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圈摊煎饼后我意外翻红》 1. 落水 “……去死吧。” 耳边响起冷冰冰毫无感情的诅咒。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冲击力撞向腹部,伴随一阵剧痛而来的是无法挣脱的失重感。 肚子上被踹了一脚,纤瘦的青年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 大桥之下是森寒刺骨的江水,青年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滔滔江水之中。 冬日里的江水寒冷刺骨,除了冬泳的老大爷,没人能在其中游上哪怕一会儿。 安玦在零度的水中泡了快五分钟,手脚好似冻成了冰雕,随时要断掉一般。 肺仿佛要爆炸似的疼痛。 无人能救他,他只有凭借毅力,不停地向岸边游去。 终于,他一根手指碰到了河岸。 拼命爬上岸去后,安玦全身脱力,躺在岸边的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安玦蜷缩起来,将自己抱紧。 他的嘴唇发青,不停颤抖。 上一秒他还坐在自己家温暖的书房中作画,还差最后几笔就要画完了,可下一刻天旋地转,他便出现在了江水中央。 紧接着,无数的剧情片段涌向安玦的脑中。 他捂住耳朵,大脑胀痛,像是被充气到即将爆炸的气球。 良久之后,安玦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穿书了。 他穿越到了一本打脸虐渣的娱乐圈文中,成为了文里被主角血虐的那个小反派。 书中人名字也叫安玦,是个著名的娱乐圈废物美人,空有一副好皮囊,但演戏唱跳综艺样样不行,还隔三差五闹出黑料。 比如被大佬包养、在片场耍大牌、碰瓷影帝以及故意伤害剧组其他演员等等。 原主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全得罪了个遍。 但原主又着实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让他即便一无是处,也能片约不断,稳坐顶流之位。 终于,安玦,成为了一个一提到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名字。 按照原著,原主是应该被主角正义审判,最后灰溜溜地退出演艺圈。 可不知为何,故事线忽然变动,本该寿终正寝的原主竟然经受不住压力,精神失常,选择从跨江大桥上一跃而下。 原剧情如是说。 可安玦还有印象,方才分明是有人踹了他一脚,才让他从大桥上坠落而下的。 “完球,有人想要我的命……” 安玦按了按脑壳,喃喃道。 他侧躺在河堤岸边湿漉漉的草地上。 微长的发丝黑如海藻,铺散在过于苍白的面孔上。因为太累,安玦眼神迷离,像是一汪吞噬人心的深井,嘴唇微张,轻喘吁吁。 不愧是即便全网黑也能斩获个“废物美人”称号的家伙,哪怕狼狈地躺着,也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他倒在一团脏污的泥泞地里,成了连泥水也想攀附玷污洁净躯体。 “小哥!小哥你还好吧?” 一道响亮的呼唤从头顶传来,安玦看过去,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在朝自己跑来。 络腮胡大叔急急忙忙扶起安玦,冷不防对上了他的脸。 呼吸停滞。 “咳咳……!”安玦咳了一口水出来。 络腮胡大叔这才反应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了安玦过于纤瘦的身体。 “你还好吧,我刚才在上面看到你从江水里爬出来。” 大叔身上有一股黏腻的油污味道,糊在鼻子上,痒痒的。 安玦摸了摸鼻尖,“我……不小心掉到水里了。” 络腮胡大叔一直盯着安玦看。 安玦这才反应过来原主是个有点知名度明星,可能会被人认出来。 安玦拉起外套的衣领,遮住自己半张脸,对络腮胡大叔露出茫然的神情。 大叔猛地长叹息一口气,“行,我知道了,我不问了,快起来,跟我上去热乎一下。” 大叔将安玦扶起来,带他来到了河堤之上。 河堤之上,灯火辉煌,人烟来往,竟是一条夜市小吃街。 络腮胡大叔走到一家烤冷面的小摊前,给安玦拿出一个板凳,请他坐下。 而后大叔跑到隔壁摊子,买了一杯热热的豆浆,塞到了安玦手里。 “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烤冷面?甜辣,酸甜还是都要?吃不吃香菜?” 给过豆浆之后,络腮胡大叔熟练地走到炉灶前,开火,放冷面。 安玦捧着热豆浆,身上裹着大叔油腻的外套。 小口啜饮,安玦回答:“酸甜,不吃香菜。” “好嘞!”大叔开始做烤冷面。 烤冷面的时候,大叔絮絮叨叨起来,告诉安玦他名叫齐军,今年五十八了,有个儿子。白天他开滴滴,晚上就摆摊赚外快。 “小哥你叫啥?”大叔随口一问。 安玦愣了愣,想到自己的身份,不敢报上真名。 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顺口便答了出来:“时珏,我叫时珏。” 大叔没再追问。 安玦瞧糊弄过去了,暗暗吐出一口气。 这时隔壁煎饼摊的店主,圆脸眯眯眼的大叔走了过来。 “老齐,明天我就不来了。”圆脸大叔说。 齐大叔手上干活,嘴上问:“怎么了老赵,找到接手摊子的人了?” 老赵摆摆手:“嗐,没找到!算了,就是个煎饼摊子,也没几个钱,放那儿就是,我必须收摊回去陪老伴儿了。” 安玦默默听着,戳起一块烤冷面喂进嘴里。 旋即,他瞪大了双眼。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安玦就像是个饿了多日的流浪汉见到了热乎乎的饭菜,几口就快速解决了一份烤冷面。 他摸摸鼓鼓的胃。 心想,自己如果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 “大叔,要不我来接手你的摊子吧。” 安玦举起手,像个回答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齐大叔和老赵正在聊中年男人的危机,冷不防听见安玦的声音,同时转过来,茫然地看向他。 老赵先反应过来,“小哥,你当真愿意接手我这小摊?” 安玦点头:“嗯,反正我也没地方可以去了,身上还没什么钱……” “叔这摊子不贵的,两千块钱。”老赵来到安玦面前坐下,“或者你先帮我干,什么时候凑齐了钱再给我也行啊。” “谢谢叔,你是一个好人。”安玦认真道。 赵大叔呵呵笑起来,像弥勒佛。 齐大叔的生意很好,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没空多搭理安玦。 这样安玦更安心了些,坐在一旁渐渐放松了身子。 应该是由于安玦此时湿漉漉的样子和平日精致的模样相去甚远,所以一晚上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 到了收摊的时候,齐军问安玦有没有去处。 安玦当然没有。 他不确定想要害自己的凶手到底是谁,会不会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 况且现在他没有关于原主太多的记忆,并不知道原主从前是住在哪的。 齐大叔热情地邀请安玦去了自己家。 齐大叔家在老小区里,是个八十平的小两室,没有精美的装修,橱柜家具都是混搭风,浓浓的生活气息。 “我儿子不常回家,今天你先住在他屋子里吧。” 安玦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齐大叔是个热心肠的人,他帮安玦准备了一套睡衣,颇为不好意思地说: “这是我儿子的睡衣,他也就穿了没几次,你别介意。” 安玦接过睡衣。 睡衣材质很好,触手生温,应当价格不菲。 安玦把睡衣抱在怀里,“不介意的。” 齐大叔让安玦去洗个澡。 洗澡的时候,齐大叔还总在外面问水温热不热。 若是安玦太久没发出声响,齐大叔还会专门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从齐大叔处处小心的模样中,安玦明白了过来。 齐大叔是怕自己又寻短见。 虽然是误会,但被这般对待安玦心里还是暖暖的。 洗了澡出来,还有一杯热牛奶在等着自己。 安玦手捧着牛奶杯,不可置信现代这个世道居然有人能对一个陌生人善良至此。 齐大叔笑了笑,“看着我做什么,喝啊。” 喝牛奶的时候,齐大叔状似随意地问了问安玦的家人、朋友、住址和工作。 但安玦只知道这本书的梗概,根本不清楚详细的人物设定。 于是他只能低头,哀莫大于心死一般,通通回答:“我忘了。” 这模样吓得齐大叔再不敢问了,生怕哪句话就是雷区,让安玦又有轻生的念头。 于是齐大叔让安玦早些休息。 安玦来到了齐大叔儿子的卧室里。 这间卧室不大,只有十平米出头,床边放了很多书籍,大多是一些小说,还有不少影视鉴赏的书。 安玦对这些兴趣不大,转身看向别处。 书桌上还有一张相片,上面有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应该是齐大叔一家人的合照。 原本安玦只是略略扫过一眼,却猛地被照片上男人的长相抓住了视线。 他将相片拿起来,放在眼前去看。 这个男人应当是齐大叔的儿子…… 男人身姿挺拔,五官立体,仿若出自古希腊雕刻师之手。 这家伙长得,未免有些太帅了吧? 安玦的心咚咚跳起来,这是一个同性恋看见天菜的正常反应。 就在这时,脑海中冒出一副场景。 记忆已经略有褪色,但仍然生动。 那是原主,正笑得阳光灿烂,不知在对谁说: “我一定要和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谈恋爱。” 安玦:……? 你要不要听一下自己在说什么? 2. 请你 第二天清晨,行人如织的居民小区外街道上。 安玦脸上带了副口罩,按时来到煎饼摊前,找到赵叔。 他今日换了一身衣服,是穿的齐大叔儿子的衣服。 齐大叔儿子身量应当超过了一米八五,衣服型号很大,短款外套生生被安玦穿成了长款,整个手都拢在袖子里。 赵叔看他这打扮,吓了一跳:“哎哟,我差点没认出你,戴口罩做什么?” 安玦扯了扯口罩,“这样卫生。” 赵叔笑:“还是你们这群年轻人花样多,好吧,我来教你怎么摊煎饼。” “哦好。”安玦走到赵叔身边。 “这摊煎饼,讲究的是个快准狠!把面糊倒上去,准确地画一个圆,去掉多余面糊,再迅速敲一个蛋,把蛋打散……嘿咻!翻面!” 赵叔讲得认真,安玦听得入神。 等赵叔讲完一遍,把饼铲递给安玦,“来,你试试。” 安玦挽起袖子,按照赵叔讲的,先舀一勺面糊,再摊开…… 最后收获了一张黑焦煎饼。 “对不起赵叔。”安玦闷闷道。 赵叔无奈扶额,“没事,多练习几次就会了。” 半个小时后,安玦终于能勉强摊出一个不那么圆的饼了。 赵叔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出师了。” 安玦:?? 赵叔语重心长:“我的铺子就交给你了,我得去医院照顾我老伴儿了,加油年轻人!” 说罢,赵叔飞快地离开。 安玦在经过了半小时培训后,成功上岗。 不远处,两个年轻女孩看到了安玦,彼此推搡着。 “诶,你看那个煎饼小哥,好帅。” “戴着口罩,谁知道是真帅还是假帅。” “总之戴着口罩的时候很帅,我们去买个饼吃吃吧?” “小哥,我们要两份煎饼。”女孩儿走过来,比了个二的手势。 安玦没想到生意这么快就上门了,马上打起精神:“哦,好,加不加肠?” “都要加。”女孩回答。 安玦开始摊煎饼。 等待期间,两个女孩始终直勾勾地看着他。 忽然一个女孩道:“小哥,你觉不觉得自己长得像个明星啊?” 安玦一惊:“是吗?” 另一个女孩用手肘推了推闺蜜,皱眉道:“别说了,提那个人多晦气啊。” 显然她是知道自己闺蜜在说的是哪一个明星。 闺蜜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嘛,只是长得像那个人又不是什么坏事,那家伙也就只有一张脸还不错了。” 安玦也大概猜出来女孩说的是谁了。 说到那个人,两个女孩自顾自聊了起来。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有个热搜,说那个人失踪了。” “假的吧,估计又是炒作咯。” “我也觉得,如果是真的,怎么不去报警,还有闲工夫在这儿买热搜?” “就是,我现在看到他的名字都生理性恶心,哕。” 听着两个女孩旁若无人的聊天,安玦内心有些别扭。 如果告诉她们,自己就是安玦本人,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吓得把煎饼掉在地上。 分明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原主,可安玦心中总不是滋味,低下眉目,睫毛如小扇般铺开。 “你们的煎饼。” 谈话间,两个女孩的煎饼已经做好了。 女孩拿出手机:“扫码在哪里?” 安玦回答:“现金。” 两个女孩像是没料到现在还有人收现金的,在身上翻找许久,才找到足够的零钱付清账务。 等两个女孩拿着煎饼离开,安玦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终于对原主的坏名声有了一点实质性的感知。 他自嘲一笑。 若非原主平时出入都有保镖护卫,只怕一出门就会被臭鸡蛋砸晕吧。 首先他需要钱。 安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里环绕着一圈价值不菲的名贵繁星白金钻石手链。 如果卖掉,应该能拿到不少钱。 但安玦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算了。 那么身上仅剩的比较值钱的东西,就只有那套被河水泡过的衣服了。 原主既然是明星,衣服定然也价格不菲,不知道卖二手能买多少钱。 就在安玦计划自己的新生活时,网上却已然炸开了锅。 从今日凌晨开始,一条“演员安玦失踪”的热搜就高高挂在了社交平台大眼浪榜首。 到了上班通勤时段,这条热搜更是达到了“爆”的热度。 无数人在通勤的路上关注着这件事。 【那个安玦失踪了?真的假的?】 【是不是有人终于受不了他,去正义执行了哈哈哈哈?】 【又是炒作吧,他从出道开始,这种在法律和道德边缘擦边的热搜又不是第一次了。】 【现在说是失踪,肯定过一会儿又找到人出来道歉啦,然后带一波新剧的热度巴拉巴拉的】 【对哦,安某人前段时间不是刚刚拍完一部电影吗?肯定是炒热度没错啦~】 网友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基本没有人相信失踪一说。 很快,安玦的经纪人唐可出来发言。 唐可:【安玦的确是处在暂时无法联系的状态,我们正在全力寻找他,多谢大家的关心,很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 唐可这一条微博下面引来了更多的网友。 甚至包括安玦的著名黑粉“元嫂”。 晏小元是安玦著名黑粉头子,网名“讨厌安玦的老嫂子”。网络人称“元嫂”。 只要有安玦的地方就有他冲锋陷阵,比死忠粉还积极。 此时晏小元正拿着手机拼命打字。 【看吧,正主出来领热度了。】 【收起你们这一套吧,上一回安玦这么爆,还是碰瓷影帝齐竞灼,说两人衣帽鞋子全有同款,都隐婚了,结果后边还不是出来澄清没有这件事?】 【还有上上一回,故意伤害同组的时蔚明,在一开始也是被说成是安玦拍戏受重伤。】 【你们团队难道就不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吗?非要把网友当傻子玩儿是吧?】 【沾血的热度你们蹭着就不觉得心虚吗?】 晏小元骂了个痛快,捏着手机还觉得意犹未尽。 “吃不吃辣?” 一道声音传来。 晏小元这才从手机屏幕前暂时抽离,看了眼煎饼摊老板,愣住了。 煎饼摊老板很年轻,戴着口罩遮住了半张脸。 但仅剩下露出来的双眼极为深邃,仿若星辰漫天,又好像大海广袤。 睫毛更是比一般人长,仿佛蝴蝶在颤巍巍地扇动翅膀。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长得……好像安玦啊。 晏小元久久无法回神,结巴道:“你、你……” “我长得像明星?”安玦率先抢过话头,“谢谢,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说完,安玦对着晏小元灿然一笑,眼中笑意仿若初春冰雪消融。 晏小元呆愣住了。 刚才在网上骂过安玦,此刻看到个长得像安玦的人,心中忽然有些发虚。 “所以吃不吃辣?”安玦追问。 晏小元回过神来,甚至不敢再去看安玦的眼睛。 “不、不吃,谢谢,麻烦了,对不起……” - 煎饼摊的生意只忙上班前那一个多小时,到了上午十点,摊前已经没有顾客了。 安玦终于有空能喝口水。 他看向垃圾袋,里面装着今天早上摊破了、摊焦了的十几个煎饼。 长叹一声。 今日恐怕做的是亏本生意了。 将瓶盖拧上,水瓶放回网兜里,安玦准备骑车回齐大叔家。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煎饼,还卖吗?” 安玦应声看过去,看见一个衣衫破烂脏污、下巴上蓄满了胡须的高个子男人。 男人正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看起来像是饿了许久。 “卖的。” 安玦重新点燃炉灶。 或许是饿得很了,男人一直死死地盯着安玦,把他看得有些难为情了。 于是安玦主动发问:“加不加肠,吃不吃辣?” 听到他如此问话,男人猛地瞪大了双眼,似是十足不可置信。 “你……不认识我?” 安玦又看了男人一眼,心中暗恼,难道是原主认识的人? 可原主分明是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怎么会认识男人这种看起来像乞丐的家伙? 心中斟酌许久,安玦觉得应该是眼前这个男人认错了人。 “我不认识你。” 他说着,扯了扯自己的口罩。 “你可能是把我和别人认错了。”安玦说得很坚定,“我是大众脸。” “今天都有三个人把我认错了呢。” 安玦一本正经。 男人呆愣了许久,像是一具提线木偶一般。 忽然,男人失了力气,垂下脑袋。 他小声地说:“我不可能认错你的。” 但这句话安玦没听见。 他手上迅速把煎饼做完了。 “给你,你的煎饼。” 男人接过煎饼,手指有意无意擦过了安玦的手指。 安玦忙将手收了回去。 “多少钱?”男人掏手机,想要付账。 “不用了,请你吃。” 还没等男人把钱掏出来,安玦自作主张道。 看着这人就很穷的样子,一个八块钱的煎饼估计对他来说算是个负担吧,自己就做一回好人得了。 男人显然没有想到安玦会请他吃煎饼,又一次抬头,牢牢盯着他看。 他怎么也想不到,安玦会是因为觉得他穷才请他的。他还以为安玦是想起他了。 结果男人抬眼看见的就是安玦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在安玦离开之前,男人叫住了他。 “我叫齐竞灼。” 安玦顿了顿步子。 谁啊?没听说过。 3. 退圈 安玦回首看去,发现高个子男人正低着头,默默盯着手中的煎饼看。 男人的眼角有些微微下撇,低下头的时候仿若默默吞下了无数委屈。 那神情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连尾巴都耷拉下来了一般。 安玦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肉麻,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赶紧骑着小摊离开。 - 安玦工作室,位于隰苑的一栋联排别墅中,这是个安保严密的高档小区。 唐可身穿一套深绿色西装,脸上妆容俨然,眼圈却红红的,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唐姐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 小助理朱竹给唐可端来一杯温度适宜的水。 “唐姐,喝口水吧,警察已经在找安哥了……” 唐可用纸巾擦掉眼角的一颗泪,摇摇头,“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朱竹双手捧着水,不知如何是好。 唐可继续哭诉:“小玦消失之前给我打过电话,但我因为家里那点破事儿,就没太在意,都怪我……如果当时我能发现他的异样就好了。” 安玦是她发现并且一手带红的艺人,虽然网上黑料众多,可作为身边亲近的人,唐可深知安玦为人,是将他当做亲弟弟般看待的。 此时人丢了,她是又急又伤心。 一旁的沙发上一直坐着一个男人,他穿了一身价值不菲的长款驼色风衣,高领毛衣微微遮掩了他的唇。 他正盯着手里早已冷掉的煎饼看。 齐竞灼一直沉默着听唐可哭泣,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小玦是不是没带药?” 男人此话一出,唐可的哭声暂时收住。 而后唐可意识到什么。 ——安玦这次消失不是一时闹脾气,而是去寻死的。 安玦从去年开始就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停了药就睡不着觉,所以走到哪儿都一定要带着药。 若是某一天不吃药,他就会连闭眼都困难,只能生生熬个整夜,十分痛苦。 他这回失踪,连药都不带,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计划未来。 这个想法吓了唐可一跳,她眼眶又霎时红了。 “小玦啊……怎么这么想不开……都是我的错。” 齐竞灼倒是知道安玦还活着,但也为安玦曾有一瞬间想过寻死的想法而心痛。 “别哭了唐姐,他失踪之前也给我打过电话。” 齐竞灼自嘲一笑:“但我却根本没接他的电话。” “要说怪谁,恐怕我错得更多。” 说着,齐竞灼双手忍不住使劲,差点把那只可怜的煎饼捏碎。 听了齐竞灼的话,唐可暂时冷静了下来。 “现在只能等警方的消息了,希望不要太晚……” “我见过他了。”齐竞灼冷不防说。 唐可惊喜地站起来:“齐先生你说……你说你找到小玦了?” 齐竞灼点点头,“只不过他现在应该还不想回来,给他一些时间吧。” - 安玦正在广告印刷小店里定制广告牌。 他把落水时穿得一套衣服洗干净晾干后卖了,用那些钱买了一套简单便宜的衣服鞋子。 剩下的钱还能从赵叔叔那里买下煎饼摊。 现在安玦已经真正拥有了这小小的煎饼摊。 但是赵叔叔的实在没有审美,摊子的广告牌是纯红色的,写了个“老赵煎饼”。 现在摊子换了主人,“老赵煎饼”的广告牌也可以寿终正寝了。 安玦自己设计了一个咖啡色小熊的图案,作为品牌logo,小摊的名字就叫做“咖啡熊煎饼”。 煎饼摊早上和晚上都能开,安玦决定带着改造完成的煎饼摊去河堤夜市。 晚上,河堤热闹非凡。 “齐叔!” 安玦老远看见齐大叔的摊位,骑着自己的小摊,占据了齐大叔身边的位置。 “小时啊,吃饭了没,要不要吃大叔的烤冷面?” 在齐大叔身边停下,他才发现安玦把小车修改了一番。 “哟嚯,你这打扮得挺好看的啊。”齐大叔由衷赞叹。 “是我自己设计的,好看吧。”安玦下车来,把出摊的准备工作做好。 “你有这手艺干嘛还出来摆摊?”齐大叔问。 安玦毫不在意地回答:“谁说摆摊就不如画画了,我觉得摆摊也挺有意思的,赚得还蛮多。” 不是安玦不想画画,实在是画画需要工具,他没有电脑,没有本钱买纸笔,甚至没有个固定的住处,暂时借住在齐大叔家,根本不具备画画卖钱的条件。 至于别的工作,更不能做了。别说他身份证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就是有身份证,那他顶着原主的身份去公司干活,估计当天就得上热搜。 所以还是摆摊好,流动性强,万一有一天被发现了,还能开溜。 “哈哈哈,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有不一样的想法,跟我儿子一样。”齐大叔笑。 齐大叔的儿子,就是很帅的那个家伙。 安玦没来由有了点兴趣,追问: “您儿子怎么了?” 齐大叔摆摆手:“我儿子也经常摆着自己的正事儿不做,出去摆地摊啊、当搬运工啊,甚至还当过乞丐。” “这、这是为何,他很缺钱吗?”安玦不解。 “他倒是不缺钱。”齐大叔说,“他管这个叫体验生活,我反正是搞不懂,好好一个小伙子,一会儿把自己吃得很胖,一会儿又绝食一样减肥,也不怕身子坏了。” 安玦听得直皱眉。 没想到那帅哥长得挺帅,脑子有点问题。 齐大叔说完,又问:“你是不是也理解不了?” 安玦:“呵呵……是呢。” “小玦……” 正当安玦和齐大叔聊得火热的时候,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打断了二人。 安玦抬头看去,发现一个身穿深绿色西装套装的女人正看着自己,眼中蓄满了泪水。 “您……”安玦不认识她。 “小玦,我是唐姐啊,你的经纪人。” 安玦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 “不知您来,有何贵干?” 看见安玦生疏的眼神,唐可感觉自己被刺伤了。 随后他想起齐影帝说的,安玦可能是受了刺激,性情有些变化,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她放软语气,“我来就是为了看看你还好不好,不会让你回去工作的。” 安玦看了一眼身旁的齐大叔,他正在忙着给顾客做烤冷面。 “走,去一边说话。”安玦扯下手套,往河边走去。 夜里的芸香河静静地流淌着,平静的表面全然看不出底下暗流的汹涌。 安玦趴在河边护栏上,一眼望见了河水,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他掉过身来,背对着河水。 “您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 唐可苦笑:“你放心,姐不会逼你去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身子养好,不要劳累。” “我不累。”安玦淡淡道。 唐可被堵了一句,只能继续退让,“好好,你想做什么都行,工作的事不用着急,我会帮你推掉的。” 她口中的工作,应该就是娱乐圈里的一些事了。 夜里河风习习,吹得安玦额前的碎发飘摇。 “我要退圈。” 他说。 唐可惊讶地张大了眼。 “怎么,不是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安玦很少这般咄咄逼人。 或许是原主死得太惨,让安玦对娱乐圈天然没有任何好感,一提到工作就生理性不适。 所以他才对唐可提出这个要求。 唐可不答应也没事,反正无论宣不宣布退圈,他都不会再继续履行任何娱乐圈的工作,都一样。 然而没想到,唐可眼神变得坚定:“好,退圈。” 这下轮到安玦惊讶了,他终于正眼看向了唐可这个看似精明强干的女人。 “这如果是你的决定,我没有任何意见,今晚回去我就让人发公告。” 唐可用一种近乎慈爱的目光看着安玦。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接下来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 唐可其实是个很感性的人,说了两句话,她眼角细纹处又渗出了泪。 她抹去泪水,笑了笑,“不过即便工作上没有关联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当做一个大姐姐看待,有什么困难,就放心大胆来找我。” 说完这些,唐可告辞,准备离开。 这是安玦穿书以来接触的第一个和原主有关的人。 他其实有一瞬间怀疑过唐可会不会是害死原主的凶手。 但听她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己考虑,安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挺不是滋味。 就在唐可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眼前时,安玦叫住了她。 “姐!” 唐可回过身来,递给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安玦咬了咬下唇。 “谢谢你。” 唐可抬手,对安玦挥了挥,而后走进了车里。 回到工作室之后,唐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状态,直接找到负责宣发和运营的几个员工开会。 唐可往会议室椅子上一座,随口甩下重磅炸弹:“我去找了安玦,他决定退圈,今晚之前要拟定一份公告发出去。” 员工们顿时圆睁了双眼。 两个小时后,就在网友们快要睡觉的前夕,一则重磅消息被扔进了本就不平静的舆论场中。 “安玦 退圈” 词条一出,不到半小时,就靠单纯的点击和转发,被冲上了热搜第一。 4. 失忆 这条热搜点进去之后,第一条就是安玦工作室的公告: 【因长期高强度工作和遭受网络暴力,安玦先生在一年前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这一年里,我们努力地与病魔做斗争,只可惜在繁忙的工作状态之下很难调整状态。所以今日起,安玦先生决定退出娱乐圈,祝大家一别两宽,江湖再见。】 之后还附带着医院开具的诊断书。 一时间无数网友涌入了这条微博之下。 【真的假的,别又是炒作吧?】 【先是失踪,后又退圈,把自己搞得像是受害者一样,纯纯一朵大白莲啊?】 【就是,这样搞得好像是我们在逼他去死一样。】 【安某人不是一直想当顶流吗,他现在看着自己包揽了好几天的热搜,会不会躺在被窝里笑醒啊?】 - 晏小元正准备打游戏,忽然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安玦那边又有消息了,你快带着人控制一下舆论。” 晏小元赶紧打开网页,一眼便看到了热搜榜首飘着的“安玦 退圈”词条。 他点进去,快速读完了工作室的公告,并且看到了安玦的诊断书。 一时间,晏小元有些沉默。 “老板,这……他都打算退圈了,还要黑他吗?” 电话对方很不耐烦,“你拿钱办事,还质疑起我来了?这回你要把舆论往他安玦是朵白莲花上引导,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晏小元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诊断报告,默默了良久。 随后他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柜面前,抽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打开盒子盖,里面装着一份差不多的诊断书,最后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 晏小元从没想过安玦患有心理疾病。 他自己就有抑郁症,他知道那有多痛苦。 他没想到自己的话语真的能带给别人伤害。 此前他一直觉得安玦是个公众人物,赚了那么多钱,每天数钞票都数不过来,怎么可能因为一点闲言碎语就脆弱。 晏小元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 - 在唐可代替安玦宣布退圈之后,她接到了一个极具重量之人的来电。 以唐可在社会上的地位,根本得罪不起来电的这个人。 更何况此人还曾是安玦的绯闻对象。 安玦被全网黑的时候,曾有一段绯闻极度有名。 那就是传说中其时集团的董事长时宗正和安玦有一腿。 时董事长今年五十八岁,不算年轻了,但从财经新闻报道的照片来看,他仍是年富力强、春秋鼎盛之时。 这一绯闻来源于一次狗仔偷拍。 圈内著名的狗仔谈小鱼拍到安玦深夜和时宗正相携上了同一辆车。 或许是时宗正的地位太高,狗仔得罪不起,拍到照片的谈小鱼只敢说一句“当红小生与富豪出游”,别的过分的话语只字未提。 所以一切绯闻都只是网友经由那张照片生发的遐思。 也因此,无论是时宗正还是安玦,连辟谣都无从下手。 于是绯闻便越传越广,娱乐圈吃瓜群众甚至称呼时宗正为“干爹”。 这件事唐可是知道的,她立即就问了安玦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时安玦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哦,他说:“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很正常,不用管。” 而此时安玦出事,时宗正特意打来电话。 一时间唐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她几乎有一瞬间要相信网友乱传的绯闻。 “时总您好。”唐可恭恭敬敬,“我是安玦的经纪人,我叫唐可。” 对面传来浑厚的男声,是浸泡在烟酒与名利之中的慵懒随意。 “小玦他……真的得了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双相?” 唐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时宗正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关心安玦的身体。 “是的。”唐可诚实回答,“情况……不太好。” 电话那头沉静了许久,久到唐可以为时宗正就要挂断电话了。 “哎……” 时宗正发出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像是一阵风,吹进了唐可的心中,连带着激起了她内心的悲伤。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这是时宗正对唐可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电话便挂断了。 电话挂断许久之后,唐可还捏着手机,心中是说不尽的担忧。 她仍然不清楚大名鼎鼎的时宗正和安玦的关系。 若两人真是包.养的关系,现在安玦已经退圈,对方又知道了他生病的事。 难保时宗正不会趁此机会做点什么。 安玦会不会因此受伤? 唐可忽然有些后悔公布安玦生病的消息了。 她本意是想在退圈之前圈一波网友的同情,却没料到安玦在网上的风评已经无法逆转,即便公开生病的事实,也鲜少有人相信,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攻击。 她真是个失败的经纪人,唐可想。 这一切,安玦都无知无觉。 他还暂住在齐大叔的家中,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到小区门口摆摊。 今天早晨他正在烧热炉灶。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摊之前。 齐竞灼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比上一回体面得多,但唇边依旧留着沧桑的胡茬,让他生生看起来老了近十岁。 安玦发现他又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是自己欠了他钱似的。 “大叔,你要买煎饼吗?” 见齐竞灼一直不说话,安玦率先开口问。 听见他的话,齐竞灼瞪大了眼。 “你叫我大叔?” 看他反应这么大,安玦以为是自己叫错了。 可眼前这人蓄着胡须,穿得又随意,看起来分明就是四十多岁,自己二十五,叫一声大叔应当不过分吧? “那不然叫你哥?” 算了,顾客是上帝,只要他买煎饼,想要自己叫他姐姐都可以。 齐竞灼摇了摇头:“没事,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只是有点意外。” “所以你要买煎饼吗?”安玦问。 “要买。”齐竞灼说,“买个最豪华的。” 嚯,是大主顾。 “最豪华的是加蛋加肠加肉的,要十五块,你确定吗?” 齐竞灼点头,掏出钱包翻找起来。 安玦一边做饼,一边用余光偷瞟齐竞灼翻找钱包的动作。 见他久久没有翻出钱来,安玦心想完了,该不会这家伙没钱吧! 肯定是因为自己上回请他吃了个煎饼,他得寸进尺,想要自己请一个豪华煎饼了。 可恶,果然不该一时滥好心。 齐竞灼在钱包里找了许久,才在众多百元大钞中选了一张拿出来。 伸手,他将一百块钱递了过去。 其实他本来是想找个二十块钱的,怎奈何没有零钱。 “不用找了。”齐竞灼说。 就当给老婆的零花钱好了。 安玦惊讶,赶紧翻找起了自己的钱包:“这怎么能行,必须要找钱的。” 齐竞灼实在不想要他找钱。 于是思考片刻,说:“那……给我加料到一百块吧。” 安玦抬眼:……? 齐竞灼认真地点了点头。 最后,这天早上,齐竞灼拿着一个豪华煎饼和几口袋的鸡柳、培根与火腿肠离开了煎饼摊。 回到自己的路虎车上,齐竞灼手中大包小包吓了司机一跳。 “老板,你这是……”把早餐摊子打劫了? “别看,不会分给你的。” 都是老婆做给我的。 司机把脑袋别了过去,“老板接下来去哪?” 齐竞灼将装着加料的塑料口袋好好放在座位上,淡淡吩咐:“去柳医生那里。” 晴影私人诊所,是一家以私密性、舒适性和奢华性著称的心理诊所。 柳晴影做好了上班的准备,让助手叫第一名患者进来。 于是齐竞灼提着一口袋煎饼走了进来。 看见齐竞灼,柳晴影挑了挑眉,银丝眼镜勾勒出他流畅的面部轮廓。 “齐大影帝真是越来越接地气了啊。”他调侃到。 齐竞灼将豪华煎饼往柳晴影的桌子上一放。 柳晴影太阳穴一跳,已经能感觉到煎饼的油腻沾污到了自己价值几万的实木桌上。 “这是安玦给我做的煎饼。”齐竞灼说。 柳晴影歪了歪脑袋,摊开手。 意思是,所以呢? “你们两口子之间的私生活不必事无巨细跟我说吧?” 齐竞灼皱眉,揶揄到,“就你这水平是怎么做到三千块钱咨询费一小时的?” 齐竞灼指了指煎饼。 “安玦好像失忆了,他以为自己是卖煎饼的。” 柳晴影:“哈——?” 虽然事实难以接受,但齐竞灼还是将这两天安玦的表现一一告知了柳晴影。 说完之后,他沉思担忧,“我现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近安玦,他连我都忘了。” 听了齐竞灼说完来龙去脉,柳晴影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半晌后,他说: “现在的确不是突兀告诉他从前往事的好时机。” “安玦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所以才开启了防御机制,让自己暂时忘记了一切,因为过去的事已经让他不堪重负。” “齐先生,我认为你现在首要之务是要搞清楚安玦失踪那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齐竞灼认真地听着,而后发问:“那我要告诉他我……” “暂时先别说。” 柳晴影啪啪敲响键盘,在安玦的病历上记下了详细的情况。 “我怕刺激他。” 齐竞灼眼中划过一丝失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看他这副模样,柳晴影这个从来向钱看的家伙难得有了点人情味。 他拍了拍齐竞灼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失忆忘记自己爱人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是说明爱得还没那么深刻而已,别太在意了。” 齐竞灼:“……您真会安慰人。” 5. 儿子 这两日,关于安玦的骂战没有片刻停歇。 安玦的现公司,星熠娱乐发表了一封声明,将这场争论推向了又一个高.潮。 星熠娱乐:【谣言止于智者。自安玦先生出道以来,关于他的造谣诽谤已经数不胜数。作为公众人物,安玦先生有义务娱乐大众,却没有义务牺牲自己的名誉来满足某些人的恶趣味。】 【经高层讨论,我们决定对造谣者追究法律责任。】 【本司支持安玦先生退圈的决定,希望他能安心静养,回归正常生活。】 这一封言辞严厉的声明一出,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网上出现了新的争论点。 【这是来真的?】 【有本事就告,记得上一个告黑的明星吗?被法官当堂念黑料,公开处刑,大家要知道,法庭上可是不能说谎的。让他告,我们还能看看到底有多少黑料是真的。】 【星熠娱乐啊……他们从来高冷,从不为自家艺人公然下场,这次是怎么回事?】 【大家有没有发现,这次都没见到元嫂子冲锋。】 【对啊,元嫂子不是安玦的头号黑粉吗,怎么这回他没有出现?】 【该不会是真的收到法院传票了吧?】 【或者是元嫂子嗅到了风声,不敢出来了?】 网友们纷纷来到晏小元的微博底下询问求证。 晏小元坐在电脑面前,用小棉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手机屏幕又亮了,备注是“老板”的人已经打来了第十七通电话,晏小元一个都没接。 他看着星熠娱乐的声明,身子没来由瑟瑟发抖起来。 他不过是一个家里蹲的无业游民,靠着做黑粉赚点亏心钱,难道真要因此背上官司吗? 就在星熠发完声明的半个小时之后,关市芸香区公安局的官方号也跟着发了一条公告。 【本局下辖派出所的确接到过有关安玦先生失踪的报警,在寻找二十四小时之后已经将人平安找到,特此公告。】 连警方都出来发公告了,一些到现在还觉得安玦工作室是在自导自演的人被甩了一巴掌,灰溜溜闭上了嘴。 自导自演报假警是会受到法律惩罚的,而且若真是自导自演,警方是不可能出来帮忙说话的。 “安玦 失踪” “安玦 退圈” “星熠发表声明” “芸香区警方公告” …… 好几条和安玦有关的热搜飘在前列,一片深红。 今夜吃瓜群众们注定无眠。 - 网络上的一切纷争对没有手机的安玦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 他正在清点自己这两天摆摊赚到的钱。 煎饼摊每天早晨和晚上忙两回,一次能赚一两百,加起来一天就有三四百的营业额。 这个营业额还算可观,但除去食材和煤气费用等等,剩下的其实勉强能有一半。 也就是说这两天,安玦摆摊净赚了三百五十块钱。 “还不错。” 原主是日入百万的大明星,但安玦不是,他清楚两天能赚三百五的概念。 这个收入已经足以养活自己了。 将钱装进自己的包里,安玦打算什么时候去买个手机。 “小时啊,出来吃饭咯。” 房间外传来齐大叔的声音。 安玦收好钱,走出房间。 齐大叔准备好了两菜一汤,等着安玦一起吃。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两人一起在夜市摆摊,忙到现在才回家吃饭。 在夜市讨生活,反而不爱夜市重油重盐那口,每天闻着就要吐了,所以齐大叔习惯自己回家做清淡的饭菜。 收留了安玦之后,齐大叔也捎带上做了他的一份。 安玦来到桌子面前坐下,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 “谢谢齐叔。”他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二百块钱,推到了齐大叔面前。 齐大叔躲了开,“哎哟小时,你这是做什么?” “一点心意。” 安玦放软了声音,用长辈最受不了的那套,抬眼抿嘴装可爱。 但齐大叔的心如磐石,他将二百块塞回安玦的手里。 “见外了啊,你在这儿住了两天而已,没什么花费的,而且你叔我不缺钱!就当我请你陪我说说话!” 齐大叔握着安玦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儿子不常回来,你在这儿,我都多些笑容,说不定能多活十几年,算起来我还要倒找你钱呢,哪轮得到你给我钱?” 这话说得就无厘头了,安玦没想到齐大叔说什么都不收钱,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最终这场拉锯战还是齐大叔获得了胜利,安玦只能收回那二百块钱。 “吃饭。”齐大叔招呼。 安玦捧起碗,扒了一口饭进嘴里。 “咔嚓。” 门闩声音响起,齐大叔的家门被拉开。 齐大叔一惊,连忙站起身来。 “我儿子回来了。” 安玦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身,顿时又变得拘谨。 等他看清了走进房间的人之后,安玦呆住了。 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挺括的长风衣,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墨镜。 整个人高挑而挺拔,仿佛无论站在哪里,聚光灯都会追随他而来。 安玦看过房间里的照片,早知道齐大叔的儿子长得很帅。 可没想到真人站在面前之后,能有这么帅。 虽然还戴着墨镜和口罩…… 啊,他把口罩和墨镜摘下来了。 看见那熟悉的凌乱胡茬,以及疲惫泛红的双眼,安玦张大了嘴。 男神,就此幻灭。 这家伙不是上次在自己摊子上买了百元煎饼的人吗? 齐大叔给齐竞灼倒了一杯水,寒暄道:“累不累?我怎么瞧着你又瘦了?” 齐竞灼接过水杯,管齐大叔叫了一声:“不累,爸。” 这家伙居然是齐大叔的儿子,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小? 安玦傻了。 齐大叔拍了拍齐竞灼的背,给他介绍安玦:“这是小时,小时,这是我儿子。” “你好。”齐竞灼伸出右手。 安玦硬着头皮和他握手,“你好,又见面了。” 齐大叔的眼神在二人之间逡巡片刻。 “你们认识啊?”他问。 齐竞灼回答:“我在他铺子上买过煎饼。” “是是是。”安玦道。 齐大叔这才恍然大悟。 而后大叔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竞灼啊,这几天小时睡的是你的房间,你这忽然回来了该怎么睡啊?” 安玦:……我现在走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因为齐竞灼无所谓地对齐大叔说:“没关系,我和他挤一挤就好。” 齐大叔征求安玦的意见:“小时,你觉得呢?” 这毕竟是在别人家,安玦实在提不出别的意见,总不好把齐竞灼这个主人撵走吧。 所以安玦只能点点头:“行。” 吃过饭,洗漱后,就到了就寝时间。 安玦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回房间,发现齐竞灼高挑的身影正戳在书桌前。 他的目光灼灼,认真地在看着什么。 安玦猛地想了起来,自己的小账本还翻开放在桌子上的。 他两步走过去,抢过小账本,抱在怀里:“你看什么?” 齐竞灼看见他的动作,回过神来,“抱歉。” 安玦将小账本收起来,放进包里。 “没事。”反正上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结果齐竞灼这个没眼色的人冷不防来了一句:“你的小熊画得真可爱,我很喜欢,我还不知道你会画这么可爱的画。” 听闻此言,安玦神经一震。 原主是个废物花瓶,应该不会画画,自己该不会暴露了吧? 然而转念一想,不对啊,原主应该也不认识齐竞灼啊。 想到此,安玦随口说了句:“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去了。” 岂料这话一说,齐竞灼竟忽然失力,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低下头,露出一截子修长的脖颈。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仿佛安玦这句话是一把利刃,生生戳进了他的心房。 “是啊,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安玦看他这样,没来由有些愧疚。 想着毕竟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才让他如此的,安玦只好率先道歉: “抱歉,我就随口说说。” 齐竞灼摇摇头:“你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说罢,齐竞灼用手撑住了桌面,费力地站了起来,走向床边。 安玦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追着他看,心中疑窦丛生。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齐竞灼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全新的睡衣,递给安玦。 安玦接过睡衣,小心地脱了衣服换上。 他喜欢男人,当着男人的面换衣服还是会有些害羞,还好齐竞灼也在自顾自换衣服,没有看过来。 换好衣服之后,安玦惊讶地发现这套新的睡衣格外松软合身。 前两天他都是穿得齐竞灼的睡衣,又长又大。 想到这个,安玦的脸上有些烧。 没见过齐竞灼之前,他还能平常心地穿对方的贴身衣物,可见过本人之后,再想到自己前两天穿对方睡衣的举动…… 着实有些越界了。 换好衣服后,两人分别在双人床的一侧躺下,中间能分出个楚河汉界。 安玦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晚上睡觉会不会打呼噜磨牙放屁,会不会打扰到身旁的人。 安玦满脑子胡思乱想。 这时候,齐竞灼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这几天,睡得好吗?” 6. 父亲 这话从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口中说出来,有着难以言说的别扭感。 睡得好不好,这种问候,可以来自父母、亲人、爱人,而不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安玦愣了许久。 他的眼睛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反射着淡淡的荧光,像是河滩之中经受了千年打磨的宝石。 “还、还好?” 安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事实他的确睡得不好。 不知为何,这具身体好像患有失眠症,无论白天摆摊有多累,只要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就绝对无法入眠。 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但精神仍然清醒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熬了这两个晚上,安玦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青黑,只不过皮肤好,不太显眼而已。 可他总不能跟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睡不好吧? 说了有什么用? 得到了安玦的回答,齐竞灼没有回话,而是坐起来,去衣柜里找到了自己穿的外套,从外套包里翻了东西出来。 那是一小板白色的药片。 齐竞灼拿着药出了房间,不消片刻后,带着一杯温水回来。 他掰出两颗药片,递给安玦。 “吃了药,就能睡得着了。”他说。 安玦坐在床上,疑惑地眨了眨眼。 如今这状况着实诡异得可怕。 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问自己睡得好不好,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之后,仿佛笃定自己是说了谎一般,分了两颗药给自己。 安玦指着药片:“这是……” “安眠的。”齐竞灼回答。 果然。 安玦恨不得把齐竞灼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怪东西。 什么人会分给陌生人安眠药吃啊? “不用了,谢谢……”安玦双手推拒。 没想到话音刚落,齐竞灼就拿起一片药,喂进了嘴里,仰头喝水,咽了下去。 “没事的,是医生开的药,适量吃,不会对身体有害。” 齐竞灼固执地将手臂放在安玦面前。 他执拗的样子,就像是一只非要出门玩的大狗狗,若是主人不答应,他能在门口守一天。 安玦有预感,要是自己坚持不吃药,今晚齐竞灼怕是要陪着自己一起失眠,枯坐到天亮了。 吃一颗……应该没问题吧? 安玦终于妥协,伸手拿起齐竞灼掌心剩下的那一粒药片。 仰头,放进嘴里,吞下。 安玦连水都没喝。 齐竞灼想要给他递水,却晚了一步。 吃完了药,安玦无奈地看着齐竞灼:“现在可以了吧?” 岂料齐竞灼说:“你要吃两片才有用。” 安玦受不了了,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你要吃自己吃去,我不吃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一分钟后,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是齐竞灼钻进了被窝。 安玦总算松了口气。 真不知道齐大叔这儿子是什么毛病。 - 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安玦忍不住多看了齐竞灼好几眼。 这家伙底子确实不错,可邋邋遢遢的,要说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实在差得太多了吧? 齐竞灼察觉到安玦的视线,转过身来。 他还没有穿上衣,光裸的肌肉线条随着转身的动作缓缓翕动,有一种勾魂夺魄的张力。 安玦心虚不已,赶紧移开视线。 早晨安玦要出摊,齐大叔不用,他白日跑滴滴,时间比较自由。 安玦正在收拾东西,看见齐竞灼进了齐大叔的房间。 父子俩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安玦也不甚在意,准备好之后就出门去了。 来到平日里出摊的位置,安玦点火烧炉子,等待今日的第一名客人。 晏小元一晚没睡,此时又累又饿,正在觅食。 他看见了安玦的咖啡熊煎饼摊,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老板,一个培根煎饼。” “好。”安玦从桶里舀出面糊。 煎饼制作过程中,晏小元忍不住不停地瞥戴了口罩的安玦。 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和安玦很像。 现在晏小元想到安玦,就会背后发冷。 昨晚星熠那封声明让他惶惶不安,他只是个小老百姓,从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没想到现在即将就要面临官司了。 只怕到时候他连律师都请不起。 晏小元后悔啊,他后悔自己为了一点钱就不遗余力去黑安玦。 但是他更害怕,他怕星熠真的告自己,自己连个靠山都没有。 老板从昨天开始,给自己打了将近二十个电话,自己都因为害怕而没接电话。 想必连老板也抛弃自己了吧。 晏小元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立无援的人。 “你的煎饼好了。” 安玦出声提醒。 晏小元这才回过神来,从安玦手中接过煎饼。 就在这一瞬间,他从安玦过长的衣袖缝隙中,看到了一处闪光。 晏小元定睛一看,发现这个煎饼摊老板手上竟然有一条昂贵的钻石手链。 这手链……他见过。 晏小元一瞬间呼吸都变得困难。 看见晏小元发愣的模样,安玦问:“还需要什么吗?” 晏小元回神,摇摇头,拿着煎饼离开了。 离开后,他心神不宁。 晏小元拿出手机,翻开相册,里面是各种关于安玦的照片。 他翻出其中一张,是安玦参加某活动时和别人握手的红毯照。 因着握手的动作,衣袖被扯了上去,露出了手腕上的钻石手链。 繁星款式,没错了,这手链全球都没有几条,为什么一个煎饼摊老板会有呢? 一个长得像安玦的人,带了安玦的手链。 世界上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吗? 答案是没有。 晏小元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 早晨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十一点,大家都开始准备吃午饭,已经没有人会买煎饼吃了。 安玦清点了一下上午的营业额,还算满意,将钱收好,正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小小煎饼摊前停下了一辆宾利。 安玦本以为这车不过是暂时停靠下人的。 却不料里面下来的人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来者是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大叔,长期养尊处优,养出了他一身的凛然气度。 大叔来到煎饼摊前,语气和蔼地问:“煎饼还卖吗?” 看着眼前的人,安玦拿着煎饼铲的手都微微发抖。 他看着此人熟悉的眉眼,虽然气质不一样,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错。 安玦的声音有些颤抖:“……爸?” 时宗正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一声“爸”,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安玦。 “你……” 安玦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穿书了,眼前这人长得就算再像自家老爹,也不该真的是自己的老爹。 他记得书中安玦是孤儿,是没有父母双亲的。 安玦马上道歉:“抱歉我叫错了,不好意思,您、您还要买煎饼吗?” 时宗正眼中划过明显的失望。 但很快他重新找回慈爱的微笑,对安玦说:“买个你这儿最贵的煎饼吧。” 安玦回答:“那就是都加,要十五块。” 时宗正身边跟着一个助理,他一抬手,助理就会意,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安玦提醒:“不支持扫码,给现金吧。” 助理又拿出钱夹子,开始翻找。 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递到了安玦面前。 安玦:…… “等我给您找零。” 时宗正一抬手,阔气地说:“不用找了。”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安玦摇摇头:“不行,必须要找。” 时宗正想了想。 “那……” “那我给您把小料加到一百块钱吧。”安玦无奈道 时宗正对这个处理办法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嗯,就这么办。” 7. 队友 做好煎饼,装了几口袋的小料,安玦将打包好的食物交给时宗正。 时宗正眼角有着深深的笑纹,让他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 他对安玦点了点头:“谢谢你。” 安玦盯着他看,有些出神。 等时宗正上车后,安玦赶快熄了火,骑上了小车,跟在了时宗正车后面。 他没想到会在书中世界遇到一个和自己父亲长得那么相像的一个人。 安玦小心地拉开一段距离,确保能跟上的同时,不会被前车察觉。 可煎饼摊实在是太显眼了,想要不被发现,就要多拉开太多的距离。 几个路口之后,安玦就看不见前车了,只能凭借直觉往前走。 最后他在一栋细长高耸的写字楼前停了下来。 隔了一条马路,安玦抬眼,看到了大楼楼身上巨大的字:其时集团。 - 晏小元身后跟着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人,两人来到了原本安玦摆摊的位置。 那里并没有什么煎饼摊,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不小心被扔在地上的一条随风飘舞的塑料袋。 谈小鱼摸了摸胸前的相机,不耐烦地质问晏小元: “你不是说看到安玦在这边摆摊卖烧饼吗,人呢?” “是煎饼。”晏小元纠正到。 他有些着急地四处寻找,却找不到。 他当然找不到,因为安玦骑着煎饼摊跟踪时宗正离开了。 谈小鱼不明真相,只觉得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扣了扣耳朵,“啧”了一声:“你是不是被星熠那封告黑声明吓得出幻觉了?那堂堂安玦大明星,能在街边摆地摊?” 晏小元焦急地重复道:“他之前就在这儿啊,我早上还在他的店里买了煎饼的……” 见他这近似疯魔的状态,谈小鱼是彻底没脾气了。 “得了,我走了,你想找谁找谁吧。我看你是黑安玦黑得精神不正常了。” 说着,谈小鱼抬步就要离开。 却被晏小元一下子抓住了衣服。 “你等等,我求你,我们再找找……” 谈小鱼一把甩开晏小元,“找个屁,你昨晚上不接电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还要求我们?” “我告诉你,老板已经对你很不耐烦了,我这是瞒着他来找你的,你还敢骗我,你以后别想在老板那继续接到工作了。” “对不起,我错了。”晏小元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 他像是一个在雪原中走投无路的流浪者,抓住了唯一的火苗。 “万一星熠真要告我怎么办,我只是奉命做事啊……” 谈小鱼踹了他一脚,“星熠要告你,你就自己担着吧,总归那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 他的回答决绝又绝情,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 晏小元眼中最后的火光也熄灭了。 - 晚上,安玦又来到河边夜市摆摊。 还是在齐大叔身旁的位置,他俩一个卖烤冷面,一个摊煎饼。 “小时。”齐大叔笑呵呵地招呼他。 安玦冲着齐大叔点点头,将车子停好,开始做摆摊的准备。 不知为何,安玦总觉得今晚齐大叔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慈爱。 很快生意忙起来,安玦就没工夫再注意齐大叔的眼神了。 “安玦。” 安玦刚刚做完煎饼送走一个客人,正在数钱,就听见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抬头看去,是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高瘦年轻男人。 安玦皱眉,没有立刻应声。 他不认识这个人。 来人将口罩和墨镜轻轻摘下,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 虽然取下了口罩和墨镜,但来人还是戴着黑色的兜帽,额前发丝一缕黑色一缕黄色,挑染得十足时髦。 “是我,程则泽。”大男生笑了笑,“怎么,退圈了连我都忘记了?” 程则泽的一举一动中有种属于少年人的跳脱和潇洒。 眼前的人明显是认识原主的。 安玦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只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口说了句:“你换发型了。” 程则泽摸了摸自己的挑染刘海,“哦,这个啊,最近新歌在拍MV,所以染了头。” 安玦敏锐地从程则泽的话中得出了几个信息点:此人是娱乐圈的,是个歌手,不,更像是偶像。 齐大叔就在旁边,这里说话不方便,余安乔取下了一次性手套。 “跟我去一边说话吧。” 程则泽跟在安玦身边,两人来到上回安玦和唐可说话的地方。 晚风轻拂过岸边的每个人,带动枯萎的柳条绝望地晃动。 “你找我什么事?”安玦淡淡地问。 听到他略显生疏的语气,程则泽惊了:“安玦,你怎么跟我这么不熟了?我们不过两个月没见面,不至于吧?” 安玦挑眉,看来原主和这个人很熟,自己给错反应了。 “没有,只是摆摊有点累。”安玦借口道。 说起摆摊,程则泽蹙眉,“前两天我去问唐姐,她说你在摆摊,我还不相信,直到我刚才亲眼看见你给别人摊了个煎饼。” 是唐可告诉他自己在这儿的。 安玦又捕捉到了这条信息。 看来程则泽不仅和原主关系不错,也和经纪人唐可保持着良好关系。 “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在团里的时候,你可是发展最好的人。” 程则泽显然有些话痨属性,这可方便了安玦。 他只需要点点头,嗯两声,给点反应,就能继续套出程则泽的话。 程则泽继续说下去:“就算是最近有些争议吧……但也不至于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来、来摊煎饼吧?” 听程则泽说了一会儿话,安玦已经猜出了两人的关系。 原主和程则泽应当是同一个偶像团体出来的明星。 而且两人关系还不错。 唐可信任程则泽。 安玦心中有了底,渐渐找到了和熟悉的朋友说话的语气。 他说:“比起当明星,还是当个小摊贩自由。” 程则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认真的?” 安玦点点头,“我很认真,我已经让唐姐发了退圈声明了不是吗?”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来找你的,你真打算退圈?再不复出?”程则泽用胳膊肘撞了撞安玦。 对于安玦来说,原主的朋友说到底还是陌生人,对于程则泽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他有些不适应。 往后撤了一小步,安玦回答:“声明已经发了,说出去的话总不好收回来。” “那也不至于去摊煎饼吧……”程则泽显然看不上小摊贩们。 他拍了拍安玦的肩膀:“说真的,摊煎饼有什么职业前途,我是真的舍不得你离开娱乐圈,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等团队三周年的时候,一起开演唱会吗?” 安玦苦笑:“抱歉,我应该是要食言了。” 程则泽也低落下来。 他低低地说:“我知道你跟凯子还有阿裕关系不好,没单飞之前他俩对你做的事确实挺过分的。” “你要是因为那些事伤心,其实我也能理解。” 安玦眉毛一挑。 感谢程则泽话多,他又知道了两个原主曾经认识的人,并且还有过节。 但此时安玦不可能直接问程则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能淡淡地让话语随着风散开: “都过去了。” 闻言,程则泽抬头,细细地看着安玦面上的表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半小时,大多时候都是程则泽在说。 程则泽似乎也很习惯这样的交流模式。 看来原主和安玦自己还挺像的,都是个喜欢倾听多于说话的人。 在离开之前,程则泽满脸惋惜地对安玦说: “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理应在娱乐圈有更好的发展,事情到现在这样,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而后程则泽给了安玦一个重重的拥抱。 两人这才分开,程则泽重新带上墨镜和口罩,上了一辆纯黑的保姆车。 安玦望着程则泽离开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他从倚靠的栏杆上起来,一阵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过长的发丝在眼前迷乱。 安玦心中不太畅快。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为什么。 他只是觉得,原主都已经死了,身边的人却还一无所觉,原主真是可怜。 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才出来联系感情。 人在娱乐圈的时候不善待,等已经宣布退圈了,才跳出来感到惋惜。 真是迟来的深情,比什么都贱。 安玦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干什么呢,这么真情实感,可怜的家伙是原主,又不是自己,伤心锤子。 哦不对,自己也挺可怜的,好好的穿书到了这么一个倒霉蛋身上。 8. 失恋 网上关于安玦退圈的舆论热度刚刚下去。 安玦最新主演的电影《我的父亲》即将上映,开始宣发,再一次将逐渐冷却的舆论场引爆。 【我就说最近安玦闹这么一场是为了宣传新剧吧。】 【稍微关注一点的人早就看出来了,这部电影要上映的消息早就流出来过了。】 【散了吧,这瓜馊了,果然全都是炒作而已。】 【又是失踪又是退圈,最后一看,果然有新片要上映,合着把我们当狗在遛呢?】 【抵制劣迹艺人安玦!】 【抵制劣迹艺人参演电影!】 【这片子导演是关犹,本来还有点期待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就是说安玦是救了关犹的命吧,让他来参演自己的电影。】 …… 这实在是有些冤枉这部电影了。 安玦去年就已经拍完了这部电影,最近的风波和电影宣发完全没有关系。 电影排期是早就定好的,谁知道这关头安玦闹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 导演关犹对此很是不满,一个电话打给了唐可。 唐可知道关犹是来兴师问罪的,把姿态放得很低: “关导,抱歉,我们小玦最近给您添麻烦了。” 关犹语气很是不高兴:“我本就是看在时总的面子上才让安玦进组试镜的,现在电影还没上映,他就把风评搞成这样,你们该给我一个交代!” “是……十分抱歉,我回头一定好好说一下小玦。” 唐可点头哈腰地应答。 “不要你说!” “啊?”唐可愣住。 关犹冷哼一声,“我要见他,亲自说他!” 唐可很是犹豫,小声解释:“这怕是……有点困难。” “怎么?”关犹提高声音,“安玦现在的咖位大到我都不能见他了吗?” “当然不是。”唐可否认,“是安玦现在已经彻底退圈了,连我也不好联系上他。” “什么?” 关犹很是意外,“连你这个经纪人都联系不上他?” 唐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您心底是喜欢我们家小玦的,所以跟您说句老实话。” 唐可的声音像是从森林深处传来,空洞又哀伤: “其实小玦他这次失踪,是自杀未遂。” “你说什么!?” 关犹惊异不已。 - 保姆车停在了其时集团大楼停车场。 时蔚明戴上墨镜,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助理小璇抢着先下了车,殷勤地帮他打开了车门。 时蔚明踏在了停车场的地面上,整个人舒展开来,身形修长。 “我自己上去见爸,你们别跟着。”他吩咐身后的两个助理。 两个助理听话地点点头。 时蔚明身上穿着秋冬新款白色短上衣,举手投足之间是翩翩贵公子的慵懒和优雅。 若非其时集团停车场不对外开放,一定会有无数粉丝在他面前大排长龙,就只是为了能让他看自己一眼。 时蔚明,当红小生,同时也是其时集团的二公子,身份贵不可言。 他来到专用电梯,划了一下卡,按下最顶楼。 电梯启动,很快升到了顶层。 这一整层都是属于时宗正和他的秘书们的。 时蔚明一从电梯间出来,就有秘书向他鞠躬打招呼。 “时少。” 他摘下墨镜,冲那打扮精致的女人温和地点了点头。 时蔚明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到如沐春风。 他就是这般让人温暖的好性子。 不需要敲门,时蔚明直接推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只因里边坐着的不是旁人,是他最亲近的父亲。 “爸。”时蔚明笑吟吟地和老板椅上坐着的人打招呼。 时宗正刚好在看文件,听见时蔚明来了,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抬眼笑着看向他。 “你来了,不是说拍戏很忙?” “爸你让我来,我岂敢不来啊?”时蔚明开了个小玩笑。 他走到办公桌前,看见父亲名贵的实木桌上突兀地放着一个廉价的塑料口袋,里边装着路边摊几块钱一个的煎饼。 时蔚明很是好奇:“爸,你怎么忽然想到买这种垃圾食品来吃?” 时宗正一看,“哦,这个啊,是我偶然看到,有点嘴馋,就买了。” “您有高血压,少吃点这些油腻的东西。” 时蔚明颇不赞成,微微皱眉,直接将煎饼扔进了垃圾桶里。 看见儿子的动作,时宗正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但很快又恢复常态。 “哈哈哈,我偶尔贪个嘴,别跟你妈说,否则她又该念叨我了。”时宗正笑呵呵的,将此篇揭过。 “放心,只要您不再买这些不健康的吃,我就替您保守秘密。”时蔚明道。 “好。”时宗正答应下来,而后想到什么似的,问,“你哥哥最近如何?” “哥啊,还是老样子,忙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时蔚明耸耸肩。 “你在星熠,时常能见到他,该劝劝他多休息。”时宗正叮嘱。 “哎呀爸,我是签约在星熠旗下不错,可又不是星熠的员工,我天天在外边拍戏跑活动,哪能常见到哥哥?” “好吧,是我糊涂了。”时宗正惯常笑得慈祥和蔼,眼角堆起细纹。 “爸,你今天叫我是来做什么的?” 时蔚明瞟了一眼钟表,问。 时宗正像是才想到正事似的,拍了拍额头。 “哦对,我找你是想跟你说说认回你弟弟的事。” 时蔚明问:“他不是不愿意吗?” “但总不能让他一直流落在外。”时宗正叹了口气,“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你们都是年轻人,该怎么去和他接触才好?” 时蔚明想了想说:“爸,要不然我去帮你当说客吧。” - 第二天清晨,其时集团大楼外。 安玦戴着口罩,正忙得脚不沾地。 这里着实是个很好的摆摊地点,每天早上无数赶早的上班族路过。 饥肠辘辘的上班族们闻到香喷喷的煎饼味道,都忍不住要前来买上一个。 如此宝地,早餐摊自然不止安玦一家,还有小笼包铺子、豆腐脑铺子等。 因而安玦混在其中,不甚显眼。 他是想来看看能不能再次遇到上回见到的那个大叔。 那个大叔实在是长得太像自己现实世界中的父亲了,让他难免心生亲近。 可惜大叔似乎从来都是乘车上班的,直接进了地下停车场,没在地面一楼出现过。 煎饼做好,安玦递给面前的顾客。 这位客人是个打扮精致的白领女孩,她拿出了手机。 “老板,你长得蛮帅的嘛,可以加个微信吗?” 女孩说。 安玦吓了一跳,这几天摆摊,开朗的女孩遇见不少,还是第一次遇到问自己要微信的。 “我没有手机。”安玦回答。 女孩呆住了,上下打量安玦一番,像是在看原始人。 原始人安玦任由她打量。 女孩失望而归。 晚上,安玦又来到了河边固定的摊位摆摊。 可他刚骑着车走近,就发现今晚齐大叔不在,自己往日摆摊的位置上站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离得近了,安玦发现那人是齐竞灼。 齐竞灼很早就发现他过来了,站在原地等待。 安玦从车上下来,发现齐竞灼的眼圈是红的。 男人留着沧桑的胡茬,头发像是没有打理过一样,乱糟糟的,母鸡看了就想在上边下蛋。 今日的齐竞灼比往日更加沧桑悲凉了。 安玦不忍心,问:“你怎么了?” 齐竞灼直接走到安玦身前,一伸手,将他捞进了怀中。 “你跑到哪儿去了,我今天早上没在你平日摆摊的地方找到你。” “我……我换了个位置。” 鼻尖传来一丝酒味,这家伙是喝醉了。 安玦有些手足无措。 犹豫半晌,安玦抬手,拍了拍齐竞灼的背。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齐竞灼不撒手,也不说话,耍赖一般抱着安玦。 周围的人纷纷递过来疑惑打量的目光。 安玦有些不自在,轻轻推了他一下,“有人看。” “让他们看去吧。” 齐竞灼无赖地说。 “你到底怎么了?”安玦挣了几下,终于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安玦的发丝有些乱了,脸上也有些红红的。 两人才认识没多久,这样的肢体接触对安玦来说有点太生猛了。 安玦摸了摸自己的脸,用稍微有些冰凉的手背给脸颊降温。 他嫌弃地看着齐竞灼:“你别这样,要死不活的,又不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齐竞灼瘪嘴,委屈极了。 “我失恋了。” 他说。 安玦惊讶地张了张嘴。 没想到齐竞灼这样,居然还能交到女朋友? 发现自己想法不太礼貌,安玦立刻打消这个念头,关心地问:“为什么失恋?” “他不要我了。”齐竞灼回答。 “我知道。”安玦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是因为什么不要你了?” 齐竞灼眼底满是伤心,“因为我不好,我伤害了他。” “啊?你、你做什么了?” 安玦脑海里开始脑补各种狗血的可能。 安玦好奇起来了,齐竞灼却摇了摇头。 “我做了太多伤害他的事,多到数不清。” 多到他宁愿把我忘了。 齐竞灼深深地看着安玦,心如刀割一般的痛了起来。 他的安玦,宁愿去死、宁愿忘记自己来减少痛苦。 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真的太过分了。 9. 可惜 接下来一晚上,安玦在摆摊,齐竞灼就戴着口罩坐在小摊后边。 一个高大的男人缩在小小方凳上一坐就是一晚上,没有觉得无聊,也没有中途要走的意思。 他就这么默默看着安玦的背影,仿佛只要能看着这个人就足够了。 到了收摊时间,安玦做了一个豪华煎饼,递给了齐竞灼。 “给你的,吃点热乎的就没那么难受了。” 齐竞灼抬眼看他。 深夜路边昏黄的灯光照在安玦的脸颊上,给他富有清冷感的面庞填上了几丝温暖。 齐竞灼伸手,接过煎饼:“谢谢。” 两人都戴着口罩,一同回齐大叔家。 - 没过几天,网上又吵翻了天。 起因是关犹发了一条义愤填膺的微博。 【某些网友只知道端着键盘骂人,颠倒黑白、毫无人性!】 这条痛骂键盘侠的微博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结合最近引发争议的电影,网友们都觉得是关犹为了电影恼羞成怒。 许多讨厌安玦的人来到关犹的微博评论区阴阳怪气。 【大导演,你电影是要扑街了吗,这么着急?】 关犹回复:【我的电影扑街还是不扑街任由观众选择!我不过是看不惯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键盘侠。】 【这是在说谁?】 关犹回复:【有感而发,不针对谁,我只是心疼我的演员!】 【哪个演员?该不会是安玦吧?】 【救……安玦真的是救过关导你的命是吗,还能让你专门发博帮他申讨网友。】 关犹回复:【安玦没有救过谁的命,但我想救他的命!】 【安玦到底什么来头,关犹都要给他站场?】 【干爹的力量吧hhhh】 【不止干爹吧,还有星熠老板。】 【楼上,这又是什么瓜,我怎么没吃到?】 …… 网友的回复太多,可怜关犹一个中老年人,明明连手机打字都不太利索,还在辛苦认真地挨个儿回复。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关犹气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就在关犹回复网友的时候,一个名叫深度吃瓜的娱乐大V发布了一条微博。 深度吃瓜:【根据小编从安玦经纪人以及圈内好友处了解到,安玦之前的失踪其实是自杀未遂。】 后边还跟着好几张安玦的病历,以及一段监控视频。 病历是之前安玦工作室公布过的双相情感障碍。 监控视频右上角则清清楚楚写着安玦失踪热搜前一晚的时间,画面虽然被挡住了一角,但依旧能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从桥上掉下去的全过程。 此消息一出,又是震惊全网。 在深度吃瓜发完微博,网友们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时候,星熠又发了文。 大概意思是证实深度吃瓜所言非虚,并强调安玦现在已经退圈的事实,希望网友口下留情,不要再讨论,至于安玦退圈后还留下的作品请大家客观看待。 而后影帝齐竞灼转发了星熠的长文,自己加上了一句: 【安玦已经离开娱乐圈,希望大家不要再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齐竞灼的转发仿佛开启了一个机关,圈内的众多明星都开始纷纷转发,并且给安玦祝福。 仅仅几个小时,舆论扭转。 开始有人跳出来说: 【我其实一直挺喜欢安玦的,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么讨厌他,以前不敢说,现在终于能说真话了。】 【能说吗?其实我是安玦的粉丝,但是黑子太厉害了,我们粉丝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键盘侠真是够了,非要逼死人才行是吗?】 关犹下边,还在和他争论的人越来越少,甚至出现了不少骂着骂着就注销账号的用户。 最终关犹微博底下,一条【理性看待,期待电影】的评论占据了热评第一。 唐可双手抱胸,站在电脑面前,时刻盯着网络舆论的动向。 当她确定舆论方向差不多稳住之后,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终于告一段落,若是小玦还在圈里有这样的风评就好了。” 齐竞灼捏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退圈是他的意愿。” “我知道。”唐可说,“我不过是有点可惜。” 齐竞灼知道唐可在可惜什么。 安玦的长相万里挑一,站在那儿就有非同一般的气质,是天生吃明星这碗饭的料子。 而且即便风评不好,那也是全网都黑,而不是糊得亲妈不认。 这圈子里不怕被黑,只怕没热度,安玦就是天生被聚光灯投射之人。 可惜他承受不了这么多恶意,早早就被这个圈子伤透,选择退圈。 “能给他留下一个不错的名声已经很好了。”一个男声说到。 齐竞灼的经纪人林生云也在这儿,他戴了一副银丝眼镜,全然的精英派头。 林生云推了推眼镜,“这下安玦可以放心离开圈里了。” 唐可走过来,和林生云握了握手,“谢谢你们,若不是有你们和关导的帮忙,今晚不会这么顺利。” “没什么,不用感谢。”林生云道。 齐竞灼出神地坐在沙发上,他在想现在安玦正做什么。 应该是快要收摊了吧。 想到安玦,齐竞灼趁着自家经纪人也在,淡淡地将自己在心中悬了很久的事说了出来: “这部电影拍完之后,我也要息影了。” 林生云惊愕地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齐竞灼双眼没有神采,齐竞灼正在拍摄的这部电影中,他的角色是一个被生活磨平了一切生气的中年人,现在的他仿佛是角色附体一样,了无生意。 “我要去做我之前该做而没做的事。” 林生云七窍生烟,“不行,你怎么可能说退就退?” 齐竞灼懒得和他吵吵,直接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林生云忙去追他:“站住!你等等!” 唐可留在原地,大概猜到了齐竞灼打算做什么,叹道:“人生啊。” - 晏小元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 因为他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星熠真的告了黑,他就是首当其冲第一人。 这几日晏小元连家门都不敢出,只敢躲在家里,裹着小被子发抖。 他给之前的老板打了很多个电话,都没有人接,甚至到最后,老板已经将自己拉黑了。 他又给谈小鱼打电话,结果却受到了谈小鱼一阵冷嘲热讽,说他活该。 晏小元已经走投无路了,他不想年纪轻轻背上官司。 他没钱请律师,也没钱用来赔偿,他能做的只有躲在家里发抖。 而且这两日不知道为什么,安玦的风评忽然就发生了大反转。 晏小元现在连大眼浪都不敢打开了,现在他的私信和评论已经不堪入目。 无数陌生人跑来骂他、诅咒他,问候他的十八辈祖宗。 那些恶毒的话语落在晏小元的眼里,让他本就脆弱的心变得更加残破不堪。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崩溃了。 肚子饿了。 晏小元没来由有些想吃楼下那家煎饼摊的煎饼。 不知道为什么,那家煎饼就是比别家的要爽口好吃一些。 可那摊子的老板长得很像安玦…… 不、他就是安玦! 晏小元想到了那串独一无二的繁星手链。 晏小元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 他要去找安玦。 说走就走,晏小元从床上爬起来,差点头晕摔倒在地。 穿上外套,晏小元手忙脚乱地下了楼。 然而楼下却没有煎饼摊的影子。 仿佛从前见到的都是幻影,是晏小元幻想出来的一般。 难道上天连唯一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晏小元摔倒在地。 - 不是上天不给机会,而是安玦最近早晨都在其时集团大楼底下摆摊。 他还是很在意上次见到的那个和自己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叔叔。 期待能有一天那个叔叔会不去地下停车场,而是从地面上经过。 不过这么多天了,安玦都没有再见过那个叔叔。 有点失望。 但在这里摆摊有一点不错,就是生意蛮好。 安玦一早上把准备的薄脆全部卖光了,因而即便没到平时该收摊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收拾东西离开了。 这时,一辆纯黑的保姆车从马路上开过。 时蔚明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忽然他看见了一个人,精神一振。 “等等,停车!” 他喊到。 司机听话地踩下刹车,车辆稳稳地停在原地。 时蔚明凑近了窗户玻璃,直直地望向窗外。 是安玦? 时蔚明不敢确定,因为那个摊主戴了口罩。 可身形动作与周身气质都很像。 “时哥,你看到谁了?”助理小璇弱弱问了一句。 时蔚明凝神,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应该是看错了。” “那我们继续走吗?”小璇又问。 时蔚明沉默了一会儿,对小璇说:“你去那个咖啡熊煎饼摊,给我买个煎饼回来。” “时哥……你不能吃。”小璇小心提醒。 “少废话。”时蔚明对着助理没有多少耐心。 小璇架不住他坚持,推门下车,走向了安玦的煎饼摊。 “你好老板,买一个煎饼。”小璇对安玦说到。 安玦抬眼看向她,歉意道:“抱歉,今天煎饼卖完了。” 小璇“哦”了一声,退回了保姆车上。 “时、时哥,煎饼卖完了。” 上车后,小璇有些结巴,她害怕时蔚明生气。 “无所谓。”时蔚明破天荒没有生气,而是问,“你看清楚那个煎饼摊老板了没?” “啊?”小璇一愣,摇摇头,“没、没有。” 时蔚明额角抽动,“啧”了一声:“废物。” 10. 相像 安玦今天上午要去进货,出摊就晚了些。 赵叔叔很贴心,给安玦提供了往常煎饼摊供货商的联系方式。 安玦只需要打个电话过去,对方就会将货备好,他抽时间去拿就行了。 赵叔叔还给安玦叮嘱了一次进货的量,让他别订太多。 安玦一一记下,这天清晨去了一趟批发市场。 批发培根的时候,那个老板还给安玦推荐了个新品。 “买点豆浆粉吗?新到的,别的老板总是来进,说是特别好喝。” 老板还热情地给安玦冲了一小杯。 安玦尝了,发现确实好喝,想着大家吃煎饼难免噎得慌,有一杯豆浆肯定会好许多。 于是安玦又买了几斤豆浆粉。 等从市场回来,安玦去了其时集团楼下摆摊。 按理说他今日就不该去其时集团的,因为从批发市场回来之后,已经九点出头了。 这个时间上班族都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没人会来买煎饼。 但安玦就是想要去,哪怕遇不到,也想去看看。 - 一部仙侠爱情偶像剧拍摄现场。 时蔚明端正地坐在化妆间里,让化妆师给他戴头套上妆。 他今日起得有些晚了,整个剧组都在等他。 因而化妆师有些着急,一不小心扯到了时蔚明的头发。 “嘶……”时蔚明吃痛。 化妆师连忙道歉:“对不起时哥,对不起。” 时蔚明摸了摸被扯痛的地方,看了一眼化妆师,脸上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没关系,是我不小心迟到了才让你手忙脚乱的,你继续吧。” 化妆师被他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打动,心想现在很少能遇到这么没有架子的明星了。 接下来化妆师的动作变得轻柔,生怕再出错。 这时候时蔚明的助理小璇走了过来。 “时、时哥,夫人打电话过来说,你今天结束之后直接去公司接她,她在公司等你。” 时蔚明蹙眉:“妈去公司做什么?” 小璇摇了摇头:“不知道。” 时蔚明心中爬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猛地将手中的手机放下,不顾化妆师还在整理头套,直接站了起来。 化妆师和小璇都被吓了一跳。 时蔚明粗暴地扯下头套,直接对小璇说:“叫车,我要去公司一趟。” 说完,他不顾还在发懵的化妆师,也不顾等了自己一上午的剧组,换了衣服就要离开。 化妆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时蔚明离开的方向,心想: 果然还是大明星,架子还是大。 - 其时集团几百米外,一辆黑色宾利车内,坐着一位美妇人。 梁黛,时宗正的原配发妻,今年也有五十多岁了,却保养得宜,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出头的样子。 她穿了一身深绿的丝绸长裙,上身裹着暖和纯白的雪貂裘,整个人华贵大气。 “夫人,前边有些堵车,可能要再等一会儿。”司机老刘说。 梁黛看了一眼车外,发现离目的地其时集团大楼也不远了,走过去不过两三分钟功夫。 于是她说:“没事,我走过去好了,多走走路有益身体健康。” 老刘不会忤逆夫人的意思,停好车,自己开门下车,来到后座为梁黛开车门。 “谢谢你。”梁黛对老刘道。 而后她拎上自己的包包,踩着柔软手工定制的绣花布鞋走向其时大楼。 梁黛是个被丈夫宠坏的小女人,从不过问集团的事,也很少来公司。 今日不知为何,丈夫去上班之后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让她来公司,像是有事要说。 梁黛便推掉了和太太们的美容聚会,按时来到公司。 她走着走着,无意间看见了一个小煎饼摊,正摆在公司街对面。 - 今天生意果然不好。 安玦百无聊赖地坐在小凳子上,等待着与下一个客人的不期而遇。 “小玦?” 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安玦和原主同名,在现实世界中,亲近的人也是叫他小玦的,所以他下意识就抬眼看了过去。 看过去的一瞬间,安玦便呆住了。 他看见了一个衣着低调华贵的女人。女人气质典雅,却一脸惊讶。 最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和自己现实世界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梁黛小跑几步走到了安玦面前,焦急地抓住了他的手。 “真的是小玦,你、你怎么在这儿?” 安玦是戴了口罩的,却被这个女人一眼认出来。 此时安玦的心情也是惊异万分的,见过和自己父亲长一个样的大叔之后,又遇到了个与自己母亲全然相似的阿姨?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安玦心想。 显然眼前的阿姨是认识原主的。 但安玦和其他穿书之人不同,他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根本不知道阿姨和原主的关系。 所以他只能弱弱地说:“您……可能认错人了。” 听见安玦这样说,梁黛连连摇头:“不会的,我怎么可能认错你呢?” 她说着,眼圈竟然红了,她望向安玦,担忧地询问: “你身体还好吧?有没有按时吃药?唐女士有没有好好照顾你?你、你现在心情如何,稳定吗?” 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梁黛终于崩溃一般,捂着嘴,一行泪滑落。 “我看见网上很多关于你的消息,我、我担心坏了……” 安玦沉默了。 眼前这位女士对自己的担心纯然又真挚。 她一哭泣,让安玦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所以安玦都没顾得上继续装作不认识她,低低地回答: “没事的,您别着急,我没事。” 不知为何,安玦不忍心看见眼前之人如此伤心。 “没事就好,让你见笑了。”梁黛平复了一下心情,松开了安玦的双手。 在她松开手的瞬间,安玦心中一空。 而后安玦反应过来,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梁黛用纸巾擦去了眼泪,像是胆怯、像是心虚,又像是太过小心,偷偷盯着安玦看。 她看一眼,又移开视线,仿佛多看几眼,安玦就会消失似的。 安玦被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张嘴想套一下梁黛的话,看能否问出她和原主的关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出现,来到梁黛身边。 “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公司了?”时蔚明揽过梁黛,亲热地问。 梁黛情绪已然恢复正常,看见儿子,她脸上露出笑容: “是你爸爸,他让我过来一趟。” “爸爸有什么事下班不能说,还要让你专门跑一趟?”时蔚明有些埋怨似的。 梁黛推了推他:“说什么呢,你爸爸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妈……你是见过爸出来了?”时蔚明状似无意地问。 “还没呢,我刚到。” “那我陪你一起上去吧?” “这……你今日不是有工作吗,怎么出来了?” 时蔚明笑笑,“今天是妈你的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工作算什么,都推掉了,我今天安心陪你玩一天。” 听到儿子这么说,梁黛什么都忘了,笑得阳光灿烂。 “好,难得你有这份心,那下午陪我去逛街?” “遵命,母亲大人!” 时蔚明一边说,一边带着梁黛往公司大楼走。 安玦站在小摊后边,听着母子俩其乐融融的谈话。 直到两人走远,再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安玦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抬起手,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梁黛女士握过之后留下的微微热度。 母亲……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现实世界的自己如何了,母亲会不会担心? 梁黛被时蔚明带着走出了老远,想起来安玦还在后边。 她推了推时蔚明,“对了,我刚才看到你弟弟……” 梁黛说着话,转过去看,却发现原本的煎饼摊已经不见了。 - 安玦出道多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被全网黑,但仍然积累了一些粉丝。 陈姗姗就是其中的一个大粉站姐。 她家境殷实,从上大学开始追星,安玦是她的初心,也是唯一一个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一个明星。 近来安玦宣布退圈的消息,陈姗姗一众粉丝既觉得惋惜,又内心支持安玦的决定。 为了最后能纪念一下自己这么多年追星的青春,陈姗姗组织了几个大粉,准备举办一场纪念会。 纪念会选址在一家酒店内,隐私又奢华。 来宾全是安玦多年的粉丝,他们在网上的声音全被黑粉盖过了,只能在线下聊以慰藉。 陈姗姗正在和一个小姐妹喝香槟聊天。 忽然另一个大粉跑了过来,她脸红得仿佛是猴子屁股,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对陈姗姗说: “有个重量级嘉宾来了,你猜猜是谁?” 陈姗姗可猜不到,她正想说姐妹不要那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人的很。 结果一转身,她看见齐竞灼盛装出现在会场内,直接打翻了手里的香槟。 姐妹掐住陈姗姗的肩膀,低声喊叫:“姗姗你太牛了,居然能搭上齐影帝的线,太厉害了!” 陈姗姗看着齐竞灼低调地走到会场角落坐下,仍旧懵懵的: “可是……我没搭上他啊。” 齐竞灼是从安玦的粉丝群中得到这场纪念会的消息的。 他有个微博小号,只关注了安玦,并且加入了安玦所有粉丝群。 虽然他一直是潜水用户。 这回是心血来潮,他连林生云都瞒住了,悄悄来的。 他只是想感受一下一群喜欢安玦的人聚在一起,会是什么氛围。 11. 醉酒 很丢人的,齐竞灼在安玦的纪念会上喝醉了。 他毕竟是影帝,就算默不作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也会自然而然被别人注意到。 齐竞灼国民度极高,基本会场所有人都认识他。 所以胆大的全都上来搭话敬酒了。 齐竞灼看在这些人都是真心喜欢安玦的份儿上,来者不拒。 敬酒就喝,要签名就给,除了合照拒绝了以外,其他要求基本都答应了下来。 所以不到一小时,他就略感醉意。 察觉到自己有些喝醉之后,齐竞灼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离开了会场。 回到保姆车上,助理阿卓问他要去哪里。 “河边……”齐竞灼靠在车椅上,脑袋晕乎乎的。 阿卓心领神会,踩下油门就往芸香江畔的夜市开去。 江边夜市。 安玦正在做摆摊前的准备工作。 不料他刚把炉子烧热,齐竞灼就来了。 今日齐竞灼剃了胡子,换了发型,穿上了奢侈品牌的大衣,整个人容光焕发,焕然一新。 安玦抬眼看去,看得都呆了。 男人身姿挺拔,脸颊上少了颓靡的胡须之后整个人干净又英气逼人。 和那张齐大叔家的照片一样英俊。 只不过眼下脸颊上飘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你、你这是复活了啊?”安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齐竞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茫然地歪了歪头。 安玦仿佛看见一只纯白的萨摩耶在歪脑袋。 他打消自己脑内的幻想,低下头,假装在忙手上的事。 齐竞灼走近,来到安玦身边,距离近到有些危险。 凑得近了,安玦才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齐竞灼喝醉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秒,齐竞灼就整个人挂在了安玦的身上。 今天的纪念会上,播放了安玦出演过的所有角色的剪辑、出道以来所有舞台的剪辑,甚至大家还一起合唱了安玦唯一一首单曲。 全程齐竞灼都坐在底下默默地看着,仿佛安玦还是那个曾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的大男生。 好像他还被所有人爱着。 而不是现在这般,被圈子里的人与事伤得遍体鳞伤,甚至差点离开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齐竞灼的眼眶便一阵发酸。 而后在酒精的作用下,眼泪十分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滚了下来。 安玦被齐竞灼抱着,本来有些不自在,想要推开他。 却冷不防感觉到齐竞灼的身子抽了抽,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 安玦被他搞得没脾气了,这堂堂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怎么说哭就哭了呢。 安玦拍了拍齐竞灼的后背,轻声安慰:“怎么了,别哭啊,是、是上回失恋那事儿吗?” 齐竞灼只顾着流泪,没有回答安玦的问题。 在安玦看来,这就是默认了。否则还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大男人深夜买醉并且流泪呢? 看来人世间唯情之一字最动人心啊。安玦心里默默感叹道。 只不过齐竞灼到底为什么总是喝醉了来找自己,难道自己看起来比较适合倾诉吗? 齐竞灼醉成这样,看来今晚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齐大叔刚才去上厕所了,回来看见自家儿子抱着别人不撒手,也奇怪道: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安玦拍了拍齐竞灼的背,像是在给小孩子拍嗝儿似的。 “叔,他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去吧,你帮我收一下摊。” 齐大叔看得直摇头:“怎么醉成烂泥了这小子。” 而后他答应安玦:“行,谢谢你帮我照顾他了,我待会儿就收摊回来。” “没关系的叔。”安玦扶起齐竞灼,“你继续做生意吧,我照顾他就行了。” 交代完这些事,安玦带着齐竞灼打了一辆车,回到齐家。 齐竞灼是醉死了,整个人不省人事,安玦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从车上搀扶着回到了家。 回到房间之后,“噗通”一声,安玦将齐竞灼放在了床上。 站在床边,安玦双手叉腰,呼哧呼哧出气。 这家伙,死沉死沉的。 见他喝得这么醉,安玦去厨房开火给他煮了两个荷包蛋。 没过多久,齐大叔也回来了,儿子醉得那么严重,他实在是无心摆摊,因此收了摊就回来了。 这时安玦刚刚把齐竞灼叫起来喂了蛋给他吃。 或许是胃里有热乎乎的东西了,齐竞灼睡得越发沉。 齐大叔过来看了一眼,叹了两口气。 而后他看向安玦,对安玦解释道:“也不知道这小子今天怎么了,从前他绝对不会喝这么醉的。” “要不……你去酒店住一晚吧,叔给你钱,他这样,我怕晚上吵得你睡不着。”齐大叔提议。 安玦摇了摇头,他看着紧闭双眸的齐竞灼,心中没来由有些心疼。 他伸手,把齐竞灼紧皱的眉头拂开。 “没事的,我照顾他,叔你放心吧。”安玦回答。 齐叔又看了几眼安玦,点了点头,“行,那辛苦你了。” 说完,齐大叔离开了房间。 安玦认命地走到了床边,开始帮齐竞灼脱衣服。 将齐竞灼扶起来,脱下外套,再将人平放在枕头上。 安玦拿起外套,抖了抖,想要抖平褶皱,好将衣服挂进衣柜。 结果不料这一抖,抖落了一个红色的小本子出来。 小红本“啪嗒”一声,清脆地砸落在地上。 安玦蹲下身,捡起了小红本。 小红本翻过来一看,上边赫然写着三个字: 结婚证。 安玦惊讶地瞪大了眼。 他举着小红本,看了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齐竞灼,心中陡然升上一种诡异的预感。 鬼使神差地,安玦翻开了小红本。 本子刚一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自己和齐竞灼的照片。 准确的说,应该是原主和齐竞灼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青涩而幸福,彼此眼中盛着浓浓的温情与爱意。 红章、钢印,样样俱全,这是个真证。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齐竞灼和安玦的姓名,以及登记结婚的年月日。 安玦站在原地,感觉仿佛这个世界在和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小玦。” 忽然,门外传来齐大叔的叫安玦的声音。 安玦忙稳住了心神,把小红本迅速合上,放回齐竞灼的衣服口袋里。 然后他应声:“诶,叔,怎么了?” 齐大叔走到门口,笑呵呵地对他说:“我做了点元宵,吃了好睡觉,你来吃点吧。” 安玦看着齐大叔慈爱的面孔,一个念头没来由浮上心头: 齐大叔会不会其实早就把自己认出来了,就是看在自己是他儿子结婚对象的份儿上,才对自己这么好的? “怎么了?” 安玦许久没有回话,而是在怔愣出神,齐大叔发现他的异样,关心地问。 安玦忙回神,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那快来吃吧。” 安玦露出个为难的微笑:“我今天有点吃不下,叔你自己吃吧。” 看他真有些难受的样子,齐大叔不好勉强,只能离开,自己去吃元宵。 安玦有些脱力,滑坐在床边,靠着床脚,仰起头,整理起过分杂乱的思绪。 原主和齐竞灼居然是已婚的关系。 而齐竞灼却在这么久的时间里,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也不知道齐竞灼会不会发现自己不是原主。 不,安玦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穿书这件事太过离奇,一般人都不会相信的。 所以其实无论自己表现得和原主有多么得不同,认识原主的人也只会当做是原主的性情发生了变化。 只要他不说,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原主的芯子换了一个人。 这样一想,安玦稍微放下心来。 他可不想被抓去做实验。 坐在床边默然思考了良久,安玦终于站起身来。 看着眼前沉睡的齐竞灼,安玦气不打一处来。 他举起枕头,狠狠给了齐竞灼一下。 “唔……”齐竞灼可能是吃痛,发出了一身呻.吟。 “活该。”安玦愤愤地说。 第二天一早,齐竞灼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看来自己是在老爸家里了。 “醒了?” 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大早醒来,安玦躺在身旁,让齐竞灼几乎要以为安玦还没出事,他们现在仍然住在一起,一同迎接一个普通的早晨。 “抱歉。”齐竞灼想到自己昨晚喝醉了,“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安玦笑着说,“没有啊,你喝醉之后挺安静的。” 的确挺安静的,安静得让人恨不能把你抽醒。 看着安玦笑颜吟吟的样子,齐竞灼却没来由感觉后脖颈有些微微发凉。 他起身,发现身上穿的是一套睡衣。 “你帮我换的衣服吗?”他问安玦。 “不是,是齐大叔换的。”安玦撒了个谎。 齐竞灼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哦。” “起来吧,我要去摆摊了。”安玦神色自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齐竞灼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预感不好,却怎么也说不出为何。 12. 朋友 到了晚上,江边夜市。 齐竞灼又一次准时出现在了安玦的煎饼摊前。 安玦实在是受不了他,讥讽了一句:“你是不用工作吗?怎么每天都这么闲?” 齐竞灼只当他是在与自己玩笑。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悦耳,“看你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安玦心情的确算不上好。 昨晚才知道自己早就在齐竞灼面前暴露了,也不知这段时间,齐竞灼看自己,是不是像在看一个小丑。 “没什么,有点想母亲了。” 安玦低着头,睫毛微微扇动两下。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测试齐竞灼的反应。 然而话说出口之后,还真有些勾出了安玦的思亲之情。 原主是孤儿,但安玦不是,他在现实世界中有爱自己的父母。 却无端端穿到了这本书里,不知父母有多么担心。 “别伤心。” 齐竞灼手伸进兜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一颗奶糖。 他将奶糖递给安玦,说:“吃点甜的,就会开心了。” 安玦抬眼,直视着齐竞灼的双眼,从那里看到一片澄然的清澈。 看不出其他的神情。 这个人是真的单纯的在关心自己。 安玦抬起嘴角,拿过齐竞灼手上的奶糖: “谢谢了。” 齐竞灼见他脸上有了笑模样,也跟着放松了表情。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齐竞灼忽然说。 安玦刚把奶糖拆开塞进嘴里,听见齐竞灼的话,微微不解: “什么人?” - 周末的时候,齐竞灼开车接上了安玦,两人一同驶向郊外。 齐竞灼开的是一辆路虎,这让安玦感到很是奇怪。 齐家看上去并不像是十分有钱的人家,齐大叔忙着白天跑滴滴,晚上摆摊。 齐竞灼则天天都在自己的煎饼摊子守着,不像是有什么正经工作的人。 却居然有能力开大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车。 看来齐大叔摆摊赚得不少嘛。安玦只能这样想。 或者齐竞灼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安玦坐在副驾上,发现自己面前摆了一袋子那晚的奶糖。 齐竞灼发现他盯着奶糖看,解释道:“我……看你挺爱吃的。” 安玦差点没笑出声。 “谢谢,算是吃着解闷儿了。” “多吃点,你爱吃。”齐竞灼笃定地说。 安玦忽然觉得齐竞灼好可爱,明明长得人高马大,又帅得生人不近,可有时候说话做事,透露着一股子可爱的认真。 “好,我多吃点。”安玦说着,剥开糖纸,给自己喂了一颗。 齐竞灼开车,不方便转过头去看他,只能用余光瞟他。 看他吃得高兴,齐竞灼心中泛起酸意。 退圈之后的安玦,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吃一次零食,而不怕长胖不上镜了。 这样的事,放在从前,根本是奢侈。 两人开车大概一小时后,来到了一处名叫阳光福利院的地方。 今天是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安玦下车的时候用手放在额前遮阳,看了一眼福利院的招牌。 福利院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墙壁是上个世纪流行的白砖墙,已经微微发黄变脏。 “来这儿做什么?”安玦不解。 齐竞灼将车停好,来到安玦身边,“我们先进去。” 两人一同走进福利院。 刚走进福利院的大门,就看见一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走过来。 “叔叔你们是来找谁的?”小女孩手上牵着一只玩具小熊。 安玦发现小女孩小小年纪却戴着一副比瓶盖还厚的眼镜。 齐竞灼蹲下身,和小女孩说:“我们找闵院长。” 小女孩声音娇滴滴的:“那你们等一下哦,我去帮你们叫妈妈过来。”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又蹦蹦跳跳回来,她的两根鞭子随着她的动作像彩带一样摆动。 “妈妈让你们去办公室。我带你们去吧。” 女孩带着两人去了院长办公室。 期间安玦走马观花似的打量了一下整个福利院的设施与装修。 发现这福利院虽然年久,但收拾齐整,许多该有的设施也一应俱全,可见院长是付出了心力在经营。 来到院长办公室之后,小女孩就跳着跑走了。 齐竞灼先是敲了敲门,而后推开。 安玦看见了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 老太太正在用饮水机接水,接好两杯之后,热情地递给了齐竞灼和安玦。 她走到安玦身边。浑浊的双眼像是一潭即将枯竭的泉眼,在看见安玦的时候却汩汩流动起来。 安玦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水杯,“谢谢您。” “你好久没回来啦,小玦。”闵妈妈忽然说,“是工作太忙了吗?” 安玦一愣,他没想到闵妈妈认识自己。 或者更确切地说,认识原主。 原主是个孤儿,难道就是在这所福利院长大的? 安玦下意识看向了齐竞灼。 这个人为什么知道这件事,还把自己带到了福利院来? 见安玦不说话,闵妈妈笑着说:“这孩子怎么变得不爱说话了,小时候你是话最多的一个小孩。” “我……” 安玦不知如何应付。 “坐吧。”还好闵妈妈并不在意,招呼二人坐下。 安玦和齐竞灼并肩坐在了椅子上。 “小玦比之前瘦了许多,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呐?”闵妈妈问。 齐竞灼看出了安玦的局促,代替他回答:“工作需要,瘦了一点,但他有在好好吃饭。” “那就好啊。” 闵妈妈年纪大了,不上网,并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关于安玦的腥风血雨,她只是像个亲近的长辈,关心安玦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接下来,齐竞灼谈了一下给福利院捐款的事情。 谈完事情,两人就要离开,闵妈妈叫住了二人。 “等等哈。”老人动作已经有些迟缓了。 闵妈妈缓缓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里边有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装满了棒棒糖。 闵妈妈打开罐子,将里边所有荔枝味的棒棒糖挑选了出来。 之后她盖上罐子,关上柜门,又缓缓走过来,在安玦面前站定。 “拿去,你最爱吃这个了。小时候怕你们蛀牙,每周只给一根,现在你可以随便吃啦。” 闵妈妈把棒棒糖递给安玦。 安玦一时间愣住了。 他确实挺喜欢吃荔枝味的棒棒糖。 平时在家画画的时候,他就习惯于在嘴里含一只荔枝味道的棒棒糖。 甜丝丝的糖果在舌尖渐渐融化,会让他灵感迸发。 而且他还对棒棒糖的口味和牌子有要求。 别的味道、别的牌子都不行。 为什么原主有着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喜好? 在抬眼看向闵妈妈的时候,安玦心里多了几分温暖。 他伸出双手,捧过糖果,“谢谢您……” - 从福利院出来,齐竞灼看着满手糖果的安玦,低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荔枝味的棒棒糖。” 安玦低着头,没有回答。 半晌,他才像是质问一般,问齐竞灼:“你原本就认识我。” 这话说得笃定,其实算不上一个问句了。 齐竞灼严阵以待。 今日他带安玦来福利院,就是做好了和他坦白的准备。 “是的,我之前就认识你。”齐竞灼回答。 “那你为什么装作好像从不认识我的样子?”安玦抬眼,直直看向齐竞灼。 齐竞灼被他的眼神灼伤,心虚地偏过头去。 “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看你像是不记得我了,就……就干脆装作也不认识你的样子,我想我们重新认识也是一样的。” 安玦差点被他这话逗笑。 “你是不是偷着看我笑话呢?”安玦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齐竞灼慌乱中抓住了他的手,“我只担心你。” 安玦把他的手挣开。 想了这几日,安玦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解释自己这段时间的反常。 于是安玦说:“我失忆了,我谁都不认识了。” 齐竞灼苦笑,“我知道。” “但是。”安玦说,“我并不想要别人知道我失忆了,所以你要帮我保守秘密。” 齐竞灼想到了柳晴影,现在知道安玦失忆的人,除了自己,只有他了。 但柳晴影是个心理医生,职业操守要求他保密。以他的性格也懒得到处说。 所以齐竞灼点了点头,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安玦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点了点头。 “你还要告诉我有关过去的一些事。” 安玦要求。 他已经在齐竞灼面前暴露了,那么不如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原主过去的生活。 齐竞灼没有意见:“我会帮你慢慢恢复记忆的。” 安玦在心里说:没用的,我已经不是原主了,是不可能恢复记忆的。 但这种事安玦不可能说出口。 和齐竞灼约定好了之后,两人回到车上,准备打道回府。 安玦系好自己的安全带,想了想,趁着齐竞灼启动车子前,问了一句: “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齐竞灼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车厢内只能听见引擎轰隆的声音。 久到安玦以为他不想说了,才听到齐竞灼淡淡地回答:“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安玦看向齐竞灼,细细打量起他的神色。 齐竞灼转过头来,平静地回看安玦,神情自然。 他的表情天衣无缝,安玦几乎都要信了。 “那好。”安玦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求握手的动作。 “你从现在开始,就是和我共享秘密的朋友了。” 齐竞灼伸出手,与他相握。 安玦笑得意味深长:“多多关照,好朋友。” 齐竞灼眼神闪动了一下,抬起嘴角笑了笑。 “嗯,多关照了,朋友。” 13. 影帝 深度吃瓜的账号被暂时封禁了。 原因是这个账号发出的那段监控视频在网上疯转,造成了轰动。 那段大桥之上的监控摄像明明模糊得只能勉强看清人的身形,却在网络上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转发。 所有看过这段视频的人,都无法再对安玦恶语相向。 【他就那么直直地掉了下去,是有多绝望啊呜呜呜。】 【就像是挣脱了牵引线的风筝,任由狂风将自己拍落在地……】 【我承认,我之前跟风黑过他,我忏悔,我有罪。】 【其实我早就发现安玦自带一种倔强而易碎的特质,他演的少年太子那个角色最后殉国的时候,就特别打动我……】 【有点期待他的电影了。】 【还好是未遂,否则我就会心碎的。】 【我现在就已经心碎了呜呜呜,我才发现安玦长得这么好看,居然就退圈了,太可惜了。】 【我们都欠安玦一个道歉。】 【是的,我要和他说抱歉。】 评论的人越来越多,这条监控视频的阅读量很快破了亿。 大眼浪网站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赶紧以该条视频导向不良为理由,全网删除视频,并且给深度吃瓜账号送上了一份封禁一个月大礼包。 然而影响已经造成,单纯删视频和封号,是堵不上网友们的嘴的。 一个不起眼的词条: #我们欠安玦一个道歉 正慢慢地在热搜榜上爬升。 - 而此时的安玦依然不知道网上的风浪。 他正在给客人做煎饼,今日生意还是那么好。 做完一个煎饼,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来个蔬菜煎饼。” 安玦抬眼一瞧,发现竟然是程则泽,原主曾经团里的队友。 程则泽穿着oversize的黑色卫衣,头戴兜帽与墨镜,整个人气质迥异于人群。 “你怎么来了?”安玦问。 程则泽笑得露出雪白的一排牙:“我专门来找你的,哥,我们出去玩呗。” “我在工作呢。”安玦拒绝道。 程则泽一把抓住了安玦握着煎饼铲的手: “摊煎饼有什么好玩的,走,我骑车带你逛逛去。” 安玦使劲儿,对抗着程则泽的力量,好险没被他拉走。 “不去。” 看来原主真的和这家伙关系不错,能熟稔到可以这般互动。 程则泽顿时垮了个脸,苦哈哈道:“玦哥,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玩了。出道之前我们天天泡在一起,去唱歌、喝酒、看电影、踩马路。” “出道之后,这些都成了奢侈。想约出来一起玩玩,不是你在拍戏,就是我有活动,从来对不上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你退圈了,终于闲下来了,干嘛还要拒绝我?” 说这话的时候,程则泽眼巴巴地看着安玦,好像是一只渴求主人带自己出去玩的大狗狗。 安玦有些心软了,程则泽说的应当都是事实。 犹豫片刻,安玦叹出一口气:“好吧,我陪你去。” “好耶!”程则泽欢呼一声。 安玦把摊子收了,拜托齐大叔帮自己看着点儿,等晚上自己回来收拾。 齐大叔答应之后,安玦跟着程则泽来到一条马路边上,看见一辆炫酷的摩托车。 “我的座驾。”程则泽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而后递给安玦一副头盔。 安玦将头盔戴上:“我以为我们会玩点不这么刺激的。” “不会太刺激的,哥你放心。”程则泽笑着,拧动了龙头点火,“我会慢慢骑。” 安玦坐上后座,刚抓住程则泽的衣角。 就听见一阵引擎轰鸣,程则泽大喊一声:“抓稳了哥!” 摩托车风驰电掣,冲了出去。 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程则泽将车停下。 安玦已经受不了了,取下头盔,扶住路边的路灯就开始干呕。 程则泽见状,笑得前仰后合,十分幸灾乐祸: “这么多年了,哥你还是这样,哈哈哈。” 安玦擦了擦嘴,恨恨地看向程则泽,说:“我以后再也不坐你的车了。” “你上回坐我的车也是这么说的。”程则泽停好车子,屁颠屁颠跟在安玦身后。 安玦不想理他,看了眼周围:“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这是关市有名的剧院,不仅有舞台剧演出,还经常播放一些比较经典的老电影。 程则泽笑着说:“看电影啊,我专门挑了你喜欢的。现在电影刚开场不久,我们摸黑进去,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安玦叹气,有些后悔跟着他出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陪程则泽玩,那安玦就不会中途离开,这是他的涵养。 两人趁电影开场之后,顶着黑暗,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处坐下。 “是什么电影?” 坐定之后,安玦问。 程则泽嘴唇勾起,但黑暗之中安玦看不见。 他回答:“是《鸟尽弓藏》” 安玦没有听说过这个电影,心中暗想,应该是这个书本世界中的电影,现实中并不存在。 他靠在椅背上,认真看向了大荧幕。 下一刻,他便被大荧幕上出现的一张英俊面孔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他看见了齐竞灼。 此时安玦的大脑像是忽然被大铁球砸中了一般,嗡嗡作响起来。 齐竞灼……也是圈里人? 不仅如此,看了一会儿,安玦发现齐竞灼饰演的甚至是主角。 安玦张张嘴,想问程则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理智让他闭上了嘴。 原主和齐竞灼是夫夫,原主不可能不知道齐竞灼的真实身份。 所以不能问。 电影演到齐竞灼饰演的主角迎来了和大反派的最终决斗。 齐竞灼完美的五官在大荧幕之下也无可挑剔,怼脸镜头也找不到他面孔之上的丝毫缺点。 他的情绪一层一层,在剧情的发展之中渐渐递进。 安玦被齐竞灼带入了戏,甚至没有心思去想对方到底隐瞒了自己多少事情。 电影结束,安玦还坐在位置上,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一部分是知晓齐竞灼身份之后的惊讶,另一部分则来自于电影本身带来的震撼。 “老片子的确蛮无聊的。”程则泽咂了咂嘴。 他转头,发现安玦还盯着大屏幕的字幕发呆。 “哥?你觉得这电影如何?”程则泽问。 安玦回过神来,“还不错。” 程则泽瘪嘴:“我就知道你喜欢齐竞灼的电影。” 年轻的大男孩耸了耸肩,很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知道他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么着迷,我看他也就一般般吧。” “我很喜欢他吗?” 安玦淡淡地问。 程则泽一拍大腿:“岂止啊,你简直是齐竞灼的脑残死忠粉。” “当年练习生时期,你宿舍床边贴的全是齐竞灼的海报。” “哥你为什么这么问?”程则泽发现安玦的情绪不对,“你该不会是现在不喜欢他了吧?” 安玦摇了摇头:“说不上不喜欢。” “我只是觉得,我该见他一面了。” - 安玦拜托齐大叔给齐竞灼发了一条消息。 说自己想见他一面。 齐竞灼收到消息之后,就飞奔到了齐大叔家,找安玦。 安玦笑脸相迎:“你来了。” 齐竞灼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出事之后,安玦连手机都没买,若不是自己每天去煎饼守着,只怕是连见他一面都难。 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消失了。 齐竞灼这段时间很是折磨。 所以一听到安玦想见自己,他把所有工作都扔了,匆匆赶来。 安玦问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没有耽误你工作吧?” 齐竞灼扯谎:“我没什么忙的。” “那就好。”安玦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回我从前的家看看,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齐竞灼求之不得。 中午,安玦在齐竞灼的带领下,回到了原主的家。 原主的家在一个名为长乐庭的小区内。 长乐庭与一大知名高中坐拥相对的两个山头,山脚下还有湖泊、飞鸟,景致是关市数一数二的。 原主的家,就在其中的一栋小别墅中。 进门后,没有想象中的尘土四溢,而是窗明几净。 很明显原主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有人在打扫这间房子。 换好鞋,安玦在客厅转了一圈,感叹道:“看来原来的我还是挺有钱的。” 齐竞灼也刚把鞋子换好。 他来到安玦身边,“我带你转转。” 安玦点头同意。 两人开始在小别墅内走了起来。 小别墅整体装潢十分温馨,墙壁是淡淡的暖黄色,家具应有尽有,地下室还被改造成为了专门的放映室。 安玦走进放映室,看见墙边摆放的碟片。 趁齐竞灼还没反应过来,他走向了置物架,细细看起了上边摆放的碟片。 不出所料,上边收集了十多部齐竞灼主演的电影,或许这就是齐竞灼的全部作品。 果然是死忠脑残粉。 安玦随手抽出一张碟片,正好是那天看过的《鸟尽弓藏》。 齐竞灼这才发现安玦的动作,顿时慌了,走了过来。 “安玦,我……” 他慌张地想要解释。 而这时,安玦抬眼,轻轻抬起一个微笑: “没想到这么荣幸能够认识你,齐影帝。” 14. 偷拍 齐竞灼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主动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时机告诉你。” 齐竞灼说:“其实无论我身份如何,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变,所以我就没有说……” 这话说得也没错。 其实安玦并不是生气齐竞灼是影帝这件事。 他生气,是因为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齐竞灼面前就像个无知的小丑。 齐竞灼明明可以和自己坦白的,但是他却选择将一切隐瞒。 算了,齐竞灼和原主关系再好,自己和他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自己凭什么要求他呢? 安玦选择放过自己,也放过齐竞灼。 他把碟片放下:“没事,我只是惊讶。” 齐竞灼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看不出别的神情。 “走吧,再去其他地方逛逛。” 安玦走出放映室。 两人又来到主卧和浴室。 安玦伸手拿起盥洗池上摆着的两个牙刷杯的其中一个。 “我之前是和别人住在一起的?”安玦明知故问。 齐竞灼站在安玦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我和你住在一起的。”齐竞灼这回说了实话。 安玦转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 齐竞灼愣了愣,反应过来安玦问的是两人为什么住在一起。 齐竞灼眼神飘向其他地方,不敢与安玦对视,他说: “因为我们关系好,是室友。” “是吗?”安玦追问。 齐竞灼快要顶不住安玦的压力,胡乱点了点头。 “没错,我们之前是室友。” 他不敢和安玦说自己与他的真实关系。 他怕说了之后,安玦真的想起来什么,会又一次受到伤害。 更怕安玦想起一切之后,两人的关系会再度走入末路。 曾经的自己没有好好对待眼前的爱人,安玦失忆,对齐竞灼来说,更意味着他多了一个补救的机会。 他要把从前没有给安玦的全部补上。 到那个时候,他才敢坦白一切。 现在,就暂时让他做个懦夫吧。 “好吧。”安玦不再逼问,放下手中的牙刷。 “那么室友,你知道我银行卡的密码吗?” 齐竞灼沉默了。 他……他还真知道。 安玦失踪之后,留下的财产都由齐竞灼这个合法伴侣保管着。 齐竞灼把安玦平日里比较常用的卡放在了家里主卧的保险柜里。 如今财产的主人问起,齐竞灼不好撒谎说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说知道。 而后齐竞灼带着安玦来到主卧保险保险柜前面,当着他的面输入了保险柜的密码。 柜门打开,齐竞灼从里边拿出几张卡,递给安玦。 “密码都是987654。”齐竞灼不敢看安玦的眼睛,“是你随手按的。” 安玦接过齐竞灼手上的几张卡,视线一直锁定在他身上,没有移动过。 接过卡之后,安玦才淡淡地说:“我们俩这个室友关系还挺紧密的哈。” 紧密到连彼此的银行卡密码、家里保险柜的密码都能知道。 “确实……是这样的。” 齐竞灼面无表情地回答。 - 安玦退圈已是板上钉钉,这段时间工作室都在忙着做善后的工作。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唐可开车从隰苑的停车场出来。 岂料刚开出停车场,就看到一个人猛地冲到了车辆面前。 唐可心中大惊,忙打转向并且踩下刹车,这才堪堪躲过那个人。 惊魂未定之下,唐可脑袋伸出车窗,看向那个不要命的人。 那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微微有点胖,趴在地板上。 “你做什么,好好看路!”唐可脾气上来,说了那人两句。 没想到那人直接站了起来,跑到了车窗边,抓住了窗户,不让唐可走。 “唐姐,帮帮我。” 这家伙还准确地叫出了唐可的姓氏。 唐可只觉得背后发寒,想要赶快撤离,就没有应他的话。 只对那人说:“你让我走,我不认识你。” 来人正是晏小元。 开庭的日子近在咫尺,他实在没办法了。 晏小元毕竟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还是有点渠道的,他仔细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安玦工作室的位置。 隰苑安保很是齐备,晏小元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 所以这几日他一直在小区外面蹲守。 唐可作为明星经纪人,她的长相在圈内并不是秘密。 晏小元盯了唐可几天,很快就摸清了她的车牌号和上下班的规律,今晚是专程在这儿等着的。 他拍打着唐可的车门,喊到:“我知道有人从安玦出道开始就在黑他,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只求你能帮帮我,帮我请个律师……” 他的叫声十分歇斯底里。 唐可又惊又怕,只以为他是哪里跑来的疯子,赶紧打电话通知了小区的安保。 不一会儿,小区的保安匆匆赶到。 “快把他带走!”唐可对保安喊到。 保安们见到晏小元疯魔似的样子,赶紧跑过去,把他从唐可的车上拽了下来。 见晏小元被拽走了,唐可一脚油门踩下去,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去。 晏小元被保安抓着手臂,整个人却失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呜呜呜……” 他无助地呜咽起来。 - 虽然继承了原主几乎一辈子花不完的财产,但安玦并不打算从此摆烂当米虫,而是选择了继续出门摆摊。 早晨他还是在其时集团大楼外蹲守。 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那个和自己父亲长得一样的叔叔,也没见到和自己母亲一个模样的阿姨。 若是有办法联系上他们两个人,安玦想试试看。 那位阿姨看上去和原主是有些关系的。 她关心自己的模样,安玦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让他无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个阿姨身上有属于母亲的亲切感。 安玦正在一边刷锅,一边出神。 “咔嚓。”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就像是刻入了安玦的骨子里似的,他立刻就反应过来,抬起头四处寻找。 这是照相机快门的声音。 安玦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份,顿时警觉。 有人在偷拍自己。 这么多天,安玦戴着口罩摆摊都没出过岔子,没想到今日被偷拍了。 安玦拿起鸭舌帽,戴在了脑袋上,紧接着关掉了炉灶,收拾小摊,骑上车子离开。 为什么会突然被狗仔知道自己在哪摆摊,并且被偷拍? 安玦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巧合。 一切巧合,不过是人力的故意为之。 原本他就是打算等待杀人凶手自己送上门来的。 现在看来,对方已经按捺不住了。 偷拍的人,和害死原主的人,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安玦从齐竞灼口中了解到,原主本来是公司十分看重的一个苗子。 刚出道的时候,原主还的的确确火过一阵子,不是后来的黑红,而是口碑与知名度齐飞的红。 但很快,关于原主的负面传闻就开始满天飞,原主积攒的那一点点观众缘迅速被消耗殆尽。 原主出道这么多年,几乎随时都在爆出黑料,因此成了圈子里的黑红第一人。 没有任何一个明星和原主一样,只要提起,就是全网群嘲,连粉丝们都不敢站出来。 话说到这里,安玦再不发现一点猫腻,就实在是对不起他长了脑子了。 很明显原主是被人有计划地黑了。 对方坚持不懈、孜孜不倦黑了八年。 并且手上还是真有点料的,否则不可能黑得让网友们这般笃信不疑。 大概率是圈内人。 有竞争的。 自己已经退圈了、原主甚至因为他的抹黑而死。 这样的人,若不找出来,实在是憋屈。 安玦拿出手机。 这是齐竞灼昨天交给他的,原主的手机。 找到通讯录中的“唐可”二字,按下拨通。 半分钟后,对面接通电话,唐可的语气很是惊喜: “小玦?你怎么……” “唐姐。”安玦语气轻快,“上午好啊。” “上午好。”唐可语气是笑着的,“我没想到你还会给我打电话,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请唐姐帮帮忙。”安玦说。 “你尽管提。”唐可回。 “唐姐应该知道,从我出道开始,就不断有黑料爆出来吧。” 安玦一边说着,一边玩着一枚硬币。 “这……”唐可有些犹豫,“姐知道那些料都不是真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有放在心上。”安玦回答,“我只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 “我认为,有人从我出道起就盯上了我,这么多年来,时刻不停地故意抹黑我。”安玦说。 唐可沉默,这种可能她也是想过的。 只不过人在圈内,很难保证自己不被对家买黑,光辟谣就足够费劲了。 若真是对家抹黑,找起来浪费时间与精力不说,并且谁也不知道对家是不是有什么背景,不一定拿得到切实的证据。 再退一步,就算有了切实的证据,对家也没什么背景。这件事曝光出来,也不过是又一阵舆论的风罢了。 没了这个,又会有下一个人继续黑。 所以即便是找到始作俑者,也没有用。 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唐可团队并没有想过去找出故意抹黑安玦的人。 但此时此刻,安玦却请求到: “我想请你帮我找到那个人,或者,那些人。” 15. 主使 那晚晏小元骚扰唐可之后,隰苑保安登记了他的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 唐可在保安室找到了晏小元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 过了很久对方才接通,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喂……?” “晏小元是吗,我是唐可。”唐可直截了当地报上名字。 晏小元顿时来了精神:“唐姐,唐姐你帮帮我……” 唐可打断他的乞求,继续道:“我会帮你的,作为交换,你也帮我一个忙。” 半个小时后,晏小元打车来到了隰苑门口。 唐可双手抱胸,正站在门口等他。 看见晏小元走过来,唐可迎上去。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安玦。”唐可拍了一下晏小元的肩膀。 晏小元猛地缩了缩脖子。 他心虚。 就要见到他曾不遗余力黑过的人本尊,他不可能不心虚。 来到隰苑的工作室中,唐可推开大门,安玦就坐在屋内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豆浆。 他的神态安闲自在,身上的衣服宽松柔软,削弱了他原本清冷颇有距离感的气质。 “回来了?”安玦放下豆浆,起身前来迎接唐可。 唐可指了指身边的晏小元: “就是这个人,前几天拦住我的车,说知道是什么人一直在黑你。刚开始我并不相信,但见见也无妨,我就把他带来了。” 安玦看了一眼晏小元,笑了起来,“居然还是熟人。” 晏小元不敢看安玦的眼睛,偏过头去。 “熟人?”唐可不解。 安玦随口解释:“他在我的煎饼摊上买过煎饼。” 晏小元心虚得快把自己缩成一团了,他小声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安玦并不知道晏小元在网络上的身份,“我还要感谢你照顾我生意呢。” 这话落到心有愧疚的晏小元耳中,完全变了一个意思。 他捂着眼睛,忏悔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被钱财蒙了心,收钱黑你,我真的以为明星不会上网搜自己……” 这下子,安玦才知道他为什么面对自己的时候如此胆怯。 嘴边的笑意收起,安玦对这个黑过原主的人顿时没了好感。 所有对原主恶语相向过的人,都是间接害死他的凶手,安玦不可能对他们有好声色。 唐可也听懂了晏小元的意思,直接问他:“你网名是什么?” 晏小元哑口无言,他茫然地看看唐可,又看了看已然变得冷傲不可接近的安玦。 他知道自己是瞒不住了,只要网名一说出口,那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过分的事情便也无处可藏。 “我……我网名是……是……”晏小元的头越来越低,下巴都快碰到胸口了。 “你是元嫂子。”唐可结合晏小元的名字猜了出来。 晏小元马上说:“抱歉!我真的只是收钱办事……我、我也不是真心讨厌安玦的……” 说再多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安玦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只有那一晚江水的冰凉刺骨。 唐可也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找到了安玦的头号黑粉。 她赶紧追问:“你说你是收钱办事,那到底是什么人在指使你?” 晏小元将此看作将功补过的机会,一点都不敢怠慢,赶忙回答道: “我有他的联系方式,我们平时都是电话联系的。” 晏小元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中一个备注为“老板”的电话号码。 唐可接过他的手机,将电话存了下来。 “还有呢,他是什么人?”唐可追问。 晏小元却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他说他做这事儿单纯是出于很讨厌安……安先生。” 竟然是个上班族? 不是明星,不是对家? 得到这个回答,安玦和唐可都有些意外。 唐可皱眉,问晏小元:“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安玦凝神看着晏小元的一举一动,显然他同样并不相信晏小元的说法。 晏小元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我保证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真的只知道他的身份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但是我给你们了他的联系方式,想必你们有办法查到什么吧……”晏小元缩了缩脑袋。 安玦走了过来,在唐可的手机上看了一眼那个电话号码。 唐可转向晏小元:“好了,你可以走了。” 晏小元却抓住了唐可的衣角:“姐,帮帮我,我不想被起诉,我赔不起钱。” 唐可沉默,她不是受害者,没办法给晏小元承诺。 就在此时,安玦发话了:“你放心,若是你提供的线索真的有用,星熠就不会继续起诉你。” “真的!?”晏小元喜不自胜,“谢谢安先生,谢谢唐姐,谢谢……” 他一边感激地鞠躬,一边退出了房间。 晏小元离开之后,唐可蹙眉,对安玦说:“你其实可以不取消起诉的。” 安玦无奈一笑:“起诉他又能怎样,他给不起赔偿,我也不需要他的赔偿,反而把他逼急了,不知道会不会再反咬我们一口。” 穷寇莫追,晏小元已经走入绝路,若是将他最后的出路也堵住,他发起疯来,反倒麻烦。 唐可久久凝视安玦,感慨道:“没想到你能这么冷静。” 毕竟对面是黑了自己多年的家伙。 安玦心想,当然冷静了,被黑惨了的不是自己,而是原主。 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才能为原主讨回公道。 - 傍晚时分,时家。 时蔚明从保姆车上下来,管家已经前来迎接他。 时蔚明对着管家刘叔点点头,问:“爸妈已经到家了吗?” 刘叔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笑意,他回答:“先生和夫人还没有到家,大少爷倒是已经到了,正在客厅喝茶。” 时家大少爷,时蔚明的大哥。 听到大哥单独在家,时蔚明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接着他对管家说:“辛苦了,我先上去了。” “是,少爷。” 时蔚明从车库上来,果然看见大哥坐在沙发上品茶。 时家老大,时熠,星熠娱乐的老总,既是时蔚明的老板,也是他的大哥。 听到开门的动静,时熠转过头来,视线对上时蔚明。 时熠没有笑,嘴角下沉,看起来严厉极了。 “你回来了。”他目光淡淡扫过门口的时蔚明。 时蔚明“嗯”了一声,开始低头换鞋。 接着又听见时熠说到:“听说你最近在剧组,又是迟到又是翘班,导演急得不得了。” 时蔚明放鞋子的手微微一顿,低声说:“我不是有意的,翘班那天是妈妈的生日。” “你可以请假。” 时熠不赞成地摇了摇头,“闲话都传到我耳朵里了,可见圈里人几乎都晓得这事儿了。” 说到这里,时熠语气加重:“若不是我帮你压着,此时只怕是全国的人都知道你在片场耍大牌了。” “抱歉。”时蔚明低着头,在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悄悄翻了个白眼,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 再抬头,他换上了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把手背在背后,“我下次不敢了。” 见弟弟这样,时熠也不好继续训责。 只能最后扔下一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注意分寸。” “明白的,大哥。”时蔚明老老实实受训。 说完这些,时熠就继续泡茶喝茶。 时蔚明则走向了楼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兄弟俩关系似乎并不好,接下来一点互动都没再有。 直到一个小时后,时宗正和夫人梁黛一起回到家。 梁黛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纸袋子,她叫来保姆王阿姨,把纸袋子交给她。 “这些都是我去山家打包来的菜,你热热,添到今晚的饭桌上。” 山家是一家私房菜馆,他们家的菜都是自家种植的有机作物,口味清淡,主打一个田园复古风。很受梁黛的喜欢。 王阿姨接过口袋,忙去厨房加工了。 梁黛和时宗正换过了鞋子,发现客厅里只有时熠。 她问:“你弟弟回来没?” 时熠回答:“回来了,在他房间里。” 梁黛挥挥手,打发时熠:“快去叫你弟弟下来吃饭了。” 堂堂星熠总裁,只能听从母亲的吩咐,任劳任怨上楼去叫时蔚明下来吃饭。 时宗正陪夫人跑了一下午,此时累得不行了,刚想坐在沙发上轻松一会儿。 就被梁黛发现,她叉着腰,理直气壮地支使时宗正:“你闲坐着干什么,快去洗手消毒。” 时宗正也只好笑呵呵地站起来,去洗手间洗手。 不一会儿,时蔚明跟着时熠下楼来,餐厅的饭菜也摆好了。 一家人围坐一团,开了一瓶红酒,碰杯。 并不是要庆祝什么,只不过时家人里有好几个大忙人,很少能聚齐吃饭,所以只要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就会开酒。 碰过杯,时宗正一口干了红酒。 被梁黛嫌弃地白了一眼:“牛嚼牡丹,你把酒当水喝吗?” 时宗正无奈:“我口渴。” 梁黛放下筷子,起身去给他倒水。 “谢谢老婆。”时宗正抓住机会卖乖。 等梁黛走了,时宗正看向时蔚明。 时蔚明正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饭。 他是明星,要保持体型,所以吃饭都不能尽兴,只能非常小心地吃一点。 “蔚明啊。”时宗正叫他一声。 时蔚明抬起头:“怎么了爸?” 时宗正永远是一副平易近人的笑模样,他问,“上回让你去和弟弟谈谈回家的事,你谈得如何了?” 时蔚明一愣。 他早把这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16. 兄长 时蔚明不好意思地赔笑,解释:“最近太忙了,没时间去。” 这个借口,无可指摘。 时蔚明是明星,忙着拍戏和跑活动,一时顾不上,没人能说什么。 时熠停下筷子,转头对着时宗正,说:“蔚明如果忙,我可以帮他去说,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 时宗正对着大儿子笑笑,眼见就要张口答应。 “不用了大哥。”时蔚明抢先一步出声,“我明天就去找他说,这种小事情就不麻烦大哥去做了。” “哈哈。”时宗正笑声浑厚,对着时蔚明赞许地点点头,“这才对,工作重要,可老爸交给你的任务也要放在心上啊。” 说完,时宗正夹菜,继续吃饭,表明这件事就如此定下来了,不用再置喙。 时熠沉默片刻,也继续吃饭。 时蔚明偷偷观察着父兄的神色,确认他们没有什么异样,才继续动筷子。 梁黛倒了水回来,发现父子三人都在闷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她纳闷儿道:“怎么了,一个个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家子吃个饭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时蔚明对母亲抿唇一笑,“没有,我们刚刚还在说弟弟的事。” 梁黛坐回位置上,手放在丈夫的手臂上,看着两个儿子,脸上笑吟吟的: “对了,你们老爸跟我说安玦过段时间就要回家来,是真的吗?” 时宗正和时熠同时看向时蔚明。 时蔚明顶着父兄的目光,对母亲点头道:“是的,我准备再去和他谈谈,他应该会答应的。” “那太好了。”梁黛已经开始幻想安玦回到家之后的情景,“不行,我要在这之前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 - 长乐庭,安玦家。 自从和齐竞灼把事情说开之后,安玦就搬回了自己家住。 齐竞灼这段时间也一直呆在安玦家里。 美其名曰,从前两人也是这样的。 不过他只能睡客卧。 这天下午闲来无事,安玦想了解一下原主是个怎样的人,就提出想要看看自己曾主演过的电视剧。 齐竞灼没什么不答应的。两人来到地下放映室,找到了原主主演的一部古装爱情偶像剧。 这是一部无功无过的工业糖精片,男女主爱得缠绵幼稚。 安玦看着原主顶着和自己一样的脸,念出那些羞耻的台词,鸡皮疙瘩直往下掉。 齐竞灼倒是看得格外认真,也不知道为什么。 放映室的座位比起沙发,更像是一张双人床,两人是脱了鞋袜,窝在上边看的。 在黑暗中,安玦不自觉的往齐竞灼身边靠了靠。 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两人几乎是肩膀相依,安玦仿佛整个人都依偎在了齐竞灼身边。 大荧幕中,身为男主的安玦救了女主,两人搂腰、慢放、对视、转圈圈。 大荧幕之外,安玦羞耻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时,一个电话打断了安玦的尴尬。 安玦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来电显示为唐可。 他看了一眼齐竞灼,齐竞灼默契地暂停了影片,等待安玦接电话。 “喂,唐姐?”安玦将电话接通。 “小玦啊,我刚接了个电话,是时蔚明打来的,他说他想见你。”唐可毫不废话。 时蔚明? 是谁? 安玦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听唐可的语气,原主是应该认识这个时蔚明的。 还好,安玦和齐竞灼两人距离足够近。 因此齐竞灼清楚地听见了电话那头唐可所说的话。 齐竞灼小声在安玦耳边提醒:“你给她说待会儿回复。” 安玦会意,对唐可说:“姐,我现在有点事,我先想想,待会儿回你好吗?” 唐可自然没有意见。 安玦成功蒙混过关,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安玦立即看向齐竞灼,“时蔚明是谁?” 齐竞灼看他认真发问的样子,忍俊不禁,竟直接笑了出来。 安玦不解,拍拍他,“喂,你笑什么,你回答我啊。” 齐竞灼笑得仰在了沙发靠背之上,脖子上的喉结突出,随着他说话,上下滑动几下。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把时蔚明也忘了,有点好笑。”齐竞灼道。 安玦搞不懂他的笑点,“那是谁啊,我为什么不能不记得他。” “没什么。”齐竞灼摇摇头,“他算是你的哥哥吧。” “哥哥?”安玦皱眉,他以为原主是孤儿,怎么忽然冒出一个哥哥的? 齐竞灼继续说了下去:“在发现你是他弟弟之前,他其实一直很在意你,因为当时在圈里,无论是资源也好,名声也好,你都处处压他一头。” “所以我才觉得你把他忘了挺好笑的。”齐竞灼说,“他默默较劲,可你根本不记得他。” 安玦很是无语,给了齐竞灼轻轻一拳,“别笑了,这有什么可笑的,我还把你忘了呢。” “……”齐竞灼立刻笑不出来了。 “你快说,我怎么多了个哥哥?我记得我是孤儿来着。”安玦追问。 齐竞灼终于认真起来,慢慢说到:“你不是孤儿,你的父亲是其时集团的董事长时宗正。” “哈?”安玦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自己的身世忽然就成了豪门少爷? “我搜给你看,时宗正的照片。”齐竞灼拿出手机,搜了搜,时宗正的照片顿时出现在屏幕中。 看见屏幕里那熟悉的面孔,安玦瞪大了眼。 这人正是和自己现实世界中的父亲长了同一张脸的那位叔叔。 “真的假的……”安玦一时间无法接受。 “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因为你还没有答应回到时家。”齐竞灼说。 “为什么?”安玦不解,“以前的我脑子有病吗?” 放着豪门不要,偏要自己一个人单干? 齐竞灼捂住他的嘴,“别这样说。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你没和我说过。我只记得你当时很抗拒和时家人接触。” “那这个时蔚明找我是想做什么?” 安玦心中其实有了一点点猜测。 沉思片刻,安玦一拍大腿,“我要去见他。” 齐竞灼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安玦毫不留情地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 饭店,山家,晌午。 山雀包间里,时蔚明已经等待了五分钟。 他抖起衣袖,第五次抬腕看表。 时针刚好走到12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服务生领着安玦进来。 时蔚明脸色阴沉如水,他早到了几分钟,没料到安玦会刚好踩点到。 他不喜欢等待,所以心情不算好。 “你好。”安玦主动伸出右手。 时蔚明没有起身和他握手,只是扬了扬下巴,“随便坐。” 安玦只好收回手,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来。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像是隔开了一道楚河汉界。 在安玦进来的这短短半分钟时间里,时蔚明已经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他发现安玦穿着叫不出牌子的衣服,看起来质感并不好,就像是随处购买的百元左右的廉价货。 时蔚明皱了皱眉,心想安玦只是退圈了,又不是破产了,怎么沦落到如此寒酸的? 安玦倒是看不出时蔚明身上穿得都是几万十多万的东西,他不在意这个。 坐下许久了,时蔚明都没主动发话,安玦只好问他: “不知您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 时蔚明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今日见安玦的正事。 他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本支票夹。 将支票夹打开,随手往桌上一甩。 支票夹被这一甩,缓缓滑到了安玦面前。 安玦看了眼支票夹,又向时蔚明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这是……什么意思?” 时蔚明财大气粗地说:“随便填一个数字吧,就当是还爸妈这些年亏欠你的。” “这是时叔叔他们的意思?”安玦没有唐突地叫爸妈,而是选择了叔叔这个称呼。 时蔚明含糊地回答:“总归是给你的钱,你写就是了,爸妈不会在意这点钱。” 安玦拿起支票夹,看了眼,合上了。 他也用力一推,把支票夹推回了时蔚明面前。 “不用,我有钱。”安玦说。 时蔚明轻笑一声,也没多说,把支票夹收了回去。 “这是你自己不要的。” 安玦笑着,问:“您今天找我来,就只是为了给我一点钱吗?” “自然不是。”时蔚明坐直了身子,手肘撑在桌子上。 “我今天是代表爸妈来问问你,既然你已经退圈了,有没有想过去国外定居?”他说,“国外认识你的人少,你可以不受打扰地生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帮忙。” 如果是原主,听到这一番话,一定会认为这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在撵自己走,定然会怒火中烧。 可惜,时蔚明今日面对的是安玦,不是原主。 “抱歉,我不是很适应国外的空气。”安玦耸了耸肩,根本没听出时蔚明这话背后的意思。 时蔚明见他面色如常,心中暗暗惊讶。 “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请求一下时先生。”安玦继续说下去。 “什么事?”时蔚明抬了抬下巴。 “我想见见时宗正先生和梁黛女士。” 安玦提出。 时蔚明脸上高傲的微笑挂不住了。 他缓缓说:“如果爸妈不想见你呢?” 安玦歪了歪头:“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不想见我吧?” 17. 轻揽 安玦这话一下子将时蔚明的嘴堵住了。 时宗正和梁黛早翘首以待能够重新见到安玦。 只怕是此刻告诉他们安玦想要见面,马上他们就会匆匆赶到。 沉默片刻,时蔚明沉声说到:“爸妈的确不想见到你。” 他不愧是个演员,说这话的时候面色严肃,好像说的当真是事实一般。 安玦好似有些失望,问:“真的吗?” 时蔚明冷笑一声,“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当个胡乱传话的中间人吗?” “之所以今天不是爸妈自己过来,而是派我来和你说话,就是因为不想见到你。” 时蔚明好像已经将自己说服了,语速越来越快。 “之前你屡次拒绝爸妈见面的请求,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了?爸妈已经很伤心了,我不允许你戏耍他们。” “冤枉。”安玦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现在的我是真的想要见他们一面,还请时先生能够代为转告。” 安玦抬眼,直直看向时蔚明,“或者时先生不想替我转告的话,给我一个他们的联系方式,我自己去联系也好。” “我为什么要给你爸妈的联系方式?”时蔚明气得都笑了。 安玦小臂放在桌面上,身子微微前倾。 “时先生,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很害怕我去见你的父母呢?” 此话一出,时蔚明浑身一震,强撑着答:“胡说,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只是不想要你去打扰他们而已。” 他的微小动作全部落入了安玦的眼中。 这家伙的确害怕自己去见父母。 为什么? 安玦按下心中的疑问。 “放心,放心。”安玦微微一笑,“我不会打扰的,就是见一面,我有分寸。” 话题说来绕去,安玦一直坚持要见时宗正。 时蔚明渐渐失去了耐性,放话道:“你不要不识好歹。” “怎么是不识好歹呢?”安玦拿起手边的白水,喝了一口。 “说不定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是吗,哥哥?” 安玦有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睛,他盯着你看的时候,你会感到魅惑,感到攻击性。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时蔚明仿佛瞬间成为了审讯室里犯了重罪的犯人,正在被严刑拷打。 让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言语。 “你应该比我大对吧?” 忽然,安玦眯起眼,微笑。 那目光瞬间消失,身上的重压也即刻卸下。 时蔚明受不了了,猛地站起身,走向包厢门口。 离开前,他对安玦说了一句:“你等着吧,我会和爸妈说你想见他们的。” 说罢,时蔚明开门出去。 安玦双手抱在胸前,脑袋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这是安玦第一次见到时蔚明,他的态度真的很奇怪。 这时,服务生端着一盘菜走进包厢,打断了安玦的思绪。 “不用上菜了。”安玦对服务生说到,“人都走了。” 服务生站在原地,很是为难的样子:“可是……” “那位先生付过钱,厨房已经在准备了。”服务生弯腰,在安玦耳边说。 安玦手指敲了敲桌面。 “他给过钱了?那就打包,我带回去吃。” 不吃白不吃。 他嘴边露出个纯然率真的微笑。 服务生得了吩咐,退出包厢。 最后,安玦拎了一整包打包的菜品回家。 - 回家的路上,安玦接到了唐可的电话。 “中午好,吃过饭了吗?”唐可问候。 “还没。”安玦老实回答,“待会儿回家和室友吃大餐。” 室友?唐可心中奇怪,但没多嘴问他。 她直接就开始说正事:“晏小元给的那个号码,我让人去查了。” “有结果了?” 安玦问了句废话。没有结果的话,唐可也不会打电话过来了。 “是的。”唐可说,“对方的确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看不出和娱乐圈有什么瓜葛,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因为……才黑你的。” 安玦沉思片刻,问:“他在哪里上班?” 唐可回答:“其时集团。” - 原主在娱乐圈这几年,赚了很多钱。 多到就算安玦现在什么也不做,就把钱放在银行里面,每年的利息也足够他生活滋润。 但是安玦并不想就此躺平当个咸鱼,他觉得摊煎饼这个工作还是很有趣的。 现实世界的他算是个画家,时常接一些委托来赚钱。 现实中,他家并非大富大贵,但父母都是教授,也算是平淡富足。 所以安玦从没接触过摊煎饼这种活儿,虽忙碌些,但每天充实。 做煎饼的时候脑袋可以放空,身体劳累,但精神是轻松的。 和画画完全不一样。 拿回自己的手机之后,安玦在直播软件上申请了一个全新的账号,每天直播做煎饼。 摄像头对准煎饼锅,只露出安玦的一双手。 几天直播下来,居然还积累了几个无聊的观众。 其中包括齐竞灼。 看着安玦又做完了一个煎饼,齐竞灼掐着时间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安玦暂时没客人了,接通电话,问:“什么事?” 齐竞灼邀约到:“今晚和我去看场电影吧,别摆摊了。” “不摆摊,怎么赚钱啊?”安玦故意说。 “那我买下你今晚所有的煎饼,你陪我去看一场电影吧。”齐竞灼回答。 这个回答,还算不错。 安玦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歇歇脚,继续问:“看什么电影?” 齐竞灼却不好好回答,而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答应我好不好?” “好吧。”安玦无奈。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安玦笑着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唇边的笑意凝固,安玦无意识地抬手,抚过自己的嘴角。 和齐竞灼的相处是不是有点太轻松愉快了? 唇角缓缓下沉,安玦把手机放回兜里。 明明约的是晚上看电影,可中午安玦收了摊,齐竞灼就开着车来接了。 看见那辆路虎在面前停下,车窗慢慢降下,露出齐竞灼那张英俊到让人嫉妒的脸庞。 安玦忍不住笑:“你来接我,我的煎饼摊怎么办?” 煎饼摊是辆三轮车,总不可能放进后备箱。 “我带了阿卓。” 阿卓是齐竞灼的助理。 齐竞灼对阿卓说了什么,阿卓任劳任怨下车来。 他走到安玦面前,对安玦说:“安先生,煎饼摊交给我吧,我骑回去。” “那辛苦你了。”安玦拍拍阿卓的肩膀,委以重任。 将煎饼摊交给阿卓之后,安玦坐上齐竞灼的车。 车子启动,开往长乐庭方向。 回到家之后,安玦惊讶地发现家里站着好几个严阵以待的人,旁边还推着两排衣服。 看见安玦和齐竞灼回来,那些人还恭恭敬敬朝他们鞠了一躬。 “这是做什么?”安玦不解。 齐竞灼站在安玦身后,整个人将他虚虚拢在身前。 他解释:“久违一起出去看电影,给你做个造型。” 安玦被齐竞灼抓着,一下午试了快上百套造型。 每一套齐竞灼都说好看,若不是安玦拦着,齐竞灼打算把所有衣服都买下来。 最终安玦选了一套简单的卫衣与工装裤造型,整个人松弛又洒脱。 齐竞灼让人给安玦好好做了个发型。 要上妆的时候,化妆老师却无从下手。 安玦不解地看了一眼化妆老师。 她惭愧一笑:“实在是抱歉,我还真是不知道怎么给安先生化妆。” “好像这样就一切刚刚好,再画一点都多了。” “那就不画了。”齐竞灼毫不意外地说,从前安玦去活动现场也很少化妆。 除非是贪嘴吃糖长痘痘了。 一切收拾齐整,安玦疑惑地问:“干什么要这么隆重?” 不就是去看个电影吗,灯光一关,黑黢黢的,谁也不认识谁,收拾这么好看给鬼看? 齐竞灼仍旧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上,齐竞灼看着时间,带安玦前往电影院。 关市中心影院,是整个城市乃至全国最大的影院。 今晚,影院的停车场内停着太多豪车。 安玦早已察觉出不对劲,此刻来到现场,隐隐有了点猜测。 齐竞灼是影帝,莫非今日是他参加活动,把自己捎带上了? 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从车上下来之后,安玦就老老实实跟在齐竞灼身后。 此时正是宾客齐至之时,他们在停车场遇到了好几个同样星光熠熠的人。 像个小朋友似的,齐竞灼让安玦和谁打招呼,他就和谁微笑问好。 走出停车场的时候,齐竞灼忽然揽过了安玦。 他的肩膀很宽,手心很热。 齐竞灼整个人微微侧身,就能把安玦挡在羽翼之下。 安玦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齐竞灼忽然搂住自己。 下一刻,潮水一般的快门声袭来,瞬间将两人淹没。 闪光灯把晚上的影院照成了白昼。 安玦不再疑惑,缩了缩身子,乖乖躲在齐竞灼的保护之下,和他一同走出媒体的包围圈,走进影院。 来到影院内的休息室,一个中年男人看见安玦,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男人的表情严肃,手里还捏了一把折扇。 齐竞灼发现了他,微微使劲,捏了捏安玦的肩头。 安玦反应过来,看向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眼中划过茫然。 齐竞灼几乎欺在他的耳边,小声提醒:“这是关犹导演。” 18. 惊艳 结果不关心娱乐圈新闻的安玦连关犹是谁都不知道。 他心想齐竞灼这个不靠谱的,介绍了和没介绍有什么区别。 不过起码他知道了关犹导演的身份。 结合今日是来看电影的,安玦大概猜到,关犹定然就是即将放映的这部电影的导演。 “关导好。”安玦微微鞠躬,乖乖打招呼。 “哼。” 看见安玦,关犹心头没来由就有一股子气。 他将手里的折扇收起来,指着安玦晃动: “你现在倒是像个没事人似的了,你知不知道之前差点给我闯下了多大的祸,我的电影险些不能上映。” 关犹说话向来直爽,因为这一张嘴得罪的圈里人不少。 但是安玦从他的看似责怪的话语中听不出半分恶感。 看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别扭大叔。 安玦赔笑,明明还没有搞清楚关犹在说什么,就直接应了下来: “抱歉,都是我的错,没有下次了。” 安玦是随口说出的“没有下次了”。 但这话落在关犹的耳朵里,生生又多了一层意思。 安玦这是在说自己已经退圈了,就算想要给关犹闯祸也不再有机会了。 关犹顿时被堵了话,手里拿着折扇晃了又晃,无奈又生气地看着安玦: “你、你啊你……” 眼前关犹被安玦搞得连话都差点不知道怎么说了。 齐竞灼这才出来救场。 他对关犹恭敬地说到:“关导,电影就要开始放映了,我代替安玦感谢你特地过来迎接,不过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齐竞灼这样一说,点醒了安玦,原来这个导演大叔是专门站在门口等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 原主难道和这位导演大叔很熟吗? 带着一脑门疑问,安玦来到放映厅坐好。 关犹专门给他留下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就在自己的身边。 齐竞灼则坐在安玦的左手边。 原定的放映时间很快就到,放映厅里的灯光逐渐暗淡下来,宾客们也停了交流,安静地注视着大荧幕。 直到看见大荧幕上出现了自己的脸庞,安玦脑门上的疑问才终于解开。 原来,这部电影是原主演的。 怪不得齐竞灼要专门带自己来参加首映礼,怪不得关犹要在门口等自己。 在大荧幕中观看自己的表演,有一种奇怪的抽离感。 仿佛自己成了旁观者,在袖手看自己的一生。 看着原主的面容的时候,安玦总是会想,难怪会是自己进入这本书的世界。 如果真有平行宇宙,原主恐怕就是平行的自己吧,无论长相还是名字,都和自己一样。 《我的父亲》是一部年代剧。 讲述的是一个家庭三代人在历史洪流之中的变迁。 主角家庭原本家境殷实,算是富农,但被第一代父亲败光了家业,妻子改嫁,只留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然而父亲是个懒汉,本以为自己是家中说一不二的顶梁柱,却败光家产,遭遇妻子的抛弃,性情变得暴戾,对主角动辄打骂。 时代变化,主角长大之后,因为家贫,反倒得了个好成分,平安度过了浩劫的年代。 主角母亲改嫁去的那家人却没能躲过,全家遭难,母亲死在动乱之中。 等主角长大之后,时代再度发生巨变,他辞去了旱涝保收的工厂工作,义无反顾地前往外地经商。 从前相好的女孩跑来外地找他,说了自己怀孕的事,两人凑合组成了一个家庭。 主角因为小时候被父亲打骂的经历,发誓在孩子面前做一个慈父。 结果孩子越大越顽皮,主角宿命般的又走上了父亲那般凶暴的路。 老婆受不了主角的暴力,带着孩子走了。 主角生意越做越大,却在最顶峰的时候坠落。他落寞地回到家,是已经年老的父亲给他做了一碗热乎的煎蛋面。 之后就是主角的救赎之路,主角一边做生意,一边找老婆儿子求和。 在一场地震浩劫中,主角舍命救了自己的儿子,求得了妻儿的原谅。最后全家大团圆结局。 原主从主角十七岁开始,一直演到了寿终正寝,时间跨度之长,饰演难度之大。 可整场电影看下来,竟然没有分毫的违和感。 无论是青年、中年还是暮年,原主都很好地洞悉了角色的特点,并且完完全全演绎了出来。 青年的主角狂傲,但在父亲面前总是低着头;中年的主角意气风发,看人的时候总是微微仰着头;暮年的主角锋芒尽收,脊背已然佝偻。 所有的细节,原主都处理得淋漓尽致,好像真有这么一个人从青年变成了耄耋老人。 连安玦都不免怔愣出神。 他还以为原主真如书中设定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废物美人而已。 却没想到能扛起大梁,演出这样一部时代跨越几十年的电影。 电影结束,主创名单开始滚动,放映厅的灯光一点一点亮起。 全场掌声雷动。 甚至有宾客忍不住站起来鼓掌。 齐竞灼也在鼓掌,他转头,看见正在发呆的安玦。 齐竞灼靠了过去,在他耳畔轻声说:“这就是你花了整整一年献给观众的作品,我为你骄傲。” 安玦闻言,看向了齐竞灼。 他的眼中不知何时,氤氲了水汽,闪闪发光。 明明是原主演的电影,安玦此刻却感同身受一般,体会了原主沉寂的一年间默默付出的一切努力。 此时此刻,安玦眼前仿佛看到了原主的身影。 他在片场背台词、揣摩人物直到深夜的样子。他每天顶着厚重的老年妆容还要拼命做表情的样子。他在厚厚的剧本上认真标注的样子…… 原主分明有一颗上进的心。 他在努力,想要用实力告诉所有观众,自己不只是个花瓶。 可这样的人,最终还是被舆论刺到遍体鳞伤,选择了结束一切。 他甚至没有机会睁开眼睛看一下自己付出之后的收获。 今日这些掌声,明明是给原主的。 安玦却忝列其中,白受了这些赞誉与鲜花。 多么不公平啊,这个世界。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无声无息就这样死掉的。 安玦将手按在胸前,默默地想。 我会让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发现安玦红了眼圈,齐竞灼并不感到奇怪。 这是他的作品,他心有激动也是应该的。 他并不知道安玦此刻到底是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 长久的掌声逐渐消弭之后,关犹激动地站了起来,向着观众席鞠了一躬。 而后他招呼所有的主创团队成员,一起站到了大荧幕之前。 在安玦站起身的瞬间,全场媒体疯了一样地拍他。 这是安玦宣布退圈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而且还是带着如此优秀的作品。 媒体们已经想好了等会儿该如何撰稿,如何发布在自己家的头条之上。 还有些媒体将镜头对准了观众席上的影帝齐竞灼。 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写自己的头版头条。 在媒介发达的当代,媒体们发稿子都是分秒必争的。 就当关犹还在发表自己的感言的时候,已经有动作快的媒体将现场情况发上了网。 一起娱乐:【主演安玦退圈后首次公开亮相:现身《我的父亲》首映礼现场。电影结束后,现场掌声雷动,期待高分导演关犹新作。】 上上八卦:【安玦现身《我的父亲》首映礼现场,齐竞灼时刻伴随安玦左右,两人关系亲厚。】 时刻电影:【当红小生安玦首次在《我的父亲》中尝试一人出演老中青三阶段,翻车还是惊艳,敬请期待……】 同时,更多的现场视频和图片被上传了上来。 关注娱乐圈动向的网友们已经开始了第一轮讨论。 【额……安玦的演技,不辣眼睛吗,真有人期待?】 【虽然我现在不黑安玦了,但是他的演技……我不予置评。】 【少买点通稿吧,安玦又不是演技派,小心到时候打脸。】 【齐竞灼怎么也去现场了,这电影和他有什么关系?】 【齐竞灼应该是被关犹导演邀请去的吧,营销号能不能不要乱写啊,什么陪伴左右啊,我们齐影帝和安玦有什么关系?】 【服了,抱走我家影帝,某些小艺人能不能别贴上来啊?】 【安玦不是说退圈吗,这个圈退得不太彻底啊。】 【电影是早就拍好的,难道退圈就不能放电影了吗,别太霸道了。】 …… 第一批看过电影的观众还没来得及上网,因而讨论得最起劲的网友们都是没看过电影的。 安玦从前在电视剧中的演出实在不敢恭维,因此网友们都对他在电影中的表现保持怀疑态度。 安玦这个名字一出,依旧是争议满天飞,即便是退圈了也一样。 那边厢,安玦已经参加完首映礼,在齐竞灼的陪伴下,回到了车上。 齐竞灼坐在驾驶座上,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你在这部电影里表现得很好,很有灵气。” 安玦还没来得及回复,旁边响起一阵车笛声。 关犹坐在自己的车上,摇下了车窗,刚好对着安玦。 他手里还拿着那把折扇,但没有再指着安玦。 “多保重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叹息之意,“你是我见过最刻苦的年轻演员,若不是你说退圈,我还真想再和你合作一次。” “可惜啊……” 关犹说完,升上了车窗。 安玦垂下头,手指揉捏了两下。 是啊,多可惜啊。 但这个圈子不值得。 19. 家人 从首映礼回去之后的第二天,安玦就从原主的手机里找到了一个备注为“时叔叔”的电话号码。 没有多想,安玦拨通了电话。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对方接电话的动作却很快。 “喂……小玦?” 时宗正的声音显然有些迟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接到了安玦打来的电话。 “您好。” 安玦既没有叫他叔叔,也没有唐突地直呼父亲。 他巧妙地将称呼隐去,直接说出了自己这次打电话过来的意图: “我想见见您和您的家人。”安玦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闲时间。” 万万没想到会收到安玦的主动邀约,时宗正差点想说现在就有时间了。 他按捺了自己的情绪,提议到:“周末如何?” “周末啊。”安玦装作思考了一会儿,“周末很好。”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说完,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时候,时宗正其实是有些不舍的,他还想问问安玦近来过得如何。 可他实在不知怎么问才算自然,转念一想,周末还有机会问,这才放下心来。 时间转眼来到周末。 山家的包厢内。 梁黛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整理还一边问丈夫:“我看起来怎么样?” 时宗正对着妻子温柔一笑:“看起来美极了,放心吧。” 梁黛又伸手去正了正自己的胸针,她着实是有点紧张的: “这还是第一次小玦主动说想要见我们,我可得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这时坐在一旁用手机处理公务的时熠发话道:“放心吧妈,说不定小玦看到这么美丽的妈妈,直接答应和我们回家了。” 梁黛嗔怪地瞪了时熠一眼:“别胡说,你平时分明不乱说的,今天是怎么了?” 时熠平日性格一板一眼,看起来无趣极了,没想到今日一反常态,和母亲有说有笑起来。 “高兴。”时熠嘴角带笑。 今天时家三人都高兴。 梁黛忽然想起什么,问时熠:“蔚明怎么还没到,你没和他说今天要见小玦吗?” 时熠回答:“他工作忙,我只和他说了今天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或许他没时间来。” 时熠不甚在意:“以后有的是机会能见小玦,他不来就算了吧。” “那可不行。”梁黛不赞成,推了推时熠,“你快给他打个电话,和他说清楚,让他来,我怕心里多想。” “好吧。”时熠无奈,站起身,拨通电话,出去了。 就在时熠推开包厢门的一瞬间,安玦和齐竞灼刚好赶到。 时熠站在了门口,抬眼看向安玦。 齐竞灼反应迅速,认出了时熠,看见他在打电话,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手机那边已经接通了,时熠还直直地盯着安玦看。 长这么大了。 安玦回看过去,对时熠笑了笑。 双方擦肩而过,时熠出去打电话,安玦和齐竞灼走近了包厢。 看见齐竞灼的到来,时家夫妇有些惊讶。 齐竞灼温和一笑,解释道:“我今天是陪安玦来的。” 安玦给时宗正打了电话之后,有点担心自己不知原主如何和时家人相处,出岔子,就试探地问了句齐竞灼要不要去。 没想到齐竞灼当即两眼放光,立即答应了下来。仿佛安玦不是邀请他去会一个可能会很无聊的饭局,而是请他吃大餐似的。 更夸张的是,从昨天开始,齐竞灼就在准备今日的着装,还让安玦帮着参谋。 当齐竞灼穿着第十套装束从衣帽间走出来的时候。 安玦终于忍不住了,怪道:“你是陪我去见人,又不是去相亲,这么隆重做什么。” 齐竞灼只抿唇笑笑:“你不懂。” 今日齐竞灼和安玦两人都没有穿过于正式的服装。 安玦就穿了个帽衫,齐竞灼还是不敢太过随意,穿了一身休闲与正式两相宜的小西装。 再次见到时家夫妇,安玦心情不可避免的有些激动。 时家夫妇长得真的太像自己现实世界的父母了。 像到他几乎好几次脱口就要叫他们爸妈,但只能尽力克制住自己。 据齐竞灼说的,原主和时家人关系着实有些复杂纠结。 具体的齐竞灼不知道,但他知道原主之前推掉了好几次时家人的见面邀约。 也拒绝认回父母家人。 导致如今时家夫妇见到安玦,态度颇有些小心翼翼。 像是在对待一个必须郑重以待的客人。 “小玦,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擅作主张点了些,你看看菜单,再添一些自己喜欢的。” 梁黛让服务生把菜单递给安玦。 接过菜单,安玦并没有翻看,而是对梁黛温然一笑。 “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只要是您点的都好。” 他态度亲近温和,和前几次见面截然不同。 梁黛仿佛看到了一家人团聚的希望,眼底泪光阵阵闪过,差点失态。 她拿起面前的餐巾,抖开,铺在自己的腿上。 她用这样的方式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对了,我昨天看了小玦你的新电影,演得很棒。”时宗正安坐在椅子上,十分闲适自然地开口。 “是吗。”安玦像是个普通的受到长辈赞许的晚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多谢夸奖,我也觉得我演得挺好的。” 他这毫不谦虚的话逗乐了梁黛和时宗正。 刚好凉菜上桌,梁黛用公筷给安玦夹了一块肉。 “多吃点,你现在不在圈里了,应该不需要控制体重了吧?”梁黛说。 “谢谢您。” 安玦拿起筷子,没有客气,将肉片喂进了嘴里,还夸了句很好吃。 这时候,时熠打完电话走回了包厢。 梁黛看向他,关切地问:“他来吗?” 时熠点点头,“来的,在路上了。” 接着时熠坐回位置上。 面前转过一盘小豆包。 他想起什么,忽然说:“我记得小玦小时候最喜欢吃红豆包,这里刚好点了有,多吃点。” 这话一出,满室寂然。 安玦是不知道如何反应。 齐竞灼则是不清楚安玦小时候的事,他默默在心中记下红豆包。 梁黛悄悄用餐巾的一角擦了擦眼角。 时宗正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片刻。 时熠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暗自懊恼。 还是安玦主动开口问:“是还有人要来吗?” 他知道,时蔚明还没到。 梁黛迟疑,“啊,是……” “那我们等等他?”安玦偏头问。 “不用等的。”时宗正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一抬手,“开始吃吧,大家应该都饿了。” 时宗正的话就是时家的最高指令,他说不必等,梁黛就继续给安玦夹菜。 桌上所有人都动了筷。 宴席之间,梁黛问了安玦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例如最近在做什么。 安玦老实说自己在摊煎饼。 “其实这个工作挺好的,每天又累又充实,比拍戏还好。”安玦说。 他都这么说了,时家人自是千依百顺。 梁黛忙说摊煎饼好,也是一门手艺。 时熠则直接提议要给安玦包下个门面,其时集团或者星熠门口,旺铺随便选。 时宗正立即表示大儿子说得对,问安玦要多大的门面,八十平够不够。 安玦压力山大,摆摆手,说自己暂时只想骑着车做流动摊贩。 时蔚明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乐融融的景象。 甚至好半晌都没有人发现他正站在门口。 他是刚刚赶完了一个活动过来的,忙得连妆都没卸。 可当他飞奔赶到包厢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家父母和大哥与安玦早已动了筷子,没有人等自己。 他们相谈甚欢,欢声笑语,连自己站在门口这么久都没觉察。 仿佛在座的这几个人已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而站在门口的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还是梁黛第一个瞥见门口的时蔚明。 她忙起身招呼:“蔚明,来坐,我们没等你……” 然而没等她说完,时蔚明猛地摔门离开了。 梁黛站在原地,愣住。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都转头看向发出巨响的门口。 安玦看着时蔚明离开的背影,眼底划过若有所思的微光。 看来自己的直觉果真没错。 时蔚明,大有问题。 时家人都黑了脸色,显然没有想到时蔚明会直接摔门走人。 时熠“啧”了一声,拿出手机给时蔚明打电话。 时宗正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但眉眼间的笑意已经消失了。 梁黛摆手,笑了笑,给时蔚明找了个借口:“或许是蔚明忽然有什么工作吧,我们继续,不管他。” - 时蔚明脸色阴沉到能滴出水,快步走出了餐厅大门。 他来到保姆车上,刚刚停好车的司机赵哥正打算休息一会儿抽根烟,就看见时蔚明怒气冲冲走过来。 “别抽烟了,走。” 时蔚明正眼都没看赵哥一下,直接吩咐到。 纵然时蔚明年纪比自己小,客气时叫自己一声哥,但赵哥还是拎得清谁是老板。 他赶紧熄了烟头,擦了擦手汗,走到保姆车旁,坐上驾驶座。 小璇看见时蔚明出来,匆匆跟上了保姆车。 时蔚明坐在后座上,不耐地说:“回家。” 赵哥赶紧启动车子,往时蔚明的家里开去。 车辆启动之后,时蔚明闭着眼蹙眉,对小璇说:“手机给我。” 他刚才太着急去包厢见爸妈,连手机都忘了拿。 小璇将他的手机双手奉上。 时蔚明靠在椅背上,眼睛懒懒睁开一条缝,翻开通讯录中的一个电话拨打过去。 “喂,老板。” 对方声音很小,像是在偷偷接电话。 时蔚明单刀直入地问:“你那里还有没有安玦的黑料?” 20. 黑料 “安玦的黑料?” 对方很是惊讶,没想到时蔚明时隔这么久又问起了这件事。 他感到很是为难,说话都有些迟疑:“您……怎么忽然又要安玦的黑料了,我记得他不是退圈了吗?” 都退圈了,和你没竞争了,为什么还要盯着他黑? “我给你钱是让你来质问我的吗?”时蔚明很是不耐,“你直接告诉我有没有就是了。” 对方感受到时蔚明的怒气,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说。 沉默片刻,对方试探地说:“好像最近……安玦和齐竞灼两人之间的绯闻又闹起来了一回,只不过闹得不凶……” “那就闹凶一点。” 时蔚明交代一句,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随意扔在座位上,时蔚明长叹一口气,仰靠在靠背之上。 安玦,为什么你什么都要抢我的…… 时蔚明睁眼盯着车顶,眼中划过恨意。 很快网上开始出现安玦和齐竞灼两人之间的讨论。 好几个营销号剪辑了《我的父亲》首映礼当天,齐竞灼揽着安玦入场的视频,发布在网上。 并且配上了惹人遐思的文字: 【齐影帝和偶像小生安玦举止亲密、同进同出,疑似恋情再曝光?】 另一个营销号直接将从前的传闻拿出来说: 【曾几何时,齐影帝也和安玦爆出过绯闻。当时齐影帝方立即否认是恋情,两人如今又举止如此亲密,让人不得不想到曾经的包.养传闻。】 一年多以前,齐竞灼和安玦闹出过恋情瓜,但双方工作室都否认了。 可两人被拍到举止亲密、同时进入同一栋房子的视频清清楚楚。 即便工作室否认,但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两人的确亲亲密密一起回了家。 齐竞灼的粉丝本来就十分看不起安玦身为一个演技差名声烂的小偶像和自家正主绑定在一起。 所以在双方工作室否认恋情之后,齐竞灼的粉丝加上安玦的黑粉,慢慢将这件事传成了安玦倒贴齐竞灼,求他包.养自己。 安玦还曾经被媒体怼脸问过和齐竞灼到底是不是正当的关系。 安玦当场黑脸,说自己和齐竞灼只是好朋友。 但网友根本不相信,还将安玦的黑脸当做了恼羞成怒的铁证,越发坚信是安玦在倒贴齐竞灼。 但谣言没能传太久,很快一股无名的强大力量将这件事按了下去,几乎所有相关的讨论都被删除。 时间一久,看起来网友好像淡忘了这件事。 然而如今旧事重提,才发现还有不少人记得这事儿。 不过,这回的舆论,和上回的舆论,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差别。 【又要说安玦是倒贴大影帝吗,安玦都退圈了,他倒贴是图什么啊?】 【我现在反而觉得当初安玦说两人是好朋友这件事是真的了,毕竟他都退圈了,还和齐竞灼关系这么好,肯定是真友谊。】 【没看到视频是某大影帝主动搂小偶像的吗?谁倒贴谁,不是一清二楚?】 【营销号歇歇吧,别造谣了,安玦都退圈了,能不能别打扰他?】 【话说大家有没有去看《我的父亲》,安玦在里面演技真的绝了,是我见过演戏最惊艳的偶像。】 【快去看《我的父亲》!真的很好看,可以荣登我的年度top!】 【借楼,宣传一下我们安玦的新电影。】 【安玦都退圈了,都是你们这群营销号造谣无底线,把一个宝藏演员逼得退圈。】 【就是,我还没见过像安玦这么认真的流量,而且在电影里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演技,但都怪营销号和黑粉,让他心凉退圈,让我们观众少了个努力的演员。】 【如果安玦能回来就好了……】 一天后,其时集团一楼咖啡厅内,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那个女人正是唐可,她将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营销号造谣安玦的内容。 她优雅地将手机掉个了个儿,递给了对面坐着的男人。 男人脖子上挂着工牌,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色毛衣,毛衣版型普通,可质感高级,懂行的人仔细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男人名叫丁茂文,是其时集团的一个普通底层员工。 他的月薪只有不到一万元,按理说是买不起身上这件毛衣的。 他的手放在两腿之间,心虚地搓了搓。 “唐女士,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追星,对娱乐圈的事情也不关心,更不认识这上边的人。” 丁茂文说话的语速有些慢,显得呆板木讷。 “我以为丁先生应该很了解我家艺人,毕竟您黑了他那么久。” 唐可红唇夺目,笑了笑。 丁茂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裤子,嘴上还是说: “我实在不知道唐小姐是什么意思,午休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 话说了一半,两人的卡座旁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身姿挺拔地站着。 丁茂文一眼看去,顿时呆愣住。 来者笑得阳光灿烂,正是安玦本人。 安玦戴了一副墨镜,看着丁茂文,笑了一下,伸出手想要与他握手,“丁先生您好。” “安……” 丁茂文差点脱口而出安玦的名字。 唐可立马抓住了他的破绽,“丁先生这不是认识我们家小玦吗,他还戴了一副墨镜呢,这都认出来了,可见确实很熟悉啊。” 丁茂文没有和安玦握手,安玦也不以为意,收回手,坐在了唐可身边。 顶着两个人审视的目光,丁茂文低下头,依旧抵赖: “安先生近来在网上很有名,我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了而已。” 这话在唐可耳中只是狡辩,但她懒得和丁茂文辩论他到底认不认识安玦。 唐可问:“不知道丁先生认不认识晏小元。” 听到这个名字,丁茂文身子微不可查地僵了僵。 “是谁,我不认识。”他还在嘴硬。 唐可直接点开手机里的一个录音。 手机里,晏小元的声音响起:“这个号码,就是这个号码的主人每次给我指示,让我黑安玦的。”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你们肯定能通过这个号码查到什么吧?” 丁茂文低着头,默默瞪圆了眼睛,他的手在裤子上摩擦的力道越来越大。 唐可将录音掐断,对丁茂文说:“你就是我们通过电话号码查到的人,丁先生。” “我不知道……”丁茂文还想矢口否认。 这时候,安玦忽然出声,提醒他:“丁先生,造谣诽谤是可以起诉的。” 丁茂文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安玦和唐可很有耐心。安玦还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过了许久,丁茂文才终于结束内心的挣扎,缓缓开口:“我只是奉命行事。” “我们知道。”唐可很快回复。 身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丁茂文没有理由坚持不懈地黑安玦这么久。 所以他背后一定有人。 唐可循循善诱:“告诉我们你背后的人是谁,我们会考虑不追究你的责任。” 丁茂文双眼无神地盯着眼前的咖啡,轻轻咬出了一个名字: “时蔚明。” - 手机上显示着时蔚明的百科说明,安玦正认真地浏览他的生平。 一个客人的到来打断了他看手机的动作。 安玦把手机放下,虽然戴了一副口罩,但眼睛笑了起来,“要什么口味的煎饼?” 这几天安玦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每天出出摊、摊摊煎饼,顺便直播。 很意外的是,网上居然有不少人喜欢看他摆摊做煎饼。 直播同时在线人数高峰时刻竟然能高达一百人。 安玦咖啡熊煎饼摊在网上的粉丝数已经超过了四位数。 甚至有人专程跑来光顾安玦的煎饼摊,买了煎饼,拍照发在网上,并且配文:“煎饼好吃,老板也很帅。” 送走了方才的客人,安玦打算早一点收摊。 因为最近他搬到了长乐庭去住,距离出摊的河边夜市还挺远,若是按照往常的收摊时间,回家几乎要到半夜了。 所以现在安玦都是提前收摊,将小摊骑到附近的齐大叔家放好,再打车回长乐庭。 就在他收摊的时候,忽然接到了程则泽的电话。 安玦还记得程则泽,原主从前的队友,一个很潮很酷的小伙子。 接通电话,程则泽欢快的声音跳了出来:“哥,要出去玩吗?” 安玦下意识就想拒绝他。 可下一秒程则泽就说:“哥你抬头看对面。” 安玦闻言,看向对面,看见程则泽正站在红绿灯下,身穿一件宽松的工装上衣,朝自己招手。 人都到面前了,安玦拒绝的话自然不再能断然说出口。 程则泽挂了电话,快跑两步,来到了安玦的面前。 “哥,我就知道你要收摊了,我在看你的直播。” 没想到这小子也是直播观众之一。 “太晚了。”安玦迟疑道,还是想要拒绝程则泽的邀约。 程则泽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出安玦话语之中的抗拒之意,兴致勃勃地说: “附近有游乐园,夜场还开着,我们现在过去玩,不会被人认出来,走吧。” 安玦不太擅长拒绝一个过分热情的人。 于是他只能点头应下来,“等我把摊收起来再说。” “我帮你!”程则泽挽起袖子。 在程则泽的帮助下,安玦很快收了摊,两人骑着程则泽的车前往游乐园。 21. 乐园 夜晚的游乐园灯火辉煌,园区最中央那栋仿制的欧式建筑贴满了霓虹灯带,在夜色之下璀璨夺目。 夜已深了,但园区里还是有不少人在闲逛。 其中大多数都是小情侣,正牵着手,彼此耳鬓厮磨。 在小情侣们中间,安玦和程则泽两人隔得远远的,中间还能站下第三个人。 两人不尴不尬地走在充满浪漫氛围的游乐园中。 来到过山车项目面前,程则泽双眼发光,“哥,我们去坐这个吧。” 只是坐程则泽的摩托车就会晕车的安玦:“……” 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一下旁边的旋转木马。 不,旋转木马可能都有些刺激了。 程则泽是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神经大条,根本看不出安玦浑身透露出的抗拒。 他一把抓住了安玦的手,把人往过山车拉去:“走吧,哥,我们一起。” 安玦满不情愿,两只脚像是钉在地上一样,和程则泽原地来了个拔河。 “我不去,你自己去坐吧。”安玦说,“太幼稚了。” 程则泽松了力气,久久地盯着安玦看了半晌。 而后他试探地问:“哥,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不,我不是。安玦在心里狡辩。 从安玦一脸菜色的模样中,程则泽终于意识到他的确是害怕。 程则泽善解人意地放弃了坐过山车的念头:“好吧哥,那我们再逛逛。” 安玦终于松了口气,为了对程则泽的宽容表示感谢,他还主动提议:“去吃点东西吧,我请你。” “好啊。”程则泽又乐呵呵起来,像是个第一次来到游乐园的小孩子。 两人来到了游乐园内的一家餐厅。 餐厅快打烊了,客人不多,加上安玦他们两人,只有三桌客人。 程则泽点了一份蔬菜沙拉,没办法,他是偶像,要保持体重。 安玦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点的是一份汉堡套餐,还有炸鸡。 程则泽看着安玦盘子里的炸鸡口水直流。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眼不见心不馋,“哥,我有时候觉得做明星真没意思。” 安玦一笑:“我也觉得。” “所以你退圈了。” 程则泽放松地翘着腿,而后他坐好,凑到安玦面前,好奇地问:“哥,退圈之后你感觉如何?” 安玦想了想,老实回答:“挺好的。” 现实世界的他不是明星,若没有选择退圈,他现在一定适应不了圈内的生活。 如今每天出出摊,遇到一些温柔又善良的客人;没事了回家看看电影,还有一个不错的室友相陪。 生活的确是不错。 程则泽看见安玦嘴边那一抹没有丝毫勉强之意的笑容,长叹了一口气: “那就好。” “哥。”他用一种追忆过去的口吻讲到,“我能感觉到你从前真的很不开心,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安玦拿起手边的可乐,咕噜喝了一口。 程则泽又问:“哥,你还记得你失踪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安玦松开口中含着的吸管。 他不记得,他记得的只有落水之后的事。 但安玦不能告诉程则泽真相。 他淡淡道:“都过去了。” 四个字,将一切事实都抹去。 程则泽看着安玦的嘴唇,姣好的形状染了水汽,晶莹发亮。 那双唇明明什么也没做,可微微张开的样子,却让人感觉它在渴求、在索吻。 看了一会儿,程则泽别过目光去,颇有些伤心地说:“哥,我知道你自杀未遂的时候,可惊讶了。” “我一直知道哥你不太高兴,但是没想到你这么不高兴。” 说完,程则泽抬起头,看着安玦的眼睛。 “哥,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河水冷吗?” 程则泽像个过分好奇的小孩子,用一种探寻的语气寻根问底。 原本安玦已经将这件事存放在了记忆的深处。 此时被程则泽冒失地一提醒,当时刺骨的濒死感忽然再度包裹了安玦。 安玦猛地捂住嘴,胃部剧烈翻腾起来,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将要倒灌而出。 呼吸困难。 仿佛又回到了冰冷的江水中一般。 江水扑在脸上,像刀子在割肉。江面太宽了,好像他怎么游都游不到对岸。 忽然肚子绞痛起来,像是有人重重的踹了他一脚。 安玦倒在了座椅上,捂着肚子,脸色如纸一般苍白。 程则泽顿时慌了,踢开椅子冲到安玦身边,关切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餐厅服务生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赶紧过来,扶住安玦,“这、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要……”安玦挣扎着阻止服务生叫救护车,“给齐竞灼打电话。” 他的声音很小,服务生并未听懂。 还好程则泽知道齐竞灼的名字,他赶忙点头:“好,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程则泽拿出自己的手机,想给齐竞灼拨电话,但是他发现自己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用我的手机。” 安玦看出程则泽的迟疑,说。 程则泽反应过来,帮安玦找他的手机。 从兜里将手机摸出来,程则泽递给安玦。 安玦手脚无力,按错了几个键,终于把电话拨通了出去。 齐竞灼很快就接了电话:“喂?” “齐竞灼。”安玦叫他的名字,声音听起来就很虚弱。 齐竞灼听出了他的不对劲,忙问:“你在哪,怎么了?” 安玦将游乐场的地址告诉了他,“你快来,我不太舒服。” “好。”齐竞灼没有废话,再叮嘱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程则泽一脸担忧地守在安玦的身边,看见安玦挂断了电话,赶紧关心地问:“哥你没事吧?” 最难受只是一瞬间的事,现在安玦心情稍微平静下来,感觉好些了。 他对程则泽点了点头:“没事。” 程则泽很是自责:“对不起,都怪我乱说话。” 连安玦本人都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在这副身体里残留了如此强烈的后遗症。 他勉强扯出一点点笑意,对程则泽说:“没事,不怪你。” 程则泽依旧自责,不断说是自己的错,还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安玦还要撑着不舒服,反过来安慰他,实在是心力交瘁。 万幸齐竞灼很快就赶到了。 走进餐厅,齐竞灼就看见安玦苍白了个脸,正在温声对面前的大男生说着什么。 齐竞灼走过去,关切地问:“小玦,你没事吧?” “你来了。”安玦抬起头,对着他扯出个微笑。 眼见安玦很难受,齐竞灼内心也跟着揪痛起来。 “能走吗?我带你回家。”齐竞灼不打算在外面继续浪费时间,直接就要带安玦走。 安玦点点头。 这时程则泽站起来,低眉臊眼的跟齐竞灼道歉:“对不起,都怪我,是我不好。” 齐竞灼皱眉,语气有些不爽:“你做什么了?” 不过是说错了话而已,安玦不打算追究程则泽的责任,就拦住齐竞灼,劝到:“没什么,走吧。” 可程则泽一定要认下这个错,像个青春期的小鬼那般执拗: “都是因为我,让哥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我错了,对不起。” “好了没事了。”安玦已经反过来安慰了这小子好一会儿,并不想继续追究下去。 “走吧。”安玦对齐竞灼说。 齐竞灼冷冷的目光一直锁定在程则泽身上。 他想问到底是什么事,但是听到程则泽话中所指,是安玦不堪回忆的过去,他又害怕问了之后让安玦更加不舒服。 呼出一口气,齐竞灼还是不打算问了,对他来说,安玦比事情的缘由重要。 “走。”齐竞灼揽过安玦,带着他走向餐厅门口。 离开之前,齐竞灼回头看了一眼。 程则泽耷拉个脑袋坐在原位,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齐竞灼带安玦回到车上。 启动车辆之后,齐竞灼不免又关心一句:“没事了吧?” 安玦的唇上已经有了浅淡的血色,仿佛洁白的纸上晕开了一滴红色颜料。看起来比方才好多了。 “没事了,只是想起了之前坠河的事。” 安玦的语气平淡地解释。 齐竞灼听了,却骤然握紧了方向盘。 “那家伙到底说了什么?”齐竞灼问。 “没什么。”安玦回答,“我们只是聊天,聊到了那天晚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以后少跟他玩。”齐竞灼专断地说。 这话将安玦逗乐了,“干嘛,你是我妈吗,还管我和谁玩?” 看他已经能笑出声,齐竞灼放心了不少,“是啊,我就是要管你和谁玩。” 安玦翻了个白眼,“你谁啊,管那么宽。” 齐竞灼似是很不满,“你从前就很爱和这家伙玩,你害怕,他还老带你骑车。” “胡说,我不怕。”安玦绝不承认自己是懦夫。 “行,你不怕。”齐竞灼顺着他说,“但是你每次和他骑车之后都吐得昏天黑地,回来好几天吃不下饭,对身体不好。所以不准你和他玩。” 齐竞灼这些话说得自然而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朋友或者说室友,是没有立场说这些的。 除非是更加亲密的关系,才能这般。 安玦念叨了一句:“□□。” 而后就转过头,看向车窗之外。 车窗外的景象快速倒退,无数灯火之下,是一个个团圆美满的家庭。 看来那本结婚证是真的啊。 证是真的。 齐竞灼和原主的感情也是。 安玦慢悠悠地想。 22. 画画 回到家里之后,齐竞灼还在介意程则泽的事。 “以前那个家伙就喜欢围着你转,缠着你说话。”齐竞灼纳闷,“你真的喜欢和他玩吗?” “还好。”安玦回答。 程则泽挺有趣的,聊天的时候大多是他一个劲儿在说话,安玦负责听就是了。 所以相处起来还算轻松。 这个回答让齐竞灼很不满意,他垮着脸,神色认真,和安玦说:“我也可以陪你去游乐园。” “你不是要忙工作吗,大影帝。” 安玦随口揶揄一句。 没想到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齐竞灼激动的点,他拼命地解释:“我现在工作不忙了,可以陪你的。” 安玦走到沙发面前,齐竞灼就跟到沙发旁,“真的,我准备宣布息影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你想去游乐园,想去海边,或者想去……” “你干什么这么着急?” 安玦打断了齐竞灼的话。 他的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看齐竞灼着急的模样,似乎有些不解。 安玦问:“我这么大个人了,想去哪里自己可以去,又不是非要你陪。” 听到他格外疏远的话,齐竞灼才恍然反应过来,两人现在不过是朋友的关系。 是彼此独立的、毫无瓜葛的。 齐竞灼缓过神来,苦笑一声:“抱歉。” 安玦是故意那么说的。 他知道原主和齐竞灼的关系,作为夫夫,齐竞灼的话其实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对于现在的安玦来说,他和齐竞灼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刚认识几天,勉强能算作朋友的两人罢了。 安玦就是要提醒齐竞灼,两人现在的关系是朋友,仅此而已。 “对了。”齐竞灼想到什么,“我今天在家里,给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礼物?” 安玦一愣。 齐竞灼点头,来到他身边,伸出手,邀请他跟自己一起去看看。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安玦起了好奇,跟在齐竞灼身后,两人一起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房间门口。 “我把这房间重新布置了一下,打开看看。”齐竞灼的手轻轻按了按安玦的肩膀。 安玦伸手,握住门把手一拧,门顺势而开。 随即房间内的布置呈现在两人眼前。 暖黄色的主色调,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纯白油画纸,画纸之下是崭新的画架,画架旁一张宽大的工作桌,上边摆放着齐全的颜料和绘画工具。 这一二十平方出头的小房间被改造成了绘画工作室。 安玦惊讶地呆立在原地。 齐竞灼落在安玦身后,轻声在他耳边询问:“怎么样?你之前一直想要一个可以画画的地方,但总不得空,现在你可以在这儿画画了。” “你……怎么……” 安玦想要问齐竞灼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画画。 喜欢画画的是自己,而不是原主,原主是个偶像演员不是吗? 但很快他便从齐竞灼的话中得知,原来是原主从前也喜欢画画。 “怎么了?” 发现安玦没有预想中的喜悦,齐竞灼心头不安,“是我布置得不好吗?” 难道还是太仓促了?或者说没有问过安玦的意见,有地方布置错了? 齐竞灼眼中闪过自责。 安玦重重地闭了闭眼睛,摇头,“不是,你布置得很好,我很喜欢。” 他转过来,对齐竞灼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勉强。 但还好齐竞灼没有发现那笑容的不对劲。 走进房间,他带安玦来到房间的一个角落,继续介绍:“你看,这里放着你以前画的作品。” 一幅幅画作被好好封存,放在角落。 “我把它们都裱起来了,你想挂在哪里都可以。”齐竞灼说。 安玦一直盯着被油纸蒙住的画作。 好半晌,他问:“我可以拆开看看吗?” 这语气分明是请求,齐竞灼感到好笑,“这是你自己的画,你当然想拆开就可以拆开。” 说着,齐竞灼还主动帮安玦把其中一幅画作抬起来,小心地放在了工作桌上。 安玦走过去,伸手缓缓撕开了画作表面蒙盖的那层纸皮。 碎纸纷纷掉落,画作的真面目暴露在安玦眼前。 安玦死死盯着这幅画,整个人已经手脚僵硬,脊背发凉。 眼前这副画,描绘了两株插在花瓶中的白色百合。 百合花瓣上水滴晶莹,让整个花朵显得娇嫩欲滴。 很不错的水准,起码是专业学过几年才能画出来。 和自己现实世界中画的那幅百合,一模一样。 安玦定在了画作面前,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此时自己所见到的情景。 为什么,原主明明只是一个小说人物,却和自己一样喜欢画画,甚至还有一幅与自己完全一致的画作。 齐竞灼发现他的反常,扶住他的手臂,问:“怎么了?” 安玦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借口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冷。这里……明天再看吧,我想先回房间了。” 说完安玦就掉过身,走出了绘画室,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齐竞灼很贴心的将绘画室安置在了安玦房间的隔壁,所以此时安玦只需要走几步路,就来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他对齐竞灼颔首:“谢谢你,只是我实在有点不舒服,先休息了。” 齐竞灼目送他开门回房间。 回到房间,安玦将门锁上,自己则靠着凉丝丝的门板滑坐下来。 安玦将自己环抱住。刚才那幅画,和他现实世界中刚刚完成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原主会和自己有一样的爱好,甚至连……连作品都是一样的。 - 其时集团大楼,公关部。 丁茂文刚刚完成了一个表格,伸了个懒腰,余光不自觉朝办公区门口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竟然看到了时蔚明的助理小璇站在门外,目光刚好与他对上。 丁茂文顿时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小璇敲了敲玻璃门,用口型对丁茂文说:“出来。” 丁茂文只好装作去上厕所,离开工位,出去来到小璇身边。 “蔚明哥要见你,跟我走。”小璇一字一顿地说。 丁茂文心虚,大冬天的,脑门上竟然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他拉住小璇,“等等,小璇妹妹,我问一下,他找我……是为什么?” 小璇呆呆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我……我……” 丁茂文眼神四处乱瞟,忽然瞟见了厕所的指示牌。 他赶紧捂住肚子,做出一副憋得慌的样子,“哎哟,我中午吃错东西了,有点拉肚子,你可不可以等我去解决一下?” 小璇也很是为难,“啊……可是蔚明哥马上就要见你,你知道他没什么耐心的。” “要不然你憋一会儿?”小璇可怜巴巴地说,“否则挨骂的就是我了,丁哥。” 丁茂文对小璇的撒娇视若无睹,“这可憋不得,再憋就要拉到裤子里了。你等我一下哈,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丁茂文转身就往厕所跑去。 “诶!”小璇拦不住他,气馁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丁茂文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盘算。时蔚明是个大明星,每天行程满满当当的,只要自己在厕所里耽误足够多的时间,他自然就会等不住离开。 丁茂文在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可谁料,他刚一走到厕所门口,一个人将他拦在原地。 “老丁,你很着急啊?” 时蔚明的声音响起。 丁茂文腿打颤,后退了两步。 时蔚明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但他浑身有别于常人的气质依旧暴露了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看来时蔚明的确是等不及,所以他亲自上来了。 丁茂文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猫的耗子,眼睛一闭,心道自己死定了。 之前他把时蔚明的名字告诉了安玦,这下,时蔚明定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自己替时蔚明做了不少亏心事,也是因为时蔚明才坐上了现在这个职位。 若是时蔚明发难,自己只怕是连饭碗都要保不住了。 丁茂文缩着脑袋,跟在时蔚明身后,和他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坐上车后,保姆车车门重重一关,给丁茂文吓了一哆嗦。 在车里,时蔚明就将鼻梁上的墨镜取了下来。 他徐徐开口:“老丁,怎么最近联系你,你十次有八次都不接电话?” 丁茂文抱着腿说:“最近比较忙。” “忙什么?”时蔚明想了想,“没听说最近集团出了什么舆论事故啊,你们公关部怎么忽然变忙了?” “年中……自然是要忙一些的。”丁茂文硬着头皮说。 时蔚明嗤笑一声,转了话锋,“上回你跟我说的安玦的黑料,网友们怎么都不相信了啊?” 丁茂文欲哭无泪。 网友不相信,关我屁事啊,你连这都要管,也太霸道了吧。 “你还和谈小鱼有联系吗,帮我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关于安玦的料了。” 时蔚明吩咐。 丁茂文点头哈腰:“好……我待会儿就去联系。” 23. 钓鱼 这一日天气晴好。 车上,安玦正拿着一根钓鱼竿端详。 “你会钓鱼吗?”安玦转头问身旁的齐竞灼,“钓鱼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你说有没有可能会掉到河里去?” 齐竞灼正在开车,听见他一连串问题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你只要把鱼竿握紧就行了,不会掉进水里的。” 车辆疾驰,他们正在前往城郊的一处度假山庄。 上回和时家夫妇见过面之后,安玦便与他们保持着联系,这次是时宗正主动邀约安玦来钓鱼的。 安玦不会钓鱼,但还是答应前往。 当然,时家夫妇并没有邀请齐竞灼,是他非要以司机的名义跟着来的。 很快,齐竞灼将车开入度假山庄的停车场。 两人下车之后,在停车场入口处和时家夫妇会了面。 时隔不久再度见到安玦,梁黛表现得很是欣喜。 她走到安玦面前,热络地寒暄:“你们终于来了,路上还顺利吧?” 说话时,梁黛两只美目中满满都是安玦,像是恨不能将他印在自己脑子似的。 时宗正就跟在梁黛身边,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今日是私人聚会,时宗正亲自开车来的,身边没有助理跟着。 他身材保持得极好,没有中年人常见的发福或是将军肚,身形与年轻男性无异。只有眼角的细纹和微微深陷的眼窝暴露了他的年纪。 时宗正同样满眼都望着安玦,“先去房间把东西放下,收拾好就去水库钓鱼。” 说着,时家夫妇一左一右拥簇着安玦往前走。 只有齐竞灼一个人孤零零落在后边。 往日星光四射,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齐影帝今日也终于享受了一次拎包小弟的待遇。 一行四人来到度假山庄前台登记入住。 齐竞灼到底是影帝,登记的时候被前台的小姐认了出来。 小姐盯着他看了又看,似乎不可置信自己会在工作的地点遇到大明星。 安玦近来在网络上的热度也不低,前台小姐年纪轻,也认得他。 两人就在前台小姐不停地目光扫射下完成了登记。 “两间房,祝你们度假愉快。”前台小姐红着脸,将证件归还给齐竞灼。 “两间房?”安玦惊讶。 这次出行是时宗正一手包揽的,安玦自然没有过问。 他没想到时宗正只订了两个房间。 时家夫妇定然是同一个房间了,那剩下自己和齐竞灼要同住吗? 时宗正不知道安玦心中所想,只呵呵一笑:“看你们两个年轻人关系挺好的,我就只订了一间房。” 梁黛心细,发现了安玦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要再加一间吗?” 与此同时,齐竞灼也转过头来看着安玦。 他的目光竟然有些可怜兮兮,仿佛在无声地问安玦是不是嫌弃他。 安玦躲闪掉齐竞灼的眼神,摇摇头,“不,没事,就两间房吧。” 办理过入住,四人分别进房间放了行李,而后带着鱼竿在大堂会合。 度假山庄依山而建,山傍水而生,步行只需五分钟就能到达水库旁。 水库水质清冽,鱼肉鲜美,不少人在此垂钓。 时宗正是个垂钓爱好者,熟门熟路地扎椅子坐下,将手竿高高扬起,一甩,扔进水中。 安玦偷看时宗正的动作,看一眼,动一下,活像个提线木偶。 齐竞灼在一部戏中演过钓鱼佬的角色,学过一两日钓鱼,因此动作比安玦娴熟多了。 梁黛则坐在三个老爷们儿身后的遮阳伞之下,她对垂钓兴趣不大。 或许是有新手保护期,安玦刚下竿没多久,浮漂便上下晃动起来,鱼儿咬钩了。 安玦还未反应过来,还是时宗正先看见,提醒他:“小玦,鱼上钩了,快收竿子。” 听到此话,安玦赶紧提竿。 竿子另一边,鱼儿有力地拉扯着,好像要把人直拉进水里。安玦看着眼前汪汪的大水库,总觉得脚下不稳,头晕眼花,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水中。 “扑通。” 安玦骤然松手,鱼竿掉进了水库中。 率先发现安玦不对劲的是齐竞灼,他将鱼竿放在脚边,快步跑了过来。 “小玦!” 齐竞灼将安玦扶进怀里。 短短几息的功夫,安玦的脸色已然苍白,他看眼前的齐竞灼都出现了重影。 安玦重重闭了闭眼睛,按住发胀的太阳穴,呼吸急促。 齐竞灼当即明白过来——安玦是害怕这片水库。 他当即想到安玦失踪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背后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答应一起出来钓鱼,安玦始终表现得十分正常和期待,所以没有人想过他可能对河流湖泊产生了阴影。 梁黛和时宗正也被吓了一跳,两人已经凑过来。 “怎么了?头晕了吗?”梁黛慌张地问。 安玦缓了一下,已然好了些。 他其实不是害怕水库,只是方才鱼猛地挣扎一下,恍惚间像是要把他扯进水里一般。 他害怕的是那一瞬间失控的感觉。 “没事了。” 安玦不愿意让时家夫妇太过担心。 他挣开了齐竞灼的怀抱,自己重新站了起来。 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他看起来并无大碍。 梁黛稍稍安心了些,敏感地觉察出安玦可能是怕水,提出:“小玦跟我一起坐在伞底下休息吧,让他们爷俩钓去。” 安玦不想扫兴,点头应下,来到梁黛身旁。 期间齐竞灼的视线一直锁定在他身上,生怕他再出状况。 伞盖的阴影刚好能遮住安玦和梁黛两人。 他们坐在小凳子上,梁黛给安玦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 “谢谢。”安玦受宠若惊,接过橘子。 “别这么客气。”梁黛笑得温婉。 两人肩并肩而坐,手里捧着橘子,看水库边的男人钓鱼。 梁黛忽然陷入追忆:“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橘子,但我怕你吃多上火,就一次只给你吃三瓣儿。” 安玦喂自己橘子的手顿住。 这是梁第一次提原主小时候的事。 之前见面,她像是时刻害怕安玦不喜,绝口不提原主小时候的事。 安玦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用来了解原主。 因而他静静侧耳倾听,没有出言打断梁黛。 梁黛望着苍茫的水色,继续说下去:“可惜我只养你到四岁。” 她转过头来,眼中盛着水,温柔地问:“你应该怪我们吧?当初看见那具孩子的尸体之后就放弃寻找,没有再坚持一下。” 安玦并不清楚从前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能垂下眼,默不作答。 他这般态度让梁黛以为他是默认。 梁黛叹了口气:“你怪我们吧,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有停止责怪过我自己。在以为你出事之后,我责怪自己没有看护好你,在得知你还活着之后,责怪自己当初没有再继续寻找你。” “所以从前你不愿意与我们接近,不愿意接受我们,我是能理解的。” 说着,梁黛伸出手,轻轻搭上安玦的手臂。 “现在你愿意敞开心扉慢慢接纳我们,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我很开心。”梁黛眼圈发红,“谢谢你,让我还能弥补我的过错。” 眼前的温柔女人长了一张和自己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令安玦心碎。 “您别这样说。”安玦回握住梁黛的手。 之前接触之中,安玦就发现时家人对他的态度太过小心。 此时听了梁黛话中意思,果然是时家人对原主有所亏欠。 “上钩了!” 水库边时宗正这时发出兴奋的叫喊声。 时宗正将双臂高高举起,用尽全力收竿,“嚯!还是条大鱼!” 他高昂的声音打破了伞盖之下的抒情氛围。 安玦站起身,走过去,想看看到底是多大一条鱼。 时宗正不停地收回鱼线,举起鱼竿,终于将一条大块头拖出水面。 那是一尾身长足有成人小臂长的肥头鱼。 “哈哈哈,大丰收!” 时宗正爽朗一笑。 安玦站在时宗正身边,发出了属于钓鱼菜鸡的惊叹。 “咔嚓咔嚓——” 在无人察觉的远处,这一幕被一台长焦镜头相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谈小鱼躲在灌木里,还好现在是冬日,蚊虫都在沉眠之中,身上衣裳也厚实,否则他这般趴在草地上,绝对会滚得满身红包。 拍完这一组,他停下来回看了之前的成果,全是以安玦为主角的照片。 谈小鱼露出满意的笑。 当场将照片传送到手机里,点开丁茂文的联系方式,发送。 谈小鱼:【这些照片,如何?老价钱我要再加两成。】 丁茂文:【你别得寸进尺。】 谈小鱼:【安玦和齐竞灼的绯闻没什么好写的,大家现在都不信了,你给我加钱,我教你新的写法,绝对劲爆。】 丁茂文:【……行。】 谈好价钱之后,谈小鱼将相机宝贝地收起来。 他从灌木中起身,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回到车上。 度假山庄水库钓到的鱼都是能自己带走的。 时宗正找到山庄饭店,打算用今日钓到的大鱼做一桌饭菜来当晚餐。 这儿不少人都会用水库钓到的鱼请厨师烹饪,所以饭店欣然答允了他们的请求。 四人坐在餐厅中,在谈笑间等待大厨烹制他们钓上来的鱼。 “我跟你们说,这鱼看着就那么大一条,其实力气可大了,我差点就被它拽到水里去了,哈哈哈。” 时宗正很高兴地在说自己钓鱼心得。 其他三人听着,跟着附和几句。 这时齐竞灼手机振动两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表情就变得无比凝重。 对面是他的经纪人林生云发来的消息。 林生云:【转发微博:惊!某退圈偶像公然与干爹亲密出行……】 林生云:【竞灼,你看看这个。】 24. 相认 在座其他三人也注意到了齐竞灼骤然变化的脸色。 安玦坐在他身旁,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两人并肩而坐,安玦只要稍微一偏头就能看见齐竞灼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齐竞灼下意识将手机扣了过去。 旋即他反应过来,这件事总归是与安玦有关。 安玦有知情的权利。 齐竞灼的手按在手机背面。 他的声音沉着有力:“出了一点不好的事,和你有关,你要看吗?” 安玦蹙眉:“和我有关?” 齐竞灼点点头,而后又转向对面的时家夫妇。 “也和时总有关。” 说完,齐竞灼将手机翻转回来,先给安玦看了林生云转发过来的内容。 安玦看了之后,反应意外地平静,像是毫不意外。 接着他将手机递给了时家夫妇。 时宗正的反应就没那么淡然了。 这个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猛地一捶桌面,便是雷霆之怒:“岂有此理!” 他与安玦分明是亲生父子,却被传成了龌龊的肉.体关系,怎能不让他生气。 梁黛也生气,但还是不忘用手抚了抚丈夫的肩膀,帮他平定心绪。 这绯闻着实荒谬可笑,却能从中窥见某些无良八卦媒体对安玦的肆意消费。 这么多年,不知还有多少关于安玦的黑料是这般捕风捉影的假消息。 这条微博的热度已经被压下来了,应当是林生云采取了一些手段。 但点进去依旧能看见网友们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此事。 包.养八卦是大众最爱窥探的私隐之一,再加上从前就有传闻说安玦与某干爹关系亲近。 因此这时所有人都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讨论得十足热闹。 【惊了,安玦背后果然有干爹,否则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演技那么差还经常出演大制作。】 【有谁能扒出这位干爹的身份啊?】 【身份定然不一般,不然为什么营销号对干爹的身份一个字都不敢说?】 【你们都不知道吗?干爹就是其时集团的董事长时宗正啊,从前他就和安玦传过一段,早就被扒出来了。】 【卧槽,真的假的,就是那个商贸巨头其时集团?】 【怪不得安玦从出道开始资源就这么好。一直黑红黑红的。】 除了这些吃瓜群众,甚至还有不法的卖片哥宣称自己有安玦的高清视频。 安玦沉着脸色,飞快地浏览着网上有关于自己的一切。 齐竞灼握住安玦的手腕,另一只手盖上手机屏幕,心疼地说:“别看了。” 安玦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的声音仿佛温润的山泉,令人心神安定。 时宗正看了微博之后就与公关部通电话去了,此时电话挂断,他长出一口气,抬眼看向安玦。 他犹豫片刻,才说:“有一个方法,可以最快辟谣,只是……” 时宗正有所顾虑,迟迟不敢说。 然而安玦已经从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中读懂了他的未竟之言。 “是要公布我和您之间真正的关系对吗?”安玦道。 时宗正点了点头。 这正是方才公关部部长给他的方案。 只要公布了安玦和自己的关系,这荒谬的谣言当即就能不攻自破。 可时宗正并没有立即答应部长的这个方案。 因为他必须要征求安玦的同意。 听见这个方案,梁黛小心又期盼地看向了安玦。 她当然希望安玦能够答应。若安玦答应,那不仅可以澄清谣言,也意味着他或多或少已经接纳了自己和丈夫。 连梁黛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眼神中满是殷切期盼的光芒。 坐在对面的安玦不可避免地接触到梁黛的目光。 他心下叹气。 虽不甚清楚原主与时家夫妇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才让原主始终不愿接纳他们。 但安玦与时家夫妇相处之后,只觉得内心亲切,也渴求与他们能更加亲近。 他们是真心想要认回原主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和自己现实世界的父母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几乎就像同一个人。 原主责怪自己自私也好,此时此刻安玦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安玦点头,“公开吧。” 时宗正和梁黛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 时宗正当即给公关部部长打回了电话,“我现在就去让他们准备方案。” 梁黛则是红了眼眶,矜持地用面前的餐巾点了点眼角的湿润。 她看向安玦,声音激动:“谢谢你……” 安玦忙抽出几张抽纸,递给梁黛。 这位和自己母亲长相一样的妇人哭起来,着实让安玦揪心。 安玦点了头,其时集团立即就着手开展公关行动。 时家夫妇、安玦与齐竞灼直接在餐桌前合影。 时宗正当场注册了一个微博,将照片发布了出去。 时宗正-其时集团:【携夫人与儿子及其友人共进晚餐。[图片]】 紧接着其时集团的官方号转发这条微博,并且配文:【安玦先生是我集团董事长时宗正先生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在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双方终于敞开心扉相认,恭喜时先生!】 两条微博发出去之后,再由其时集团的公关部加班加点买推送,很快词条热度就来到了前三,刚好排在那条“安玦与干爹同游”的上方。 打脸来得太快,吃瓜群众们刚刚还在遐想安玦与干爹的二三事,转头就被官方证实人家是亲父子。 吃瓜群众内心:…… 【什么烂瓜,现在营销号真的是造谣不打草稿,人家是亲父子。】 【无语,造这种谣不怕损阴德吗?】 【刚才那么多人在看热闹,现在打脸来了,却没有一个人跟安玦道歉的,键盘侠真会隐身。】 【[截图][截图]……就是这些用户跟着造谣了的,建议官方查封账号!】 【太离谱了,现在娱乐圈到底还有没有真料了啊?】 【安玦都退圈了,能不能不要再天天蹭他热度了啊营销号?】 【不愧是安玦,人已不在圈里,但圈里仍旧是他的传说。】 【安玦是什么无辜被黑体质,怜爱了,再这样下去我要路转粉了。】 因为《我的父亲》上映,安玦还多了不少影迷,他们在讨论中显得画风尤为清奇。 【前几天我还在哭,刚粉上的蒸煮已经退圈了,今天又发现他是豪门小少爷,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我的父亲》热映中,快来看安玦飚演技!】 【爸爸!你是不是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啊!看我看我!】 【安玦退圈之后好像总是和齐影帝一起出现,两人感情真不错啊。】 传亲父子的绯闻,这种热闹多少年也遇不上一回,很快相关词条就登顶了热搜榜。 才洗完澡,正在刷微博的时蔚明也看见了这条热搜,他紧紧地握住了手机,气得差点将其扔出去。 他本穿着浴袍,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准备查看今日营业照之下粉丝的夸奖,却不料看见了安玦被认回时家这条令人气愤的消息。 时蔚明再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回于客厅中踱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丁茂文,这就是他给安玦找的黑料? 时蔚明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不一会儿,丁茂文唯唯诺诺地接通电话:“时、时先生。” “你到底在搞什么?”时蔚明毫不压抑怒意,“谁他妈准你传我爸的绯闻的?” “冤枉!”丁茂文有苦难言,“我是知道时总和您的关系的,怎么可能敢乱传时总的闲话!” “都是那个谈小鱼,他说拍到了安玦的黑料。我一听是和时总有关的,当即是不准他发的,谁知道他还是发了!” 时蔚明才不听他推卸责任的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末了,他对丁茂文说:“你等着被辞退吧。” 说罢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丁茂文,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蔚明将手机重重砸在沙发上,胸膛急剧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叮咚——” 就在这时,他家的门铃声响起。 时蔚明稍稍平息心情,前去开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他的经纪人徐盛。 徐盛比时蔚明矮了一个头,是个微胖的男人。 一看时蔚明气得脸颊染红的模样,徐盛就知道了,“你已经看了热搜?” “嗯。”时蔚明声音沉闷。 他侧过身,让经纪人进屋。 徐盛和时蔚明很熟悉,来他家也不是头一回了,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递给时蔚明。 “消消火气。”徐盛说,“不就是安玦被认回去了吗,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时蔚明接过冰水,握在手心中,冰凉渗进皮肤。 他不顾瓶身冰冷,狠狠捏紧,“他还是被认回去了,我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让爸妈讨厌安玦,结果还是让他进了时家的门!” 现在的时蔚明正在气头上,徐盛知道他的脾气,站远了些。 果然下一秒,冰水就被时蔚明扔了出去,他越想越气,“凭什么,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徐盛叹气:“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总是要和安玦较劲,他就算被认回时家,难道时家夫妇还能不要你了?” “万一呢?”时蔚明猛地转头,瞪着徐盛,“我不过是一个代替安玦来到时家的养子,万一爸妈认回了安玦,就不要我了怎么办?” 时蔚明的情状已然有些癫狂,他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