事业?”我冷笑。 李大民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我来告诉你,现在到了人类文明的新纪元,相当于寒武纪的生命大爆发,但凡有些理想的人,都想在当代的化石上留下印记。这是最好的年代,错过了这个人类文明的奇点,你会悔恨终身。” 李大民的声音很好听,娓娓道来,说的我都有点热血了,在这个历史节点,在文明的化石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我如果不答应呢?”我说。 李大民颇为纳闷:“能说说你的理由吗?” “你蛊惑人心,用不道德的手段在梦中杀人,随意占据和更换肉身,这是对生命的漠视和不尊重。”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不会跟随你的。” 李大民点点头:“现在对你说一些大道理没有用,你的脑袋和思维僵化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我告诉你一个真理:人类历史的进程,现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革命性的东西出现,然后改变一切!你可以抱着僵化和封闭的思想来对抗这些变化,但历史的车轮会抛弃和碾压任何一个这样的人。世界的变化不以你的思想来变化,也不以我的思想来变化,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应大道,顺势而为!” 他最后说道:“潘多拉的宝盒已经开了,就已经没有人再能关上。” 第七百零四章 位面之子 “你现在想把我怎么样?”我问。 李大民张开手,他的手心里有一个小小的人,我揉揉眼仔细看,竟然是成老师。 成老师缩成药丸大小,跪在手心中央,茫然失措,抬头看着李大民。 李大民向下俯视,目光慈悲,忽然做了个举动,把手心攥紧。里面传来成老师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后没了声音。 李大民再张开手时,一缕黑烟升空,成老师已无影无踪。 “他怎么了?”我惊讶地问。 李大民笑了笑:“他连你都斗不过,还占用我的黑柱子存身,实在是浪费资源。他本来早就该死的,能坚持到现在,我也算仁至义尽。” 我周身发冷,和成老师连续心魔对攻,知道这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竟然就这么悄然被李大民捏死了! 心魔作战,最关键的不是梦境神通,而是对人心的洞察。只有他了解你的最怕最爱最恐惧,才能打七寸一击毙命。成老师无疑是此中高手。 我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 李大民道:“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而是要放了你。” “什么意思?”我看着他。 李大民道:“我想在你身上做个试验,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我的话有没有道理。我不会强迫你,等你明白了,自然会主动寻我拜师。” 我冷笑一下,心里说话,做梦吧,一辈子都不带找你的。 李大民道:“你可以继续和清醒梦群那些人研究怎么抓我,还有你的梦魇好朋友解铃……”他笑了笑:“你们可以随便研究,随便设计各种圈套。不过其他人惹到我,就没你这么好运了,我不会让任何一个阻碍人类觉醒大计的人活下去。” “你真要放了我?”我说:“那我还有个要求。” 李大民道:“想把你的朋友钱三串一起带走,是吗?” 我一惊,他是不是有读心术啊。我现在是在黑色柱子里,李大民说自己和黑色柱子已经意识联网,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他全部知道。那我的想法,我的思维,对他来说就跟透明的一样。 李大民点点头:“我可以这次放了你们。你把话带回去,下次再惹到我,就不是这样的下场了。” 他飞起来,身体向后倒,瞬间落进下面的黑暗里,没了踪影。 我擦擦头上的汗,这次和李大民面对面聊了聊,最大的感觉是,高山仰止。 我在他面前一个回合都走不上,别说我了,感觉解铃都白给。虽然没见过李大民出手,但能深刻感觉到他的强大。 他已经和我们不是一个位面的生物了。 我睁开双眼,挂在半空,周围是一圈黑色的柱子,我醒来了。 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那种无比真切的感觉,这是任何梦境和幻境都给不了的踏实感。 很多人说,现实是另一种梦境。那是他们没经过清醒梦的妄想。现实就是现实,梦境就是梦境,肉身的存在会时刻提醒你,你现在就在三维里,而不是在别的地方。 门开了,进来两个绿衣服的老师,在黑暗中打起手电,照在我的脸上。 “是刘海洋吗?” 我点点头,说了声是。 这时肚子咕噜噜作响,喉头像是着了火一样,我是又饿又渴。小越老师带我们到地下建筑的时候,还是早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忆起早上发生的事,简直恍若隔世,像是隔了好久好久,好多年的感觉。 两个老师按动了按钮,我从上面放下来。一个老师上前帮我把皮带解开,说道:“上面来电话要放你出去,出去之后别乱说话。” “对了,还有一个人。”我用麻木的双手,颤巍巍指着一根黑色柱子上的人,正是钱三串。 “有他吗?”那老师问。 另一个老师点点头:“对,四号柱的,有。一共他们两个。” “都放下来吧。” 钱三串从上面放下来,解开皮带后,他还在昏睡中,并没有醒。 “他没事吧?”我拍拍他的脸颊。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接到的通知就是放你们两个出去。走吧。” 一个老师背起钱三串,另一个老师带着我,从一扇后门出去,外面停了一辆电动车。 “不好意思,还得委屈委屈你,把眼睛蒙上。” 一个老师从抽屉里拿出黑色眼罩,戴在我的脸上。我被引导着坐在电动车上,发动机响,车子发动了,向外面开去。 时间不长车子停下,我摘下眼罩,面前出现楼梯。一个老师背着钱三串,然后引导着我,顺着楼梯上去。等开了门,外面一阵冷风吹进来,我猝不及防打了个激灵。 提鼻子一嗅,都是山里的新鲜气味,空气阴冷阴冷的,外面是无垠的夜空。 深山在夜色中连绵,夜空中悬挂着繁星点点。 我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哭出来。在地下室里接连数次的生死相斗,每次幻境演变都像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人生。 此时我的心态,完全不是年轻人,而成了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那种对时间的无力感,对世间的沧桑感,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 夜晚,整个山顶十分寂静,除了几个楼还亮着灯,其他都是黑森森的。 老师引导我回到原来的宾馆,他说道:“上面有交代,明天八点之前,你和你的同伙全部下山,如果还滞留在这里,后果自负!”苏丹小说网 我赶忙道:“他还没醒。” 老师摇摇头说:“上面说了,他没有事,到时候会醒的。” 说着,他把钱三串放在宾馆门口,便走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饥饿难耐,手和脚都是软的。可是没有办法,我努力背起钱三串,一步步爬上楼层,来到自己的房间前。 我敲了敲门,时间不长门开了,王嘉豪警觉地探头出来,见到是我大吃一惊,又看到了钱三串,他赶忙把人接过去,让我赶紧进来。 等把门关上,我把自己重重扔在床上,全身疲倦不堪,疼痛和麻木如潮水一般涌来。肚子又开始咕咕叫。 王嘉豪从包里掏出两根香肠和一瓶矿泉水递给我,我像是没命一样抢过来,用嘴撕开皮,大口大口吞咽,水都来不及喝,吃的直打嗝。 “你脱险了?”他问。 我点点头:“我见到李大民了。” “什么?他在山上?”王嘉豪有些吃惊。 我摇摇头:“一言难尽。你还记得那些黑色柱子吧,可以联网在梦里。原来这座山上所有的黑色柱子都和千里之外的李大民联网着,他能洞察黑色柱子里发生的所有梦境。我就是在那里见到他的。” “他怎么说?你和他过招了?”王嘉豪问。 我长长的苦笑一声:“我和他完全不在一个位面上,用不着过招,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甚至把我说成李大民的对手,对他都是一种侮辱。” 第七百零五章 回家 一夜几乎无眠,好不容易到天亮,检查过钱三串,还没有醒,一直在昏睡状态。 我和王嘉豪正在商讨怎么办的时候,门推开了,进来三个绿衣服的老师,直眉瞪眼说你们该走了。 我指着钱三串说,他还没有醒。 “他醒不醒跟我们没关系。”其中一个道:“我们接到通知就是要送你们离开山门,过了八点大门一关,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我还要说什么,王嘉豪拉住我,轻轻摇摇头。 我们把东西收拾收拾,问他们要了一副担架,抬着钱三串出来。这一路出去,山顶上有很多人,有一些面孔很熟的老学员,还有一些才上山的新学员。我心头一直往下沉,李大民的这个国学会,影响力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大。 出了山门,通往山顶的大门重重关闭。 我和王嘉豪抬着担架,上面躺着昏睡不醒的钱三串,我们一路下山。 在路上,我们两人商量要不要报警。我在地下室见到很多黑色柱子,有不少人在里面身陷囹吾,不得解脱。 王嘉豪的意思是不要报,报了也没用,地下机关复杂,真等进去了,人家在下面早收拾利索了。 但我觉得能不能查是他们的事,报不报是我们的事,作为公民,遇到这种事不能装看不见。 “你不怕李大民的报复?”他问。 我说道:“如果李大民怕我报案,那他的格局也就这么大了,什么都做不起来。” 经过大半天的行程,入夜时分我们到了山脚,回到了宾馆。 孟果陪着佳佳一直在等着,见我们来了,而且把钱三串带回来了,一个个都非常激动。 孟果拉着我的手,眼泪就没停过,说自从我上山之后就没了音信,给她都急完了,天天晚上掉眼泪。 孟果是个很坚强的女孩,自己伤心又不能让好友佳佳看出来,佳佳如今有了身孕,最怕情绪波动。孟果每天压抑自己的情绪,来宽慰佳佳,真是难为她了。 我轻轻抱住孟果,心里充满了暖意。 我还是决定报警,当天晚上找到相关警员,把上山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警员听完之后,一直没有表情,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精神分裂者。 他让我在笔录上签字,说他们会到山上去调查的。 接下来几天,我们住在山下的宾馆没有走,当地警员到山上检查过了,下来通告我们,没发现什么地下室,什么黑柱子……甚至有人建议我去看看精神科。 王嘉豪冲我耸耸肩,意思是这些人的观念接受不了这么前卫这么突破认知的事情。 其他还好说,关键是钱三串一直昏迷到现在。 和佳佳商量之后,我们决定带钱三串回家,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回去的路上,佳佳想入梦去找钱三串,她想联机入梦只能依靠我,我一口拒绝。她带着身孕,再入梦寻人,如果出现一点差池,导致孩子出了问题,钱三串醒了能把我活活掐死。绝对不可以冒这个险。苏丹小说网 这些天我不是没琢磨过这事,进钱三串的梦里看看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总不醒。奇怪的是,我压根进不去他的梦,也就是说,他的梦不存在。 目前有两种解释,一个是他的梦因为某种情况屏蔽了,另一个是,他的意识体还困在山顶的黑色柱子里,只剩下一个皮囊肉身。 现在只能赌一把,赌李大民说话算话。他既然让我把钱三串带走,就不可能只带着一个空壳出去。 李大民志在世间,虽阴毒无比,法力通玄,却也不至于在这等小事上蝇营狗苟。 回到我们的城市,我把所有人都接到家里,钱三串和佳佳这一对儿,佳佳她爸爸也跟来了,还有王嘉豪。经过商量,这些天先让他们暂时住在我这儿,我不怕人多,毕竟孟果也在小区里租了房子,大不了去她那住。 当天晚上,我和孟果采购了丰富的食材,一起下厨做饭。佳佳她爸爸也来搭把手。晚上时候做了一顿丰盛的家宴,众人团团围坐, 我和王嘉豪劫后归来,众人团聚在一起,也应该庆祝一下,唯一闹心的,就是钱三串始终不醒。 家宴上,佳佳为了不让我们扫兴,勉强吃了点东西,便退下了,回到里屋照看钱三串。 佳佳她爸一口喝干杯中酒,红着脸问我,钱三串到底能不能醒? 我没有说话,心里空落落的。晚上我打算找解铃,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谁知道佳佳爸爸喝多了,一直絮絮叨叨说女儿不省心,女婿现在昏迷不醒,她又挺着一个大肚子,以后可怎么办啊。说着唉声叹气。 我和王嘉豪陪着他,我们仨一直喝到后半夜,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我正呼呼大睡的时候,被人推醒。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是孟果,稀里糊涂问怎么了。 “哥,老钱醒了!你快去看看吧,佳佳抱着他直哭呢。” 孟果冲我大喊。 我一下精神了,在床上来个鲤鱼打挺,穿着裤衩子就往外跑。孟果赶紧揪住我,红着脸递过来睡衣,我抱着她就亲了一口,然后冲出去。 另一个屋里他们都在,围床站了一圈。屋里没拉开窗帘,光线很黑,钱三串坐起靠着床头,哼哼唧唧的叫唤。 “钱串子,你可算醒了。”我过去就给他一拳。 王嘉豪赶紧拦住:“他现在太虚弱了,连光都见不了,你这一拳别把他打死了。” 佳佳端起床头的一碗粥,用嘴吹吹,挺着大肚子来给他喂。 孟果过去把粥夺下来,她心疼闺蜜,不想大肚子折腾。孟果给钱三串喂粥,我在旁边看不下去,夺下碗来,我给他喂。 钱三串勉强吃了两口,脸上五官皱皱巴巴,像是吃了黄连。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 钱三串一说话气都虚:“别问了,让我休息休息,现在我还不适应醒来的状态,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佳佳说:“大家先出去吧,让他一个人休息休息,我陪他就行。” 我们互相看看,只好如此,大家都出来了。往外走的时候,我做了个小动作,悄悄拉拉佳佳的袖子,示意她先出来。 我们到了外面,我轻轻把里屋门关上,然后对佳佳低声说:“你一会儿进去陪着他的时候,问几个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小秘密。” 佳佳愣了,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犹豫一下说道:“我怕他被夺舍了。现在的他,很可能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 第七百零六章 猪 经过一天的休息,晚饭的时候钱三串被佳佳扶出来,坐在椅子上直倒气,还是有些气虚。 经过辨伪存真的考察,眼前的钱三串应该是真的,很多私密的事都知道,而且秉性和思维方式就是以前的钱三串。最大的特点就是嘴贱。 就这个“贱”,其他人真模仿不来。 他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功能性饮料,终于缓过这口气,挣扎着站起来,想和我们每个人握手表达谢意。 我说你赶紧歇着吧,说说这段时间的经历,你到底为什么昏睡了这么多天? “哎,一言难尽。”钱三串说:“我听佳佳说了你们的经历,在山顶的地下室里,还有那些黑色柱子。其实我跟你们差不多,我开始怀疑他们的时候,就被察觉了,然后把我迷晕,带到黑色柱子那里夺舍。什么走丢了,又在山上留下口信……全是扯淡!是这帮人造谣。” “那为啥你没被夺舍呢?”王嘉豪问。 钱三串喉头动了动:“我差点被夺了……但是,说来你们不信,我发现了黑色柱子的一个bug。” 我和王嘉豪眼睛瞪大了,来了兴趣,拉着椅子凑过去,让他细说。 钱三串清清嗓子说:“刘海洋经历过黑色柱子夺舍的斗法。” 我点点头:“想夺舍我身体的意识叫成老师,他对我发动了两次心魔攻击,我差点就崩了。后来开始反击,也给他制造了一次心魔。李大民出现,说他连我都斗不过,不配占据黑色柱子的资源,把成老师放手心里捏爆了。” 他们大眼瞪小眼看我,我说道:“这段经历我都对你们反复讲过两三次了,你们还是不信。” 王嘉豪叹口气:“我们有清醒梦底子,知道你所言不虚,但外人听来,还是像精神病的呓语。” 钱三串道:“我和老刘经历差不多,我被捆在黑色柱子上,也是和一个灵魂斗法,争夺身体的控制权。那个灵魂太厉害了,比什么成老师厉害一百倍,对我接二连三发动攻击,不仅有心魔考验,还有精神污染的手段,具体我就不能讲给你们听了,少儿不宜,总而言之非常惊险就是了。” “然后呢?”我问。 钱三串道:“当时我心灰意冷,这道关怕是过不去了。不过我这人求生意志还是有的,尽其所能的逃生和藏身,东躲西藏用尽了办法,那个灵魂实在太强了。我在它面前就像是孙猴子遇到了如来佛,怎么也跳不出手掌心。它也不急着灭我,就在那耍着我玩。反正我跑哪都出不去黑色柱子的幻境。”苏丹小说网 佳佳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担心地问然后呢。 钱三串卖了个关子,端起饮料,咕嘟咕嘟又是一大口,抹抹嘴舒了口气,就是不讲。 我们都无奈了,这百分之百是他的风格,贱到了骨头里。 钱三串觉得关子卖的差不多,说道:“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在幻境的一栋建筑物里,发现了一处狗洞。” “狗洞?”我们面面相觑。 钱三串道:“我当时没多想,狗洞也得钻!然后就钻过去了。从狗洞爬出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到了一处深山,眼前是座古香古色的寺庙,烟雾缭绕,犹如仙境。” “寺庙?”我越听越迷糊:“这就是你说的bug?” “别急,听我说完。” 钱三串擦擦嘴继续说:“到现在我还记得干净整洁的石板一直到阶梯下,在几百级阶梯的尽头,便是那座庙了,墙都是枣红色的。”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王嘉豪迟疑着问:“会不会是那个灵魂布下的圈套,制作出来的幻境?”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便仔细观察,发现有不少香客在出入那座寺庙。我就觉得特别奇怪,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地方应该不是灵魂制造出来的幻境,气质不相符。我悄悄跟在香客后面,进到庙里。” 听到这里,孟果忽然问道:“钱哥,那些香客穿着什么衣服?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 “你问的这个问题非常好,”钱三串一摊手:“我忘了。” “香客穿着什么衣服你都没记得?”我惊讶。 钱三串道:“这个梦我只记得大概,一些不重要的细节都忽略了,现在想不起来了。当时感觉不突兀,应该是近现代的,如果是古代的,应该给我留有很深的印象。” 第七百零八章 无敌 “你这段经历倒是能写成小说。”我说:“安全回来就好。” 钱三串有些郁郁:“其实我能安全回来,全靠那头猪的帮衬。我在猪圈里藏了半年,它把口粮给我吃,算是我的生死兄弟。” 孟果咯咯咯乐,我们看她,她红着脸说:“就是觉得莫名可乐。” “小孟啊,你要是在猪圈里藏半年试试,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钱三串道:“我其实还答应那头猪的一个请求。” 他挠挠头说:“那头猪告诉我,他是在梦里变成猪的,醒来之后还会回去做人。这个梦让他极为困扰。如果只是成猪吃吃睡睡到也没什么,关键是寺庙逢年过节有祭祀典礼,要杀五牲祭神佛。这头猪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恐怕过不去这个年了,如果死在梦里,不会再醒来。他说第一次看见我,就知道是从寺外偷着进来的,他央求我想想办法,帮它从庙里逃出去。” 王嘉豪道:“逃出去也没用啊,庙里出去,外面还有黑色柱子的幻境。恐怕更糟糕。” “我也是这么说的。”钱三串叹口气:“我可是知恩图报,尤其是救命之恩,如果不报答,在心里憋着是个事。” “其实说好办也好办,”我说:“只要让那头猪不再做这个猪梦就好。整件事最关键的关口是,为什么他每天晚上做梦都会做头猪,里面的机理是什么?只要找到这个机制,不让他做猪,这件事就解决了。” “思路是这么个思路,具体怎么办?”钱三串问。 “实际情况实际分析。”我说:“这人在哪?我们能见见吗?” “我和他聊过,很多信息在醒来之后都忘了,只记得他说自己叫杜宇,是山东人,其他就不知道了。” “茫茫人海上哪找去?”我摇摇头,“或许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都是那头猪在胡说也说不定。行了,别想了,能安全回来就不错了。” 钱三串搓着手还是不甘心,跟我们说,杂志要交稿了,他把这段经历改编成小说发在杂志上,希望那个叫杜宇的人看到小说后,能够联系他。 这件事总算过去了。我们几个都安全。 过了几天,钱三串和佳佳还有她爸一起回老家了。佳佳马上分娩,回去后有人照顾,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麻烦也多。 王嘉豪也回京城了。就剩下我和孟果。 李大民的事并没有解决。我斟酌后,把进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及和李大民之间的对话,都写进了文档,然后发到清醒梦的精英群。给奇先生和夏日梦也单独发了过去。 群里“花开富贵”的头像一直灰色的,此人假称嗟来之食,卧底国学会,到现在也下落不明。 时间很快,一周过去了,奇先生在群里开了个会,告诉大家,关于追捕李大民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不要再查下去。 群里有人问怎么了。 奇先生告诉我们,群里已经有两大高手因为这件事折戟,到现在生死未卜。目前对手太过强大,而且有证据表明,势力范围已经渗透进这个群里了。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说,难道清醒梦群也有卧底?是谁呢? 奇先生正告我们,目前这件事他和夏日梦两人盯着就行了,其他人不要插手。今天早上他还被上面约谈,详细询问最近的事是不是他牵头做的。 奇先生道:“我好不容易撇清了关系。所以正告大家,这件事到此为止,一会儿精英群就会解散,大家好自为之。出了事概不负责。” 清醒梦群是国内最大最专业的领域先行者,如今连群老大都认怂了,其他人也就无话可说。 群解散后,我把电脑关了,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寄希望更高层面的关注了。希望有高人能对付李大民,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过了几天,杂志出来了,钱三串撰写的短篇小说在上面发表。他果然把自己藏身寺庙的经历写出来,近乎原汁原味,并没有过多的编撰元素。小说最后留下邮箱,希望梦中变猪的人可以联系。 在我看来,人海茫茫,这种几率比中彩票都低。 这天晚上我在梦中穿行,来到了庭院迷宫,自脱险后便没来过。对于解铃我是很牵挂的,不知道最近他怎么样了。 我推开庭院大门走进去,解铃在廊下,一只手举着酒杯。我有些纳闷,也有些好笑,他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走过去一看,我吓了一跳。他满脸铁青,面无表情举着酒杯,一动不动,像是尊人形的塑像。 我赶忙推推他,一推之下,解铃猛的眨眨眼,终于动了,长长舒了一口气。 “咋了这是?” 解铃放下酒杯看着四周,目光怅然若失,一字一顿道:“李大民来过了。” “啊?在哪?”我跳起来,戒备地四下看看。 “几天前来的。”解铃说:“我和他对饮了一杯,他劝说我归顺。” “你怎么说?”我紧张看着他。 解铃苦笑:“当然不可能,然后他就把我定在这儿,时间静止了。” “时间静止?”我感觉匪夷所思。 解铃点点头:“他让我的时间静止,只有外人打破才能恢复正常。如果你不来,我或许还要保持这种状态很长时间。” “他这是什么意思?” “示威。”解铃道:“如今的他功力深不可测,比全盛时期的梦枕貘还要厉害,我不是对手。他静止了我的时间,只是小小展示一下。” “按你这么说,此人无敌了。”我喉头动了动。 解铃道:“就是无敌。据我了解,国内没有任何人或是力量可以对付他,甚至制衡都做不到。世界这么大,或许国外有隐居的高人或是神祇可以做到吧,反正我是不报什么希望。” “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大民胡折腾?”m..nět 解铃苦笑着摇摇头:“可惜了牛高前辈,白白让我吸收了它的能力,而我面对李大民还是没有一战之力。最可怕的是,我们这些人已经全部暴露在他的面前,连底裤都不剩了,等于全部牌面敞开,让他随便看。李大民至今没有下死手,一个是我们不是对手;第二个是他始终想把我们笼络在其门下,为他做事。” 第七百零九章 大海 解铃对抗不了李大民,这个我早有心理准备,没想到的是解铃连怎么对付都不知道。 就好比,人类无法飞翔这是正常的,现在是,我们连天外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大民对于我们来说,已经近乎道的本身了。 我心生绝望,连奇先生和解铃都看衰这件事,两大高手都打了退堂鼓。我还出什么头充什么英雄好汉。 李大民就胡折腾吧,反正天塌了有高个顶着,总有人坐不住。 我的生活恢复了常态,每天到单位码字工作,晚上和孟果去吃好吃的。两人溜溜街,看看电影什么的。 什么都不管,日子一下就静了下来。 这天晚上我们吃完饭刚回小区,看到有一群人围着,好像有热闹。我这人最爱凑热闹,拉着孟果挤进人群,好不容易到前面一看,只见一个白领打扮的精致女孩,戴着蓝牙耳机,正在冲着一棵树臭骂。 骂的那叫一个难听,什么祖宗八辈都带出来了。 “她干嘛呢?”我问旁边的邻居。 邻居说:“没看出来?疯了呗。现在年轻人压力太大,天天加班内卷,可能是抑郁症犯了吧。” 旁边有个大哥撮着牙花子:“可惜可惜,小姑娘白白嫩嫩的,没想到变成了一个神经病。” 我有点看不下去:“还是赶紧叫救护车吧。” 大哥说,已经通知物业,马上就来人。 孟果紧紧拉着我的手,惋惜说,这小姐姐这么有气质,真是真可惜了。 正说着,物业那边来了两个保安,挤进人群想把女孩带走,这么被围观影响太坏。 他们到了跟前,女孩不骂大树,开始骂这两个人。 两个保安都是半大小子,火气也大,四只手架着她,动作就大了点。谁知道女孩突然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刀,对准其中一个保安,“噗嗤”就一刀。 现场有百八十个看热闹的,这一下所有人都懵了,没想到文文静静小姑娘掏出凶器。现场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女孩握着刀对另一个保安也捅过去。周围“哄”一下就乱了,老头老太太抱着孩子往外冲,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孟果拉着我的手示意赶紧走。 我有些犹豫,还是站定,轻声说:“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孟果非常好,善解人意,我不走她也不走。我跳到旁边树丛里,捡起一根粗粗的木头,就要过去。 很多人都跑了,但普通人里也有勇士,刚才那位惋惜的大哥,还有几个邻居留下来,把女孩团团围住。 我让孟果留在远处,我提着木头过去。我们三五个人组成防护墙,防止女孩跑出去伤人。 大哥叫:“你们吸引她的注意,我把伤者先救出去!” 我用棒子敲击地面,女孩转过头看我,月光下我心里咯噔一下,她的双眼泛着血丝,头发披散。整个人透着一股极为不正常的癫狂,绝对不是抑郁症。 我正想着,女孩突然持刀过来了,速度之快像是一个狂奔的野兽。这一刻我脑子有点蒙,多少有点后悔,叫你冒充英雄好汉,怎么样,倒霉了吧。 这里毕竟不是梦,是现实。梦好说了,我一个空翻就躲过去。现实里别说空翻,就地十八滚都费劲。 好在旁边几个帮忙的邻居也不是等闲之辈,大呼小叫,冲过去想夺刀。女孩疯了一样,一边狂喊一边挥舞尖刀。 整个过程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大脑都缺氧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从角落嗖嗖窜出两个警员,干净利落把女孩压在地上,刀也脱了手。 场面一下控制住,我一屁股坐在花台上,棍子扔在一边,两只手抖个不停。 孟果过来紧紧抱住我,心疼的不松开。 女孩被押走了,伤员也送上了救护车,警员夸赞了我们几个是好市民。等都散了,看热闹的人才三三两两都凑了过来。 刚才留在现场的大哥过来拍我的肩膀:“哥们,不错啊,我就佩服好汉!过两天我弄一桌,哥几个上我那喝酒。” 我的心跳还没缓过来,后怕的客气了两句。 大哥加了我的好友,然后叹口气说:“我有点内部关系,类似的事不少。年轻人突然发疯不是个例,前两天还有人抱着宠物跳楼了,可惨了。唉,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 好一会儿等我会走了,回到家后才发现手心出了很多血,原来棍子有毛刺,给刺伤了,刚才竟然觉不出疼。孟果包扎上,我心事重重,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怎么了?”孟果拉着我的手问。 “我总觉得不对劲儿,”我说:“刚才我和那女孩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我想了想说:“在国学会的时候,我看到了几个学员的眼神,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些学员没有发疯。” “你的意思是,这事跟李大民有关?” 我咬着指甲,点点头,“果儿,我想今晚见一下李大民。” “你疯了?”孟果瞪大眼睛说:“你如果去我也去!” 我脸色沉下来:“胡闹。”随即改变语气:“我想问问他,是不是他做的。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放心吧。” 孟果急得都哭了。 我说道:“他找我太容易了,随时就能来,我现在所有的生活可能都在他的窥视之下。既然如此,他想对我动手也不必等到现在。” 千说万说,孟果总算是同意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里开启了清醒梦模式,我曾经进入过李大民的梦,很有可能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进入过他梦里的人。 我心念一动,再次在梦中穿行,眼前渐渐清晰时,出现一片巨大的海。苏丹小说网 海水平静,一望无际,泛着深颜色的蓝。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还有轻轻徐风吹到脸上,这个舒服劲儿就别提了。 我有些纳闷,进来的这个地方是李大民的梦境吗?他的梦这么舒适和纯净? 我正迟疑间,海面忽然变成了类似玻璃镜面的状态,居高临下,能看到海面映射着我的形象。 我在海面上的倒影大概数十米长,身材比例没有失调,我在空中看着他,他也在海里看着我。 这时镜面般的海水开始膨胀,水下隆起一个硕大无比的水晶球,上面映射着整个天空,太阳,云层和我。所有的形象在水晶球里混杂,光怪陆离,变化万千。 我看傻了。 水晶球里的图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巨大的黑色眼球,它在不停动,像一个人在审视着我。 我牙齿咯咯打架,刚来时准备质问李大民的豪心壮志都吓没了,心头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眼前这一大片浩洋之海,就是李大民梦魇本体。 第七百一十章 那头猪 海面升起一个巨大的水晶体眼球,紧紧盯着我。 海面又出现了许多漩涡,犹如花蕾绽放。 巨大的水晶体眼球开始变化,从内部翻转,又向内收拢,海面所有的漩涡同时也在变,如同朵朵白莲盛开。 我悬浮在海面上空,看着这一幅奇景,头有些发沉,有些昏迷。苏丹小说网 我无法判断是梦魇在向我传递信息,还是它在思考。很可能是后者。眼前出现的奇景,可能类似人脑的神经运作。 看了一会儿,整个景色让我头晕目眩,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一个人能领悟的事物是非常有限的,比如一个人的命运可以掌握,可如果几百人的命运呢,便难以捉摸。如果是更庞大的种群,他们的命运就更加无所适从。这片大海上的变化是统一的,也各有各的特点,犹如数百万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和谐圆润,完美无缺。 我不能再盯着看了,我怕自己会疯掉。 这时候我才明白自己的浅薄和微若蝼蚁的可怜,我想质问李大民的那些事,在这片浩瀚的海洋上,像是三岁孩子那么幼稚。我甚至有这么一种感觉,哪怕是全人类的命运,在这片复杂而深奥的梦魇之海前,都不值得一提。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李大民当成个人,李大民这幅皮囊其实桎梏了背后的梦魇主体,委屈人家了。应该有更高级更复杂的躯体,才能配得上这个梦魇。 我在自己仅剩一丝理智的时候,从这片海洋之梦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梦里。 我睁开眼睛,房间里很黑,我猛然冲向卫生间,对着马桶哇哇干呕。孟果过来扶我起来,倒了热水,问我怎么了,有没有事,见没见到李大民。 我在苦笑,不知道跟她怎么形容,最后还是说了,我在李大民的梦里看到了一片海,一会儿变出个大水晶球,一会儿又出现花瓣一样的漩涡…… 孟果奇怪地说:“那怎么了?” “我的语言很难形容那种震撼力,”我越说越苍白:“只有实际见一见,才知道那种震撼。” 我说道:“当时我头晕目眩,从梦里醒来直接就吐了。” 孟果还是不理解。 我没办法说得再清楚,人类语言的局限性,我见到了十,消化之后剩六,讲出来只有三,落在对方耳朵里,最后只剩下个一。 我闭着眼,满脑子都是梦魇之海,又是一阵反胃。 第二天上网看新闻,发现热搜榜上出现了关于年轻人压力大的新闻,不少年轻人要么抑郁症,要么狂躁症,做出一些极端行为。媒体把这个症状归结于现代社会的压力大以及内卷严重。 但是我知道,这是李大民以及他的国学会搞出来的。 我摸着下巴思考,李大民在侵袭年轻人梦境的时候,很可能还采用了精神污染。类似我昨晚看到的梦魇海洋,这种海洋所包含的信息和真意,是人类大脑无法理解和容纳的。 如果它形成精神攻击,对人意识的污染会极为严重,不死也成精神病。 “无解,真的是无解了。”我长长叹口气。 “其实不单单是那些年轻人受害,对于我们也有影响。”孟果说:“年轻人会做出一些伤害他人的行为,如果扩大了影响面,恐怕每个人都不能逃出去。” 我点点头:“李大民祸害啊,还得想办法。” 我们聊了一会儿,不得其所。我心情郁郁,话是这么说的,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可真要拖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我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任何人,甚至包括任何生物,哪怕是传说里的外星人,只要其存在就一定有弱点! 是蛇就有七寸。 李大民的弱点是什么? 我咬了咬牙,实在不行,今晚我再去一次,好好研究一下梦魇之海。目前为止,我是唯一一个可以进入李大民梦境的人,重任在肩啊。 临近下班的时候,我和孟果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单位门推开了,钱三串回来了。 我愕然:“你不在家陪佳佳,怎么又回来了?” 钱三串道:“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他一闪身,后面过来个年轻人,穿着普通,见我很客气,伸手过来握手。 我客客气气和他握了握,钱三串道:“这位朋友是从山东过来的,叫杜宇。” 杜宇,杜宇……我一开始还没想起来,孟果反应很快,低声说:“那头猪。” 我猛的想起来了,“你是……” 杜宇听到孟果的声音,尴尬笑笑,用很浓重的口音说:“我就是梦里那头猪。” 钱三串赶紧招呼大家落座,然后说:“小说发表在杂志之后,我接到不少邮件,说自己就是小说里提及的那头猪。哈哈,后来经过我辨伪存真,交流之后最后确定就是他。” 杜宇赶紧把身份证翻出来,递过来给我看。 我笑了,这人是真实在。再说了钱三串已经判断正确了,我没必要再去复核。 杜宇说道:“我做梦变成猪已经一年多了,天天晚上都会到那座寺的猪圈里去当猪……” 钱三串插嘴说:“我和他对过一些寺庙的细节,都能说出来。” “后来吧,我被这个梦困扰的太严重了,去找过心理医生,还去拜过当地的大仙儿,谁也治不了这个病。我实在太苦恼了。”杜宇愁眉苦脸地说。 我问道,寺里有人虐你? “那倒没有,不过我无意中听说了一件事,”杜宇说:“再过些日子,寺庙要举行大祭典礼,到时候会杀五牲。我偷听喂猪的僧人说过,我们这一圈的猪,会全部宰杀,一个不留!” “所以你认为,如果你在梦里被杀了,现实里也死了?”我说。 杜宇点点头:“我不能冒这个险,所以非常着急想办法。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了猪圈的秘密,可以刨地洞出去,第一次爬出去就见到了钱哥。” 钱三串说了四个字:“都是缘分。” 杜宇道:“当时我一看到钱哥,就认定他不是寺庙里的人,肯定是外来的。我先是提醒他,不要暴露身份,不要相信寺里的和尚。后来我又帮他藏在猪圈里。其实我只有一个请求,能不能帮我逃出那座寺庙。” 钱三串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藏在猪圈小半年,能安全脱身醒来,多亏了杜宇的照顾。现在不能见死不救啊。只是我找不到进入那个梦的办法了,要不然非大闹寺庙不可!把杜宇兄弟救出去!” 我笑了笑,现在豪言壮语了,想当初不是你被和尚们追的走投无路,藏猪圈的时候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无法联机 钱三串在杜宇面前猛夸我,说我是做梦高手,任何梦境问题都能解决。筆趣閣 杜宇对我一口一个“哥”叫着,我听得直挠头。 我问,你自己对如何从寺庙逃走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具体思路呢? 杜宇道:“我想过一个办法,并亲自尝试过,不过没有成功。” 我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杜宇道:“钱哥还在寺庙的时候,我们一起住在猪圈里,他和我说过他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有暗门在寺庙之外,可以出去。不过出去之后,外面还有个很可怕的灵魂在制造另一个幻境。我本来在寺里做头猪也无不可,出去还有另外的风险等着。但是寺里的和尚要拿猪祭祀,我就没办法了,只好铤而走险。” 他舔舔嘴唇,继续道:“我没事的时候已经挖通了猪圈通往后院的暗道。” 钱三串点点头:“我就是顺着这条暗道钻进猪圈避难的。”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从猪圈跑出去,到了后院……” 他刚说到这儿,我疑惑地问:“那时候老钱已经离开了?” “对,他已经走了。猪圈里只有我一个还明白事。” “其他猪呢?”我问道:“会不会也是人变的?” 杜宇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在猪圈这么长时间,尝试过和其他猪交流,它们都不会说话,仅仅是猪而已。” 我有一些疑惑,一时又不知道问什么,做个手势,示意继续说。 杜宇道:“那天晚上,我悄悄从暗道出来到了后院。院子里没人,我顺着墙根溜。晚上寺里有晚课,和尚们都在念经,只有少数一些值日僧巡逻,我对他们的作息已经了解,顺利跑到了寺庙门口。” 他喉头动了动,不知是干渴还是怎么的。 孟果赶紧把热茶端过去,杜宇感激地说谢谢,继续说:“寺庙大门是关着的,还压上了门栓。我看附近没有人,便用九牛二虎之力,把门栓拨弄开。” “门栓是很高的位置吧,你当时的状态是猪吧,怎么弄开的?”我疑惑地问。 钱三串道:“老刘,你怎么老打岔,你是不是怀疑小杜?” “我怀疑他做什么,没怀疑,就是对当时的情况有所疑问。” 杜宇真是实在人,放下茶杯,竟然趴在地上学猪走路。对着空气做无实物表演,后腿蹬起来,前爪把门栓拨开。这套业务是相当熟练。 他的动作看起来又好笑又诡异。我后脖子凉嗖嗖的。 也能看出他真的当过猪,动作和神态不是装出来的。 杜宇回到座位上:“我打开庙门,看着外面的山,差点哭出来。赶紧往外走,还没出去,忽然听到头上有风铃响。我第一次跑到庙口这么远,没想到这里居然挂着风铃。我抬头一看,可吓坏了。” 他顿了顿说:“庙门上面挂着一串风铃,这些风铃每个都是小人。”他手比划:“也就是手掌长短,绳子挂在小人的脖子上,像是上吊一样。我这么一出去,那些小人就开始‘有人跑了’‘有人跑了’地大叫。” “那些小人都是活的?”孟果惊讶地问。 杜宇点点头:“庙里马上有了反应,和尚们都开始往外追,把我吓得不敢再走,顺着原路狂奔回去,钻暗道又回到猪圈。” 我“啧啧”两声:“可惜,当时你跑了就跑了,何必再回去。” “刘哥你不知道,当时我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再往外跑,寺庙口肯定还有更加可怕的机关,我是绝对出不去的。” “这就奇怪了,”我说:“钱三串离开寺庙的时候,并没有触发风铃,为啥你走的时候,会有这么多异象?” “很可能我本来属于庙里,所以离不开那地界。钱哥是外来的,可以随便进出。就好比每天来寺里的香客,那么多人也没触发风铃。” 我点点头:“说得过去,有道理。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求助两位大哥,能不能到梦里,去寺里把我救出去!”杜宇作揖:“两位大哥放心,我们家在山东有产业,我不会亏待两位的。这是救命之恩啊。”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钱三串点点头:“我肯定是要帮的,小杜帮我藏了半年,才苟活到现在,也应该帮帮他。” “可是怎么帮呢?”我说:“现在我们连庙都进不去。” “要不然能找你吗?我自己就办了。”钱三串咬着指甲:“进入寺庙只有两个渠道,一个是黑色柱子里的暗门,一个是做梦进。但是现在这两个渠道都没法用。黑色柱子我们找不到,它藏在山里,被国学会的人盯着,去了等于自投罗网。第二个做梦更是没办法,只有小杜自己能通过梦进去。我试过,连那个梦都找不到。” “你的意思是让我试试?”我说。 钱三串舔着脸笑:“你试试吧,今晚和小杜联机入梦,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座庙。” 他们两人求到我头上了,我不可能拒绝,只好答应今晚试试,但是不保成功。 说实话,寺庙如此诡异,我倒也想见识见识。听他们说的险象环生,倒也不怎么害怕。 晚上钱三串安排,我们一起吃了顿烤肉,喝了点小酒,酒足饭饱之后回到我家,准备入梦。杜宇十分不好意思,说在外面已经开好房间了,不想麻烦我。 我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好客,反正房子如今都成大车店了,朋友来了就住我这儿,倒也不差他一个。 晚上我们两人在客房躺好,杜宇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我拉住他的手,长长打了个哈欠,隔了好一会儿才睡过去。 我在梦中开启清醒梦模式,然后双手合十,心念流转,想着杜宇。往常这套操作下来,就可以入梦了。连李大民的梦境我都如履平地,何况是他。 心念一动,突然心脏像是针扎了一下,老百姓话叫“咯噔”一下。我猛的睁开眼,还在自己的梦,并没有穿越进杜宇的梦里。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见过。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继续双手合十,刚动心念,心脏部位又是咯噔一下。说不出的难受劲儿。 我头上隐隐见汗,这是怎么回事?心头冒出一股很大的恐慌。 为了证明自己还能穿越,心念流转去了庭院迷宫。这次很顺利就到了,我推开门进去,在凉亭里看到了解铃。 解铃见我并不意外,问怎么了。 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我进不去那个人的梦,要不然你来试试?” 能看出解铃不是太感兴趣,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对付李大民,冲我的面子还是勉强答应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寺庙里的变故 解铃答应去杜宇的梦境里看看,而穿行梦境,需要杜宇的长相。解铃能耐是大,也不能仅凭一个名字就可以穿梦过去。 他拿出一张圆纸,让我握在手里,然后闭上眼睛,调集所有的心念来回忆杜宇长相。 过了一会儿,让我睁开眼睛,圆形纸上竟然出现了杜宇的黑白照片,像打印上的,看着似像非像,却也大差不差。 “我心中所想会浮现在这张纸上?”我惊讶地说。 解铃点点头:“此为道家圆光术。我觉得挺有意思,就借鉴学习用在梦里。” 我竖起大拇指:“你牛!” 解铃凝神看着杜宇的图形,微微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好一会儿,他把眼睛睁开,摇摇头:“不行,我也进不去。” “怎么回事?”我急着问。 “三种可能。一个可能是他压根就不做梦;一个可能是他的梦被更强大的力量屏蔽了。”解铃说:“第一种不像,因为你说过他是有梦的。第二个更不像,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能把我屏蔽的梦。” 他迟疑一下:“除非是李大民使的手段。” 我赶紧说:“杜宇和李大民没有任何关系。” 解铃道:“现在不能这么说的这么肯定,只能先存疑,或许两人有关系而你不知道呢。” “先排除这种可能。你刚才说一共有三种可能,还有一种呢?”我问。苏丹小说网 解铃道:“他进入的寺庙梦,可能是个秘境。” “秘境?!” 解铃点点头:“你也知道,目前传说中存在四大梦中秘境,一是佛陀菩提树下顿悟,二是莲花生大师的密宗心法,三是陈抟老祖的睡梦,最后一个是上古神兽遗落在海底之梦。” “杜宇做的这个寺庙梦,是属于哪个秘境?”我问。 解铃道:“按你们的描述,我觉得哪个都不像。除了四大秘境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秘境,他很可能进的是其中一个。这些秘境有个共同特点,有且只有一个暗门,找对了暗门才能进。如果发现不了暗门,就算李大民那种通神手段,也无法进入。” 我恍然大悟:“钱三串无意中找到了暗门,他进去了。哎呀,暗门藏在黑色柱子里,这可麻烦了。” “是麻烦。”解铃态度冷下来。 我知道他的意思,已经尽力,不想管了。 我厚着脸皮讨了一碗茶水,喝完之后告辞离开。清醒梦进不了杜宇的梦,索性就不做了,正常睡觉。 我起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杜宇还在睡。 我揉揉眼走出来,钱三串和孟果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见我醒了,钱三串搓着手过来,问怎么样。 我打了个哈欠,叼上一根烟摇摇头说,不怎么样。 我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不光我进不去,解铃也没办法。解铃在咱们中已经是清醒梦天花板的存在了,他都不表态,说明这件事没什么指望。非不帮也,实不能也。” 钱三串叹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我早上饥肠辘辘,正要端起稀饭喝,钱三串打断我:“还有客人没醒呢,你着什么急。” 孟果去客房看了一眼,说杜宇还在熟睡中。 我们仨在客厅一边闲聊一边等着,说着话一个小时过去了,杜宇还没醒。饭都凉了,我有点不耐烦:“这小子怎么回事?以前就这样吗,睡这么长时间。” 我和钱三串进到客房,房间拉着窗帘,黑森森的不透光。杜宇面朝上,双手叠放在胸前,能看出胸口轻微起伏,有鼾声传来,应该是熟睡。 我过去推推他:“小杜,别睡了,先起来吃点饭。” 推了几把,这小子一点反应没有,还在这么睡着。钱三串吸了一口气:“会不会寺里把典礼提前举行了,把猪提前杀了?” “不能吧。”我头上有点冒汗,推着杜宇。我最怕这事,一个人在我家睡着睡着再也醒不来,这口黑锅铁定甩不掉。 我嘬着牙花子说:“还不如昨晚去酒店房间呢,现在躺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钱三串一瞪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怨这个。” 他跑到卫生间,接了一杯水出来,我把杜宇搬起来坐在床边。钱三串含了一口水,对准脸“噗”喷了过去。 杜宇脸上的水滴滴答答顺着下巴往下落,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弄?”我有些恼火,质问钱三串:“你有没有他家的电话?实在不行,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来一趟。” “是,家人得来一趟。要不然我们私下处理,那不成毁尸灭迹了。”钱三串没了分寸,说话不着调。 我们两个正有的没的说着,突然杜宇一阵咳嗽,吐出一些唾液,吧嗒吧嗒嘴。 我一看来了希望,赶紧推他,喊着名字。 好半天,杜宇长长舒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一把抓住我,又看向钱三串,带着哭腔说:“两位救我!” “你怎么睡那么长时间?我们还以为你在梦里挂了。”钱三串说。 杜宇都快哭了:“我是快挂了……呜呜呜……” 我们把他搀扶出客厅,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好一会儿杜宇才缓过来,说了梦里发生的事情。 钱三串真蒙对了,杜宇梦里的寺庙真的发生了变故,不过不是把典礼提前,而是来了一位大香客,也是本次典礼最大的金主,来考察典礼的准备情况。 寺里上下忙活,其中有一项,就是把准备献祭的牲畜拿出来给金主的管家过目,其中包括了杜宇。 杜宇变成的猪和数只牛羊在一起,拴在院子里。几个和尚陪着管家进行视察,管家身边还有小助理,提着毛笔挨只牲畜造册登记。 杜宇哼哼唧唧,想渴求管家网开一面,谁知道管家让助理在杜宇这头猪的后背盖了个戳。说此猪有灵性,献祭必会被神佛看中,非它不可。 杜宇吓都吓死了,垂头耷脑趴在地上,心想自己算是倒了霉,肯定跑不出去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我能入梦来救他,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就心如死灰。 “我算是逃不出这一刀了。”说到这里,杜宇唉声叹气不止。 我给钱三串做着手势,意思是你来安慰,我没有办法。 钱三串正要说什么,杜宇抬起头说:“我在院子里的时候,听到和尚和管家说话,我觉得特别重要,是关于那座庙的历史。” 我让他说说看,说不定能从根源找到一些法子。 第七百一十四章 符咒 我告诉杜宇,这就是在梦里。 “我没有在寺庙?”他惊讶地问。 我把情况讲述一遍,说在他进山洞的前一刻,我抓住了他。 杜宇来到山洞前,仔细往里看了看,洞口糊了一层膜,导致里面的东西看不清楚,黑森森的。 “原来如此,”他说道:“我每次进入寺院,就是从这个山洞穿过去的。这次还要多谢刘哥,感谢你救了我!” 我摆摆手,示意不要这么客气:“当时你身上有一张不知从哪来的符咒,导致你懵懵懂懂往洞里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你。” 杜宇吓得不轻,拉住我的手千恩万谢。 “刘哥,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等过两天你跟我去山东,看我怎么表示就完了,我们山东人绝对好客……” 他还没说完,忽然发现我的眼神发直,喉头动了动:“刘哥,咋了这是?” 我指着他的前胸处,示意他看。 杜宇低头一看,在自己的前胸有一个东西正从无到有变化出来,渐渐现出形状,是一张符咒。 他吓得抖若筛糠:“刘哥,咋了这是?这是什么玩意?” 他伸手就去拽这张符,我拦住他:“放心,有我在,不会让这东西祸害你的。先看看这玩意是不是和刚才的符一样,是带着你走的。” 符咒渐渐成形,在全部显现那一刻,杜宇本来明亮的双眼暗淡下来,脑袋往下一耷拉,开始往山洞里走。 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符咒就长在他身上,生生不息,就算取下来还会再出现!一旦出现,他便失去所有意识,走向山洞,进入寺庙。 如果这张符咒贴在我身上呢?我是不是就可以进去了? 我心怦怦跳,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还是想试试。我伸手撕掉杜宇的符咒,杜宇停了下来,眼睛渐渐有了光。趁这个工夫,我把咒贴在自己身上。 谁知道,这张咒一旦离开杜宇的身体,便开始消散,还没等我拿好,它便化成无形。 我用指头点了一下杜宇的脑门,他开启清醒梦,一把抓住我:“刘哥,刚才怎么了?” 我把情况叙述一遍,他急得团团转:“这倒霉玩意儿什么时候长在我身上的?”他低头看着前胸,那里空空的,担心地问,“刘哥,符咒还会出现吗?” 我没有说话,大脑快速思索着。正在思考时,杜宇忽然头低下了,眼神暗淡,一步步走向山洞。 坏了,他又中招了。 奇怪的是,他的前胸并没有符咒出现,我围着他转了一圈,看到那张符咒正明晃晃贴在他的后背上。 我有些明白了,这张符咒会不断出现,而且出现的部位也是随机的,防不胜防。一旦成形,杜宇便会在梦里失去意识。 除非有人在梦里时时刻刻盯着,才能不中招。可谁有这闲工夫,天天晚上入梦伺候他去。 我扯掉符咒,让杜宇恢复意识,然后拉着他的手,以最快的速度穿行到解铃的梦里。 到的时候,解铃和钱三串都在,两人正在院子里等着我,见我带着杜宇来了,他们围了过来。 我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钱三串说道:“小杜,现在你算是彻底安全了,已经离开了刚才的梦,你不能担心符咒跟来。” 杜宇看着庭院绿草,凉亭古茶,十分惊奇:“我现在是在另一个梦里吗?” 解铃招呼他到凉亭里,把茶斟上,让他先喝茶。然后让他把关于寺庙的那些事,凡是知道的,事无巨细都讲述一遍。 杜宇点点头,从头开始讲起,这些事我和钱三串都听过了。解铃还是希望掌握第一手资料。 杜宇刚开了个头,突然脑袋一耷拉,慢慢站了起来。苏丹小说网 我们都感觉有些诧异,围过去看。钱三串惊叫:“看他的胳膊肘。” 在杜宇的右臂胳膊肘上,出现了一张符咒,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杜宇低着头,缓步前行,出了院子。钱三串过去想把符咒撕掉,被解铃摁住。 “先等等。”解铃道:“我到要看看,他是怎么从我的梦里穿行进寺庙的。” 杜宇一步步往外走,出了院子,一直往外出去很远,到了梦境的边缘。 每个梦都有自己的“边境”。梦并不是无休止放大的,边境之外便是虚无,根本就走不过去。 杜宇来到这个梦境的边缘,前面也有景色,可那是虚影,走不过去的。谁知道杜宇抬起脚,一步踏入虚影之中,然后身体通过,再然后整个人都消失进去,无影无踪。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皆感到不可思议。 能在无意中踏破梦境虚空,就这一手不光我们做不到,解铃自己也做不到。 正迟疑时,解铃过来抓住我和钱三串,喝道:“一起去他的梦。” 我赶紧动了心念,我们三人一起穿梦而行,到了杜宇的梦境。山谷连绵,雾气浓浓,远远出现一个人影,蹒跚向山上攀行。 我们三人赶紧赶了过去,那人影正是杜宇,他回到自己梦里。 我们赶到的时候,杜宇正要穿过山洞。解铃早已飞奔过去,还是晚了一步,杜宇穿过洞口的薄膜,完全走了进去,身影消失。 解铃到了近前,扑了一个空,他没有丝毫犹豫,也往山洞里钻。但是面前的薄膜,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他使劲儿往里挤,薄膜的弹性很强,甚至向里拱出一个人形,就算这样也没有破掉。 解铃正在想办法的时候,忽然大地摇动,洞口如同一张大嘴渐渐合拢。解铃还在薄膜里,我喊着让他赶紧出来。 解铃全身往后一弹,在山洞合拢的瞬间,从薄膜里弹射出来,平稳落地。 周围的山谷开始齐齐坍塌,向大地里缩,雾气更加浓烈,一阵阵阴风吹过来。 钱三串大叫:“小杜走了,这个梦要塌了,咱们赶紧离开。” 我们三人手挽手,在地面坍塌深陷的前一刻,离开了这个梦,回到了解铃的梦里。 等摔在地上,我这个心啊还噔噔噔跳个不停。解铃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眉头紧锁。 “寺庙这个秘境很有意思,”他说:“竟然可以让人突破梦境之间的隔膜。说不定这个秘境真的是对付李大民最后的希望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海底 解铃告诉我们,他要好好琢磨琢磨其中的玄机,明天晚上把杜宇再带来。 第二天早上,我和钱三串醒了,而杜宇还没有醒,这小子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强醒了过来。 他睡得浑身酸痛,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我们问,你进入寺庙后,又发生了什么? 杜宇说道:“我去晚了,到猪圈的时候,正赶上喂猪的和尚点名,点来点去少了一只,那就是我。他当时很愤怒,用鞭子来回抽我,把我打的啊……”他叹口气,忽然嘶嘶抽气,两只手摸着后背。 我帮他脱了衣服,我们都傻了眼。杜宇后背是十分清晰的鞭子印,又红又长,有得深可入骨。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用手去摸,疼得哎呦呦叫。 钱三串用手机在后面拍了一张,给他看。 杜宇当时就傻了,眼泪鼻涕全流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两位大哥帮帮我!呜呜呜,我要死了。” “梦里的伤带到现实了。”钱三串说。 我搀着杜宇站起来,他痛哭流涕:“我说过,我在梦里如果死了现实中也死了,你们偏偏不信。怎么样?!伤都带出来了。” 我和钱三串安慰他,今天晚上请来的高人会想办法,到时候一定帮你解除烦恼。 杜宇压根就不信,神情沮丧,觉得命不久矣,吃饭都不香。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洗漱后我们三个大男人又要上床睡觉。杜宇坐在床边不动,像是和大汉新婚的小媳妇,扭扭捏捏的。我躺在床里面说:“你怕什么呢,赶紧上来睡啊。” 杜宇两个眼睛都出了黑眼圈:“我不睡了行不行?就这么熬着,我不做梦,梦里的和尚就杀不了我。” 我正要说他扯淡,钱三串眼睛亮了:“这主意不错。不过你这么熬着也熬不了几天啊,迟早要睡的,一个人正常状态下只能熬七十二小时,到时候你不想睡都不行,而且一口气能睡好几天。” “那怎么办?我还不如现在直接死了算了。” 钱三串道:“这一招不是不好用,而不能现在用。你真是死心眼,寺庙祭典那天要拿你开刀,那时不睡不就得了。现在还没到时候。” 杜宇总算是勉强安了心,扭扭捏捏上的床来,睡在我们中间。不能让他先睡,他先走一步的话,直接就进寺庙之梦。 他停留在自己梦里的时间相当短暂,必须抓这个时间差。 我和钱三串分了工,我先去梦里找杜宇,钱三串去找解铃,我们一起在那里集合。 我入睡后开启清醒梦模式,心念中不断念叨着杜宇的名字,身形一动穿梦而行,进入他的梦里。 杜宇的梦依然是大雾弥漫的山谷,一个人影晃晃悠悠走在山路上。我跑过去,正看到杜宇懵懵懂懂要进入山洞,我一把抓住他,找到符咒撕掉,然后点醒他。 杜宇短暂的苏醒。抓住这个时机,我拉着他穿梦,来到了解铃的庭院迷宫。 解铃和钱三串已等候多时,我们打了个招呼,水都没来得及喝,杜宇身上又开始长出古怪的符咒。他懵懵懂懂开始往外走,这次解铃不会再放他出去,把符咒撕掉,杜宇又获得了短暂的苏醒。 解铃道:“我们必须要找到你进入寺庙的关口,还有符咒是怎么来的。” “怎么找呢?”杜宇说。 解铃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接下来,你会体验一次从所未有的经历。” 杜宇有点害怕,牙齿咯咯响,抱着肩膀问什么经历。 解铃转到面前,说道:“这个经历就是,催眠。” 话音一落,抬起手掌按在杜宇的脑门上,杜宇还没反应怎么回事,便昏了过去,向后直挺挺倒了下去。我在后面扶住他,问解铃怎么办。 解铃示意让我放手。我把手松开,杜宇向后倾斜四十五度,没有倒在地上,就这么悬浮着。 解铃嘴里念念有词,杜宇整个人飞起来,横躺在半空,离地大概一米有余,现场效果就像是变魔术一样。 钱三串看的惊奇:“这是催眠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梦里被催眠,真是开了眼。” 我奇怪地问:“他在催眠的状态下,符咒会不会生出来?” “暂时不会。”解铃道:“因为我封住了他的时间。” 我心里一动,问什么意思。 解铃道:“上次我阻止两个能量体的碰撞,你请来的高手凝固了我的时间。还记得吧?” 我点点头,当时情况相当危险。还是卧底国学会的时候,在梦里,嗟来之食和金青斗法,召唤两个能量体碰撞。一旦完成撞击,梦境便即时湮灭,所有的人和物全部化成烟尘。幸亏当时我请来了老陈,他最大的本领就是能在梦中定住时间,我们这才勉强脱身。 解铃道:“你请来的高手凝固了我的时间,后来经过我仔细琢磨,把这个技能领悟了。” 我惊讶地说,“老陈私下传授你的?” 解铃摇摇头:“这种压箱底的神通没人肯教的,不要张这个口,其实是我自行领悟的。功力比那位高手差的远,我只能让很小的空间凝固时间,比如现在的杜宇。没有了时间流逝,符咒便不会出来。” 我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解铃示意我和钱三串退后,他来到杜宇面前,微微垂目念了两声什么东西,听不清。 然后他举起右手,伸出食指点在杜宇的脑门上,轻轻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杜宇机械般地重复:“你问一句,我答一句。” “你是怎么进入寺庙的?”解铃问。 杜宇喉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含着口水没有咽下去,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吐出一个词:“膜……” 我在后面听愣了,赶紧问什么黏膜。解铃摆摆手,示意不要插嘴,他来问。 杜宇断断续续说着:“三千世界……是气泡……连着……中间是黏膜。没有允许,谁也不能穿过黏膜,去另一个……世界。” “允许?谁的允许?”解铃抓住关键词问。 杜宇道:“特殊……元神……关键部位……海底……”再往后,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不出什么。 我和钱三串都听蒙了,什么叫关键部位,什么叫海底,要去海里寻找? 解铃又问了几句,杜宇反反复复还是这几句话。解铃叹口气:“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随即吟咒撤了时间的凝固,杜宇的身体缓缓往下落,前胸上开始出现一张符咒,慢慢成形。 看来这个过程完全阻止不了,杜宇又要去当猪了。 这时解铃长舒了口气:“好了,我明白‘海底’是什么意思了,我知道怎么进入寺庙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海底神灯 解铃说知道怎么进寺庙梦了,我问具体是什么办法。 解铃打了个响指,杜宇在空中翻身,前胸生出符咒。解铃解开了时间禁锢。 杜宇非常难受,双眼失去了神采,符咒渐渐成形,懵懵懂懂往外走。我们在后面看着,他受到召唤要去寺庙。m..nět 他出了院子,渐渐消失在梦境的边界。 等他走了,我和钱三串赶紧问,到底什么办法可以进入寺庙。解铃道:“你们好好想想杜宇说过的话,他说要突破三千世界的屏障,必须依靠身上一个关键部位。” 我和钱三串面面相觑,还是不懂。 解铃道:“我仔细观察符咒生出时,他身体的变化。他还说了一句‘海底’。” 我们彻底蒙了,让他不要卖关子,赶紧揭晓答案。 解铃道:“我探知他的整个精神体,发现符咒生出时最大的变化,也是最关键的部位,是海底神灯。”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解铃道:“海底神灯是人体能量中心,代表了一个人的意识或是灵性的高度。此物趋于无形,回到现实也没人能探知到,只有进入梦境,完全脱离肉身束缚,它才会出现。” 钱三串问,我们身上也有吗? 解铃点点头:“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个东西。比较奇怪的是,地球上其他物种是没有此物的,所以有一种说法是,我们并不是大自然进化来的,而是地球外来物种。这些只是推想,跑题了,我们每个人都有,有的强有的弱,杜宇的海底神灯就非常强,所以他能穿越梦境之间的薄膜,进入寺庙。” “照你这意思,我们进不去,所以精神力就很差吗?”钱三串有点不服气。 我说道:“你毕竟还进过寺庙,我连大门都没摸着,岂不是更差。” 解铃摆摆手:“其实海底神灯是可以训练的,但需要冥想或是静修很长很长时间,我们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如果要进那座庙,必须采用一些特殊的办法进行刺激。” 我和钱三串问是什么。 解铃道:“我先看看你们两人的海底神灯,才能决定谁适合用特殊的办法刺激。” 他带着我们两人往后院走,钱三串低声说,“我怎么有点紧张呢?他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吧?” 我也有点紧张,莫名其妙就浑身不舒服。 解铃的西院是专门进行炼丹的,把我们带到一处厢房,进去后关门关窗,屏蔽所有光亮,一片漆黑。 钱三串想说什么,张开嘴还没出声,天花板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一片黑色深渊。 房间本来就是黑的,按说出现的深渊,应该觉察不出才是。可深渊之黑,比黑暗之黑要深邃要浩瀚,眼睛能够很清晰地分辨出来。 我们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人都傻了,深渊犹如黑洞,深处似乎在动,如漩涡一般在转,我们的精神力似乎全部被吸进去。 解铃的声音在黑暗里传出:“你们现在是不是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嗯,嗯,咋回事?”钱三串惶恐:“我还有些头晕。你别玩了。” 解铃道:“你们现在听我的指挥,盘膝坐在地上。” 黑不隆冬的房间里,谁也看不见谁,只能听到声音。 钱三串的衣服发出声音,应该是坐下了。我赶紧也坐下。 解铃道:“这个房间有我布置下的幻景,模拟宇宙里黑洞,为此锻炼人的精神力,现在正好用上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外人用。” 钱三串苦笑:“你这是拿我们当小白鼠了。” 他话音刚落,房间的四面墙壁也幻化成黑色深渊。除了天花板,四面墙也成了黑洞。我盘膝坐在地上,头重脚轻,心脏“砰砰砰”狂跳,如同坐在黑洞中心。 “你们现在屏息凝神,集中信念,调集在脐下四寸的位置,那里是海底神灯的所在。只有亮了这盏灯,才能稳定心神,对抗深渊。”解铃说道。 我不知道钱三串的情况,只能自己管好自己。我凝神聚气,心思停在脐下,说是海底神灯,但我没感觉有东西亮起来,甚至热感都没有。我有些沮丧,用尽全力凝神在那个部位,可什么变化都没有。 第七百一十七章 星座投射 我调集所有心念在观照腹下那一团小小的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外面的光照进来。我打了个激灵,缓缓睁开眼,从定境里出来。 解铃笑着说:“很不错嘛,你们两人都激发出了海底神灯,刘海洋的更强烈更纯粹一些。” 我笑着对钱三串道:“老钱,承让啊。” “切,你以为是什么好事吗?说明进那座庙非你莫属。”钱三串不服气。 解铃道:“你们记住这个感觉,明天晚上带杜宇再来,我仔细观察那张符咒和海底神灯的关系,然后复制其中的机制,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穿梦进庙了。” 早晨梦醒,我睁开眼开始,身体感觉就不一般了,好像底气更足,尤其腹下隐隐发热。 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穿行。 钱三串也有这种感觉,他说自己最近总是亚健康状态,睡不好吃不好,有时还低烧,整天懒洋洋的。昨天晚上点亮海底神灯后,感觉脱胎换骨一样,亚健康的感觉全都消失了。 我打开电脑查了查,“海底神灯”真有这种修行方式,属于古印度瑜伽术里的秘术。网上的资料只是简单介绍,根本没有具体修行的法门,这次无意中让我们掏上了。 我们两个对着电脑正嬉笑讨论,卧室门开了杜宇醒了,头发蓬乱两眼无神走出来。 “两位,我的死期到了。”他面如死灰,坐在沙发上。 我们问怎么了。 杜宇说,昨天晚上他进入寺庙之后,听到养猪的僧人说,典礼上临时加了一个流程,要供奉五牲的头。猪头选中了他。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再入梦的时候,杜宇就会被抓到厨房杀掉,割下脑袋作为供奉品。 钱三串说了声可惜:“我们已经找到进入寺庙的方法了,本来打算今晚跟你进去呢。既然如此,你保命要紧,今晚就别睡了。” 杜宇苦笑一声,慢慢解开衣服,露出肩胛骨。在他的肩胛骨上有一个深红色的胎记,看上去像是盖的戳。 钱三串纳闷说,你让我们看胎记干什么? 杜宇摇摇头:“这不是胎记,昨天还没有。是我在梦里的时候,和尚盖的戳。他对我说了一些话,大部分都忘了,我只记得大概。他说,晚上我是必杀的,肯定逃不走,只要进到庙里,哪怕一瞬间也够杀了。” “什么意思?”钱三串问。 杜宇道:“今天晚上,但凡我打一个很短的瞌睡,也会在梦里被杀。肯定逃不掉。” 钱三串没说话,牙疼似的嘶嘶抽着冷气。 “我记得有这么个故事,泾河龙王向唐玄宗李世民求助,要拖住魏征,不让其入梦做监斩官。李世民找来魏征对弈,中间魏征不过就是打了个小盹,可能还没有三分钟,那边泾河龙王的脑袋就掉了。”我说道:“现实时间和梦里时间流逝的速度不一样,杜宇说的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钱三串背着手走动了两圈:“今晚只能铤而走险。小杜兄弟,我们找到了入庙的办法,今天晚上如果你先进了寺院,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拖住那些和尚,不让他们杀了你!一旦你脑袋落地,我们去了也没办法。” 杜宇唉声叹气,萎靡不振,说道只好这样了。 这一天他茶不思饭不香,也是,眼瞅着晚上要挨一刀结束生命了,谁也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https:/ 时间过得很快,入夜了,天色暗下来,杜宇浑身抖若寒颤。他吓得不轻,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眼神都直了。 我们三人在客厅一直熬到了十二点,我困得不行,想让杜宇睡觉,又不好意思张口。 杜宇明显不够信任我们,频频去卫生间用凉水洗脸。钱三串想让他睡觉,我打了个哈欠拦住,说算了吧。让他折腾够了,自己睡吧。 我们两人就这么陪着杜宇,一直到下半夜两点多,杜宇终于支撑不住,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头一下下点着。 钱三串碰碰我,我知道时机到了,赶紧睡觉入梦。 我们三人就这么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起进入了梦乡。我在梦里迅速开启清醒梦模式,必须抢时间,耽误一会儿杜宇就没命了。 我第一时间穿行到了他的梦里,幸亏来的提早一步,他正要往山洞里去,眼瞅着就要进去。我飞扑过去一把拽住他,然后撕掉符咒,再用剑指点其眉心,开启了清醒梦。 杜宇清醒了,一把抱住我,咧着嘴嚎啕大哭:“刘哥,你救救我,别扔下我不管,我不想死。” 我拽住他,喝了一声:“跟我走!” 我们迅速穿梦而行,到了解铃的庭院迷宫,走进院子里,解铃和钱三串已经到了。 “什么情况?”杜宇还有些懵懂。解铃走到他跟前,说道:“我们来救你。”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解铃伸出单指,点在他的额头,“躺!” 杜宇刹那间双眼失神,整个人往后一倒,解铃单手扶住,然后把他抬到半空平躺。 “符咒出来了。”我说道。 在杜宇的脑门上,一个符咒正在从无到有的出现。 解铃一只手按在杜宇的腹下海底神灯的位置,一只手摸着这张符咒。渐渐符咒成形,杜宇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身体猛然在空中直立,然后落在地上,如同傀儡一般往门外走去。 解铃一把拽住他,附在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松开了手。 杜宇慢慢出了院门,消失在外面,去寺庙了。 我问解铃,你刚才对他说了什么。解铃道:“我给他下了催眠语句,让他尽量拖时间不要死。好了,现在该我们了,我知道怎么进入寺庙了。” 他看着我和钱三串:“要进入寺庙,我必须起一个法阵,名叫星座投射。作为施法者,我不能随你们去。你们两人进入庙宇之后,要多加小心,好自为之。” 我和钱三串对视一眼,呼吸急促起来。 解铃让我们两个坐在地上,慢慢调整放松,让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尽量不要起杂念,最短时间内调整精神力达到最和谐的地步。 “现在你们两人观照海底神灯的位置,点亮它。” 随着解铃的话,我和钱三串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腹下。感觉热流滚滚,冥冥中那里亮起一团光。 第七百一十八章 木头 “你们现在已在法阵之中,把眼睛睁开。” 解铃的声音有些缥缈,似乎从天上传出来的。我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没有坐在庭院里,而是身处一片星空之下。 什么时候穿梦了?自己都不知道。 黑色的天空遍布星辰,先是暗淡,然后成亮白色。这些星星并不是固定在天空,而是在缓慢移动位置,时间不长,连接出好多形状。 “是星座。”一个声音说道。 说话的正是钱三串,他盘膝坐在旁边不远位置,身体近乎半透明,腹间隐隐有光亮闪动。、 我低头去看,在同样的位置,自己的身上也有光亮。 我说道:“解铃说过,这种法阵叫星座投射。” “不错。”冥冥之中的天空里传来解铃的声音,只是看不到人在哪。解铃道:“星座投射是一种超感知的体验,每个星座都代表着特定的能量类型和格局。我现在在天空中变幻各大星座,你们用心去感受海底神灯的变化,如果星座和神灯对应上,你们身上也会出现符咒。” “杜宇是怎么回事,当时也有星座投射吗?”我问。 解铃道:“他被选上应该是诸多巧合的结果,他本来就有天赋,不需修行自行能点亮海底神灯,这还不算,又配合当时的星座流转,无意中打开了通往寺庙之梦的门,他的精神体便投射了进去,在里面变成了一只猪。” 钱三串长叹一声:“他当猪真是天命所归啊。” 我突发奇想,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那我们进入寺庙,会不会也变成猪?” 钱三串道:“不能,上次我是人进去的,你别想那么多了。” “不。”解铃道:“你那次是从后门进的,还保留了精神体的本体。而这次是激发海底神灯,再进去的话,整个形态都会发生变化。海底神灯集合了你生命里的念力和业力,变成什么完全是自我内心的投射,谁也无法预料结果。” “日。”钱三串骂了一声,嘟囔说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开始吧。 我们抬头仰望星空,只见星辰移动,组成的星座在缓慢变化。我一边观察,一边观照着腹下神灯的变化。果不其然,随着星座的变化,神灯火苗的形态也在变化,忽然大忽然小,忽然左右摆动,忽然笔直如柱。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解铃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刘海洋,你的成形了,去吧。” 我睁开眼睛,手心处出现一枚符咒,它没有形,像是印在皮肤上。我正要问怎么去,忽然头一沉失去了知觉。 就在没有意识的前一刻,听到钱三串喊了一声:“先去,等我……” 再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在自己站在一处楼梯上。 四周黑不隆冬的,微微有光从楼梯下面传过来,我想下去,却感觉双腿很沉,低头一看,心凉了半截。 此时的我竟然是一根瘦瘦的木头形状,胳膊和腿并拢在一起,加上身体,就是一根竖直的木头。 我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抚着楼梯的扶手,然后挪开腿,慢慢向下走。 我十分不适应这个身体,太僵化了,胳膊和腿挪动起来那叫一个费劲,正走着,忽然下面传来声音:“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我吓得不敢动了。 两个和尚从楼梯下面探进头来,我赶紧合拢四肢,立在暗处。其中一个和尚提着油灯,在黑暗的楼梯口照了照,光亮闪过我,不过没有发觉。 然后油灯撤下,两个和尚又把头缩回去。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变成了木头形态,没想到隐蔽性这么强,他们居然没有发现。 这时两个和尚在对话,其中一个道:“上上下下可得检查仔细了,大典还有两天就要举行,主持明令不准出差池,谁那里出了问题谁就要负责!” “那头猪怎么样了?”另一个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侧着耳朵去听,和尚道:“没想到那头猪发了疯,东闯西撞的把厨房都弄乱了。大厨生了气,说一会儿单独收拾,要把那头猪剥皮抽筋。” “啧啧,那头猪会不会是明白了什么?求生本能这么强。” “谁知道呢,反正也活不过今晚。” 两人说着话,声音渐渐远。 我尽量放轻动作,可始终控制不好这木头身体,两条腿太过僵硬,踩着楼梯发出闷响,幸好啊两个和尚走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寺庙厨房 和尚躺在地上人事不省,我心中暗爽,当木头也有好处,一是隐蔽,二是扛击打能力强。用头撞和尚的头,和尚都晕了,我的头一点都不疼。 我艰难挪动双腿,慢慢向殿外走,要赶紧找到寺庙的厨房。 好不容易挪到门口,正要出去,突然又冒出一个和尚,迎面碰上,完全猝不及防。把我吓得差点没尿了。 我反应还算快,赶紧手脚并拢,装成木棍子,斜着靠在墙上。 和尚急匆匆进来,意识到了什么,瞥了我一眼没当回事,继续往里走。 我赶紧从大门出去,听到和尚在里面一声惊呼:“师弟,你怎么了?醒醒。” 我不敢停留,顺着墙根走,走走停停,外面的和尚来来往往还挺多。 天色暗黑,他们手里提着灯笼,大声说笑。这座寺庙并不像我原来世界那么拘谨,那么多的规矩。 这里太大了,前后数重院子,加上光线暗,我又不敢走大路,所以有些迷路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这时出现了四个壮壮的和尚,敞胸露怀,挑着担子呼哧呼哧往前走,时不时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 他们的担子被重量压弯了,前后两口大筐盖着红布,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有巡逻的和尚打招呼,挑担的和尚满头是汗,扯着嗓门说:“还是你们清闲,赶上大典累的都是我们种菜的。大半夜还得往后厨担菜。” 我在旁边心念一动,藏在暗处,原来这些和尚是挑着菜往厨房送。我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穿过一道院子,往西走很远的距离,清冷月色下出现一道月亮门。 周围枣红色的墙面,光线暗处,这种暗红的颜色如鲜血涂抹。月亮门悬挂了两盏深红色的灯笼,随着夜风轻轻起伏,深红色的影子落在地上,使得这里的气氛又诡谲又压抑。 四个和尚把担子放在地上,互相看看,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不敢上前。最后有个和尚被推不过,扭扭捏捏走了过去,这样的壮汉此时竟然像受了惊吓的小姑娘。 他轻轻砸门。 好一会儿里面没反应,四个和尚都有点害怕,但谁也不敢离开。我藏在墙角纳闷,不过是寺庙的后厨而已,有这么可怕吗? 这时门开了,里面黑森森的,隐隐有个人影站在门里,嘟囔了一声,好像是让和尚们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四个和尚如蒙大赦,冲里面作了个揖,然后撒腿就跑,时间不长就没影了。 里面那人把门关上了。 此时月光清冷,照在门前四大担子的筐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我舔了舔嘴唇,心生一计,必须当机立断。我从墙角冲过去,紧紧盯着大门,希望这时候别打开。我冲到担子前,一脚踢飞其中一根扁担,我往下一躺,手脚并拢,变成一根长长的木棍,压在筐上,冒充扁担。 刚做完这些,门开了。 我心跳加速,大口喘着气,歪着眼偷瞧。 从后门钻出来一个怪物,像是站着走路的大黑狗。这条黑狗骨瘦如柴,脸又狭又长,像自行车的屁股座儿。穿着一件类似日漫里澡堂杂役的宽大衣服,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这些倒还好,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这条黑狗的表情极为油腻,看着难受,我像是吃了三块猪大油一样,胸口堵得慌。它的脸上带着人类没有的笑模样,两个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活像常年混社会的老油条,又奸诈又油腻。 它来到担子前,猛的抬起一担,毫不费力抬进了大门。好长时间出来,继续抬下一个。转眼间,三大担子进去了,最后来到我所在的担子前。 它看到地上扔着一根扁担,又看看我,有些纳闷,觉得挑一副担子为啥用两根扁担。它没多想,挑着我起来,我全身嘎吱嘎吱响,搭在它的肩头。 我一头一脚还要挂着两口大筐,虽说没有痛感,但还是比较遭罪的,强忍着进了后厨大门。 后厨的地形构造极为奇怪,走进大门并不是院子,而是一条深红色的甬道。上下左右都泛着深红色,墙壁、地面和天花板是用某种红色物质堆砌而成,每一块都在蠕动,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大黑狗习以为常,挑着担子,哼着小曲,踩在地上像踩在烂泥里。 我偷眼观察,中间竟然还有女人的指甲露出来,另夹杂着黑色的头发。我心跳加快,这条甬道像是走进了肉身的内部。我头重脚轻,嗅到了很浓的气味。 终于走过甬道,开门进了屋子里。这是一间木制房子,只有门没有窗户,光线晦暗,天花板上莫名其妙悬垂下了很多黑色的长发。 头发太多了,像水草一样,密密麻麻让人喘不过气。 我偷眼去看,这些头发并不是脑袋出来的,而是从天花板的缝隙渗透出的,好像隔着天花板,上面一层放着很多女性的尸体。 幸亏我是一根木头,要不然冷汗就下来了,这就是寺庙的后厨?乖乖,这地方不但诡异,而且透着血腥气的残忍。 先前挑进来的三副重担都堆在墙角,大黑狗抬着我也到了墙角,往地上一扔。别看它骨瘦如柴,可挑过这几副担子是气不喘腿不抖。んttps:// 它伸了个懒腰,盘腿坐在地上,腰间取下一柄刀在手里把玩。 我杵在墙角,一动不敢动。现在顺利混进了厨房,下一步就是要找到杜宇变成的那头猪,在哪呢?要不然…… 我心里发狠,要不然一头撞在这黑狗头上,把它打晕得了。 正胡琢磨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哭声,听着岁数不大,是个女人。声音很飘,一下低一下高。 黑狗不耐烦,走到墙边,那里还有一道暗门,它使劲儿一拉,里面露出一个仓房。 仓房没有灯,隐隐能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地上,这女人太诡了,头上不知道包着什么,把脸都挡住。她坐在黑暗的仓房里,浑身散发出浓浓的负面能量,就像是一块深黑色的雕塑。 黑狗拿着刀过去,冲着她破口大骂,发音很怪,像是狗嘴里吐人话,含糊不清的。 女人只是哭,哭声又细又尖,“放了,放了我们姐妹吧……实在不行,只放了我的妹妹。” 第七百二十章 厨房重地 黑狗对于仓房里的女人极为厌恶,拿着刀威胁,不停地咒骂。女人只是低低的哭,特别悲伤,听的人心里难受。 黑狗在仓房里不知操作了什么,有机器在咯吱咯吱响。我想看看怎么回事,用力一倒,摔在地上。黑狗听到响声出来察看,发现是担子摔了,它并不为意,进到仓房里继续操作。 随着里面机器响动,一大团一大团的头发从房间里出来,顺着墙面攀爬到了天花板,然后从天花板上垂落而下。 我在地上轻轻挪动身体,一直挪到门边,小心翼翼向里偷窥。 女人坐在仓房深处,两腿伸直,腰使劲儿往下压,头往下低,都快碰到自己膝盖了。她满头的黑发搅进一台机器里,机器极是简陋粗糙,有点像古代的织布机。 机器旁有个轱辘,黑狗抓住轱辘使劲儿转动,发出嘎吱嘎吱声响。女人的头发被机器缠绕拖拽,从另一头出来。 这个女人的头发源源不断,随着黑狗转动轱辘,头发从机器另一端不停输出,顺着墙面爬到天花板。 搅了一会儿,黑狗气喘吁吁的,比挑担子累多了。 他出了仓房,把门虚掩,来到天花板下面,用刀去割悬垂下来的头发。割一大把下来,然后塞在嘴里咀嚼,像是吃到了上等美味的食物,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享受。 我看的有点反胃,又不敢动。 黑狗吃完头发,伸了个懒腰坐在角落,双手袖起来,时间不长打起了呼噜。 趁着它睡着,我艰难挪动身体来到仓房门边,小心翼翼把门打开,然后爬进去。 里面的女人在垂着头哭,虽然离得很近,还是看不清她的脸。 “放了我吧……放了我妹妹……我好难受……”她低低的哭声如同戏文般宛转。 我犹豫了一下,想问问她看没看到一头猪,又怕暴露自己。正犹豫间,女人忽然抬起头。她脑袋上的头发抻得笔直,此时姿势很别扭,虽然抬着头,脸部还是阴森的,看不清五官。んttps:// “你是谁?”她在黑暗里低低说。 我吓了一跳,不敢说话。 她忽然笑了:“你也想从这里逃出去吗?我们可以合作,但是你要听我的。要去找我的妹妹。” “怎么找你的妹妹?”我犹豫半天,还是开口说了话。 能感觉到黑暗里她在看看我,轻轻说:“我妹妹在厨房的墙上挂着。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现在好难受,头发像从头皮上拽下去了,好疼。” “怎么帮你?”我艰难地说:“你要先帮我找到一头猪。” “猪有,在里面的厨房。”女人说:“你进去就能看到了。” 我这才有点恍然,原来这间屋子并不是厨房,只是外面的杂间,黑狗不过是这里的杂工而已。 女人突然没有征兆地发出笑声:“你看看我的手。” 我往里挪了挪,黑暗中勉强看到她的双手绑在腿下面,栓着很多细细的红绳,紧紧绑缚住两个腕子,甚至十根手指头都无法幸免。 十指弯曲,无法伸开,青筋都起来了。 “让我摸摸你。”她低声喃喃:“你为什么是一根棍子呢,是我的幻觉吗?” 我有些犹豫,这女人负能量太足,但是这么离开又不好意思,毕竟她告诉我了猪的位置。不就摸一下嘛,摸就摸吧,她可能不相信眼前这根扁担是有生命的。 我努力又靠近了一些,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了我,感觉像是冰块。 幸亏我不是肉身,要不然这股阴冷,真抵挡不住。 她的手指无法握拢,只能用指尖触碰,在我的身上滑来滑去。我有点受不了她身上的冷,便问道好了没有? 女人并没有回答,嘴里传出一连串的咒语,低低沉沉听不清楚。 就在这时,传来黑狗的脚步声,它醒了,走过来猛的拉开仓门。 “刚才你在吟鬼咒?”黑狗握着刀,目光阴冷地看着女人。 女人低着头,停下了咒语。黑狗看到了地上的我,奇怪地说:“你还真有本事,怎么把这根扁担偷进来的?”他抄起我,扔在门外。 我不敢乱动,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倒也不怎么疼痛。 黑狗道:“你念鬼咒也没用,现在没有让你附身的人,你还能跑出去是咋的?我让你不听话,不听话,不听话!”它抄起刀对着女人来回捅。 女人疼的惨叫,固定在地上又动不了,声音真叫一个凄惨。女人先是大哭,突然又开始狂笑。歇斯底里的笑,声音飙出高八度,听的人头皮都炸了。 黑狗也不说话,就干一件事,刀子插进去拔出来再捅,喉头发出粗粗的喘息声,像是在发泄什么。 正捅着,突然从另一个房间传出极其沉闷的声音,不知在说什么,像是喉头发出来的。 黑狗愣住,赶紧拔出刀,飞出一脚踢在女人头上:“他妈的,差点误了大事。”他把仓房门关上,外面加了一道重锁。 它一边往外走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没有可以附身的人,她为啥念鬼咒呢?” 我躺在地上,听着黑狗说话,琢磨了一会儿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时黑狗挑起一个重担,呼哧呼哧进到里面,那里应该便是厨房重地。 见它走了,我一骨碌滚到仓房门口,靠着门缝,听到里面传出女人低低的笑声,如银铃一般。 我说道:“你刚才碰我,又吟诵鬼咒,真实目的是为了附在我身上,对不对?” “嘿嘿嘿,可惜你是木头,我附不上啊。”女人承认了。 我浑身发冷,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还对这女人表示同情,转过头就想害我。 这时黑狗从厨房里出来,又挑起一个重担送进去。 我不再管这个女人,看看有没有机会趁可以混进厨房里。 正要离开,仓房里的女人低低说着:“我妹妹在厨房的墙上挂着,你一定要帮我把她救出去。” 我没说话,心想她都这么害人了,她妹妹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我来到担子前,往下一躺,手脚合拢继续装棍子,插在两个筐之间。黑狗回来了,看都没看,把我往肩膀上一挑,然后往里面去。 出了这个房间,外面是小院子,夜晚没有光,天空飘着小雨,院子一角支着一口大黑锅,下面填着柴,不知里面烧着什么。 几步走过小院,再往里便是厨房重地。黑狗一脚踏进去,只见地面一片鲜红,刺鼻的腥臭。 地上散落着很多肉食垃圾,乱七八糟一大堆,细看之下每一块都在蠕动。 第七百二十一章 食材 厨房重地,腥气扑鼻,满地都是糟粕,到处都血迹斑斑。面积很大,最显眼是一条长案。案板上扔着一块长长的肉,不知是什么动物的。 案板后面站着厨师。我终于见到寺庙后厨的大厨了,看到这个人,我都傻了。 这哪是厨师,简直就是屠夫嘛,身高能有三米还挂点零,膀大腰圆,上称约一约,估计得三百斤出头。草包肚子鼓出来,像是一座小山丘。 大厨身上没穿什么衣服,只是下面穿了一条白色的大裤衩子。这条裤衩子也就是穿在他身上,放别的地方,十个聪明人也琢磨不出这是干什么用的。 裤衩子上溅的都是斑斑血迹。 大厨师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正哐嗤哐嗤切着案板上的长条肉。案子上血水横流,顺着暗漕流到下面的筐里。 我心惊肉跳,如果不是木头身子,现在肯定就吐了。 这可是寺庙的后厨啊,怎么如此腌臜?这座庙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我盼望着,杜宇可千万没事,案板上的肉不会是他吧? 正胡思乱想,黑狗把担子放在了地上,然后抄起我杵在墙角。它掀开了两口大筐上的红布。 红布一掀开,里面是一些植物,奇形怪状的,有几根看着像荆棘的枝条,上面布满倒刺。 我纳闷,挑担子的和尚是寺庙种菜的,难道这些就是他们种出来的菜? 黑狗捡起地上一副手套戴上。这副手套是金属做成,可能是怕那些倒刺。它探手进去,把这些古怪的植物拿出来,塞在案板下面。 这时忽然“吱吱吱”一阵怪叫,天花板跳下来一只猴子。猴子跳到黑狗头上,用爪子去抓狗脸。 黑狗愤怒的咆哮,左甩右甩怎么都甩不开,戴着金属手套去反抓猴子。 猴子骑在黑狗的脖子上,两只爪子去扣狗的双眼,黑狗疼的满地乱蹦。 大厨暴怒,猛的把刀子砍在案板上,冲着一狗一猴咆哮,喊的什么听不懂,反正不是人类的语言。 猴子玩够了,用脚一踹黑狗脖子,借势弹了起来,跳在空中,爪子抓住天花板的横梁,在上面晃晃悠悠,叽叽喳喳乱叫。 黑狗摸摸自己脸,全都是抓出来的爪痕,它惨叫一声,从厨房跑了出去。 大厨操着菜刀对猴子咆哮,猴子非常怕他,不敢多说,一翻身跳上横梁。 趁着这个工夫,我靠着墙角,偷偷扫了一圈厨房,除了大厨和猴子,看不到任何活物。我很难想象,杜宇进到这样的厨房里,等着被屠宰,那是一种什么心情。 如果是一般人,实说实话,早就吓拉了,根本没胆子反抗。而杜宇竟然能争取到继续活命的时间,这就相当不简单。 这时我看到厨房靠着后墙有一排大柜子,柜子分成很多门,每扇门上都写着字,什么“心肝脾肺肾”。这些字是用红色写成,淋淋漓漓还有汁水下淌。 大厨剁着肉,嘴里骂骂咧咧,嘟囔着什么也听不清。菜刀每次剁下,案板上都汁水横流。 我咬了咬牙,趁着他转身拿东西的空当,猛的摔在地上。 猴子很机灵,在高处的横梁上居高临下,指着我吱吱吱乱叫,发觉了不对劲。 我心跳加速,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大厨取来一块肉扔在案板上,猴子吱吱吱叫。大厨皱着眉撇了我一眼,把我当成普通的一根棍子,对猴子的叫声非常不耐烦,抄着刀作势要砍,猴子吓得躲在一边,不敢吱声了。 我在地上慢慢爬,因为刚才发现厨房后门通着另一个房间,一定要进去看一眼。 如果杜宇还是不在,那我就没办法了,这是他的命。 我在地上挪,猴子在天花板上看到了,又吱吱吱叫。大厨大怒,菜刀砍得震天响,猴子吓得想叫又不敢叫。 我好不容易到里屋门前,一鼓作气爬了进去。 里面类似储藏室,地上堆着一堆破烂,很多架子东扭西扭混在一起。我抬起头,看到天花板上悬挂着很多腊肉,在这些腊肉中间,我看到了杜宇。 杜宇果然是一只猪形态,能有二百来斤,不算大,顶多是一头乳猪。为什么能一眼认出这就是他,可能是一种感觉吧。 他倒吊在天花板的横梁上,四肢被绳子扎紧攒在一起,高高悬挂。他一动不动,昏迷着,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慢慢晃动。 我滚到墙边,扶着墙努力站起来,抬头细看,杜宇挂的位置实在太高,完全够不到。我扫了一圈屋里,估计也只有那几个铁架子可以借力,但我现在这种状态,搬运铁架子的难度势必登天。 怎么办?我大脑激烈思考。就算把杜宇顺利放下来,怎么往外跑也是个问题,外面有三个怪物。一个是大厨,一个猴子,还有黑狗,哪个都不好对付。尤其大厨挥舞起菜刀,十个八个大汉都不敢近身。 算了,一步步来吧,怎么把杜宇从天花板上放下来? 我正绞尽脑汁的时候,忽然外面大厨嘟嘟囔囔喊着什么,然后是猴子尖锐的叫声。我靠着墙慢慢挪到门边,偷眼往外观瞧。 猴子来到写着“心肝脾肺肾”的大柜子前,把柜门拉开,里面一股黑烟飘出来。黑烟散尽,里面分成了很多隔断,每个隔断都对应着一个字。隔断深处竟然锁着人和动物。 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脖子上套着枷锁,披头散发坐在地上,还有一些动物,有狗有猫有猪,一个个都是拟人状态,如人一般坐在那里。んttps:// 这些隔断又小又窄,里面的人或动物也相应的很小,像是小人国来的。 猴子来到写着“心”的隔断前,抓住一个老头的前襟。老头浑身软的像是一片叶子,任由它抓住。 猴子伸出爪子对准老头的前胸一掏,老头浑身震了一下,并没有惨叫声。不多时猴子缓缓缩回爪子,爪子里抓着什么东西,还在跳动,鼓胀的把它的爪子都撑开了。 猴子把老头扔进去,老头蔫头耷脑的并没有死,还有一口气,呼哧呼哧喘着,眼见得他前胸的伤口在愈合。 猴子把柜门重重关上,发出“哐”一声巨响。 厨师闻听大怒,抄着刀要砍。猴子赶紧过去,像献宝一样把手里的东西捧到脑袋上。 大厨把那东西拿过去,放在案板上,用刀来回剁着,一边剁一边大声说着什么,在教训猴子。 奇怪的是我虽然听不懂,似乎又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他在说,大柜子存在着一个什么结界,使得这些人在里面永远不死,随时摘取他们身上的零件入菜。 猴子刚才重重的关门,非常不小心,如果把结界打破,把它们放出来,那么寺庙里所有人都会生不如死。 第七百二十二章 大厨 大厨一边剁肉一边骂骂咧咧,声音响彻整个厨房。猴子吱吱吱叫着,吵的人头疼。 我看着挂在天花板的杜宇,一点办法都没有,正绞尽脑汁的时候,大厨在外面大声喊着什么,猴子叽叽叽跑了进来。 猴子看到我急得上蹿下跳,叫个不停。大厨烦躁,一把刀甩过来,插在地上,刀把左右乱颤。 猴子不敢叫了,警惕地看着我,窜到角落。只听机械声嘎吱嘎吱响,挂在天花板上的杜宇被放了下来。 我暗暗叫幸运,只是不知道猴子放下杜宇要做什么。 杜宇落在地上,猴子拖着绳子,拽着杜宇这口大猪往外拖。大厨挥舞菜刀,砍得案板山响,我突然明白,大厨准备对杜宇下手了! 那么小的猴子,拖着沉重的大猪,累的呼哧呼哧带喘,而大厨十分不耐烦,不断怒吼,让它快点。憾凊箼 我喉头发紧,杜宇一旦拉出去上了案板,那真是死翘翘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看着猴子,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来不及多想,身体猛然往下一砸,结结实实砸在猴子的后脑上。 猴子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手,毫无防备,叽叽叫了叫,然后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昏死过去。 我艰难腾出木头手,开始解杜宇身上的绳子,一边解一边喊着名字,杜宇应该还有口气,在深度昏迷中。 喊了几声没有反应,幸亏我是一根木头,要不然头上就见汗了。现在该怎么办? 光靠我一个人,又是木头形态,很难把这么一头猪安然无恙从厨房里带出去。 这时忽然墙上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带我走吧,我有办法带它出去。” 我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回头看。在一堆腊肉后面,墙上露出一张女孩的脸,乍看上去像是面具,表情活灵活现的,带着一股冷艳的气质。 “你是谁?”我问。 “我是妹妹啊。”女孩脸咧起嘴角笑了:“你见没见过我的姐姐?” 我突然想起来,在外面仓房确实关着一个奇怪的女孩,她的头发搅在织布机里。她口口声声说让我去救她妹妹,原来就在这儿。 姐妹俩如此诡谲,妹妹竟然只在墙上露出一张脸。 “你,你有什么办法?” 妹妹微微笑着:“它现在进入很深的梦乡,你没有办法的。你把我放了,我可以附身在猪身上,带它出去。” 我喉头动了动,知道这么做是饮鸩止渴,可现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目前危急关头,不管怎么样,先从这里逃出去再说。 “好。你告诉我,怎么放你?把你从墙上摘下来吗?” 我刚说完,女孩咯咯咯乐,笑得很开心,声音发飘。 外面传来大厨的怒吼,见猴子迟迟不把猪拖出去,他发怒了。 “你别笑了,该怎么办?”我急着问。 妹妹说:“所有的机关在外面的柜子里,里面是封印厨房的法阵,你去把它破了就行。把里面一切东西打烂!” 我看着它,说道:“你最好别骗我。” 妹妹“咯咯咯”又是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我靠在墙上,慢慢往门口挪。到门边探头往外看。大厨发火了,在案板后面走来走去,抄着刀来回挥舞。奇怪,他这么急为什么不亲自来这里查看呢? “他进不来的。”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她像有读心术。 “为什么?”我问。 女孩道:“因为他也是被封印在这里的。” 我有些恍然,原来如此,这就好办了。这个大厨是有活动区域的,离开案板后就无法行动了,那还怕个屁啊。 不过这对姐妹实在诡异,说的话不可全信, 为了保险起见,我趴在地上,一点点往外蹭。大厨暴怒之中,并没有发现我,用菜刀砍着案板发泄。 我慢慢来到靠墙的大柜子前。 柜子就在大厨的身后,他此时没有发觉。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打开柜门,露出里面不同的隔断。 每个隔断像是单独的空间,里面的人和怪物都很小,他们一起看向我。 我有不知道怎么才能解开封印,索性伸手进去摸。这时,“心”字隔断里有个老人说:“把我们身上的枷锁打碎!快!” 我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进去抓住老头脖子上的枷锁,猛的一用力,只听嘎吱嘎吱响,枷锁不是太结实,我的力量是可以把它打碎的。 突然那些人的脸上出现惊恐的表情。老头喊了一声:“小心!” 一双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我的脖子,猛的拎出去。我被举在空中,和大厨面对面。 我暗暗叫苦,被他发现了。 大厨眯缝着眼看我,没有叫也没有喊,眼神像冰块一样阴冷。他力气太大了,我越举越高,几乎碰到了天花板。 大厨慢慢走到案板前,缓缓抄起菜刀,胳膊上青筋暴起,肱二头肌像小山一样鼓鼓着。他呲着牙笑了笑,满口烂牙,东倒西歪的。 我头晕目眩,都快吐了,知道难逃一死。 大厨拿着刀慢慢抬手砍。我咬了咬牙,此时此刻只能硬拼了。我左右扭动,他一双手虽然很有力气,可因为干活手心都是汗,有些湿滑。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就是现在! 我用力一扭,从他手心里勉强扭出一个身位,然后照着他的脑袋重重砸了过去。 大厨极为震惊,万万没想到我能脱离他的控制,而且没跑还进行了反击。 他喉头发出一声闷吼,倒退一步,猛的挥动手里的菜刀。 溅满血迹的菜刀在空中划出一刀残影,我吃惊的往下看了一眼,这把刀从我身体的中间贯穿而出,拦腰斩断。 下半截的木头落在地上,我只有上半截。 我心中悲凉,这一瞬间万念俱灰,继而心头怒起,反正也是这样了,我破罐子破摔,老子跟你拼了! 我在空中用尽全力往下一砸,重重打在大厨的脑门上,正中鼻梁骨。只听“嘎巴”脆响,他惨叫一声,巨大的身躯往后倒下,如同一座山塌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头发 大厨师重重摔在地上,紧闭双眼,人事不省。鼻子里流出很多血,鼻梁骨塌了,导致模样更加丑陋和扭曲。 我也落在地上,看着下半身拦腰斩断,下半截的棍子滚落到满是污渍的墙角。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没了半截身子的彷徨感和无力,还是极为深刻的。 我艰难地在地上爬着,来到柜子前。力气外泄的太严重,拼着最后一把力,我把自己送进了柜子里,伸手抓住老头脖子上的枷锁。 老头苦苦地看着我,眼神有多无助就有多无助。 我大吼了一声手上用力,“嘎巴”捏碎了枷锁,老头表情一瞬间如释重负,嘴角慢慢咧起,露出了笑容。 老头重获自由,快步来到其他人的身前,不用我帮忙,他自己就能把这些枷锁打开,瞬间又有四五个人获得了自由。他们开始冲击旁边的隔断,我用最后的力气帮助他们把隔断打开。 他们蜂蛹进了另一个隔断空间里,继续在里面救人。 看着眼前的场面,我呼吸有些急促,现在已经这样,索性把所有的隔断都砸烂! 我在柜子里爬着,想再帮他们一把,好好助助力,就在这时脖子突然被抓住。 大厨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满脸都是血,表情扭曲狰狞,紧紧捏着我的脖子。他咧着嘴呲着牙,两只大手紧紧抓住,一左一右开始扭动。我的身体“嘎吱嘎吱”作响,巨大的撕裂感几乎把我吞噬。 我不由惨叫一声,心若死灰,在劫难逃。 这时,大厨的手劲儿没那么大了,突然松了下来,我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在地上。我赶紧第一时间顺地面滚到墙角,安全了再抬头去看。 大厨站在那里,想挥动两只手,但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着他的手,无法动弹。 仔细去看,他的手上全是黑色头发,如同无数条细细的黑蛇缠绕在手上。哪来的黑色头发?我揉揉眼定睛去看,大厨身后缓缓升起一个东西,是一颗人头! 这是一个女人的头颅,头发从脑袋上伸出去,四面八方张开,如同人头状的孔雀开屏。 这些头发缠住了大厨的手,让他无法挥动。 女人头在半空中冲我笑了一下,原来是挂在墙上的妹妹。她笑着说:“谢谢你捣毁了封印,我可以出来了!” 我喉头动了动:“别,别纠缠他了,咱们赶紧逃吧。” 女人呵呵笑了笑:“他不死,我们谁也出不去的。” 大厨怒吼了一声,手虽然缠住,腿还能用,他在妹妹的撕扯下,艰难走到案板前,抄起案板上的锋利菜刀。大厨发出一阵奇怪的嘶吼声,是从喉头发出来的,能感觉到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一阵“吱吱吱”的叫声传来,砸晕的猴子居然这时候醒了,钻了出来。它两条腿还有些打晃,看明白厨房里发生了什么,猴子惊呆了,然后叫个不停,上蹿下跳的。 大厨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他在头发的拖拽下,勉强把菜刀甩向地上的猴子。我在角落里吓了一跳,这厨子疯了,怎么用菜刀砍自己人? 菜刀在空中打着滚落在地上,猴子一把抓起来,叽叽叫了两声。大厨回应了两声。一人一猴在快速交流,也不知说着什么。ganqing五.com 猴子拖拽着菜刀进到里屋去了。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稍等片刻后一身冷汗出来,坏了,猴子去杀杜宇了! 我强烈预感到不好,整个人在地上一滚,骨碌碌滚到里屋门口,往里一看果不其然,猴子举起菜刀,对准杜宇的脖子要砍下去。 我拼着力气,纵身一跃,在空中划着风就到了。 猴子高高举着刀,听到风声不对,回头去看,我已然到了近前,对着它的脑袋重重砸过去。 猴子被砸了个结实,疼的叽叽叫,用菜刀来砍我。我被它砍了好几下,幸亏是木头身子,没有什么痛感。而且猴子的手劲儿比大厨差的太多,刀子砍上去无非就是多了一些白印。 虽然如此,但我依然怒从心头起,被人欺负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被一只猴子如此调戏,真实孰能忍婶儿不能忍。我往前一跳,挥手去打,猴子本来很机灵,可能刚刚从晕中苏醒,动作姿势不是很协调,想躲没有躲开。 我砸在它的胳膊上,猴子吃不住疼,倒退两步。 我再往前一拱,翘起屁股,使劲儿往前一顶。 猴子急忙闪开,我杵在对面墙上,脑袋差点杵进腔子里。不行,随着时间的拖延,猴子灵巧性越来越高,那时候更难对付。 我从墙上落在地上,重重砸出声响,一动不动。猴子用脚踢踢我,没有反应,它叽叽叫了两声过来检查。 它把我抄在手里,上看下看觉得非常纳闷,可能是觉得棍子怎么能活呢? 它正研究着,我突然动了,当头就是一棒。这一下用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重重砸在猴子的脑门上!猴子吭都没吭一声,两眼一翻,重重摔在地上。 我怕不过瘾,上去又补了好几下,猴子脑袋都肿了,确实不动了,不过还给它留了一口气。 我来到杜宇身前,叫着他的名字,他变成的猪还在沉睡之中,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我把它的绳子套在手上,在地上用力拖动。我的下半身被砍掉了,只能在地上爬,拖着这条绳子,像是蜗牛在拽着一辆车。 虽然艰难,好歹能一点点向前挪动了,我把他拉着进了厨房。 刚到这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愕到了:大厨如小山一般倒下,脸上和身上都缠满了深黑色的头发。女孩的头如同蜘蛛一般在他的身上游弋,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黑发铺满了大厨整个身体。 柜门大开,里面的小人和怪物都爬了出来,爬到大厨的身上。有的竟然往他的嘴里钻。 大厨被头发牢牢缠在地上,动也动不动,发出牛一般的怒吼,刚张开嘴,就有三个怪物顺着他的大嘴爬了进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 菜刀 大厨在被无数的小人钻进了肚子里,在剧烈的痛苦中不断惨嚎,身上还密密麻麻缠绕了很多头发。 我浑身发冷,对女孩的头说:“他会不会太痛苦了?你想把他怎么样?” 女孩娇滴滴的笑:“心疼了?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放了他吧。” 没想到这个女孩这么好说话, 她一抬头,把缠在大厨身上的头发往回收,刚收了一半,大厨突然暴起,案板下面抽出一把崭新的菜刀,咆哮着冲过来。 我大吃一惊,这个身躯庞大的胖子并没有砍我们,而是冲进了里面的房间。我爬着跟过去,看到他拿着菜刀,对准杜宇的脖子砍了过去。 “不要!”我大叫一声。 女孩咯咯咯地笑:“你不是说要放过他吗?” 我心里很难受,眼见到这一刀就要砍在杜宇的脖子上。刚才好不容易动了恻隐之心,冒出来的善念没想到把人害死了。 杜宇熬过了九九八十一难,没想到最后一下没有躲过去。 这一菜刀眼瞅着要砍上,谁知道突然砍偏,重重剁在旁边的墙上。我愣了,这是怎么回事?是女孩关键时候帮了我们吗?biquiu 我回头看女孩,并没有动用头发,她也很纳闷。 大厨愣了一愣,紧接着表情极具扭曲,鼻子和眼睛几乎颠倒了一个位置,下一秒钟突然“砰”巨响。我吓得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见房间里一片污渍。大厨已经不见了,地上、天花板迸溅的都是他身上的零碎。 那群小人和小怪物正在地上跑来跑去,玩的特别开心。 我是没有腿,有腿的话现在就软了,原来大厨自爆了!自爆的原因就是这些小怪物和小人。 女孩嘿嘿嘿笑,她只有一颗脑袋,在地上缓缓挪动,黑色的头发就是她的脚,密密麻麻地挪动,如同无数的触角。 她来到杜宇面前,缠绕在它的身上,杜宇这头猪本来还在沉睡中,忽然站了起来。 它没有睁开眼,依然在睡觉,只是肉身被女孩控制住。 女孩的头颅延伸出无数的黑色长发,缠绕在猪身上,如同吊线木偶。女孩的头颅转向我,笑着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去哪?”我问。 话音一落,外面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钟声,紧接着是和尚诵经的声音,在夜空中听的非常清楚。 “大典开始了,当然是去那,不过要先救我的姐姐。”女孩的头颅控制着杜宇这头猪跑了出去。 我不能让杜宇离开视线,来这里干嘛来了,就是为了救他,如今刚出虎口,不能又入了狼群。 我走不了路,只能在地上爬。刚往外爬了没两步,忽然有人低声叫着我的名字:“老刘,老刘。” 我愣了一下,以为是幻听,继续往前爬,声音继续叫着。 谁啊这是?我突然醒悟,天哪,是钱三串!是他!他在这儿吗? 我回头扫了一圈,满屋狼藉,腥气扑鼻,头晕目眩。一定是幻听了,我摇摇头正要走,声音又传出来。 我循着声音爬过去,仔细一看,整个人都傻了。喊我名字的居然是刚才大厨抄起来的菜刀。 那把菜刀崭新瓦亮,砍在墙上,刀背上j竟然开了个口,嘴一般在开合,喊着“老刘,老刘……” “钱串子?”我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 菜刀居然点点头,做了个表情,虽然刀上没有脸,但这一瞬间还是有种强烈的感觉,确实是钱三串,那种感觉太像了。 “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想到啊,我一出来就变成了一把菜刀,还出现在厨房里。”钱三串说:“如果不是我关键是偏了那么一下,这一刀就把杜宇给宰了。” 看着他的鬼模样,我忘了自己还身处魔窟,哈哈大笑。 钱三串也嘿嘿嘿笑:“你在这里做的一切,我藏在案板下面都看到了。你再能,没有我关键时候的出手,现在也白搭。” 我笑得停不下来:“行,你厉害,现在怎么办?” “跟着这些妖魔鬼怪去寺里闯闯,要不然白来这一趟了。”钱三串道:“我没有腿走不了路,还得靠你。” 我艰难把它从墙上取出来,钱三串道:“你不疼吧?” “我在这里是木头,木头怎么能疼呢?”我看着半截身子说。 第七百二十五章 智远禅师 深夜寺庙内灯火通明,游人如织。这么晚了,寺庙四方的大门敞开,前来的香客接踵摩肩,堪称人山人海。 一群帅气的年轻和尚穿着崭新僧服,大门口迎接宾客。夜深如墨,而各大院落里香气滚滚,笼罩在寺庙上方,犹如仙境一般。 杜宇这头猪冲出了厨房。厨房在寺院很远的偏院,想要找到大典正殿还要费点功夫呢。 猪的后背上是一颗美女头,伸出头发紧紧缠绕在猪的身上。人头的后面,用头发束缚着半截长棍,棍子上还嵌着一把菜刀。 这个组合实在太怪异,幸好正值深夜大典期间,这里没看到什么人,否则非引起围观不可。 我们冲进了最近的佛堂,这里有上百个居士盘坐在殿内,聆听和尚讲经。佛堂不大,贵在庄严肃穆,围墙一圈都是形态各异的罗汉雕像,五彩艳丽,缤纷至极。 大殿里香气渺渺,这么多居士鸦雀无声,现场落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在静静听和尚的经文,和尚念经像唱歌一样,低低沉沉,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觉得犯困。 妹妹操纵着猪跑了进来,打破了这份凝重的寂静。我的心就提起来了,赶紧道:“不好,赶紧走!” 妹妹咯咯笑:“走什么走,都是自己人。”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正纳闷,只见佛堂上所有的香客同时回头看我们。 上百人脸色苍白,双眼血红,一起冲我们做了个整齐划一的微笑,都是嘴角上咧,眉毛吊稍,充满了邪气。 我喉头咯咯响,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后脊背嗖嗖反凉气。 这时最上面的和尚停下来经文,也抬起头。和尚脸色发青,嘴唇艳红,本来是个壮汉,偏偏眼睛里透出一股媚态。 和尚缓缓张开嘴,里面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原来是一大团黑色头发。头发从和尚的嘴里爬出来,迅速又收了回去。 妹妹咯咯咯笑:“知道他是谁了吧?” 我喉头动了动:“你姐姐?” 妹妹嘻嘻笑,“哇,你好聪明。这和尚,还有这一屋子的人,都被我们附身了。这样大家一起去大典,才好玩嘛。” 我看着不远处的和尚,浑身发冷,想起关在厨房仓房里的女人, 她的头发被织布机搅动,挂满了天花板。此时此刻,她已经出来了,还附身在和尚身上。 和尚用男人的声音发出女人的口气:“你们来了,我们就走吧。” 他站起来,僧袍一抖,向着后殿走去。佛堂里所有的香客都站起来,跟在和尚后面,一起往外走。妹妹低声说,我们只要跟上就行。 她操纵着猪,走在队伍的最后。 从佛堂出去,是寺庙里的主干路,游人如织香客不断。在路两旁一个挨着一个放满了长桌,桌上摆着素酒、菜汤,小糕点什么的,可以随便吃。有不少穿着破破烂烂的穷人坐在桌前,放开腮帮子就吃,吃空了自然有和尚再盛满。 我们这些人没有停留,在和尚的带领下,冲过人群,大步流星直奔寺院深处的大典。 走着走着,到了正院外,门口全是人,人山人海不让进去。大院门口有武僧守护,拉着警戒线,普通老百姓只能隔着门往里看。 院里都是人,是有资格进去观摩大典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里面面积很大,形成了广场,堆满了天地纸马香供,门廊屋檐挂满了角灯,高空相照。 院子里参加大典的人打扮的花团锦簇,皆穿盛装。里面人声纷杂,笑声不断,间或还有爆竹声响,那叫一个热闹。 老百姓只能站在院子外听响,想进又进不去,大声嚷嚷说凭什么他们能进。 武僧拎着水火棍,鼻子眼喷气:“你们这些人也有资格见肉娘娘?看看你们这些穷样!天生就是穷鬼,生在穷人家里,还想见娘娘?那是何等的福缘啊!” 有人不服气想往里闯,武僧过去就是一棒子,差点把那小子腿儿打折。老百姓顿时不嚷嚷了,在院子口眼巴巴往里看,什么都瞅不着,还是不离开。 “谁告诉你,穷人就没资格见肉娘娘的?呵呵呵呵。”一连串笑声从人堆里传出来。 “谁?谁在那胡说八道!”武僧水火棍一杵,大喝。 人群鸦雀无声,大家都怕的要死。就在这时,人群从中间分开,缓缓走出来一个和尚,身穿宽大僧袍,走路带风,本来是个壮汉,笑眯眯的反而像个女人。 他正是被姐姐附身的和尚,众多被附身的香客站在他的身后,我们那头猪在最后。 和尚笑:“我有没有资格进?” 武僧眉头一挑,赶紧道:“原来是智远禅师,你当然有资格进了。只是我记得你今晚是在佛堂讲经,怎么过来了?” “肉娘娘下凡,凡是虔诚者都可观之,何来的穷人富人之说。”智远和尚说道:“你快快闪开,我们都要进去。” 他这么一说,本来缩头缩脑的老百姓顿时点燃了热情,纷纷杂杂喊:“这才是高僧呢!我们都是信肉娘娘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看看?” 有个老太太颤巍巍走过来,拄着拐棍含着眼泪儿说:“我在家天天拜肉娘娘,肉娘娘保佑我子子孙孙一大家子的平安。我老婆子活不了几个年头了,你们发发善心让我进去看一眼吧,我就这么个心愿。” 老百姓更是群情激奋,要往里涌。武僧大吼一声,水火棍在胸前一横:“我看谁他妈闹事!” 一嗓子像打雷一样,把老百姓的气势给压下去。 智远和尚笑眯眯地说:“你脾气还挺大嘛。” 武僧冷笑:“禅师,这里不该你的事,带着你的人赶紧回去!否则让主持知道,你我都不好看。” “呦。”智远和尚嘻嘻笑。https:/ 武僧叫过身边一个小沙弥,耳语了几句,小沙弥面目不善地看了一眼这些闹事的人,转身进了院子,看样子去打小报告了。 武僧道:“智远禅师,你如果自己想进,我现在就放行。其他人不准。” 这时一个香客冲过来,指着鼻子喊:“为嘛不准?” 武僧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没控制住,一棍子打上去,正抽在香客的脑袋上,血都迸出来了。 香客两眼一翻,摔在地上。 老百姓纷纷说:“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来一个我打死一个。”武僧恶狠狠地说。 第七百二十六章 主持 武僧相当霸气,当场打坏一个香客,根本不管是死是活。 周围老百姓都不干了,又非常害怕,只是口头嚷嚷,不敢近前。 智远和尚笑眯眯对武僧说,我现在就要把所有人都带进去参加大典,你说行不行。 武僧着急,频频回头看院里,希望小沙弥能叫来地位更高的僧人。智远和尚往前走了一步,武僧警戒起来:“智远禅师,再向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不客气?”和尚说话很媚,像女人一样,围观的群众低低笑了,觉得这个场景可乐。 武僧握住水火棍,全神贯注,就在这时智远和尚突然张开嘴,喷出无数的黑色头发。这些黑发如同无数条细细的蛇,全扑在武僧头上,紧紧裹住。んttps://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围观的人都吓傻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震撼了每个人。 和尚猛的把头发往嘴里一收,武僧脑袋也跟着掉了,只留下一个没头的腔子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水火棍,如同一尊古怪的雕像。 外散的黑发,慢慢向和尚的嘴里收,收到最后也没看脑袋在哪儿,可能是被头发消化掉。和尚把所有头发都吞进肚子里,擦擦嘴,像是吃了什么甜美的食物。 和尚看向其他武僧,“你们也想死吗?” 隔了好一会儿,其他武僧慢慢让出一条路。 和尚回头对众香客说:“家人们,这些人赏给你们。其他想去参加大典的人,跟我一起进!” 他带来的那些被附身香客,饿狼一样扑过去,把这些武僧压倒在地,开始撕咬。武僧们惨叫连连,和尚看都不看,第一个进了院子。 老百姓们在后面还呆呆地看着,妹妹的头颅在猪身上大喊一声:“大家别愣着,一起进去参拜肉娘娘!”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大家的热情,有一个带头,其他人跟在后面蜂蛹而去,足有数百号人一起冲进了大院。 有资格进入院子的,都是人上人,足有几百号。 大殿深处一声长远幽冥的钟声,人上人们一起下跪,朝着远处的大殿磕头。大典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下跪的人群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听着大乱,纷纷去看怎么回事。只见一群依照破烂的穷人们已经蜂拥到了近前,男女老幼都有,有的老太太还拄着拐棍。 人上人们站起来,呵斥闯进来的人,让他们出去,不要破坏了大典。 智远和尚站在夜风中冷笑:“肉娘娘是天下人的肉娘娘,凭什么只准你们膜拜?” 有个穿的花枝招展的贵妇人,指着穷人们说:“你们这些穷鬼,谁让你们进来的……” 话还没说完,过来一个农民照着她的鼻梁骨,迎面就是一拳:“去你吗的,谁听你瞎掰。” 贵妇人一拳打翻,捂着鼻子全是血,敢怒不敢言。 那么多穷人们进来,随手抄起东西照人就打,只要是绫罗绸缎花枝招展的,管是男是女,大姑娘小媳妇的,过去就一棒子。 有的人专挑长得好看的揍,下死手破相。 老太太走在后面着急,拼命杵着拐棍喊:“别闹,别闹,肉娘娘会不乐意的,你们不要闹!” 大家冲进来本来是为了拜娘娘,现在可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有一人领头,其他人跟着往里冲。有个年轻人从香炉里拔出一根长香,倒转香头点燃了垫子。垫子见火就着,火苗子窜起来,把周围的垫子全都点燃。 现场彻底乱了,人上人往里跑,老百姓们在后面追,一波赶一波,都乱了起来,有人喊:“造反啊,有人造反!赶紧报官。” 话还没说完,这人就没声了,智远和尚站在旁边抬着头,嘴里喷出长长的头发,头发如同特殊的肢体,裹住了那人脑袋,硬生生拔了下来。 周围人见到此景,“噗通噗通”给和尚跪下,喊着:“这才是真佛。我们不拜肉娘娘,只拜智远和尚。” 和尚吞了头发,掐着腰仰天长笑,指着不远处的恢宏大殿喊:“跟我冲,我倒要看看肉娘娘的本色。” 其他人都有些犹豫,真要冲击肉娘娘,谁也不敢开这个头。 就在这时,大殿里急匆匆跑出一大群和尚,跑过来形成一道防护线,把穷人和有钱人都隔开。 和尚堆里走出一个老僧,白眉长须,看着就是个得道高僧。单手施礼,口打唉声,“智远禅师,为何闯将于此?” 和尚笑:“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把这些人阻挡在殿外?” 这位老僧应该就是寺庙主持,沉声道:“地点容纳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总要有所选择。” “放屁!”和尚哈哈大笑,骂了一声。 老僧身边的人脸色都变了。 趁着两人斗嘴,钱三串变成的菜刀悄悄对我说:“老刘,这老和尚我认识。”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他把一大家子人骗到内殿去,然后出来一个肉山一样的怪物,把那家人都给吞了。没错,就是这个老和尚。” 我说道:“这座寺里也都不是好人。他们是狗咬狗一嘴毛。” 妹妹的头颅慢慢转过来,看着我,笑嘻嘻地说:“你在骂我姐姐吗?” 我赶紧道:“不敢。” 妹妹道:“让他们对峙去吧,咱们偷着进大殿里。”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妹妹控着杜宇这头猪悄悄进入人群,在后面悄无声息溜到了院子的边墙,趁着没有人注意,它以极快的速度越过了防护线,到了里面。 猪停在墙角,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老僧和和尚智远好像开始斗法,人群分退在各自阵营里,空阔的院子中间只有这两个和尚面面对峙。 “走吧,我们去抄他们老窝。”妹妹笑着,控制着猪往大殿里去。 顺着墙边走走停停,就到了高阶之下,抬头仰望,要进入大殿还要踩着台阶上去,至少数百层。在台阶两侧每隔几米就站着一个和尚,可以说戒备森严,估计连只鸟都飞过去。 我们抬头去看,台阶上面的大殿气宇轩扬,香气渺渺,殿门大开,里面还亮着灯,按说应该能看的很清楚才是,不知为何,大殿却透出一股森森的黑色,使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第七百二十七章 冲击大殿 数百级台阶之上,大殿森严,不断有香火气冒出来。妹妹操纵着猪要爬上去,我赶忙拦住:“上面那么多和尚,我们就这么上去?”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转动头颅看我。 “你非得找肉娘娘?”我说:“你和你姐姐,还有那些人已经脱困,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不要再冒险了。” 妹妹看着我,一阵爆笑,“咯咯咯”笑个不停,笑得我都毛了。 她不再搭理我,转头看着阶梯,跃跃欲试准备往上冲。 钱三串低声说:“算了吧,人鬼殊途,她怎么想的我们猜不出来。咱们见机行事,赶紧把杜宇送回去,然后想办法去找李大民。” 我“嗯”了一声,心乱如麻。 妹妹操纵着猪低头,看样子要发动猛攻。钱三串意味深长地给我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见机行事,不要乱说话。 这时阶梯上的和尚们发现了这头猪,大声呵斥,有人提着棍子下来驱赶。 猪猛的把头抬起来,做出长啸的动作,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它四条腿一蹬地,四肢腱子肉迸起,以极快的速度冲上了台阶。 和尚们大乱,纷纷叫着过来围堵,有的拿着水火棍驱赶。这头猪极为灵活,奔腾跳跃,躲过围拦。 我在猪身上,跟着一起颠簸,视角快速抖动,整个过程相当惊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感觉很长,其实时间很短,猪已经跑到了大殿之上,下面的和尚两条腿撵不过四条腿,一个个气喘吁吁的。 妹妹的头颅在猪身上俯瞰而下,眼神极为轻蔑那些和尚,她操纵着头发,使得这只猪进入了大殿。 大殿内只有寥寥数人,四面高墙是一个一个金色的凹槽,每个凹槽里都放置着一尊金佛,什么佛都有,各种姿态,活灵活现至极。打眼一扫,足有万尊。堪称金碧辉煌。 大殿极高处高悬明灯,放出七彩之光,照在这些金佛的身上,所有佛陀的眼睛都发出光亮,居高临下注视着大殿里的人,这种压迫感是从来没经历过的。 一进到这里,我就感觉自己极为渺小,像是虫豸一般低微,情不自禁有一种卑微的感觉。 有资格进入这座大殿的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皆是达官贵人的装扮,老人居多。这些老人也不是七老八十那种,看上去很健硕,满脸威严,一看就是上位者。除了老人外还有几个孩子,怯懦懦的,只是衣着华贵。 猪一进来,这些人本来在下跪膜拜佛像,听到声音站了起来。有三个和尚正在上面诵经,见到此景停了下来,走了过来。 “哪来的猪?!”一位老者喝道。 妹妹笑了笑,在猪的身上轻轻说道:“你们都来拜肉娘娘,我也来啊。” “妖畜,你是个什么东西。滚出去。”老者大怒。 妹妹低低一笑:“那我就先杀你吧。” 猪低着头,以极快的速度冲过去,直奔老者。三个和尚联手封住去路,其中有个中年和尚大袍一甩,僧衣里取出一柄短打的兵器,像是金刚杵,照着猪当头就是一棒。 妹妹根本不管那套,继续冲老头,气魄惊人。吓得周围那些男女老少尖叫着躲开,现场大乱,不少人摔了一地。 和尚的这一杵就下来了,妹妹根本不在乎,而我冷汗则下来。猪死不死对于妹妹来说无所谓,她用头发操纵的只是猪的肉身,死了也一样。但我们绝对不允许杜宇死在这儿。 金刚杵挂着风就到了,眼瞅着杜宇就要脑壳砸烂,关键时候我挺身而出,猛的往前一挡,用自己的身子接住了和尚的这一杵。 耳轮中只听“啪”一声脆响。 我被重重击中,反弹砸在猪身上。这头猪眼瞅着就要奔到老者近前,被硬生生横着砸出一段距离,脚下不稳,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猪发出一声闷叫,杜宇醒了! 妹妹看着我,一脸的愤怒,表情变得极为凶狠:“你干嘛?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不能让你伤害杜宇。”我说。 杜宇已经醒了,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处境,浑身缠满了头发。他听到这句话,还是明白了一些,留下了眼泪,“刘哥,谢谢你。” “还有我。”钱三串变成的菜刀,张着嘴说,突然他惊叫一声:“老刘,你……” 我低头一看,自己本来只剩下上半截身子,刚才挨了这么一杵子,又打掉了半截,只留下胸以上的部位。 妹妹发狠,猛的甩头,拽动头发,控制着杜宇重新站起来,继续冲击。 我喝道:“你不能再去了!想去你自己去,别拉着我们。” 妹妹回头看着我,脸色发青一脸恨意,突然“咯咯咯”笑起来,并不答话,冲了过去。 三个和尚已经做好充足准备,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根沉甸甸的降魔杵,掩护住大殿上的众人。 这时殿外的和尚们已经上来了,封住了大门口,我们已经没有了去路。 妹妹一边控制着猪奔袭,一边狂笑:“要死大家一起死!” “孽畜,找死!”三个和尚同时大喝,三根降魔杵从不同角度痛击杜宇。 杜宇无法控制自己,他的身体被无数头发牢牢栓住,如同吊线傀儡一般。 这时三根杵就到了,钱三串舒了一口气:“老刘,咱俩一人挡一根吧,剩下那一根听天由命。” 我们两人同时出击,分别迎过去,耳轮中就听“啪啪”两响。我重重挨了一下,差点没把老血吐出去,看到自己又有一小截被砸飞出去。 钱三串更加糟糕,刀背被大杵砸弯,脱离了头发束缚,滑飞出去,重重撞在柱子上,落在地上不动了。 不幸之中的万幸,因为冲击的速度太快,三杵里只砸中了两杵,还有一杵砸空了。 我和钱三串临危挡杵,才使得杜宇没有受伤。他依然被妹妹人头控制着突破了防线,猛的飞起来,直扑那老者! 老者看样子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衣着华贵,不怒自威。妹妹铆足了劲,要把他拿下。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两个人头 老者惊呼一声,连续倒退,眼见猪奔到了眼前。他情不自禁大喊:“救驾,救驾……” 我有点懵,这人到底是谁,难道是这个世界的皇帝? 在猪奔袭到近前时,幕帘后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肉触角,又粗又长,上面遍布肉嘟嘟的吸盘,每个吸盘都是艳红色的,似乎饱吸鲜血。 这根触角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巨大而不可名状的怪物一部分,仅仅露出这么一下,就足以震慑人心! 触角先是抬起来,而后猛然向下抽,隐隐有破空之声,和尚的降魔杵和这般气势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过家家。 这一下要抽结实了,杜宇得当场烟消云散。 妹妹的头颅还在猪身上,控制住猪的动作,见到此景不敢恋战,只好放弃老者,往旁边一躲。大殿上就听到爆破一般的声音,“啪”! 那么厚的青石砖被一触角打的粉碎,出现一条深深印记。 在场这么多人,“噗通噗通”全部下跪,包括那个老者,一起冲着深深的幕帘,口口声声喊着:“肉娘娘在上,肉娘娘保佑!” 妹妹操控着猪还要再发动攻击,我赶紧爬过去:“妹妹,不能再这么冲击了,肉娘娘太厉害了!” “那你说怎么办?”她气哼哼地说。 “你操纵着这头猪目标太大,而且灵活性不好,莫不如你就用人头和肉娘娘周旋,她那么大你那么小,老鼠还吃死大象呢。”我说。 妹妹低头想了想,猛地收了头发,从杜宇身上飞起来。 就在她脱离出去的瞬间,我滚到杜宇的身边,低声说:“快走!脱梦出去!” 杜宇看着我,又看看不远处摔在地上的钱三串,颤抖着说:“我不能抛弃你们……” 这给我气的,都什么时候了。 这时半空中的妹妹人头说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我着急了,冲着杜宇喊:“快走!” “我……”他还在磨叽,这时候妹妹人头觉察有诈,猛地从半空飞下来,满头长发延伸,如同一只诡异的人脸大蜘蛛。 “快!”我嗓子都破音了。 就在妹妹头发缠绕上来的那一刻,杜宇这头猪消失了,在大殿上无影无踪而去,他脱梦了。 他这么一走,我几乎力竭,往地上一躺,长长舒了口气。现在情况十分危险,又极为复杂,把最弱的这个先送出去,我和钱三串怎么都好说。 妹妹人头落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地方,那头猪已经没了踪影。 她看着我,冷冷地问:“怎么回事?” “没怎么。”我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现在他回去了。” 妹妹嘴角动了动。 这时外面的和尚全部涌了进来。趁着这个时候,我双手拢起,不再说话,装成一根棍子,“咕噜噜”滚到钱三串的旁边。 我刚走,和尚们就把妹妹人头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妹妹人头飞到高处,虽说有高度的优势,但想冲出包围圈难道还是相当大的。很多和尚取来了特殊的长杆,杆头都粘着胶,妹妹不管是人头还是头发如果沾到这些杆头上,肯定就完了。 从这点来说,这座寺庙看样经常被会飞的人头困扰,要不然也不会准备这么多对症的工具。 妹妹在空中冷笑,满头长发飘散,笑声发飘,回荡在整个大殿里。 老者已经站起,整整衣袖,恢复了上位者的气质,沉声道:“外面如何?” 有和尚上前说:“方丈在外斗法已经获胜,把那些妖魔奸佞全部拿下。” “打算怎么处理?”老者问。 “重新封印,关在伏魔殿中,派专人看管。”和尚说。 老者摇摇头:“此等妖孽,妖心不死,无能教化,留着就是麻烦,还不如彻底毁灭,一把火烧了。” 这句话出来,和尚们不敢答话。 这时外面走进一位慈眉老僧,朗声笑道:“老友所言极是,莫不如一把火烧掉干净,只是这事还要汇报给肉娘娘。” 提到肉娘娘,老者态度软下来,点点头说了声:“应该。” 这位老僧正是本寺的方丈,看来斗法果然胜了,老和尚气都不带喘的,没费什么力。方丈道:“妖的事我能管,但人的事还要你管。” “怎么说?”老者问。 主持道:“还有一些乱民在妖孽的蛊惑下,犯下了很多的罪恶。” “该抓抓该杀杀。”老者平淡地说了六个字。 他们看着在空中盘旋的无地可去的妹妹人头,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妖孽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自在。 这时,幕帘后面伸出一个女人头。这女人头长在长长的脖子上,如同一条蛇长了人脸。 女人头在空中自由飞舞,来到妹妹近前。 此时的情景极为诡异,两个人头悬浮空中,互相对视着。 妹妹突然“咯咯咯”的笑了,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而对面的女人头也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只是笑起来特别机械,似乎在模仿妹妹。 这个场景实在诡异,大殿上那么多人鸦雀无声,全都抬着看着,真是静的落根针都能听到。 没有征兆中,女人头的脖子突然一动,如蛇喷毒雾般速度极快,在空中猛地咬住了妹妹。 妹妹无从可躲,被紧紧咬住。还没发出惊呼,女人头的脖子一缩,叼着妹妹的头缩进了幕布之后。 这一切的发生快若闪电,等两个人头都消失了,大殿上那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好半天大家才动了动。 方丈大步流星走到幕布前,噗通跪在地上,后面的人全都跪下,再次敬拜肉娘娘,肉娘娘法力无边。 一场骚乱总算是平复了,并没有引起太大风浪。 有个中年和尚道:“刚才猪行刺,我同师兄用降魔杵对之,上面有木头和菜刀。猪没了,那两个东西应该留了下来,算是证物,遗落在大殿上。” 我拽着昏迷的钱三串藏在角落大柱子的后面,听到这话心提了起来,好在方丈道:“这事不急,还是先把中断的法事做完,等人都散了,再清洁大殿也不迟。” 交待完这些,方丈向老者以及众人告罪,法事他就不参与了。他一个人走到幕布后面。那里有肉娘娘,不知他进去做什么。 第七百二十九章 肉娘娘 大殿内法事继续进行,和尚们带着达官贵人诵读经文,又恢复了事前的平静。 其他小僧没有资格在殿上逗留,出去在外面站岗。 我藏在角落里拼命摇动钱三串,好不容易把他摇醒,他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我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描述了一遍。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钱三串问。 “你先脱梦回去,”我说道:“我去找主持。” “你疯了?”钱三串惊讶地说:“找那老东西干什么?你非要死在这儿不可吗?” “别忘了咱们来这里是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救杜宇出去,这个办到了,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找到另一个世界,把另一个李大民带过来。” 钱三串苦笑:“你觉得可能吗?” 我点点头:“这里一切太超出想象了,尤其是肉娘娘。我对这个信念更加坚定。” 钱三串叹口气:“好吧,舍命陪君子,我也不回去了。你有什么计划?” 我说道:“我记得特别清楚,杜宇曾经说过这样一件事,他还是猪的时候,院子里无意中听到了和尚与管家的对话。和尚告诉管家,本寺主持有一个暗室,里面可以直通三千世界。我的想法是,现在就去找这个主持,暗暗跟踪他,说不定能找到那座暗室。” 钱三串没说话,看着我良久,慢慢道:“你还真是那个。行,这次行动听你的。” 他艰难挪动身体,砍在我的后背上,我慢慢在地上爬。 现在没有猪当坐骑,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幸好这座大殿有光线死角,靠近后面幕布,极为黑暗。不知是不是有意布置,灯光照不过来,使得地上存在很大一片阴影。 我慢慢爬着,不远处那些达官贵人们一个个安静地坐在蒲团,静心听三个和尚诵经。经文听不懂什么意思,让人昏昏欲睡。 他们全都闭着眼睛,进入了某种定境里。这样也好,方便我们行事。 我用尽全力,终于带着钱三串横穿了整个大殿,挪到幕布后面。幕布很大,高空一直垂落到地面,厚厚实实的三层绸布,使得后面的空间极近幽深,无光透出。 我们挪到近前,使劲儿探眼往里面看,黑到一塌糊涂,犹如深深的洞窟,不过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藏在深处。 “你见到的肉娘娘,很可能和我第一次来时看到的是同一个东西。”钱三串说。 他先前第一次到这座庙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肉娘娘吞噬香客,那个现场让他描述的特别恶心吓人。筆趣閣 我吸了一口气:“奇怪。” 他赶紧问怎么了。 我说道:“刚才主持那老和尚也进来了,此时此刻他在哪呢?” “想也想不出来,既来之则安之,”钱三串说:“我们进去看看。” 我在地上缓慢爬动,带着后背上的钱三串,我们钻进了幕布之后的空间。这个鬼地方黑到伸手不见五指,我爬着进去之后,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感觉自己钻进了一片没有光线的旷野之中,哪哪都不知道。 不过还好,还能找到爬进来的幕布位置,那里隐隐有光透过来,外面法事的声音还能听到。 此时此刻的我们如同隔绝在黑暗的孤岛上。 钱三串忽然道:“要不咱们先试试,能不能顺利回去。” “啥意思,你想回去了?”我问。 钱三串道:“这地方太恐怖了,我上次见过一次肉娘娘,差点没尿裤子里。咱们应该把后路想好,如果真遇到肉娘娘,想走就能随时走。” 我停了下来,点点头:“别说,有一定的道理,先把后路准备好。你先试试看看能不能出去。” “应该没问题。”一说到要从这个鬼地方出去,钱三串口气轻松了很多,他嘴里念念有词,心念一动,整把菜刀在我后背上消失了。 他出去了。 没了他在,我放下了很大的一份负担,要不然爬起来太费劲。他安全出去正是我的用意。轻装上阵,我要自己去找李大民! 从这地方离开比较简单,我有特殊的技能,摸耳朵就走。问题是再回来就难了,还要再进行一次星座投射的法事,到时候能不能成功还另说。 我在黑暗里爬行,尽可能捡着角落爬,前面忽然有了光。我心头狂跳,慢慢爬过去。 黑暗深处,一盏灯笼亮着。举灯笼的人正是方丈老和尚,他一身袈裟,把灯笼举过头顶,抬着头仰望,眼神痴迷,似乎看一个很诱人的东西。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吓了一大跳,原来让他如此痴迷的东西,是一座巨大的肉山。 我第一反应就是,是肉娘娘。 这座肉山落在地上,上不封顶,看不到最上面,因为太高了。灯笼照射范围有限,超过光照区域,是深深的黑暗。 肉山一动不动,最诡异的是在它的身上还披着一件衣服。这件衣服面积很大,套在肉山的身上,可见其有多大了。 这衣服我越看越瘆得慌,很像是一件肚兜,深红色的一块布,下面还有两根细细的带子,正好从肉山身上穿过。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扭曲丑陋的怪东西,竟然穿着女孩的肚兜。 老和尚下一步举动更是给我看愣了,他把脸贴在肉山上,用手拍了拍,那表情就像是拍自己的老婆。 我都看呆了,老和尚和肉娘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和尚轻轻叹了口气,拍着肉山说:“我累了,应付外面那些人让我筋疲力尽,今天又出了岔子,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了。你让我放松放松吧。” 肉山没有说话,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上面的黑暗里喷出来,冲在老和尚的脸上。 老和尚躺在地上,灯笼放在旁边,微微的火光照着他的脸。他闭着眼睛,表情非常享受。 从他的嘴里吟诵出一段咒语:“那我米……的了点打复读……的风水大家……” 黑暗的上方探下一只巨大触角,触角顶端是类似口器一样的器官。 口器张开,盖在老和尚的脑门。老和尚打了个激灵,身体一抖入了梦乡,呼呼大睡起来。 第七百三十章 找到李大民了 我在暗处等了片刻,老和尚睡得那叫一个熟。我咬了咬牙,从暗处爬了出来,一点点挪到肉山近前。筆趣閣 肉山并没有发现我,也可能发现了并没有当回事。 我仔细观察着肉山,它大半隐藏在黑暗里,不见全貌。我又来到老和尚近前,他睡得非常熟,即使用手拍着他的脸,都没有反应。 奇怪,老和尚睡觉就睡觉呗,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睡?他和肉山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杜宇还是一头猪的时候,偷听了管家和和尚的对话,说寺庙藏有暗室,可直通三千世界。莫非……我忽然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想,进入三千世界的方法,就是眼前这座肉山,也就是肉娘娘! 肉娘娘这种怪物不知道从哪而来,也不知如何形成的,以我的认知不可揣摩。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冒一次险,回忆着刚才老和尚念过的咒语:“那我米……的了点打复读……的风水大家……”。 能感觉到肉山一怔,慢慢伸出一只触角,缓缓向下,触角前端是一个巨大的口器。 触角逐渐向下伸长,慢慢到了我的头上,前端的口器如同一只没有眼球的怪眼在上下打量我。 这一刻我紧张的都快爆了,反复念着咒语,渐渐的口器接触到了头上。 我心跳更快,猜想到底对不对,马上就要验证。 就在这时,头部突然一疼,这是这个世界我变成木头后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真切的疼。口器里伸出很多倒刺,紧紧咬附住我的头,深深扎了进去。 坏了!可能是判断错了,并不会穿行三千世界,而是被肉娘娘吸收。 我开始奋力挣扎,谁知道口器里的倒刺越插越紧,勒的我脑袋疼,一阵阵眩晕。不光如此,更可怕的来了,无数倒刺中喷射出细细密密的液体,进入了我的脑子里。 我再想挣扎,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整个过程一无所知。 不过在丧失意识的前一刻,我脑海里还是迸发出最后一个下意识的念头,那是一个名字,李大民。 我缓缓睁开眼睛,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天气很冷,北风呼啸,路上的人都神色匆匆,他们裹着大衣和帽子,而且戴着口罩。我站在一个商店的橱窗前,看着自己的形象,还是刘海洋的模样,穿着黑色的风衣,同样戴着口罩。 这里便是三千世界之一吗? 商店门一开,一个人匆匆出来,提着一大堆东西。他也戴着口罩,我随意撇了一眼,马上认出来,是李大民! 李大民佝偻着腰,比我们世界的他显得要苍老一些,更加憔悴,只是看不到脸,不知道具体多大年龄。 他提着东西来到街边停着一辆迷你电动车前,动作迟缓费力,艰难把东西往后备箱塞。我急忙过去帮忙,在后面搭把手,把最沉的一箱水搬到后备箱。 李大民双手合十,好一顿道谢,然后上车要走。我赶忙道:“请问,你是李大民?” 李大民疑惑地看着我:“你是?” “我就是找你来的。”我说:“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两句,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李大民苦笑:“我回去还得照顾老婆孩子,他们都病了……”没说完,他咳咳咳一阵咳嗽,“我也病了,谁让咱们是男人呢,这时候就得强忍着,家要撑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看大街上行色匆匆的每个行人。 “什么怎么回事。”李大民无奈地问。 “为什么每个人都戴口罩,而且每个人的神色都感觉不对劲?”我说。 “你是从外星球来的?”李大民笑了笑:“再说了,你自己不也戴着口罩吗?” “我真的有事想你和聊,李大民,就几句话,可以吗?”我虔诚地看着他。 这个世界的李大民还挺好说话,他略一犹豫,指着自己的车:“先上车吧。我们小区楼下有个咖啡馆,我先把你送过去,你等着我。我回去收拾收拾就下来。” 我上了他的车,一路开过去。在车上我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说了名字。 能看出李大民自己也病的厉害,时不时咳嗽也就罢了,神色也是掩饰不住的倦意,如果不是开车,恐怕会一头栽在那睡过去。 也就是十来分钟,车子进了一处小区,停在咖啡馆门口。他把我放下,然后开着车走了。我走进咖啡馆,门上风铃响,进去之后一个人都没有。 这家咖啡馆收拾的很干净,装饰也别有风格,非常精致,虽说此刻不是休闲的时间,但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 我正纳闷,过来一个女服务员,戴着口罩说:“先生,一个人?” “两个。” 女服务员示意跟着她走,领到窗边一个很安静的角落,问这里行不行。我急忙问:“你们这里怎么怪怪的,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女服务员隔着口罩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家谁还出来啊,一天难得接待几个顾客。” 然后问我喝什么。我也没主意,告诉她先等人,到了一起点。 等她走了,我纳闷的挠头,隔着窗户看出去,正值寒冬,小区里树木凋敝,显得肃杀。 偶尔开过几辆车,很少能看到人。不对劲,这地方很不对劲儿。 我正胡琢磨着,门口风铃响动,李大民走了进来。我赶忙招手,他带着一身寒气过来。女服务员问我们要什么,我们两人简单点了一杯美式。 等着上咖啡的工夫,我觉得口罩太闷,便摘下来。李大民一把按住我的手:“口罩别摘,你要摘了我马上走!” 我愣了:“怎么个意思这是?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大民看着我:“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为什么找我?”李大民问。 我沉默一下:“我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匪夷所思,觉得我在撒谎,在扯淡。” “你先说。”李大民道:“真假有我自己的判断。” 我笑了,这个口气才真有点李大民的味道。 “你知道平行世界吗?”我问。 李大民眉头挑了挑:“你是从平行世界来的?” 我点点头。 他看着我,笑了:“怎么证明呢?” “你们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道,一无所知。”我说。 他摇摇头:“这证明不了什么,装糊涂呗。” “这样吧,我把为什么从平行世界来,又是怎么来的,来到这里为什么找你……从头到尾的因果讲一遍。你自己品。”我说。 李大民做了个手势,表示愿闻其详。 这时两杯美式送上来了。我看着他,怎么在不摘口罩的情况喝到咖啡。 第七百三十一章 宇宙杀手 李大民并没有当着我面喝下这杯咖啡,而是问服务员要来一个包装袋,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咖啡放起来,看那意思准备带走。 我笑了笑,指着咖啡说:“我能喝吗?” “你先喝吧,等你喝差不多了,戴上口罩了,我们再聊。”李大民站起来。 看那意思是,只要我脱下口罩,他就能逃之夭夭。 我只好放在一旁,十分纳闷地说:“还是先讲讲你们这儿的情况吧,我都要憋死了。” 李大民摸出个打火机,在手里来回转,“我上初中时候就学会抽烟,有很深的烟瘾,就是因为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口罩:“我几乎连烟瘾都断了,不敢抽。” “至于嘛。” 李大民道:“那就先说说我这边的情况,家里的隐私先不说了。就当你说的全是真话,你是第一次到这个世界的客人,我说说这里的世界出了什么事。几年前世界范围内爆发了一场病毒,没有特效药,死了很多人。” “哪来的?”我大吃一惊。 李大民摇摇头:“说法很多,现在最普遍的主流说法是天外陨石,把地球之外的病毒带进来了。多少科学家日以继夜的研究药物,目前为止还是不行,死了,很多很多人。” 他闭上眼睛长长叹一口气:“你看到外面那么萧条了,都是大家不敢出来,坚壁清野。” 我眨眨眼说:“我们两个世界的历史不知道一不一样,我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黑死病,是老鼠传播的,当时还是中世纪,人几乎都绝了。但就算这样,多少年过去,照样人类蓬勃生长,该几十亿还是几十亿。” “呵呵,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李大民苦笑:“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时代的人头上,就是洪流般的灭顶之灾。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女儿和老婆都染上了。” “啊?”我大吃一惊。 他咳嗽了几声:“我也染上了。” “这个……” “你现在还想摘口罩吗?”他看着我。 “对不起,我一开始来没想到是这样。”我有些愕然。说实话,我有点打退堂鼓了,这个世界的李大民非但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如此苦不堪言。 算了,赶紧走吧,趁着肉娘娘还没怎么样,我争取再换个世界。 三千世界呢,这只是其中一个,算我倒霉,第一个就碰到这样的他。 “那,告辞了。”我看他像是看瘟神,站起来就要走。 李大民突然出手抓住我的腕子:“不行,你不能这么走!莫名其妙把我从家里拖出来,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稀里糊涂你就要走?必须说明白!”憾凊箼 “我是来找人的,你不合适。”我说道。 “你来找的是我吧,李大民?”他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既是又不是。还有别的平行世界,别的李大民……你不合适!” “别,别,”李大民站起来,别看病恹恹的,手上还挺有劲,把我怼回座位:“说!你必须说。你要不说,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样?想弄死我?”我冷笑,还真就不怕他威胁。 甭管哪个世界的李大民,怎么都一个尿性。 李大民去摸脸上的口罩:“我喷你一脸口水,让你把病毒带回你的世界。凭什么就我们遭罪,让你们也尝尝鲜!” “别…………别……”他说这个,我还真有点怕。无法确定我如果真携带了这种病毒,就算精神体回去,会不会也发生传染。 我不敢冒这个险。 真要把病毒带回去……梦魇李大民已经祸乱天下,这个世界的李大民又开始传播病毒,好嘛,这小子成宇宙杀手了。 “好,好,于情于理,我要把情况和你说清楚。”我说。 李大民点点头坐在旁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开始讲起,先讲什么是清醒梦,然后有五大梦魇,其中梦魇羊波和梦枕貘同归于尽又诞生出一个新梦魇,占据了李大民的身躯。这个梦魇建立国学会,蛊惑年轻人,给他们精神洗脑。李大民梦魇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我认识的高手都对付不了。后来无意中知道一座梦中寺庙可通三千大千世界,我便想了一个主意,去别的世界找李大民,来对付梦魇李大民。 说到这里,李大民一边咳嗽一边笑:“这是你想的?” 我点点头。 李大民拍拍我的肩膀:“你刚说完那座寺庙,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自己,你的想法很聪明。” 我接着讲自己怎么进到寺庙,遇到了妖魔鬼怪,如何九死一生,大殿深处见到了肉娘娘给方丈催眠。照葫芦画瓢我铤而走险,利用肉娘娘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也就是这里。 等我说完,李大民快速眨眼,一边还咳嗽,好半天说:“真的就像写小说。” “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我一边说,一边偷偷用手摸自己的耳朵,通过这种方式脱梦出去。 李大民当然不知道我这个神通,他还在沉思,忽然说道:“你怎么确定当下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你梦境幻觉?” 我愣了,他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水平,我一时倒也不急着走,说道:“如果是我的梦境和幻觉,所出现的东西不应该超出我的认知。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一个秦朝人做梦,再怎么离奇也不可能梦见华尔街股市。这里爆发了病毒,横扫世界,街头巷尾是这么个鸟样子,打死我都不带能想出来的。所以真真无疑。”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李大民认真地说:“你是入梦对不对?为什么在这里,你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呢?”他重重拍拍我的肩膀。 “这就很矛盾了,”他说:“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敲着桌子,拿起咖啡顿了顿:“但你是做梦进来的,而且还有血有肉。这怎么回事?” 我苦笑:“那我就不懂了,你去问肉娘娘吧。它是链接三千世界的枢纽,具体原理它知道。” “好,假设退一步说,我就是你找的那个李大民,你现在找到我了,你怎么把我带走呢?”他问。 我点点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第七百三十二章 他的条件 “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李大民说。 我示意他但讲无妨。 “你是怎么评判出,我不是你们世界李大民的对手呢?”他认真地看着我。 “这个……”我说道:“这就不好说了吧。” “说说。我听听。” 我一咬牙道:“你就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染了病毒的病人,自己尚且苟活,谈什么对付梦魇呢?你是没见识那个李大民的厉害,在梦里别说伤害他了,接近都困难。算了不说了,我这就走。” “等等,”李大民沉默一下:“我说,我如果有办法对付他,你会带我走吗?” “你什么意思?” “我仔细听了你刚才的描述,那个李大民……说起来真别扭,就叫他李梦魇吧。他可以随意在梦中杀人,利用神秘的黑色柱子进行夺舍,就连你最有力量的朋友叫……” 我说道:“解铃。” “对,都不是他的对手,李梦魇打了个响指便凝固了解铃的时间,一动没法动。” 我点点头:“这些仅是他的冰山一角,还有很多能力和神通我想都想不出来。你能有什么办法?” 李大民咳嗽一声:“你想没想过,梦里对付不了他,可以在梦外找到他的肉身,把这个肉身消灭了,他是不是也完了?” “你太天真了,”我摇摇头:“什么叫梦魇?梦魇是可独立存在于梦境之中。他可以让国学会的手下夺舍,那么自己换个身体不也是像喝水一样方便。就算把他的肉身消灭,再换一副身体也就是了。” “他可以随意换身体,不再用李大民的肉身,换成别人……有这么个可能,对吧?” 我笑了:“是。” “那你还来三千世界找李大民干什么?” 我愣了:“对不起,我没听懂。” “李大民对于梦魇来说不过是一个临时的住所,一个轮胎。这个轮胎坏了,再换个轮胎呗。那么你费劲巴拉去平行世界,找到的也不过是这个轮胎的复制品而已,依然对付不了梦魇。” 他严肃地看着我,一句一顿。 我头上出了汗,对啊,这个问题为什么没想到呢? 难道这个思路打根上就是错了?我找的不是李大民,应该是另一个梦魇? ……我眉头一挑,不应该找李大民,其实最应该找的是,梦枕貘。 梦枕貘是梦境第一神兽。梦魇李大民之所以这么厉害,就因为它脱胎于梦枕貘。我越想越是兴奋,如果这么来说,我反而不着急从这里离开了,我想办法在这个世界入梦,看看不能呼唤到梦枕貘的存在…… 我正天马行空的想着,李大民道:“其实你的思路没有错,你找到我是对的。” 我收回思绪,疑惑地看他:“怎么又对了?你刚才分析说找错了吗。” 李大民道:“按照我的理解,大梦魇没办法抛开李大民的肉身,另选别的身体。” 我颇有玩味地看着他,这人越来越有意思。 李大民颇有些自豪:“我只能说对自己有信心,同样对其他世界的自己也有信心,如果恶魔选择肉身,最好的选择就是我!” 我忽然隐隐有些担忧,找他会不会是驱虎赶狼。到时候那个李大民还没对付过,这个李大民又开始搅合。 我有些头疼,感觉自己正在搅乱一条时间线,恐怕会引起一连串蝴蝶效应。 “我有一些特别的思维方式,性格,或是天赋吧。”李大民说:“我从小就感觉到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这个世界里,我被憋屈住了。生在很普通的家庭,又在极度内卷的学习环境下长大,奔波于市井之中,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也是个普通家庭的姑娘,这辈子我也没指望跨越阶级。几年前有了女儿,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念想。我本来打算就这么了此一生挺好,没想到病毒席卷而来,我们一家人怎么躲都没躲过去,还是传染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极度消耗体力,呼哧呼哧带喘,跑了三千米似的。 “我对你的情况很同情,”我说:“但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运行机制……” “拉倒吧,别说那些没有用的,”李大民道:“你不想干扰世界运行还跑这儿来干什么?装什么大掰蒜。” 我摆摆手:“你刚才说你有办法对付大梦魇,能说说嘛?”ganqing五.com 李大民道:“我告诉你刘海洋,你如果不找对方法,就算你抛弃我,去了别的世界,还是没有用!三千世界转个遍,也不过一场空。” 我生气了:“那你什么意思?” 李大民道:“我告诉你,我不是在忽悠你,我现在已经有了对付梦魇的办法。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做个手势,示意他说,看看他藏着什么幺蛾子。 李大民沉吟一下,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帮你对付梦魇,总不能在这里对付吧,要去你的世界吧?” “嗯。”我不动声色。 李大民道:“我的条件是,你把我们三口带走,离开这里。” “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大民一字一顿重复:“带我们一家三口离开这个世界,去你们那!” 我笑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你做梦呢,还是耍呢?跟我耍大刀呢?怎么可能?对不起,我办不了,再见!” 我摸向自己的耳朵,李大民手疾眼快一把叼住我的手腕。我愣了,他另一手上来抓住我的另一只手。 他呼呼带喘,眼神极为狂热:“刘海洋,你别逼我,我这辈子没做过对不起谁的事,你别逼我!” 我们两个是在咖啡厅里,幸亏是角落,这么一撕扯没引起服务员的注意。 李大民一边咳嗽一边把脸靠向肩膀,然后用肩膀子去蹭口罩。我一惊,马上明白用意,他想把口罩蹭掉,喷我一身口水! 我勃然大怒,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你小子跟我玩这一套!你是梦魇我对付不了,你是个病鬼我还弄不了吗?! 我一股劲儿激发出来,压着他不让蹭口罩。我们两人在躺椅上撕吧,李大民逐渐落了下风。 一个重病缠身的病鬼,还想在我头上撒尿! 他用牙咬住口罩内部,做了个难以理解的行为,使劲儿把口罩往嘴里吸,口罩中部洇湿一片。 他一边吸一边用牙疯狂咀嚼,想从口罩里面吃出一个洞! 第七百三十三章 他的女儿 李大民双手被我制住,竟然要从内部咬破口罩,从里面吐出口水。 看到这一幕我心都凉了,对此人心生敬意,也有畏意。我把手松开,李大民翻身起来想有所动作,我精疲力尽,摆摆手说歇着吧,别闹了。 “你到底答不答应?”他目光炯炯地说。 我说道:“如果你一点没有价值,我是不会和你废话的。刚才和你撕扯的过程,你表现出来的决绝有点让我震惊,我忽然想:让你试试也未尝不可。” 李大民明显舒一口气,上下打量我:“你不是故意骗我吧?” 我苦笑:“我这人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如果不是自己变了主意,你就算再怎么搞我也不会松口。” “好吧。”李大民道:“那咱们坦诚相待,可以吗?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 “什么意思?” “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坐坐。” 我怔住了,没想到李大民提出这个邀请,我犹豫一下:“算了吧,贵夫人和孩子都有病,好好静养,我就不去了。” “别,你还真就非去不可。”李大民道:“我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用不着怕。我刚才问你有没有胆,是因为家里有病毒,喘气啊咳嗽啊,那是避免不了的。” “戴口罩也不行吗?”我愣住说。 李大民叹口气:“什么也不是百分之百。” “走吧。”我站起来做个手势。 李大民看着我,真诚地说:“说不定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呵呵”笑了笑。我倒不是够胆子,而是没觉得有什么严重,口罩戴上勤洗手小心一点呗。 李大民结算了咖啡钱,和我提着咖啡出了门,外面很冷,一阵风吹过来,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注意了,千万别着凉,”李大民说:“这个病毒就是冬天肆虐,夏天会好一些,喜冷不喜热。” 我裹着身子,跟着他顶风前行,绕过两栋楼就到了,他家住在一楼,还带个小院子,周围环境真不错。小院子里放着青瓷大鱼缸,里面的水发黑发污,多长时间都没换了,飘着一层死叶子。 如果是好年代,没什么病毒,一家三口住在这么个带院子的绿化小区里,享受天伦之乐,真是给个公司高管都不换。 如今院子里满地都是灰尘,角落是垃圾,散落着腐烂的叶子。哪像是住家,说是荒山弃庙都有人信。 李大民用钥匙打开院子后门,咳嗽着说:“见笑啊,媳妇病了,我也懒得打理,院子造的没样了。” “可以找清洁工。”我说。 李大民笑笑,没有搭这句话。我们两人顺着后院进到主厅,里面黑森森的没有开灯,大白天的阳光难入。 家里还算干净,只是透着一股陈腐之气。进到这里,真有种在废弃多年的核工厂里的感觉,似乎空气中都存在着重元素。 “媳妇儿,我回来了。”李大民喊了一声。 “唉。”里屋出来一个女人,里面家居服外面套着大棉袄,面黄肌瘦,戴着口罩,看不出具体模样。 李大民介绍:“这是我朋友叫刘海洋。老刘,这是我媳妇儿,姓乔,你叫嫂子就行。” “嫂子好。”我打了个招呼。 “媛媛怎么样了?”李大民轻声问。 他媳妇儿轻声说:“睡着了,刚睡着。” “药吃了吗?”李大民又问媳妇儿。 两口子开始说起孩子的事,趁这个时候我在厅里走了一圈,简单看了看布陈和家具。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和我来的地方差不多,应该是同一条时间线,只不过他们出现了病毒,我们出现了梦魇。 在这里我不敢坐着也不敢喝水,只能戴着口罩干挺,憋得实在难受,便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别去,”嫂子咳嗽说:“外面空气里也都是病毒,有人拿试纸测过。” “沃日,”我实在忍不住:“这地方还怎么让人活。” “你看,你都受不了,更何况我们呢。”李大民道:“我们这个世界也并不都是大人,还有很多老人和孩子,他们呢?” 我点点头,还没等说话,忽然里屋传来一阵爆咳,“咳咳咳,咳咳咳”。两口子愣了一愣,马上往里屋跑,我听出声音是个小女孩的,赶紧跟过去。 到了里面的卧室,推门而进,拉着窗帘,光线很差,床上大被子裹着一个小女孩,梳着马尾辫,戴着粉红色小口罩,因为剧烈的咳嗽,脸部涨红。 李大民一把抱起来,小女孩翻着眼睛虚弱地说:“爸爸……” “唉,”李大民眼圈含着眼泪儿:“爸爸在这儿,爸爸在这儿。乖闺女,怎么样现在?” 小女孩还没回答,忽然翻身脸部朝下,猛地拉开自己的口罩,对着地一阵干呕。 李大民急眼了,一瞪他媳妇:“愣着干什么,去拿盆。” 女人也是难受至极,身体迟缓,想出去。我赶紧拦住,示意我去,我动作很快冲进厕所,翻出一个脸盆拿过来。 小女孩对着脸盆一阵呕吐,什么都呕不出来,没有食物,只有一大滩红色的液体,不像是血,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两口子都带着哭腔,叫着女儿的名字。 我一看不行,当机立断告诉他们赶紧准备衣服,我打救护电话,赶紧送医院! 这个世界的救护电话也是120没变,打完之后,过了二十分钟救护车才来,护士也是疲惫不堪,和我们致歉,说一早上都快忙疯了。这时候小女孩已经吐了小半盆了,李大民媳妇儿坐在地上哭。 几个护士非常麻利,把孩子放到救护床上,一边往外送一边做紧急救护。我让嫂子待在家里,我和李大民跟车去医院。 忙活到这时候了,李大民拍拍我的肩膀,真诚地说:“老刘,谢谢你。” “别说这些了,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孩子。”我说。 救护车拉着笛很快到了医院,小女孩已经奄奄一息,没有戴口罩,躺在床上昏迷,嘴角是长长的红色黏液。 李大民反而不哭天抹泪了,搓着手跟在后面,脸色阴郁地拧出水来,像是一个阴森的危险分子。 孩子被推进了紧急手术室。来了医生让我们办手续,她告诉李大民说,做好思想准备。 第七百三十四章 大狗的报复 我和李大民等在急救室外面。我心情焦躁,无法摘口罩抽烟,只能背着手来回踱步。 李大民抱着头坐在长椅上,脑袋埋在手心里,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抬起头的瞬间,我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他鬓角竟然白了。 “你别急。”我拍拍他:“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如果有问题早就出来了,这么长时间至少是有希望的。” 李大民抱着后脑靠在长椅上,忽然笑了:“老刘,谢谢你啊,这么忙活,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如果没别的事就回去吧,别耽误你的任务。” 我愣住了,看着他。 李大民目光幽然,不再说话,直勾勾盯着墙看。 我告诉他,我不走,起码也要等到孩子的结果出来再说。他不再勉强,只是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急救室门开了,几个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我们两人眼睛都直了,赶紧站起来。李大民想问又不敢问,两只手紧紧捏成一团,牙齿打架。 我凑过去问怎么样,心跳也在加速。医生看了看我,笑笑说:“放心吧,脱离生命危险了。” 这一句话如九天佛音,李大民浑身一软,整个人要摔倒。我赶忙扶住他,能感觉到他两只手都在抖。 “你们不要这么激动,”医生说:“病人情况稳定,正在观察,醒了就可以见见了。” 等医生走了,我让李大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 中午的时候我饥肠辘辘,李大民买来午饭,带我去医院专门的隔离间吃饭。这里一人一个隔断,进去之后要大消毒,十分严格。我看得都头疼,摆摆手示意不吃了,还不够麻烦的,忍了吧。 下午我们被允许进入病房,女儿已经醒了,脸上戴着特殊的呼吸罩,小女孩精神头还挺好。看到李大民伸出手要抱,可两只手都插着点滴,可能是扯着了,疼得嘶嘶吸冷气。 李大民心疼的,告诉女儿不要激动,好好养,爸爸就在这儿。 “爸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女儿小名叫媛媛,悄悄地看了看我。 李大民完全一扫上午时候的满脸阴霾,完全是个女儿奴。 他指着我,故作神秘地说:“乖女,他是爸爸的好朋友,你有什么秘密可以和我们两个说,保证不告诉别人。” 他看了我一眼:“你起个誓。” 我无奈,也就是陪着孩子玩,要不然我早就拂袖而去。我勉强道:“我发誓谁也不告诉。” 媛媛压低了声音说:“爸爸,叔叔,你猜我见到什么了?我见到病毒了。” 我拉着椅子坐在旁边,笑了笑,抱着肩膀有点累了,闭目养神。这就是孩子之言。 李大民的女儿就算说月亮是狗屎做的,他也的拍手称是。李大民煞有介事地问:“那病毒什么样啊?是不是圆形的,外面都是尖刺?” “不是啊。”媛媛认真地说:“我是在梦里见到它的,它长得像一条大狗,蹲在那里说,它就是病毒。” “哦,病毒是一条狗啊。”李大民也没当回事,呵呵呵笑着说。 “爸爸,”媛媛煞有介事说:“大狗说它正在寻找自己的妈妈,还警告我,不让我说出去。如果说了,它就让病毒更厉害,会死很多人。” “没事,告诉爸爸没事。”李大民哈哈笑:“爸爸专门打野狗。” 媛媛重重点点头,说爸爸最厉害了。 他们父女情深意切地聊着,我抱着肩膀在旁边打瞌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走廊一阵骚动。 有人在外面大喊:“快,快,看电视,看电视!” “怎么了这是?”我嘟囔一句。 李大民对此漠不关心,说道:“老刘,我陪着闺女,你出去瞜一眼看看怎么回事。” 我到了走廊,走进有电视的病房,这里已经有不少人过来了,有病人也有家属。 挂在半空的液晶电视正开着,画面是一处外国的广场,那里改造成临时的医院营地,镜头跟过去,只见住在里面的病人大片大片死亡。 记者的镜头跟进去,画外音配着解说,大概意思是就在刚才,此地发生了大面积的病人死亡情况,包括重症和许多轻症患者。目前尸检还没有进行,这是全球目前为止唯一一起地域性病毒突然爆发事件…… 这边还没说完,另一个画面插进来,是另一个国家也发生了这个情况,同一个医院的病人,就在刚才,发生了群体死亡现象。 几乎一瞬间,一楼到四楼所有病人,全部死掉。 然后又一个画面插进来……全球第三起类似情况也传播过来。也就是说,这种状态其实更多,只是有的地方受制于通信,大家暂时还不知道罢了。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出声,大家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对死亡的深深恐惧。 被病毒感染后,情况有的轻有的重,就算躺在床上不行了,至少还有个希望。现在可好,同一个地方的病人同时间全部死掉,无偏差灭绝。 这种死亡方式已经超出了自然选择,就算傻子也能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股力量。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们?”有人说。 没有人回答,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都散了。 我回到病房把情况说了一遍,媛媛道:“啊,这是我的错!” “跟你有什么关系?”李大民接了热水,只要自家女儿没事,外面人死成山跟他也没关系。 “我跟你们说了病毒大狗的秘密,它在报复。”媛媛小心翼翼说:“爸爸,叔叔,你们不要再说出去了,要不然会死更多的人。” “哈哈哈,放心吧,爸爸不说。”李大民让女儿躺好,他哼着小曲提着水壶出去接水,我跟在后面一起去。 到了外面,我说道:“你不要自作聪明。” “干嘛?”他看我。 “我知道你现在心思活了,想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试试还会不会再死人。”我说。 李大民看着我,哈哈哈大笑,走廊上不少人看我们。 他把我拉到窗户前,竖着大拇指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刘是也。你怎么知道我想这么干?这本来是孩子的梦,你当真了吗?” “因为我太了解你是个什么德性了。”我冷冷看着他。 第七百三十五章 原体真灵 “老刘,你格局小了。”李大民说。 我看破了他的小心思,想试试女儿说得对不对,是不是真的在梦里见到了病毒,便想把秘密说给其他人听。 这样一来,等于把秘密传出去,可能会死更多的人。 我冷笑反问,我怎么格局小了。 李大民道:“说出去如果还会发生全球死人事件,说明我女儿说得是对的。” “那又怎么样?” “说明这个世界的病毒原身真是一条狗,而且只有我女儿自己才能看到。”李大民还颇为自豪:“说不定我女儿能挽救整个世界呢。” “怎么挽救,和那条狗谈判,喂他骨头?” 李大民不满了:“老刘啊,我才发现你很喜欢阴阳别人,阴阳怪气的,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 我一耸肩:“反正我不是你这个世界的人,死多少人跟我都没关系。” 李大民哈哈哈笑说,这就对了。 他果然在走廊上随便揪住一个病人家属,先问刚才怎么回事。那家属是老大爷,还挺热心,讲了刚才的新闻,外国突然死了很多人。 李大民煞有介事说:“老爷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女儿做梦梦见了病毒,是一条大狗……大狗说不能泄露它的秘密,否则它就会报复……” 老头愕然,上下打量他,觉得他是个弱智。 我赶忙上去打圆场,说我这朋友脑子不好。老头做了个手势,说赶紧看看医生,别把脑子烧坏了。 等他走了,我冷笑:“你说了人家也不信,白说了吧。” “规则是泄露秘密就会遭惩罚,可没规定对面信不信。他信不信我都说完了。现在静观事变吧。”李大民自鸣得意。 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忽然走廊又乱了,不少人直接跑到护士站去看电视。那里有一台超大的高清液晶,上面播放着新闻。就在刚刚不久,南美几个国家也出现了同一区域的病人集体死亡事件。 几乎是一个瞬间,一所医院里不管轻症还是重症的病人,全部死亡。 我和李大民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电视上继续说,现在各个国家的医学专家还有其他领域的专家,已经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对这个现象进行深入分析。有人做出了猜测,说这种现象已经脱离了自然选择的进程,背后表现出一股黑暗的超级力量,是一种黑暗意志。随后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什么阴谋集团要清洗人类,等等。 我和李大民来到走廊上,他说道:“现在可以证明了吧。” “那也证明不了什么。” 李大民道:“说不定我女儿真的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只有她能见到病毒原体。” “是一条狗?呵呵呵。”我冷笑。 李大民道:“老刘啊,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这个思维太禁锢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你的世界成为梦境高手的,太缺乏想象力。”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先世界的李大民也是这么点评我的。 李大民继续说:“你以为病毒是医学上的概念?不大的小东西,钻蛋白质那种?你理解太狭隘了。古人有傩舞驱疫,又说疫是厉鬼行疫。都是把病毒实体化。” “那是封建迷信。”我闷闷地说。 “既然梦魇都有实相,为什么病毒没有呢?”他反问我。 我心里一咯噔,虽然不知道这两个有什么联系,但这种说法引发了我一些思考。 我和李大民往病房去,一边走他一边说:“病毒肆虐这几年,我研读了很多这方面的著作,包括古人的、外国的、各种信仰体系下的。对这种病毒有自己的理解。病毒整体其实是一个意识,它分散传播到每个人那里,其实是它的真灵碎片。” 我对他的理论不感兴趣,只是单纯觉得有意思,听听罢了。 “真灵碎片到了人身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夺舍投胎。”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 李大民点点头,继续说自己的理论:“它要找胎舍,医学上叫宿主。我以前一直在想办法,能不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防护病毒,不让它沾染我乃至家里人的身上。但我女儿得病之后,我发现,这种想法太幼稚,甚至都不是天真。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那么真的一点办法就没有了吗?不,有!” “什么办法?”我问。 李大民道:“古人为什么说驱疫,不说灭疫或是绝疫。” “为什么?” “病毒只能驱!这个驱不仅仅是往身外驱,也代表着不让它在身体里占据主力位置。要去同化它,让它听话。” “让病毒听话?不折磨病人?”我问。 “没那么简单,”李大民道:“你想想一个病毒可以肆虐全世界,人类几乎无一幸免,这股力量如果被我所用,那是多么强大!如果人的身体能和病毒达成和谐,达成共振,携手一起生存,这才是正道!” 我愕然,然后摇摇头,说得慷慨激昂,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李大民道:“我相信我女儿真的见到了病毒原体,也就是真灵之身,如果我们能和它交流一下,说不定真的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 我说道:“我记得你女儿说过,那条大狗好像要找妈妈。” “是,这个我也不太理解,可能是病毒来自外太空,它想家了吧。”李大民忽然看我。 我知道没什么好事,皱着眉问怎么了。 李大民道:“你说过你是清醒梦高手,可以联机入梦,对不?” “嗯。”我点点头。 李大民道:“莫不如你联机我女儿,进入我女儿的梦里,去会一会那条大狗。” “没兴趣。”我一口否决。 李大民脸色变了变,说道:“你先别一口拒绝,我告诉你,说不定破解你们世界那个李大民梦魇的办法,就落在这条狗身上。” 我看着他,眼神里有点愤怒:“先前你说的话是骗我的,对不对?” “什么话?”他愕然。 “我之所以跟你来,是因为你说有办法对付梦魇,你女儿的事是后来才出的。如果你女儿不送到医院,不梦见大狗呢?你就没办法了吗?打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不,不,”李大民赶紧笑着说:“先前我也有办法,现在有了病毒大狗,我对自己的想法就更有信心了,整个计划也更具体了。” “到底怎么回事,别卖关子。”我不耐烦。 第七百三十六章 另一个世界的梦 李大民百般央求,求着我今晚入他女儿的梦,在梦中寻找病毒原身。 最后磨得我只好答应试试再说,我倒要看看李大民到底有没有对付梦魇的办法。 天色暗下来,媛媛进入了梦乡。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如今病患爆棚,病房里都尽可能地多塞人。 李大民租了一张行军床,让给我住,他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对付一下。 “老刘,既然你可以联机入梦,能不能把我也带到闺女的梦里,我们一起去看看那条大狗。” 我答应了他,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躺在行军床上,实在是太累,来到这个世界口罩就没有摘下来过,憋的难受又不敢轻易去摘,此时此刻脑子有点缺氧。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我没有急着去媛媛的梦,而是先去了李大民的梦。 进入之后,发现他的梦境非常简单,就是一片黑暗,无天无地的。我并没有急着去找他,而是在心念中回想庭院迷宫,我想试试在这里能不能穿行到解铃的梦里。 如今我的所在,和解铃的梦差着好几个“纬度”。我是通过星座投射进入的寺院梦境,又在寺院里通过肉娘娘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里再入梦,就是此时我的所在。 这里和解铃的梦隔着好几层,有着无法说清楚的纬度隔膜,不知道能不能连上。 我心念一动,竟然有了反应,也就是说可以定位到庭院迷宫! 我心哐哐跳,出来多长时间,到现在没有回去,家里朋友都担心坏了,如果这里能打通一条通道,把他们随意引入过来,那就太好了! 突然一阵凝滞,我停下心念,眼前出现一片看不到的隔膜。用手触碰,有着极强的触感,念无法穿行。 也就是说,这里的梦境和我那个世界的梦境之间,存在着一片隔膜。 试了试无法过去,也就作罢,这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我回到李大民的梦里,在无天无地的黑暗中,我召唤他的本体。 具体如何召唤,很难一言而尽,我的心念力已经提升了好几个境界,在梦中用念力可以达到很多目的。 我这么一召唤,黑暗里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渐渐清晰,正是李大民。 我过去一拍他,他回过头看我,神色迷茫。我单手形成剑指,点在他的眉心,李大民打了个激灵,眼睛里有了神采:“我,我是在梦里?” 我点点头:“我开启了你的清醒梦。” “乖乖,原来在梦中苏醒是这么一种感觉。”李大民打量着无天无地的黑暗。 “只有你的梦这样,还是你们这所有人的梦都这样?”我纳闷地说:“几乎没有场景没有情节,这么简单。”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李大民说:“我活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清醒梦,我们这个世界里人做梦都很简单。大家都有梦,但没有那么复杂的,我们的历史和现代科学对于梦境的研究和记载,几乎是零。”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大民说:“所以我听了闺女说,梦见病毒是大狗,马上就觉得这件事很值得深究,因为我们这儿几乎没有人做复杂的梦。” “行了,我带你去媛媛的梦里。” “好嘞。” 还没等他应承下来,我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心念一动,马上穿梦而行。 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梦境都极为简单,穿行起来非常容易,马上就到了。媛媛的梦境就稍微复杂一些了,是一个居民小区,小区里没有外人,只有她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打水仗。 中间是一片大池子,三口家在里面互相泼水,天空阴暗像要下雨,整个场面像是加了一层末日滤镜。 李大民和我站在拐角,他看着另一个自己在陪着闺女玩,玩的特别开心,还颇有些嫉妒。我告诉他,又不着嫉妒,说明闺女平时是爱你的,即使是在梦里,你对她来说也充满了安全感。 李大民津津有味看着闺女玩水,我并没有干扰这个梦境,而是静观其变。 一家三口正玩着,忽然水池里的水“哗啦啦啦”作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媛媛一家三口在水里都飘了起来,两个大人吓得嗷嗷叫,而媛媛还在咯咯咯乐,觉得挺有意思。 水池中央出现了一个深深的黑洞,把水往里抽,他们三个人顺着水流沿着池子转圈,眼瞅着就要被抽进去了。 李大民惊恐地问我怎么办。我略一沉吟,拉住他,说了声“过去!” 我们两人来到水池边,这时候媛媛已经被水抽到了池底的黑洞里,李大民心疼的叫了一声。我说道:“咱们也去。” 我们两人翻过水池子,进入水里,就感觉一股强大的抽力无法抗拒。我们也开始跟着水流转圈。 转了两圈就到了池子底,“嗖嗖”两声,被抽了进去,我眼前就是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渐渐有了光,眼前是一片带有白光的空间,无天无地的,周围极为广阔,又什么都看不清楚,很难形容。 媛媛一个人坐在地上,不远处白光闪闪中蹲着一个动物,这动物具体什么形态看不清楚,摇晃在光斑之中,像是青春电影里的蒙太奇效果。 你要硬说这是一条大狗,也不能说错。 “大狗大狗,我来了。”媛媛奶声奶气地说。 那个动物趴在地上,挺起上身,做了个狮身人面像的姿势,轻轻摇晃脑袋,似乎看到了我和李大民。 那动物看向媛媛。 媛媛在自说自话:“大狗大狗,你不要生气,那是我的爸爸啊,还有叔叔,他们都是好人。我把秘密告诉爸爸,没事啊。爸爸是我的家人。” 动物轻轻晃着脑袋。 “他们两个在交流。”我低声说。 李大民观察的非常仔细,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咱们两个听不到大狗的声音。” 那动物忽然站起来,媛媛撇着两条小腿儿向它走去:“你别生气啊,我陪你玩啊。” 动物开始走向光影的深处。 “跟上!”李大民喊了一声,对我说:“它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钥匙。” 第七百三十七章 迷宫 我和李大民赶紧跟了上去,来到媛媛身前,李大民一把抱起她。 媛媛看到我们,高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紧紧搂住李大民的脖子,问爸爸,你们怎么来了? “爸爸不放心你啊。你这孩子也是,不知道危险吗,和谁都做朋友。”李大民说。 媛媛指着大狗的背影:“它很可怜的,一直在问我,它妈妈哪去了。我想帮它找妈妈。” 我和李大民对视一眼,他抱着女儿,我们三人走向大狗。看着离着不远,怎么都无法靠近,那条狗在前面走得不缓不急。 我们三人说说笑笑,正走着,忽然媛媛“咦”了一声。我们定睛一看,那条大狗失踪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前方是无天无地的白色空间。 李大民道:“老刘,你觉得那条大狗是真的病毒原身,还是我女儿的梦境幻象?” 我苦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继续往前走,这里似乎没有尽头,而且场景不会随着走动发生变化。 我有些心灰意懒,告诉李大民,现在要脱梦出去,李大民想说什么,忽然之间场景发生了变化。也就是一瞬间,我们三人出现在一片巨大的地下溶洞里。四周光线很差,大大小小的隧道四通八达,安静中能听到水滴一下一下滴落的声音。 李大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梦境,抓住我,颤抖着声音:“这是什么地方?” 我看向媛媛:“媛媛,告诉叔叔,这是你的梦吗?” “这不是我的梦。”她摇摇头:“这是大狗的家,我们现在到它家了。” “它在哪呢?”我问。 媛媛用手指向溶洞的深处,我和李大民对视一眼,我们不约而同一起走了过去。我在前面开路,他抱着女儿在后面,穿过一条深深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类似会议厅的巨大溶洞空间。 在这里,我们看见了大狗。 这条狗站在对面,目光幽深,似乎在让我们过去。隔在我们和它中间的,是溶洞的主体空间,占地面积很大,地面呈圆形,放着很多的障碍物。 奇怪的是,这里并不是只有我们,在障碍物中间还有一些人影若隐若现。这些人在形若迷宫的空间里转悠,出入障碍物之间,他们似乎也在寻找能靠近大狗的办法。 大狗站在对面,神色冷漠地看着我们,慢慢向后退。 媛媛紧张地说:“爸爸,叔叔,它要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老刘,咱们上!”李大民说着,抱着媛媛义无反顾走进了中间这片圆形结构的迷宫里。 我也跟着进去,这一进去,还是晚了一步,不知道是李大民没有等我,还是这里的结构本身就有问题,刚一进去,李大民父女两个就消失了。 我似乎看到他们的身影在一处障碍物的后面,晃了晃又不见了。 我看看周围,周围都是淡淡的雾气,障碍物似乎在变化,也就是说我站在这里不动,迷宫自己也在变化。 类似这种奇怪地形我在梦中多次经历,并没有慌张,而是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势变化。等了一会儿,并不见李大民和媛媛转回来。 我考虑了一下,想着是不是用声音在进行沟通,我马上大声喊着“李大民”的名字,果然响起了回声,是在右前方不远处,“老刘,我在这儿。” “你怎么样?”我问。 “倒是没什么危险,”李大民刚说到这儿,就传来媛媛“咯咯咯”的笑声,孩子没把这个当成多么了不起的历险,相反还觉得挺有意思。 “你不要动,我来找你。”我说。 “好。” “好。” 同时两个李大民回答。 我猛的一怔,其中一个来自刚才的位置,还有一个是从我的身后传出来的。 我回头去看,只见雾气昭昭出现了不少人影,或隐或现,而且其中几个人影都好像是抱着孩子。奇怪了,这里是复制了李大民吗?还是另有旁人,也抱着孩子? 我没有继续停留原地,顺着雾气走进去,转过几道障碍物,眼前又出现了很多障碍物,自己陷在整个迷宫里,完全失去了东南西北。 “老刘,你到了没有?”李大民在不远处问。 听声音不远,可转来转去的总也找不到。 “老刘,我看到你了。”李大民忽然说。 “你在哪呢?”我转头四下看看,并没有看到他。 李大民吸了一口气:“你又过去了……” 隔了一会儿,李大民忽然大叫:“啊!” “又怎么了?”我赶忙问。 李大民道:“老刘……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怎么了到底?”我心里起急。 “我刚才看到我自己了。”李大民说。 “什么?” 李大民有些激动:“我看到一个人也抱着孩子,当时我还纳闷,仔细去看,那不就是我和媛媛吗?我明白了,这里的人影都是我们自己!” 他说的这一点,我早有预料,但是还有很多解释不清的地方。 “在我们还没进入迷宫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这些人影了,”我说:“那时候,他们都是谁?还有别人进来过吗?” 李大民道:“我有一个想法,可能匪夷所思了一些。” 我让他当讲无妨。 李大民道:“我们还没进入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人影了,其实那些人也是我们!” “可是……” 李大民没等我说完,马上道:“那时候的人影是未来的我们!” “你什么意思?”我大吃一惊。 李大民道:“这个迷宫里有很多我们的人影,它们应该是不同时间段的我们。既有未来的我们,也有过去的我们……” “你就扯吧。”我说:“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们掉进魔窟了?” “这里就是病毒原身的所在啊,”李大民道:“你还没想明白吗?这也是对付那个李大民梦魇的办法。” “你说的是时间?”我问。 李大民愕然了一下:“说实话我没想那么细,只是下意识有一种感觉,病毒和梦魇应该是同根同源。你世界里的那个我,可以同化梦魇,那么这个世界的我,应该就可以同化病毒!我想明白了,我可以和病毒融合。” “你这是何必呢?”我叹口气。 李大民道:“我想以此为条件,换取你带她们娘俩离开这个世界,到你们那里定居。我想以病毒之体来对抗另一个李大民的梦魇之体。” 第七百三十八章 羽化 直到这个时候,李大民才和盘托出了自己整个想法。 他做好了自我牺牲的准备,用病毒去对抗梦魇。我想不通其中的逻辑和细节,但还是折服他的想法。 我问他现在怎么办? 李大民说:“老刘,我如果到时候和那条大狗融合了,变成了病毒,你要记住自己的承诺!” 李大民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带着他的女儿和老婆离开这个世界,到我们的世界去。 我点点头,表示放心。李大民的声音消失在雾气之中。 我向着他的方向跑去,眼前是一重重的障碍物,绕过一个还有一个。 雾气中人影很多,好几次我都看到了疑似自己的身影。如果李大民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些都是不同时间段的我。 我不能困死在这里,便想通过记忆来寻找线索,把经过的障碍物在脑海中形成地形图,但记来记去根本就记不住。 我累得蹲在地上休息,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找到我妈妈了吗?”看过去,一条巨大的大狗站在雾里,看不清具体相貌,只有一个轮廓,犹如伟岸的狮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李大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找到了……你妈妈我帮你找到了。” 李大民抱着媛媛大步流星走过来,和我擦肩而过,我想拉他没有拉住。 李大民抱着孩子走向大狗,还没走出多远,身影忽然消失。 我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这时身后有人说话:“找到了,我帮你找到妈妈了。” 回头去看,又一个李大民抱着孩子出现。他走过来,把媛媛送到我的怀里:“老刘,你接好了,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还没等我拦住他,他一个人大步流星走过去,消失在雾气中。 “媛媛,你爸爸是好样的。”我说。 媛媛抱着我的脖子,痴痴地看着雾气,奶声奶气地说:“叔叔,我要找爸爸。” 这时又一个李大民从身后出现,惊诧地看着我:“老刘,我的孩子怎么在你这儿?” 他怀里空空的。我说道:“是你把孩子给我的。” 李大民看着自己的怀里:“老刘,你看到了未来的我?” 我这才恍然,把孩子递给我的李大民,是眼前这个李大民的未来。眼前这个李大民,是那个李大民的过去。 “老刘,我告诉你一件事,”他说:“整个迷宫里,其实并没有你。” “什么意思?”我皱眉:“我现在就站在这里。” 李大民道:“在这个迷宫里看到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未来、过去和现在,而你只有当下这一个。这场局就是为我设的,我才是天命所归!” 他甩头看向雾气深处的大狗,再次义无反顾走过去。 这时,雾气里出现了无数的李大民,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走过去,进入雾气的深处,他们似乎融合成了一个人。 我抱着媛媛,看着深深的雾气。我知道李大民和大狗都在那里,但是看不见它们的身影。 媛媛似乎知道了什么,一直在抽泣,抱着我的脖子不停问,爸爸在哪里。我没法回答她。 等了很长很长时间,雾气渐渐散开,地上躺着一个人。我眉头一挑,急忙跑过去,正是李大民。他一个人静静躺在地上。 我放下媛媛,媛媛猛地扑过去,哭着喊:“爸爸,爸爸……” 李大民没有任何反应。 我蹲在他的旁边,轻轻触碰他的身体,冰冷异常,又探探鼻息,没有呼吸。下一秒钟,李大民的身体开始分解,化成无数的黑色蝴蝶一般的碎片。 我猛地抱过媛媛,用身体挡住这些碎片,无法确定这些东西有没有毒。媛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挣扎,对我连踢带打,我没有松手。 就在这时,媛媛突然大喊大叫:“爸爸,爸爸……” 我觉察她的声音有异,转头去看,只见空中飞舞着一叶灰色羽毛,奇怪,这东西是从哪来的?我心念一动,伸手抓住。 刚握在手里,瞬间大量信息从手心涌入,我竟然看到了世界末日般的幻象,无数的人得病死去,救护车在城市的街头巷尾跑动,天空布满黑云,血雨普降大地…… 我大叫了一声,松开手,羽毛重新飞起来,此物不祥啊。就在这时,媛媛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我大惊:“不要!” 基本可以确认,这片羽毛和病毒原身有莫大的联系,里面记载的信息,是世界如何被病毒侵染。不知道为什么此物会出现在李大民的身上。 里面记载的信息太过浩瀚,我尚且受不了,更何况媛媛,她才是一个孩子,可别出什么事了,要不然我对不起李大民。 我拿着她的手,想让她松开,却惊讶地发现媛媛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她抓住羽毛,眼睛瞪得大大的,轻轻说:“爸爸,是你吗?” 那羽毛十分轻柔落在她的手心里,还有些瑟瑟。 我惊讶地看着媛媛,忽然明白了,这东西对于我来说是毒物,而对于媛媛来说,却是她爸爸的思念。 媛媛忽然抬起头说:“叔叔,我爸爸说让我拿着这东西去对付梦魇。” “你爸爸刚才说的?”我问。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把羽毛放进自己的兜里。 我对她说,我们走吧。下一秒钟,我带着媛媛脱梦而出。 我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自己还躺在病房的行军床上,我一翻身坐起来,看到窗外天空发白,一夜过去了。 媛媛已经醒了,眨眨眼说了声叔叔。李大民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微微闭着眼,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不过已经僵硬了。 我用手轻轻推推他,他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反应,我的心一直往下沉,知道梦里发生的一切已经验证,李大民死了。 我赶忙起身往外跑,喊着医生,走廊上却很乱,很多医生和护士跑来跑去,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抓住一个小护士,指着病房里,还没等我张口,她激动至极,大声喊:“病毒消失了,病毒消失了!” “什么意思?”我愕然。 她激动地都快哭了,一把挣开我,跟着那些人跑远了。这时病房里出来不少家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 我跑回病房,就看到几个病患坐在床上,脸上无比兴奋和轻松,“我有力气了,身上轻松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疫鬼 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几乎是一夜之间,凡是被病毒感染的人奇迹般痊愈了。不管是重症还是轻症。当第一个人慢慢摘下口罩,近乎贪婪的呼吸空气时,其他人也尝试着把口罩摘下来。 李大民的尸体已经被收殓,我抱着他的女儿媛媛,看着尸体封存在尸袋里抬走。同病房的人惋惜地说,就差一步病毒便消失了,到底没挺过来。 谁也不知道,李大民才是真正消灭病毒的英雄,在梦里献祭自己,和病毒原身同化,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我抱着媛媛从医院出来,打车回到他家,到了家里,李大民的媳妇儿迎出来,把孩子抱在怀里痛哭流涕,一切终于结束了。 “大民呢?”她哭着问我。 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让她坐好,然后把梦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现在你自己做出选择,”我说:“我答应过李大民,要带你们娘俩离开这个世界。” “怎么离开?”她问:“我想不明白。” 我告诉她,如果离开的时候,必须脱离肉身,我带着你和媛媛的精神体走。 “也就是说,”我说道:“你们会做一个悠然长梦,在梦里去别的世界。” 女人问媛媛是什么想法。媛媛奶声奶气地说:“媛媛答应过爸爸,要对付叔叔世界里的坏人,媛媛必须要去!” 我心里怅然若失,李大民在消亡之时还留下来一个心念,那就是帮我对付梦魇。 女人看着我:“你的世界比我们这里好吗?” “你也看到了,你的世界现在虽然满目疮痍,但是充满了复苏的希望。我的世界没有这么多事,我也无法定义它的好坏。你自己斟酌。”我说。 女人咬了咬牙:“好,我跟你走。” “那就现在吧。” 我们三人坐在沙发上,我抱着媛媛,一只手拉着李大民他媳妇,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闭上眼睛。心念中想着肉娘娘和那座寺庙,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耳朵。 我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口器,正插在我的脑门上。我猛地一扯,在地上骨碌碌这么一滚,滚到了旁边。 口器被我这么粗鲁一扯,扯出血来。我四下扫了一圈,果然回来了,又回到了寺庙里。 肉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外面的黑暗里传来和尚们的声音:“这是肉娘娘的叫声,肉娘娘显灵了!”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显灵,而是肉娘娘表达自己的愤怒。 这时黑暗的深处忽然冒出一样东西,那是一颗女人头颅,下面的脖子又粗又长,如蛇般连接在肉山上。 女人头颅在脖子的带动下,随意可以在空中移动,她从高处猛地俯冲下来,到了近前,居高临下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全身血几乎都要凝了,吓得一动不敢动。 女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度狰狞,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我就咬下来,就在这时,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出来:“叔叔,我在,我来保护你。” 黑暗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小女孩,大概也就巴掌大小,额头还有一个红到极致的小红点,看起来就像是布娃娃。 她过来一把抱住女人头,整个跨在脖子上。女人头颅大惊,估计从来没有人做到这点,她猛地飞起来,想把小女孩摔下去。 小女孩骑着她的脖子倒是非常瓷实,上下甩动都没有掉下来,飞着飞着,女人头颅忽然从天而落,重重摔在地上。 我定睛这么一看,她七窍流血,竟然死了。 “这怎么回事?”我大吃一惊。 小女孩从脖子上跳下来,跑过来说:“叔叔,我用羽毛挠了挠她,她就不行了。” 眼前这个小女孩正是媛媛,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她被我带到这个世界里来了,没想到竟然变成这样的形态。 “你妈妈呢?”我问。 此时的媛媛非常袖珍,她从衣服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是羽毛,还有一个是铃铛。 “这是爸爸,这是妈妈。”她说。 我愕然,接过铃铛看了看,尝试着和她说话,却无法交流。 “妈妈来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没关系,”媛媛说:“我能感觉到她,我也能感觉到爸爸。” “你刚才是怎么对付这个怪物的?”我指了指地上的女人头颅。这颗头颅一动不动,睁着两只眼睛,从她的眼睛里冒出鲜血。https:/ “爸爸的羽毛啊。”媛媛说:“羽毛上有病毒,轻轻抚一下,她就感染了。” 我喉头动了动,看着媛媛手里的羽毛,竟然把病毒带过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肉娘娘!” 方丈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捡起地上的灯照着没有生气的女人头颅,嚎啕大哭:“肉娘娘……” “我们赶紧走。”我伸出手,媛媛轻轻巧巧跳在我的手心上。我正准备带着她走,方丈一眼看到我们,他提着灯快步过来,大喝一声:“什么妖孽!”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师父,里面发生什么了?” “有妖孽害死了肉娘娘。”方丈悲痛欲绝,“哪里走!”他扑过来就要抓我。这个世界的我就是一截棒子,行动不便,被他一把抓住。 而媛媛非常机灵,跳到别的地方,她很小很小,抬着头掐着腰奶声奶气地说:“你快放开叔叔,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妖孽!”方丈抬起脚对准了媛媛就是一脚,媛媛赶忙跳开,方丈紧接着又不是一脚。 就在这个时候,媛媛突然窜到方丈的脚边,掏出长长的羽毛,在他的僧鞋上蹭了一下。方丈大怒,正准备继续踩,这时候外面跑进来好几个和尚。 媛媛很机灵,“嗖”一声钻进黑暗里没了身影。那些和尚跑进来道:“师父,怎么了?” “还有妖孽余孽。”方丈把我亮出来:“你们竟然这么大意!把此物拿到外面烧了,大火焚之,不能留下痕迹。” “是。”一个和尚把我接过来。 就在这时方丈突然剧烈地咳嗽,灯都落在地上了。 和尚们赶紧围住:“师父,你怎么了?” 方丈满脸病态的红,呼吸急促:“还有一个妖孽,是疫鬼,就在这里,赶紧抓住它!” 第七百四十章 羽毛 一听说这里有疫鬼,所有的和尚都吓了一大跳,方丈脸色病态的绯红,把和尚们叫到身边,严厉禁止消息透漏出去。 他被几个人护送着从秘密地道出去,剩下的和尚提着灯,在深黑色的区域里搜寻媛媛的踪迹。 我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显然等抓到媛媛后,一起收拾我们。我左右挣扎,怎么都挣扎不开,一个膀大腰圆的和尚过来,抬起大脚,一脚踩在我身上,来回左右撵,嘴里还骂骂咧咧,让你动,让你动! 给我踩的浑身酸痛,真是无语了,眼瞅着就要脱身,谁知道在这里身陷囹吾。 黑暗的区域里,有个和尚抬着灯看着肉山,说道:“肉娘娘还活着。” 另一个和尚道:“肉娘娘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这些宵小弄死,只不过这次碰到的是疫鬼,比较麻烦。” “奇怪,这疫鬼哪来的?我们庙里以前没有抓过类似的妖怪啊?”和尚疑惑地问。 另一个和尚道:“你来的时间短,还不太清楚。我们寺里这些妖怪,你知道都是从哪里来的吗?” “从哪?” 和尚道:“其实根源都在肉娘娘,是她从另外的三千世界里带来的。” “哦?” 我躺在地上这么一听,也不挣扎了,侧着耳朵仔细听。我说这座寺里怎么这么多妖魔鬼怪,原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有人通过肉娘娘链接到其他三千大世界,把它们弄过来的。 是方丈干的吗? “那些妖怪来到寺庙都会发生变异,所以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寺里还有关于这些妖怪的族谱。” “师兄,你去过其他的大千世界吗?”和尚问。 “呵呵,哪有什么大千世界,”另一个和尚冷笑:“我听方丈说过,根本就没有大千世界。” “这我就糊涂了,你刚才还说这些妖怪是从大千世界来的,现在又说没有这些世界。” 另一个和尚道:“所谓的大千世界确实不存在,通过肉娘娘链接过去的,只是你自己做的梦。肉娘娘把这个梦境实相化了,妖怪只是你内心黑暗映射的实相而已。” 他这么一说,我全身一震。也就是说,压根就不存在病毒肆虐的平行世界,那个世界只是我的幻觉而已。我从那个世界带来的媛媛和她妈妈,不过是我内心的一种映射? 我已经糊涂了,闹不清谁说的是正确的,不管怎么样,我受李大民重托照顾好媛媛,这是真的。 就在这时,黑暗里有人喊了一声:“疫鬼,发现她了!” 众人急忙提着灯笼过去包围,一时没有人管我。一个细细的声音从角落里发出来:“叔叔,我来救你了。” 我侧头一看,媛媛从那里爬出来,过来帮我解绳子。我惊讶地说:“孩子,你在这儿,他们抓的是谁?” “是妈妈。”她轻声说:“妈妈把他们引开,让我来救你。” 她帮我把绳子解开,这时那里传来和尚们的声音:“抓到了,抓到了!” 我拉着她的手钻进黑暗里,偷偷顺着光看过去,和尚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铜制铃铛,泛着金黄色的光芒。 “妈妈……”还没等媛媛叫出来,几个和尚把铃铛握在手里,猛地一用力,铃铛顿时瘪了,里面的铃锤都掉出来。 我“哎呀”叫了出来,受李大民嘱托要照顾嫂夫人的,这还没怎么样,她就在这里挂了。 废铃铛落在地上,一直轱辘过来。我似乎看到了她没有闭合的双眼,似乎在说,照顾好我女儿。 这时那些和尚发现了我们,急忙跑过来抓,我拉着媛媛躲进黑暗里。媛媛用羽毛在地上划来划去,留下一条印记。 “你这是做什么?”我问。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谁让他们害死了我的妈妈?”媛媛恨恨地说。 这时那些和尚追了进来,一下踩到了地上的羽毛印记,沾了一鞋底。就在他们发愣的时候,我们藏好了身形。 时间不长,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和尚“噗通噗通”摔了一地,一个个腿发软,有的开始激烈的咳嗽。 媛媛洋洋得意:“他们感染了病毒,都会发烧的。谁让他们欺负我妈妈,欺负我!” “媛媛,我们走吧。”我已经不想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我艰难地把铃铛拿起来,心想回去之后想办法修复。 “叔叔,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就没有这些坏人了?”她问。 我看着她,摇摇头:“坏人哪里都有,我的世界坏人也不少。”biquiu “那我也像对付这些和尚一样,把他们病毒传给他们。”媛媛说。 “别!” 我看着媛媛,忽然有些犹豫,不想带她走。我心念一动,想把她扔在这儿。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方,媛媛现在就像是三岁孩子手里握着ak47,根本没有操纵和驾驭能力的心智,一言不合就会传播病毒。 难怪那些和尚叫她疫鬼。 “孩子,你听我说,如果去了我的世界,你不可再随意传播病毒,可以吗?”我说。 媛媛点点头:“我听叔叔的。” 我舒了一口气,想归想,我不可能真的把一个小女孩扔在这个诡异莫名的地方。我拉住媛媛的手,她的手心好热啊,我有些异样的感觉,生怕她把病毒传播给我。 我看看她,她也在回看我,我一咬牙,随之动了心念。从这里脱梦出去,尤其还要再带着一个人,需要一定的入定时间。 那些和尚摔在地上,一个个哎呦呦叫着,趁着这个工夫我盘膝打坐,把媛媛抱在怀里,还有那个废弃铃铛。 随着心念一动,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缓缓的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庭院,绿草茵茵,不远处是凉亭。 我一眼就看到了解铃和钱三串,他们两人正在交谈,忽然钱三串看到了我。他大吃一惊:“你回来了!?” 他和解铃过来,把我拉起来,我怀里掉落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布娃娃。布娃娃身上挂着两样东西,一个是羽毛,一个是铃铛。 第七百四十一章 心生退意 看着解铃和钱三串,那种感觉就像是再世为人,重新活了一遍。 我问他们,我睡了多长时间。钱三串道:“我先回来的,然后就等你,左等不回右等不回,这给我急得,解铃说你肯定有自己的使命还没做完,做完了自然就回来了。后来,我等了一天一夜。” “又过了一天一夜?”我脑子发蒙。 我被他们两人搀扶着坐在凉亭里,钱三串玩着这个布娃娃,我赶忙一把夺过来:“此物是对付李大民梦魇的关键,我用尽心力才搞到手的。” 钱三串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赶忙把布娃娃放下,解铃接过来看了看,皱眉说:“这里面蕴含的气息怎么这么邪门?你从哪取来的?” 我把自己进入三千世界,遇到了另一个李大民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解铃和钱三串听得有点发蒙,“你真的找到了另一个李大民,而且那个李大民和病毒同化了?” 我点点头:“后来那些和尚说,肉娘娘并没有链接另一个世界,它链接的仍然是一个梦境。也就是说,我压根就没去另一个世界,碰到的李大民还有病毒什么的,只不过是另一场梦而已。” “你的意思是,这个娃娃是李大民的女儿?”解铃说。 “对。”我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到我们这个世界她就变成了布娃娃。” “这样吧,”解铃道:“这东西太过玄机,放在我这里,我先参悟一下。此物到底是不是对付李大民的关键,还另说呢,千万别把什么妖孽带到我们这个世界里来。” 我听着有些不高兴,费尽心机,九死一生搞回来的东西,解铃竟然如此如临大敌,口气里还隐隐赖我莽撞。 钱三串察言观色,把这个话题岔开,让我赶紧醒来,这次入梦时间太久了。 我当下摸向耳朵,一阵刺痛传来,从梦里脱了出去。睁开眼睛,室内天光大亮,我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四顾,正是自己的卧室。 门开了,进来一个女孩,正是孟果,她惊喜跑过来抓住我的手,“哥,你醒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我头有点发蒙。 “你睡了两天两夜,他们都醒了,就你一直还在睡着,吓死我了。”孟果摩挲着我的手。 她把我搀扶下床,我都有点睡蒙了,脚下就是一踉跄。跟着孟果出了卧室,来到客厅,感觉周围灰蒙蒙的,和刚才卧室的光亮完全像两个环境。 “老刘,你答应我的事做了么?” 一个声音在客厅里传来。我揉揉眼仔细去看,沙发上坐着一人,正是李大民。 我心里一惊,“大民……” 李大民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让你照顾我的老婆和孩子,你办到了吗?” “我,我办到了……”我磕磕巴巴说着,这时才感觉不对劲儿,这不是我家。这里的客厅环境特别像三千世界李大民他家,我看向窗外,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 院子里落着落叶,一股股冷风吹在玻璃上,透着一股肃杀。 “我……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正疑惑间,头疼欲裂,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现在是在梦里,还是梦中梦,还是现实?我怎么了我? 我感觉无比的焦躁,这种感觉是做清醒梦以来从没有过的,我怎么了? 我再次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做了几个深呼吸。 现在我对外界的感知全都乱了,过度而深入的清醒梦,让我失去了对现实和梦境的区分能力。 这时门开了,孟果走了进来,见我醒了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哥!” 她跑过来坐在我的身边,用手摩挲着我的脸颊:“哥,你知道吗,你睡了多长时间?” “两天两夜?”我尝试着问。 她点点头,激动的都快哭了:“你去哪了吗,你如果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梦里找你了。”她拉着我的手,小脸涨红:“答应我,解决了那个什么梦魇之后,再也别做清醒梦了。” “不做了。”我头疼欲裂,“扶我起来。” 她搀着我推开卧室的门,进到客厅里。进来之后,我悬着的心才放下,这是我家,并不是其他什么地方。 我站在阳台上,吹着风,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小区,一群孩子在嬉笑打闹。 我把手伸开,让风在指缝间吹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这里就是现实,我回来了。 此时此刻,回想起自己在这次梦中经历的种种,有一种无法叙说的沧桑感。去寺庙,在后厨经历生死,然后见到肉娘娘,通过肉娘娘找到了李大民,再在那个梦境中见证李大民的死亡,再带着他的女儿媛媛穿梦…… 这些经历现在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 我正愣神的时候,孟果轻声说:“杜宇听说你醒了,今晚想请大家一起吃饭。” “杜宇……”我念叨这个名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谁,便点点头。 这一天由孟果陪着,我在家里休息。没有选择睡觉,只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回忆着梦境种种,感觉有种强烈的幻灭。憾凊箼 晚上杜宇来了,叫上我和孟果,还有钱三串。他在酒楼里定了个包间,上了一桌子的海鲜。 我们吃着聊着,我吃在嘴里,感觉都没有鲜味,食之无味。 “刘哥,你这是怎么了?”杜宇问。 我摇摇头说:“这次入梦感觉对我的伤害特别大,我现在有点梦境和现实分不清了,恐怕需要调整很长时间。” “老刘,你也出现这种感觉?”钱三串道:“我早就有了,所以现在处于半隐退状态,不怎么做清醒梦了。这种感觉实在糟糕,我真怕时间长了,自己变成个神经病。” “我做清醒梦大概能有一年半时间,”我说道:“这个技能改变了我很多,但同时也让我失去了很多。它不如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美好。我在这儿正式宣布一下,解决了李大民之后,我就彻底不做清醒梦,从这个圈子里退出来。” 我顿了顿说:“一切都该画上句号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老三 过了两天,杜宇离开了我们的城市,回山东老家了。钱三串偷偷跟我说,杜宇在临走前留下了一笔钱,表示意思意思,他问我是什么意见。 我本来不想要这个钱的,钱三串说就算是杜宇入股了,这笔钱归在公司账上。算是一笔收入。 除此之外,还接到一个好消息,征文大奖赛已经过了三轮海选,剩下最后一百篇入围,我和钱三串的小说都在里面。 行进到这一步,非常不容易了,已经有资格结集出书了。我的心情非常好,只要把李大民这件事解决了,生活就可以进入正轨。 “老刘,看新闻了吗?” 我们一大早在单位正闲聊的时候,钱三串把手机打开让我看。新闻是一条噩耗,一个互联网大佬昨夜凌晨时分突发心脏病,睡睡觉人就过去了。第二天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硬了。 “昨晚谁睡在他旁边,这心理阴影得多大。”我摇摇头说道。 “这都不是重点,”钱三串道:“这是这个月死的第四个富豪了。”他把往期的新闻都调出来。 “现在社会压力太大了,有钱人也不能免俗。”我说道。 孟果在旁边道:“对啊,有这么多钱了还想着工作,其实应该好好享受生活了。” “你们两个不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吗?”钱三串说:“这是新闻报出来了,没报出来的我相信更多。”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的死亡并不是工作压力大导致的?另有隐情?”我问。 钱三串点点头:“我有种预感,总觉得这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他顿了顿:“可能和国学会有关系。” “李大民?”我问。 “对。”钱三串点点头。 “李大民在梦里把这些人都杀了?”我纳闷地说:“这些人怎么得罪他了?” “不知道,要不然没法解释这么多人接二连三的暴毙。”钱三串说:“我已经预感到,李大民带着他的国学会正在布一盘很大的棋局。” 我们正聊着,我手机响了,拿起来看是以前大学时候寝室老三。大学毕业之后,他已经去了南方,只是过年过节在群里问候一下,平时很少联系。 我接通电话,老三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今天会过来,大家一起见个面,约的一起吃个饭。 我和孟果打了个招呼,晚上带上她一起去给老三接风洗尘。孟果问我,这个老三来干什么?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在南方混的好好的,突然过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到时候看看再说。 晚上的时候约到了老三,好几年没见了,他一身都是社会气,这么热的天穿着西裤,头上冒了汗。 我们见面之后先是一番嘘寒问暖,然后我引荐他和孟果见面,老三感慨一声:“刘海洋,咱们寝室还是你混的好啊。” “好啥啊,眼瞅着而立之年了,到现在也没发财。”我呵呵笑着说。 “你不知道啊,这年头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别看我现在表面光鲜,其实已经行走在悬崖上了。” 老三话里有话,在街上不便多说,我带着他去了当地很著名的一家海鲜餐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问他这次过来有什么事。老三点燃一根烟说:“去年我从大厂辞职了。嗨,跟你直说了吧,不是什么辞职,就是辞退。他们把我踢出去了。” “你不是不到三十岁吗?”我诧异地说。 老三道:“还有一些其他的事,反正大厂看着光鲜,其实朝不保夕,真要三十来岁被下岗,那时候哭都来不及。下来就下来吧,我决定自己干,然后听朋友的参加了一个餐饮加盟,自己创业!” 我问然后呢。 “结果开了还没有半年,加盟商卷钱跑路了。总门头那么火爆,都是他们赔本赚呦呵,给我们这些加盟者一个假象,整个局从开始就布下了,我就是那个韭菜。” 听着他哭诉,我没有说话。 老三道:“这些年我什么都没落下,钱没有,房子没有车没有,女朋友也跑了,现在就剩下一个痛风还跟着我。我怎么这么倒霉。” 听他的弦外之意,应该是借钱,这年头听谁借钱,脑袋都能大三圈。我的日子能稍微比他强点,但要拿出一大笔钱往外借,我也吃不消。 老三果然是社会人,善于察言观色,见我没有表态,马上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别的,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听他这么说,我暗暗舒了一口气,说着便宜话:“说这话就外道了。” 他摆摆手:“是这样的,我听说加盟商总店就在你这座城市,我想让你帮个忙,在本地有没有什么人脉,可以约上负责人见一面。哪怕把我的加盟费退一部分呢,也行,我都不奢求全拿到手。” “原来是这样。”我说:“我就是个小老百姓,你说的那些做大生意的,我也够不上啊。” “帮个忙试试。”老三道:“我在这座城市里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他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好答应试试。 老三拿出一张名片,上面是加盟商的地址,这位负责人叫陈希,下面还有电话。 我拿着电话试试拨号,老三告诉我没用,这电话是空号,多少人早打过多少遍了。总店他今天也去了,早就人去楼空。 我傻了眼,合着这么多线索,现在只剩下一个名字能用,茫茫人海上哪去找? 我叹口气,还是把名片收起来,答应这几天帮着他找人。老三顿了顿说:“如果实在对不上话,能让我远远看他一眼就行,我看看骗我钱的骗子到底长什么样。” 我愣了,这个要求有点怪,“你们加盟商没开过会?你没见过他?” “我是后来加入的,见到的都是底下的小卡拉米,真正的大佬无缘得见。后来看过一些照片,都很模糊,我这次过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最保守的底线就是让我见他一眼!” 第七百四十三章 夏日梦 我不明白为什么老三反复强调哪怕见一眼也行,见一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还是答应尽全力帮着寻找这个叫陈希的加盟商。 第二天到单位之后,我把名片交给钱三串,他在本市混的风生水起,希望通过他的人脉找到此人。 钱三串出去忙活去了,到了晚上果然带回来了消息。钱三串托人打听,知道陈希目前已经上了失信者名单,此人深居简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现在藏身在什么地方。 钱三串道:“据我了解,这小子在全国办加盟,卷的钱超过一个亿,真有能耐。我估摸这小子要跑路。” “他都上失信名单了,还往哪跑?”我纳闷地说。 钱三串道:“灰色通道太多了,一个人掌握了这么多钱,还在乎那点失信吗?怎么都能跑路。” “那就是找不到了呗。”我说。 钱三串点点头:“让你那个朋友死了心吧,现在就是亲娘老子也找不到陈希在哪。我估摸最多一周,他就会离开国内,从此隐姓埋名逍遥海外。” “这人真是缺德,骗来的钱就那么好花吗?”孟果愤愤不平。 钱三串冷笑:“这年头笑贫不笑昌,不管怎么样,弄到钱就是好样的。” 晚上我约老三吃饭,只有我们两个人,在饭桌上我把这件事说了,老三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表情阴郁地点点头。 我总觉得他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定动了杀心,找不到陈希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好事。钱没了再赚,如果真要冲动杀了人,这辈子也就毁了。 这天晚上老三喝多了,我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宾馆,大晚上的往家赶。刚进到小区,忽然从花架子下面窜出个人来,一下拦住我。 我吓了一大跳,大晚上遇到劫道的了?不像啊,这是小区里面,安全系数这么高,还有物业和保安,他劫完了往哪跑? 其他还好,我就怕是精神病,这年头有精神疾病的人特别多,揣着一把刀大半夜晃悠,专门无差别伤人,谁遇到谁倒霉。 我退后一步:“谁?!” 那人走过来,举起双手自证清白:“你好,请问,你是程序员吗?” 我眉头紧皱,我不想暴露自己网上身份,谁啊这是? “你谁啊?”我不客气地说。 那人道:“我姓张,是夏日梦推荐我来找你的。” “哦。”我舒了口气,要说清醒梦群里还能信任谁,就只剩夏日梦了。很奇怪,夏日梦怎么突然介绍这么个陌生人来找我,他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我问他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他喉头动了动:“我是做买卖的,在商场上结了很多的仇家,他们都想置我于死地!” “至于嘛。”我摇摇头。 “程序员先生,要不然我找个地方,咱们去那说怎么样?大晚上的,我觉得不礼貌。” “没事,”我有点不耐烦:“你三言两语说完,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张姓先生说起来,他在商场上得罪了人,具体怎么得罪的他没有细说。只说现在有人想要他的命,他现在惶惶不可终日,到处又躲又藏的。 “那你该报警报警啊,”我说:“找我算怎么回事,我又不能给你当保镖。” “是这么回事,”他说:“我的那些仇家他们想通过做梦杀我!” 我愣住了,看着他,眼神又问询之色。 张先生如同惊恐之鸟:“夏日梦告诉我,你就是清醒梦的佼佼者,你能帮助我。那些人想入侵我的梦境,在梦里杀了我,这样他们就不用负法律责任。对了,最近xxx死了,你看新闻了吗?” 他说的这个人,我恰好知道,正是钱三串找来新闻里的互联网大佬,大佬晚上睡觉第二天没有起来,凌晨时分人死了。筆趣閣 “其实他就是在梦里被人杀了。”张先生喉头动了动。 这点猜想和钱三串的差不多,最近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死亡和国学会,乃至李大民都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通过做梦来杀你?”我说。 张先生惊恐地点点头,左顾右盼,低声说:“程序员,你是夏日梦介绍来的,我对你一百个信任。我告诉你,通过梦境谋杀的关键是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长相。” 我冷笑说:“现在我看到你了。” 张先生用手拉了拉自己的面皮,黑暗中光线本来就差,他的面皮竟然扯了起来,而且越扯越高,松开手的时候,那面皮又弹了回去。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戴了一张假的面皮,大晚上的黑灯瞎火,没有看仔细。 我心头说不出的厌恶,此人藏头露尾,说话闪闪烁烁,真是让人不喜啊。 就在这时手机来了信息,是孟果发来的,问我什么时候到家,我已经不想再和此人废话,便说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要回去休息了。 “别啊。”张先生一把拉住我:“我不能在白天出现。程序员,我好不容易堵着你,你帮帮我啊。夏日梦说,只有你能帮我。” “咱俩萍水相逢,我凭什么帮你。”我说道:“你那么多仇家,如果他们恨上我了怎么办,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张先生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这是一百万的支票,如果你帮我,这笔钱就是你的了。" 我愣住了,这么多钱更是不敢拿。 见我犹豫,张先生说:“程序员,我家里上有老母小有孩子,我如果完了这个家就塌了,你帮帮我吧。不用多,你帮我一周就行,过了一周我就不在这儿了。” “你的意思是,这一周之内我要保护你不在梦中被杀,过了这一周,这笔钱就是我的了?” “对,对。”张先生满怀期待地看着我:“这件事不难吧?” 我想了想说:“你何必找我呢,你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不就好了。你刚才说过,只要别让人看到你的长相,就没人能杀你。” “哎呀我说不清楚,让夏日梦和你聊。” 他偷偷摸摸上旁边去打电话,我点燃一根烟等着,时间不长,他拿着电话过来递给我。 电话里传来一个金属般的男低音,听着年岁不大,“程序员,我是夏日梦。” 第七百四十四章 梦中陷阱 我以前听过夏日梦的声音,接到电话一听之下,确实是他无疑。 “前辈……” “你听我说,”夏日梦道:“陈希这个人你一定要保护好。” “等等,什么陈希?”我纳闷。 夏日梦也愣了一下:“就是来找你这个人,他叫陈希,他怎么说的?” 我看着眼前的张先生,“你他吗的不姓张,姓陈?叫陈希?” 张先生嘿嘿嘿笑:“不好意思啊程序员,要害我的人太多了,没办法就随便起了个艺名。” 我对此人厌恶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夏日梦在其中背书,我早就让他爱上哪上哪去了。 我瞪了他一眼,绕到旁边没人的地方,低声对电话说:“夏前辈,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希是做门店加盟的,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得罪了很多人。他在商场怎么做,那是他的私德,暂且不论。这个人你要保护好。” “为什么?”我有些焦躁:“凭什么?” “有人要暗害他。”夏日梦道:“他本人死有余辜,死一万次跟我们也没有关系,但是要害他的人却非同小可,是李大民国学会的。” 我一紧,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李大民国学会真的开始在梦里杀人了。 夏日梦道:“有句话你听到就好,不要说出去。我们已经开始在陈希的梦里布置陷阱策略了,就是为了活捉国学会的梦境杀手。” 我明白了,夏日梦用陈希作为诱饵,来勾引国学会的人上钩,梦里已经布置了陷阱,一网打尽。 我撇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希,这小子冲我笑笑,挥了挥手,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参加。”我说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夏日梦道:“一周之内,在梦中护佑他的周全,剩下的事交给我们。过了这一周,他死不死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能白帮他。”我说。 夏日梦笑:“他的钱本来大多是不义之财,你能抠出多少是你的本事。” 挂了电话,我走过去把电话还给陈希,他冲我点头哈腰的。我问他,你是不是有一家餐饮加盟?骗了不少人吧? 陈希点点头,有些尴尬,辩解说这年头你不骗他,他就得骗你。一共这么多韭菜,不割白不割。 我告诉他,让我帮他也行,我有个朋友就是你们的加盟商,现在钱赔的底掉,几乎过不下去了,你把加盟费退给他就行。 陈希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拱拱手说了声告辞,就要往楼里走。他赶忙拦住:“行,但是我有个条件,我不能露面,这笔钱你给他送去。咱俩就两清了,你不能再问我要钱了。” 我看着他,心里冷笑,没多说什么。 陈希告诉我,明天晚上还在这里,他把银行卡拿过来。我懒洋洋的说,那就从明天晚上开始我在梦里保护你。 陈希看着我好半天,悻悻地走了。 我心里暗骂,你还不愿意了,藏头露尾的骗子,垃圾!如果不是夏日梦告诉,我连他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呢。 第二天早上,我给老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那笔加盟费已经有眉目了。明天就会把加盟费退给他。 “刘海洋,可以啊你,”老三在电话里兴奋异常:“你算是救了我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找到陈希了?” 我怕他犯错误,便说没找到陈希本人,是通过中间人联系,陈希答应退还加盟费,不过只能退这一份,其他人管不了。 “好,好,我明天去找你。” 我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加盟费是能退回去了,至少我没有辜负自己的朋友。 我和陈希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晚上我一个人蹲在小区花园里抽烟,大概夜里十点来钟,有些起风了,我冻得直哆嗦。 心里有些打鼓,这小子不会后悔不来了吧?我刚刚答应老三,把钱还给他,如果真要出了什么岔子,老三这小子都能疯。 正胡思乱想着,草丛里一阵乱响,我赶忙跳起来,以为是遇到耗子了。只见陈希贼头贼脑从灌木丛里爬出来,浑身那个猥琐气息,我恨不得踹他一脚。 今晚月光足了,照在脸上,很明显能看出他戴着面具假脸,冲着我笑:“嘿嘿嘿,程序员我来了。” “钱呢?”我懒得跟他废话。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我正要去接,他赶忙缩回来:“钱给你了,今晚你就保护我。我昨晚都没怎么睡,有你保护我才能踏实点。” 我一把抢过来:“行了,你回去吧。” “别啊,你不是保护我吗?”陈希不干了。 “你做梦我才能保护你,你不做梦我上哪护着你去?”我不耐烦:“放心吧,你今晚该睡觉睡觉,我会去你的梦里。” 陈希被我怼的无话可说,发狠道:“程序员,你可别蒙我,我的钱不是那么好蒙的。你如果说到没做到,我可有我的手段。” “威胁我?”我冷笑:“钱我不要了行不行?你走吧。” “别,别,咱们先小人后君子,”陈希陪着笑说:“你如果能保护我一周不出事,我还有一笔心意奉上。” 我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吧。陈希无奈,叹口气转身就走,就在这时灌木丛里突然跳出一个人,一拳打出来,陈希猝不及防,被打了个狗啃屎,“哎呦”一声摔在地上。 这个人骑在陈希的身上,大嘴巴子左右开弓,打的那叫一个山响。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老三,他什么时候埋伏在这儿的?我赶忙过去抱住他,硬生生拖开。 “老三,冷静点!”我紧紧抓住他的双手。 老三蹬着陈希:“你戴个面具我就不认识你了?扒了皮我都认识!多少人因为你家破人亡!” 陈希翻身爬起来,脸上的面具掉了,他意识到这点,赶忙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在地上摸,好不容易摸到了,也不管正反面赶紧糊在自己脸上,挡住了面容。 “你快走!”我喝了一声。 陈希本来想说什么,悻悻至极,灰溜溜走了。等他走远了,我一头大汗松开老三:“你疯了吗?打人犯法你知道吗?” 老三紧紧盯着我:“刘海洋,你见到陈希本人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骗我?” 第七百四十五章 盘问 “你怎么知道他是陈希?”我纳闷地说:“他戴着面具。” 老三骂骂咧咧,说扒了皮也认识他的骨头。“这小子的形象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多少遍了,看到他的背影我就认出来了。” “不告诉你就是害怕你太冲动了。”我把银行卡递给他:“你的钱都在这儿,拿了赶紧回家吧。” 老三接过银行卡,“这事不能算完。” 我有点生气了,质问他还想怎么样。老三笑了笑,把银行卡收起来说:“刘海洋,大恩不言谢,我欠你一个人情。后会有期,江湖再见。” 说完他就跑了,一会儿工夫,老三和陈希都无影无踪。 我摇摇头回到家里,不管怎么样,老三这件事我是圆满帮他解决了。晚上我舒舒服服躺在床上,长长打了个哈欠。 陈希钱已经给了,现在该我替他消灾了,不管怎么样,得保护他一周的生命安全。 李大民和他的国学会成员如何在梦里杀人,这个技能我是不会的。在梦里杀人,我也经历过,做梦的这个人在梦中死了之后,其实不会真正的死亡,只是从梦里出去醒来而已。 我在梦中链接了陈希的梦,进入了他的梦里。这里寒风呼啸,是一处北方的村庄,我走在荒村里,见不到人影,天色昏黄如尿。 陈希的梦境怎么如此荒凉?我对他做什么梦没有任何兴趣,只要保护他就好,我慢慢走进一户庄稼院,里屋有动静传出来。 我来到窗户前,侧身往里看。 屋里非常简陋,炕头上坐着一人,正在吧嗒吧嗒瞅着旱烟,一口口吐着烟圈。 他正是陈希。 梦里的他比现实中要年轻一些,可能也就二十岁出头,裹着黑棉袄,脸色阴郁,一张嘴就吞云吐雾。炕头里还盘膝坐着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在指着陈希的鼻子骂,说的都是地方土语,言辞含混,我听了一会儿才勉强听出大概意思。 这男的身份应该是陈希哥哥之类,他指责陈希没出息,成天想着读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念那么多书心都野了,还不如赶紧辍学回家,跟着他一起打零工,还能多赚一点钱。 然后是那个女的,也在絮絮叨叨埋怨,说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这些年太累了,又当爹又当妈,如果不是冲着他们老陈家还有几亩良田,她才不嫁过来受这个罪呢。 “从明天开始,你就别上学了,跟着我进城打零工。”哥哥表态。 陈希放下烟袋:“我不去!马上就要考试了,老师说我有希望考进县一中,以后上大学。等我到时候混好了,自然会报答你们。” 嫂子嚎啕大哭,说自己养了个白眼狼,自己这些年的付出都白瞎了。 陈希不耐烦:“我是不会让你们耽误我的前途的,我是不会出去打零工的。” 哥哥大怒,咒骂他想反天,不识好歹的东西,然后过去对着陈希拳打脚踢。 陈希打的抱着脑袋也不反抗,哥哥一边打,嫂子一边在旁边骂,污言秽语骂的非常难听。 陈希一翻身,忽然跃到嫂子近前,手猛地往前一送,嫂子下半句窝在嘴里没说出来,头一耷拉突然不动了。 陈希慢慢把手松开,满手都是血,握着一把尖锐的长刀。 毕竟这是梦,刀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里的谁也不知道。哥哥吓傻了,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老婆死了,满炕都是血。 “哥,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除非你别把我逼急了。”陈希说:“我想上学。” “上,上。”哥哥说:“但是你嫂子死了,这事迟早会露出来。” “我已经想好了,”陈希说:“尸体扔到东沟的臭水池子里,你对外说你老婆跑了,卷了家里钱没影了,跟哪个野男人跑了。这样就行了。” 哥哥吓得六神无主,也只好答应下来。 天色黑下来,陈希让哥哥找出嫂子生前的衣服,把整个尸体包裹起来,最后连脑袋也一起包起来。 尸体横陈在地上,全身包裹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仅仅能看出一个人形,气氛非常诡异。 夜黑风高,陈希放下烟袋,招呼哥哥抬起尸体,两人从后门出去。 我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跟着,晚上村里没什么人,也不用怕有人发现。他们哥俩来到东边的臭水池,把尸体往里一扔,月色下这一片大池子,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沼气。 尸体进去了,不一会儿就沉下去了,连点影都没有。 “不会被人发现吧?”哥哥说。 “回去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陈希那叫一个沉稳:“不要露出马脚。我不建议这里再多一具尸体。” 哥哥就不敢说话了。 他们回到住的地方,天色就渐渐亮了。这里毕竟是梦,有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嗖一下就过去了。 陈希正在炕里面睡觉,只听村外“呜哇呜哇”警笛响,来了三四辆警车,停靠在院子前。 哥哥急匆匆跑进来,吓坏了,把陈希推醒:“弟,上面来人了,咱们是不是暴露了?” "冷静。"陈希慢条斯理把衣服穿上,然后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把又细又长的杀猪刀,别在腰里。 “弟弟,你冷静点。”哥哥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 “跟你没关系,问你什么都不知道。”陈希交待了一句,然后倒背双手出去。 院子里站了五六个警察,正指指点点说着什么。此时的我藏在柴火垛子后面,偷偷往外看。 其中有一辆警车是吉普,开着车门,里面还坐着一个人,应该是队长之类的,并没有下车。可能是这种场合轮不到他这样的大咖出场。 警察把陈希叫过来,在院子里询问,大概意思是问他,你嫂子去了什么地方,村里有人好几天都没见过她了。 陈希还是那套说辞,说嫂子卷了家里的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也是好多天没见到她了。 警察指着屋子说,去里面看看。 陈希面色如常,心理素质好的一批,带着几个警察进到屋里。他哥哥正窝在炕上假装睡觉,就算有人来了,也没有挪动地方。 警察叫了好几声,又推了一把,他才睡眼朦胧起来,装无辜。 “你老婆去哪了,你知不知道?”警察问。 哥哥一脸懵逼:“不知道啊。” 这时有警察拖过来床上的花被子,展开后上面都是深褐色的污渍。 我在窗外看得仔细,这些正是血迹。 第七百四十六章 哥哥 警察拿着沾满血迹的花被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希解释说,去年时候冬天杀猪,天冷在外面裹着,结果沾到了猪血。 警察把这床被子收起来,说要回去做实验。他们把房间检查了一圈。 陈希一只手放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杀猪刀,气氛很是紧张。 幸好警察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带着一床被子走了,临走前说,如果有消息赶紧向他们报告。 等警车走了,陈希和他哥哥才长舒一口气,回到屋里相对无言。沉默了片刻,哥哥期期艾艾说出自己的想法,要不然两个人赶紧走吧,离开这个村子,要不然迟早都要暴露。 “我不走。”陈希脸色阴郁:“我还要考学。你怕什么的,真要出事了我不会让你顶在前面的。” 天又暗了下来,陈希坐在炕头,一口一口抽着烟袋锅子,脸色阴郁。 整个过程里我一直在外面偷窥,说实话,他的梦境太压抑了。我遇到过不少梦,恐怖的梦境也经历过,但像现在这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还是很少见的。 这时外面来了一伙儿人,为首的是个老头,到了院口咣咣砸门:“姓陈的,开门,赶紧开门!” 我躲在墙角后面看着,来的应该都是村里人,不知为什么都气势汹汹的。筆趣閣 陈希别别腰带,和他哥哥从屋里出来,到了院口。外面的人真不客气,手电筒照在他们哥俩脸上:“姓陈的,知道我是谁不?” “这不是岳丈吗,几个小舅子都来了。”哥哥陪着笑脸。 趁着他们不注意,我跑到窝棚后面,探头出去看。从称呼上分析,来人应该是嫂子的娘家人。 “赶紧开门!”为首的老头应该是嫂子的爸爸,也就是哥哥的老丈人。 哥哥忙不迭正要开门,陈希拦住,说道:“大半夜的,你们来干什么?” “我找我闺女,怎么就不能来,开门!”老头骂骂咧咧:“少教的玩意!” 哥哥把门打开,一大帮人呼啦啦闯进来。 老头用手指头戳哥哥:“怎么回事?听说你污蔑我闺女跟野汉子跑了?我闺女是那种人吗?” “爹,我昨晚梦见我姐了,死的老惨了,她浑身是血,说自己让他们害了!”小舅子气势汹汹地说。 “走,进去给我搜!”老头一摆手。 带来这些人哗啦啦分散开,每个屋子都搜,屋里翻得噼里啪啦作响。时间不长,有人抱着一个大书包出来,包口冲下,把里面的书都倒出来,倒了一地。 陈希笑了:“你们动什么都行,就是动我书不行。” “怎么地,就动了,就动了。”老头也不知哪来的习惯,喜欢用手指头戳人,来回戳。 陈希呲着牙笑,把衣摆亮开,露出腰间,里面插着一把刀。 他猛地拽出来,对着老头当胸一刀。 我看得浑身麻酥酥的,在梦里陈希是彻底放开自我了,杀戮本性展露无疑,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压抑的一面。 老头嘴里吐着血沫子,指着陈希,慢慢整个人萎下来,躺在地上不动了。 院子里这么多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 陈希道:“哥,把院门关上,今天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 哥哥早就吓傻了,乖乖听话去关门。 其他人吓得往屋子里钻。陈希握着刀一步步走进偏房,只听里面“噗嗤噗嗤”声响,时间不长他踩着血出来,又进了其他房间。 总而言之,这小子下手极狠,让他堵到屋里就别想活着出去。 哥哥充当了他的打手,提起扁担满院子找漏网之鱼,看见了也不二话,上去对着脑袋就是一扁担。 找来找去找到了窝棚,他提着扁担闯进来,一下看到了我。 我们两人大眼瞪小眼,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嘴角快速抽动。我看着他手里的扁担,赶紧快步过去,用手点着他的脑门,喝了一声:“倒!” 哥哥这个人并不是真人,而是陈希梦里的人物。简单的说,哥哥也是陈希造出来的,是他心灵深处的一个折射。 对付这样的人,用不着武力解决,和解铃学了一手,直接喝破他的身份,他也就完了。 我这么一喝,果然哥哥有了反应,把眼睛闭上,慢慢倒在地上。 我从窝棚出来,看到陈希已经把人杀的差不多了,提着刀满身腥气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我。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的眼神很迷茫,看着我似曾相识。 此时他还没有开启清醒梦模式,并没有自主的意识。我考虑了一下,不打算叫醒他,便说道:“我是来保护你的。” 陈希笑着说:“我用不着保护,来多少杀多少。你到底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他有些痛苦,用手抱着脑袋,突然用刀指着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要杀了你。” “你到底最害怕的是什么?”忽然身后有声音传出。 我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哥哥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站在那里又问了一遍:“来了好几拨人了,从来没见你害怕过,你到底最害怕什么?” 陈希看着他哥哥,然后笑了笑。这时候还有个漏网之鱼,是小舅子,见我们在说话,他急匆匆往外溜。 陈希拧腰垫步过去,在后面一刀来个透心凉。小舅子挣扎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不动了。 “我没有什么可怕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希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敏锐地感觉到,这小子肯定有害怕的东西,只是藏着不说。 “我想起你是谁来着。”他提着血淋淋的刀走过来:“你是来保护我的,我花钱雇你的,对吧。” 我点点头,想起来就好。 “我真没有什么可怕的,”陈希沉默一下:“如果有,也是怕我杀过的人,死而复生吧。” 他说出这句话,哥哥忽然笑了,笑得特别异常。 “你笑什么?”陈希道。 哥哥站在窝棚口,慢慢倒退,一直让身形隐藏在窝棚的黑暗里,“你终于说出你的恐惧。” 陈希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哥哥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变化了一个口音:“刘海洋,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心里一咯噔,我靠,这是谁?怎么喝破我的名字? 我手心一翻,亮出一团火,猛地扔进窝棚里,瞬间爆亮。哥哥站在窝棚的深处,目光阴森,这一刻我清清楚楚看清了他的长相。 他换了一张面孔,而且是我的熟人。他是老三。 第七百四十七章 亮了明牌 看到老三站在窝棚深处,我都傻了,这怎么可能? 难道梦里的哥哥是老三装扮的?不可能啊。在梦中装成其他人,是很高明的梦境技巧,我也是后期才学会的。我不相信老三会这种技巧。 “老三……”我话音一落,老三的身影在窝棚里消失了。んttps:// 这时我突然肩膀一紧,回头去看,陈希趁我不注意竟然捅了一刀,戳进了肩膀。我又燥又怒,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我把陈希怼到墙角,大怒道:“看仔细了,我是来保护你的!别拿刀乱捅。” 我伸出剑指点在他的眉心,陈希眼睛有了神,开启了清醒梦模式,在梦中恢复神识。 “程序员……” 我忍着不适,把刀从肩膀拔出来,“你如果再来一次,我就不管你了。” “这里是我的梦吗?”他颤颤巍巍地四下看着。 我指着地上的尸体,告诉他,这些人都是他杀的。 陈希傻了眼,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喃喃说着,你要保护我,要保护我……他的身形突然变淡,最后在我的眼前无影无踪。 紧接着整个梦境开始摇晃,大地发生破裂。 陈希没有清醒梦的经历,突然在梦中恢复意识,他有点受不了。这是脱梦出去了,梦要坍塌了。 我赶紧摸耳朵脱梦,也醒来了。睁开眼,窗外还黑黑的,我从床上坐起来,摸了一根烟点上。看看表,才夜里四点半,离天亮还早着,我已经没有丝毫睡意。 我第一时间给老三打了电话,响了几声他就接了,可见他也从梦中醒来。 “老三,怎么回事?”我直接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废话。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老三在电话里说:“你怎么会出现在陈希的梦里?” “我是保护他的。”我直言不讳:“要不然你怎么能拿到那笔钱。” 老三在电话里沉默,好一会儿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这笔钱,我宁可杀了他!” “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老三道:“海洋,我跟你直说了吧,我这次过来找陈希,拿钱不是目的,目的是弄……哼……他。” 老三很谨慎,在电话里不谈“杀”这个字眼。 “继续。” “我参加了一个学会,我们内部有一个名单,上名单的人必……嘎……我只能说这么多。陈希就在这个名单上,不单单是骗了我的钱,他还骗了很多人的钱,多少家庭家破人亡……”老三有些激动:“我会在梦里搞掉他。好了,你说说你吧。” 我好半天没说话,万万没想到老三居然是国学会的人,而且目的就是杀掉陈希。 “你通过什么方式在梦里杀人?”我问。 老三呵呵笑:“我能告诉你吗?你先说说你怎么回事?” 我很坦诚,直接告诉他,我是国内清醒梦群的成员,我们已经知道有人在梦里暗杀了。这次我的任务就是保护陈希。 “一个礼拜。”我说道:“我只护佑他一周,过了这个礼拜,你想干什么我都不管你。” 老三笑:“这种人怎么可能再留一个礼拜?再说了,给了充裕的时间说不定他又找到什么办法了,到时候更难下手了。” “老三,钱你已经拿到,不要再节外生枝。” “呵呵,”老三笑笑:“此人死不足惜!海洋,你听我的,不要搅这个浑水。如果觉得实在为难,我把钱还给你。再重复最后一遍我的立场,他必死无疑!” “那我也告诉你,这个人你不能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透漏一点机密:“他的梦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除了我,还有别人在……” 老三根本听不进去,直接打断:“海洋,我们不是滥杀无辜,我们选定的名单上的人,都是死不足惜的。他们逃避了世俗的惩罚,以为自己可以逍遥法外,我们就是要告诫这些人,天理昭昭法网恢恢,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他把电话挂了,嘟嘟嘟一阵忙音。 我心情非常糟糕,对手竟然是自己大学时候的兄弟,真的要反目成仇吗? 我现在既要护佑陈希的周全,还要保护老三。夏日梦已经在陈希的梦里布局了,这话又不能明着告诉老三。现在暗示也没用,老三对于这件事的执着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白天的时候,陈希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明白昨晚梦里发生的事。他带着哭腔说:“程序员,不好了,他们已经侵入到我的梦里了。要在梦里杀我的那个人,我已经认出来了,就是昨天晚上在小区里袭击我的。” 现在所有人的牌面都亮了出来,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我劝慰了他几句,挂了电话之后,我又联系了夏日梦,把昨晚的梦境说了一遍。夏日梦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他是如何在梦里布局的,陷阱又是什么。 其实我找他,也是有试探之意。 夏日梦叹口气:“程序员,这件事麻烦了,你知道国学会在梦中杀人的关键在哪吗?” “在哪?”我问。 夏日梦道:“他们会找到做梦者最恐惧最害怕的东西,然后制造出噩梦。梦中杀人不是靠什么武器,而是让做梦者深陷噩梦无法苏醒,最后导致心脏衰竭。所以要护佑做梦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能透漏出他的恐惧,不能让国学会的人知道。” 我仔细回想昨晚的梦境,吸了一口冷气:“不好,昨晚陈希在梦里透漏出他的恐惧了。他说,他最害怕死的人死而复生。” 夏日梦“嗯”了一声:“真正的考验从今晚才开始,对面已经知道陈希的弱点,准备上手段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夏前辈,对面国学会的人我可能认识,你到时候能不能手下留情?” 夏日梦怔了一下:“我没有权力去惩戒谁。抓到凶手后,只要求他交待出国学会那边的机密,并且他答应改过自新,也就算了。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些普通人,而是罪魁祸首李大民。” 他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多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又要入夜,我早早躺下就睡着了。在梦里开启清醒梦,穿行到了陈希的梦里。 那是那个庄稼院,陈希正坐在屋里,一个人抽着烟袋。我不再观察他的梦,他是什么人我已经知道了。 我推门而进,用剑指点他的脑门,让他开启了清醒梦。 第七百四十八章 臭水沟 没有必要让陈希还保持梦境状态,让他做清醒梦更有利于交流。 这是我近段时间的心得:很多人在梦里是一种人格,现实中本人是另一种人格,近乎是两个人。 因为在梦里,人会更接近潜意识的底层。 开启清醒梦后,陈希恢复了神智,问我现在怎么办。我说道:“最好的办法是你现在脱梦出去,接下来一周内不睡觉不做梦,这样咱俩都轻松。” 他讪讪笑说,这不可能。 “既然在梦里,你就得都听我的,我来保护你。”我说道:“你要是自作主张,自己找倒霉,可别赖我。” “你说那些人真的会来梦里杀我吗?”他紧张地说。 “从现在开始,你在梦里见到的任何人,除了我,都是潜在的杀手。最好一个人都不见。”我说道。 “唉,我想起来了,”陈希说:“这个山村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记得非常清楚后山有个防空洞。要不然我们就去防空洞里藏着,他们肯定找不到。” 漫漫长夜,我也在愁怎么打发这个时间。而且我们现在在明面上,老三在暗地里,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好是找这么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我点点头,示意他在头前带路。 我们来到后院,踩着鸡窝爬上围墙,居高临下这么一看,深夜中的山村灯火点点,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村路上也是人影晃动。 陈希正要从墙上翻下去,我们两个就听到前院的门“哐哐哐”砸响,有人在大声叫门。 我狐疑了一下,示意他赶紧跳出墙去。我跟在他后面,从墙头上飞下来。我们两人顺着墙根溜,一直溜到外墙的拐角处,探头出去偷看。 院口停了四五辆警车,有警察下来砸门,其中有个警察手里拿着花被子,正是昨天梦里他们收走的带血被子。 警察敲了一会儿,见屋里无人答应,直接上强硬手段,用老虎钳子把院门的锁头绞断,然后呼啦啦冲了进去。 能看到其中一辆警车里坐着一个人,应该是队长,他在黑暗里抽着烟,烟头一红一红的。 警察搜索了所有屋子,然后出来说,人不见了。 那队长慢慢从车里下来,这一出来我的眼睛就直了,他竟然是老三!在梦里,他做了队长。 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然后用脚踩灭,吩咐警察继续调动警力,以这个院子为中心,开始地毯式搜索。 “他就是来杀我的人?”陈希低声问。 我点点头:“他已经进到你的梦境了,开始搜索你,他会调动一切资源来找你。” “我靠。”陈希骂了一声:“这是我的梦啊,他怎么权限比我都大?” 我摇摇头。说实话,我揣测不出李大民的那套梦境手段,国学会的人怎么会这么厉害:不但进入别人的梦境,还会掌握梦里的资源对做梦者进行追杀。 这时,有警察冲着我们藏身的地方来了。 我摆摆手,低声说“走吧”。我们两人离开墙角,藏在一棵大树的后面,看到这些警察把整个院子检查了一周,然后向队长进行汇报。 老三说道:“发动所有村民,一起进行搜索,一定要抓到陈希!此人罪大恶极,穷凶极恶,放到外面会对社会造成更大伤害。” 我和陈希对视一眼,老三开始调集所有梦里的人物,对陈希进行地毯式追杀。 “怎么办?”陈希吓得瑟瑟发抖。 “现在有两个办法。”我说:“第一个是你马上脱梦,今天晚上不睡了,一旦从这个梦境出去,此梦就会坍塌,不复存在。也就没人能杀你了。” “那我也不能总不睡觉啊。”他苦涩地说。 “你的梦境已经被对手监控了,但凡你睡觉,他就会进来。”我说:“不睡觉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保不住你不打瞌睡,有时候太困了自己都控制不了。这个办法,只能作为绝境中逃生的备用手段。” “还有一种方法呢?”他问。 “那就是逃生。”我说:“能逃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地点就不露面了。” “就不能反杀吗?”陈希道:“这是我的梦,任由他们这么嚣张?” 我说道:“可以反杀,但是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行。你现在只是开启了清醒梦,还不会控梦,这是很深的技巧,需要长时间学习,现在没有时间让你慢慢学。这种情况下,你还要掌控梦境,只能关闭清醒梦模式,潜意识来取代清醒梦下的脑思考。” “好啊,那就来吧。你关闭我的清醒梦。”他跃跃欲试说。 “这样的话,又会出现新的问题。”我说道:“到时候你就不认识我了,很可能连我一起都灭掉。你的行为完全交给了潜意识,潜意识让你做出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到时候整个梦境会搞得一塌糊涂。” “说来说去结论是什么?” “你如果想关闭清醒梦模式,那么剩下的事情交给你自己解决了,我就不管了。我保护你的前提是,你必须是一个能自主思考的意识体。”我说。 陈希咬牙切齿,在树后面磨了半天牙:“说实话,我真想真刀真枪跟这帮畜生干一场,等过了这道坎,我好好拜师学控梦,我他吗也去别人梦里祸祸。” 我心想,联机入梦这个技能如果让这帮人掌握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无法想象。各种法律形同虚设,想搞谁入梦搞就行,弄死了也留不下线索,惩戒更是无从谈起。 我越来越感觉到李大民的可怕,他已经在培养自己的暗杀小组了,任其泛滥,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全村都动员起来,很多人点着手电或是举着火把,在村里巡逻。我们两人偷偷跑跑,专门捡旮旯和胡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跑到了村尾。 我们蹲在地上,陈希呼哧呼哧带喘:“这不是在我的梦里吗,怎么喘的这么厉害?” “你想听哪种解释?”我说:“第一种解释是梦境就是另一个大千世界,一样对身体有消耗。还有一种解释是,开启清醒梦模式,大脑不会主动分别虚幻还是现实,它的一切原则都遵循你所习惯的物理定律。” “有意思。”陈希指着黑沉沉的夜空说:“过了那片臭水沟,就是防空洞了。” “这地方有点眼熟。”我想了起来:“这条臭水沟是不是你昨天晚上藏尸的地方?” 第七百四十九章 过招 眼前这条臭水池子藏在一片灌木丛里,面积超大,散发着浓浓臭味。月光下能看到水池子表面都是黑色的脏水,还有说不清的黏稠物。 昨天晚上的梦境里,陈希杀死了自己的嫂子,胁迫他哥哥把嫂子尸体带到这里沉潭。 此时光线很差,我变出一个手电筒,照着臭水池。 “穿过它,就能到后山。”陈希说。 “现实里你住过的山村,真的有这么一片臭水沟?”我问。 陈希点点头:“我印象很深,我十六岁之前住在村里,村子的一草一木都在记忆深处。确实有这么个臭水沟,经常有村民倒垃圾,后来听说村里投钱整改,才把这片池子填上。” “走吧。”我拍拍他。 我们两人绕着臭水池正走着,村里不远处忽然亮起灯秋火把,有不少人往这个方向来了。我赶忙关了手电,我们两人蹲在灌木丛里。 时间不长那些人来了,为首的是老三,他带着一帮村民把这片臭水池围住。 老三指挥村民在附近寻找。 我们两人蹲在离着臭水沟很近的地方,强忍着臭气熏天,两只脚都踩进了烂泥里,不敢出声。 好在这些村民都是应付了事,走到近前,捂着鼻子草草看了看,没有发现便回去报告。 对于村民没有收获,老三在意料之中,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他走到臭水池的一座桥上。 这是一座石桥,只要穿过此桥,就过了村里的地界,表示出村了。这也是我们进入后山逃生的唯一通道。 老三站在石桥上,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在桥上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跳舞,非常诡异。 村民们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喘,好一会儿老三停下来,擦擦头上的汗。有村民过去问,说刚才你这是干嘛呢? “招魂。”老三道:“陈希杀了他嫂子,并且把尸体扔在这片臭水池里。女人死的时候有怨气,尸体不会安宁的,所以我在招魂,让尸体去报复他。这就叫自作自受。” 陈希颤抖着声音问我:“他真的会招魂吗?” 我皱着眉没说话,从目前来看,老三堪称劲敌,把梦境资源利用到最大化。如果没有我来保护,陈希在梦里恐怕已经死了好几个来回了。 现场这么多人鸦雀无声,村民手里的火把熊熊燃烧,周围亮如白昼。老三还在桥上又跳又唱,等了片刻,只见臭水池中间咕嘟咕嘟冒泡。 陈希骂了一声,脸色都白了,紧紧抓住我:“活了,真的活了吗?” 我示意他冷静,先看看再说。 果然臭水分开,从里面露出一样东西,渐渐浮了起来,飘在水面上。老三指挥两个村民,下了竹竿子,用钩子头勾住那东西的边缘,猛地拖了上来。 此物横陈在桥面上,能看出是一个人的形状,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 老三闭着眼喃喃有词,猛地用手一指,那个人形竟然开始动起来,像蝉蛹一样在地上蠕动。 “程序员,活了,真的活了。”陈希焦急地说。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表面没露出来,但心中极为震撼,我还是第一次在梦里遇到这种事。https:/ 可以在梦中复活被杀死的人物。这一点已经超出我的想象。 老三念罢咒语,朗声道:“陈希,还有刘海洋,我知道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声。刘海洋,你现在从这个乱摊子里拔腿出去,还还得及。陈希是死有余辜!如果你还执迷不悟,到时候会出什么事你可别赖我!我不想因为这么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和你反目成仇!” 陈希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念叨着说程序员,你不要放弃我。 “放心吧。”我安慰他。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保护陈希,这个人就是人渣,按他的所作所为,死一百次都死不足惜。 我激发了一种好胜心,想和老三过过招,看看李大民的国学会成员,到底有多大能耐。 再说了,我还有最后一张底牌,那就是夏日梦,他已经在这个梦里布置了陷阱,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还搞不清楚是什么。 老三挥挥手,示意所有村民回去,时间不长,臭水池边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桥上横陈着那具尸体。 我们两人偷偷从水池子里走出来,不敢打灯,摸着黑来到桥上,借着月光看过去。 这具尸体确实活了,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尸体外面裹着厚厚的衣服,正是昨晚陈希谋杀嫂子之后,给尸体套上的那些衣服。 细节都能对上。 我正要走过去察看,陈希拉住我,他的脸色极度苍白,“程序员,别,别,我们赶紧走吧……” 话音未落,地上那具尸体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我头皮炸了,退后一步。陈希竟然坐在地上,他捂着胸口,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我猛然意识到不好,夏日梦曾经说过国学会梦中杀人的原理,就是利用人最恐惧的元素,形成噩梦,让做梦者死于心脏衰竭。 此时陈希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我当机立断,把衣服脱下来,用力一撕,撕下布条,然后缠在陈希的脸上。 我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去看东西,我拉着你走。 有了我的安慰,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我拉着他的手,纵身一跃想飞起来,只能我自己飞,他飞不起来。 他毕竟没经过专业的清醒梦训练,在梦里,哪怕是自己的梦里,也是个极普通的普通人。 没办法,我拉着他走吧,从桥上慢慢通过,经过那具尸体。 尸体站在那一动不动,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实在摸不准是什么套路。我们一步步蹭着,每一秒都是煎熬,终于和尸体擦肩而过,走了过去。 我把陈希带到桥边,这里已经出了村子的范围,他说的防空洞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我告诉陈希呆着别动,我一个箭步又回到桥上,来到尸体前仔细观察。 这具尸体外面裹着的衣服,上面全是烂泥,已经看不出原色了。我围着转了一圈,之所以对它这么感兴趣,是因为想确认一件事。 这具尸体是昨晚梦境里死的那一具?还是老三利用造出来的新尸体。 第七百五十章 防空洞 我围着尸体转圈,正准备下手检查,忽然尸体的衣服动了。 包裹在尸体头上的衣服“啪”一声落在地上,砸的臭水四溅。 我赶紧跳到一边,警惕地看着。紧接着又一件衣服脱落,一件一件的衣服从尸体的身上落下来。类似虫蛹剥茧,似乎有可怕的东西要从里面孵出来。 我紧张地盯着,陈希在桥口苦苦哀求:“程序员,求求你了,我们赶紧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我犹豫一下,不敢继续检查尸体,下的桥来。陈希脸上蒙着布条,耳朵能听见,脸色极度的苍白。 我不想让他看到尸体,拉着他顺山路往后山走,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出一段距离。借着月光回头看,尸体还站在桥上,身上的衣服脱落得差不多了,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个略具人形的怪物。 它浑身都是臭水,黑森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盯着我们。 此时此刻的场景,犹如噩梦一般让人窒息。 我们两人顺着山路一直向上跑,我觉得差不多了,便让他把布条摘掉。陈希站在山口,茫然四顾,找着那处防空洞。 我坐在一棵大树下,正待好好喘口气,看到山下灯秋火把,亮出来一条火龙,很多村民开始上山了。 “他们来了。”我有些烦躁地说道:“你还没找到吗?” “我记得就是在这里,”陈希绞尽脑汁:“小时候,嫂子经常带我来这里玩,大夏天的洞口吹着冷气,冷得像寒冬。那时候我们都贪凉,在洞口降温解暑。我现在的风湿恐怕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你还真有个嫂子。”我说。 “梦里的关系基本都是真的,”他说:“我有哥哥有嫂子,后来上了大学走动就少了。”んttps:// “你不会真把嫂子怎么样了吧?”我问。 “怎么可能。”陈希说:“梦是梦,现实是现实,现实里我对嫂子还是很尊敬的。” “行了,别废话了。”我站起来看着山下的火龙,成群结队的人上山而来。 陈希挠着脑袋:“我大约记得是这条路,先进去再说吧。” 我们钻进灌木丛,往深处走了很长时间,周围树木茂盛,月光阴暗,根本找不到防空洞。 陈希累的气喘吁吁,靠着大树呼哧呼哧直喘。我手搭凉棚,正左右寻找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一大票人举着火把进入了树林。 “他们找来了。”我说。 “为什么?”陈希都快哭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藏身在这里的?那个人这么厉害吗?” 他说的是老三,我也有点纳闷,老三是怎么知道我们藏身在这里的? “继续往前走吧。”我说。 我们顺着灌木丛前进,陈希嘴里念念有词,一直念叨着“防空洞”。说来也怪,走了没多远,就感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周围的温度都在降低。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防空洞应该是找到了,要不然温度不会如此骤变。 我们加紧脚步穿过灌木丛,这里温度极低,虽然还没看到防空洞在哪,但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巨大的空洞。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脚下落叶层的厚度非常吓人,一脚下去就陷了进去,很艰难地拔腿出来,腐叶中冒出黑水,感觉像是走在沼泽里。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山体悬崖,表面岩石突起怪石横生,极为狰狞。尤其是岩石之间的树木非常粗壮,树冠遮天蔽日,现在本来就是深夜,月光被遮挡之后,光线更差了。 我看着这片山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里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景色,带有很明显的人为特征。 “这里真的有防空洞吗?”我纳闷地问。 陈希没有说话,径直往前绕过山体,见到眼前的场景,我一下震住了。这里是一座高耸百丈的悬崖,悬崖开着一座巨大的山洞。山洞看上去如同大山张开了嘴,黑森森的,肉眼可见一股股白色冷气从里面喷出来,真的像是一个人在用嘴呼吸。 我冻得浑身哆嗦,双手抱着肩膀,陈希看着山洞口,激动地嘴唇颤抖:“就,就是这儿,在这里就会很安全。”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我做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我们两人藏在石头后面,偷偷往外偷窥。 只见灌木丛的边缘亮着无数火把,很多人站在那里,为首的正是老三。 老三拿着扩音器喊:“刘海洋,我知道你和陈希在里面,我告诉你,你们跑不了的!”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陈希紧张地说。 我脑子也乱了,按说老三没这么大的本事,到现在我也不认为他的清醒梦神通超过我。 这里面肯定有一时想不到的玄机。 老三继续喊着:“陈希,我告诉你,你就算脱梦出去也没用。我什么都不干,时时刻刻盯着你的梦。我就不信你不打盹!我杀你只用一瞬间,你知道吗?刘海洋,你保不住他的,莫不如弃暗投明,放弃算了。” 我低声道:“别理他,咱们走。” 陈希没有动,双手拢起来在嘴上喊:“对啊,我就是在这儿,你来啊,抓我啊。你别嚣张,咱们谁死还不知道呢。” 我大怒:“你能不能消停点?这不是暴露位置吗?” “我们已经逃不掉了,莫不如和他玩玩。”陈希说。 我有些不认识一样看着他。这小子本来特别怂,怎么现在突然换了个态度,难道是防空洞给了他底气? 老三笑:“好,那咱们的游戏正式开始了。” 他举起火把,在空中晃了三圈,猛地指向我们藏身的地方,怒吼一声:“杀!” 所有村民开始结队我们这个方向进发。我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队伍前面,一身都是烂泥,像是刚从下水道爬出来的。 我心惊肉跳,拉着陈希让他看,他脸色顿时就白了。 “是我嫂子,她真的死而复生了。”他突然就怂了,脸色开始苍白。 我算是明白了,他不在乎活人,这么多村民也没让他害怕。他最怕的就是死者死而复生。 我拉着他,开始往防空洞进发。 第七百五十一章 房间 我和陈希走到巨大的防空洞前,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冻得人直哆嗦。抬起头看,洞口横截面至少得有十多米,三四层楼那么高。 洞口开着两扇大铁门,上面还有一行大字“备战备荒”,这行字生出深黄色的铁锈。 我变出一个手电,往里照照。防空洞的铁门里深不可测,黑不隆冬,而且寒意彻骨。 陈希毫不犹豫钻了进去,站在黑森森的洞里,这小子的表情甘之如饴,像是回到家一样。 我只好跟着走了进去,我冻得直哆嗦,他像没事人一样,也不用手电光照明,直不楞登往里走。 我摇摇头,有点搞不清楚路数,这里毕竟是梦不是现实。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越往里越黑,手电光形成的光斑照在洞壁上,出现很多人工建造的痕迹。 洞里出现了很多木质房间的结构,一重一重叠在一起。陈希把其中一扇门拉开,里面是空空的房间,地上铺着草席子,墙角堆着破旧柜子。 我们坐在草席子上,相对无言。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这里静的邪乎。 “他们会追来的。”我说:“要不要继续往里进?” “他们最好是追来,”陈希笑:“放心吧,我对这地方有充足的信心。” “为什么?你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纳闷地问。 陈希笑了笑说,天机不可泄露。看他那德性,我恨不得给他一拳,只能干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暗暗预估了一下,应该离天亮不远了。 “今天是第二天,”我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开个好头。” “你觉得目前这种局势,我能熬过一周吗?”陈希说。 “除非你每次梦境都回到这里,”我说:“如果明天你换了一个梦境,我们又要重新逃亡了。” “放心,明天我们还会回到这里的。”他满怀信心地说。 我颇为纳闷,这小子的口吻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我极为不爽,我这么豁出命保护你,又和兄弟反目,你还遮遮掩掩的,什么玩意儿!我正要细问,外面不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陈希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探头出去看。 第七百五十二章 嫂子 既然是夏日梦安排的,我无话可说,还是隐隐的担忧。 防空洞和陈希的潜意识紧密相连,潜意识是整个梦境最底层的逻辑,一旦这层防护被突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夏日梦这个策略是对的,这是整个梦境里防护力最强的地方。如果这里再被突破,陈希就和光着屁股没什么区别了。 看着陈希洋洋得意的样子,我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便道:“差不多了,你还是醒来吧,一夜应该过去了。” 陈希摇摇头:“趁他病要他命,我现在正在兴头上,正好把那罪魁祸首一起收拾了!” 我沉默着没说话。 陈希道:“我知道,你和那个罪魁祸首认识,你们是朋友?” 我直言相告,那是我大学同学,按年龄排号老三。你欠他的加盟费,他才来找你麻烦。 “钱我已经给他了。”陈希说:“我对他仁至义尽,对不对?你直白地表个态,你到底占哪头?”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杀人的,”我坚定地说:“哪怕是在梦里。梦,不是法外之地。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他,以免他误入歧途。” “如果我们短兵相接,就要分出你死我活呢?你向着我,还是他?”陈希步步逼问。 我没有说话。 陈希冷哼一声:“我的钱算是白花了,算我倒霉,这就是教训!钱给出去了没用,白眼狼照样想灭我。程序员,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我不用你保护。” “说好的一周,”我说道:“我答应了夏日梦。” “不用!”陈希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我自己就能收拾了他,有你在还让你为难。” 我一时无话可说,当事人都不需要我保护了,还说啥啊。我这人也是心高气傲,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那就告辞吧。 我正要脱梦,忽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很沉重却不杂乱,听着不像很多人,而是一个人。 陈希呲着牙笑:“来的正好,这就是你的朋友老三吧。程序员我可告诉你,他要是死在我的梦里,你不准插手!是他先要害死我的。” 我心跳加速,知道陈希要故技重施,房间里暗藏机关,进来的人就没有活着出去的。 他举着油灯要从角门钻进去,回头看到我,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还不走?我犹豫一下说道:“我做事有始有终,过了今晚我就不来了。” “好。”陈希点点头:“你不准捣乱。”他顿了顿:“到时候误伤了可别赖我。”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快到门口了。陈希搓着手嘿嘿笑:“准备看好戏了。”他钻进了角门。 我跟在身后,一起钻了进去,穿过甬道,到了隔壁房间。 陈希用手捏着油灯的灯芯,拉长芯子,让火苗燃烧的更旺,然后照着对面的墙壁。墙上隐隐出现了幻影,展现出隔壁房间的场景。biquiu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 隐隐看到有人影来到门口,门被推开了。我深吸口气看着,心乱如麻,我绝不会让老三在我的面前掉进陷阱的,到时候一定要提醒。 门开了之后,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这一进来,我和陈希一起傻了眼。 进来的人并不是老三,而是一个女人,浑身都是臭水,滴滴答答往下淌。头发都粘了,一溜溜贴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深黑色的眼睛。 “嫂,嫂子……”陈希喉头动了动。 眼前这个女人正是昨夜梦境里被他杀死的嫂子,现在她来了。 嫂子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具尸体,跌跌撞撞走了进来,浑身僵硬,每一步的姿态都像是吊线木偶,似乎能听见关节嘎吱嘎吱作响。 她一步步走到房间中间,身后是一趟黑水。她在左右看着,藏在乱发后面的眼神极为凄厉。 陈希脸色苍白,手里的油灯火苗竟然黯淡了许多,扑闪扑闪的,墙壁上的影像也变得淡起来。 陈希退后一步,撞在柜子上,隔壁屋子的嫂子似乎听到了声音,猛的一甩头看过来,眼神直勾勾盯着墙面。 我们一墙之隔,我浑身骨头缝都冒凉气,这具尸体浑身散发着浓浓的负能量。 嫂子拖着腿,一步步来到墙边,用手抚摸墙面。 “她,她不会过来吧?”陈希磕磕巴巴地说。 我说道:“你刚才不是让我走嘛,我就告辞了,不跟着乱了。” “别,别,”陈希一把抓住我,哀求说:“程序员,我现在太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嫂子,打心眼里怕……” 话音未落,突然墙面“哗啦”一声脆响,竟然被尸体抓破了,一只枯瘦的黑手从对面伸了进来。 陈希大叫了一声,摔在地上,手里的油灯滚落,“呼”的一声点燃了柜子,烧上了纸面,开始极速燃烧起来。 尸体又是一拳,墙面又砸出个窟窿。尸体根本不屑于找门,几拳下去把墙凿漏,直接暴力拆解。 屋里燃烧起了大火,我拽着陈希起来,看他那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赶紧开启你的机关,现在还等什么?” 陈希念念有词,那个屋子的地板并没有裂开,尸体也没有掉下去。他整个人都萎了,我一把抓住脖领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机关呢?” 陈希都吓傻了,颤抖着说:“夏,夏日梦告诉我,只有坚定信心才能,打开机关。首先不要害怕,我……” 我心往下沉,这就是潜意识防御的巨大漏洞,它是跟随做梦人心境的,如果害怕了,就会没有信心,潜意识就会极为敏感地读取这个信息,从而导致恶性循环。 我当机立断道:“马上脱梦,我带你离开这个梦境。” “好。好。”整个房间大火熊熊燃烧,我们站在火的中间,能明显感觉到烤炙的热浪。对面墙壁的砖瓦一层层脱落,洞越来越大,已经可以看见尸体的全影了。 我抓住陈希的手臂,然后另一只手摸自己的耳朵,一阵刺痛传来,我要带着他强行脱梦。 我打了一阵哆嗦,脱梦出去了,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窗外隐隐发光。 我翻身下床,在桌上拿起手机,第一时间给陈希打过去。手机一直响,对面没有接,我心乱如麻,喃喃地说,接啊接啊…… 坏了,他是不是没醒? 第七百五十三章 追逐 我挂断电话,过了两分钟再打过去,依然没有接通。 这就是两人不见面的麻烦,只能梦里沟通,一旦醒来便不知道现实中的状态。 我想了想,给老三打过去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这么一折腾,将近十分钟过去了。我左右犹豫,还是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觉。 这就奇怪了,我可以带着人出梦,已经验证了很多次,为什么这次会失败?陈希到底醒没醒来? 我再次进入梦乡,穿行到陈希的梦里。一进去便出现在防空洞里,不远处一所房间冒出熊熊大火,火焰从门缝钻出,烧到了洞顶。 我站在这里,都能感觉热浪扑面。 那个房间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我和陈希刚才所在的地方。梦境依然还在,说明他并没有脱梦。 我跑过去,一股大火从门口扑出来,差点燎着我。 我赶紧往后躲,熊熊大火中冒出滚滚黑烟,我咬了咬牙,把上衣脱了盖在头上。深吸一口气,闷着头往里冲,大火回收那一刹那,我钻进了火堆,进到房间里。 屋里浓烟滚滚,横梁有些烧断,重重砸在地上。我勉强环顾了一圈,应该是藏有地下机关的房间,也就是说陈希刚才所在的地方,应该在里面。 我披着衣服冒浓烟来到墙边,整整一面墙近乎倒塌,砖瓦破了一地,露出一个黑森森的洞。这应该是刚才死鬼嫂子扒出来的。 我来到墙边探头进去,刚把头伸进去,一股浓烟扑面而来,呛的直咳嗽。我赶紧缩头回来,紧接着一股焰火扑出来,差点没把我吞了。 我心跳砰砰的,这鬼地方到处都是危险。本来可以不管陈希的,但无论怎么样,今天晚上要有始有终,不能见死不救。 我再次鼓足勇气,用衣服把头裹紧,再次钻了进去,终于到了里屋。 这里被大火烧成了断壁残垣,柜子成了深黑色的木炭,墙边都是火,整个房间岌岌可危,我环视了一圈,没发现陈希和死鬼嫂子的踪影。 奇怪,他脱梦了?不对啊,为什么梦境还在? 这时我发现地上有一条深深的痕迹,比大火烧过的地面颜色还要深一些。我忽然就明白了,这条痕迹是死鬼嫂子留下来的,她走动的时候,地上便会出现臭水形成的拖痕。 我冒着大火,小心翼翼顺着拖痕走,来到后墙,这里被浓烟包裹。我把鼻子和嘴都包住,只留下一双眼睛,冲进了烟里,来到后墙边上。 后墙这里有一个人形的洞,地上砖瓦一堆,也是暴力拆解的。我正犹豫着,就感觉屋子里温度越来越高,烟雾滚滚,大火苗子就在身旁的墙边燃烧。 我也是逼得没地方去了,只好一咬牙钻了进去。顺着洞进去,眼前陡然一亮,又到了一处房间。 这个房间格局和前面那两个差不多,都是木质结构,没有被大火燃烧,保存相对完整,只是灌满了浓烟。我本来想变出手电的,烟雾中看到桌上有一盏油灯还在燃烧,过去拿起来。 这个房间也是空空的,没有人在。 这次有经验了,我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果然在后墙那里又发现了一扇暗门。我脑子里开始画魂,整个防空洞里的房间会不会都是这样,房间套房间,一间套一间,越往里布局越是复杂。 我来不及细想,提着油灯钻进暗门,又到了下一个房间。 进到这里,已经没多少烟雾了,空气还算清净,四下无人,面积又小,待着十分憋屈。 我举着油灯看,地上有一条长长的拖痕,直奔后墙,后墙那里果然破了一个大洞。也就是说,死鬼嫂子一路追逐陈希,现在不知已经跑过了多少个房间。 我来到后墙,对着下一个房间大吼“陈希”的名字,声音传出去,能很清晰地听出声音在一层一层往里递进,逐渐衰弱。 “救命啊……”一声极为微弱的求救声,在深处传来。 是陈希的声音。 “陈希,我在这儿,你往回跑!”我用尽全力大吼一声。 隔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似乎更加空旷遥远,“快,救我……” 我没办法,只好举着油灯钻进暗门,进入下一个房间。就这样,我喊着他的名字,靠他的回音定位,一层层房间往里进,不知穿过多少个房子。 有可能地形上在转圈,也可能进入很深的地方了。我再喊他的时候,他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不过能听出来,就在下一个房间。 这时我手里的油灯熄灭,周围一片黑暗,我摸索着来到后墙洞前,钻了进去。下一个房间,里面一团漆黑,我正要变出手电筒照过去,就闻到空气里飘来一阵带有水汽的腐臭。 我靠着墙边,喊了一声:“陈希。”紧接着,马上摸黑换了位置。刚闪开,就感觉有人一拳打在我刚才的地方,墙面都在瑟瑟发抖。 手电筒已经扣在手里,我做好了精神准备。猛的打开手电,抬起手照了过去,这一照我就傻了眼。 房间中间有个人悬吊在房梁上,双手下垂,两条腿在一下一下的抖动,这一瞬间我看清了,这个吊起来的人正是陈希。 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在紧紧拉着绳子,使得陈希双脚能够离地。这个人正是老三。 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手电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我就把手电熄了。屋里一片黑暗。 老三嘴里喃喃,似乎在说什么话,我一股热血反涌上头,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猛的窜过去,凭感觉在黑暗里抱住一人。 这个人手里拿着绳子,必是老三无疑,我往前一扑,他站立不稳,我们一起摔在地上。 同时就听到一声重响,有人摔在地上,“哎呦呦”叫着,正是陈希。 我大声道:“陈希,快跑!” 黑暗里那人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后墙的方向跑。我身下的人果然是老三,他也在喊:“嫂子,快去追,抓住杀你的凶手!” 随即黑暗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有一个人影追着陈希过去。 第七百五十四章 老三的目的 我正要起身去追陈希,老三在黑暗中紧紧抓住我,呵呵笑:“刘海洋,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并且有肢体接触。” 老三这个人上大学的时候就恶趣味,喜欢摸摸搜搜同寝室的兄弟,他倒不是有什么特别取向,纯粹是低级趣味。我们两人经常在一起闹,撕吧撕吧就开始摔跤,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 此时此刻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老三笑着说:“我看看你在这里有什么能耐。” 他力气极大,死死压住我,一双手在我身上摸,掏着上衣和裤子的兜,好像在摸什么东西。 我在下面来回挣扎无法挣脱,有点恼火,手里变出一截木头,对准他的肚子猛然一击。 老三惨叫了一声,身体勾成大虾,我把他掀翻在一边。他在黑暗里抱着肚子,叫着:“刘海洋,你下死手啊你。” 我不管他,从地上爬起来直奔后墙,从后门钻进去。下个房间漆黑一团,我叫着陈希的名字,陈希的声音从很远地方传来:“我在这儿。” 我连续钻了几个暗门,进到一个房间,他还是不在。按照惯性我跑到后墙,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出现了两道暗门。 我推开门,打着手电往里看看,两扇门通往不同的房间,我一时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身后的房间传来了老三的笑声:“你们跑哪了?爸爸来喽。” 我压低声音:“陈希,你在哪?” 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一直往右面的门走。我在等你。” 我从右面的暗门钻进去,房间还是空的,继续走右边的暗门,一连进了好几个,都没有陈希的身影。我有点焦躁,这小子到底在哪呢,一会儿见到他,一定要把他带出梦。 我钻进下一个房间,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腐臭味,定睛一看,房间站着一个黑色人影。我觉察不对,赶紧用手电照过去,正是死去的嫂子。 她来回甩头,臭水四溅,我赶紧挡住口鼻。 她嗓子里传出压低的一声吼叫,朝我冲了过来,我往后退,她很快逼到近前。 我后脚一蹬后墙,整个人腾空而起,飞在天花板上。 嫂子站在下面抬着头看我,嘴里不断发出“嗨,嗨”的怪声,往上蹦了三蹦,伸出手也抓不到我。 我冷笑,我在梦里身经百战,能让你抓到才怪呢。我像蜘蛛侠一样紧紧贴在天花板,翻身向下,手电照着整个房间,并没有陈希的身影。 我又用手电照到后墙,心头就是一惊,后墙竟然是实的,并没有看到暗门。 难道这里除了进来的那扇门,其他都是封闭的?我慢慢在天花板爬动,来到后墙,嫂子站在下面并没有跟过来。她不但没跟过来,反而向后退,退到了刚刚进来的那扇门前,用身体挡住。 也就是说,她挡住了这里唯一一扇进出的门。 我从天花板跳下来,来到后墙仔细检查,确实再没有门了。这个房间应该是无数相套房间的最后一间。 奇怪,既然没有门了,那么陈希在什么地方? 我在这个房间里走动,嫂子并不会过来干扰,她就是守在唯一的门前,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小心翼翼把整个房间都找了一遍,确实没有暗门,陈希也确实不在。 没办法,我硬着头皮喊着他的名字。只听到不远不近的空间深处,传来老三的声音:“刘海洋,你找错了房间,我先杀了他,杀了之后马上就放你。” 我找错了?我来不及多想,就要从唯一的一扇门出去。刚到门口,踏入一定的地域,嫂子的尸体就像是被激活了,向我发起攻击。 我左腾右闪,靠着自己在梦里的熟练度,勉强躲避了死鬼嫂子。现在局势发生了僵持,我贴在天花板上,想尽了办法,也无法绕过尸体出去。 我贴在天花板上大声喊陈希和老三的名字。传来陈希的惨叫:“程序员快救我啊,他正在读取我的记忆。” 我一惊,赶忙问:“他抓到你了?” 根据声音判断,他们两人应该就在离我不远的房间,我却无法出去,真是心急如焚。 这时老三的笑声传来:“刘海洋,你现在还蒙在鼓里吗?” “你什么意思?”我问。 老三嘿嘿嘿怪笑,“陈希故意报错房间,让你走错的。” 我心里有点发慌,没来由的恶心,嘬着牙花子问“为什么?” “程序员我错了,”陈希痛惜地说:“我以为他会跟着你,没想到他撇开了你,直接找到我。” 我气得鼻子都歪了,这小子大智慧没有,就会耍这些小聪明。 “那你真该死了。”我咬牙切齿:“我是尽全力了。” 陈希带着哭音:“他正在读我的记忆,你别让他读了……我已经通知了夏日梦,还没有出现,呜呜,你快去告诉夏日梦一声。” “奇怪,他读你的记忆干什么?” “他想得到我的钱!”陈希几乎歇斯底里了,嗓子直接喊出来。 我意识到事情不妙,这里本来是陈希潜意识形成的最后防御,目前老三已经突破到了最底层。 我不知道他在用什么方式读取陈希的记忆,但是他的目的肯定不是只杀了陈希而已……他要得到陈希的钱。苏丹小说网 陈希用搞加盟的方式做商业诈骗,搞了不少钱,这些钱现在一定用某种方式进行藏匿,他准备时刻带钱出境。 我越想越觉得不妙,现在有两个选择,我马上穿行入梦找夏日梦,还有一个突破嫂子尸体的封锁,去找到他们。 我心念中快速出现夏日梦的形象,穿了几次都无法穿行。因为我不知道夏日梦的真实面目。 夏日梦示人不管是在现实还是梦里,全部都戴着面具,只要不知道他的长相,我便无法穿行入梦。 心里一阵焦躁,我从天花板凌空飞下,在空中来了个弹腿,直踢嫂子尸体。嫂子怪叫一声,伸手来抓我。情急之中,我爆发了潜能,一脚踩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脚踩在她脑门上,猛的往后一蹬。 嫂子跌跌撞撞摔在地上,身后的门露了出来。 第七百五十五章 记忆深处 嫂子闪开了门,就是那么一瞬间,机会难得!我一个纵越从门里钻出去,身后传来嫂子尸体的尖嚎声,我也不管了,现在要赶紧找到老三。 不断传来陈希的惨叫声,我心急如焚,跑错了很多房间,最后终于找到了。进到房间,里面的场景让我大吃一惊,满墙都沾满了活性物质,像是很多肉粘在墙面上,看上去血肉模糊,这些肉都不是“死”的,每个都在濡动。 陈希就糊在墙上,身上爬满了这种活性物质,紧紧把他裹住,只留下一张脸在外面。 他的状态更加奇怪,虽然是惨嚎,却面无表情。我扫了一圈没发现老三,赶紧过去用手扒着裹在陈希外面的肉。 陈希看着我,虚弱地说:“先别救我,阻止那个人,他在读取我的记忆。不能让他窃取记忆。” “他在哪?”我问。 陈希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后墙。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墙的墙面上铺满了活性物质。我快步上前,仔细观察,这些物质都在动。 看了一圈发现端倪,我从地上捡起一把椅子,用脚踹断椅子腿,然后试探着触碰这种物质。 物质受到了惊吓,纷纷四散奔逃,墙面中间露出一个黑森森的洞,我蹲在地上,打着手电往里看。 洞很深,墙壁上也都沾满了活性物质。我忽然有些想明白了,这里本没有洞,老三利用这种活性物质,硬生生顺着墙面往里钻了很长一截。 或许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深入到了陈希意识的深处。 老三的神通鬼神莫测,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神通都是李大民教授的,可见李大民的段位有多高。 怎么办? 看着眼前的洞,我一咬牙钻了进去,里面很黑,又窄又长。我顺着长长的甬道,一直往里钻,眼前忽然有了光,场景陡然开阔。 我站在一处办公大楼的最高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的海,看不出是哪座城市。门开了,陈希和几个西服革履的精英走了进来,我就在他们眼前,而他们对我熟视无睹。 几个人愉快聊着天,美女助理送来咖啡,聊了一会儿,几个人开始签署文件。 其中一个精英道:“备用计划准备好了,如果你无法通过正常手段离境,可以走东南亚那条线,进入泰境自然会有人接头,到时候坐船离境,你就是自由世界的人了。” 陈希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城市的车水马龙,看着海上汽船往来,叹了口气说:“这一走,恐怕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你在乎吗?”精英笑:“你在做加盟这件事前,应该考虑好了退路。” “家里还有个表哥,”陈希低吟:“我跟着他长大的,只能我先过去,然后想办法把他带出来。” “算了吧,你那个表哥从小在农村长大,故土难离,经不住折腾,还不如你把钱给我一些,我来替你照顾他。”精英说。 陈希回头看着墙上的钟表,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呵呵呵干笑几声,一瞬间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精英道:“我听说陈先生还有个女儿?” 陈希眉头挑了挑:“造谣,怎么可能?我还未婚。” 我正待细看,眼前的场景消失了,我又回到了黑森森的甬道里,洞壁沾满了蠕动的肉块。我心怦怦跳,刚才看到的是幻象吗? 是我的幻象,还是深入陈希的记忆,看到他的经历? 我回头去看,退路不知怎么没有了,回去的路变成了一堵墙,上面爬满了肉块。 看来只能往里进发了,我心里有底,实在不行可以强行脱梦,再凶险的情况我也不会害怕。 我继续往里深入,眼前一亮,又出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 这里是大型游乐场,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能看到很多的小朋友都是盛装打扮,还有父母陪同。很多大型游乐设施都开了,玩的人排起了长龙,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我看到了陈希,他身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戴着遮阳帽,皮肤娇好。陈希正在和女孩吃着冰淇淋,在两人旁边还有个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像粉娃娃一样。 “你出去了,我们娘俩怎么办?”女人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说:“我跟着你好几年,还给你生了女儿,到现在也没有名分,这算怎么一回事。” “我给你的钱一分都不少。”陈希面无表情地说。 “我要的是名分,是一个家!”女人嘴唇颤抖,眼泪出来了。 陈希看看表,没有情感的口吻说道:“我很忙,日理万机,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带你们出来玩,不要扫兴。” 我就在旁边,低头看着他的表,现在的时间比刚才精英聊天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星期。我忽然有些明白,这些记忆中的场景是按时间倒叙。 “这几天我会再给你一笔钱。”陈希说:“带着妍妍回老家吧。这些钱够你和孩子在三线城市生活了。” “你要把我们娘俩抛弃吗?”女人泪珠一滴滴往下落。 眼前的场景消失,我又回到了洞窟,这里又阴又冷,和刚才阳光游乐场形成鲜明对比。我已经判断出来,这里已经身入陈希的意识和记忆深处了。 我没有找到老三的身影,说明他还在深处,只能继续往下找了。 我继续往下走,场景又变了,一个黑暗的房间里,陈希正在收拾一个黑箱子,里面是一条条小金鱼,足有几十根。 他把箱子盖上,按上密码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在等着谁来。 他抽着烟,陷入了沉思,嘴里喃喃地说:“部分现金已经洗过去了,大头都在这儿。到了外面再兑回来。这样做风险很大,但总比洗这么多引起官方注意要靠谱一点。” “我这些年的血汗钱都在这儿了。”陈希盯着黑箱子。 他正念叨着,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昏暗的月光能看到,来人正是陈希的表哥。 表哥老了,看上去至少五十开外,满脸皱纹,穿着一身新衣服,还是显得很土。他小心翼翼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陈希把箱子递给他:“表哥,所有人里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过些日子我会出国,到时候你把这箱子文件帮我邮出去,具体的方法你找这个人。”他递给表哥一张纸,上面有中间人的名字和电话。 “办理的时候,你要全程盯着,这些文件对我很重要,很重要。”陈希重申。 表哥点点头:“你放心吧。” “我在外面站稳脚跟,就接你出去。”陈希道。 第七百五十六章 逻辑不通 表哥接过箱子,往上一提,没想到箱子这么沉,差点落在地上。他问陈希,这里不是文件吗?怎么这么沉。 陈希连自己的哥哥都存着芥蒂之心,编了个谎话说,箱子里还有很多外国文件。外国人毛病多,在海外开公司,需要打通很多关节,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商业文件。 表哥似懂非懂,提着箱子往外走。 我知道这个幻象要结束了,下一个幻象还会向前追溯记忆的时间。 奇怪,老三跑哪去了?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幻象开始抖动,慢慢要消失。表哥身影在模糊,他提着沉重的箱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就在门开的瞬间,我清清楚楚看到走廊上站着一个人,双手插兜,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表哥,以及手里的箱子。 表哥却好像没有看到他,径直擦肩走了过去。 门关上了。 幻象开始消失。 我心脏跳得很快,刚才走廊里的那个人,是老三。 老三图钱……表哥手里是一箱子小金鱼……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老三身入陈希的记忆深处,到处挖洞寻找,终于让他找到了。 等明白过来,幻象已经彻底消失。我蹲在阴森的甬道里,周围墙壁上爬满了活性物质。 我不能再向前走,老三就藏身在这段记忆里,再向前就错过这段。我试探着用手触摸,墙壁上的活性物质非常怕碰,纷纷往周围逃窜,一层一层,数以万计。 我没有动地方,两只手触碰两侧洞壁。左手边的活性物质爬开后,竟然露出了一个黑森森的洞。 我心念一动,这个洞莫不是刚才的记忆点?我没有丝毫要犹豫,一头钻了进去。 进到里面果然是刚才的场景,陈希封存小金鱼的黑箱子等表哥来,然后把箱子交给他。他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表哥提着箱子出了门。 这时幻象开始模糊,我一个箭步来到门前,拽开门跟了出去。 出了这道门,幻象稳定下来,并没有消失。我远远看见老三在尾随表哥。 表哥提着箱子走进电梯,老三也跟了进去。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看着两人一起站在电梯里。 表哥应该是看不见老三,老三一脸的有恃无恐,吊儿郎当地站在旁边。电梯门徐徐关闭,就在这时老三一脸的惊诧,明显他看见了我。m..nět 我在走廊,他在电梯里,我们两人隔着电梯门互相对视,他错愕的表情极为夸张,万万没想到我能出现在这里。 我已经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是要跟随表哥,看看这一箱子金条藏在什么地方。 既然他看到我了,就没必要藏着掖着,我纵身一跃,在走廊上空滑行,来到窗边,看着电梯一直向下落。 我想都没想推开窗户,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从高楼一跃而下,在空中下坠,等到快到底的时候,心念控制住身形,稳稳落在地上。 大堂里的电梯门这时恰好开了。 我闪身藏在暗处,看着表哥提着箱子出来,老三跟在旁边。老三表情神神鬼鬼的,到处看,他明显是在找我。 可他万万没想到,我已经提前下来了,就藏在他们前面。 表哥提着箱子出来,径直走向旁边的停车场,老三肆无忌惮地跟在旁边,他左看右看并没有发现我。然后两人上了一辆国产电动车。 表哥应该是没什么钱,要不然也不能这么拮据,他开着车走了,老三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如同幽灵一般。 我纵身飞在空中,在后面远远跟着。 车子左拐右拐,大概半个小时后进了一处小区。停好车,表哥提着箱子出来,进了一处居民楼。老三一直在旁边跟着。 我是黄雀在后,一直跟在后面。 表哥竟然这样的高档小区里还有一户公寓。他钥匙开了门,屋里黑漆漆的,顺手打开客厅的灯,就在这时,里面卧室传来一个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爸爸……” “我刚从你叔叔那回来,你赶紧睡吧。”表哥提着箱子喊,他在琢磨把箱子藏在什么地方。 老三就跟在他旁边,插着裤兜,冷冷地看着。 而我的位置是在窗外,毕竟我可以浮空飞起来,直接藏在窗户外面探头往里看,足够隐蔽。 里屋门口开了,走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花花绿绿的睡衣,揉着眼睛说:“爸爸……” “我让你赶紧睡觉,明天还得上学。”表哥不耐烦。 我在外面偷窥着,嘬了嘬牙花子,现在不能暴露,且看看再说。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怎么,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哪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危险。 我闪身藏在窗户后面,不再去看里面的情况,这个闹心啊,到底哪出问题了,哪不对劲呢? 我抓耳挠腮,脑子里有一瞬间的念头在晃,细想又把握不住。我有了判断,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恐怕会出很大的麻烦,必须想清楚。 我用手抓着墙,时不时往里看一眼,表哥一直在教训自己儿子,让他赶紧睡觉,好好学习。 突然之间我如同顿悟,终于想明白这个闹心的问题是什么了。 这里所有的场景和发生的事件,应该全部出自陈希的记忆。什么是记忆,是陈希的所见所闻所想,他见都没见过,谈何记忆呢? 所以,当下表哥在自己家里教训儿子,全程都没有陈希参与,这段场景为什么会出现呢? 不通,逻辑不通,奇怪,真的好奇怪。 这里肯定有玄机,只是一时想不到。我偷偷往里看,老三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颇有兴趣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时孩子哭了:“爸爸,我想妈妈了。” 这是表哥的软肋,他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去睡吧。” “爸爸,你为什么还带着一个人来?”孩子问。 表哥愣了:“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自己回来的,哪带个人?” 孩子指着沙发上的老三:“他是谁?” 他这句话一出,屋里屋外我们几个人都惊住了。这,这怎么回事? 老三并不是什么鬼魂和幽灵,他是记忆之外的侵入者,本身就不在这个系统内,孩子怎么能看见他?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表哥怔了怔,回头看着沙发,“人在哪呢?” 孩子走过来,到了老三跟前,指着说,就在这儿。老三瞳孔地震,不过没有动地方,这小子是艺高人胆大,他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孩子抓住了他的手腕:“爸爸,你还看不到吗?” 第七百五十七章 钻洞 老三被孩子抓住了手腕,孩子说道:“爸爸,你还看不到吗?” 表哥疑惑走过去,伸手摸沙发上的老三,“是这里吗?” 就在要摸上的一瞬间,老三突然动了,反手一掌直击表哥。表哥闪身一躲,竟然在没看到老三的前提下,躲过了这雷霆一掌。 老三用力去甩孩子,第一下没有甩出去,手腕子被小孩牢牢抓住。 老三脸色沉下来:“小看你们两个了,还以为是梦中人物,报个名号吧,到底是哪路高人?” 表哥笑了笑,脸形开始变化,一张脸渐渐花了,像是涂抹了很多颜料,渐渐变成一张花脸的面具。我在窗外嘴张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表哥所变成的这个人,正是夏日梦! 夏日梦戴着面具,背着手,目光幽幽地看着老三。 夏日梦其他不说,光是这个造型往这一摆,绝对能把人糊一跟头。老三有点发懵,低头去看孩子。孩子竟然也变了。 孩子变成了小一号的夏日梦,戴着袖珍版的花脸面具。一大一小两个夏日梦,像是复刻出来的。 老三甩了两下手没有甩开,脸色有些不好看。 大一号的夏日梦抱拳:“我是国内清醒梦群的成员,专门来狩猎国学会的。原本你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你太贪了,竟然深入到意识和记忆的深处,这里已经全部封闭,你逃不走的。” 老三道:“还不知怎么称呼?” 夏日梦淡淡一笑:“你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就像我不想知道你叫什么一样。咱们来谈谈条件。” “你说。” “你现在已经逃不出去了,”夏日梦平静地说:“我不想夺人性命,你又不是罪魁祸首。只要你把国学会入梦的情况交待出来就行了。我不会难为你,另外我还要夺去你入梦的能力,不会任由清醒梦群之外的人,可以随意侵入别人的梦境和记忆。这样世界就乱了。” “我听说清醒梦群里还把清醒梦分级,最高是九级,你是几级?”老三饶有兴趣地问。 “我更正你一个概念,”夏日梦道:“清醒梦不是只有九级,超过九级还有神域。” “你进入神域了?”老三问。 夏日梦笑笑:“我天性愚钝,还没到那么高明的境界。” 老三叹了口气:“清醒梦群的群主是奇先生吧,这人就是个呆子,制定了各种限制清醒梦发展的规则,这样的人带领之下,国内清醒梦的发展就是一摊浑水。还九级,还神域,呵呵,在我们国学会这里,是没有这些概念限制的。” 夏日梦摆摆手:“道不同就不要多说了。好了,把你知道的关于国学会的所有事情,全部说一遍吧。” 老三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抓住我了?” 话音一落,老三忽然开始融化。是的,融化。他全身像是遭遇到了极度高温,身体化成了无数的活性物质,每一块都在蠕动。整个人瞬间就变成了活性物质堆砌的小山。 那活性物质滑不溜手,从孩子手里滑出去。 夏日梦嘴里打了个呼哨,小夏日梦跑过来,纵身跳在夏日梦的身上,合为一体。 夏日梦警觉地看着老三。我透过窗户见到这一幕,心脏紧张的都快蹦出来了,老三真是高手在隐,看不出来竟然有这种梦境能力。 我回忆起他来找我的一幕幕,那个可怜相,没想到此人是个清醒梦大高手。 夏日梦顺手一抓,茶几上的烟灰缸落在他的手里,朝着老三化成的那一堆肉块就打了过去。 在烟灰缸飞过来的瞬间,活性物质分开一个黑色的洞,如同这座小肉山张开了嘴,把烟灰缸吞噬进去。 肉山在地上蠕动,猛地飞起来,沾在对面的墙上,不多时,墙面腐蚀出一个洞。肉山顺着这个洞就爬了进去。 夏日梦背着手看着,并没有动,可能是还有什么后招。 等了片刻,天花板出现一个大洞,那团肉山从上面掉下来,重重砸在地上。活性物质四散飞溅,在地上和墙上乱爬,慢慢又合拢一起,渐渐成为一个人形,正是老三。 老三恢复常态,表情严肃:“这里不是陈希的梦,是你的梦!” 夏日梦笑笑:“你才看出来?” “我应该早点想到的,”老三懊悔地说:“从陈希的表哥离开办公室那一刻起,你的梦就无缝衔接在他的梦上,后来表哥开车回家这一系列的动作,全是你造出来的。” “是啊。”夏日梦淡淡地说:“表哥自己回家,陈希没有跟随,所以这段经历怎么可能出自陈希的回忆。” 老三道:“所以我逃来逃去,都无法逃脱你的梦境喽?” 夏日梦背着手道:“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干脆束手就擒吧。” 老三嘿嘿怪笑,摸向自己的兜里,不多时摸出一张东西,那是一块黑色石头,晶莹剔透像是水晶。 我看的眉头跳了跳,马上认出这是什么。当初进国学会大本营的时候,在那里看到了黑色柱子,这种柱子非常神奇,能够所有人联机入梦在一起,而且还能寄存人的意识体,甚至可以辅助夺舍。 现在老三手里多出这么个玩意。 老三把身体一抖,瞬间化成一座肉山。肉山前端伸出一个尖,像是穿山甲的鼻子,那尖头上就是黑色石头。肉山猛地跳起来,鼻子尖朝下,猛地杵到地上。 黑色石头看上去极为坚硬,把地面杵出一个坑,老三这座肉山不停地蠕动,真的像是某种古怪的动物在挖土,时间不长,地上破出一个大洞。 整座肉山跳了进去,里面发出异响。 夏日梦赶紧走过去,蹲在地上看,惊讶地说:“没想到此人手里还握着法器,有点意思了。”说着,他纵身一跃,竟然跳进了这个地洞里。瞬间,两个人都消失在洞下。 夏日梦这么一走,周围的场景开始抖动,我把窗户撞碎,进了房间。走了没两步,整个房间发生了剧烈的地震,我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坏了,夏日梦这么一走,他造出来的这个梦境开始坍塌,马上就要毁了。 我赶紧扶着沙发站起来,勉强保持平衡,向着地洞走过去。我必须在梦境坍塌之前,也要进入这个洞里,才能追上他们,否则就失去了线索。 还没走两步,天花板上的吊灯因为剧烈的地震,掉落砸在地洞上,堵了一个结结实实。 第七百五十八章 记忆中的对战 整个房间地动山摇,我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来到地洞前,洞口塞着巨大的吊灯,堵着结结实实。 我努力保持平衡,艰难把吊灯推开一道缝隙,就在这时,整座大楼都塌了。 墙壁轰然而倒,天花板破裂成四五块,水泥像下雨一样落下来。我用尽全力把吊灯推开,在大楼倒塌的前一刻,纵身跳进了地洞。 我在洞中极速下滑,眼前陡然一亮,到了一个场景里。这里好像是家具城,面具相当大,有卖沙发的,有卖床的。不同的区域卖着不同的家具。 奇怪,怎么落到这个地方了? 我迷迷糊糊走着,左顾右盼,家具城很大,几乎没什么顾客,空空荡荡,像是经历了末世的洗礼。苏丹小说网 这时远处一扇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我定睛一看,正是陈希和他保养的那个女人。女人很漂亮,为陈希生了个小女孩,但陈希一直都没和人家结婚。 此时只有他们两个,陈希对她的态度也很亲昵,没有游乐场时那种弃如敝履的感觉。 我忽然明白了,此时的时间应该还要提前,说不定是在这个女人没生孩子的时候,要不然陈希不可能一副舔狗模样。 陈希道:“房子就定下来了,一百平的公寓楼,你看看喜欢什么风格的家具,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买买买!” 女人笑着挽着他的胳膊,亲密地说:“你知道你什么最打动我吗,就是花钱时的爽快。” “那叫挥金如土。”陈希放声大笑。 我在旁边听得直皱眉,陈希这钱都是割韭菜得来的,他花的真是心安理得。 我扫了一圈,这么大的场地只有他们两个,老三和夏日梦哪去了?刚想到这儿,突然“砰”一声巨响,一堵巨大的墙破开了,从里面像炮弹一样射出来一摊东西。 我赶紧躲在沙发后面,露出个头偷看。 这摊东西在空中翻滚,落在地上,原来是一座活性物质组成的肉山,渐渐化成人形,成了老三。他终于现身了。 墙上的破洞里又飞进来一个人,正是夏日梦。 夏日梦悬浮在半空,身体周围空气在抖动,仿佛在燃烧。他喝了一声:“宵小之辈,还不束手就擒吗?” “呵呵,藏头露尾的奸诈小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老三嘴也不闲着。 老三抓起身边一个单人沙发,那么沉的东西在他手里举重若轻,双臂一用力投掷过去,砸向夏日梦。夏日梦没有动地方,那沙发碰到他身前抖动的空气上,瞬间破碎,碎木头片子向四面八方迸溅。 夏日梦道:“就算你手里有古怪法器,也对付不了我。你的能力差的太多了。” “放屁!”老三大怒,左右挥手,无数的活性物质弹射过去。不过都击中在夏日梦身前的空气上,慢慢掉落在地。 奇怪的是,两人这么折腾,陈希和那女人像是根本没看到,两人还在亲亲我我研究着家具风格。 因为他们两个人并不是真人,只是保存在意识里的一段记忆,外面就算打翻天了,他们也还是这种状态。 夏日梦和老三,就在这段记忆的场景里开战了。主要是老三攻,夏日梦防。夏日梦也不动地方,任凭老三把周围乱七八糟的家具往自己身上扔。 夏日梦不急着出手,可能在评估老三的能力,以及在研究国学会的清醒梦风格。 时间不长,整个家具城几乎全部被毁,满地狼藉,那么贵的书柜衣柜都变成了一堆废墟,沙发破损,棉花满天飞,如同下了一场白雪。 夏日梦道:“好了,差不多了,该我了吧。” 话音一落,他几乎瞬间滑行到老三身前,伸手去捉。老三双脚登地,往后一弹,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跳到一个还算完好的沙发后面。 而我就藏在这里。老三一见我,眉头跳了跳。我一时无言,不知说什么好。 老三反应神速,从后面一把搂住我,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喝了一声:“站住!” 夏日梦就没有近前,悬浮在地面一米左右,倒背双手看着我们。 老三大叫:“再往前我就杀了他。” 夏日梦笑了。 老三道:“告诉我,陈希的表哥把黄金藏在什么地方了?” 夏日梦没说话。 他手上紧了紧,勒得我喘不上气。老三靠近我的耳朵,用低低的耳语说:“帮个忙。” 我知道他不会真动手,此时真是纠结。 夏日梦道:“我说过了,我不难为你,你只要交待出国学会关于梦境的情况,我就放你走。这里发生的事你知我知,包括他也知道,但他不会往外说。”夏日梦指着我。 我干笑两声,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不能坐在一起好好说。” “放尼马屁。”老三怒吼:“我既然来了,就必须把黄金的下落搞清楚。” “既然如此,你我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夏日梦话音刚落,突然飞至眼前,雷霆万钧之势从高处猛击老三的天灵盖。 老三一看情形不好,猛地把我往夏日梦方向一推。夏日梦这一下并没有使老,中途便收了招,扶住我说:“这就是你朋友。” 我们回头去看,老三已经化成了活性物质组成的肉山,用黑色石头开路,在地面挖出一个大洞,又钻了进去。 我看着有些生理上的厌恶,他怎么变得跟蛆虫一样,招数都这么猥琐。 夏日梦和我来到地洞前,往下看,下面居然有光,能看到另一个场景。那里好像是山村,一些庄稼院,还有荒芜的田地。 我马上认了出来,这个山村正是陈希青少年时候的老家,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老三一路钻洞,竟然钻到了陈希童年时候。 “走!”夏日梦抓住我的胳膊,带着我纵身一跃,我们跳进了地洞里。 轻飘飘落在地上,已经到了山村,夏日梦浮空而行,来到最近的庄稼院。他问我,“认识这里吗?” 我点点头:“是陈希的老家。他上学时候和表哥表嫂一起住,人家两口子供他生活供他读书。” “对。”夏日梦说:“陈希的嫂子得急症过世了,后来就剩他表哥一个人。” “你造出来的梦境是真的?”我问。 夏日梦点点头:“包括他表哥的孩子,都是真的。陈希一直把这场关系当成交易,他小时候是表哥表嫂养他,他现在要养着他哥哥和侄子。” 第七百五十九章 走错片场 我和夏日梦悬空飞行,进入农家院,刚到里面就听到狗叫声。院子里竟然栓了七八条狗,大大小小都有,一起冲着天空中的我们狂吠。 大瓦房里亮着灯,人影晃动,听到狗叫声,门开了,夜色里出来很多人。 夏日梦道:“程序员,我们必须分开行事,不能在一起。我来吸引这些人的注意,你去找那个罪魁祸首。” 他指的是老三,我点点头正要纵身分开,夏日梦忽然又叫住,“算了,咱俩换一下,你来调开这些人,我去找国学会的那人。” 我愕然,随即明白夏日梦的意思,他知道我和老三是朋友,怕我关键时刻恻隐之心。好吧,我在心里叹口气,答应了这个计划。 很多人跑出房子来到院子,抬头朝天上看我。夏日梦已经走了,这里只有我。他们在下面叫着:“上面有人,上面有人!” 我会飞,他们不会,这就是明显的降维打击,我一点危险都没有。我抱着闲庭信步的态度看着他们。 大瓦房里又跑出两个老头,手里拿着长长的东西。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我倒吸口冷气,竟然是铳子。 铳子这东西严格来说属于土枪,山里打猎用的。有的铳子改装之后,开一枪的威力绝对不能小觑,打出一堆散弹,沾着死是挨着亡。 两个老头抄着长铳,也不废话,对准我“咣咣”就是两枪。我吓得抱头鼠窜,不敢久战,一纵身飞到围墙后面,心还在砰砰跳。 别看这里是一段记忆,并不是现实,但它已经被控场了,成为老三和夏日梦的战场。这里一切的攻击手段都不能轻易去尝试,很可能对身体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我躲在墙后面,趴在墙缝往里看,院子里都是村民。此刻,灯球火把亮子油松,还有人打着手电筒,整个院子照若白昼。 老三从大瓦房走出来,打了一声呼哨,所有村民都站好了等着训话。老三扯着嗓子朗声道:“诸位老少爷们,现在有坏人进了咱们的村子,对咱们村产生了危害,咱们应该怎么办?!” “坚决打击!”下面的村民群情激愤。 “现在所有人分成十组,每组都发一把喷子,在全村巡查,遇到外乡人不认识的,格杀勿论!”老三扯着脖子上的青筋说。 我心往下沉,他明知道我也来了,竟然也要格杀勿论。 院子里村民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然后进行分组,开始分批出院子,在全村的范围内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我看到旁边有一棵大槐树,夜色中枝叶繁茂,我一纵身飞起来,藏在树冠里。 那些村民很快就过来了,树下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踪迹。有人说,会不会藏在树上?马上有个老头抬起铳子,冲着槐树上方砰砰砰就是三枪。 我紧紧贴在树干上,一动不敢动,能感觉到树叶在耳旁动了动,子弹擦着耳朵边过去的。 这些人见槐树没有动静,很快散开,我长舒一口气。 我正想飞出去,就在这时,夜空中有灯火闪闪,什么灯怎么飞得这么高。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很多孔明灯,下面拴着绳子,像风筝一样放在空中。 孔明灯越来越多,把天空照亮,我只要一飞出去必然被发现。 这是谁想的招儿,真他吗损。 下面不断有村民拉着孔明灯巡视,每盏灯下面都有个村民拿着铳子,见到可疑,二话不说直接开枪。 怎么办?我心急如焚,看着不远处的庄稼院,一时竟然没有办法过去。也不知道夏日梦见没见到老三。 我在树上藏了不知多久,一点空都找不到,而且很奇怪的是,似乎村民的数量在急剧增加。巡视的频率也高了,时不时就换一波人走过大树。 老三已经对这座山村进行了全面的掌控,简直是滴水不漏。 夏日梦不至于困扰吧,他怎么还没出手呢?我正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应该有很多车开了过来。 村民们听到声音,不巡视了,都跑过去集合。 趁着这个机会,我从树上飞下来,混在村民后面,到了院口。这里停了很多辆车,车头灯雪亮,村民们顿时把这些车都包围了。现场没有人说话,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 老三在村民们的簇拥下,从院子里出来,看着这些车,清清嗓子说道:“是花脸面具吗?来就来了呗,何必搞这么多花样。” 话音未落,头车的车门开了,下来几个一身潮牌的城里人。为首的男人非常客气:“我们过来找陈希的,百般打听听说他回老家了,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寻他。” 老三愣了:“你们不是找我的?” 这时所有的车门都开了,下来一大帮人,看上去都是西服革履的精英,男女老少都有。穿着土气的村民和这些人形成鲜明对比。 现场的气氛很严肃,两帮人离得很近,气氛一触即发。 “你们是谁?”老三问。 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气质特别好,平静地说:“我们是陈希的加盟商,因为信任他,在他的身上投了很多钱。现在他骗了我们,卷钱跑了,如今信音全无。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调查出他回到老家。你如果知道他在哪里,请带我们去,好吗?”m..nět 老三沉吟:“好吧,他就住在这里,我带你们去。你们都进来吧。” 女人点点头,回头和其他车的人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回来说:“我们几个人先进去看看,其他人在外面等候。” “那也好。”老三在头前带路,头车这几个人在后面跟着,一起进了院子。 我闪身藏在院墙后面,把着墙头往里偷窥。 院子里点着很多火把,大家的身影照的很清楚,每个人的影子都在地上拖的很长。我仔细观察,发现只有老三没有影子映出来。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他是记忆的外来闯入者,在这里是没有影子的。 这时,我忽然看到一件更加奇怪的事,那个女人身后居然也没有影子。我揉揉眼仔细看,确实如此。我心头一惊,难道这个女人也是闯入者,她是夏日梦? 我目不转睛看着,这些人走到院子中心,老三忽然停下脚步,自言自语说:“都杀了吧。” 话音一落,院子隐秘的角落里呼啦啦钻出七八个村民,每人手里都提着一把铳子,枪口对准了这些城里人。 女人冷冷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这里是陈希的青年时候的回忆,”老三站在高处台阶上说:“那时候他还在上学,怎么可能搞商业诈骗。你们走错片场了。” 第七百六十章 又一个记忆场景 老三在院子里设下陷阱,埋伏了很多拿着铳子的村民,把来人团团围住。 围住的几人里有个女精英,面对老三的询问,很淡定地说,我们完全听不懂你说的是啥意思,我们来就是为了找陈希要债的。 老三有些不耐烦,摆摆手:“全杀!” 村民们把铳子端起来,对准了院里的人,这么近的距离,威力这么强的喷子,一起集火,基本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女人忽然说道:“你想这么玩?” 老三看着她:“你就是花脸面具吧?现在我们是敌我矛盾,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了,你也可以不死,只要告诉我表哥把那些黄金藏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女人看着他。 老三背着手,坦然和她对视。 女人摇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如果动手,会惹下天大的麻烦,整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老三呲着牙笑:“我怕你啊?开枪。” 我躲在墙外面,失声喊了出来:“不要。” 枪响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之后,满院子都是火药烟尘,老三用手扇着风直咳嗽。一阵风吹过,烟尘四散,露出一院子的尸体。 这几个来找陈希的人,全部被村民打死。 老三从高处走下来,到了尸体前,用脚踢了踢,重点是来到那女人面前,仔细看看,点点头长舒一口气:“终于解决这个麻烦了。”https:/ 我翻身坐在墙根下,心砰砰乱跳,夏日梦死了吗?不至于吧。 我做了两个深呼吸,重新扒住墙头往里看,老三化成了一堆肉山,猛地飞跃在空中,然后大头朝下,对着地面冲过去,要重新钻地而行,进入更深层的记忆里。 夏日梦假定遇害了,现在能阻止老三的人只有我了。我一咬牙就要翻墙而过,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爆发了剧烈的冲突,几乎所有人都混战在一起。 老三本来要钻地的,猛地在空中翻转一百八十度,落在地上,重新化成人形。他急匆匆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跟了过去。 院子外开车来的这些城里人,和村民们爆发了冲突,两帮人混战在一起,间歇中还有铳子的枪响。 老三眼睛眯了眯,喝了一声:“别打了!” 话音一落,一辆suv从车队里杀出来,一路加油直直撞向他。老三赶紧往院子里跑,suv像疯了一样追过去,对着他猛撞。 老三满院跑,其实很简单就能摆脱,那就是悬空飞行。可是老三竟然不会这种最基础的清醒梦技能,只能靠两条腿来拉开距离。 老三虽然不会飞天,但动作频率和幅度比梦里的人要更灵活,他猛地一个纵越,如同野兽般奔跑,后来跳到半空,化成了活性物质组成的肉山。 suv停下来,从里面下来一个人,正是夏日梦。他戴着花脸面具,冷冷地看着半空中的怪物。 肉山落下来,正落在大瓦房门前,缓缓蠕动着,钻进了门里。 夏日梦没有追上去,而是来到院子里被枪打死的那几个人前,随手一摸,尸体便消失了。最后他来到那女人面前,用手摸了摸,女人竟然幻化成戴着花面的夏日梦。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出现了两个夏日梦? 夏日梦抱起女人,然后往自己身上一搭,那女人竟然融合进了他的身体里。这一幕前面也出现过,夏日梦假扮表哥,还有个小夏日梦假扮表哥的儿子,两个夏日梦也是互相融合在一起。 我猜测,这很可能是夏日梦的一种清醒梦技能,类似分身。 夏日梦背着手,凌空飞渡,来到大瓦房门前,轻轻推开门,他也不怕里面有猫腻,艺高人大胆,慢慢走了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我等了片刻,实在等不及了,一纵身翻墙而过,快速在空中滑行到了门前,探头探脑往屋里看。 门里是厨房,冷锅冷灶的,空气阴冷,看不到人影。这两人似乎从屋里消失了。 我推开门,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在里面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靠近厨房,里面还有一间卧室。门虚掩着,我吸了口气,慢慢推门进去。 里面的卧室面积不大,光是一张火炕就占据了房间几乎一半的面积。炕上坐着一个人,面前是书桌,他盘腿坐在那里正看着书本,奋笔疾书。 看到这个人,我马上认出来,正是陈希。是青年时候的他。 “你看到两个人进来了吗?”我问。 陈希置若罔闻,一直沉浸在学习之中,手下的笔没有停下。我明白了,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回忆,里面的人只能按照记忆,并不会被外来侵入者干扰到本来的行动。 但是为什么那些村民,还有要债的城里人会成为老三和夏日梦斗法的工具呢? 显然只有一个答案,这个场景里除了陈希,所有人都是老三和夏日梦幻化出来的。老三靠着这一手,和夏日梦在这个场景的交锋里,算是打了个平手。 虽然最后还是逃了,不过过程里没有露出败相,已经很不容易。 我在屋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在床头柜的里面,腐蚀出一个深深的大洞,不知通向什么地方。洞口边缘,有很多活性物质在蠕动。 我想都没想,纵身跳进了洞里,眼前漆黑一团,能感觉自己在快速下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的双脚踩到了实地。 这里是医院,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走廊空无一人。我顺着走廊小心前行,来到最近的一处病房前,透过窗户看进去,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插着氧气,闭着眼睛。他身旁是检测心跳的机器,上面的心跳指数极为虚弱,好久才跳一下。 此人被氧气罩盖着脸,一时判断不出是什么人,只是觉得稍许眼熟。 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又出自陈希的什么回忆呢? 老三选择了这个场景,显然是出于对战考虑,为什么这里适合他的能力发挥? 我轻轻用手扭动病房门的把手,门没有锁,应声而开。我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走进病房,天花板亮着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透过窗户看出去,外面应该是下雨了,黑蒙蒙一片,玻璃上都是雨点。 我走到了病床前。 第七百六十一章 梦中梦中梦 我走到病床前,躺着的病人奄奄一息,脸上戴着呼吸罩。看着有些眼熟。 反正这是梦境,并不是真人,我把脸上的氧气罩拿下来,终于看清了是谁,心头就是一惊。此人是陈希。 陈希紧闭双眼,面若金色,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瞅着就不行了。 奇怪,这里是陈希的记忆,难道在他以往的生活中有过这么一段濒死的经历? 他现在是活着的,说明这一关他熬了过来,并没有死亡。 窗外是阴雨连绵,病房里鸦雀无声,陈希毫无知觉,甚至动都没动一下。我轻轻把氧气罩给他戴回去,然后在病房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 雪白的墙上挂着一个黑色时钟,表针滴滴答答地走动。 按这里的时间,我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看着时针跨过了午夜。这里静的都有点吓人,除了我和病号,其他地方空无一人,没有一点声音。 我实在坐不住,站起来推门出了病房,在整个医院里走动。窗外漆黑如墨,夜雨飘摇,医院里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医生,没有护士,没有病人,仿佛这里是一座死城。 我坐着电梯到了最高层,然后一层一层往下走,就连储物室都找了一遍,根本没人。 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幻境,老三和夏日梦总归还在吧,现在连他们都没了。 我又回到原来的楼层,到了病房外,透过窗户看进去,陈希还在躺着,没有动过。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医院里没人,外面呢? 我来到走廊,想拉开窗户看看外面的情况,一上手就发现了不对劲。眼前的窗户并不是窗户,它是墙的一部分,上面映出来的雨点,是某种幻象,像是幻灯片映在上面。 乍看上去非常像窗户,几乎乱真,走近了用手摸,才能发现其中的玄机。 我觉察不对,顺着楼梯跑到大厅,来到正门前,这么一检查,果然门也是假的。 压根没有门,就是一面墙,所谓的门,是某种幻影映在墙上造成的假象。我用手仔细摸了摸,确实如此。 我在大厅里检查完所有的门窗,无一例外都是假的。 也就是说,整座医院是一个封闭空间,压根就没有“外面”的概念,这是一个死地。 在这里,我是可以逃生的,可如果出去,再想回到这么深的记忆里,几乎不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怎么办? 我有直觉,老三和夏日梦都在这里,他们已经交上手了,可他们在哪呢? 我背着手走了两圈,不得其所,没办法又走回病房。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陈希这个病人身上。 我来到床前,仔细看着他,他毫无知觉,处于生死边缘。俗话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我在床边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唯一动的是墙上那面黑色时钟,时间指到了下半夜一点。 我实在坐不住,再次来到床边,仔细看着病号。我尝试着用手推推他,毫无反应。 我从他的头顶开始检查,或许身上会带着某些线索吧。 刚拨开头发,我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陈希的脑瓜顶,头发掩盖下有一个黑色的洞。洞不大,也就是小手指头粗细,像是动过手术,用钻头钻出来的。 我变出一个手电筒,蹲在地上,用手电筒照进脑瓜顶的黑洞,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凑近了仔细看,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东西在蠕动,如蛆虫一般爬动。我认出来,这些是老三的活性物质。奇怪,它们怎么出现在陈希的脑瓜顶呢? 突然之间,我脑子里打了个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觉得匪夷所思不太可能。 我心脏狂跳,想法渐渐成型,我之所以在这里找不到老三和夏日梦,不是因为他们没来,而是他们去了一个我想都没想到的地方。 那就是陈希的脑袋里。 他们钻进去了。 我脑子不够用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情。我努力让自己的心态稳定下来,我在清醒梦中经历种种,很多事都超出了本身的认知和维度,无法深想,只能接受。 如果要找到他们,我是不是也要从脑瓜顶钻进去? 想到这儿,我扶住陈希的肩膀,看着他脑袋上小小的洞,慢慢闭上眼睛,心念流转。我尝试着往空中一跳,然后朝着梦的方向跳进去。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忽然之间,就感觉到一股失重感,周围一团漆黑,不知在什么地方。 我这个心脏啊,砰砰砰跳,忽然脚落到了实地。目前的我已经数不清落到多少层梦境的深处了,也懒得分辨,既来之则安之。 我在黑暗中摸索,对眼前的空间没有任何概念,黑的一塌糊涂。这时,忽然前面不远处传来惨叫,像是陈希的声音。我赶紧摸黑过去,黑暗中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声巨响,给我疼得差点没岔气了。 用手摸摸,好像是一个写字台。我捂着肚子,强忍着疼痛,终于摸到一扇门前。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陈希的惨叫声:“开门,开门啊!” 我赶紧把门打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闯进来,随即大喊:“快关门!” 这时,我看到外面是一条深深的走廊,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正跑过来。这女人张牙舞爪,满头长发,嘴里还发出高音一般的惨号,这一瞬间差点没把我尿吓出来。 我赶紧把门关上,门锁反锁。外面传来咚咚咚砸门的声音。我整个人都软了,坐在地上呼呼带喘。 黑暗中一束光亮照在我的脸上,我眯起眼用手挡住脸。 陈希摸了过来,上下看着我:“程序员?” 呦,在这里他竟然认识我。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往事的回忆,他有现在的意识。 我狐疑不定,一时无法判断,问道:“这儿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气喘吁吁:“我被很多烂肉封在墙上,然后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到了这里。对了,那人钻进我的记忆深处,你去制止他了吗?他不会得手了吧?”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说的场景要倒退很长时间之前,还没有进入记忆的时候。他被老三抓住,用活性物质粘在墙上。憾綪箼 现在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刚才追你的女人是谁?”我反问道。 他叹了口气:“那是我初恋女友。我的第一个女人,我很对不起她。” 第七百六十二章 诡异的大楼 刚才外面那个白衣女鬼竟然是陈希的第一任女朋友?我脑子彻底乱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还在陈希的记忆里。 我正琢磨着,陈希絮絮叨叨说起自己谈恋爱的经历,“刚才那女人是我的初恋,上大学之后认识的。她不嫌我穷,不顾周围人的反对,就要和我在一起,大二的时候她怀孕了。” 我本来靠墙坐着,听到这话看了他一眼。 陈希还在唉声叹气:“我当时年龄还小,一听她怀孕了,心里边那叫一个腻歪。你能理解吗,她变成了一个负担,压得我喘不口气。我的人生刚刚开始,就让她栓住了,我以后怎么办啊?” 我没有说话。 陈希道:“我软硬兼施,好不容易劝服她去打了胎。我还算是有良心,等她养好了之后,就和她分手了。当时的感觉真的是弃如敝履,像扔一双破鞋一样。” 我看着他:“你小子可真是人渣。” “你别装,男人都一样。女人是得不到就馋,得到了就腻歪,这个状态一直影响我到现在,还无法谈婚论嫁。”陈希说:“我相处时间最长的女人也不过一年,超过了这个年限就恶心。” “闭嘴!”我喝了一声:“你才让我恶心!” 陈希不说话了,垂着头坐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有些压抑,我清清嗓子问道:“你见没见到老三?就是那个要读取你记忆的人?还有一个戴鬼脸面具的人。” “见到了。”陈希说:“他们就在这栋楼里,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 “我们不能总藏在这儿,出去看看。”我说。 “外面有我第一个女朋友。”陈希喃喃地说。 “她死没死?”我问。 陈希道:“她当然没死了,刚才出现的人,我知道,那是我的幻象。”他喃喃地说:“我要死了,这些都是临死前出现的幻象。” 看着他萎靡的状态,我赶紧过去扶住他的肩膀:“你振作一点。” 陈希看着我的眼睛,点点头说:“我不能死,对,我不能死,我还要带着钱去国外享受。我打拼了半辈子,就是为了这一刻,我不能死!” 我把他拖起来,来到门前,轻轻打开门。外面走廊空空的,没有人,刚才那白衣女鬼也没了影子。 我硬把他拖出来,我们两人顺着走廊小心翼翼前行,我集中注意力侧着耳朵去听有什么异常的声音,这里空气似乎都是凝固状态,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绕过拐角,又是一条漆黑的走廊,远处天花板亮着一盏黄色的小灯泡,微微有些光。 我做了个手势,从拐角出来,余光瞟到陈希,生怕他跑了。我们两人顺着走廊往前走,在走廊边缘,有一扇门开着。我们正待走过,里面突然轰隆一声,好像什么倒了,吓了我一跳。 我指指那扇门,我们来到门前。门上是磨砂玻璃,看不到里面的情景,我慢慢推开一条缝隙,探头往里看。 房间里是办公场所,里面只有一个男人,穿着西服正在砸东西,办公室里有什么就砸什么,满地狼藉。能看出他愤怒到了极点,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奇怪,这是谁?”我喃喃自语,回头看了陈希一眼,发现他满头都是冷汗,几乎要倒了。 “你怎么了?”我问。 陈希晕乎乎地说:“他,他是我的第一个客户。” “第一个客户?”我纳闷地问。 陈希点点头:“大学毕业之后我刚出社会,进入一家传媒公司任职。这家传媒公司专门从事短视频平台授课,教人怎么利用短视频,短时间内一夜暴富,如何在家不上班也能挣大钱。”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 他喉头动了动,继续说道:“到了公司,开始我主要负责电话咨询。我们有一套话术,只要你把电话打进来,保准忽悠到让你报课,乃至进我们内部vip会。这套话术也对后来我搞加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很多加盟商就是这么进来的。” “骗子。”我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这个男人我记得很清楚,”陈希看着里面砸东西的男人说:“他投资失败,欠了很多钱,走投无路看到我们公司的广告,便打来电话。我正好接待了他,告诉他,你哪怕欠债都没关系,学了我们的课,足以让你翻身,短时间内再暴富。然后他变卖了最后的公司资产,参加我们的课程,先是线上,然后参加了vip内部会,还一起做活动。” “后来呢?”我问。 陈希目光阴沉,好半天才道:“他跳楼了。” 我一怔,浑身不舒服,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希拉住我,轻轻说:“走吧。” 我们正要关门出去,里面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过来,这一转差点没把我吓死。 这个男人满脸是血,鼻子明显塌了一块,两个眼珠子都鼓出来了,一看就不是活人。他死死地盯着我们,空气都凝固了。 我预感不好,猛地喝了一声:“快跑!” 回头一看,陈希早就撒丫子撩了,这小子真行嘿,果然是吃独食的。我转身也跑,里面那男人像是野兽一样,踩着桌子就飞奔过来,不停发出惨嚎,声音刺耳,让人脚软。 我跟着陈希在走廊里玩了命的跑,后面不断传来脚步声和凄惨的叫声,一直甩不掉。陈希一边跑吓得一边哭,鞋都他吗甩掉了。 我们完全失去了方向,在走廊里不断转圈,那人真是一点都不放松,就在后面玩命追着,好几次我都感觉到身后恶风不善,一双手已经摸到后背了。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出现了电梯。陈希跑到电梯前,拼命按着按钮,电梯门“嘎吱嘎吱”开了,那叫一个慢。 他闪身进了电梯里,我还差几步才能到,这小子竟然在按关门键,电梯门开了一半又开始关。 我终于跑到了近前,拼了命的从电梯门挤进去,刚进到里面,电梯门就关上了。这时一只血手“啪”一声,硬生生从两扇电梯门之间又伸了进来,到处抓着。 陈希按着关门钮,电梯门嘎吱嘎吱作响,使劲儿闭合。他大声咒骂:“夹死你,夹死你!” “啪”一声血手夹断了,落在地上,与此同时,电梯门关闭,电梯开始徐徐下降。 第七百六十三章 寺庙 电梯门关上,地上落着血糊糊的残手,谁也没说话,我的心还在腾腾跳。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陈希的肩膀。他回头看我,我一个大嘴巴扇过去,把他打得一跌咧。他恼了,捂着脸大声喊:“你干嘛?” “干嘛?”我气得不行:“刚才我没进电梯你丫就关门,怎么想的?” 陈希揉着脸说:“反正你也是死了,别拖累我一起,做人不要这么自私。” “我自私你……”我破口大骂,看着他那个鬼样子,越看越气,冲过去又是一拳。陈希打恼了,和我撕吧起来,这小子还挺有劲儿。我们两个在电梯里滚来滚去,打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电梯忽然停了,一声提示音,两扇金属门缓缓打开。 我翻身在上,对着他正要下手,陈希大声喊:“先停先停,你看看外面。” 我停下手,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竟然是座巨大的庙宇,天色阴沉,天空落着细细小雨,整座大庙空寂无声,显得极为阴森落魄。 我正看着,突然小肚子一疼,陈希趁机一拳打在肚子上。我吃不住疼翻身落下,他马上爬起来,抬着脚对着我的脸哐哐就是两脚,差点没把我踹晕了。 这小子撒丫就跑,出了电梯,顺着一条铺满落叶的古道跑进了庙里。 这时电梯门要关上,我扶住门,抱着肚子勉强从电梯里出来。有点岔气,站在那喘了口气,听到后面传来电梯嘎吱嘎吱的声音,回头去看,电梯缓缓下降,钻进了地里,再也不见。 幸亏刚才下了电梯,要不然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 奇怪,来这里时间不短了,一直没见到老三和夏日梦,这两个人斗法斗哪里去了? 我缓过这口气,慢慢向着寺庙大殿走去,来到近前,围墙都是古老的铁青色,痕迹斑斑,小雨落在上面,显得极为沧桑。这座建筑起码五百年打底,要不然出不来这种感觉。 走进院子,空寂无人,香炉里都是空的,并没有烧过香的痕迹。不远处便是大殿,我隐约看到陈希正在殿里晃悠,不知在干嘛。 我快步过去,走进大殿,里面都是蜘蛛网,陈旧不堪,神位上供奉着巨大的佛陀像,一个头都大如卡车,居高临下,压迫感极强。 一个陌生的女人带着孩子跪在佛前祈祷,嘴里念念有词。陈希在旁边看着,满脸鄙夷。 “你小子……”我正要骂出来,陈希赶紧说道:“这个女人我认识。” “这又是谁?”我不耐烦。 陈希说:“这是我的一个加盟商,住在一个古镇上。我印象特别深,是个单身女人,带着娃。” “他吗的,这样的人你也下得去手?”我怒了。 陈希道:“她带着一票亲戚来的,我不收她的,就会产生连锁反应,毁了很多生意。没办法,而且她执着发财,我给了她希望。” 女人忽然停下祈祷,慢慢转过头,面若金纸,两个眼睛不知是不是哭的,成了鼓眼泡,头发散乱下来。看着年岁不大,但满脸老相,未老先衰。 她看到陈希,揉揉眼仔细确认,突然扑过来抱着陈希的腿号啕大哭:“行行好,陈先生你把钱还给我们娘俩吧!我快要死了,我求求你了。” 陈希弄得不好意思,又是一脸厌恶,像是破抹布缠在腿上,拼命往外甩:“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就是你!”女人扯着嗓子喊:“你上我们那里讲过课,我认得你,还加入你的群,你是群主,天天分享如何发财的鸡汤。” 陈希大骂:“做生意有赚有赔。要钱没有,滚蛋!看你就烦。” 女人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回头招呼孩子,“儿子,这个就是骗你妈妈钱的叔叔,你过来抱着他的腿,让他还钱。” 孩子可能也就五六岁,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陈希的腿,童音尖着嗓子喊:“还钱!还钱!”biquiu 女人抱着这条腿,孩子抱着那条腿,一个劲儿喊还钱。 陈希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一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这都是他自找的因果,我能帮什么忙。 陈希艰难地挪动着步子,来到神龛前,拿起长明灯的架子。架子都是铜做的,坚硬无比。我皱着眉头,不知他什么用意。 陈希握着架子头,竟然用铜架子的底座去打女人:“放手!放手!” 女人吃不住疼,拼命摇着头,头发散乱,可这么疼,她还是不松手。 “不松手对不对?”陈希大骂:“我打你儿子!” 他说到做到,把灯台举起来,我冲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你疯了吗?不能打孩子!” “他们两个破裤子缠腿,我能怎么办?”陈希恼了,想把我推开。 这时一个声音从佛像后面传来:“照他们说的,还钱即可。” 随着声音,走出一人,面带花花鬼脸,倒背双手,潇洒至极,正是夏日梦。他居然突然现身。 我赶紧跑过去:“夏前辈。” 夏日梦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靠近,说道:“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陈希,你把钱还给她们吧。” “你懂什么,”陈希居然教训起夏日梦来:“她给我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的,三瓜俩枣,我很稀罕吗?施舍给她也无所谓。” “那为什么你不还钱?”我纳闷地问。 “谁的钱都能还,就是这个女人不能还。”陈希说:“她背后有一个客户群,很多客人都是因为她的推荐才过来做加盟商。如果其他人知道,我把钱还给她们了,非引发挤兑潮不可。我可受不了。” “眼前是佛门圣地,你不考虑一下报应吗?”我问。 陈希呲着牙笑:“自古笑贫不笑昌,我不过是把握红利,赚一笔快钱而已,和报应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个女人不也是为了给自己挣钱吗?我们有什么区别?” 他拿着铜架子对着女人又是连续几下,终于把女人砸的放了手。孩子还在紧紧抱着。陈希举高灯台,对准了孩子的脑袋。 我见势不好,要上前阻止,忽然夏日梦道:“程序员,你不要干扰,让他做出自己的决定。” 陈希把铜架子抬起来,边缘尖头对准了孩子的后脑,他嘴角抖了抖,想砸又砸不出手。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佛像后面传来:“没出息,犹犹豫豫的,你做不成什么大事!” 我寻着声音看过去,从佛像后出来的人,正是老三。 第七百六十四章 黄泉 陈希想用灯架子砸孩子,运了运气,一时很难下手,就在这时,老三不知从哪转出来,冷嘲热讽说陈希没出息,当断不断。 陈希一咬牙,灯架子对准了孩子的后脑就要砸下去,我一个箭步冲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喝道:“你疯了吗?” 老三站在那里说:“刘海洋,你不要阻止他,让他做。一切不过是幻象,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放屁!对孩子下手,就算是幻象也不行!”我一把夺过陈希手里的灯架子,怒气冲冲朝着老三走过去:“你在这儿干嘛呢?藏头露尾。” 老三连连摆手,让我别过来。奇怪,夏日梦也是这样,让我不要靠近。 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要过去。 我走到老三面前,他已经退到佛像前,退无可退,我伸手一摸,他整个身体竟然犹如幻景,我的手可以穿过他的身体,但触摸不到他。 我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老三看着佛像另一侧的夏日梦,说道:“刘海洋,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和鬼脸面具现在在另一个梦境维度,你来不了,这是我们之间的斗法。你要帮我。” 我愕然,脑子有点乱,问怎么帮? 老三低声说:“陈希接下来做什么你都不要管,哪怕是杀人放火,把全世界都毁灭了都无所谓。这些都是幻象,你何必执着。” “我不明白,这和你们斗法有什么关系?” 老三道:“你不用明白。你不要伸手帮忙就行,我和鬼脸斗法,各凭本事。”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老三和夏日梦同时往后退,消失在佛像后面。我非常好奇,跟着他们往佛像后面去,走了没两步发现过不去了。 佛像后面似乎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结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的后面是深黑色的深渊,两人早已无影无踪。 我正愣着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大殿在摇晃。我赶紧跑出来,看到陈希呆若木鸡站在原处,那女人和孩子早已无影无踪。 地面在震动,震出了很多的裂纹,大地似乎在崩塌,寺庙天花板上落下很多碎屑,一声巨响,一根巨大的横梁砸了下来,正打在佛陀的脑袋上。 佛陀的脑袋应声而落,巨大的头颅从空中砸向我们。我拉着陈希往外跑,刚到殿外,头颅便落下了,重重砸在地上,巨响之后砸出一个深坑。 我们两人站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大殿坍塌,一阵风烟之后,偌大建筑变成一地的狼藉碎木。 “塌了,塌了……”陈希喃喃地说:“……我也要死了。” 我不爱听:“你别把‘‘死’字老挂在嘴边行不行,真丧气啊。” 陈希颓然坐在地上,忽然拉住我的胳膊,把我使劲儿拉到他的嘴边,他颤抖着凑近我的耳朵说:“程序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要保守住。” “你说吧。” “我马上就要死了,出不去国外了,你找到我的表哥,告诉他,那些金条他自己留着花,千万别忘国外邮了。” 我真是不耐烦了:“陈希,你没必要……” “我表哥叫陈大强,现在住在……”他嘴里喃喃,碎碎念念说着:“你找到他,他不会马上信你,你要说出这么一句话,小毛村大榕树的第二个枝叉。”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我说。 陈希抓住我不松手,让我重复这句话,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说了一遍。 等我们两人说完了,我再抬头看着周围的情况,愣住了。我们没有动地方,从始至终坐在寺庙的院子里,但是此时此刻,整座寺庙不见了。 我们现在在一片黑森森的荒野之中,杂草丛生,夜风很大,偶尔能听到极远的地方传来怪异的鸟叫。 我扶着陈希起来,摸索着往前走,陈希就像是得了精神病,浑浑噩噩的,一直念叨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走了没多远,一阵狂风吹过来,吹的我睁不开眼。好一会儿等把眼睛睁开,不远处竟然有了灯光。我拍拍陈希要过去,陈希竟然特别害怕,拉着我不让过去。 他精神有问题,我不和他计较,强行拉着他往灯光那里走。走了没多远,前面竖着一根高高的杆子,杆子上挂着白纸灯笼,夜风吹来回晃动。 灯笼下面蹲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孝衣,头上戴着孝带,正在那烧纸钱。看着就丧气。 哪来这么个女人?难怪陈希不让我过来。 我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过去问路,叫了两声“大姐”。那女人抬起头,是个小媳妇,长得还挺不错的。 她瞪着眼看我:“你叫谁大姐呢?长得比我都老。” “小姐姐,行了吧。”我说完才发现自己过分,人家一身孝衣,开玩笑属实不该。 “小姐姐,我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女人叹口气,一张张烧着纸钱:“这里啊,是黄泉路。” 这句话一出,没把我噎死,我喉头动了动:“黄泉路?” “嗯。”她说道:“我在给我男人烧纸。我男人是大厂的,每个月挣很多钱,我们的日子过得挺好。忽然有一天,他从大厂辞职出来,然后挣命一样把家里钱投进一个餐饮加盟里,非要自己创业。不到一年的时间,钱都赔进去了,还欠了外债一百多万。家里又把房子给卖了……” 她说到这儿,我看了一眼陈希。果然这里出现的人物,都和他有关,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我记得进入这个空间遇到的第一个人,是陈希的第一个女友,为他打胎,被他抛弃。第二个人是跳楼的男人,满脸血污追杀我们。第三个人是寺庙里的母子,看到陈希就让他赔钱。 现在这个一身孝衣的小媳妇是第四个人。 “……后来啊,他就自杀了,把我和家里老人都扔下了。”女人叹口气,又往火堆里扔了几页纸钱。 “我呀,我也不恨骗我们钱的人,这些都是命,就是我男人的命到头了。我谁也不怨。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遇到那个骗子,只要让他对我说一声对不起就行。我要他的一句真诚道歉。” 我问女人,那骗子叫什么名。 女人咬着下唇看着陈希:“就是他啊!扒了皮烧成灰我也认得。” 第七百六十五章 只要一句道歉 我问这个女人,你想怎么样? 女人道:“我不想怎么样,我说过了,这都是命。我不想追究这件事。不过呢,作为骗子,你必须向我道歉!向我死去的丈夫道歉!” 我过去拍拍陈希,示意他过去道歉。 陈希笑了:“我道泥马……”一串口吐芬芳。 “不用你掏钱,道个歉难为你吗?”我有点不耐烦:“你看看你把人家害的,男人也死了,只留下她自己。” 陈希就是冷笑:“赔钱不可能,道歉更不可能。” 女人蹲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哭,夜空下白色灯笼左右摇晃,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好吧,你不道就不道吧,我们走。” 我拉着陈希越过女人,继续往前走。女人也不阻拦我们,蹲在那烧纸,一会儿工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为什么不道歉?”我问:“说一句对不起能要你命吗?你本来就是个骗子,骗了人家的钱。” 陈希这时候脑子也不糊涂,清清嗓子说:“有不少人说我是骗子,说实话,我挺高兴的。他们是被骗了,不是被抢了,不是强制性的,是你自己主动掏这个钱的。说我是骗子,变相在说我比你有智慧。被骗只能说明你蠢。” 我被他这个理论给镇住了,简直是胡说八道。 “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正说着,前面忽然传来喇叭和唢呐声。大晚上的,声音极为刺耳,呜呜啦啦的让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们停住,站在黑夜中看着,前面来了一只送葬的队伍,前面有人打着幡,满天撒着纸钱,哭悲之声大老远就能听到。 我们站在路边,默默看着,不多时这只队伍到了近前,队伍中间有人挑着高灯,光线并不是那么差,可以看清每个人。 我都不认识,这些人穿着什么都有,有城市的精英,有山村务农的,有西服有布衣,大概能有几十个人。 这些人抬着棺材,慢慢往前走着,每个人都哭的非常伤心。 “这些人是哪来的?”我纳闷。 队伍很长,慢慢往前走,看着几十个人,可怎么都走不完。那棺材永远在队伍的中间,就是不往前挪。 等了片刻,我有些不耐烦,想走过去问问怎么回事。陈希一把拉住我,痛苦地说:“不要问。” “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我纳闷地说。 他松开手,像是心脏疼一样捂着胸口。我还是走了过去,拦住其中一个送殡的人,“大哥,这是谁过世了?” 队伍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不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那位大哥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表情。 我和陈希面面相觑,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过来,我眯起眼睛,等再恢复视力的时候,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整个送葬队伍里的人,都变成了纸人,没有一个活人。它们抬着纸糊的棺材站在原地。 寒风之后,原地起了浓雾,整个场景似真非幻,实在是迫人的心神。 忽然“嘎吱”一声,棺材盖开了。抬棺材的四个纸人屈膝蹲在地上,颇有点请君入瓮的意思。 陈希猛然一怔,似乎悟到了什么,呵呵笑了笑,回头对我说,程序员,别忘了我的嘱托。 他一步步走向棺材,我拉住他:“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冲动。” “你知道这些送葬的人都是谁吗?”陈希问。 我摇摇头。 “你不认识他们,我可认识,”陈希说:“这些人都是我vip内部群的成员,他们每个人都是交了一笔钱加盟。” 他笑了:“我知道自己差不多了,他们就是来收我的。也罢,人干不过天,我就让他们收了。” 我说道:“要不然这样吧,不管眼前是不是幻境,你都要起个誓,等醒来之后,你要把自己挣得那些没良心的钱都给受害者分了。” 陈希瞅着我笑:“把钱分了那还叫什么骗子?你这种心态可混不得江湖。我虽然死了,但还有亲人还有后代,他们理应跟着我一起享福。” 他一步步走到棺材里,躺了进去,棺材盖合拢。 这一合上,所有纸人打了个激灵,又是一阵阴风,纸人变成了活人。他们抬着棺材转过身,队伍调转方向,向着黑暗的深处走去。 就在这时,从天而降一个人,悄然无息,极为潇洒地落在棺材盖上。他一身国风白色长袍,脸上戴着花脸面具,正是夏日梦。 夏日梦把棺材盖打开,一把揪住陈希,大声喝道:“你要死了,难道就一点忏悔之心也没有吗?”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破空而出,落在棺材尾,正是老三。他笑着说:“陈希,你要做你自己,大丈夫搞钱,何必道歉?!” 夏日梦一副恨铁不成钢:“陈希,你看看这些人,回想一下你的一生,你骗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家破人亡,现在只要你一声忏悔的道歉,你都不发出来吗?” “说什么说,大丈夫行走天地之间,能骗到钱那是能耐,只有傻瓜才被骗钱,傻瓜是不配得到道歉的。”老三笑嘻嘻说。 陈希被夹在两个人中间,他垂着头,嘴里似乎在呓语什么。 丧葬队伍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还在用坚定的步伐向着黑暗走去,夏日梦虽然面具,可也能看出来有些焦躁,他就在等着陈希的一声道歉。 我跟着棺材往前走,说道:“夏前辈,现在是什么状况?” 夏日梦长叹一声:“你还没看明白吗,我们现在是在陈希的濒死幻境里。” “啊?他真的要死了?”我全身一震。 夏日梦点点头:“我和这个人……”他指着对面的老三:“在幻境里斗法,他的武器是陈希死前的恐惧,而我的武器是陈希心中仅存的美好和忏悔。现在斗法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此时周围愈加浓黑,所有灯都熄灭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夏日梦的声音幽幽传来:“只要陈希忏悔,他的心结和怨念就全打开了。如果他一直偏执……” “他内心的恐惧就会最大化,”老三的声音传来:“鬼脸,你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出梦 老三和夏日梦别看出现了,可我摸不到够不着,他们两人皆为幻象,真身在某个梦境底层斗法,只是在这里投射出影像。 两个人不能对眼下的情况做出行动干预,只能搅动三寸不烂之舌,劝服陈希。 陈希坐在棺材上,垂着头闷声不语。 夏日梦道:“陈希,你确实马上要死了,临死前不能带着这一世的包袱,你只有对这一世做过的错事进行忏悔,才能放下执着,轻装前行。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生命的开始,你必须要把这一世的因果放下。” 老三冷笑:“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屁话!人活天地间,一切都是假象,什么因果什么业力,无非都是假概念!都是名相而已。都是当权者造出来糊弄老百姓的。我怎么没看到有人恶有恶报呢?陈希,你以前骗过我的钱,我是特别恨你。但是现在我特别理解你,你就做你自己,你什么都没做错。至于那些被你骗的人,他们都应该感谢你,你帮他们渡劫,那些钱你不骗,也有别人骗,也会因为别的什么事花掉。” 黑暗里突然一道光亮,亮度太大,我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视网膜竟然出现残影,赶忙闭上双眼。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我看清楚了,那是夏日梦出手了。 这道光亮是什么,无法判断,是从夏日梦那里发出来的,直射老三。 老三在黑暗里冷笑:“说不过就用阴招?” 夏日梦忽然道:“程序员,这里靠你了。” 随即两人都没了声音,黑暗里不在有光亮闪过。 我一只手摸着棺材,跟着前行,也不知走了多远,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陈希是去赴死,我干嘛要跟着去呢?我停下来说:“陈希,你还在吗?” 他“嗯”了一声。 “你怎么想的,要不要忏悔?”我低声问。 “你想知道答案吗?”陈希道。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他什么意思,便说是的。陈希道:“再陪我走一段吧,我告诉你我的答案。” 没办法,我摸着棺材,跟着往前走。周围越来越黑,黑暗犹如实质,密密实实包裹在周围。这里是绝对的黑,我甚至失去了自我存在感。 自己浓重的呼吸提醒了我,我猛地震了震神,赶紧松开手说道:“陈希,你想出答案了吗?” 声音一出,没有任何回音,我再伸手去摸,居然摸不到棺材了,黑暗里空空如也。我全身像是触电一样,汗毛从后脖子窜到脚后跟。 我摸黑摸索,什么都摸不到,棺材,纸人,灯杆,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抓住后领子,我吓得都快没脉了,“谁?” “是我。”夏日梦的声音传来,我如听纶音:“夏前辈。” “快走!否则来不及了。”夏日梦急着说:“你走的太深,已经进入陈希的中阴之境,再往前走一点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夏前辈,快带我走。” 黑暗里只听到风声,夏日梦带着我滑行在空中。他问我,为什么不在原地等着,非要跟着陈希走这么深。 我恨恨地说:“陈希说他在思考要不要忏悔,让我陪他一段。” “假话。”夏日梦道:“陈希知道自己要死了,故意拖着你一起赴死。” 我恨得牙根痒痒,这小子真是坏到骨头缝里。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小子是马上要死了,要尽可能拉垫背的一起。 “陈希这人临死都执迷不悟,”夏日梦说:“他是不会忏悔自己做过的错事。” “你怎么回来了?老三呢?”我问。 夏日梦道:“虽然没有得到陈希的忏悔,你说的那个老三可以利用陈希的濒死恐惧向我攻击,但是他的道行毕竟差的太远。我把他重伤了。” “啊。”我大吃一惊。 “我无意要他性命。这个人情卖给你了。”夏日梦说:“你带他出梦吧,告诉他,不要再掺和国学会的事,不要再随意进入别人的梦境。” “好……”我都有点懵了。 夏日梦在黑暗中停下来,猛地一推我的肩膀,说了声“去吧”。我跌跌撞撞往前走,眼前忽然有了光,还是非常微弱。 光亮中这里是一片草原,无边无际,茫茫然没有尽头。微弱的光中,能看到草地上躺着是一个人,正是老三,他满口是血,捂着胸口,气喘吁吁。 我心里一疼,夏日梦下手是不是有点太狠了,给他的三魂没了两魂。我过去抱起他:“老三,我来了,我是海洋。” 老三突然来了力气,一把抱住我,手在我身上摸索。我气得不行,鼻子差点气歪了,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这么个德性。 我一把推开他:“闹也不看地方。我现在带你出梦。”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附耳过来。”老三认真地说。 我狐疑道:“你要是再闹,我可不管你了。”还是把头伏低。 老三凑在耳边轻声说:“你要提防鬼脸人。” “怎么讲?”我不以为然,这一定是他的离间计。 老三道:“鬼脸人知道陈希的表哥在哪里,他觊觎这笔钱,一定会去找那些金条的。” 我摇摇头:“夏日梦不是那种人。” “你还不信我……”他又是大口吐出血。 “算了,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出梦。”我抓住老三,一只手摸向耳朵,他奇怪地看着我说道:“你摸耳朵干什么,难道耳朵是你的法门……” 话音未落,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黑暗中我缓缓睁开双眼,躺在自家的床上。我用手摸着被子,那种切实的触感,让我无比感叹。 现在不知怎么了,每次从清醒梦出来,都是无穷无尽的疲惫。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头出神。 如果按照实际生活的时间来算,我现在的经历远比自身年龄要长很多,因为别人在晚上入睡的时候,我还在另一个世界里历险和生活。我感觉自己不像是二十来岁的人,可能实际年龄更接近四十岁。 那种中年人的疲倦感和沧桑感,极其强烈。 从床上下来,外面天光已亮,我拿起电话给老三打了过去,不知道他是否安全出梦。 第七百六十七章 解疙瘩 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老三。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我长舒一口气,这小子跟着一起脱梦了。 “没事吧?”我赶紧问。 电话那边并没有答话,我以为没听清,又说了一遍,还是没有回话。能听到电话里传来很浓重的喘息声,确实是老三的声音,能感到他很疲倦。 可这一夜的折腾,谁又能不累呢? 我有点不高兴:“到底怎么样你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放心。” 老三只是喘息,也不说话。我实在忍不住,问他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他。 老三把电话挂了。 我又给陈希打了电话,意料之中的打不通,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担心也是白担心,这两个人现在在哪我全都不知道,电话又打不通,整件事悬着不落地,让我极度心神不宁。 和钱三串打了招呼,我在家休养了一天,没有去单位,孟果在照顾我。 每次清醒梦之后的疲惫,已经无法消除,一夜之间就像是苍老了几岁。这一天里我没别的事,就是反复给这两个人打电话,后来连老三也找不到了。 第二天到了单位,我的精神很萎靡,整件事云里雾里没有定论,非常闹心。钱三串看着我打招呼,然后说:“昨天你没来,市里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我百无聊赖地问。 “火车站旁边的喜马酒店里发现一具尸体。”钱三串口吻很神秘。 我有了精神,看着他,等下文。 钱三串道:“这件事已经封锁了,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我是听作协里一个哥们说的。你猜死的这个人是谁?” “谁?” 钱三串道:“是一个商人,搞商业欺诈的,莫名其妙半夜死在宾馆的床上。警察怀疑是他杀,可检查尸体之后,确定是心脏衰竭。听说又调了监控,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我已经有了定论,死这个人百分之八十是陈希。 他真的死在梦里了。 “虽然没发现什么线索,但现在传的有鼻子有眼,有的说这个商人是被报复了,有的说是黑吃黑,还有的说是更高级别的大佬为了掩盖罪行,把他灭口。反正说什么的都有。”钱三串感慨道:“如今这世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充满了黑色童话,编故事远不如现实精彩。” 我提醒他,没有根据和证据的事不要乱说乱猜。 他气哼哼地说,你当我是小孩啊。 陈希死了,此人死有余辜,想起梦里他的所作所为,我就气得牙根痒痒。这小子临死前还想拉着我垫背。他骗了这么多钱,让这么多家庭负债累累,甚至家破人亡,死了算便宜他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陈希刚要死的时候,他是有预兆的,把我拉在一边,秘密地告诉我,让我去找他表哥,让他表哥不要邮寄金条。 我仔细追忆这个细节,犹豫了一下,决定把这件事办了。陈希不是个玩意儿,算计过我,但毕竟临终嘱托,我们这里讲究死者为大,还是办了吧。 在办这件是之前,我必须要知道老三的下落。目前只知道老三的电话,怎么能找到他呢?只能这样了,晚上入梦,看看能不能进老三的梦里,和他聊聊。 也只好这样了。 晚上我回到家里,孟果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吃完饭之后我心事重重,她看出来了,问我怎么回事。我不能瞒着她,便把老三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孟果轻声说:“哥,今晚入梦,我和你一起去。”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我一向反对身边人入梦,从佳佳到段巧,都是如此。实在是危险。 “哥,我好久没做清醒梦了,你就带带我吧。”孟果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每天晚上都在历险,过着和白天不一样的生活,作为你的爱人,我想参与进去,不想置身事外,你答应我吧。” 我舔了舔嘴唇,好一顿犹豫,终于点点头,说好吧。孟果高兴,对着我的脸“吧嗒”就是一口。 我现在入清醒梦实在是疲倦,这种状态改变不了,导致现在对于清醒梦越来越抗拒,很多时候是不想为,但硬着头皮硬为之。 在不算危险的梦里,带着孟果一起,或许可以调节这种状态。要不然,不要等李大民垮掉,我就先垮了。 晚上我们两个洗漱已毕,一起躺在床上,并排而卧。我握着她的手,她极为甜蜜地冲我笑笑。一股疲倦袭来,我长长的舒了口气,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首先我进入孟果的梦里,接上她。紧接着,我再次在梦中穿行,带着孟果进入到老三的梦里。 一进到里面,我就有点懵逼。这是一片白色空间,不好说是不是在房间里,因为看不到墙和天花板,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在室内。 或许这个房间足够大,大到看不见围墙。 这里横七竖八挂满了绳子,密密麻麻,互相交错,打眼看过去,能有上万条,头皮都有点发麻。孟果紧紧拉着我的手:“哥,这是在那个人的梦里吗?” 我心跳得很快,这个梦很不正常,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没了主意。 我喊着老三的名字,没有人回答。我和孟果手牵着手,在这些密密麻麻的绳子中间行走。孟果道:“哥,你看这些绳子。” 我拿起眼前一根仔细看,绳子上结满了绳疙瘩,每一个比小手指甲还要小三圈,绳子上密密麻麻都是,足以万计。 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我经历过这么多梦,如此古怪的场景足以排到前三了。正走着,我忽然停住了,看到不远处,一堆绳索中间坐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我们,正在非常仔细做一件事,具体的看不清楚。 我慢慢走过去,到了近前那人都没什么反应,在聚精会神坐着手里的工作。 我看看孟果,她点点头,我试着伸出手拍拍那人的肩膀。那人依然没有反应。 我拉着孟果慢慢转过去,到了这人的前面,仔细一看,他正是老三。老三正在结一根绳子上的绳疙瘩,非常认真。 我正要叫,孟果拉住我,轻轻摇摇头。她的意思是先不要打扰他。https:/ 我蹲在旁边仔细看,老三极其认真,身边的事都看不到,两只手配合解那个小疙瘩。疙瘩太小了,越小缠得就越死,极难解开。 除了一定的技巧外,还需要很大的耐心。 我都没亲手解,只是在旁边看了片刻,头就开始眩晕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条件 我带着孟果进入了老三的梦里。老三的梦境极为奇怪,一个巨大的白色建筑里,横七竖八都是绳子,他正坐在地上解绳子扣。 我喊了几声,老三都没有反应,他极其认真,两只手一起运用,细细解着绳子上的小疙瘩。 “这是怎么回事?”我预感到情况不妙,问孟果。 孟果蹙着眉蹲在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说:“哥,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个梦。” “怎么?” 孟果道:“我对小时候这个梦印象特别深,那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很多齿轮,大大小小都有,这些齿轮互相扣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大的机械系统,非常非常复杂。奇怪的是,我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机械,但在梦里看到这么多齿轮的运作,竟然全部理解。” “什么意思?” 孟果道:“就是小到指甲尖的小齿轮,大到车轮一样大的大齿轮,我全都理解它们每个的功能和原理,而且组合在一起会达到什么作用,每个齿轮又能为这个系统贡献什么,我全都理解。” 我来了兴趣:“齿轮系统是干嘛的?” 孟果一耸肩:“忘了。就是在梦里全部理解,醒来之后一点都想不起来。就在那天晚上,我高烧,第二天送到医院时候发现得了肺炎。等长大了,我对这段经历还是耿耿于怀,在网上查了很多类似的例子,有了一个结论。” 我问“什么”。 孟果道:“如果梦里出现一个极为复杂的东西,比如我梦见的齿轮运作,还有这里的绳索绳扣,那说明做梦者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问题。高烧是跑不了的。” “高烧?”我吸了口冷气。 孟果点点头:“你没觉得这个梦里充满了病态的感觉吗?老三现在肯定在发烧。” 我着急了,最关键的问题是,不知道现实中的老三在什么地方,我是干着急使不上力。 还是孟果善解人意,让我不要着急,说这个梦里一定有线索,她去找找。我留在原地,不停地和老三交流,可老三聚精会神解着绳扣,似乎什么都听不见,看都不看我。 我用手推他也没用,老三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解扣子,果然是透着一股病态的执着。 我心急如焚,可偏偏没有别的办法,正胡琢磨着,老三忽然停下手里的活儿,缓缓抬起头。我心念一动,他是不是觉醒了,赶紧叫他:“老三,老三。” 老三突然转头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走!快走!” “什么意思?”我疑惑不解:“上哪走?”苏丹小说网 “走!快走!”老三不断重复这句话。 我愣了愣,意识到不妙,有种不祥的预感,站起身喊着孟果的名字。喊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偌大的空间里,无数的绳索横七竖八缠绕,充满了诡谲的气氛。 “孟果,孟果!”我急了,拨弄着绳子,没个方向到处乱找,可都没有回应。 孟果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的,她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她去哪了? 我一想,不好,这么乱找也没个方向,这个梦的主人是老三,醋打哪酸盐打哪咸,要解决问题还得在他身上使劲儿。 我赶紧往回赶,拨开一大堆绳索之后,看到老三还坐在那解着绳扣。我真是有点恼火了,过去拍了拍他,他慢慢挺起腰板,转过头看我。 这一转头,我第一眼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吓得倒退好几步。 坐在地上解绳扣的人并不是老三,而是李大民。 他缓缓站起来,冲我笑笑,像老朋友打招呼一样,“来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里是我国学会学员的梦,我来视察,有何不可?”李大民伸出手,手心里是一个黑色石头。 “这种物质是我研发的,名唤梦石,只有国学会高级学员,才能资格获得这种石头。”李大民娓娓道来:“而这个学员如果废了的话,我就要把石头收回来。” “废,废了,是什么意思?”我磕磕巴巴地问。 李大民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这个圈里隐隐出现了一幅画面,老三正躺在一家酒店的房间里,在床上翻来覆去,能看出他困在梦里醒不来,脸颊是病态的深红,不停地呻吟,极其痛苦。 “他正在发烧。”李大民挥动手臂,画面消失:“不过你放心,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一夜醒来之后,他会丧失掉做梦的能力。” 我吸了口冷气,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做梦了。”李大民淡淡地说。 我牙齿咯咯响,无法想象那是怎么一个情况,这一生都无法再做梦了,听着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但细思极恐。一个人被剥夺了做梦的能力,人生还有什么情趣。 “是你干的?”我看着他。 李大民道:“他本来在梦里就受了重伤,我这算是刮骨疗毒。”他看着我:“刘海洋,你一直在和我作对,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李大民道:“你现在可以过来参加国学会,我保证你在会内的地位。国学会目前不仅仅是一家传授国学的平台,我们中间很多兄弟姊妹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大家一起抱团取暖,互相提供商机,这对你未来的发展史很有好处的。你写小说,总有写不动的那天,总有被市场和读者淘汰的那天,那时候你怎么办?聪明人应该自己考虑后路。” 我沉默了一下,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还真被触动了,但良知和理性告诉我,不能这么干。 “如果我不参加呢?”我说道。 李大民叹口气:“我对你一直关爱有加,一直在忍让,可你蹬鼻子上脸。如果我们道不同,那以后就不相为谋吧,我也要剔除你这个隐患。我不会伤害你的身体,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一样。”他用手划圈,里面出现老三的形象。 “我剥夺你做梦的能力,你这辈子再也无法做梦了。”李大民笑着看我。 第七百六十九章 反反复复 李大民给了我两条路,要么参加国学会,成为他手下的一员,要么就剥夺我做梦的能力,这辈子睡觉再也别想做梦了。 我说道:“如果哪个我都不想选呢?” 李大民笑:“你已经在这里了,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两个选择只能选一个。” 我没有说话。 李大民道:“当然了,我从内心希望你能过来,到我这里。我可以传授你最顶级的清醒梦神通,你可以获得无上能力。你或许不知道,国学会的高手们已经打通了梦境和现实的壁垒,通过操作梦境,让自己在现实中收益。这种能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不动心吗?” 我摇摇头,说道,不感兴趣。李大民叹了口气:“痴儿不误,你还是没经过社会的吊打啊。日后你写作写不出来,上班找不到工作,创业没有钱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我赠予你这份能力的价值了。也罢,我就把你做梦的能力取走吧。” 话音一落,原地的李大民突然出现残影,速度极快到了近前。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根手指点在我的眉心。 我“啊”了一声,梦醒了。 是的,我从梦里醒来。 从床上爬起来,心砰砰跳。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被李大民从梦里踢出来了?现在呢?我做梦的能力没有了吗? 这时我想起了孟果,马上转身去看,旁边放着枕头,却没有人躺在这儿,空空如也,孟果不知去哪了。 我喊了两声,没有人回答,客厅里倒是有声音传过来,哗哗哗的非常奇怪,是一种形容不上来的水声。 我头很晕,强忍着下了床,用脚在地上找着拖鞋,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索性光着脚出了卧室。客厅里空无一人,沙发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盘子。月光透窗而进,照在盘子上,这盘子在上下晃动转圈。 在盘子中间有一个高脚玻璃杯,里面放着大半杯的红酒,随着盘子旋转,红酒在也转,一圈一圈转。 随着红酒转动,我越来越晕,一阵阵犯恶心,突然就晕倒了,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醒了。我一骨碌坐起来,靠着床头,心砰砰乱跳, 回头一看,旁边的床位空空,并没有孟果。这时,我听到客厅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 我挣扎着下了床,用脚在地上摸索,没有找到鞋子,没办法光着脚出了卧室,到客厅一看,一个巨大的盘子正在上下左右的晃动,盘子中间是一个高脚透明杯,里面放着大半杯的红酒。 红酒随着盘子的运动而洞,不停地转动花圈,我看了片刻,头越来越晕,直犯恶心。眼睛一迷糊,什么都发花,腿一软晕了过去。 我慢慢睁开眼,躺在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想起前两次的经历,自己出了卧室就会看到转圈的盘子,上面是红酒。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在梦里。 我被困在梦里了。 我伸手摸向耳朵,一阵刺痛传来,自己却没有动地方,还在床上。我愣了愣,揉着头,搞不清楚当下的状况。现在是在梦里,还是通过摸耳朵回到现实了? 因为我就在床上睡的觉,醒了之后出现在自家床上也是理所应当。 我真是糊涂了,一时间极为疑惑,完全不知身在何处。产生了一股无法消解的极度迷茫感。 我揉揉脑袋,脚放在地上摸索,没有摸到拖鞋。我心下疑惑,有种不好的预感,推门出去,到了客厅一看,果然有个巨大的盘子在晃,上面是高脚杯里的红酒。 我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睁开眼都有点犯恶心。用手摸摸耳朵,一阵刺痛。闭上眼再使劲儿睁开,自己依然躺在床上。我用手摸着被子和褥子,有种无法形容的真实感,确实是出梦了。憾凊箼 回头去看,旁边床铺是空的,没有孟果。我下地用脚摸索拖鞋,也没有摸到。 心里就有点打鼓,说是醒来了,为什么还那么像梦呢?细节都极其古怪。 我没有出卧室,而是打开灯,蹲在地上找拖鞋,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我仔细想了想,假定最坏的结果,现在是在梦里,那么一会儿出去必然会看到晃动的盘子和红酒,我也必然会再次昏厥过去。 那么,我必须抢在自己昏迷之前,摸耳朵。如果能出去,当场就可以脱梦,如果出不去,那么下一幕情景还在卧室里,我躺在床上。 这种结果虽然不好,但间接确凿了一个事实,我被困在梦里出不去了。 我深吸口气,推门出去,来到了客厅,这里果然有一个巨大的盘子在晃动,上面是高脚杯的红酒。看着红色的酒液在晃动,我的头马上开始眩晕。我深吸口气,在昏迷之前用手摸耳朵,一阵刺痛传来。 下一秒,我晕了过去。 我缓缓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床上,屋里灭着灯,周围黑乎乎的。我用手摸着被子,透着真实感。 我脱梦了吗? 想到这儿,我坐起来侧过去看,孟果并不在。我又用脚去试探地面,还是没有摸到鞋子。我的心往下沉,完了,自己确实被困在梦里,反复循环,出不去了。 我坐在床上,用手摸着耳朵,一阵阵刺痛后,自己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并没有出现别的状况。 也就是,在这个梦里,我的隐藏技能——摸耳朵,竟然不好用了。 首先可以判断出来,这不是我的梦。既然不是我的梦,又几乎百分之百复原了我生活的场景,几可乱真,这种手法也只能是李大民干的出来。 我现在是在李大民营造的梦里,死循环出不去了。 这人简直太可怕了,手段之高,让人无法想象。我想了想,既然无法脱梦,要么还有个办法,就是寻找梦境边界,突破边界也能从梦里出去。 梦,和现实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梦境是有边界的,哪怕你是梦神,造梦界的大帝,手段再高超,造的梦也不可能像现实中的宇宙那样无边无际。 甚至地球的规模对于梦境来说都太大了,也没人耗费那么多精力,完全复原地球。毕竟梦境如泡影,所谓镜花水月,醒来之后梦就碎了。 第七百七十章 不存在无敌的人 要从这个循环梦里出去,必须找到梦的边界。我做出一个计划,冲出卧室,不去看客厅里旋转的红酒,那是机关,会把我重新打回梦境。 冲出卧室,直奔玄关大门,开门逃生,出去再说后面的话。 打定了主意我深吸口气,打开卧室门,只听到客厅里不断传来“嗡嗡”的声音,那是托盘在旋转,里面还带着红酒的水声。 我告诫自己不要东张西望,然后双脚一蹬,人飞出去,直奔大门口。 很快冲到了门口,我握住把手,心说千万别锁。不知是不是祈祷灵验了,大门果然没锁,一拉即开,我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到了外面,还没等舒口气,我就愣住了。眼前的场景非常熟悉,正是我家的客厅,沙发位置上一个巨大的托盘在旋转,里面是一个高脚杯,装着红酒,正在旋转。 我马上明白过来,从大门出去并不是外面,而是又通向客厅,我又回来了! 还没等细琢磨,看着红酒头一沉,人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睁开眼睛,又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我颓然从床上爬起来,听着门外隐隐传来客厅的托盘旋转声,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梦境起点。 我摸着下巴,仔细回想刚才的场景,打开大门,并没有通向外面,而是进入了客厅。也就是说,李大民用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隐藏了通往边界的路。 他把通往边界的路扭曲了,像麻花一样扭转一百八十度,接在了房间内部。也就是说,整个梦境是呈某种拓扑结构的,我像是二维的小蚂蚁,困在一个三维的扭转空间里。 这个空间并不大,但对于我来说,想不到任何办法出去,所以某种意义上这个空间又接近无穷大。 我又尝试了几次,确实出不去,大门开了,外面直通客厅,反反复复又进来了。而屋子里的窗户是死的,打不开,没有任何指望。 怎么办?我又摸了摸耳朵,照样出不去,每次都回来。 不知道多少次失败,我躺在床上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怎么办?怎么办? 我之所以着急,不单单是因为自己,我更担心孟果。自李大民出现,我就在再没有见到她,现在怎么样了,真是心急如焚。 最好的结果是,孟果脱梦出去了,但是有李大民在,这种可能很低。 我正急得挠墙,忽然客厅里传来了笑声,笑声像是小女孩,声音发飘,有点瘆人。 我却精神一振,现在就怕一潭死水,有变化总比没变化强。我蹑手蹑脚来到门边,推开卧室门,确实,客厅里传来小女孩的笑声。 奇怪,这个笑声怎么那么熟悉呢,好像在哪听过。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卧室。客厅里,那个巨大的托盘居然停了下来,在托盘上有一个深红色的布娃娃。这布娃娃全身布满了线头,两只眼睛很传神,在看着我。 一看到它,我全身一震,马上认了出来, 这个布娃娃本名叫媛媛,是三千世界里另一个世界李大民的女儿,当时我冒了很大的风险从另一个世界把她带回来。 但奇怪的是,到了我们的世界,媛媛便化成了一个深红色的布娃娃,被解铃收藏,说此物不详,他要好好研究研究。 此时,在这个古怪的梦里,竟然出现了媛媛。她这个布娃娃变得更加诡异,尤其是深红的颜色,看着就让人浑身发毛,两只眼睛似乎是黑色半透明的玻璃球。布娃娃虽然是死物,但在那里我总觉得她的表情在变化,极度狰狞。 “媛媛?”我尝试着叫她。 布娃娃在托盘上没有动,而她周围的空间开始燃烧。怎么形容呢,四面墙壁像是一张纸,纸上有一个起火点,随着燃烧,周围的边缘开始烧焦,逐渐扩大。 这个梦境竟然慢慢在烧毁,如通脱去一层幻境的外壳。等全部亮出来,这才看到,我又回到了老三的梦里。 到处都是绳索,横七竖八的纠缠在一起,一眼看过去,足有万计。 我走过去,从地上捡起媛媛的布娃娃,真是没想到,这么个小女孩竟然能破了李大民的梦境陷阱。 就在这时,很远的地方传来打斗的风声,“嗖嗖”的。那是怎么了?我捧着媛媛,拨开绳索往声音的地方去。还没过去,就看到一个人被打飞了,从空而落,重重摔在地上。 我看到便愣住了,他竟然是解铃。我赶紧扶起他:“解铃,你……” 解铃面若金纸,嘴角渗血,看着我摇摇头。这时,又有一人凌空而落,正是李大民。 李大民颇有深意地看着解铃:“你不是人,是梦中产物,又不是梦魇,有点意思。” 解铃勉强挤出笑,他暗暗抓住我,低声道:“快走!” 他拉着我就要走,我惦记着孟果,赶紧说:“我女朋友也来了,她还在这里。” 解铃愣了一愣,李大民窜到近前,伸手去抓他。李大民眼神极为凄厉,撇了我一眼,皱眉说:“竟然从我的梦里逃出来,你果然有两下子,我先把他收了,一会儿再研究你!” 眼瞅着李大民就要抓到解铃,解铃受了重伤无力抵抗,准备逆来顺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解铃突然冲我喊:“布娃娃!” 这一瞬间,我马上明白了解铃的用意,把手里的布娃娃递过去,挡在李大民的面前。李大民顺手一抓,正把布娃娃抓在手里,随即愣了一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抓住布娃娃的那只手竟然冒出了白烟,像是摸到了开水壶。李大民神色大变,猛地往后倒退,原地滑行,落在几米之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竟然微微颤抖。我清楚的看到,他的手心竟然腐蚀出一个伤疤。 我们对抗李大民这么长时间,前赴后继,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伤着他的。而就在刚才,这个诡异的小布娃娃,竟然把他腐蚀了一下。 李大民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这疫鬼是哪来的?” 他也称呼媛媛为疫鬼,在寺庙里,肉娘娘的和尚们也叫她是疫鬼。 解铃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敌的人,再强大的人也有阿基里斯之踵。她不是疫鬼,她的名字叫媛媛。” 话音刚落,李大民突然窜到近前,速度之快,难以置信,他一掌抓向我。解铃想都没想,拿起布娃娃挡了过去。谁知道李大民这是虚招,他突然变招抓向解铃。 第七百七十一章 布娃娃 李大民攻击我,没想到是虚招,转手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解铃。 解铃非常冷静,冲我摆手,我马上明白,他这是要布娃娃。 我赶紧把布娃娃递过去,这个行动一出来我就后悔了,莫不如用布娃娃直接攻击李大民。 果然李大民用这个空当,抓住解铃的脖领子,猛地往后一窜。根本不给我们时间。 他从发动攻击,到挟持解铃,整个过程电光火石瞬息之间,不过一两秒。 李大民挟持住解铃,一只手就够了。另一只手形成剑指,慢慢指向解铃的眉心。我心惊肉跳,知道这是李大民的神通,具体会把解铃怎么样不好说,但肯定不会好过。 我不能任由他这么做,我腾空而起,用最快速度奔过去。我把布娃娃双手捧着,放在身前,对着李大民就撞过去。 李大民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看着我过来,突然把解铃挡在自己身前。 我大吃一惊,布娃娃可是无差别攻击,真要打到解铃身上,保不齐会出现什么后果。我赶紧在急速中改变方向,李大民见势插针,伸出一只手在我身上顺势推出去,一股大力,我整个人都飞了,摔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 最要命的是,布娃娃脱手而出,甩出去两米多远。 李大民忽悠而至,来到近前,笑着说:“你差的太多,就算是上古神器交给你,也发挥不出威力。也罢,此物预示着不祥,留之为祸,我这就毁了它!” 他一手提着半昏迷的解铃,一手凭空晃了晃,陡然出现一把长长的利剑。他来到布娃娃近前,抬起一只脚踩在上面。 我在地上趴着,已经无能为力,伸出手喊:“不要!” 随即李大民手中利剑一挥,布娃娃的脑袋斩掉,然后又挥了挥,好好的娃娃砍得乱七八糟,里面的棉花都出来了。 布娃娃的头咕噜着停下来,恰好仰头看着李大民,一双黑色的玻璃球眼睛里充满了阴森之气。 李大民皱眉:“好你个疫鬼,留着你就是个祸害!” 他手中利剑一出,直奔布娃娃的脑袋,“噗嗤”一声,从布娃娃的眉心穿透。他提起剑,脑袋挂在上面,他凌空一搅,利剑高速旋转,不多时布娃娃的脑袋搅成了满天的碎片,哗啦啦落在地上。 李大民收了剑,转过头看我,慢慢走过来,指着解铃说:“这个人我收走了。你以后也别想做梦了,我会把你做梦的能力剔除掉。” 我眼里充满了无助,一切都完了,大局已定。 李大民蹲在我面前,一只手形成剑指,慢慢点向我的额头眉心。我躲避不了,一切反抗都是徒劳,慢慢把眼睛闭上。 就在这时,李大民突然“嘶”的一声倒吸冷气。 我知道情况有变,猛地睁开眼看去,布娃娃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成原状,竟然爬到了李大民的后背上。 李大民一脸惊恐,这种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简直是罕见。他单手一晃,手里多出匕首,看都不看往后一插,布娃娃还是行动迟缓,被匕首一匕首穿了心。 李大民有点恼怒,能看出他真的发了火,把布娃娃从后背拎起来。他微微闭目,念念有词,空中现出一个圆圈,里面隐隐是一座铁牢监狱。 李大民瞬间就能造出一座梦境监狱。他随手这么一甩,布娃娃扔进监狱里,他把梦境入口一抹,空中又恢复了原样。 李大民道:“你们到底从哪弄来这么恶心的东西,简直是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膈应人。”他蹲在我面前,抬手成剑指,“好了,咱们继续来。” 手指还没伸过来,半空中刚才梦境的位置,突然莫名其妙冒出一团燃火,火势越来越大,在空中燃烧,火苗中破出一个洞。 布娃娃从洞中爬了出来,“噗嗤”一声掉落在地上。 李大民退后一步,脸色惊疑不定。解铃不知何时醒了,哈哈大笑:“李大民啊李大民,它就是你的天敌,你的克星,你这辈子不得安宁!” “鼓噪。”李大民从兜里掏出一块黑色石头,在解铃的头上擦了擦,解铃瞬间消失。 我都看傻了:“这怎么回事?解铃去哪了?” 李大民摇摇石头:“他已经封存起来了。” 我一股火冒出来,从地上爬起,扑过去:“你把他放了!” 李大民退后一步,缓缓从兜里又掏出一枚黑色石头。我已经急眼了,大声喊:“来啊,把我也封起来!” 李大民摇摇头,说道:“这枚石头可不是封你的,因为它里面已经封了一个人。” 我愣了,问谁。 李大民嘴角出现笑意,说道:“你和谁一起到这个梦境的,难道忘了吗?” “孟果?你把果果……” 李大民笑:“你的女友很厉害,很有潜质,我也是爱才。”他又把封解铃的黑色石头拿出来,一只手拿一个:“这两枚石头里封了你两个朋友。” “放了他们!”我泪如雨下,猛地冲过去,李大民飞出一掌正打在我的身上,他没用什么力,我却直接在半空翻了个,重重摔在地上。 “要我放出他们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李大民看着我说。 “你,你想怎么样?”我捂着胸口,心跳加速,几欲呕吐。 李大民道:“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把疫鬼毁灭,带着她的碎片到国学会华北总部,我在山上等你。记住了,只有三天,三天后你不到场,我就把这两枚石头炼化!” 说罢,他摆了摆衣袖,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我实在是怒火中烧,无论如何都忍不住,猛地冲了过去。布娃娃跳起来,在我的肩膀上,一起冲过去。 李大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回头就一拳。我硬吃下这一拳,肩膀一抖,布娃娃跳起来,落在李大民的脸上。苏丹小说网 李大民面色大变,他拼命往下甩,布娃娃紧紧抱着他的脸,就是甩不下去。 李大民的脸上竟然嗤嗤冒白烟,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我摔在地上,胸口隐隐做疼,不过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目不转睛看着。 第七百七十二章 进山 布娃娃扑在李大民的脸上,紧紧抱住,李大民的脸冒出白烟,这小子疼得惨叫。 我看了一会儿,意识到机会难得,赶紧把两块石头抢下来!正要起身过去,就看到李大民单手抓住布娃娃,狠劲儿往下扯。 布娃娃几乎粘连在脸上,怎么扯都扯不下来。李大民猛地一用力,只见布娃娃慢慢离开了这张脸,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定睛这么一看,吓得头皮像过电一样发麻。 李大民那张脸竟然活生生被扒了下来,露出血肉模糊的面容,各种肌肉组织,隐隐还能看到骨头,这张脸看上去特别像是带血的骷髅。 李大民关键时刻,竟然连脸都不要了。 布娃娃把着血淋淋的脸,露出狰狞的笑容,嘻嘻嘻笑个不停。李大民抓住它,嘴里念念有词,猛地一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正喷在布娃娃的身上。 布娃娃当时就破成了两半,扔在地上,每一半都在燃烧。 李大民倒退了几步,颤抖着用手摸着自己的脸,嘶嘶倒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有了预判。李大民低下头看着我,怒气值都快涨满了,他往前一步。 就在这时,已经撕成两半的布娃娃动了动,在地上蠕动。 李大民如临大敌,没再往前走,用手指着我:“三天,三天后你要带着疫鬼的尸体来找我,否则两枚石头全部炼化。” 他的身影消失,那张脸并没有恢复,一直是血淋淋的。 他一走,我赶紧爬过去,布娃娃的残骸还在动。我伸出手去摸,可想到李大民被她伤害过,一时又有些顾虑。 布娃娃缓缓抬起头,黑色眼睛里竟是祈求之色。 我看的心里不忍,伸出手把她抱起来。就在这时,大地忽然颤动,所有的绳子都在前后摇晃。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个梦境要坍塌了。 绳子开始接二连三往下落,地上出现了很多的裂痕,绳子落下便掉了进去。 时间紧迫,不能再继续停留,这个梦境一旦坍塌完,老三的报应就到了。 这辈子他再也做不了梦。 我拿着布娃娃的残骸穿梦而行,离开了老三的这个梦,来到庭院迷宫。这里是解铃的大本营。我推门而入,院子里静悄悄的,解铃已经被抓走了。 我来到凉亭,颓然而坐,把布娃娃摆在石桌上,周围静极了,我的心充满了惆怅。 我不知道布娃娃现在是什么状况,希望她能考自身的痊愈能力再次恢复。我不能在这里久等,还要回去看孟果的状态,希望发生的这一切仅仅是场梦,回去之后,孟果已经醒了,还活蹦乱跳的。 我从庭院迷宫出来,摸着耳朵,心砰砰跳,生怕这个技能不管用了。幸好的是,在这里摸耳朵依旧管用,我离开了这个梦,在一片黑暗中,我缓缓睁开眼睛,正躺在自家的床上。 我从床上爬起来,天还没亮,用手轻轻抚摸着被褥,感受真实带来的冲击感。苏丹小说网 我在梦里被关进了自家这间卧室,反反复复也出不去,心里已经有阴影了。现在不会又回到这个噩梦里吧? 鉴别是不是噩梦,有个标志,那就是孟果。 我打开床头灯,心跳加速,回头去看,孟果躺在身边。女孩睡得很熟。瞬间我就松了一口气,赶紧拉住她的手,喊着名字。 孟果没有任何反应,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但叫不醒。孟果在梦中的意识体,果真被李大民封在石头里带走了。 三天之内,我必须消灭布娃娃,还要跑到国学会华北总部,才能有资格和李大民谈判,继而把孟果和解铃带回来。 我从床上下来,猜到了拖鞋,心里更踏实了一点。打开卧室门,走进客厅,沙发还在,并没有旋转的托盘和红酒。 此时晨光微露,透窗而进,我坐在沙发上,感受着阳光落在脸上的感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是无尽的疲惫。 上午我把钱三串叫到家里,把昨晚发生的事都说了,让他拿个主意。 钱三串背着手在客厅里转来转去,转的我都头晕:“你是怎么考虑的,有什么计划?” 钱三串停下脚步,说:“国学会华北总部,你必须要去,李大民很可能说到做到。我们不敢赌。” “前提是消灭掉布娃娃。”我说。 钱三串道:“你是怎么想的,就是想灭掉布娃娃,去换回解铃和孟果?” 我没说话。 钱三串道:“有个问题你要想清楚,且不说能不能消灭掉布娃娃,就算你有这个本事,布娃娃一旦损毁乃至毁灭,李大民连这最后的敌人也没有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他的游乐场,很多人遭受到梦境的攻击。” 我焦躁地说:“我知道。” 钱三串道:“抉择在你手里。” 三天里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来回扯皮商量,没什么章法。钱三串答应我,陪着一起去国学会总部,但是他不上山。 眼见的到了下午,时间不能这么浪费,去了再说吧。我和钱三串买了稍晚一班的高铁票,去往国学会总部所在的城镇。 下了火车还要打车,再转三蹦子,我们在晚上的时候,终于住上了酒店。 我没有任何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心情极为郁闷,我推开后窗,外面是连绵的青山,钱三串走过来道:“我刚才打听过了,国学会确实在这座山里。酒店服务员说,经常有大巴车往山里开,有一群人在那里开会,具体讲什么很少有人知道。很多当地人猜测是不是什么传销组织,搞得这么神秘。” 我打断他:“明天进山。” “布娃娃怎么办?”钱三串问。 “我今天晚上入梦,到时候再说吧。”我心乱如麻,想到任何计划。 我们简单吃了点饭,天色黑了下来,华灯初上。这里是山脚下的小镇,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路面上几乎看不到人。 我一时没有睡意,和钱三串坐在酒店大厅里喝饮料,茫然地看着门外的街道。 这时,忽然街道上有人蹒跚走过,姿势很怪,走得极慢,上身僵硬,像是在拖着脚向前。 我碰碰钱三串,示意他看。 第七百七十三章 口信 我和钱三串看到外面的大街上,跌跌撞撞走来了很多人,能有二三十个,他们像游魂一样在街灯下游荡,拖着两只脚,缓缓而过。 酒店的前台小姐急忙过去把大门锁上,回头对我们说,不好意思,大晚上吓到你们了。 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前台小姐告诉我们,这些人都是本地居民,患上了梦游症。 “梦游?”我愣了:“这么多人一起梦游?” 前台小姐点头:“有专家说,这叫集体梦游症,具体什么原因他们也不知道,可能和我们这里的地理环境有关系。你们来的时候没关注网络吗,就因为这个我们这里都快成网红地了,很多游客都来看这个景。” 钱三串问,你为什么刚才把门锁上。 “这些人梦游,哪都去,见缝就钻。”前台小姐觉得措辞不当,“别让他们进来就行。” 正说着,“哐”一声响,有两个梦游者果然撞在大门上,他们拍打着玻璃,虽然被门阻住,可双脚还在往前走,想进来。 看着就跟美剧里闹丧尸差不多。 我和钱三串也算是见多识广,还是被这一幕震住了,两条腿有点发软。时间不长,外面又有几个梦游者过来,捶打着窗户。 前台小姐打电话给保安,时间不长,外面来了两个保安,用两根长长的铁叉子,把这些梦游者都请走,这套业务相当熟练。 我们离开大厅回到房间,居高临下看去,整个街道上足有百十来个梦游者在游荡,真像是末日里的丧尸围城。 我和钱三串毫无倦意,看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接近午夜时分,我长长打了个哈欠,告诉钱三串,我要休息了,今晚还要去查看布娃娃。 钱三串点点头,正要回自己房间,外面大街上忽然出现了一幕奇景。 有一个人骑着电动车,以极快的速度冲到这些梦游者近前,他高高把手举起,手心里不知道拖着什么东西。那些梦游者的注意力竟然全被吸引住,跟在电动车后面。电动车跑的很慢,引着梦游者往前走,这一幕就像是有人打着火炬,引导丧尸出城一样。 钱三串拍拍我:“你抓紧睡觉,这里的事交给我,我去看看。” 他出了门去调查了。钱三串就这点拿人,善解人意,总是想在领导前面。 我们不是多管闲事,而是这里已经到国学会的附近,又是这么多的梦游者,要说这事和国学会一点关系没有,那绝对不可能。 我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关灯之后,缓缓闭上眼睛,时间不长,进入了梦乡。 我穿梦而行,进到庭院迷宫里,快步来到凉亭之中,布娃娃的残骸依然摆在桌上,并没有恢复原样。 我记得很清楚,布娃娃当时抱着李大民的脸,硬生生扯下来,李大民当时动了真怒,一口血喷在布娃娃身上,这才把它烧成两段。 布娃娃至今没有恢复,可能和李大民那团血有关系。 我用手轻轻抚摸着布娃娃的小脑袋,她并没有死,眼神很黯然,静静瞅着我,并没有攻击别人时的阴森之气。 要让我毁了她,别说我没这个本事,真就想毁也不忍下手。但李大民说了,不把她毁掉,他就要炼化解铃和孟果。 我愁的背着手在凉亭里来回转悠,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吧嗒”一声,我停下脚步,原来是布娃娃的上半身摔在地上,眼睛还在看着我。 我蹲下来捧起她,喃喃地说道:“媛媛,原本以为把你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就会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说到这儿,我忽然心头一明,有了个主意。莫不如把布娃娃送回原来的世界,这样既让她有了归宿,又间接的完成了李大民的任务。 我摸着她的小脑袋瓜说:“媛媛,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再,把你送回去。” 布娃娃眼神更加黯淡,慢慢垂下了头。她忽然又把头抬起来,艰难伸出一只布手,指着前面。 我心头一热,是解铃回来了?回头去看,空空如也,只有庭院那里连绵的房子。m..nět 她的小手始终指着那个方向。 我叹口气说道:“我带你去。” 我把她下半截的身子拿起来,跟着布娃娃指示的方向进入群房之中。转来转去,到了西厢房,我眉头一挑,这里正是解铃炼丹的地方。 跟着布娃娃的指示,我推门进入厢房,这里来过一次,房屋面积很大,靠墙放着一尊三鼎八卦炉。炉子熄着火,四周也冷冷清清的,显然解铃走了之后,这里就没有烟火气了。 我拉过一个蒲团坐着,心情沉闷,把布娃娃放在地上。布娃娃在地上爬着,爬向八仙桌。我不忍看到这一幕,赶紧把她拾起来,走过去放在桌上。 桌上放着几本很古老的书籍,有一页纸摊开放在那里,上面没有字,只有一片滃染的水墨。 我用手轻轻抚摸这片水墨,水墨竟然动了,在纸上犹如一片青水,被风吹拂。水墨表面荡起层层涟漪。 我心念一动,看了看布娃娃,布娃娃不会说话,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深意。 我再次轻轻抚摸这片水墨,水底隐隐飘浮着几个字,我仔细凝视,写着“月难逢,云易散”六个字。我微微闭上眼睛,等再睁开时,已经到了海边。 这里大海是青色的,天空非黑非白,透着铅灰的色彩,整个地方透着两字,“阴郁”。 在海边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风衣,双手插兜,正在凝视海面。我走过去,越是靠近心跳越快,到了近前这么一看,真的是解铃。 他一动不动,宛若雕像。 这里其实就是那张纸里的世界,是解铃留下来的梦境,他是不是对于自己被抓早就有预案了,留下一个梦境,一个自己的备胎? “解铃。”我喊了一声。 雕塑一样的解铃马上动了,回头看我:“你来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应该能猜到。” “你造的梦?” 解铃点点头:“这个梦的主要目的,就是留下一个口信,你来了我便告诉你。” “你说。” 解铃道:“我发现布娃娃身上一个秘密。” 我心跳加速,问什么。 解铃道:“布娃娃,也就是疫鬼,是可以融合的。我想把她融合,又担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所以留下了这个口信给有缘人。” 第七百七十四章 融合 “融合疫鬼?”我心惊肉跳。 梦中的解铃点点头:“方法我已经摸索好了,只是后果难料。融合疫鬼后,两者要合二为一,有什么后果实在不好说。” “融合是个什么概念呢?”我想了想,问道。 解铃道:“融合之后世上从此再无疫鬼,也无自己。” 我摸着下巴,沉思半晌,说道:“我如果想和疫鬼融合呢?怎么能做到?” 解铃面无表情:“现在我就告诉你流程。” 眼前的解铃非真正解铃,只是留下来的一封信。融合疫鬼,嗯,这个方法好,疫鬼没有了,能经得起李大民的检验,而且疫鬼的能力还会到我的身上。 但风险是有的,融合之后“我”就没有了,会变成一个新的意识体。一想到这儿,我浑身发抖。 “我会死吗?”我问解铃。 解铃摇摇头:“后果未知。或许是疫鬼侵蚀了你,或许是你吞噬了疫鬼。” “就不能和平共处吗?”我问。 解铃展颜一笑:“这话还很是你能问出来,我无法回答。” 说罢,他面向大海,再也不说话了。 我背着手在沙滩上来回踱步,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对于后果无法估量。我回到解铃身边,说道:“告诉我方法,如何融合?” 解铃笑了笑,说出了方法,用真火点燃八卦炉,燃烧之后,先把疫鬼投入其中,然后就是我也要跳进去。 大火焚烧中,会出现融合的境界,具体是什么解铃也不知道,到时候他会根据出现的情况进行指导。 “想好了就做吧。”他说道。 我心念一动,穿梦而出回到了炼丹室,看着桌上这一页纸,上面丹青滃染一片。 我拾起布娃娃,拍着她的小脑袋,轻声问道:“你想和我融合吗?” 布娃娃看着我,眼神幽深,她不会说话,我无法知道她的想法。想来想去,目前好像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我来到八卦炉前,围着转了一圈,这鼎炉造型奇特,形若一朵倒扣开放的莲花,在周围还有玻璃面,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我不知道怎么点火,那页纸上的解铃是知道的。我艰难爬上炉鼎,掀开盖子,然后把那页纸放进去,时间不长,里面果然亮了,出现了小火苗,继而变成了大火。 火势很大,透过玻璃看进去,里面像焚烧炉一样,只是感受不到热烈的温度。 我捧起布娃娃,把她投入进去,火势瞬间就把她吞噬,沉入大火之中再也不见。我站在炉口,看着里面的大火,心怦怦跳,一闭眼去尼玛的,纵身跳了进去。 一进去并没有感到大火焚身的痛感,只感觉自己一直在下沉,慢慢到底。在这里,我已经没有具体的形体,似乎是用上帝视角来看。 这里是无边无际的空间,到处都是大火,“我”就在火的中间。 火里隐隐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符文,写的什么也不认识,这些符文在火中形成了颤抖的蒙太奇效果。符文在围绕着我,缓缓环绕起来。 从火里出现一个巨大的女孩头像,正是媛媛,也就是疫鬼的本体。她浑身血淋漓的,在凝视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似乎还闻到了极为浓重的铁锈味。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融合开始。” 这是解铃的声音。 我深吸口气,就看到媛媛由远及近,慢慢靠近。随着接近,我看清了她的细节。媛媛身上竟然攀附着无数痛苦的人脸,男女老少都有,这些人极为痛苦,身体扭曲。 媛媛越来越近,到了近前,一瞬间我被浓郁的死气所覆盖。 她猛的扑过来,我被她覆盖了。隐隐的,出现了巨大的幻觉,我眼前是一座现代化城市,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我心中无悲无喜,只觉得掌握着无穷的能力,看着现代化的一切,看着芸芸众生,我产生了巨大的破坏欲。 我没有形体,分散出无数的真灵分体,有的落在街头巷尾,有的进了百姓家,有的进了高级酒店。 我融化在空气中,进入人的呼吸道,我只有一个目的,杀光所有的人,破坏他们原有的意识,占据他们的身体,使我所有的真灵碎片,融合为一。 这个城市的人开始高烧,他们咳嗽,他们虚弱。成片成片的人倒下,有的人死在家里,有的人还没上救护车就挂了,有的刚推进医院,没来得及救治。 医院里挤满了勉强可以走动,高烧不退的人群,他们每次呼吸和咳嗽,都会喷出我的一片真灵碎片,这些碎片在融合在分裂,然后寻找新的寄生体。 死人成堆成堆的,用黑布包了直接扔在灵车上,殡仪馆的炉子都不够用了,只能两三具尸体一起焚烧。高大的烟囱不间断喷出黑烟。 烟雾里又有成千上万的真灵碎片被喷射而出,重新进入空气。 我极其享受这个过程,眼瞅着巨大的充满活力的城市,在这场浩劫里,几乎一半的城区成为死地。 空气中全是我的分身,数以亿计,他们都是我,在高兴的舞蹈,犹如地狱的精灵。 事情发展到这儿,我没有关注太细节的东西,只知道死了很多人。我忽然有了兴趣,想具体看看,真灵碎片是如何占据一个人身体的。 心念一动,心神定位在一个孩子身上,他是个小胖子,也就是小学三年级左右,长得胖乎乎还挺可爱。可是现在他病了,躺在床上,头上盖着湿毛巾,这是家里大人用的物理降温方法。 他的妈妈在打着电话,哭着求救护车来救,但对面不是占线就是太忙。 爸爸当机立断,要背着孩子去医院。其实两个大人也都在发烧,腿软的一逼,就算这样他们也要咬着牙,把孩子送到医院。 外面下着小雨,爸爸在妈妈的协助下,背着小胖子,一路小跑。跑一段,爸爸就要歇一歇,他脸色煞白,也在崩溃的边缘。妈妈打着伞,全部遮在爷俩身上,自己被雨水淋透,她也在高烧中,冻得浑身发抖。 两口子终于把孩子带到了医院,医院里人满为患,人山人海,根本挂不上号。 小胖子忽然睁开眼看着爸爸妈妈,轻轻说着什么,爸爸凑过耳朵,还没听清怎么回事,小胖子突然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出来。 喷了爸爸一脸,喷了对面一墙,血淋漓而下,墙上像是画了一副后现代的恐怖画作。 医院里那么多人,静极了,这一幕太过震撼。 小胖子嘴角是血,慢慢闭上了眼睛。父母嚎啕大哭。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心里动了动,一阵刺痛,我恢复了神智,开始调集真灵碎片离开人群,不要再祸乱。无数真灵碎片向我涌来。 我心下明白,刚才我失去了理智,是因为自己被疫鬼侵蚀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十死无生 这一刻我醒悟了,刚才失去理智,差点毁灭了一座城市。都是因为疫鬼对我心灵的侵蚀。 我保持冷静,动心念撤真灵碎片。大量的灵体碎片从病人的身上离开,大家渐渐痊愈,很多人不咳嗽了,脸色好了,恢复了体力。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无比欣喜,有的人甚至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拜着老天爷。 他们是爽了,但我要遭罪了,无穷无尽的真灵碎片向我涌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它们包裹住。 每个碎片都有一个欲望的信息素,那就是它们要活着,它们需要寄生体。 我不能再犯错误,不能让它们再去伤害别人,这些碎片尽可能地往我身上招呼吧,毁了我一个幸福千万人。 我盘膝坐在虚空之中,身体外面层层包裹住了灵体碎片,它们在侵蚀我,在啃噬我。 我本来无形无体,此时此刻却能感觉到每一寸皮肤的灼烧感,这还不是最遭罪的,最痛苦的是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灵也被啃食,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像是一万只小猫在用爪子挠着心脏。 我闭着眼睛,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每一秒都是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周围并没有大火,眼有点发花,一时认不出是在哪里。 我甩甩脑袋,慢慢站起,这才看清楚在哪里,我又回到了炼丹室,巨大的炼丹炉就在旁边放着。奇怪,我怎么出来了? 我赶忙过去,爬上炉鼎去看,里面空空的没有火。看不到布娃娃和那一页纸。 难道,我成功了? 我和疫鬼融合了? 我看看自己的双手,感觉不到什么。我重新坐在地上盘膝,开始打坐内观,刚入定就感觉心里一阵难受,像是无数只小猫抓挠,那个小味儿滋一下就上来了。 我还是盘膝的姿势,喘着粗气,浑身难受,这种难受从肉体影响到了心态,我涌起一股欲望,要把死亡和病毒传播出去,这才是我生存的意义。 在半昏迷状态里,猛的一抬手,只听“咔嚓”巨响,我脑门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清醒了。. 我睁开眼,巨大的炉鼎居然从中裂成两半,倒在地上。 我大口喘着气,看着自己的手,不相信是真的。 我渐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融合疫鬼成功了。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怎么用,再一个能感觉到它在影响我的心态,总是有一种要扩散自己的欲望。 我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自己的躯体现在就是一幅牢笼,把疫鬼关在里面而已,它没有死,它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我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在抑住它。 我从这个梦里出来了,睁开眼,梦醒回到了现实里。外面已透微光,我趿拉着鞋把窗帘拉开,看着外面陌生的街市,忽然想到了钱三串,对了,这一夜他去研究的怎么样了? 我刚抄起电话,那边门敲响了,赶紧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钱三串。这一夜没见,他狼狈不堪,浑身都湿漉漉的,头发打绺,气喘吁吁。 “咋了这是?” “我捡了一条命跑回来。”他上气不接下气。他告诉我,他先回屋冲个澡,有什么等完事再说。 大概一个小时后,他换了一身衣服清神气爽的出来,我们两人到酒店的餐厅去吃早饭。 吃饭的时候,我知道了他这一夜的经历。 钱三串昨晚跟踪那些梦游者,竟然上了省道,一路来到一处靠山的公园。那些梦游者在指引下,进了公园里,分布站列。 听到这里,我疑惑地问,什么是分布站列。 他告诉我,就是散开来站。钱三串知道里面有猫腻,灵机一动,也装成梦游者混了进去。刚进到公园,就发现不对劲儿,所有的梦游者站位是有讲究的,三三俩俩散开,每个人都在固定位置站定。 他是装的,哪知道里面的玄机,没办法找到一个灌木丛,跳了进去。谁知道里面有一潭臭水,可能是公园里找不到厕所的人在里面方便留下的。 可把他臭坏了,正准备换地方,发现又来了很多国学会的人。 “国学会?”我问。 钱三串点点头:“统一的制服,佩戴统一的徽标,我还是认识的。” 这些梦游者,在国学会的指挥下,面向黑森森的公园中心。钱三串偷偷探出头观察,太远了光线又差,隐约就看见那里竖着几块石头,还有人在诵着什么咒语。 “仪式?”我问。 “差不多,但具体在干什么不得而知。”钱三串说:“不管怎么样,私下里偷偷搞这些东西,难道就没人管吗?我就不信镇子上其他人不知道国学会利用梦游者在做什么。” “可能是不敢吧。”我想起昨晚前台小姐的态度,说到山上的国学会,她都是一脸的神秘和惊恐。 钱三串道,后来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仪式完成,梦游者都散了。他看准机会,偷着跟在里面,一起混了出来,这才侥幸逃脱。 如果被国学会发现,谁也料想不到有什么后果。 “明天,你就要单刀赴会了。”钱三串说:“有什么想法?” 我点燃一根烟:“国学会在李大民的带领下,现在是乌烟瘴气,任由其发展,恐怕会出很大的乱子。虽然搞不懂他们在利用梦游者干什么,肯定不是好事。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同归于尽?”钱三串问。 我冷笑:“还得说你,真是聪明。” 钱三串道:“你如果能拼死拿下李大民,也算没白死,相当于小卒过河吃老帅,死得其所。” “去你爹的。” “不过话说回来,”钱三串悲伤地看着我:“这一趟去,你恐怕是十死无生。那些国学会的妖人不会放过你的。” 我把在梦中和疫鬼融合的事情告诉他,钱三串愣愣看着我,好半天才说道:“你可真是个狠人。” 在酒店休息了一天,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天色极度阴沉。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钱三串告别,钱三串道:“我们一起退房,我也去。” 我挺感动的,他能说出这句话就不容易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有赌未必输。我也未必十死无生,等我回来,房间留好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软禁 我雇了辆三蹦子,冒着小雨来到山脚下。群山连绵,绿树阴阴,远处零星坐落着几个建筑物。这些建筑物都在路的深处,过不去,因为再往前走是一道伸缩门的路障,没有允许,外人根本过不去。 三蹦子师傅把车停下,问我是不是这里。 伸缩门关得紧紧的,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这里的地势放在古代简直易守难攻,铁门一关,里面什么样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伸缩门上画满了五颜六色的图形,看上去像是太阳和月亮的结合体,钱三串跟我说过,他晚上偷窥国学会做法,那些人带着的徽章图案就是这个。 也就是说,里面应该就是国学会华北区的大本营了。 我下了车,把钱给了师傅,师傅一句话没说蹬着车就跑,像被恶狗撵了一样。 国学会这么可怕吗?在当地老百姓的心目中,跟恶魔没什么区别了。 我深吸口气走到门前,刚到门口,墙上两个摄像头嘶嘶作响,转过来对着我。门缓缓开启一人的大小,里面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人,像是保安,只是胸口别着国学会的特殊徽章。 “谁?” 我说道:“这里是国学会吗?我是刘海洋,是李大民叫我来的。” 保安眉脚动了动,让我等着,他进去时间不长,门嘎吱嘎吱又打开一些宽度。我知道,这是可以进了。 进来之后,他开始检查我全身上下,不过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我的手机和身份证,还有其他贵重物品都放在钱三串那里,我早就猜到,来这里肯定会搜身。 保安带我往里走,身后的铁门嘎吱嘎吱关上,眼前是一条蜿蜒向上的水泥路,直通大山深处。在保安亭旁边,停着四五辆电瓶车,方便进山。 看这架势,山里应该是一处景区。国学会能量这么大,居然包下了一整座景区,作为基地。 保安亭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年长者,也是灰色制服,特殊的徽章,带着我上了一辆电瓶车,然后和司机低声说了几句话。 司机心领神会开着电瓶车开始进山。 我既然来了,索性就放开了,不去理会这些人的小动作。 我抱着肩膀闭目养神,感觉车子在山路上转来转去,风越来越大,睁开眼去看,已经到了很高的地方,居高临下能看到刚才的大门,已经小成一点点了。 电动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是个大宾馆,门口还停着几辆车。 老保安带我下了车,进到宾馆。宾馆前台后面,挂着一幅超大的画作,上面是巨型的logo,太阳和月亮契合在一起,正是国学会的标志。 在大堂角落里,我居然看到了李大民的雕像,做的并不大,也就一米来高,背着手凝神看向前方,表情和气质相当传神。 老保安把我带到大堂,他就回去了,前台过来一个女孩,也是灰色制服,别着徽章,问我怎么知道李大民这个名字的。 我不耐烦:“他现在叫李宏帆,以前原名叫李大民,还想知道什么?你去通知吧,就说他爹来了。” 女孩脸色骤变,旁边也有国学会成员听到了,脸色都不好看。李大民,也就是李宏帆,是国学会里的精神支柱,我这么口无遮拦,对他们也是一种侮辱。 我哼了一声,这种妖邪之地,就没有什么客气的。 女孩让我稍等,她过去打了电话,回来之后对我说,先跟她走。我无所谓,来这儿就没打算全须全尾的出去。 我跟着她上了楼,在三楼开了一个房间,让我住下,说现在领导们都忙,等忙完了自会给你安排。 我只好住下。 房间还算干净,就是空空荡荡的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我没有手机没有书,在屋里带着百无聊赖,没办法只好把电视打开。 电视没有通网络,开哪个频道都是一片雪花,我无聊地把所有频道按一遍,什么都没有,只好关上电视。 站在窗户往外看,外面是宾馆后身,空空荡荡的停车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远处是连绵的群山。 我一开始进山的那股豪情,能指着李大民鼻子骂的胆气,随着一分一秒的无聊,泄得差不多了。 中午的时候,有人敲门,推着餐车进来,送来两荤一素的盒饭,还有一杯可乐。我也没顾及是不是下毒了,给了就吃,打扫一空。ap. 下午自然有人来收,我在床上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房间里静的可怕,这鬼地方哪有游客,估计除了我之外,其他都是工作人员。我实在等不了,过去开门出去,走廊静悄悄的,倒是没人看着。 我心跳有点快,出了门,顺着走廊来到楼梯口,刚到这儿,就看到楼梯口横着一张长桌,坐着两个国学会的工作人员。 他们看到我,说道,没有上面允许,不能私自下楼。 我嚷嚷,你们这是软禁我吗,我连下楼的权力都没有吗?喊了半天,他们也不搭理我,你骂由你骂,就是下不去。 我纠缠半天也没有办法,只好顺原路回去,走在走廊里,我拉着其他房间的门,都锁的紧紧的,打不开。 顺着走廊走到尾,这里有一扇窗户,可惜封的死死的,外面还镶着铁条,彻底别动这个心思了。 我又想到,如果这里是宾馆改装的,应该是有应急的逃生楼梯,那里不能封吧。我挨个门推,都推不开,也不知道哪道门通向楼梯,反正是出不去。 我开始焦躁了,心乱如麻,李大民给我的时间只有三天,今天我来了,可他不见我。其他倒没什么,我就是担心孟果和解铃,如果李大民耍无赖,把他们两个炼化了怎么办? 我回到房间,背着手走来走去,李大民到底耍的什么妖。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只能寄托在李大民的格局上,不至于耍我玩。 晚上夜色降临,这鬼地方静的连鸟叫都听不到,我又出去了一趟,楼梯口还是两个人坐定,不让通过。不过,看楼梯的两个工作人员已经换人了,应该是24小时轮岗。 我叹口气再次往回走,这时走廊上一个房间的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个年轻人。我眉头挑了挑,找话题说:“别去了,没用,楼梯口封住了。” 他看着我,非常有礼貌,说了声谢谢,然后说自己是去办事,可以下楼。 他没有多说话,我知道机会难得,转过身跟在他身后,一起往楼梯口走。年轻人看看我,并没有多说什么。 第七百七十七章 谁拍的呢 我跟着年轻人到了楼梯口,他打个招呼,看守人员自然放行。我跟在后面,寻思一起糊弄过去。看守人员不是三岁孩子,眼里不揉沙子,马上拦住我,说上面没有通知,让你出去。 我勃然大怒:“你们是警察吗,为什么要拦住我,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两个看守人员互相看看,其中一个年岁大一些,做个手势让我等着,他噔噔噔下楼去了。我冷笑,怎么样,还得玩横的。 那个年轻人虽然过关,并没有下去,抱着肩膀乐呵呵看好戏。 时间不长那年长者上来,说道:“我刚才和上面通过电话,上面就一句话问你。” 我冷着脸不说话。 他说道:“你如果不想救自己的朋友,现在可以走,我们不拦着你,还给你一路护送出去。如果想救,就不能下这个楼。你自己选择。” 这一句话我的气就泄了,干嘛来的,我就是为了救人。 我叹口气说,房间电视没有节目,能不能找人看看,要不然太无聊了。 看守人员做个手势,表示爱莫能助。 在旁边看热闹的年轻人忽然说道:“今晚十点你搜台,应该能看到节目。今晚闭路电视试运行,关注一下。” “兄弟,你是?”我问。 年轻人笑笑,下楼去了。 看守人员道:“他是会长请来的高人,和你不一样,你赶紧回去吧。” 会长?李大民吗? 这年轻人是谁?我看着他的背影,居然被李大民三请五请的,不知道他今晚能不能回来,到时候聊聊,看看怎么回事。 我心存疑虑,我来了李大民是知道的,刚才看守人员说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他既然知道我我来了,为什么不见呢?只能有两个可能得原因。 第一个是,他耍臭无赖,拖着不见我,然后把解铃和孟果炼化。我觉得这个不太可能,李大民一是没这么龌龊,再一个,他想炼化何必让我来这里,自己偷着炼了就是了。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他被一些事缠上了,必须要办,这件事的等级要比处理我要高。 奇怪,他能遇到什么事? 我回忆着我和他最后一次对抗的情景,布娃娃粘在他的脸上,他使劲儿往下扯,把脸皮都扯掉了,露出血淋淋的脸骨。难道是为了这张脸? 我胡思乱想回到房间,时间还早,等了一会儿,有人送来晚饭,吃饱喝足之后实在无聊,我又打个盹。等起来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我忽然想起年轻人说今晚闭路电视有试播,便找来遥控器打开。 大半夜的,我睡意懵懂,哈欠连天,靠着枕头心想,不管什么节目,看一会儿就睡觉。电视里换了好几个台,都是雪花,我没有开灯,只有屏幕亮着,晃得眼珠子疼。 我揉揉眼正要关电视,忽然蹦出个画面,是那种上个世纪的老画面。虽然是彩色的,但色调暗沉,有杂点在蹦。 我勉强震了震精神头,仔细看起来。 电视里好像在播一个国产电视剧,我很少看国产的电视剧,以前还好,现在的几乎都没看过。这部电视剧的主角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站在海边,手里拿着相机,可能是海风很冲,他的身后还披着羊毛衫。 内容平平,但不知道怎么的,整个画面透出来的气场很诡异,甚至有点恐怖片的味道,可又说不上哪里恐怖。 这年轻人来到海边,一处像房子大小的大礁石下面的海滩上,坐着两个人,是两个女人。她们身下摊着塑料布,好像在这里野营。 年轻人站在礁石上喊:“妈妈。” 其中一个女人回头挥手,说:“你先去,我和你阿姨一会儿找你。” 年轻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站在高处看着大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拿出相机,是一部造型古怪的微单,看不出哪个厂子出的。 他对着大海拍了一张照片。接下来的画面,便是这张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深蓝色的大海,上面是没有云层的天空。 小伙子深入礁石,里面犹如迷宫,他不停拍着照。每张照片拍完,都会有个蒙太奇效果,照片内容占据整个屏幕。 接下来的故事,都是这个小伙子在拍照。 我耐着性子看,心想国内电视剧都这么先锋派吗?手法很简单,但几乎看不到哪个导演这么用过。而且舍弃了情节,专门营造气氛,真是解放了思想。 拍着拍着,小伙子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我精神了一些,坐直身体,还在纳闷,他妈什么时候来的,我是不是漏过什么剧情了。 小伙子拿着相机给他妈看,随即屏幕画面变成一张一张划过的照片,两人的对话作为背景音出现。 “儿子,这几张照片真好看。” “这儿的景好,你看这海多蓝。” 这时一张照片定格,上面拍着远处沙滩,一个女人在远处冲着相机招手。 “这是谁啊?”妈妈问。 “这是你啊。”屏幕上这张照片在放大,像素很高,就算扩大也不影响细节,果然看清招手的女人是小伙子的妈妈。 “你什么时候照的?”妈妈问。 小伙子道:“就在刚才,咱俩说话的时候我随手拍的。” 妈妈说:“奇怪,你拍的我在远处招手,那你眼前的我是谁?” 说完这句话,照片消失了,又回到海边的场景。只有小伙子一个人站在礁石上,他妈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小伙子一个人怅然若失。 我看得来了兴致,这电视剧的剧情有点意思,还有点小细思极恐呢,正待看下去,忽然屏幕全是雪花,电视剧消失了。 我愣了愣,完了?这电视剧怎么有点吓人呢。 我有点待不住了,下床打开灯,抱着肩膀走来走去。电视全是雪花,我站在窗户前,看着楼后的停车场,深夜中冷冷清清,阴阴森森。 我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剧情,这电视剧谁拍的呢?真踏马的有点意思,只是不知道什么名字,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一定搜来看看。 我正胡思乱想着,雪花声没有了,又出现了一幅画面。 第七百七十八章 电视剧的制作 闭路电视的雪花消失,又出现了新的电视剧,是一部很老的黑白片,不知道是不是导演故意做旧。 画面里应该是一座迷宫,高大而破败的围墙,形成一条黑森森的走廊,看不到门窗,是全封闭的。一个女人跌跌撞撞跑来,呼哧带喘,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已经跑不动了。 迷宫深处传来恶毒的笑声,声音发飘,好像离着不远。 女人惊恐至极,地上爬起来继续跑。这里导演的拍摄非常见功力,特写近景中景来回切,剪辑流畅,把一个慌不择路逃命的女人,刻画的淋漓尽致。 能看出她被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在追,很可能在赌命,追上就死。 接下来的剧情全是她在逃命,无穷无尽的走廊,高大的围墙,全封闭的迷宫空间,看着这个压抑。 我有点看不下去了,闹心巴拉的。可一时又睡不着,关了电视一个人更是胡思乱想,还不如看看打发时间。我把屋里灯关了,自己裹着被子,靠着枕头聚精会神看着。 这女人噗通一声,好像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在地上。一个黑色影子从后面映射过来,随着影子拉长,第二个人从迷宫深处走出来。 到了近前,镜头给这个人近景,我浑身发麻,居然也是个女人,而且和被追逐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披头散发一步步走过来,被追逐的女人跑不动了,摔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她。 追来的女人说:“我是你的人格,只有把你杀了,我才是独一无二,才能占据你的身体。” 躺在地上的女人尖叫一声:“我不能死,我还有孩子,我不能死!” 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开始互掐,在地上滚来滚去,镜头不停切换,能看到两人的黑色影子一起拉在墙上,融合在一起。 时间不长,其中一个女人站起来,披头散发,我一时认不出她到底是哪个。 她喘了两口气,迷宫深处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笑声,如恶鬼一般,越来越近,似乎又有一人追了过来。女人无奈,只好撒丫子继续逃命。 画外音响起:一个人最多有二十四个分身,每个分身都想独立,这是一场大逃杀的追逐战。看好谁的,请在头像下面点赞。 女人在迷宫奔跑的画面逐渐虚化,上面浮现出二十四个人的照片,分成三排排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个女人的头像上面打着红叉,表示淘汰。 画面一转,角色变了,变成个小伙子,走进一个黑森森的房间,一到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在扭曲,桌子扭曲,墙壁扭曲,灯台扭曲,就连小伙子自己都在扭曲,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两只手像蛇一样扭动。 他吓得大叫一声。 画面重置,还是这个黑森森的房间,一切恢复正常,小伙子擦擦头上的冷汗,以为刚才扭曲都是幻觉。他进到卫生间,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自己全身扭曲,如蛇一般扭动。 他尖叫。 随即画面消失,电视屏幕上一片雪花。 我愣愣看着,忽然胃里恶心,我来到卫生间扒着马桶差点吐出来。干呕了片刻,看着屏幕上又出现了画面,开始播放另一段影片。 我头昏脑涨走过去,捡起遥控器,换了个台。到了晚上,闭路电视真是热闹,几乎每个台都开了,播放不同的节目。 我看了一会儿,这些节目无一例外都是故事片。拍摄得极为诡异,不正常讲故事,拍摄手法很新潮,但作为观众又能全须全尾的看明白。 这些故事片无一例外,要么是悬疑题材,要么是恐怖题材,就算有谈恋爱的镜头,也拍的诡异莫名。给我的感觉是,就像一群外星人化妆成地球人的模样,用自己的理解去揣摩和拍摄地球人的生活。 看的似是而非,那叫一个恶心。我把电视关了,躺在床上,脑子还嗡嗡响,这叫什么,这叫精神污染。 迷迷糊糊我睡着了,梦见自己在海边看着电视,电视演着一个小伙子在海边拍风景照,招呼他妈妈一起走。他给他妈妈看微单照相机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放大,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封闭迷宫里逃命,有二十四个人格在追逐她,想要她的命。 我在梦里没敢开清醒梦,因为是噩梦,让人难受。睡着睡着,只觉得眼睛疼,头疼,胸口发闷,像是要窒息了,我猛的睁开眼,坐在床上呼哧呼哧喘着。 第七百七十九章 小白楼 李大民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醒了,下楼,然后听我指挥。” 一开始以为他的声音是幻听,扫了一圈屋里并没有人,可把我吓坏了。又想会不会是什么扩音器窃听器之类的。 正纳闷的时候,李大民的声音又传来:“快来,趁着没人。” 这次听得真真的,我心怦怦跳,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你,你在哪和我说话?” 李大民道:“来了就知道。” 我犹豫了一下,跺了跺脚下定决心,拉开房门走出去,顺着走廊来到楼梯口。我有点紧张,李大民的声音到底是幻听,还是真的是他说的,到楼梯口就知道了。 如果真是他的指令,那么我应该可以顺利下楼,楼梯口的看守就不是问题。 到了楼梯口,我真是惊住了。 那两个看守人员竟然同时睡着了,趴在桌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我正狐疑中,声音又响起:“快走,下楼。” 不管怎么样了,先逃出这里再说,我小心翼翼顺着楼梯下去,一直到了一楼大堂。 到了大堂,更是令人吃惊,几乎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他们全都陷入深睡眠中,就算打雷下雨也弄不醒。 我快步往前走,出了酒楼,李大民到底什么意思,怎么连自己国学会的人都搞?莫非不是李大民,另有高人? 李大民的声音传来:“不要惊扰任何人,绕到楼后。” 朝阳照在身上,暖洋洋还挺舒服,清晨的深山中空寂无声,风还是挺硬的,到了酒店楼后的停车场,看不到一个人影。 “继续走,穿过停车场向西,顺山路上来。”李大民交代了最后一句,便没了声音。 我抱着肩膀,在山风中穿过停车场,果然看到一片通向深山里的路。这里没有修,全是人踩出来的土路,周围杂草丛生。地上还钉着一个牌子,写着“深山危险,闲人免进”。 我辨别了方向,顺着西面上山,一路呼哧呼哧爬着。路越来越陡,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小时,我站在高处,满头是汗,看着下面已经小成火柴盒的酒楼。 走了这么半天,周围还是杂草和灌木,看不到李大民在哪。我喊着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没办法,我又辨别了一下方向,确认自己没有走错,长舒一口气,继续往上爬。 又爬了小二十分钟,前路一转,到了一处平坡,在乱草和灌木丛中,出现了一栋二层废弃的小白房。 房子表面爬满了爬山虎,门前全是乱草,看着就像聊斋背景似的。应该就是这儿了。 我是真累了,在远处看看,愣是没敢进去,门开着,里面黑不隆冬的,大白天的也是阳光难入。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仗着胆子走过去,刚到门口,从里面出来一个人,这给我吓得,差点没尿出来。等看仔细了,是个短发美女,阳光照在脸上,她的皮肤极其细腻。 我被她晃的一时烟花,她笑盈盈看着我,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金青?!” 金青是李大民的女朋友,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好久之前的梦里。 “刘海洋。”她笑着点点头。 “你,更漂亮了,更有女人味了。”我说。 金青笑得合不拢嘴,“这么会说话,小嘴儿抹了蜜了。” 我讪讪的,觉得没意思,便岔开话题:“李大民在里面?” 金青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请进。 我做了个深呼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来就是要见李大民的,现在我来了。我一咬牙,从门里穿过,一进去就感觉不对劲,心慌的厉害。 金青站在我旁边,笑意地看着我。 她笑得很贼,我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便想退出门想想再说,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门不见了。 是的,门不见了, 后面是一片深黑色。我故意往后蹭了一步,用手往后面摸,什么都摸不到,一片虚无。我头上的汗下来了,怎么可能呢,刚跨进门还没有一秒钟,不过半步的距离,为什么门又摸不到了。 金青笑嘻嘻地问,怎么了。 “我想出去。”我说。 金青笑盈如花,背着手,忽然身体向后滑,像是脚上踩了滑板,没等我反应过来,悠忽之间便遁入黑暗里不见了踪影。 坏了,上当了。 不对啊,她搞这些猫腻对付我有什么意思呢?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今天早上我听到的李大民声音是假的,是金青伪造的,她的目的是把我诓来,对,应该是这样。可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留在原地没有动,用手在黑暗里摸索,摸着摸着摸到了一堵墙,我顺着墙走,心想这里光线太差了,如果有一盏灯就好了。 正想在这儿,不远处出现一个桌子的轮廓,走到近前,果然是八仙桌,上面放着一盏油灯。 我提起来,里面马上燃起了火,微微跳动的火苗中,我看到了这里的全貌。 这是一间堪比密室逃脱鬼屋一样的房子,我所在的地方是一楼正堂,一楼和二楼是贯穿的,抬头能看到二楼的走廊。到处都是蜘蛛网,二楼栏杆是深深的铁锈色,有的地方往下滴滴答答淌着黑水,不知水是哪来的。 所有的门都开着,里面没有光,深处黑森森的,四周寂静无声,听不到一点声音。 我仔细观察,发现墙上布满了绳子,都是草编的,一根根密密麻麻,这些绳子上都打着绳结。我一震,想起了老三的梦,他就是在梦里打绳结。 我走过去,没敢碰,用火苗照着,深深的疑惑中。 “有什么想法?”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赶紧回头,只见大堂另一侧站着一个人,黑暗中只见轮廓,听声音很像是李大民。 “李大民?”我问。憾凊箼 他慢慢向前走,走到油灯照射的范围呢,看身材还真是李大民,只是脸上戴着一个花脸面具。 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下面的一张脸,我心跳很快,几乎窒息,他没有脸皮,脸是血淋淋的脸骨,近似骷髅。 此时此景恐怖到了极点,我端着油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你听到我的声音,很好,一般人是听不到的。能来这里,说明你有这个缘分。”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磕磕巴巴问。 “你觉得呢?” 我把油灯放在桌上,手心都是汗,说道:“难道这里,是你的梦?” 第七百八十章 南柯一梦 我猜测这个地方是李大民的梦,李大民闻听此言抚掌大笑,他没有脸,笑起来格外的阴森。 “你是这么判断出来的?”他问。 我说道:“这里一进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进出的门没了,油灯的出现也是我心想事成,而且有一股味儿,梦味,太冲。” 李大民点点头:“这里不算是梦,可以这么说,一半梦一半现实。你现在并没有睡着,也是肉身状态,可偏偏是在梦里。” 我心念一动,慢慢有了悬浮感,我喉头动了动,似乎真的可以飞。 李大民心思如发,观察细致,知道我在干什么,笑着说:“这里算是我的一个试验场吧,梦境的边界突破了现实的维度,两者开始混合了。” 我心怦怦跳,隐约感觉这么做不妥。 李大民道:“如果试验稳定,我会扩大梦境规格,甚至一座山一座城市都可以成为梦境。任何人都可以肉身赴梦,在不睡觉的情况,成为梦境的主角。” 我脑子乱成一团。 他随即叹了口气:“可惜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来过这里的国学会成员,没有一个人能进入梦境状态,他们看不到此时的梦境。”他话锋一转:“只有你,刘海洋,天赋异禀,真的来到这里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苏丹小说网 我喉头动了动:“还有一个人你忽略了。” 李大民颇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说道:“金青。” 李大民呵呵笑了笑,“她是经过改造的,不算。” 我满腹狐疑,正胡思乱想,李大民突然窜过来,迎面就是一掌,连招呼都不打。我吓得赶紧躲开,可李大民一掌一掌跟着特别紧,我围着八仙桌转圈。 李大民双手抓住八仙桌,“嘎巴”一声撅断,一只手拿着桌子的一半,轻若鸿毛,照着我劈头盖脸打下来。 情急之中,我往后一退,在空中滑行。李大民用力把桌子朝我投掷而来,我实在没地方躲了,纵身一跃,竟然轻飘飘上了二楼。 两半桌子砸在墙上,渐渐融入黑暗里,没了踪影。 李大民朗声大笑:“我就说你天赋异禀,你看看你,以肉身状态能飞升蹿行,很快就适应了这个空间规则。” 李大民道:“怎么样,我们一起来搞吧?另外,我还有个计划。” 我实在忍不住:“你的计划无非就是梦境入侵现实,你就可以当梦境之王。” 李大民抬头看着我,身形渐渐遁入黑暗,笑着说:“一开始还真是这样,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我便改变了研究方向,现在我有更大的计划。” 我不爱听他说这些,虚无缥缈,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说道:“咱们还是说正事,我来了,疫鬼也消灭了,请你把我的朋友还回来吧。” 李大民呵呵了两声:“你跟我来吧。” 我站在二楼,看着下面的地面,一时有点不敢跳,刚才也是一股激劲儿。毕竟现在是肉身,真要像梦里那样,且的犹豫。 李大民也不理我,径直穿过大堂,像是里间走去。我一咬牙,纵身而下,速度太快,一时还没最好心理准备,就重重摔在地上,尾巴骨好悬没折了。 幸好距离不高,我扶着墙站起来,奇怪了,怎么刚才能飞,现在又飞不了。 说这里是梦,但更多的感觉更像是现实,有梦味,但是还没有完全梦化。 我爬起来提起油灯,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进了里间,空间陡然就大了。这里摆了一个法阵,中间是深黑色石头,外面围着一圈都是类似的小石头。 李大民打了个响指,从另一侧门进来一个陌生人,年岁不大,我扫了一圈马上道:“你是……住在宾馆里,可以自由通行楼梯的人。” 年轻小伙子微微点点头:“我记得你。” “你是谁呢?” 李大民解释:“他便是我遇到的奇人。” “什么意思,他比你都厉害?”我问。 小伙子朝着我走过来,走出一步身影消失,下一步迈出来已经到了近前,就像是他一抬脚一放脚,穿越了小型虫洞,打破了空间的规则。 他伸出手,我犹豫了以下是,也出手和他握了握。 他笑了,说道:“昨晚的闭路电视看得怎么样?” “电视里放的都是梦?”我问。 年轻人回头看李大民,李大民点点头:“我就说他很有灵气,一看就明白。” 年轻人道:“都是我们拍的,也是梦境进入现实计划的一部分,梦境展现出来,先让所有人看看,有个精神准备。而且这是一种潜移默化,让人们逐渐接受梦文化,甚至梦文明,这样才有利于开展下一步计划。” “你到底是谁?”我狐疑地问。能让李大民都敬服的高人,是从哪来的,没听说国内有这么一号人物。 年轻人道:“你既然问到了,我就告诉你,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尽可能去理解。” “你说吧。” 年轻人道:“假设你们所在的现实生活是第二维,梦境是第三维,那我是从第一维来的。” “等等,我没听明白。” “这么说吧,我不是你们世界的人。”他平静地看着我:“你可以随便叫我什么。”李大民在旁边笑:“他随金青的姓,我管他叫金刚。” 我看着这个叫金刚的年轻人,脑子极为混乱。 金刚说道:“我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下一层级,先说明白,我们之间没有高低之分。你所在的现实世界,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梦。” “我一直活在梦里?”我问。 金刚点点头:“这么说更清楚了,我所在的第一维,有人做梦,便会来到你所在的现实世界,第二维。你们再做梦,就会进入第三维。” “也就是说,我是虚拟存在的?”我问。 金刚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你不是真正的刘海洋,还有个原版的刘海洋存在我的世界里。当然了,他在我的世界里叫什么就不知道了,你只是他梦中的人物。” 我哈哈哈大笑:“真可笑,他天亮一睁眼,梦就醒了,然后我就消失了?可我活了二十多年啊。” 金刚道:“你是做清醒梦的,难道时间还有什么疑惑吗?有人一夜之间所做的梦,可以贯穿梦中人的一生,很稀奇吗?南柯一梦忘了?不过煮一碗稀粥的时间。” 第七百八十一章 生活的源头 金刚说得天花乱坠,我说道:“无非就是三千世界呗。” 我曾经通过一座庙宇里供奉的肉娘娘,穿越到三千世界中的一个。早就有了这样的经验。在我的认知里,什么第一维第二维的,无非都是平行世界,就看你怎么叫了。 金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也不想过多的解释,现在心态已经平复了,也知道李大民成天在研究什么了。 他们就算把天钻个窟窿跟我也没关系,这个世界上高人有的是,涉及到自身利益自会出手,天塌了有高个顶着。 我很直接地表明态度:“你们想怎么折腾我管不着,也管不了,李大民,我是遵守承诺来的,请你把我的朋友还给我。” 金刚和李大民对视一眼,李大民叹口气:“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我皱眉问。 李大民道:“你不想看看原版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吗,他为什么会梦出你来?” “不感兴趣,不想知道,”我说道:“我就想过自己的日子。” “这样吧,”李大民指着房间里按阵法排列的这些石头,有大有小的,他说道:“你的朋友就在这些石头里。我会信守承诺的,他们就在这儿。” “哪一块是?”我问。 李大民笑:“我不是不信守承诺,你如果真把疫鬼消灭了,我自会让你把人带回来。所以,接下来我要检测一下。” 我心怦怦跳,疫鬼确实毁灭了,但融合在我身上,这算不算毁灭呢,我也不知道。只能看看他如何出招了。 李大民道:“现在请你到石阵里来。” 我看着他,发现他和金刚都笑得很诡,但就算知道有阴谋,也得硬着头皮接招。我进到石阵中心,李大民让我盘膝坐在地上。 我刚坐好,周围的光线黯淡下拉,只有石阵里有微弱的光,阵外一片漆黑,李大民和金刚两人已经看不见了。 我心中疑惑,正胡乱琢磨着,忽然发现每块黑色石头都在发出莹莹之光,似乎这个石阵启动了。 难道此阵就是为了对付疫鬼的? 石头里光越来越强,猛的一闪,我眼睛晃得睁不开,眼前一片白光。再褪去时,我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这里一定是黑石阵法里的幻境。 我出现的地方是在一个家居卧室里,地方很小,堆满了书籍,在一张床单皱皱巴巴的单人床上,盘膝坐着一个人,正在聚精会神聊着信息。 这个人大概三十多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单身狗。 我在他的面前,用手摆了摆,他根本看不到我。对啊,这里本来就是幻境。 我走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聊天,他和对面的人正聊的起劲。他写道:“你的梦真这么神奇?” “说两件事你就知道了。”对面那人发来信息:“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生在古代,哪个朝代不知道。我正在胡同里玩,胡同外来了个叫花子,到我的身后突然掐住我的脖子,硬是把我塞到麻袋里,整个过程把我吓坏了,有一种深深的绝望感……” 眼前的男人马上说道:“我知道,这种叫花子在古代被称为打闷棍,也叫背死狗。” “什么意思?”对面问。 “就是专门拐孩子的人贩子。”男人开始侃侃而谈,讲各种历史的小故事,那边听得无比惊奇,连续发表情包。 我在旁边看着,内心已经惊涛骇浪,因为这个被叫花子塞麻袋的故事我做过。那还是一年多以前,我还没接触到清醒梦,有一天晚上做了这么个噩梦。 这个梦也成为日后我进入清醒梦的契机。- 奇怪,这个梦我从来没和人说过,怎么眼前这个男人和手机对面的人就知道呢?这个幻境还真是牛啊。 男人继续和对面那人聊天,我在一边看着,大概知道了两人的身份。 眼前的男人好像是写小说的,不入流的码字工,在到处搜集猎奇的素材。对面那个人是读者之类的,年轻不大,应该还是大学生。这个提供素材的读者,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会做清醒梦,而且还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这些梦都记着。 男人笑了,说你把素材都发过来,慢慢地讲。 “你能写成书吗?”读者问:“我就想看到这个题材成书。” 男人回复:“尽力而为吧。” 这里的时间不是线性的,随着我的心念而动,场景还是这间狭小的卧室里,而那男人则打开了有年头的笔记本电脑,叼着烟,看着手机,开始码字。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字数变多,篇幅渐渐扩展,故事在他手下成形。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心潮彭拜,几乎不能自已,他写的这部小说,简直就是我生活的复刻。我的经历,我的清醒梦,我所认识的女人,我的爱恨情仇……苏丹小说网 我的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键盘下,啪啪啪啪打出来,他码字很快,几乎想都不带想的。 我在后面看着,忽然明白了,我现在其实还在石头阵法里。这些石头古怪莫名,制造幻境,这些幻境都是应我的心,应我的记忆而生。 也就是说,现在的一切其实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要不然没法解释,怎么就出来个猥琐男,把我的经历都能一点不差的写出来。 我拍拍他,想和他聊聊。 这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脸的惊恐,迟疑片刻又开始继续写。我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果然是幻境,我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 我玩心大起,对着他的后脖子吹风,那人大惊,猛的跳起来,打量着这个狭窄破烂的小屋。 电脑屏幕上的光标还在闪动。 他嘟囔着说,以前写鬼故事,遇到这种反常情况也就罢了,现在写梦,怎么也会有灵异事件。 我用键盘打字:“我们聊聊。” 他盯着电脑屏幕,人都傻了,好半天反应过来,迟疑着过来,用键盘书写,“你是谁?” 这个时候我到有些佩服他了,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跑了,这人的承受能力很强。 “我是你笔下的主人公,我叫刘海洋。”我自我介绍。 他喉头动了动:“你从哪里来?你怎么活了?” “我在另一个世界,因为某个阵法来的,说起来太复杂。”我写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阵法会把我引到这里,你是幻境吗?” 那人写道:“在我看来,你才是虚拟的幻境,我还以为你是鬼呢。阵法,什么阵法?能够打通现实和文学之间的壁垒?” “我既然活在你的小说里,你应该知道什么阵法。”我写道。 “不是那么回事,我还没构思到那里,”那人说:“对于我来说,那都是未知。” 第七百八十二章 只有你一个 我和那人通过笔记本电脑沟通起来,他不透露自己的姓名,只说有个代号,叫“程序员”。我惊讶地回复说,我在生活里的网名就叫这个。 “当然了,我就是用自己的代号给你起的名字,咱们两个一样。”他说。 “好吧,不管你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我都要回去了。”我在电脑上打字,告诉他。 “等等。”他赶紧写:“你虽然来自我的小说,但时间线在未来,还没有写到的部分。请你告诉我,故事的后续发展是什么。” 我惊愕,没想到他能提出这个要求。 他笑了笑说道:“我有点写不动了,这个题材实在难以驾驭,你告诉我后续发展,省的我费脑筋。” 我看看他写完的小说,才写到我刚刚加入清醒梦群,后面的故事多了,波澜壮阔,可我懒得说。又不能语音,必须打字,没意思。 我不再说话,开始动心念,准备从这个幻境里离开。 我不太明白李大民安排这个幻境的目的是什么,说是测试疫鬼,这也没测试到啊。 “咱们做一个交易好不好?”这个叫程序员的人在屏幕上打着字:“你把你的经历说给我听,我给你一个好的结局。” 我心念一动,这个交换有点牛波一了。 我在屏幕上打字,告诉他,我没法通过别的方式沟通,只能打字,可这一年来经历很长,打字得打到猴年马月去。 程序员拿出一个麦克,说对着这玩意说话,屏幕上会自动识别出文字,不知道我能不能用。 他把麦克放在桌上,我果然无法碰到,这里一切实物对我来说都像是虚影。我只好把嘴凑近麦克,说了起来,原以为没用,谁知道屏幕上果然出现了一排排的文字。. 就算这样,我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说,再说我现在记忆力比较差,一年前的事只记得大概,很多细节都从记忆里消散了。我就在能力范围内,大概讲述了自己的时间线,一直讲到我单刀赴会来见李大民。 幻境里的时间,是呈非线性的,跳跃性很大,等我说完,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程序员对于这些素材没有发表意见,他一直陪在电脑前,出字的同时他也一边都看了。我讲述到了现在,未来还是一片迷茫。 程序员道:“这么说,疫鬼真的不在了,只是落在你的身上。” 我忽然心念一动,为什么他问出这个问题,果然是李大民设计的这个幻境,现在切入正题了。 程序员道:“如果落在你身上,是不是说你就变成疫鬼了?” 我有些不耐烦,他总是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我耐着性子说:“我大概的人生经历都交代清楚了,不管你是原作者也好,李大民也罢,该遵守的约定我都遵守了,请放出我的朋友。” “我不是李大民。”程序员说。 “就算你是创作者,你答应过我安排一个好的结局,请遵守你的诺言。”我说。 程序员道:“我只有一个想法,想看看你的能耐,作为疫鬼到底什么样。” 我已经认定这里就是幻境,我也不是什么小说的主人公。认定这一点了,我就无所谓了:“那你说吧,怎么才可以?” 程序员说:“所谓的疫鬼就是传播瘟疫呗,你在这里就传播一下试试。” “好。”我看着他:“那就从你开始,你就是零号病人。” “别,别,”他赶忙打字回复:“你随机挑一个地方,不用扩大影响,我看看就行。其实你别怪我无理取闹,我在验证一件事,如果我写的小说都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可以反过来影响到我这个世界的话,那么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一夜暴富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看着他扔在床上的手机,忽然说道:“我不想在自己人面前搞这些,哪怕你是个幻象,我要到国外去。” “随便,你就是去火星我也没意见。只要你能印证疫鬼和你融合了。”程序员说。 我心念一动,这里不光可以跳跃时间,也可以跳跃空间。随着心念,我转瞬即至,到了国外一处沙漠小镇,这里就算传播开来,影响力也不会太大。默默开始运转疫鬼,我在人群中传播一种比较温和的瘟疫,类似感冒。 我跳跃空间和时间,再次回到程序员的家里。 他正在聚精会神看着新闻,新闻上讲国外在今年秋天莫名传播起一种病,病患以抽电子烟为多,专家猜测是电子烟过量,引发的肺部炎症。 我过去凑在麦克上说:“可以了吧,我已经证明了自己。” 程序员看到屏幕上的字,说道:“不行啊。” 我心往下沉,“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要彻底毁灭疫鬼,而你作弊了,把它融合在自己身上。” 话音一落,狭窄的卧室消失了,眼前一黑,等慢慢适应光线后,我发现自己坐在石阵里,阵外能看到李大民和金刚。 李大民摊开手表示惋惜:“你食言了,我不能把你的朋友交给你。” “刚才是幻境?”我揉揉脑袋,有点没反应过来。 金刚在旁边道:“你很厉害,这是我们尝试摆阵之后,第一个实验成功的人。事实证明,你能穿越维度,刚才并不完全是幻境,你找到了原版的自己。在第一维度里,有人写小说把你写出来,这就是你的真正来历。” 他回过头说:“大民,人才难得,我们测试了很多人,包括你女朋友,都无法成功突破维度限制。刘海洋虽说并没有完全进入那个世界,但也算是登月一般的成功了。” 李大民不置可否。 金刚蹲在石头法阵外面,耐心地说:“刘海洋,我们合作怎么样。我和李大民的目的,就是打破维度限制,开一道门,让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上可以进入梦境世界,下可以去寻找原版的自己,这多好。作为先驱者,我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再往下进阶一层,第一维或许是第零维的一个梦呢,我还要向下寻找。” 李大民在旁边补充:“我要向上寻找,我们做的梦对于第四维来说,或许是现实呢。我要到更深一层去探究。” “你们去就好了,找***什么?”我痛苦地说。 金刚安静地看着我:“我和大民现在只能把门打开,我们也过不去,能过去的目前只有你一个人。” 第七百八十三章 疫的血脉 我一腔怒火,指着李大民说:“你什么意思,你要食言是不是?” 李大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跟着我们干,我就把你的朋友放了。” 金刚在旁边帮腔:“我们做的都是划时代的事,你何必执拗于可笑的道德感呢?” 我不耐烦地说:“我对道德无感,就是单纯的不感兴趣。不管什么梦境和现实,你赶紧把我的朋友放出来!” 李大民摇摇头,还叹了口气:“真是痴儿不悟啊,胸无大志。”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枚黑色石头,呈尖锥状,锥头对着我。 金刚马上按住他的手:“大民,不至于,现在能穿越维度的人才只有这么一个。”他转头看我,口气透着恨铁不成钢:“刘海洋,人生难得几次重大机遇,你作为男人,不要这么保守,应该趁着年轻多冒险多经历。我们所行之事超越了人类普通的日常活动,是会改变世界的,是会改变人类文明的!” “改文明之事你爱找谁找谁。”我说道:“我就想问问李大民,我的朋友在哪?!” 李大民指着地上的石头阵:“你的朋友就在某一块石头里,但是现在可能不在了,刚才用阵法打开维度之门,你也穿过去了,这些都需要能量。你的朋友可能已经消耗掉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一股热血涌向大脑,我大叫一声朝着李大民冲过去。李大民站在那里舔舔嘴唇,用黑色石头对着我,那模样应该是像收解铃和孟果一样,把我收进去。 我就感觉一股大力传来,头晕目眩,那黑色石头尖在视觉里陡然变大。我站立不稳,头重脚轻,石头尖越来越大,如同一扇深黑色的门,我跌跌撞撞就要进去。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猛的一咬舌头,一股剧痛传来,头脑瞬间清醒。 幸亏这里是肉身入梦,身体还保持着觉知,才能靠疼痛来刺激神经。如果是普通睡觉入梦,就达不到这个效果了。 清醒的瞬间,我动了心念,一股热血顺着胳膊流动,聚集到右手掌,低头一看,手掌变成了深红色。这是我体内的疫鬼血脉觉醒。 我想都没想,一掌朝着李大民击出去,只听“咔嚓”一声,他手里的黑色石头出现无数蜘蛛丝般的裂纹,继而崩碎,在他的手里化成一团齑粉。 李大民大惊失色,说话都有些磕巴了:“这,这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石头粉,又抬头看看我。 金刚的脸色也变了,随即他又笑了:“大民,我说的怎么样,这小子果然天赋异禀。” “玛德,是疫鬼!”李大民退后一步:“他和疫鬼融合,还真有点棘手。” 我往前冲,想走出石头阵,看着地上的这些黑色石头,一时怒起,想把它们踢飞。马上冷静下来,谁知道哪个石头里是解铃和孟果。 我这么一犹豫,周围场景“唰”一下变了,李大民和金刚都消失了。 瞬间我就明白,坏了,这是石头阵法又开启了。呵呵,就这点招数?我再动心念,正准备用疫鬼硬闯,场景刷新,竟然非常熟悉。 这里是深夜山坡,月光如水,十分轻柔,漫山遍野的花在夜风中摇曳。小风吹过来,一点都不冷,反而带着花的芬芳,夜晚里显得很是暧昧。 我看着天空白白的月亮,又看看周围山势,觉得很是眼熟,这是什么地方来着? 正想着,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哥。” 我耳朵尖就是一热,回头去看,一个俏生生的女孩站在面前,满头的小脏辫,歪着头对我笑。 哥…… 我走过去,看着她,心潮澎湃:“小,小妖鹿……” 她眼圈红了,眼睛里浸满了泪水:“哥,你还记得我……” “好久不见。”我颤抖着说。 小妖鹿突然过来,猛的扑在我的怀里,头埋下去,深深地喊了一声:“哥。” 久违的感觉如触电一般袭来,但是我没有抱她,而是艰难往后退:“鹿鹿,对不起,我必须要跟你说明白,我有女朋友了。” 她抬起头看,眼泪噗噗往下流。 我把她的手放开,右手触摸到她的时候,她烫了一下,更加委屈了。原来是我被疫鬼附着的右手,对她也有影响。 我慢慢动心念,把疫鬼逼回去。这一回去,我才发现,疫鬼并不是和我融合,它在我的身体里是独立的一个存在,并不是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我强行把它逼回去,它径直流进我的心田,搞得我很难受,像是吃了三块肥腻的猪头肉一样,恶心,又吐不出来,而且充沛着强烈的毁灭欲。 我靠自己的意志力压下去。 小妖鹿擦擦眼泪:“哥,你能跟我说说最近的经历吗?离开我之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正要开口,心里一阵绞痛,让小妖鹿扶着在石头上坐好。 我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发展,和钱三串开了公司,又和孟果在一起。 “她不适合你。”小妖鹿轻声说:“咱们俩才是一对儿。她会写东西吗?她会给你灵感吗?她会陪你聊天吗?哥,别忘了,咱们俩才是红尘里的知己。” 我站起来,摇摇头。小妖鹿急了,过来抓我,我脚下一跌咧,撞到身后一个人。我赶忙说声对不起,回头去看,这一看竟然是段巧,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段巧看着我笑:“没想到吧,我也来了。” 小妖鹿面带寒霜:“她是谁?”憾凊箼 “你说我是谁。”段巧看着我。 我说道:“你们都曾经是我的女朋友,我们相处的非常愉快,但是现在我已经心有所属,十分对不起。” 两个女孩朝着我走过来一步,我现在心里被疫鬼折磨的难受,捂着胸口坐在地上。两个女孩赶紧过来,问怎么了。 我让她们躲开一些,动用心念慢慢把疫鬼逼出来,重新回到右手掌。 “我知道一个办法,”小妖鹿说:“我曾经也学过清醒梦的秘法,可以帮助哥哥把身体里不干净的东西吸出来。” 此时此刻我全身难受,觉得疫鬼开始不受控制,眼前阵阵发黑。 隐约中小妖鹿和段巧坐在我身边,一个人抓起我的一只手。 第七百八十四章 击碎 段巧和小妖鹿一人抓住我的一只手。我觉得不合适,想把手收回来,却感觉像是被钳子夹住一样,无法动一分。 我一激动,脑袋眩晕,疫鬼的血脉翻江倒海。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这股血脉被外面很大一股力在往外抽。 我下意识想,抽出去也好,不用这么遭罪了。 跟血液外流的感觉差不多,只不过是精神上的一种消耗。疫鬼在我的体内翻涌,但挡不住外面的吸收,渐渐在流失。 我在半昏迷中,轻轻念叨着一个名字,“孟果。” “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是孟果!我清醒了一些,勉强问道:“你在哪?” “哥,来救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被关起来了,就在你的旁边。你看不到我吗?” 我振奋起精神,什么小妖鹿,段巧都是过去式了,我不可能再走回头路。 我心念一动,猛的睁开眼,眼前月光照后山的场景消失了,我依旧坐在石头阵里,四周黑森森的。我的两只手一只在李大民手里,一只在金刚手里,他们两人不停在念叨着什么,然后用黑色石头在我的胳膊上滑来滑去。 疫鬼的血脉在向外流失,我心中说道,行了,到此为止吧,你们这些招数也就用到这儿了。 我突然动了,右手握拳,对着金刚就是一拳。右手早已被疫鬼血脉包裹,通红通红的,金刚正在摇头晃脑的念叨,这一拳正打了个结实。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嗤嗤嗤冒白烟。我把拳头猛的右往前一递,金刚惨叫一声,往后就是一翻。 他连滚带爬出了法阵,往外踉跄跑去。我把目光看向李大民。李大民反应极快,松开我的手,往后倒退,纵身出了法阵。 我正要跟出去,眼前又出现了新的场景,是段巧家的卧室,段巧一身粉红睡衣站在门口,脚上是小拖鞋,头发都散开了,朝着我招手。 我笑了:“李大民啊,你就这些招数吗?你不觉得自己很下作吗?” 我猛的往前一冲,右手举拳直接轰像段巧,瞬间场景破碎,空气犹如碎玻璃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个虚拟场景破碎,李大民站在石阵之外,金刚摔在地上,脸色铁青,捂着胸口。 这个瞬间我马上做出判断,先打薄弱点,攻击金刚,趁他病要他命。我跳出了石头法阵,奔着金刚就来了。 金刚在地上连滚带爬,看到我就像是看到鬼差不多。我在后面一把揪住他,举起右手就要打。金刚苦苦哀求:“刘海洋,你给我留条活路吧。” 我这一拳就没下去。 金刚看着我通红的右手,喉头动了动:“刘海洋,你已经被疫鬼感染,再打我的身上,我也会被污染的,那样我就不能再回自己的世界了。我不能污染那个世界。” 我慢慢垂下手。 金刚说道:“我也有家庭,也有父母也有孩子,我不能带着一身感染病回去,我会成为千古罪人。” “你还知道这一点啊。”我说过:“你们贸然计划打开世界之间的墙,最后就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病毒和其他东西都会在几个世界内流动。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我,我错了,现在马上回去。”金刚瞅着我,眼神里都是祈求之色。 我点点头:“你赶紧走吧。”主要矛盾是李大民,和金刚无冤无仇的,走就走吧。 金刚从我手下挣脱出来,身形遁入黑暗,渐渐消失。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纵越过去,抓住他的脖领子。 他回过头惊恐地看着我。 我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过目前为止打开世界之间的墙壁,只有一个人可以自由往来,那就是我。问题来了,你是怎么从你的世界来到这里的?” 金刚赶紧道:“你怎么忘了,你所处的现实对于我们来说,是我们的梦境。我只要做梦就来这里了。” “这么说,现在的你,不是你的本体。” 金刚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喉头动了动。www..Com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害怕感染呢。梦醒了,你自然就消失了,本体继续生活。” 金刚道:“你算是说到关键了。我是梦中人,但我不想因为本体梦醒,就消失。我要回到本体的世界,我要成为活生生的人,我不想成为附庸。” “你就算回去,你也没有肉身,活着又算什么呢?鬼?”我说。 金刚正要说什么,李大民忽然从黑暗中冒出来,在后面一指,正点在金刚的后脑上。金刚怔了怔,身影开始消失,他的脸上是无比痛苦的表情:“李大民,你下黑手。” 我退后一步,看着金刚消失,在最后一刻,他看着我说道:“是夺舍,是附身。” 然后人就没了。 我看着李大民,“你想通行各大维度世界的方法,就是夺舍?” 李大民站在黑暗里,呵呵笑:“有何不可。你不想夺舍程序员吗?” 我心猛的一跳。 我一直以为程序员的出现是幻境,程序员就是创作我的那个人,我只是他笔下小说里的一个人物。 我摇摇头:“夺舍他有什么意思,看他那穷酸相,还没有我过得好。” 李大民道:“这里可操作的空间很大,你夺舍了他,接替他写小说,给自己的故事无限写下去,各种爽文情节。你是又当球员,又当裁判,这多好。” “那你呢,你又想夺舍谁?哦,你本来就没有肉身,就算到了另一个世界,也无从依附。”我笑着说。 李大民叹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去吧。” 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化,房间消失了,地上瞬间出现一个黑森森的深洞,往下一看,深不见底。 我突然失重,开始下落,李大民悬空站在地洞边缘,居高临下俯视。 我努力把自己大头朝下,右手攥拳,疫鬼血脉疯狂涌来,我狂叫一声,一拳击出,猛的砸向黑森森的深渊。 一股凄厉的惨叫声,从我的拳头里冒出来,真的像是一个恶鬼在借着我的手狂叫。 深渊开始解体,形成无数的碎片,陡然崩碎,但是我还在下落,冲破碎片落在黑暗里。 我睁开眼,自己竟然躺在自家卧室,我猛的坐起来,原来这一切是做了个梦。 第七百八十五章 如来佛的手心 我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啊,下地穿鞋,拉开窗帘,外面阳光透窗而进,能看到蔚蓝色的天空。 几点了?看看表,已经早上八点多。该吃饭去单位了。 这一夜,噩梦缠绕,醒了之后还有点头晕,是不是应该找个什么心理医生看看。我揉揉脑袋走出卧室,在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外面传来声音:“海洋,吃饭了。” 我走出来,看到桌子上摆着早餐,有豆浆包子还有油条。孟果正在厨房洗手,笑着出来说:“看你睡得那么熟,我不好意思叫你起来,把早饭都买来了。赶紧趁热吃吧。” 我端起豆浆正要喝,忽然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孟果愣住了,有些迟疑,“我叫错了吗?” “你叫我海洋。”我说道:“你平时不是总喊我哥吗?” 孟果笑了:“看你矫情的,叫什么你就应什么,哪来这么多毛病。” “还有,”我说:“你不知道我不爱吃油条吗,每次早餐我都是豆浆包子的。对了,你去的是小区门口那家早餐店吗?” 孟果迟疑了一下,“是啊,咋了?” “你没和那家老板说吗,我最喜欢吃包子。” 孟果有些生气:“人家老板认识你老几。” “那家老板别看五大三粗的,以前还是大学生呢,我上他那吃饭,经常给他敬根烟,聊聊世界局势。”我一本正经说。 “你别矫情了,赶紧吃吧。”孟果声音温和下来:“吃完了一起去单位。” “你去问问那家老板,肯定认识我。”我不依不饶。 孟果道:“我和人家老板拉近乎,你不吃醋吗?好,下次我看见他,就往上贴。” 我把豆浆放下,叹口气说:“那家早餐店的老板根本不是男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你从来不叫我海洋的,今天早餐确实也买错了。” “你什么意思吧?” 我站起来,随着心念流转,拳头变得赤红,疫鬼血脉充盈。我说道:“我也不想,但你是假的。” 我纵身一跃,毫不犹豫,一拳击向孟果。孟果吃惊不小,站在那没有动,拳头打在她身上,周围的空气开始破裂,出现无数细如蛛丝的裂纹,瞬间坍塌,孟果也不见了。 周围一片漆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感觉强烈的下坠感,冷静看看周围,我正在高速下坠,这里一片黑暗,似如深渊。 我猛的在空中翻转,大头朝下,汇聚疫鬼血脉,猛的击向黑暗的下方。 黑暗瞬时击碎。 我缓缓睁开眼睛,身在一个狭窄的小卧室里,满地满床都是书,一个人穿着大裤衩和背心,叼着烟,头发乱糟糟的,正对着电脑码字。 我凑过去看,屏幕上写着:“……刘海洋大头朝下,汇聚疫鬼血脉,猛的击向黑暗下方。黑暗瞬时击碎……” 我心跳加速,这好像写的是我刚才发生的事。 写到这里,这人似乎写不下去了,挠着头绞尽脑汁,又抠了抠脚。我凑过去看,他正是程序员,果然如此,我到了上一层的一维世界,程序员正是我的创作者。 在这层世界里,我只是人家笔下的一个人物而已。 程序员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写道:“刘海洋缓缓睁开双眼,来到一个狭窄的小卧室里,有一人正在打着键盘,疯狂码字。他认出来了,这个码字的人正是程序员……” 写到这儿,程序员快速按动删除键,把这一段全部删除。 他喃喃说:“不行啊,我不能祸水东引,引到自己身上。就算是虚构人物,也不能和我挂上钩,太他喵的晦气。” 他想了想继续写:“……刘海洋看到了两枚黑色石头,里面装着解铃和孟果,眼瞅着这两块石头就要……” 我一把按住他的键盘,屏幕上出现了一串乱码。www..Com 程序员愣了愣,马上跳起来,一脸惊恐:“谁?谁?刘海洋吗?” 我坐在座位上,噼里啪啦打字:“你不要为了耸人听闻而耸人听闻,希望能在小说里给我一个好的结局。” 程序员看到这行字,勉强镇定下来,打着字写:“好吧,你想要什么结局?” “李大民伏法,因果报应,他完蛋。我的朋友都救了出来。从此天下太平,四海清宴,我过上了无忧无虑的日子。” 程序员看着这行字笑了,摇摇头说:“小说是要讲究逻辑的。你何德何能可以打败李大民?说不通啊。” “你是作者,这是你的事!” “错了。”程序员说:“我是作者不假,可我不能胡写吧,你只要告诉我,你战胜李大民的关口在哪,我就帮你写出来。反正我是没有思路。” “好吧,我告诉你。”我写道:“我身上有疫鬼血脉,李大民忌惮这个,几次过招他都破防了。” 程序员笑了,用键盘写着:“你这点本事对李大民来说属于是癣足之患,和得了脚气没什么区别。脚气确实不好治,但也无非痒一痒,什么都不耽误。”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道:“在我的设定里,李大民已经从梦魇状态进化了,进化到梦境本身。他就是梦,梦就是他,你只要在梦里,就无法打败他。” 我沉默不语。 程序员继续写:“我知道这个结局不好,反派获胜,但也没办法。你唯一能有好结局的办法就是,和他合作,顺势而为。” 他删除了我们之间的这些对话,开始写接下来的剧情。我按住了键盘。 他有点恼怒:“你还想干什么?” 我用键盘在上面打字:“既然李大民是梦,那我就让天下无梦!” 程序员惊愕万分,还没等反应过来,我一拳击出,眼前的空气出现无数裂纹,继而破碎。程序员和他那个破卧室,瞬间湮灭,我又出现在黑森森的深渊里,不断往下掉。 我大头朝下,准备一拳再击出去,还是停下来。每次看似击在深渊上,其实这深渊没有任何影响,反而会打出一个新的梦境,让我掉进去。 李大民果然手段超玄,我感觉像是大闹天宫时候的孙猴子,不管怎么闹,折腾一大圈,也都在如来佛的手心里,一个封闭空间中。 怎么能跳出去? 第七百八十六章 人生十二年 我连续对着深渊轰击,然后掉落到新的梦境里。这些梦境都来自我的生活,我看到了老妈,我的小姨,各路亲戚,我回到了童年时期,青少年时期,大学时候,毕业后短暂的工作…… 这一路简直是在回顾我的人生。 每到一个新梦境,我看都不看抬手击散,然后又掉入到深渊里。 我心中起急,这么下去不是那么回事,难道我永远困死在自己的人生梦境里,再也出不去了? 这时,我出手击向深渊,然后掉入了一个新梦境。 这是九十年代很普通的平房民居,外面寒冬腊月,窗户结冰,而屋里烧着土炕,温暖如春。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在纳千层底的布鞋。 我看着老太太有点眼熟,但不认识,正纳闷的时候,门帘一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一个女人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走进来。 老太太赶忙摘了老花镜,说道:“医院大夫怎么说的?” “没啥大事,让回家吃点药,明天就能退烧。”女人把孩子放在烧的热热乎乎的土炕上。 看着这个女人,我一时怔住,嘴唇颤抖:“妈……” 我认出来,这就是年轻时候的妈妈,如果她是我妈,那这个老太太应该是我姥姥。 听我妈说,姥姥是我四岁时候过世的,小时候特别疼我,有次我从炕沿掉下去,老太太手疾眼快赶紧躺在地上,为我垫着。就怕我磕着碰着。 我本来想抬手轰碎这个梦境的,可看着老太太,实在是下不去手。莫不如看看再说。 而且这里很奇怪,小时候襁褓的事,我根本记不得了,如果梦境都来自于记忆,为什么这里的场景复原度如此之高。我应该记不得这里的啊。 襁褓里的孩子躺在炕上,小脸通红,姥姥为他打开铺被子,解衣服,眼神里都是慈祥。 孩子好不容易吃了药,躺在炕上睡着了。姥姥和妈妈,还有年轻时的小姨在轻轻聊着天。娘仨说着贴己的话,时不时轻笑,每个人都手里都有活计,要不补鞋,要不织毛衣。 我蹲在墙角,看着这一幕,已经泪流满面。 心里极为难受,明知是梦是幻,也无法自拔出来。 我忽然想明白了,李大民弄这些手段无非是想困住我,我一直想办法在脱困。但是反过来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人生回顾的体验,有多少人能在梦里如此清晰地和以前的故人相处,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得不到的机缘。 这次我没有走,而是待在这一家人的旁边。我在这里无法互动,只能以“鬼魂”的状态存在。我可以跳跃时间线,但是这里不是看电影不是看电视剧,不好看就往前快进。这里是我真真切切的生活,每一秒钟我都不舍得跳过。 就这样,时间过得很快,一天天过去,我看着自己慢慢长大,然后姥姥染病。 四年了。 我不知不觉在这个梦里呆了四年。姥姥是肺部染病,躺在床上形若枯槁,一个劲儿的咳嗽。屋里的炕上地上,站满了亲人,每个人都神色戚戚。我妈抱着我进屋,有人轻声说,洋洋来了。苏丹小说网 姥姥突然来了力气,挣扎着起来艰难说,出去,赶紧出去,别感染了洋洋! 我妈说,孩子想姥姥了。 年幼的我憋着小嘴,伸着小手想去抱姥姥。姥姥虽然没了力气,但是非常坚决,让我妈抱着我出去。我妈没办法,含着泪出去了。 姥姥躺在床上,一边咳嗽着,一边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喃喃地说,那天,也是个冬天,小洋洋从医院回来,就躺在炕的里面,就躺在这儿……我在纳着鞋底…… 一语未了,她闭上了眼睛,气息全无。 屋里哭声一片。 我站在角落,潸然泪下,我在这儿呆了整整四年,每一天都没有快进,每一秒都没有快进,和老太太朝夕相处。 我没了斗志,看着天花板,想着一个问题,人活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为了什么。 很多人在青春年华,而不自知,上了岁数蓦然回首,才明白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很多人为了苟且,为了利益,而忽视了当下,忘却了从前,整个人成了情绪和欲望支配的肉人,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 人生最恐怖的,也是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单线程。这段人生只能体验一次,你在这里过了,就不可能在那里过。在人生十字路口你做出了这个选择,势必就要放弃另一段可能的人生路。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没有想明白。 我没有离开这个梦境, 既然四年都过来了,莫不如就陪着我一起长大吧,把遗失在时间里的记忆都捡回来,好好回顾一下。我还得感谢李大民,让我能有这样的机会,在梦里时间长,实际上的时间不过就一晚上而已。 姥姥过世后的第二天,大雪纷飞,我出现在屋里,一眼看到姥姥竟然还活着,戴着老花镜纳着千层底的鞋。 就在我愣着的工夫,门开了,妈妈抱着襁褓里的我走了进来。姥姥见状,赶忙摘下眼镜,问怎么样了。 “没啥大事,大夫说了吃了药就能退烧。”我妈说。 我心中一紧,马上明白过来,这个梦开始循环了,从这一天开始,四年后到姥姥过世。 这是梦本身的机制,还是李大民有意而为之? 有一点可以肯定,目前为止我的所见所闻,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李大民设置的层层梦境中。也就是说,他知道现在的状况,或许这小子时不时就用某种手段在窥视我。 既然如此,我笑了笑,那咱们就耗着来。 我在这个梦里,又度过了四年,姥姥过世。果然,第二天起,她又出现在屋里,纳着鞋子,梦境重头开始。 来呗,耗着吧。 又是四年过去了。 我在这个梦里呆了十二年。姥姥过世。第二天我出现在屋里,床上空空,姥姥并没有在。这时门帘一撩,走进一个人,是李大民。 他戴着花脸的面具,背着手看着我,我也在看着他。 “你怎么想的?”他平心静气地说:“在这里待了十几年。难道不想救你的朋友了?” 我说道:“反正我突破不出你的梦境囚牢,也救不出他们,那就在这里待着呗。” 李大民看着我:“你忽略了一件事,你不是做梦来到这里的,你是肉身赴梦。十二年可不是南柯一梦的十二年,而是你真正人生的十二年,你已经老了,而且不可逆。” 第七百八十七章 梦核 李大民这么一说,我心往下沉,摇摇头:“我不相信过去了十二年。” “现实时间当然没有十二年,只是一晚上。这么说吧,十二年消耗的是你的寿命。”李大民同情地看着我:“你老了十二岁。” 李大民道:“我在梦里时刻关注着你,看到你这样,我是无比痛心。你为什么这么执拗呢?与人与己有什么好处?” “那你为什么又这么执着打开维度世界的门呢?为什么这么执着梦境侵入现实呢?”我反问。 李大民叹口气:“因为我就是在梦境里诞生的,我是梦,梦也是我。你不能用人的思维来衡量我。有些事,是我必须要做的。我并不自私,我的最终目的也不是称霸世界,那太幼稚,我想让人类开启新的文明历程,让这个世界没有战争和痛苦,所有人都在梦里。” “逃避现实?”我问。 李大民笑了:“什么叫现实?万法皆空,你认为的现实也只是你内心的投射,和梦境一样。” 我心念动了动,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我暗暗攥着拳头,现在他就在眼前,我只要一拳打出去,他必然无法抵抗。李大民在我们这个世界近乎无敌,唯一能克制他的东西,就是疫鬼血脉。 李大民还在侃侃而谈,把自己的理想上升到佛陀的层面,开始讲起心经。这小子聊起价值观,摇头晃脑,而我心跳在加快,就是现在! 趁着他仰脖子没有看我的这一瞬间,我登步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冲到近前,右手握拳对着他的心脏就是一拳。 李大民大吃一惊,没想到说的好好的,我会突然发难。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我一拳打在他胸口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并没有碰到他的身体。 李大民低头看了看,纳闷地说:“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打过来?” “因为你不是你的本体,你只是个分身。”我说。 李大民笑了笑,说道:“有点意思。”他的身影渐渐淡化,“如果你这一拳打过来……” “这个梦境就会破碎,我会重新落入深渊。”我说。 他点点头,身影无影无踪,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消失之后,床上又出现了姥姥,戴着老花镜纳着千层底的鞋。外面的雪花也适时地下了起来。这个梦又开始了循环。 我站在床边,蹙眉凝思,李大民刚才说的那么多,但是有句话我抓住了。他说的是,“我在梦里时刻关注着你。” 这句话细细想来,大有深意,很可能和我想的一样。我所经历的一切梦境,李大民通过某种方式他是知道的。他并不是造好梦境牢笼,就把我投进去不管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翻腾。 很可能,李大民就是这个梦里的某个角色。我想起先前的梦,比如见到了孟果,见到了程序员,我直接一拳轰过去,梦境是碎了,但还是回到深渊。 他们只是梦境的npc,并不是李大民。 我选错了对象。 那么谁是李大民呢?最有可能就是眼前的姥姥,李大民知道我不可能对亲姥姥下手,所以才这么恃而无恐。 为了破局,我也没有办法了,看着眼前慈祥的姥姥,我捏紧了拳头。 这时门帘一挑,我妈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走进来。姥姥问道,医院里大夫怎么说的。 我妈道,没啥大事,回来吃掉药就行了。 姥姥特别心疼,把婴儿平放在床上,来回摇着小手,发出声音逗孩子。 “就是现在!”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捏紧了拳头,往前走了一步,狠下心来一拳对着姥姥就打出去。 拳头眼瞅着就要打到姥姥了,姥姥毫无察觉,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一个隐形的鬼魂。 马上打到的时候,我突然一改拳道,直接打向躺在床上的婴儿。 一拳下去,正打在孩子身上,按道理说,这个孩子就是我自己。 婴儿被击中的这一刻,他极为愕然,睁开了眼睛。我身上的疫鬼血脉快速奔涌,到了他的身上,他全身发红,不住地呻吟,一张脸更是火炭一般的病红。 “你,找到了。”他说道。 下一刻,整个梦境破碎,我眼前一片黑暗,原以为又落回了深渊。也就是几秒钟后,我重重摔在地上,摔的浑身酸痛。 我心念一动,地上出现了一盏油灯,说明这里还是梦境。不过,只要不是深渊就好。 一个身影在黑暗中,慢慢走过来,脸上戴着鬼脸面具:“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是我?” “李大民。”我从地上站起来,举起油灯看着他:“你不可能变成我姥姥,你太多疑了,势必会怀疑到我会对姥姥打出这一拳。刚才梦境里每个角色,你都觉得不可靠,我能打向任何一个人。所以,你挑来挑去,认为最靠谱的对象,就是婴儿的我。你认为我不可能朝着自己下手。那你真是错了,我如果选择一个人来灭掉,第一个就会选自己。” 李大民叹口气:“可惜你不能为我所用。” 我举着油灯往前走了一步,“我不想与你为敌,你有你的理念,只要你放了我的朋友,我们各走各的路。” “你的朋友就在地上这些石头里,自己找吧。”李大民道:“找之前,你最好看看镜子。” 他用手一指,黑森森的墙上出现了一面椭圆形的老镜子。我随眼一看,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中年人,目光沧桑,虽然没多少皱纹,但岁数在这儿摆着,一看就是奔四的人。 这个中年人举着油灯,也在镜子里看我。 “他是我?”我声音颤抖。 李大民“嗯”了一声:“我跟你说过,你这十二年没有白过,都消耗在自己身上。” 我心下大乱,越看镜子越是恼怒,猛的把手里的油灯抛出去,重重打在镜子上,镜子破碎成一片片晶体,却还黏连在一起,依旧能看到我的形象。 李大民叹口气:“这个梦还没有结束,你依然在消耗自己的生命。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了。” 他指着地上的石阵:“趁着阵法里还有能量,你赶紧进去,我再开启一次石阵,让你回到青春。” “我的朋友……” “这时候你还管他们干什么,十二年你觉得值得吗?”李大民反问。 我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没有进石阵,而是一拳挥出,直奔石阵。 李大民大惊失色:“你干嘛,你不要你的朋友了吗?” 疫鬼血脉击到了石阵上,石阵上所有的石头瞬间崩裂,碎了一地,隐约可见里面无数的能量飞逸而出。 李大民的身影消失,所有的场景消失,这个梦境坍塌。我以前一黑,落入了深渊之中。 这又是个梦。 不过,深渊开始出现无数的裂纹,瞬间后,它也崩碎了。 我的眼前渐渐有了光亮,四周仔细一看,我依然坐在石阵里,屁股根本没有挪窝。从开始到现在,我就一直坐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和梦境。 整个梦境的梦核,就是石头阵。打破了就出来了,如果没有看破没有打破,我会被永远封在梦里。 终章 命运 我破了石阵,石头散落一地。 抬头看,场景也变了,周围本来黑漆漆的,现在有了光,破窗户透进了晨光。到处都是一片腐烂,遍地狼藉,都是砖头子,一股臭味。天棚都快塌啦,角落布满了蜘蛛网。 我站在来看,回忆起发生过的事,像是聊斋里狐狸精变化的房子,头天夜里还是豪宅大院,天一亮就变成破砖烂瓦的坟圈子。 我走出屋子阳光在天边出来,一夜终于过去,一股晨风吹来,扑面凉爽,浑身就是一震。 我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对着自己脸一照,面容确实老了,不知道是这一宿折磨的,还真是老了十二年。算了不管了。 再进到屋里,角落找到一个黑色的垃圾袋,把地上那些石头都捡到袋子里。无法确认孟果和解铃到底藏在哪块石头里,一块都捡了。 我背着垃圾袋,房前屋后找了一圈,没看到人,李大民和金青都不在,空空荡荡。这房子真难为他们怎么找到,屋后还有野猫野狗拉的屎。 算了,不管了,这一夜乱七八糟的梦境,真是让人恶心。我背着垃圾袋走到山口,吹着山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什么幻境什么梦境,都是内心投射的扭曲影子。 人真正的归处,是从这些影子里挣脱出来,走进大自然,去感受万事万物,哪怕是一缕风。 此时此刻,我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我吭哧吭哧扛着垃圾袋顺着山路下来,终于看到了宾馆,当初来的时候我还在里面住过一宿。进了宾馆,竟然那些人还在昏睡,大堂里七八个人躺在地上,陷入了梦乡。 我默默念叨着,李大民啊李大民,你真是害人不浅。 不过他能耐再大,造的梦境再离奇,也只能困住那些甘愿被困住的人。我举起右手,感觉血脉奔涌,拳头发烫。 我来到一个躺在地上昏睡的女孩身边,一拳打出去,当然不可能打在她身上,而是击到了她面前的空气上。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竟然产生波动,她慢慢地睁开眼,痛苦的呻吟一声:“这是哪?” 我慢慢把她扶起来,让她自己缓一缓,我又来到第二个人面前。 刚进到这个宾馆,我就感觉不对劲了,这里和山里小白房一样,被李大民安置了结界,形成了半梦半现实的状态。 既然他用梦境侵入现实,那就别怪我用疫鬼血脉了,现在这股血脉成了克制李大民最大的利器,只要有梦的地方就能用。 我接连把这些人弄醒,他们全都迷迷瞪瞪的。他们在梦里已经迷失了自己,完全丧失掉了辨认现实的能力,只能靠自己的身体来重新感知这个世界。 我迈步上了楼,所见之人,全部在昏睡之中。这是李大民搞的试验,先用国学会的会员做实验。 我已经明白了他所谓的梦境侵入现实是怎么一回事,梦境侵袭的时候,人们并不能肉身赴梦,而是全部昏睡,进入似真似幻的梦里。 具体表现就是,人们像是得了昏睡病,长梦之中,一睡不起。 我叹了口气,从楼里出来,围着楼转圈。我在运用心念感知这栋楼,血脉在沸腾,等绕到大楼西北角,血脉沸腾得厉害,就是这儿了。我猛的一拳打出去,空气波纹颤动,只听哗啦一声,一块墙皮子脱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排黑色的石头。我果然没有猜错,李大民整个梦境计划的核心就是这些石头。我对着石头又是一顿老拳,能看出来它们最怕的就是疫鬼血脉,全部崩碎。 这些石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属于半梦半现实的状态,可以随着李大民的心意,进行布陈。不过有我在,这件事就到头了,我所融合的疫鬼,正是这一切的克星。苏丹小说网 石头粉碎之后,回到宾馆,楼上楼下的人果然都醒了,整个结界已经破掉。 他们从梦中醒来,似乎经历了一次大脑的重启,对我原有的成见也没有了。我请了其中一个师傅,骑着电动车在山里转了一圈,利用疫鬼血脉的感应,又找到了几处石头阵的结界,全部粉碎。 我把这些石头碎末带回到宾馆,给众人看,然后告诉他们,你们所敬仰的老师李宏帆,其实是个阴谋家,他想利用梦境,来控制你们,乃至控制更多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有信的,也有不相信的。 我有预感,李大民已经离开这里了,此人狡猾至极,不知跑到什么地方蛰伏去了。以后和他的对抗,看来是一条长线了,很可能这一生都无休无止。 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制约他的人了。可想而知,我以后的生活也必然不会平静。 那就来吧。 师傅带着我乘着电动车出来,等出了国学会,蓦然回首,看着苍山连绵,回想一夜无数梦境的穿插,此时真像是再世为人。 我拿出手机又照照自己,细看之下还是觉得老了,鱼尾纹都出来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体力比昨天差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了十二年,不过这事没法验证,就不要多想了。 我往外走了一公里,才打到了三轮车,一路回到酒店。在酒店里见到了钱三串,他第一眼就差点跳起来:“老刘?你这一晚上经历什么了?怎么像是老了一圈?” 我心中不喜,回到房间照着墙上的镜子,心里叹口气,无比惆怅。洗了一把脸后,我把这一夜的经历说给钱三串听,听的他目瞪口呆,后来上蹿下跳,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 “你这一晚上过了十二年……”他惊讶的说。 我点点头:“不是跳跃,而是一分一秒都没有错过,实打实的十二年。” “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快四十岁了?”他看着我。 “你觉得我像吗?” 钱三串上下打量我,笑了:“不像。像五十岁。” “去你大爷的。” 他又看了看我带来的石头。我说道:“今晚我们再住一天,我要从这些石头里找到解铃和孟果。” 这一天我没有出门,好好休整了一下。夜幕降临,我把石头散落在床上,自己坐在中间。 我进入了半梦半醒的境界中,梦中我依然坐在这张床上,梦境和现实重合。 在经历了和李大民斗法的这一夜,我的清醒梦感知也在突飞猛进,不是当下阿蒙。梦境中,周围都是石头,我能清晰地看到每块石头里的意识体。 我挨个巡视,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解铃。解铃如同3d投影一般,人很小,正在石头里盘膝打坐,只是颜色非常黯淡。 他神色平静,不惧生死,那份淡然让我钦佩。我抬手过去,用出疫鬼血脉,轻轻击碎了石头,保证好力道,以免伤害到他。 石头一碎,解铃马上醒悟,睁开眼睛,茫然四顾。他忽然抬起头,看到了我,我们两个互相对视,一言不发,但极有默契地点点头。 “辛苦了。”解铃说。 他纵身一跃,身影消失,我知道他穿梦回去了。 我继续找,终于在另一个石头里看到了孟果。她在石头监狱里抱着膝盖,眼神幽幽盯着地面。我轻轻把石头打碎,她察觉了,抬起头看到了我。 “哥……” 我爱怜地看着她:“哥带你回家。” 我让她赶紧穿回自己的梦里,赶紧醒来,不要耽误。 孟果恋恋不舍地看着我,纵身而起,身影消失在空中。 这一切办完了,我才注意到一件事,其他的石头里,每块石头都封着一个意识体。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在石头牢笼里关着。 这些人怎么办? 我想了想,还是做做大善事吧,把这些石头全部捏碎,放出里面的意识体,他们如同刚刚苏醒的人,左右看看,不知身在何处。几秒钟后,第一个人离开了,其他人也相继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梦里。 我大约知道了李大民是如何利用这些石头的。这种石头极为妖邪,可以通灵通梦,组成各种法阵。但要发挥作用,必须需要动力,这个动力便是人的意识体,也就是人的灵魂。 李大民真是害人不浅啊。 我下定决心,和他死杠到底! 第二天,我和钱三串离开了这座城镇,回到了家,继续我们的生活。 有件事比较奇怪,几天后,我在网上刷不到国学会了,各大视频平台也没了踪影。后来风言风语听说,是有人出手了,限制流量,控制国学会的宣传,不知是出于什么用意。 关于国学会的负面消息也喧嚣尘上,众说纷纭,不管怎么说,它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这也算是个幸事。 我退出了清醒梦群,不想掺和其他的事,只捉拿李大民。不把他灭了,心始终悬着,就没法尘埃落定。 但我也不是自己,慢慢的也有了团队,钱三串、孟果还有解铃,形成了一个核心小团体。我们的任务就是一个,灭掉李大民。 半年之后,我抱着一大团玫瑰花回到家里,捧在毫不知情的孟果面前。 孟果愣住了:“哥,不年不节的这是怎么了?” “求婚行不?”我说:“还有戒指呢。” 我半跪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孟果瞬间就泪崩了,把我扶起来,抱着我说,同意同意,我都同意。 我带着孟果见了妈妈和小姨,本来就见过,这次更加正式。然后双方父母也约了时间吃饭。这事定下来,就开始筹备婚礼。 婚礼当天,热闹非凡,来了很多亲戚朋友。佳佳已经生了,带着孩子来的,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我穿着西装,正逗着孩子玩,一个朋友过来说:“海洋,外面有人送来个礼物,说一定要交到你的手里。” 这是非常精美的包装盒,外面还扎着彩带。 “谁啊?”我问。 “不认识,一女的,长得还挺带劲。”朋友笑着说。 周围几个损友怂恿,“快,看看,打开看看。” 我笑着说:“你们啊……”,然后拆开外面的彩带,正准备掀盖子的时候,一个朋友说:“不会是炸弹吧。” 周围人哈哈大笑,而我心往下沉,不知为什么,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盖子打开,里面并不是炸弹,而是一本散发着墨香的书,很厚,看着像盗印的。众人面面相觑,我把书从盒子里拿出来,封面写着五个大字“清醒梦笔记”。 我心怦怦跳,辞别这些人,自己来到没人的角落,仔细看,下面作者署名“程序员”。 程序员是上一个维度的人,在那个维度里,他是我的创作者,我只是他笔下的人物。我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 原以为只是李大民的幻境,一场梦而已,此时此刻,我却见到了程序员写的书。 我颤抖着手翻开,果然里面的主人公叫刘海洋。我没有看前面,而是快速翻到最后,最后一章叫做“婚礼”。看到这两个字,我几乎窒息,艰难地继续看着后面的内容。 “盛大的婚礼开始了,刘海洋沉浸在幸福里,深情地看着自己的新娘,孟果。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一场梦而已。他只是一部小说的角色而已。这是永远也无法挣脱的命运。” ……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