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新婚夜,被疯批王爷亲麻了》 第1章 沈嗣宸,你不得好死! 吱呀——” 锈迹斑斑的牢门被人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新鲜的空气挤进逼仄的牢房,驱散了一室的血腥与潮湿。 慕南音趴在地上,听到动静,她往墙角狠狠地瑟缩了一下。 她的双手被人齐腕砍断,又用稻草草草地裹住,只勉强止了血,伤口处早已发脓,生出了恶蛆,正不遗余力地啃啮着其上的腐肉。 “南音,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朕来送你最后一程。”来人高高在上地在她面前站定。 慕南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情分?情分便是新婚当晚你和慕白莲在我的婚床上颠鸾倒凤?情分便是我伤她一层皮,你就断我双腕,将我锒铛入狱?” 说完,她头也不抬,对着那双明黄色绣着金线的靴子狠狠啐了一口:“呸,滚,你让我恶心!” 沈嗣宸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你既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朕不客气了,小李子,呈上来。” 他朝身后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立马端着托盘走上前。 盘子里,是一把匕首和一条白绫,和一个带血的箱子。 “慕小姐,慕大将军和几位夫人已于今日午时处斩,您若此刻上路,说不定还能追上她们,黄泉路上做个伴,不至于泉下孤独。” 慕南音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之人,声音晦涩无比。 “午时……处斩?” “不错,朕亲自监的斩。” 慕南音浑身一颤:“沈嗣宸,我早已和将军府断绝了关系,这么多年来从无往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狠心,非要赶尽杀绝?!” “呵,断绝关系?若非你在朕身边,慕青云那老不死的,能这么轻易站在我这边,暗地里助我称帝?不过你放心,看在慕将军的从龙之功,再加上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朕并未为难她们,给她们留了全尸,不过,就是这七姨娘和你爹爹……” “七姨娘和爹爹怎么了?沈嗣宸,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沈嗣宸长叹一口气,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人胆寒的话。 “也没什么,你那七姨娘,性子颇有些倔,对朕出言不逊,朕便将她赏给了军中的弟兄们,听底下人说,她似乎怀了身孕,兄弟们在办事的时候不懂怜香惜玉,血流的到处都是,她不堪受辱,带着腹中孩子,咬舌自尽了。” 七姨娘怀孕了? 他,他居然将她,赏给了军中士兵?!!! 那都是一群饿了半辈子的禽兽啊! “沈嗣宸……你连孩子和孕妇都不放过,你王八蛋,你还有没有人性!”慕南音目龇欲裂,声音嘶哑地不成样子。 沈嗣宸尽情欣赏着她的崩溃,啧啧感慨:“啧,不愧是父女,慕大将军当时在一旁看着,和你的反应,简直是如出一辙。” 爹爹…… “爹爹……你把他……” “他啊,骨头太硬,没办法,朕只好赐了剐刑,让他的副将亲自动手,一刀刀地剐下他身上的肉,剐了足足两个时辰,208刀,这过程中,慕青云愣是一身都没吭过,令朕好生佩服!” 沈嗣宸说着,拍了拍托盘里的小盒子:“喏,朕还特地将他的肉带来了,还热着呢,你可要看上最后一眼?” 随着他的动作,粘稠的血不断地从箱底渗落,无声滴在地上,绽出一朵朵血花。 慕南音颤抖地抬起头,于一片血红之中,看向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爹爹…… 自从与他断绝关系后,爹爹不肯原谅她,她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了。 只记得记忆中那么高高大大,一米七八的糙汉子,怎么会装在那么小的一个盒子里呢? “啊!!!!” 慕南音痛苦地在地上嘶嚎,绝望的哭声在狭窄的牢笼中反复回荡,经久不散,宛如地狱而来锁魂的阴魂。 “沈嗣宸,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突然疯狂地从地上挣扎而起,拼命扑向沈嗣宸。 可还未近身,就被沈嗣宸用白绫缠住了脖子,死命一勒。 因太过用力,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那伪善的面具终于寸寸皲裂,露出其下深藏的恶毒。 “咳咳——” 胸腔内急速缺氧,慕南音被勒得几乎窒息,眼前一阵泛白。 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她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临死前,脑海中走马观花地闪过曾经的种种。 她为了他,与家人决裂,叛出满门功勋的世家,退掉了指腹为婚的婚事,被刺客废了一身武艺。 为了他,她苦练琴棋书画,学着勾心斗角,甘愿屈于幕后替他辛苦筹谋,殚精竭虑地助他登上皇位。 这么多年来,她自问,从未有半分对不起他。 可为何……为何到头来,他要这般残忍地对她? “为……为什么?” 恶魔冷笑一声:“为什么?若非看中了你背后将军府的势力,你以为朕会同一个不知廉耻的弃妇周旋多年?慕南音,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少女吧。” 慕南音双目圆瞪。 弃妇? 他说她是弃妇? 可当年,分明是在他的授意下,她才假意嫁与他人,大闹婚宴,在新婚夜以死相逼,这才守住了清白,退掉了婚事。 分明只是两人联手演绎的一场戏,如今…… 如今竟成了慕家满门抄斩,姨娘凌辱而亡,爹爹剐刑至死,她即将惨死暗牢的罪恶之源? 哈哈哈哈哈哈,弃妇,好一个弃妇! “啊!!!” 胸腔内恨意翻涌,慕南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整个人扑腾而起,直接将他扑在地上。 没了双手,她便用脑袋疯狂地砸着他的头。 咚!咚!咚! 很快,两人的脸上,就糊满了血花。 “嘶!贱人,你找死!” 沈嗣宸痛得龇牙咧嘴,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入她的心赃。 慕南音瞬间停止了挣扎,软软地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迅速晕染成一地血花。 浑身痛到痉挛,她只觉得意识一点点涣散。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沈嗣宸……” “沈嗣宸……” 恨…… 她好恨……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砰——”牢房的门被人猛地踹开,有人一剑贯穿了沈嗣宸和李公公,从血泊之中将慕南音搂入怀中。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谁? 她尝试着睁开眼,可沉重的眼皮犹如千斤重,她只能勉强哆嗦着撑开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 微弱的光芒打在男人脸上,随着那张俊朗的容颜映入眼帘,脑海深处某些沉睡多年的记忆逐渐复苏。 慕南音瞳孔微颤。 是他? 怎么会是他? 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她为了和沈嗣宸在一起,在新婚当日大闹婚宴,甚至以命要挟,也要退掉婚事的半日夫君——沈君霖。 可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音儿,你别怕,别怕,我来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沈君霖试图将她抱起来,可稍微一动,血就从她的身上喷涌而出。 他吓傻了,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颤抖地抓着她的手。 “音儿,音儿,你别吓我。” “沈……”她试图安慰他,可刚一张嘴,嘴里就涌出潺潺鲜血,堵住了所有的字眼。 “音儿,你要说什么?” 他弯下腰,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可左等右等,等不到一个字眼,只有温热的液体,灌满他的脸。 他颤抖着埋在她的颈脖间,滚烫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揉碎了滴进她的血液中。 他哭得那般撕心裂肺,天崩地裂。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慕南音满心苦涩,哪里是他的错。 分明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啊。 当年,是她不择手段,千方百计地伤害他,甚至大闹婚宴,以死相逼,硬生生逼他退了亲。 是她和沈嗣宸联手算计了他,害他被皇上幽禁,害他患了失心疯,害他暴毙而亡。 虽不知如今他为何还活着,还会出现在这里,可终究…… 终究是她对不起他啊。 慕南音试图伸出手,想替他擦去脸上的泪,可却是徒劳。 明明两人咫尺间的距离,在生与死面前,却犹如隔着一个光年。 她最终无力地垂下手,心中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悔恨。 来不及了…… 她要死了…… 就让她下辈子……下辈子再弥补他吧。 慕南音意识模糊地想着,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男子的容颜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却突然—— 一道白光贯穿了她的视线,模糊的世界再次清晰,最后定格在他被匕首贯穿的脖子上。 “音儿,黄泉路上等等我,我来陪你了。” 慕南音倏然睁大双眼。 不!!! 第2章 重生回到新婚夜 “不要!!!” 慕南音猛地睁开眼,惨白着小脸,冷汗涔涔地往下落。 下一秒,手上的匕首被人一脚踢开,整个人如同小鸡仔一般被拎了起来。 “慕南音,我告诉你,这门亲事乃是圣上御赐,退婚你想都不要想,除非本王死!你少给本王耍什么花招!”男人拽着她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 “咳咳——”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而来,慕南音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拍打眼前之人。 等等—— 她的双手……不是被砍了吗? 耳边闪过男人方才愤怒的话语,她猛地抬头,看向眼前之人,惊呼:“退婚?!” 她退婚一事,不是她16岁那年发生的事吗?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张灯结彩,红烛喜绸,而她和眼前之人身上穿的,皆是大红色的喜服。 她……她这是重生回到了她和沈君霖成婚,她以死相逼让他退婚的当晚? 再次从她嘴里听到退婚二字,男人暴怒,毫不怜惜地拽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慕南音,本王再说一遍,三媒六聘,凤冠霞帔,就算你在拜堂时闹着不肯低头,这婚也成了,你这辈子,只能是本王的,本王奉劝你,你对沈嗣宸的那些肮脏心思,趁早收起来,否则……” 男人或许气得狠了,那张俊朗如天神一般的俊美容颜上,此刻青筋暴起,双目瞪得赤红,宛如要吃人的妖孽。 眼前凶神恶煞的面容,与记忆中拔剑自刎的容颜完美重叠,慕南音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生扑着扎进男人怀里。 “沈君霖,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别人伤害你了,我一定好好弥补你。” 怀中前所未有的柔软,沈君霖欺身上前的动作一顿,咬牙切齿道:“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慕南音心中一痛:“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猪油蒙了心,现在我都想通了,我不会再和沈嗣宸见面了,我会和他断得一干二净,从此一心一意地待在你身边,我们不退婚了,好不好?” 一心一意? 沈君霖脸上的狠戾有片刻的凝滞,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面上闪过一抹沉痛。 “慕南音,为了将自己的清白留给沈嗣宸,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怎么,寻死这条路走不通,就开始跟本王玩欲擒故纵了?本王今日偏不如你意!” 话音未落—— “撕拉——” 脖颈处一凉,身上的大红色喜服被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大片雪白瓷肌,红色肚兜松松散散,隐隐勾勒出里面饱满的线条。 男人呼吸一窒,狠辣地咬了上去…… 肩上传来撕咬的巨痛,空气中蔓延出淡淡的血腥味,整个房间旖旎又激烈。 “不,沈君霖,不要,不要这样……” 慕南音疯狂地挣扎着,可越挣扎,男人撕咬的力道就越大。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头暴怒的野兽,一反常态地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与冷静,反而亮出浑身的爪牙,残暴地吞噬着属于他的食物。 慕南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止了所有的挣扎。 “沈君霖,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心想弥补你的,你若是不信,我……我可以把自己都交给你的。” 她说完,认命地闭上了眼,眼角处,两行热泪滑过脸颊,落进脖颈深处,最终滴落在他的唇边。 男人啃啮的动作猛地一顿,他舔了舔唇间的泪。 咸的。 滚烫的。 好似沸水,浇筑在他的心头,灼烧了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 他沈君霖,何时不堪到了这般强人所难的地步? 沈君霖忽然推开慕南音,那双漆黑的眼底,噙满了浓稠的自嘲和失望,浓得如墨,如何也化不开。 “慕南音,你就真的这般爱沈嗣宸?爱他爱到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既如此,既如此……本王便成全你。”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径直出了门。 直到那抹红色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慕南音才彻底瘫软下来。 肩膀上被他咬出了两个深深的血痕,火辣辣地痛着,她却无暇顾及,只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看了多久,忽然一抹眼泪,笑了。 她记忆中的沈君霖,是大霖王朝赫赫有名的铁血阎王,为人残暴,弑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而当今圣上疼弟如命,为了满足沈君霖的嗜血癖好,特地命人打造了执法堂,听说里面集齐了天下最残忍的各套刑罚,暗无天日,血流成河,成日里哀嚎不断。 就连寻常百姓家里教训不听话的小屁孩,只要提起沈君霖这三个字,就足以将孩子吓得痛哭流涕,比任何法子都奏效。 而前世的自己,正是惧怕他的名声,再加上沈嗣宸的甜言蜜语和旁人的不停蛊惑,才疯了一般要退婚。 甚至为了退婚,用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 譬如,在他的茶盏中放泻药,被窝里放蛇鼠,甚至往他房里塞女人。 又譬如,故意当着他的面和沈嗣宸秀恩爱,在外传谣言说他不近女色是个断袖,诸如此类。 可她的这些举动,一向残暴的沈君霖却视若不见,对她格外的好脾气,甚至近乎宠溺地放纵着她。 沈君霖如此纵容的态度,导致了前世的她闹得愈发放肆。 今日本是她和沈君霖成婚的大喜日子,百官来贺,当今圣上更是亲自驾临,前来观礼。 她和沈嗣宸早就计划好了,要在今日拜堂时大闹婚宴,逼他主动退婚,为了,就是要他沈君霖颜面扫地,失去圣宠。 而前世,一切也正如她和沈嗣宸预料的那样,拜堂时她又哭又闹,如何也不肯低头拜堂,皇上气得脸色铁青,当场拂袖而去,文武百官也对沈君霖指指点点。 皇家的颜面,被丢了个干干净净。 这还没完,拜完堂后,她在袖间藏了匕首,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沈君霖终于暴怒之下进宫退了婚。 退婚后…… 想到退婚后发生的事,慕南音的思绪短暂地从回忆中抽离,她垂了垂眼皮,眼底划过深深的痛楚。 她和沈君霖大婚,宫里设了宫宴,沈君霖暴怒后进宫,在宫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旨退婚。 而她当时,身上穿着嫁给沈君霖的嫁衣,追着进了宫,在宫宴上,在皇上还未下旨退婚时,与沈嗣宸十指相扣,求皇上赐婚她和沈嗣宸。 沈君霖当场发了疯,提着剑差点砍了沈嗣宸半条胳膊。 殷红的血流了一地,和宫宴上大红色的喜稠相得益彰,十分刺目。 皇上大怒,下旨废除沈君霖的王爷之位,将他驱逐出京,幽禁在皇陵的静园,非死不得出。 被幽禁的当晚,他就患了失心疯。 后来,她和沈嗣宸定亲成功,还一同去探望过他。 慕南音永远记得那一幕,那么丰神俊朗的一个人呐,退婚不过半月有余,竟变得形销骨立,形如骷髅。 她站在门口的桂花树下,远远地看着他抱着剑坐在屋檐上,衣冠不整,披头散发,一双深陷进眼眶的双眸,痴痴地望着她和沈嗣宸相握的双手,傻傻地笑着,没完没了地笑着,吓得周围伺候的奴仆惶惶不得终日。 据说她走后,当天夜里,他就犯了疯病,提剑将园中所有下人砍了个干净,寂静的黑夜,整个静园惨叫哀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而他自己,最后自刎于血泊中,死后,双眼还死死瞪着她白日里站过的桂花树。 而沈君霖死的时候,她在干嘛呢? 她在从静园离开后,在回京的路上,就遭遇了刺客,为了救沈嗣宸,她生生地替他挡了一剑,伤及肺腑,武功尽失,于昏迷中错过了沈君霖的死讯。 等后来痊愈,听得下人偶然间谈论起这件事时,已过了两月有余,静园的一切痕迹,都已被抹得干干净净,就连沈君霖的尸骨,也早已被葬入皇陵,入土为安。 她听闻消息,也只是随着下人唏嘘了几日,便作罢。 慕南音从回忆中回过神时,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心脏的方向,像被一把利刃插入后,伤口又被泼了烈酒,每个细胞都在揪着疼。 她紧紧捂着心口,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她前世,都干了些什么王八羔子的混账事? 散播谣言,投毒,自残,大闹婚宴……一桩桩一件件,她竟然做了那么多伤害沈君霖的事。 甚至退婚后沈君霖被幽禁,得失心疯,乃至屠了整个静园后拔剑自杀,也是拜她所赐。 虽不知前世,他最后为何没有死,反而出现在天牢里为她殉情。 可……前世她对他造成这些伤害,都是实打实的。 细细算来,她竟已欠了他两条命! 不过还好,她重生了。 重生在了她16岁这年,这个时候,她和沈君霖的新婚之夜。 白日里她虽大闹了一场,惹得皇上拂袖离去,百官笑话,可事情还未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沈君霖还未进宫退婚,她也还没有和沈嗣宸狼狈为奸求皇上赐婚,沈君霖也还没有提剑砍沈嗣宸,还没有被幽禁,没有患失心疯,没有自刎。 还来得及。 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次,她定要好好弥补他,再不做任何伤害他的事,也绝不会让他落得前世那般凄惨的地步。 第3章 再遇渣男贱女 身上的喜袍已被沈君霖撕成了碎片,慕南音迅速找了件红色的衣服套上,就唤来了婢女小莲。 “小姐,你真是糊涂啊,今日你这么一闹,皇上龙颜大怒,你不仅清白和名声毁了,还要承受天子的雷霆之怒,而且你为了不连累将军府,还和大将军断了关系,就为了个三皇子,值得吗?”小莲急得团团转。 想到那方淌血的小盒子,想到七姨娘被凌辱,慕南音红了眼眶。 值得吗? 自是不值。 她已在今晨出嫁时,与爹爹断绝了关系,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阻止沈君霖入宫退婚。 只要他不退婚,前世的种种,就还有转圜的可能。 “小莲,你放心,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定会回将军府负荆请罪,求得爹爹和姨娘的原谅……” “你刚才一直在门外守着,沈君霖呢?他去哪儿了?” 希望她方才的态度,能稍微安抚下沈君霖,让他不要进宫退婚。 “三皇子他在宫里等你……”小莲下意识地以为自家小姐问的是沈嗣宸的下落,回答到一半,才猛地反应过来。 小姐刚才问的,不是三皇子?而是王爷? 小姐何时,关心过王爷的去向? “我没问你沈嗣宸,我问的是沈君霖,霖王殿下,王爷去哪儿了?”慕南音一脸着急。 小莲诧异地看了眼慕南音:“王爷一出门,就让青衣套了马车,此刻该是进宫去了,小姐,今晚是你们的新婚之夜,王爷进宫去做什么?” 慕南音脸色大变,“糟了!他定是入宫退婚去了。” 她方才突然转变的态度,还不足以证明自己的心,沈君霖不信她,竟还是进宫退婚去了。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他。 “小莲,立刻备马,我要进宫!” 小莲一听霖王殿下入宫退婚去了,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着人备马。 只是,出门之前,她奇怪地看了眼自家小姐。 小姐她……怎么突然之间态度大变了? …… 慕南音一路快马加鞭进了宫。 她爹爹是镇国大将军,有皇上御赐的令牌,从边关回来那年,爹爹将这块令牌给了她。 有了这令牌,她在宫里一路畅通无阻,凭着前世的记忆,她直奔崇政殿的宫宴。 只是……还未到宫宴,路过御花园时,却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沈嗣宸和慕白莲。 借着花丛的遮挡,影影绰绰间,可以看到两人的身影挨得十分近,这青天白日的,也不知在做什么。 见到慕南音,慕白莲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迅速理了理衣服,从花丛后跑过来,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南音,你那边怎么样了?霖王殿下有没有答应退婚?他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你别担心,今日你虽然和他拜了堂,就算他真的对你做了什么,我和三皇子殿下也能理解的,你都是为了咱们的大计做出的牺牲,只要今日霖王殿下退了婚,那么他必定会在皇上面前失了盛宠,你就是大功臣。” 功臣? 以自己的名声和清白,换走沈君霖的圣宠和地位,她和沈君霖两败俱伤。 他沈嗣宸却在背后渔翁得利,和慕白莲在这里你侬我侬。 好一句功臣。 好一句不会嫌弃她。 前世的那句“弃妇”言犹在耳,沈嗣宸和慕白莲颠鸾倒凤的画面,爹爹和姨娘还有沈君霖惨死的画面,在她脑海交替闪过。 慕南音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将两人生吞活剐了! 可眼下,她还不能。 比起渣男贱女,阻止沈君霖退婚,才是最重要的。 报仇之事,来日方长。 她咬着后槽牙,强压下心底汹涌翻滚的恨意。 “别说今日我和沈君霖没有发生什么,便是做了什么,那也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与你们毫无关系,倒是你们二人,无媒苟合,叫人恶心,滚开,好狗不挡道!” 慕白莲呆了一下,没想到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慕南音,居然会对她恶语相向。 她是疯了吗? 见她要走,慕白莲来不及震惊,急忙追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南音,什么无媒苟合,你误会我和三皇子了,三皇子一直在这里等你,他担心你会被沈君霖欺负,我只是在安慰他而已,你可千万别误会。” 说完,她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慕南音脖子上的红痕上,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又很快掩去,换上一副担心的表情。 “南音,我不知道霖王殿下真的会兽性大发……此事,此事是你受了委屈,但你放心,我刚才看到霖王殿下往崇政殿去了,他定是去退婚了,咱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你只需要追上去,向皇上求旨,让他赐婚你和三皇子就行了。” 慕白莲口口声声称她是为了大计做出的牺牲,却句句不离她被玷污了清白。 毁了她的名声,还想让她继续按照原计划行事? 但凡今日喜宴上有一粒花生米,她都不至于醉成这副恶心德行。 “我不会和沈君霖退婚,也不会去请旨和沈嗣宸赐婚,我再说一次,让开!我今日没空和你废话。” 慕南音懒得跟她纠缠,本想动手推开她,可双手还未碰到她…… 慕白莲却哎哟一声,直接摔在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慕南音,你做什么?!” 一旁的沈嗣宸怒喝一声,紧张地扶起慕白莲,见她没什么大碍后,直接冲过来,举起巴掌就要打她。 慕南音脸色一冷,迅速抓住他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小姐?!”一旁的小莲,整个魂都快被吓没了。 小姐今日骂三皇子是恶狗,还动手打了他?! 是她疯了还是小姐疯了? “小姐,你没事吧?” 慕南音撇了撇嘴,揉着手腕:“小莲,快给我揉揉,狗男人皮真厚,手都给本小姐打痛了。” 狗男人? 小莲:“……” 麻了。 人麻了。 小姐怎么可能疯,一定是她疯了。 小莲麻木地替她揉着手,搀扶着她越过两人就要离开。 小莲麻木地替她揉着手,搀扶着她越过两人就要离开。 身后,同样被一巴掌打麻了的沈嗣宸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方才……居然被慕南音打了?! 那个女人,往日都是对他笑脸相迎,恬不知耻地跟在他的身后,如今,她不仅骂他,还动手打了他?!!!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刚发生的一切,沈嗣宸脸上大怒,冲上前拦住又一次想走的慕南音。 “慕南音,你站住!” 第4章 上赶着找打,贱不贱啊! “慕南音,你站住!” 慕南音脚步一顿,十分不耐烦:“还有完没完了?” “慕南音,你背叛本皇子在先,莲儿好言劝你,你却恼羞成怒动手打人,如今更是疯了殴打本皇子,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离开这里!” 御花园的路本就狭窄,沈嗣宸有心阻拦,将唯一一条通往崇政殿的路堵得满满当当的。 看样子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她是走不了了。 慕南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急躁:“行,把话说清楚是吧,你说,本小姐听着。” 沈嗣宸抬了抬下巴,高贵中带着一丝嘲讽。 女人,果然不能惯着,就是欠收拾。 瞧,他不过稍微态度冷硬一些,她还不是如同往常一般,乖乖上前道歉? 沈嗣宸理了理抱着手臂,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第一,向我和莲儿道歉,第二,按照原计划行事,去皇上面前求旨嫁给本皇子,如此一来,我或许可以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与沈君霖苟合之事,继续接纳你。” 慕南音笑了,以前她怎么没发现,沈嗣宸的脸,如此这般,又大又厚? 她和沈君霖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关他什么事? 轮得到他不计较? 小莲看着自家小姐沉默,以为她默认了,急得直跺脚。 “三皇子,你误会了,今夜我家小姐以死相逼,并未同霖王殿下发生任何事情,我家小姐是清白的啊。” 沈嗣宸听了此话,冷笑一声:“清白?今日她和皇叔成婚,满京城谁人不知?便是她大闹婚礼了又如何,名声臭了,日后谁还敢娶她?也就本皇子不在意,还愿意继续和她在一起。” 说完,他又敛了敛神色,换上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南音,本皇子知道,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放心,只要你今日同沈君霖退了婚,并按照原计划,同本皇子订婚,从今以后,本皇子定不计前嫌,对你如同以往那般。” 慕南音抬头,直直地看着他:“不计前嫌?如同以往那般?” 沈嗣宸以为她同意了,心中冷笑。 愚蠢的女人,若非看中了她背后将军府的势力,他岂会在这里同她周旋? 以前看在她长得还不错的份儿上,他或许还能勉强接纳她,可如今…… 如今既已被沈君霖糟蹋了,她便不配站在他身边了。 待日后他登上帝位,他定第一时间将她踹开。 这般想着,沈嗣宸压下心头的厌恶,表面继续蛊惑:“对,待日后我登上帝位,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 话音未落—— “啪——” 一巴掌犹还不够,慕南音反手又是第二掌甩了出去。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御花园中格外响亮,和花丛中的蝉鸣声交相呼应,此起彼伏。 双颊火辣辣地痛,沈嗣宸直接被打懵了:“慕南音,你疯了?你居然打我?” “打得就是你!这些话,你不恶心,本小姐都替你恶心。” 沈嗣宸气得浑身发抖,他本欲还手,可刚抬起头,就对上慕南音清冷盛怒的眸子,心底莫名一怵。 沈嗣宸愣神间,一旁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慕白莲急忙跑过来扶住他,脸上挂满了温婉与柔弱。 “三殿下!您没事吧?” 慕白莲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转过头一脸委屈地看着慕南音。 “南音,你做什么?三殿下对你一片痴心,你若是真的要撒气,要打就打我吧,千万不要伤害三殿下。” “呵,这么贱的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放心,少不了你的。”慕南音甩了甩手,又是啪啪两巴掌甩在慕白莲脸上。 直接将她打趴在了地上。 慕南音撸了撸袖子,一脸厌恶地看着两人。 “青天白日的,你们在御花园旁若无人地搂搂抱抱,真以为就周围那两片叶子两朵花就能挡住旁人的视线了?” “本来,我今日有要事,本不欲找你们麻烦,瞧见了最多道一声晦气,回去洗洗眼睛和耳朵。” “可你们倒好,做贼心虚,非要穿上衣服往我跟前凑,自个儿黄泥巴掉裤裆,糊了眼睛不说,还看别人都是屎,一个劲儿地拦着我污蔑我,还非要将那块糊了屎的裤子脱下来,往我嘴里塞恶心我,上赶着找打,贱不贱啊。” 慕南音妙语连珠般一口气说完,又想起前世两人发生的种种,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恨意。 “还有,你少说那些话来恶心我!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同沈君霖退婚,更不会如你所愿,去求旨同你订婚,你死了这条心了,今日的计划到此为止。 “从今以后,你们若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她不再与两人废话,一脚将两人踹到一旁的灌木丛中,拉过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的小莲,疾步朝着崇政殿跑去。 …… 慕南音被渣男贱女耽搁了时间,恨不得一路脚踩风火轮。 可等她赶到崇政殿,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远远地,就看见沈君霖端端正正地跪在大厅中央,地上,是一地的茶盏碎片。 满殿的文武大臣和官眷们,低着头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皇上坐在上方,撑着头,满脸怒容。 “朕再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是真的要同慕家小姐退婚?” 沈君霖目光坚毅,“是,皇兄,臣弟和慕小姐缘分已尽,臣弟请旨,废了这一纸婚约,今日的一切,皆不做数。” 三书六聘,百官来贺,到头来,他却说一句皆不作数? “好,好得很!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朕,皇家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皇上闻言,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下,精准地砸到沈君霖的手臂上。 沈君霖闷哼一声,被砸得倒在地上,又强忍着爬起来。 滚烫的茶水将他的胳膊全部打湿,末入衣袍之下,散着袅袅热气。 “皇兄息怒,请皇兄下旨退婚……” “沈君霖!”慕南音匆匆跑进大殿,和他跪在一起:“不,我不退婚。” 第5章 这一次,换我来爱你,可好? “不,我不退婚。” 旁边,坐立难安的慕大将军看见慕南音,还以为她是为了沈嗣宸而来,脸色变了又变。 “音儿,你做什么?你别干傻事,快过来!” 以圣上对霖王的宠爱,这逆女若是胆敢在此刻提沈嗣宸半个字,这不是在他这把老骨头的坟头上蹦跶吗? 要了老命了。 慕南音看着慕大将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前世,她自认为与爹爹断了关系,自请从族谱除名,她所做的一切,就不会连累到爹爹和姨娘们。 可她忘了,血浓于水,一家人便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前世,爹爹口口声声与她恩断义绝,却在背地里帮着她助沈嗣宸夺嫡,这才导致了最终那般凄惨的结局。 都是她害了他们。 眼下她既已重生,定不会再让爹爹和七姨娘,让整个慕家,重蹈前世的覆辙。 “爹爹,你放心,女儿不会做傻事的,女儿自己做的事,自己弥补,等此间事了,女儿再向爹爹负荆请罪。” 她擦干了眼泪,转头看向高座上之人。 “皇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臣女一人之错,是臣女蛮横无理,闹了婚宴,王爷被臣女气昏了头脑,才会触怒龙颜,顶撞圣上,都是臣女的错,皇上若要对臣女要打要杀,臣女都认,只恳求皇上,不要取消臣女与霖王殿下的婚事。” 皇上听闻她的话,轻咦一声,威严的脸上迅速划过一抹诧异。 “你不愿退婚?” 他分明听说,这慕家小姐,和他那好大儿,有一腿,为了他那逆子,才闹出今天这么一出。 慕南音点头:“对,臣女不愿退婚。” “咦?”慕大将军满脸惊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逆女,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小莲在一旁宽慰:“老爷,你放心,小姐已经想通了,她刚才在御花园,彻底和三皇子殿下划清了界限,还打了他几巴掌呢。” 慕大将军双眼一瞪:“什么?她打了三皇子?” 见他如此惊讶的模样,小莲偷笑,幸亏她惊讶得早,此刻看见小姐极力挽回这门婚事,也见怪不怪了。 “对,小姐定是经过今日这么一闹,彻底清醒了。” 慕大将军似信非信,不过见她满脸坚定地表示不退婚,他长舒一口气,浑身瘫软在椅子上。 管她心底打什么鬼主意。 只要她此刻不闹腾着要退婚便好。 他这条老命,都快被吓得撅过去了。 大殿上,沈君霖抬起头,一脸晦涩地看着她:“慕南音,本王如你所愿,进宫退婚,你却临场反悔,你如今,又要耍什么花招?” 他被砸得满脸是血,一双深邃的眸子藏在血泊之下,眼底噙着如冰山一般的痛楚与怀疑。 他,不相信她说的话。 只认为她是在耍花招。 慕南音心中一痛,伸出手颤抖地抚上他的额头,却被他偏头躲开。 “沈君霖,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今日在婚房中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不想与你退婚,我想和你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你信我一次,可好?” 想和他在一起。 想和他好好地过日子。 这些话,曾是他做梦也求不来的。 可如今,她却在为了另一个男人大闹婚礼,以死相逼之后,又轻而易举地对他说了出来。 沈君霖的脸上浮上一抹挣扎,又很快被痛苦代替。 他冷冷地甩开她的手:“慕南音,别再耍什么花招了,等我退了婚,你就能和沈嗣宸在一起了,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目的吗?” 他说完,往旁边挪了一步:“皇兄……” “夫君!”慕南音情急之下,咬牙直接抱住他的腰:“你我已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你此刻若不要我,你让妾身日后,如何自处?” 沈君霖浑身一颤,到了嘴边的话,成功被吞了回去。 她方才唤他什么? 夫君? 周围瑟缩如鹌鹑的大臣们,闻言,纷纷从桌下悄悄抬起了脑袋。 什么什么? 慕家小姐已和霖王殿下入了洞房,有了夫妻之实? 难不成是慕小姐大闹婚宴,惹怒了霖王殿下,霖王殿下大展雄风,将人霸王硬上弓了? 所以此刻生米煮成熟饭,慕大小姐才会突然态度大变? 不对……慕大小姐大闹婚宴,是正午发生的事,此刻也才过了一个时辰,再算上从霖王府入宫的路程…… 啧啧啧啧啧…… 霖王殿下这……不行啊! 众大臣心思活络着,一旁的慕大将军更是黑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哟喂,他怎么养了这么一个没皮没脸的女儿? 这种事,怎能,怎能当众之下,脱口而出? 回头……回头他得去库房,给霖王殿下挑一根上好的龙鞭! 上首的皇帝颇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霖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兄——” 沈君霖还想反驳,紧紧缠着他的那双小手却不安分地在他腰间挠了挠。 腰上的酥麻传遍全身,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低头看向旁边的女子。 正好对上她抬起头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 她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央求,如小鹿一般湿濡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沈君霖,求你,不要退婚好不好?”她吐气如兰地央求他。 沈君霖一怔,被伤得遍体鳞伤的心底,某个最柔软的地方动了动。 他,还能相信她吗? 就算明知道她眼下这番话,很可能是她的另一番计谋与欺骗。 就算知道,日后等待他对,很可能就是新一轮的万劫不复和深渊。 但……但他还是很可耻地心动了。 “慕南音……”沈君霖声音嘶哑,望向她的眼底,是清晰可见的挣扎和痛楚。 慕南音将声音压低,拉长了声线,继续撒娇:“夫君~” “你信我,就一次,这一次,换我来爱你,可好?” 她唤他夫君。 她说换她来爱他。 ……爱他。 单单这两个字,就足以让沈君霖心底所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 眼底所有的挣扎和痛楚在一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就像一个赌徒,明知前方是万劫不复,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押上了所有的筹码。 “慕南音,这一次,你若再骗我,不用你动手,本王亲自取你性命。”沈君霖恶狠狠地威胁。 慕南音却几乎喜极而泣,他同意了。 他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你放心,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她笑着抹了一把泪,从他身上起身,跪得笔直。 “皇上,此事因臣女一人而已,只要您不退婚,臣女愿意接受所有的惩罚。” 皇帝挑了挑眉,抬眼看了看沈君霖,见他沉默,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暂时将人哄好了? “好,这是你说的,慕南音,你罔顾天家威严,大闹婚宴,肆意悔婚,按律,当罚50大板。” 第6章 她根本配不上他 “皇兄……”沈君霖急了,正欲开口求情,又被皇帝按住了。 “不过……今日乃是你二人新婚之喜,不宜见血,明日午时过后,你再去慈宁宫,去太后面前,亲自领罚。” 慕南音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今日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只要没有退婚,沈嗣宸就不会出面求皇上赐婚,沈君霖就不会当场发疯,不会被罚去幽禁,不会患失心疯,更不会暴毙而亡。 而她没有和沈嗣宸在一起,没有助他夺嫡,以爹爹的性格,更不可能被他拉拢,慕府就不会出事。 用她被打五十大板,换来这一切。 值了。 见沈君霖还要再说什么,慕南音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沈君霖,不要为我求情,皇上已经格外开恩了,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必须自己承担。” 这顿板子,她是非挨不可。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与沈嗣宸划清界限,破了往日里那些她为了沈嗣宸要死要活的流言。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向沈君霖证明自己的心。 这是她弥补他的第一步,只有迈出这一步,她和沈君霖之间,才能继续相处下去,一起修复往日那些裂痕。 否则,就算日后她和沈君霖真的两厢情好了,她和他的心中,也永远都会留有一根刺。 这是其一。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更重要的原因。 若是因为沈君霖的求情,让她免了这一顿罚,日后,定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皇上平日里,对沈君霖已经是足够偏疼和溺爱的了。 沈君霖的地位,连当今太子和三皇子都比不了。 天家威严不可挑衅,皇上若是因为沈君霖的求情,免了她这一顿板子。 不仅她和沈君霖会被诟病,就连皇上,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盛极必衰,有时候皇恩,是一把双刃剑。 这个道理,沈君霖比谁都清楚。 所以,沈君霖只是沉默了片刻,就不再求情,只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值得吗?” 慕南音笑了:“我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的答案早就告诉你了,你如今不肯相信,总有一日,你会相信的。” 她伤他太深,那些伤痕,已刺入骨髓,深入心底。 不是一两句保证,一两句甜言蜜语,外加50下板子,就能消除的。 恶疾在骨,得慢慢消。 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去证明,只要他给她足够的机会。 沈君霖垂了垂眼皮,她眼底的真诚太过明显,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步步沦陷。 殿外,匆匆赶来的沈嗣宸看着这一幕,脸黑得犹如浓墨。 该死! 这个贱人,居然真的背叛了她。 非但没有按照原计划行事,没有求父皇赐婚于他,反而还阻止沈君霖退婚。 她和沈君霖的婚约不退,他若是此刻出面抢人,不就成了横插一脚的第三者? 怎么会这样? 分明白日里,她还好好的,在婚宴上大闹特闹,还拿了匕首跟他保证一定会退婚。 这才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不过转头和慕白莲亲热了一番,怎么会变成这样? 差一步。 只差一步! 慕白莲也是恨的咬牙切齿。 但她比沈嗣宸能忍,也比他能装。 眼看着沈嗣宸的来看黑得如同锅底,她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然后装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 “现在怎么办?殿下,姐姐是不是因为误会了我和你……所以一时气恼,才会临时变脸?” 沈嗣宸沉着脸,心情烦躁。 蠢女人,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本皇子记得,你与宁安郡主,是不是情同姐妹?她不是一直爱慕皇叔吗?今日这么好的机会,能让皇叔和慕南音退婚,她能放过?” 慕白莲有些犹豫:“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宁安郡主,能扭转局面吗?” “哼,先让她去试试,今日能退了婚最好,若是不行,明日,慕南音不是要去太后那里领罚吗?别忘了,太后向来,可是最疼本皇子和宁安郡主了。” 沈嗣宸看着大殿中跪着两人,眼底,划过一抹阴沉。 最好今日宁安郡主能扭转局面,否则今夜一过,两人夫妻一体,退婚变成了和离。 那他还要慕南音一个残花败柳做什么? 他得不到的人,沈君霖也休想得到。 届时,那五十大板,根本用不着他出面,只要有宁安那个蠢货在,她稍稍在太后耳边吹吹风,就能让慕南音吃不了兜着走! 大殿上—— “行了,居然不退婚,就别跪着了,今日折腾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明日记得进宫领罚。”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慕南音谢了恩,搀扶着沈君霖起来,刚准备往外走,就见门口,一道身着华丽,满头的身影气势汹汹地跑进来。 “父皇,我不同意,慕南音在皇叔的婚宴上如此放肆,置我天家颜面何在?这婚,岂是她想退就退,想不退就不退的?” 宁安郡主。 据说是某位皇室宗亲之后,皇氏宗亲夫妇身患重病双双离世,留下年幼孤苦的幼女,皇上垂怜,干脆带进宫收作义女。 虽说是义女,却从小养在太后身边,深得太后疼爱。 帝后膝下无女,再加上皇帝在潜邸时和宁安生父情逾手足,因此对宁安也是万般宠溺,视如嫡出,在宫里的地位,直逼沈君霖。 因此,也就养成了这位郡主刁蛮任性,眼比天高的性子。 “宁安,你别胡闹。” 宁安郡主恶狠狠地瞪着慕南音,满脸不忿。 “父皇,儿臣没有胡闹,这慕南音胸无点墨,野蛮粗鲁,根本就配不上皇叔,她刚才所说的,与皇叔已经洞房了,分明就是不想退婚的借口,满京城都知道,她和三皇兄情投意合,为了三皇兄要死要活地闹退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爬上皇叔的床?如今这般行为,分明是她对皇叔另有图谋,儿臣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欺骗皇叔。” 慕南音皱了皱眉。 今日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位郡主。 不明白,她突然跳出来阻拦,身上这毫不掩饰的恶意,是从何而来。 至于前世,她与这位郡主,也只有一面之缘,连话都没有说上两句。 前世见到宁安,是在静园,沈君霖被幽禁得了失心疯后,她同沈嗣宸前去探望他,在静园,见到了默默守在沈君霖身边的宁安。 听静园的下人说,宁安郡主是在沈君霖被幽禁的第二日翻墙溜进来的,当时她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据说是逃了皇上赐下的一门亲事。 听静园的下人说,霖王殿下患失心疯的半个月,疯起来那是见人就咬,逢人就砍,所有人都胆战心惊,无法近身伺候。 唯独宁安郡主,冒着生命危险照顾他。 听静园的下人说,霖王殿下对这宁安郡主,十分依赖,不犯病时,就盯着她痴傻地笑,对她千依百顺。 只是后来,沈君霖一夜发疯,屠了整个静园后自刎,宁安郡主,不知是否也在那满地的尸体之中。 后来……沈君霖明明死了,却又在时隔八年之后,再次出现在天牢之中为她殉情,其中的蹊跷,可又与这宁安郡主有关? 第7章 她说,他不是打赌的物件 念及此,慕南音努力忽略她身上散发的恶意,开口解释—— “郡主,我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以前,的确做了一些错误的事,伤害了霖王殿下,但那是因为我脑子不清醒,听信了他人的谗言,绝非是因为什么我对三皇子有情。” 宁安郡主冷嗤一声:“你敢说你对我那三皇兄,毫无半分情意?你之前寻死觅活地要退婚,不是为了他?你今日大闹婚宴,不也是为了他?” 听得她这么问,周围的大臣兴奋地抬了抬脑袋,悄咪咪地竖起了耳朵。 吃瓜了吃瓜了。 刺激。 就连上首的皇上,也稳坐在龙椅上,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一边是霖王,一边是宁安,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插手? 啧,不妨让他们闹去,正好看热闹。 “宁安郡主……” 慕南音刚开口,一旁的沈君霖突然打断了她。 “宁安,本王与她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若本王没记错的话,皇兄有意将你指婚给满忠伯爵府的小世子,你若是闲得慌,本王不介意让皇兄为你择个良辰吉日。” 言外之意,少多管闲事! 话虽说得客气,可这冷冰冰的语气,却叫得人心头胆颤。 他竟用婚事来威胁她,宁安只觉心头委屈,也不知哪儿生出来的勇气,开口反驳。 “皇叔,你别被这女人给骗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分明就是她一早设计好的,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大闹婚宴,让你在所有人面前丢脸,再以死相逼,逼你退婚,这样,你就能在父皇面前失宠了,她这是要害你啊!” 慕南音听她如此信誓旦旦地说出了她的计划,还自动隐去了沈嗣宸的名字,她心中了然。 所以,这宁安郡主,是沈嗣宸和慕白莲派来的? 呵,狗男人,藏头露尾,不敢自己出来担事,只会在背后挑唆女人出头。 先是她,后是宁安。 这种人也妄想登上皇位,一统天下? 她前世真是瞎了眼了。 呸!晦气! “皇叔,你看,她不说话了,她默认了,皇叔,慕南音这种胸无点墨,朝秦暮楚,还水性杨花,脚踏两只船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她不配……” 话音未落,宁安郡主脚边的地砖“砰”的一声,化为齑粉。 尘土飞扬间,宁安的脸,刹那惨白如土,饶是满头金灿灿的珠光,也救不回来。 “本王与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说教,再多说一个字,你的嘴,便如这地一般。” 沈君霖声音冷冽,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哪怕今日怒极了,差点儿毁了她清白的时候,他也不曾说过她一句不好。 如今,又岂能轮得到旁人来随意置喙,污蔑她的清白? 周围的吃瓜群众,心惊胆战地低下头,刚才还兴致勃勃伸的老长的脖子,此刻缩进衣服里,埋进桌底下。 夭寿啊夭寿。 他们只顾着听八卦,全然忘了,八卦的主角,是那位杀人不眨眼,残忍暴戾的活阎王啊。 活阎王的感情史,其实他们这种小喽啰能听得? 菩萨保佑,霖王殿下可千万别迁怒于他们啊。 宁安娇躯一颤,眼眸中瞬间盈满泪花,死死咬着唇瓣,却愣是不敢再说一个字。 慕南音也没想到面对宁安郡主的质疑,沈君霖会不顾自己的名声,公然维护她。 她心中微暖,悄悄地去拉他袖间的手。 沈君霖没有甩开她,可那双手却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怒极了的。 她指尖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摩挲着,以示安抚:“沈君霖,谢谢你肯为我出头,不过宁安郡主说的没错,有些事情,是我一手做下的,自然要我自己承担。” 她慕南音,不是个惹了事就只会躲在男人身后,让别人替她强出头的人。 更何况,沈君霖如此做,非但无法洗清她和沈嗣宸之间的种种,反而,还会连累自己的名声。 她不愿再看他为自己做出任何一点牺牲,哪怕只是一些背后的闲话。 慕南音站起身,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后,目光落在宁安郡主身上,目光清澈又坚定。 “郡主,你方才说,我没资格和沈君霖在一起,郡主莫不是认为,自己比我更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宁安郡主咬了咬唇,怯懦地看了眼沈君霖,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壮着胆子开口。 “没错,分明中午婚宴时,你才为了三皇兄闹死闹活,这才多久,又扭头要和皇叔和好,闹着不退婚,你这种脚踏两只船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和皇叔站在一起?” 她到底脸皮薄,没有直接承认自己对沈君霖的心思,可话里话外,早已是这个意思。 慕南音轻笑:“首先,我要阐明一点,沈嗣宸喜欢的,是我那温柔善良的二妹妹,我和沈嗣宸,已经彻底划清了界限,从此以后,他与我死生陌路!” “嘶——”周围埋在桌底下的脑袋们,齐齐冷抽了一口凉气。 三皇子和慕小姐的妹妹?! 那这么说,脚踏两只船的,不是慕小姐,而是……三皇子?! 刺激! 今日这口瓜吃的,属实是刺激! 这婚宴没吃上席,人却已经饱了。 “至于你说我没有资格……郡主不妨与我比试一番?” 宁安郡主撸起袖子:“比就比,本郡主还怕了你不成?你说比什么?” 慕南音漫不经心地道:“我听闻,郡主一手古琴弹得出神入化,一向引以为傲,在京中少有对手,既如此,那便比弹琴吧,免得一会儿郡主说我欺负你。” 宁安郡主:??? 究竟谁欺负谁?! 满京城谁人不知,慕家大小姐从小长在边关,孤儿一般野蛮生长,后来回京后又成日里痴迷玩耍,也就有些武力在身,至于别的…… 琴棋书画,插花品茶,那是样样不通。 实打实的废物草包一个。 她哪来的狂傲和自信,要与她比她最擅长的古琴,还这般口出狂言?! “好,那就比琴,既是比试,自然得有彩头,你若是输了,从今以后,不许再靠近皇叔一步,如何?” 慕南音蹙眉,一脸认真:“沈君霖不是用来打赌的物件!” 听见此话,沈君霖抬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斑驳疮痍的心底,某个地方微微动了动。 她说,他不是打赌的物件。 那于她而言,他是什么? 第8章 一曲震惊众人 宁安郡主也意识到此话有些冒犯,正想改口,就听得慕南音说道—— “郡主,你若是输了,答应我一个要求便可,我若是输了……任凭郡主处置。” 任凭她处置? 好大的口气! 宁安郡主乐了:“好,一言为定!你一会儿,可别哭鼻子反悔!” 她今日,定要让她跪下哭着喊着求饶。 “还请各位大人和夫人小姐,一同评个高低。” 桌下的脑袋们听得此话,齐刷刷抬了起来,眼底充斥着兴奋。 “好说好说,我等定不偏颇,郡主请!” 一旁的慕大将军直拍大腿:“哎哟喂,这逆女,逆女,她哪里会弹琴?小莲,你家小姐何时学了琴?” 小莲也是急得不行:“小姐素来不爱念书,琴棋书画更是一样不占,哪里会这些,更何况宁安郡主的琴艺满京城谁人不知?小姐怎么这么冲动啊,她这不是铁定要输了吗?” 在小莲和慕大将军看来,这场比试,慕南音是必输无疑。 就是沈君霖,也是这般想的。 他看着慕南音,神色复杂:“你不必同她比试,只要你日后乖乖待在本王身边,不与沈嗣宸纠缠,本王会护着你,这群人,不敢再乱嚼一个舌根子。” 慕南音却笑着摇头,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沈君霖,你放心,我可以的。” 婢女取来了琴,宁安坐在大厅中,昂首挺胸,得意地看了眼慕南音,指尖轻动,拨动琴弦。 “叮咚~” 清脆悦耳的琴音响起,紧接着,一道如流水般的乐音从她指尖倾泻而出。 她弹的,是一曲《云边小曲》,曲子原本讲述的,就是少女怀春的美好和对情郎的满腔眷恋。 曲调也如同曲中故事一般,缠绵婉转,丝丝细流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又似娇羞的少女在耳边轻语,与情郎低诉满腔爱意。 听得在场所有人舒服地眯起了眸子,就连素日里最为严厉,平均年岁已至花甲的谏议大夫们,一张张老脸上,也满是柔情与怀念。 一曲毕,余音绕梁。 众人纷纷回神,眼底是满满的惊叹,无不拍手称赞。 “宁安郡主一手琴技,堪称京中一绝啊!” “这首曲子,弹得十分精妙,精妙啊!” 一片赞叹声中,慕大将军腿都快拍肿了。 “哎哟,输了输了,这逆女,哪里比得过郡主啊。” 见慕大将军都如此说,众人心中更是笃定,这慕大小姐,输定了。 宁安也是一脸得意与自信:“慕南音,诸多大臣家眷都看着呢,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一会儿丢人!” 丢人?到最后谁丢人还不一定呢。慕南音不以为意。 前世,她武功被废后,跟着沈嗣宸参加了大大小小不下上百场宫宴。 为了不给沈嗣宸丢人,八年的时间,她几乎废寝忘食地学这些东西,师承天下大儒,一手古琴虽不说弹得出神入化,可对付宁安,也是绰绰有余了。 她正想反击两句,高台上一直看戏的皇帝终于开了金口。 “好琴!好曲!宁安,朕倒不知,你的一手古琴,弹得如此之好。” 他说完,又笑眯眯地看向慕南音:“慕小姐,不介意朕也来当一回听众与评审吧?你放心,宁安虽是朕的女儿,可你刚与霖王成婚,按理说也算是朕的弟媳,于公于私,朕绝不偏颇任何一方。” 慕南音:“皇上亲自评审,乃是臣女的荣幸。” 皇上笑开怀,无比和善地开口:“好,既如此,朕再追加一个彩头,若是谁赢了,朕便赏前两日外蕃使臣进贡的销金短剑一把,若是不想要宝剑,也可向朕提一个合理的要求,二选一。” 此言一出,周围坐观的大臣纷纷一惊。 销金短剑,据说是采用了天外最宝贵的陨石所制,剑身轻薄如纸,却极为锋利,削铁如泥,乃是世间难得的珍宝。 而皇上的一个要求,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更是有无限的可能。 不论哪一个条件,在场的不论文官武官,皆是狠狠心动了。 慕南音闻言,心中一跳,旋即垂下了眸子:“多谢皇上。” 销金短剑,前世在地牢里,沈嗣宸亲手捅入她心脏的那把匕首,也是沈君霖拔剑自刎的匕首。 她还清楚的记得,匕首划破皮肉,捅入心脏的痛感,还记得鲜血从胸腔涌出,将沈嗣宸的手,连带着那把剑一起染红的场景。 慕南音心脏的位置突地一阵钝痛,她伸手捂住心口,指尖微微泛白。 这把销金短剑,她势在必得! 慕南音坐到琴桌前,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再睁眼时,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变得凌厉又尖锐。 激昂的琴声在偌大的宫殿内响起,所有人为之一震。 她弹的,是一曲自己改编过的《金戈铁马》,前半段,讲述了一位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军,眼看着弹尽粮绝,被敌军包围,孤注一掷的战死沙场的故事。 琴声随着故事的走向而起伏错落,时而高亢广袤,似遍地黄沙的战场,时而激昂奋进,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婉转起伏间,扣人心弦。 后半段,战争落幕,侥幸不死的将军脱下戎装,一头黑发,一身红裙,孤身回京复命,却不想被最亲近的爱人和信任的君主背刺一刀,污蔑他通敌叛国,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 琴声随着故事的转向,陡然落入低谷,似山间呼啸而过的夜风,带起无数生命的哀鸣,又似战场上万千亡灵的呜咽,声声扣人心弦,闻着落泪。 慕南音弹奏时,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地闪过自己的前世。 欢天喜地的退婚,殚精竭虑地筹谋,最终却落得个满门抄斩,横尸地牢的下场,还害得沈君霖为她殉葬,爹爹和七姨娘惨死。 前世的种种恩怨,爱也好,恨也好,遗憾也好,痛苦也好,于这一刻,统统化作指尖力道,婉转于琴音之间。 当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沈君霖抱着她自刎于血泊中时,慕南音指尖微顿,琴声停止。 一曲毕。 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 周围的大臣,早已是泪流满面。 慕大将军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愣是半天没捡起来。 宁安郡主抽噎着哭成了泪人儿。 慕南音从满腔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刚抬起头,就对上沈君霖的视线。 他的眼底,是一片星火,燃烧着无尽的炙热,与心疼。 他,在心疼她? 第9章 你该叫我一声皇婶 不知过了多久,群臣从琴声中回神,如雷鸣般的掌声,在大殿内响起。 “慕小姐此等琴艺,怕是堪比当代琴艺大师郭先生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妙哉,实在是妙哉,我等今日能听得如此惊为天人的琴曲,真是三生有幸啊。” 除了惊叹外,还有不少官员被这一曲勾起了心底的满腔热血,纷纷涌到慕大将军身旁恭维。 “大将军,下官家有一犬子,今年刚满16,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不知军营中可还招人?我让犬子去给慕大将军牵马。” “还有我家那兔崽子,最近天天在各大酒楼喝花酒,我回头就把他送去你那儿,你给锻炼锻炼。” 慕大将军还处在惊愕之中,就听得旁边同僚或惊叹或赞赏的声音,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至于慕南音为何会突然精通音律?不重要,不重要了。 “好!朕没想到,慕大小姐的琴艺,竟如此出众,朕觉得,这场比试,是慕大小姐赢了,诸位爱卿觉得呢?”嘉林帝发了话,看向慕南音的眼底,带着一抹欣赏以及探究。 众大臣无不附和,纷纷将票投给了慕南音。 毫无悬念。 嘉林帝又看向宁安郡主:“宁安,你可以有异议?” 宁安郡主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紧紧咬着牙:“父皇,儿臣承认技不如人,但儿臣不服!” 嘉林帝斥责:“宁安,不得胡闹,愿赌服输。” “满京城都知道,她是个大字不实一个的草包,今日这首曲子,她若不是早有预谋,打死我都不信。”说着,宁安转头看向慕南音:“慕南音,你可敢再同我比一场?” 慕南音笑了:“比什么?” “比你的字!” 慕南音微愣,抚着琴弦的手微微一颤。 前世,她的字的确如同狗刨一般,后来,是沈嗣宸手把手教她写的。 也就是说,她如今的字,不论是力道,还是笔锋,都和沈嗣宸的字,一模一样。 见她迟疑,宁安郡主愈发笃定了她的琴艺是早有预谋,压上前逼迫她:“怎么?你莫不是怕了?觉得你那一手狗刨的字,上不得台面了?” 慕南音微微蹙眉,转头看了眼沈君霖。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沈君霖,让他试着相信她,若是因为此刻因一时好胜,再引起沈君霖的怀疑,那今日所做的一切努力,便都白费了。 这般一想,慕南音迅速做出了取舍。 她挺直背脊,慢步走到宁安郡主面前,一双清澈的水眸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我有什么好怕的?郡主既然笃定了我早有预谋,就不怕我这一手字,也是早就练好了的?” 宁安郡主死死瞪着她。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她是早有预谋,无耻,卑鄙! “慕南音,你作弊!” 慕南音唇角微勾:“郡主,此话可不能乱说,是郡主你自己先找我比试的,如今我赢了,也是你耍赖不认账,要同我再比一场的。” “你……” “要再比一场也可以,不过咱们先把刚才那把的输赢断出来。” 慕南音以进为退,一步步逼近她,压迫地看着她的眼睛:“刚才的琴艺,是我赢了,皇上金口玉言,诸位大臣也亲眼所见,你认与不认?” 习武之人身上凌厉的气息,十分具有压迫感。 宁安郡主只感觉面前似有座大山倒了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 “郡主,你认与不认?”慕南音更近一步。 在她的无声压迫下,宁安郡主方才质问她作弊的底气和不服,此刻通通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慌乱。 她一步步后退,直到被她逼到墙角,身后抵上冰冷的墙壁,她逃无可逃,才不得迎着头皮抬起头,在她凌厉的视线中,哆嗦着点头。 “我……我认!”说完这句话,她整个人就如同脱水一般,顺着墙壁,瘫软在地。 慕南音唇角笑意扩散:“既如此,还请公主兑现你的赌注。” 宁安脸色惨白,她输了,她要无条件地答应她一个要求。 也就是说,哪怕下一秒慕南音让她下跪认错,甚至让她去死,她都必须得照做。 “慕南音,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宁安郡主心里一横,咬牙闭上眼睛。 “我要郡主的命做什么?放心,我的要求很简单,今天是我和霖王殿下大喜的日子,按理说,你如今该叫我一声皇婶。” 宁安郡主猛地睁开眼:“慕南音,你别太过分!” 慕南音无辜地眨了眨眼:“过分吗?我又没让郡主你当众杀人放火,也没提出什么违背原则之事,只不过让你叫我一声皇婶而已,上下嘴皮轻轻一碰的事,哪里过分了?” 宁安郡主气得浑身颤抖,胸脯剧烈的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要气厥过去似的。 上下嘴皮轻轻一碰的事?她说的轻巧。 她明知道自己喜欢皇叔,今日这场比试,也是因此而来的。 可如今,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叫她一声皇婶? 这不是当众羞辱她?当众打她的脸?!!! 而且,这一声皇婶一出,就代表她认可了慕南音是皇叔的妻子,她也再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再喜欢皇叔。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在宁安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中,慕南音笑眯眯地起身,走到沈君霖面前,双手亲昵地挽住沈君霖的胳膊:“夫君,你觉得我的要求,过分吗?”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叫他夫君。 沈君霖微微一颤,整个人都快要迷失在她的撒娇里,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你我既然已经拜堂,你慕南音便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说着,他顿了顿,视线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又缓缓补充道。 “有谁敢不认,便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周围吃瓜的众大臣眼见着霖王殿下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连忙开口附和。 “臣等不敢,微臣在此,祝霖王殿下与王妃,恩爱白首,永结同心。” “对对对,霖王殿下与王妃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君霖满意地眯了眯眼,又将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宁安郡主身上。 “宁安,你说呢?” 第10章 这是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了 “宁安,你说呢?” 宁安郡主脸色惨白,眼泪汪汪地看着沈君霖:“皇叔……” “嗯?”沈君霖加重语气嗯了一声。 宁安身子一抖,颤颤巍巍地开口:“皇叔和……皇……皇婶,郎才女貌,无比般配。” 说完这句话,她一抹眼泪,从地上站起来,狼狈而逃。 废物! 躲在殿外目睹一切的慕白莲,脸上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恨意。 没想到宁安郡主竟如此废物,连个草包都斗不过。 但她更没想到,慕南音居然有如此精湛的一手琴艺。 她往日里那些刁蛮,大字也不识几个的面目,居然都是装的? “殿下,没想到姐姐居然会弹琴,而且弹的如此之好……” “是啊,属实让人意外。”轻飘飘的语气,心不在焉的回答。 慕白莲:??? 她抬起头,就见沈嗣宸一改刚才计划失败的气急败坏,一脸恍惚地看着殿中的慕南音,不知在想什么。 “……” 慕白莲心头的恨意瞬间冲上天灵盖。 贱人,这个该死的贱人! 不过是会弹琴吗?有什么了不起? 宁安郡主让她比字,她不也畏畏缩缩不敢应战?有本事…… 等等——字?! 慕白莲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 与此同时,沈君霖也正和她讨论这一问题。 “你方才……不敢同宁安比第二场。” 慕南音挽着沈君霖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又镇定下。 “对啊,我的字丑,实在是比不过她。” 沈君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语。 她方才的神态,可不像是字不好羞于见人的慌乱,相反,她眼底的自信一直都在,和弹琴时如出一辙。 宁安提出要比字的时候,她看他那一眼……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又或者说,她在怕什么? 慕南音被他盯得心中发毛,撅着嘴反问道: “怎么,你想看我出丑吗?” 沈君霖摇头:“自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我现在是你的王妃,我要是一手字写得如狗刨,岂不是给你丢脸?” 给他丢脸? 沈君霖挑了挑眉,还想再说什么,一直沉默着看戏的嘉林帝突然开口。 “既然宁安已经跑了,今日这场比试便到此结束,慕大小姐,你赢了,朕金口玉言,你可以向朕提一个要求,亦或是,选择这把销金短剑。” 周围的大臣听到此话,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外蕃使臣进贡的销金短剑虽然珍贵,但和皇上的一个承诺来比,那就太鸡肋了。 这选择,但凡是脑子没没点儿问题的人,都会知道如何选。 一旁的慕大将军,已经激动地快将大腿拍烂了。 粮草! 兵马! 军饷!! 以他这么多年对慕南音的培养,以慕南音从小在边关长大的性格和经历,他几乎看见了无数粮草和兵马在向他招手了。 他甚至都想到了,等这批物资到手了之后,他要如何安置了。 他目前手上的兵共有多少营,按每个营来分,能分多少…… 慕大将军忙不跌失掰着指头开始算。 正算着,就听到耳边响起慕南音的声音。 “回禀皇上,臣女想好了,臣女要那把销金短剑!” 慕大将军:??? 要什么?!!! “音儿,你说你要什么?”他不顾形象地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要那把外蕃使臣进贡的销金短剑!” 慕大将军试图挽救:“爹爹知你喜爱那些,我这里前两日刚得了一把上好的软剑,削铁如泥,我……” “爹爹——”慕南音打断他,语气格外坚定:“我就要那把销金短剑。” 慕大将军:“………………” 他白眼一翻,差点当场撅过去。 逆女! 这个逆女!!! 他原本还想着她迷途知返,不和霖王殿下退婚了,他便大人不计小人过,勉勉强强原谅她今日大逆不道说要与他断绝关系之言。 现在看来…… 族谱呢? 他的族谱呢?! 一旁,众大臣也个个捶胸顿足。 那把破剑有什么好的? 她知不知皇上的一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万贯家财? 兵马粮草? 至高无上的权利? 亦或是一座城池? 不论哪一个要求,不比那冷冰冰的一把破剑好? 就连沈君霖,也诧异地看了眼慕南音。 “皇兄一向金口玉言,不论什么要求,你只要是你想要的,你只管提,他定会答应,甚至……” 甚至今日她若是当场提出要和沈嗣宸定婚,也不是不可以。 慕南音知道他想说什么,双手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我不要,那把销金短剑对我来说,才是目前我最想要的。” 沈君霖的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眸光晦暗不明。 “慕南音,这可是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了……” 慕南音一脸坚定:“沈君霖,我很清楚自己现在做的决定,我也从来都不会后悔。” 沈君霖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慕大小姐,你想好了吗?就要销金短剑?”嘉林帝开口跟她确认。 慕南音点头:“回皇上,臣女想好了。” “好。”嘉林帝朝身旁的太监挥了挥手。 小太监就端着托盘,毕恭毕敬地将东西递到慕南音面前。 慕南音将短剑拿在手里,拔开剑鞘。 冰冷锋利的剑尖,在觥筹交错间,泛起一阵寒芒。 慕南音眯了眯眼,白色的光芒中,眼前闪过前世倒在血泊中的自己,还有……用这把剑为自己殉情的沈君霖。 如今,销金短剑到手,退婚之事也已经圆满解决,她和沈君霖都不会再落得如前世那般凄惨的下场。 至于沈嗣宸…… 接下来,就是该找沈嗣宸和慕白莲算账的时候了。 说曹操曹操到。 沈嗣宸和慕白莲一前一后走进大殿,慕白莲身后,还跟着婢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看着那托盘,慕南音拿着销金短剑的手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她在御花园中打了两人好几巴掌,以慕白莲的性格,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只是不知,此刻他二人,又要做什么妖。 “臣女参见皇上。” 慕白莲柔柔弱弱地朝嘉林帝行了礼。 “莲儿,你怎么才来?还和三皇子一起来的?快过来!”慕大将军皱着眉朝她挥手。 “爹爹,女儿先前便到了,刚好在殿外听到宁安郡主说要和姐姐比字,刚好女儿前两日刚得了一只上好的紫金狼毫笔,本来准备给姐姐做新婚贺礼的,就特地回府去取来了。” 她说着,向身后的婢女挥了挥手,婢女上前,揭开托盘上的红布。 盘子里,赫然是一只紫金色的狼毫笔。 慕南音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第11章 沈君霖再生误会 慕南音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这只狼毫,笔杆乃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做的,姐姐好武,腕力比旁人的要大,普通的笔她总是嫌轻,这支笔就刚刚好。” 慕白莲说完,似乎这才注意到殿内没有宁安郡主的人影,疑惑地开口—— “咦,郡主人呢?难道已经比完了吗?” 慕大将军闻言,丝毫不觉得慕白莲送大字不识几个的慕南音一支笔有什么问题,开口说道: “你来晚了,第二场比试取消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女儿写字腕力虚浮,还想借此机会请教下姐姐呢。”慕白莲一脸惋惜。 “这有何难,这新得的笔本就要开锋,今日正好是个好日子,让她现场为你写几个字便好。” 他已经被慕南音那一曲《金戈铁马》给彻底征服了,想着她连如此惊艳的琴谱都弹得出来,写一手字而已,又有何难? 慕南音:??? 亲爹否? 她正想开口拒绝,上首的嘉林帝也发了话。 “慕大小姐一手琴艺惊为天人,想必这手字也绝不逊色,虽比试不成,可既然令妹如此有心,不知朕今日可有机会,一饱眼福?” 此话,虽并未直接下令,可这委婉的语气,却比直接下令,来得更让人无法拒绝。 慕南音:“……” 好不容易躲掉了一个宁安郡主,如今又来了一个慕白莲。 看来今日是逃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在心底将慕白莲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后,才艰难地挤出一抹笑。 “皇上想看,是臣女的福气,既如此,臣女就献丑了。” “姐姐,我来替你研墨。”慕白莲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殷勤地走到她身边。 “慕白莲,你是故意的!”慕南音咬着后槽牙,用仅有两人听见的音量说道。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俗话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万一姐姐的字,一夜之间突飞猛进了呢。” 慕白莲心中冷笑。 她可是亲眼见到过的,慕南音那一手狗刨的字体,简直是惨不忍睹。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骑虎难下,她倒要看看,慕南音要如何下台! “姐姐,墨研好了,请吧,皇上和霖王殿下,可都在等着姐姐的大作呢。” 慕南音抬头看了沈君霖,他站在她身旁,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落在她握笔的手上,不知在想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提笔,刻意加重了手腕力度,又减轻了笔锋力道,笔走龙蛇间写下四个大字——国运昌隆 写好后,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将纸张托起,呈到众人眼前一一过目。 “好,好字!字体苍遒有力,丝毫没有女儿家的隽秀小巧,反而在字里行间充斥着一股霸气,实是一手好字啊!” “这手字,再配上先前的那曲《金戈铁马》,二者相得益彰,绝!简直太绝了!” 众人赞不绝口,就连皇帝,也连声道了几句好字。 “怎么可能?!”慕白莲惊声,眼珠子都快掉到纸上了。 慕南音……她这一手字,居然写得如此好?!! “这不是借你吉言,一夜之间突风猛进了吗?”慕南音把玩着手中的狼毫笔:“这笔倒还真如妹妹所说,十分难得,我握着笔,就感觉如有神助了呢,不知不觉就写出如此好的字。” 慕白莲心中如吃了翔一般难受,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原本想借此机会,狠狠下一下她的风头,让她原形毕露。 却不想她居然背地里练就了一副好字,而且用的还是自己的笔。 这支笔她自己都舍不得用! 该死! 偏生此刻,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哪怕她心中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得不憋着,甚至还要装出一副善良的模样。 “姐姐喜欢,那便是妹妹的福气了。”慕白莲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见她如此憋屈,慕南音心中的郁结之气,终于舒展了一些,可下一秒,又想起身旁的沈君霖,脸色骤变。 她回头看去,就见沈君霖低着头,看着她写的那手字,沉默不语。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张脸,慕南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感觉他周身的气息,阴沉得吓人。 “沈君霖,你听我说……” “呵!”沈君霖抬起头,深邃的眸底,压抑着巨大的风暴:“原来如此!” 难怪先前宁安郡主要比字,她不敢比。 难怪今日她会一反常态地拒绝退婚。 原来早就和沈嗣宸谋划好了? 这一次,她所图的,又是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南音试图解释,他却完全不给她机会,只沉沉道: “本王倒不知,本王的王妃,这一手字,写得如此之好!” 最后几个字,像是从地狱里滚了一趟油锅而来的,听着让人胆寒。 他说完,阴沉沉的目光在慕南音和沈嗣宸之间流转了片刻,一字未发,反而转头朝皇上道了一句累了,就拂袖离去。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慕南音闭了闭眼。 不得不说,沈君霖是一个十分合格的情敌,他对沈嗣宸的了解,怕是比皇上还要多。 这手字,她刻意加重了笔尖力道,字体也刻意变了变,若非沈嗣宸本人,亦或是贴身伺候他笔墨的小厮,是决计看不出来的。 在场满朝大臣,以及皇上,都未看出任何不妥,但沈君霖……沈君霖看出来了。 他刚才顾及着她的面子,没有明面揭穿,可他的反应,早已说明了一切。 “南音,你的字……”一旁默不作声的沈嗣宸,也被这一手字惊呆了。 他先是讶异于慕南音的字竟写得如此之好,再细看之下,却发现她的这手字,分明与他的自己如出一辙!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写字? 不,更准确来说,她是何时,偷学会了他的字? 疑惑过后,他看向慕南音的表情带了一丝趣味。 她不知何时学会了弹琴,还弹得如此之好。 她还学会了一手好字,这手字,甚至还和他一模一样。 除了慕大将军的爱女这一个优点,她身上似乎又多了几个闪光点。 或许,她对自己而言,还有别的用处。 沈嗣宸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慕南音今日表现出来的这些闪光点,让他迅速在心中分析出了利弊,然后果断推翻了方才说得不到便毁灭的结论。 他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压低了声音开口: “南音,此刻退婚,还来得及,本皇子可以同你一起,向父皇求旨……” “看在你对本皇子如此有心的份儿上,先前御花园之事,本皇子可以既往不咎,日后,本皇子待你,定会一心一意。” 既往不咎? 用得着他既往不咎? 慕南音冷笑不已,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三皇子,按照辈分,你如今,该和宁安郡主一样,叫我一声皇婶。” 第12章 新婚夜被软禁 “三皇子,按照辈分,你如今,该叫我一声皇婶。” 沈嗣宸满心的算计顿时化作泡沫。 他心里一噎:??? 皇婶? “你!!” 慕南音冷眼看着他,不想跟他纠缠,抬头剜了眼慕白莲,心中将今日的种种皆数算到这两人头上。 “沈嗣宸,慕白莲,今天是我和沈君霖大婚之日,我不想见血,也不想将如此重要的时光,浪费在垃圾身上。” 沈嗣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垃圾? 这个女人,居然骂他垃圾?! “不过,咱们来日方长,今日的事情,没完!” 说完,她转头朝皇上福了一礼,就匆匆追沈君霖去了。 沈君霖许是真的气急了,慕南音一路用上了轻功,也没能追上人,最后在霖王府的书房,才将人堵住。 “沈君霖,你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沈君霖冷笑一声:“本王不才,刚好见过我那三侄儿的字迹,也刚好有正常的推理能力,你倒是说说,如何误会?” 他走上前,一步步逼近慕南音,一双墨瞳带着锐利的寒芒。 “本王以为,你今日在殿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可现在看来,呵,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慕南音急得跺脚:“不是戏,今日我所说的一切,皆是发自肺腑。” 发自肺腑? 好一句发自肺腑! “好,那你告诉我,你的字,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和沈嗣宸的字,一模一样?” 慕南音一噎:“我……” 她总不能说,她这手字,是前世沈嗣宸手把手教的。 也不能告诉他,她是重生而来的。 见她不语,沈君霖自嘲一笑,眼底泛上点点猩红。 “你告诉本王,接下来,你和我那三侄儿,又有什么计划?你不肯退婚,又打算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慕南音,你告诉本王,本王可以直接给你,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地装深情!” “我没有假惺惺……” 慕南音百口莫辩,讲道理讲不通,她试图换个方式。 “沈君霖,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不讨论这个好不好?” 谁知,男人听了她这话,更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逆鳞,猛地甩开她的手。 “慕南音,你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过,今晚本王在宫宴上说过,那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以后,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本王身边!来人!” 侍卫青衣从门外走进来:“王爷!” 沈君霖不再看她:“将王妃送回房间,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让她踏出房门半步。” “王妃,请吧。”青衣抱着剑站在她神胖。 这是……要软禁她的意思? 慕南音绝望地看了他一眼,还想再说什么,可最终,也只是默默地转身回了房。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她与沈嗣宸如出一辙的那一手字,又是个无法解释的死结。 与其做苍白的辩驳,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等他气消了,再好好哄他。 青衣一声不吭地将慕南音送回房,驱散了房中伺候的下人,关上房门后,将房门落了锁。 门外,传来丫鬟们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这是怎么了?上锁做什么?” “谁知道呢,听说书房那边,王妃刚走,王爷就发了好大的火,将书房里的笔墨纸砚砸了个七七八八,连墙上那副他最爱的字画,也被撕了稀碎。” “啧,想必是白日里王妃大闹婚宴,下了王爷面子,王爷才发火的吧,唉,这新婚之夜就被软禁,咱们以后的日子,也得跟着遭殃。” 他发了好大的火? 慕南音心中苦涩,抬头看了眼屋子里的布置。 床上铺就着大红色的被子,上面还铺满了桂花,花生,还有红枣,寓意着早生贵子。 屋子里的红烛摇曳着火光,将窗户上贴着的大红色喜字,衬得格外耀眼。 整个屋子,充满了喜庆的氛围,万事俱备,可……却独独少了新郎官。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不说,还被丈夫软禁,她怕是有史以来,混得最惨的新娘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王爷为何突然把你软禁起来了?还上了锁,这要是传出去,你以后在这王府,可怎么立足啊。”小莲在门外拍门,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慕南音走到门边:“小莲,你放心,我没事,王爷那边怎么样了?听说他在书房发火?有没有伤着自己?”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他!小姐今天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您一心为了他,他不领情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将你关起来。” 慕南音叹了口气,怕他动了肝火伤到自己,又想起今日他被皇上泼了一杯热茶之事。 她心中一紧,迅速从屋子里翻出药箱,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玉瓶,透过门缝塞给小莲。 “小莲,王爷应该受伤了,你将这瓶金疮药送过去,亲自看着他敷上。” “小姐!这可是大将军特地留给你的金疮药,就这么一瓶,将军平日里都舍不得用,何必给那个男人?我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小姐。” 好嘛,连王爷都不叫了。 在小莲心里,小姐最大,凡是对她家小姐不好的,管他是什么王爷还是皇子,统统靠边站。 慕南音皱眉,“小莲,沈君霖生气的确是我的问题,你别闹脾气,快去,记住,一定要亲自看着他上完药,否则,你也别回来见我。” 小莲气得跺脚,又毫无办法,只得拿着金疮药,愤愤不平地朝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沈君霖刚砸完东西,地上一片狼藉。 小莲硬邦邦地叫了声王爷,就木着脸将金疮药放到桌上。 “王爷,这是我家小姐特制的金疮药,治疗外伤效果绝佳,小姐说王爷受了伤,让奴婢来给王爷上药。” 沈君霖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怒意,闻言,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桌上那瓶药。 “你家小姐让你送来的?” “是,小姐叮嘱过,要让奴婢亲自看着王爷上了药,才能回去。” 说完,小莲抬起头,看着男人阴沉的脸,鼓足勇气开口。 “王爷,恕奴婢多嘴,小姐今日,是真心想同王爷和好的,为了你,她今日在御花园打了三皇子两巴掌,和他彻底划清了界限,还拒绝了他所有的要求,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王爷您,为何不肯相信她?” 沈君霖神色微动,沉默了许久。 好半晌,才听到他压在喉咙深处的声音。 “你家小姐她……打了沈嗣宸?” 第13章 喝合卺酒 新房里—— 慕南音将床上的花生红枣等物收拾干净,正准备宽衣睡觉,门外,就传来开锁的声音。 紧接着,沈君霖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她给的药瓶。 “沈君霖——”慕南音有些意外,小跑过去:“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沈君霖脸上阴沉沉的,倒也不像消气的模样。 “本王只是不想让府中下人乱嚼舌根子。” 慕南音心中微暖,以沈君霖的性子,若是他不想,府中何人敢乱嚼舌根子? 分明都是借口。 这个男人,哪怕在生气的情况下,都会替她考虑地如此细致。 “你将衣服脱了,我看看你肩膀上的伤。” 他身上,还穿着宫宴上那身衣服,半边身子,都被皇上的那一杯茶泼湿,还残留着不少茶渍。 他身边,只有个侍卫青衣,连个贴身伺候的婢女也没有。 再加上他才在书房里大发了雷霆,府中下人更是不敢靠近。 所以,也根本没人提醒他换衣服。 慕南音有些心疼,见他木着脸没有动,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坐到床边,整个人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替他脱去外裳。 肩膀到胳膊肘的位置,都被热茶烫得红肿,还起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血泡。 他在书房摔了一堆东西,动作大了,难免衣服摩擦了血泡,好几个大些的血泡都破了,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怎么烫成这样?你怎么不早点儿上药,疼吗?” 沈君霖没说话,只垂了垂眼皮。 “皇上也真是狠心,不是说他最疼你这个弟弟了吗?怎得下这么重的手。” 慕南音嘴上抱怨着,手上的动作轻柔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将替他上药,一边抹,一边凑上前吹了吹。 药膏本就清凉,再被她这么一吹,丝丝凉意透过肩膀,直达心底。 沈君霖轻颤了颤,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嘴唇张张合合,似想说什么。 “好了,这金疮药是军中专用的,不出三日,就能痊愈,这几日你千万不要碰水,要不然化脓了可不好。” 慕南音说完,看着他身上半褪的衣服,干脆上手,将他的上衣全部扒掉,一边说道: “我再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声音戛然而止,她瞪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的身上,有不少纵横交错的伤疤,新旧不一,如蜈蚣般东一条,西一竖的,为他整个人增添了点一分破碎的美感。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慕南音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疤。 女孩儿指尖滚烫,如火焰般在他身旁游走,所到之处,撩起一片星火。 沈君霖声音有些沙哑:“本王执掌整个刑法堂,哪有不受伤的,无妨,都是一些陈年旧伤而已。” “这些伤,一定没有经过好好处理,你看这条,分明疤痕不深,若是受伤之后立刻上药,定不会留下疤痕。” 慕南音叹了口气,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 她脸上的心疼之色,溢于言表,沈君霖心头微软,从回府后的暴戾和郁结之气,此刻在她的温柔下,终是消散了不少。 他又想起书房里丫鬟小莲说的话,终是没忍住开口问她—— “你……你今日在御花园……” “要不要在你书房里,安排几个侍女?” 他和慕南音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君霖问了一半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方才柔和下来的面色,再次黑成了锅底。 “你说什么?” 慕南音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没什么没什么……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沈君霖冷笑一声:“本王要问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新婚之夜,王妃不想着如何伺候夫君,倒想着如何往本王房中塞人?” 他方才还想着,与她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 现在看来……呵,终究是他自作多情了。 “不是,我只是想着你平日里不会照顾自己,身边又只有一个侍卫,像今日这般,连个给你上药的人都没有,这才想给你安排几个侍女……”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连自己都心虚了。 沈君霖脸上隐忍着怒气:“那你知不知道,书房的侍女,意味着什么?” 慕南音低着头不吭声。 她当然知道,意味着只要沈君霖愿意,他随时可以将侍女收成填房。 但……但她只是觉得,沈君霖不会照顾自己,而他如今对她心存芥蒂,她又不能时时刻刻守着他,怕他出什么事而已。 她只是……想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而已。 见她不说话,沈君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既然王妃如此着急地将本王推出去,在别的女人进府之前,不如先由你来伺候本王。” 慕南音猛地抬头:“什么?” “你别忘了,今晚,可是咱们的新婚之夜,出嫁之前,府中姨娘想必请了教习嬷嬷,教过你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事,要如何做,还需要本王亲自告诉你吗?” 慕南音咬着唇看着他。 沈君霖的意思,是要她伺候他? 可……她之前一心计划着如何大闹婚宴,根本没打算真的同沈君霖同房。 这些事,她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规矩和细节倒是一头雾水。 更何况…… 更何况,眼下他分明还生着气,这种事情,又如何水到渠成…… 见她杵着不动,沈君霖眉眼间浮上一抹冷色。 “怎么?你不愿?” “不,不是……” 慕南音目光闪躲间,偶然瞥见桌上的酒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沈君霖,我们还未喝合卺酒,于礼不合,咱们先喝酒吧。” 沈君霖闻言冷笑:“礼?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夫妻对拜时,是你死活不肯低头,这礼自白日起,就已乱了,此刻又何必在意这些?合卺酒不喝也……” 说到一半,就看到她失望地低下头。 他到了嘴边话顿住。 “不是要喝酒吗?去端过来。” 慕南音眼睛一亮,端过桌上的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沈君霖,与他手肘交叉。 低头时,恰好碰上他仰头,慕南音柔软的唇瓣,擦着他的下巴而过。 沈君霖端着酒杯的手颤了颤,手中的酒洒了小半。 第14章 不详的梦境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一杯酒下肚,肚子里火辣辣的,慕南音只觉胆子也大了些。 她红着脸,走到沈君霖身后,颤抖着手替他脱去半褪的衣裳。 沈君霖张着手臂,闭着眼睛任由她动作,俊美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喜怒。 可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一件件衣裳落地,很快,就脱得只剩一条里裤。 身后没了动静。 “还要继续脱吗?”身后女孩儿声音低如蚊呐。 不用看都知道,她此刻定是红透了脸,从耳垂到脖根都是红的。 沈君霖勾了勾唇,声音有些暗哑:“继续。” 慕南音微微一颤,指尖颤抖地更加厉害,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攀上男人瘦窄的腰身,食指如蚂蚁般,一点点往下挪。 床头的红烛摇曳着,不知哪来的风吹过,烛火扑闪着挣扎了几下,倏地一下灭了。 只剩下满室的黑暗,遮住了所有的暧昧与旖旎。 灯光熄灭的刹那,慕南音的手挪到了目的地,微微弯曲,缓缓将手中带着男人温度的布料一点点往下扒—— “够了!” 男人突然捉住她的手,黑暗中的声音哑到了极致,像是极力再忍耐着什么。 “掌灯,伺候本王沐浴。” 慕南音松了一口气,逃也似的去找火烛子。 当房间里红烛再次燃起时,男人已披上了外套,脚步匆匆地走进了隔壁的净室。 有丫鬟推门而入,很快准备好了一室热水。 足有三人合抱大小的浴桶,沈君霖已重新褪了外袍,齐腰的位置,整个人都泡在水中。 袅袅的热气升腾而起,水中还洒了花瓣,遮住了里面的光景。 慕南音躲在屏风旁,迟疑着不敢上前。 虽说水中洒了花瓣,可这…… 和他共浴这种事情,想想还是很让人脸红的好吗?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本王搓背。” 搓背? 原来不是共浴啊。 慕南音拍了拍心口,快步走了过去,拿过一旁的毛巾,替他仔细擦着。 他肩上和手臂上都有烫伤,慕南音生怕动作大了,水会溅上去,搓得格外小心。 “不用毛巾,用手搓。”男人又开了口。 慕南音:“……好。” 她将毛巾扔在一旁,用手替他搓背。 轻柔的指腹一寸寸在他身上游走,她的每个动作,每寸呼吸,落在男人的耳朵里,都像是被刻意放大了似的。 敲击在他心头,敲得他一颗心跳得格外激烈。 安静的净室内,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微弱的水声,以及不知道是谁愈发粗重的喘息声。 沐浴完,慕南音已是满头大汗。 这差事,简直比她练武打仗还累。 “你自己擦吧,我……我先去铺床。” 慕南音将毛巾胡乱塞到男人手里,就逃也似的跑了。 铺什么床,早有丫鬟铺好了。 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沈君霖也没戳穿她,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整日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慢条斯理地拿起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 慕南音讨回房间后,迅速擦了身上的汗,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根本不敢再去沐浴,就这么缩进被子里,将头整个埋进被窝。 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重生到现在,不过才过了半天而已,可这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如今躺在床上,害羞的情绪一点点褪去,困意很快袭来,她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沈君霖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小脸上还残存着红潮,白里透红,像熟透了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沈君霖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缓缓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白日里怒极了的一吻,是腥甜又咸涩的,口腔中充斥着血腥味,以及她的眼泪,一点儿也不美好。 可此刻……她的唇却格外柔软香甜,犹如有毒的罂粟,一旦染上,就再也无法戒掉。 沈君霖越吻越深,连呼吸也愈发急促,被她伺候着宽衣和沐浴的那股子邪火,一下子焚烧了起来。 “嗯……” 慕南音嘤咛一声,睡梦中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沈君霖就这般轻而易举地攻城掠地。 吻,越来越深入。 眼见着大有星火燎原的趋势…… “沈君霖……” “不要……” 沈君霖的动作,瞬间戛然而止。 他微微抬头,于黑暗中,看着睡梦中的女孩儿。 她睡得十分不安,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小脸几乎快皱成了一团,整个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他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星火被灭,失去的理智瞬间回笼。 “慕南音……” 他的墨色眸子中,红潮一点点散去,攀爬而上的,是愈来愈浓的复杂。 “慕南音……” 他轻喃。 “在梦里,你也会拒绝本王吗?” “还是说……本王该庆幸,还能入你的梦?” 他起身,大步离开房间,走到房门时又顿住,转头睡在一旁的软榻上。 …… 慕南音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梦到了前世。 梦到了沈君霖在牢里自刎,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被血色染透。 梦到了沈君霖被圈禁在静园,患了失心疯,时而清醒时而痴傻。 身边的下人落井下石,对他非打即骂,给他吃狗都不吃的剩菜剩饭,甚至在他痴傻犯病时用狗链子将他拴在脏兮兮的笼子里。 她和沈嗣宸去静园探望他那一次,是他被囚禁半个月来,过的最好的一天。 下人们将他从笼子里放出来,为他换上了新衣服,还给他吃了干净的饭菜。 于是,她离开后的当晚,风雨交加,沈君霖提着带血的剑,屠戮了整个静园,他站在高高的尸山上,望着她白日里站过的桂花树,笑得疯癫。 最后,他拔剑自刎,倒在了一地血水之中。 “沈君霖,不要!!!” 慕南音猛地从梦中惊醒。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小莲的手在她眼前晃着。 外头的阳光打在她的眼前,眼前有片刻的空白。 等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时,慕南音这才发现,自己是在霖王府,房里贴着红绸,身上盖着大红色的喜被,床边,是燃了一半的红烛。 她紧绷的神经猛地松懈下来。 是梦。 都是梦而已。 她已经重生了,也成功阻止了沈君霖退婚。 她如今,是沈君霖的王妃。 沈君霖不会再被幽禁静园,也不会再患失心疯自杀,更不会为她殉情。 一切都结束了。 慕南音这么自我安慰着,可不知是不是梦中的场景太过逼真,她心头总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小莲,王爷呢?王爷去哪儿了?” “今日一大早,王爷就被皇上召进宫去了,来传口谕的李公公还特地问了小姐您,让您记得午时后,去太后娘娘那里领罚。” 第15章 被罚一百大板 “今日一大早,王爷就被皇上召进宫去了,来传口谕的李公公还特地问了小姐您,让您记得午时后,去太后娘娘那里领罚。” 领罚? 慕南音一拍脑袋,她差点儿忘了这件事了。 “小莲,替我准备热水和衣服,我要沐浴。” 昨晚伺候沈君霖洗澡,自己出了一身的汗,也没敢和他一起洗,匆匆换了衣服就睡了,又做了一宿噩梦。 此刻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是,小姐。” 慕南音迅速了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坐着马车进了宫,直奔慈宁宫。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安。” 沈君霖一出生便没了生母,从小就和嘉林帝一起,养在中宫皇后,也就是如今慈宁宫的这位太后娘娘膝下。 按理说,她应该和沈君霖一起,尊称她一声母后。 但……这位太后娘娘,并不喜欢沈君霖,平日里看不惯嘉林帝宠溺沈君霖,对沈君霖素来不满意。 前世,沈君霖被贬至静园幽禁,虽说是因她退婚造成的,可这背后,也少不了这位太后娘娘的推波助澜。 所以……这一声母后,慕南音如何也叫不出来的 好在,太后对慕南音也不满,并未在乎她的称呼。 “哀家听闻,你昨日大闹婚宴,丢尽了我皇家颜面,皇帝罚你来哀家这里,领五十大板,是也不是?” 太后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并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 这才刚一进殿,就给她下马威。 “是,昨日是臣妾一时糊涂,才犯下糊涂事,请太后娘娘责罚。”慕南音垂了垂眼,乖乖认罚。 这三十大板,今日是躲不过去的,就算有法子躲过去,她也不能躲!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糊涂,有心偏袒霖王,哀家可不糊涂,皇家的颜面,岂是区区五十大板,就能遮盖过去的?” 慕南音:? 所以,这是嫌罚地太轻了,要临时下黑手? “对,皇祖母,慕南音昨日那般胡闹,害得皇叔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不能就这么轻松地放过她。” 宁安郡主从后殿走出来,跑到太后身边煽风点火。 “慕南音,我听闻你昨日在宫宴上写了一副好字,不如这样吧,你再写一份罪己诏,将这些年你对皇叔做过的过分的事,统统写进去,在御花园,当众朗读出来,如何?” 慕南音挑了挑眉。 罪己诏? 她怕是昨晚喝多了还未醒酒。 “郡主此言差矣,我昨日大闹婚宴,是我的不对,我丢了皇家颜面,甘愿领罚,可若是此刻让我写什么罪己诏,丢的,可不止我一人的脸。” 那丢地,可就是沈君霖的脸了。 “太后娘娘,王爷从小养在您的膝下,您疼他,臣妾完全理解,您若是觉得罚丞妾罚得轻了,也可以和皇上一样,再罚臣妾五十大板。” 也就是一百大板! 太后皱了皱眉,还未说话,宁安郡主就先惊叫出声。 “慕南音,你疯啦?宁肯再加五十大板,都不肯写一份罪己诏?” 慕南音淡淡瞥了她一眼:“郡主,我承认我以前的种种行为伤害了沈君霖,就算真的要认错,那也是我们夫妻二人关起房门来的事,与外人无关。” 一句夫妻二人,一句外人,将宁安郡主和沈君霖的关系,划得一干二净。 宁安气得跺脚:“那你就挨板子吧,你自己说的一百大板,李嬷嬷,给本郡主动手打,打死她最好。” 等得就是她这句话! 宁安话音刚落,慕南音就直接往地上一趴,迫不及待地掀开裙子。 “太后娘娘,臣妾准备好了,请太后娘娘责罚,一百大板,不用劳烦太后身边的姑姑,臣妾自己数,来吧。” 宁安被激得嘴快了一些,慕南音又早有准备,太后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慕南音已经在地上躺好了。 她一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百大板,别说是一个弱女子,便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也根本受不住。 慕南音如今是霖王新过门的王妃,是慕青云视如眼珠子的宝贝女儿。 霖王执掌执法堂,有先帝御赐的一半玉玺,若是发怒起来,别说是她这个太后,便是皇帝,也要忌惮三分。 而慕青云镇守边关二十多年,手握百万大军,若是发怒,整个霖朝,都会抖上一抖。 今日她若是在她这慈宁宫出了什么事,霖王和慕青云,定会造反。 她这是以进为退,逼得她下不来台,将她架在了火上烤。 若是此刻自己临时反悔,不打她板子,但她已然躺在了地上,还主动把衣服掀开了,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太后要责罚霖王妃一百大板的消息,怕是早已传得满天飞了。 若是她硬着头皮打了,传言便不是传言,她依旧逃不掉一个心狠手辣的罪名。 这打与不打,她都落入了慕南音设好的圈套之中。 好一个慕南音。 好一个一百大板。 她竟不知,这外界传闻胸无点墨,如同草包的慕南音,竟有如此深的城府。 太后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哀家竟不知,霖王妃如此聪慧。” 慕南音趴在地上,红唇微勾:“太后谬赞。” 太后只觉一口气憋得心口上不来下不起,难受极了。 她狠狠瞪了眼身旁的宁安:“蠢货,你若是有霖王妃一半的聪明,也不至于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宁安一头雾水:??? 好端端的,皇祖母夸慕南音做什么? 夸就夸了,还骂她蠢货? “皇祖母,孙女做错什么了?” “滚下去,回你宫里,将孙子兵法抄上百遍。” 宁安眼前一黑。 一百遍孙子兵法?! 这是要她的命啊。 “皇祖母……” “两百遍!”太厚中气十足地怒吼。 宁安哆嗦了一下,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咬着牙退了下去。 她不知为何,一向疼爱她的皇祖母,突然之间就对她翻了脸。 还骂她蠢? 但她隐约感觉,她被罚,一定和慕南音有关。 想到这里,她狠狠瞪了眼慕南音,离开之际,还不忘对太后身旁的李嬷嬷道: “李嬷嬷,你一会儿下手,可千万别手下留情,打死她。” “滚!!”太后抓起手边的糕点盘子,就朝着宁安砸了过去。 第16章 太后赐佳人 宁安郡主落荒而逃。 慕南音看着这一出好戏,笑得十分开怀。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宁安郡主,昨日挑衅她,帮她拿回了销金短剑。 今日又帮她躲掉了太后下黑手,让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太后娘娘,这一百大板……”李嬷嬷为难地开口。 她可不敢真的听了郡主的话,将霖王妃往死里打。 她跟在太后身边几十年,什么级别的宫斗没见过?她自然也是个人精,知道这打与不打,都是个坑。 太后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李嬷嬷,哀家乏了,你自行监刑吧。” 言外之意,这口锅已经砸下来的,打,自然是要打的。 但她头痛,不在场,怎么个打法,力道如何,打在何处,就由李嬷嬷自行把握。 李嬷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后娘娘放心,老奴自有分寸。” “那便好。” 太后起身,走之前,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偏殿的位置,又看了眼李嬷嬷。 李嬷嬷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慕南音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若有所思。 这太后,还留了后招。 “王妃,太后有令,老奴不得不得罪了。” 李嬷嬷拿着板子走到慕南音面前。 慕南音看了一眼,比起宫中寻常所用的檀木板子,李嬷嬷手中这根,要更细长一些,打下去之时,不会很痛。 若是再刻意控制下力道,保准一百板子下去,表面看着皮开肉绽,内里却绝不会伤到筋骨。 但一想到方才太后和李嬷嬷那一眼,慕南音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有劳嬷嬷了。” “动手!” “啪——啪——啪” “一、二、三……” 沉闷的板子声,在空旷的大殿上此起彼伏。 慕南音咬着牙,一声不吭,额头上,却逐渐渗出汗珠。 疼! 如她所猜的一样,这每一板子,都打在肉厚之处,完美避开了要害,绝不伤经动骨。 再加上用上了巧劲,伤口只会更浅一些,可…… 可这板子打在身上,却比寻常板子还要痛上两分。 而且,李嬷嬷显然是故意的,每一板都几乎打在了相同的位置。 痛感加倍! “嘶——” 每打一板子,慕南音就跟着颤一下,痛得她龇牙咧嘴。 “八十、八十一、八十二……九十九、一百。” 打到最后,她整个人已经麻木了,嘴唇被她生生地咬破了皮,口腔里满是腥甜的血腥味。 一百大板下来,她已是浑身湿透,被打废了半条命。 “王妃,一百大板已打完,您可还好?” “我没……嘶——” 慕南音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稍微动上一动,就痛得她龇牙咧嘴。 “王妃不必担心,太后娘娘体恤王妃,早已让女医官在一旁候着了,等女医替王妃上了药,老奴会亲自派人,送王妃回府。” 慕南音已经痛到麻木了,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任由李嬷嬷叫来女医官为她上药。 女医官的身后,还跟着四个窈窕瘦弱的宫女。 “除此之外……太后念及王爷和王妃新婚燕尔,王妃有伤在身不宜侍寝,特赐下美人四名,随后会随着王妃一同入府。” “梅兰竹菊,还不快来参见你们的新主子,从此以后,你们四人,出了慈宁宫,便是霖王府的人,听见没?” “是,奴婢小梅(小兰/小竹/小菊),参见王妃。” 慕南音看着眼前娇艳如花的四个美人:“……” 她道刚才太后走之前和李嬷嬷眉来眼去的,原来在这儿憋着坏呢。 她也知道她和沈君霖新婚燕尔? 好意思往新婚夫妇房中塞女人? 如此缺德之事,亏她做得出来! 不过……她本就打算寻几个女子去书房照顾沈君霖。 太后来这么一招,倒是刚好解决了她的问题。 慈宁宫里出来的,那必然是照顾人的一把好手。 这可比她自个儿在外头找,再亲手调教省事多了。 “太后娘娘想的如此周到,正好解了臣妾的燃眉之急,臣妾多谢太后娘娘体恤。”慕南音感激涕零。 李嬷嬷:???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她不是应该生气,愤怒,一脸憋屈但又不敢拒绝吗? 如今看来……怎么好像还很高兴? “王妃昨晚新婚,老奴还未道一句恭喜……王妃与王爷,昨夜可还愉快?”李嬷嬷试探性地开口。 “愉快,十分愉快啊。” “……” 看着她一脸的笑容,李嬷嬷颇有些怀疑人生。 是王妃不对劲,还是她不对劲? 听说王妃从小是在边关长大,十来岁才回了京,回京之后也是不学无术。 这边关长大的女子,性格都这般大度?思想这般开放? 与她人共侍一夫,也毫不在意? 在李嬷嬷怀疑人生的眼神中,慕南音笑眯眯地将四位美娇娘收下了,并且在李嬷嬷提出要亲自送她回去的时候,一口拒绝了。 “嬷嬷太客气了,不用特地派人相送,这不是有现成的人手吗?” 李嬷嬷狐疑地看着她。 “嬷嬷方才也说了,梅兰竹菊这四位姑娘,从此以后便是王府的人了,既如此,我将这四人重新安置一番,可以吗?” 慕南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她如此模样,李嬷嬷心中总觉得她在憋着什么,却又琢磨不出她的意图,只得开口道: “自然,王妃请便。” 慕南音等得便是她这句话。 “嘻嘻,既如此,南音便不客气了。” 她还真没客气,一扭头,就吩咐着四人,一人抬着她一只胳膊一条腿,将她抬上担架,往殿外走。 四人在太后宫里,那都是按特等宫女养着的,平日里出了端端茶浇浇花,那是连水盆都不曾端过一下的。 何时做过如此重活? 一个个气喘吁吁,手臂上青筋暴起,这还没出慈宁宫的大门,就累得脸色发白,满头虚汗。 李嬷嬷:“……” 慕南音,你别太过分! 慕南音躺在担架上,目光在四人身上游走一圈,又道: “既然入了王府,一切从头再来,这名字也得改一改,梅兰竹菊……太文邹邹了,我是个粗人,从小在边关长大,念不惯这些文邹邹的,不如我给你们换个通俗点儿的名字……李嬷嬷觉得呢?” 李嬷嬷脸上的假笑开始变得艰难了:“若是王妃不喜欢这名字,改了便是。” 四位美娇娘战战兢兢地抬着担架:“奴婢任凭王妃吩咐。” “唔,既如此,你们四人,便以魑魅魍魉来命名吧,你叫小魑,你叫小魅,你叫小魍,你叫小魉,都记住了吗?” 慕南音随手指了一圈,就给四人换了新名字。 四人抬着担架的手抖了抖:“记……记住了,王妃。” 李嬷嬷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 ??? 第17章 你真以为哀家不敢杀你吗? 叫什么? 魑魅魍魉? 这名字通俗?! 她真的不怕这四人撂挑子,将她摔下来吗? “那个……小魅啊,你抬高一点儿,我屁股痛。” 四人当中,瘦瘦小小,刚被命名为小魅的婢女应了声是,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将担架抬高了些。 许是太吃力了,整个手臂都在抖。 跟在身后护送慕南音出慈宁宫的李嬷嬷:“…………” 太后钦赐的女子,放在别人身上,哪个不是带回家恭恭敬敬地养着?别说抬什么担架了,便是连茶水都不会倒一下的。 这霖王妃倒好,这还没出慈宁宫呢,就又是改名又是做苦力的。 这分明,就是在打太后的脸! “王妃……” 慕南音从担架上艰难地撑起头,这一动之下,似是又牵动了身上伤口,痛得她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嘶——李嬷嬷,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她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嬷嬷:“……” 刚才给人改魑魅魍魉时,也没见你这么痛苦啊。 看了眼她皮开肉绽的后背,李嬷嬷怪罪的话到了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来。 得,这脸,也是太后自己伸过去递到她面前的。 “没……没事,老奴就是提醒王妃,伤口愈合之前,不可见水。”李嬷嬷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假笑。 相比之下,慕南音就笑得畅快多了: “多谢嬷嬷提醒,嬷嬷今日手下留情了,南音牢记于心,永生难忘,来日有机会,定当加倍报答。” 李嬷嬷一哆嗦:“……” 倒也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李嬷嬷将慕南音一路送至慈宁宫门口,正准备回宫,就看到远处,一个婢女领着霖王殿下,疾步朝这里走来。 “老奴参加霖王殿下。”李嬷嬷跪下行礼。 沈君霖直接无视了她,快步走到慕南音面前,在看到她后背血肉模糊一片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五十大板而已,怎会打成这样?” 慕南音正想说安慰沈君霖她没事,就瞥见一旁跪着的李嬷嬷抖了抖。 她眼珠子一转,瘪了瘪嘴,露出一副虚弱的模样。 “王爷,妾身没事,天家威严不可侵犯,此事本就是妾身有错在先,太后娘娘多责罚了妾身五十大板,也是应该的。” 多责罚了五十大板。 那就是一百大板! 小莲扑上前,哭得梨花带雨:“小姐,小姐,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五十大板,怎么变成了一百大板?是不是很痛?” 沈君霖周身的气息更加阴沉,浑身透着冰冷的杀意:“谁打的?” 李嬷嬷尿都快吓出来了:“王爷息怒,是……是老奴掌的刑,当时太后娘娘头痛病犯了,并不在……” 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君霖一脚踹翻在地。 “狗奴才!下手如此不知轻重,要你何用?青衣,剁了扔出去喂狗。” 李嬷嬷脸色大变,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老奴知错了。” 沈君霖却只是冷哼一声,不为所动:“青衣,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是!” 沈君霖的身后,青衣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一把揪住李嬷嬷的衣领,拽着她的脖子按在地上,抽出随身佩剑。 李嬷嬷疯狂挣扎,可她一把年纪了,在身强力壮的青衣面前,她就跟个小鸡崽子似的,扑腾了半天,非但没有半分效果,反而将自己弄得披头散发,气喘吁吁,十分狼狈。 见挣扎无果,她一扭头,扑通跪倒在慕南音面前,咚咚咚地磕头。 额头被磕破,鲜血顺着脸颊滑落,看着可怜极了。 “王妃,王妃救救老奴,老奴并没有下死手,您是知道的呀。” 慕南音掀了掀眼皮。 李嬷嬷的确是没有下死手,但……那不是因为她心软,而是她不敢。 准确来说,是因为太后忌惮爹爹和沈君霖,所以不敢下死手。 换言之,若是今日她慕南音只是慕南音,不是手握百万雄师的慕大将军的爱女,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沈君霖的妻子,今日,她绝对无法活走出慈宁宫的大门。 而且,就算忌惮爹爹和沈君霖,太后也并没有让她好过,那根比寻常板子细的板子,却打出了比寻常板子还要痛三分的效果。 再加上身边的魑魅魍魉四人组,这就是太后给她的教训。 不过…… “沈君霖,别杀她。”慕南音还是开口求了情。 她终究没有死,活着从慈宁宫出来了,所以,李嬷嬷也没有要付出性命。 李嬷嬷眼中蹦出惊喜的光芒,仿佛濒临绝境的人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上一瞬还在地狱,这一瞬就因为慕南音这句话,瞬间被拉回了人间。 不过,慕南音接下来的这句话,再次将她打入了炼狱。 “将她打到一口气就行了。” 李嬷嬷:??? “王妃,不……” “可以,青衣,动手。” 青衣收回随身佩剑,双手握成拳头,高高举起,冲着李嬷嬷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住手!” 慈宁宫的大门打开,自称头痛病犯了的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一脸威严地走到李嬷嬷身边。 “有哀家在,哀家倒要看看,今日谁人敢动手?” 李嬷嬷看见太后出面,拼命挣脱青衣的桎梏,爬到太后脚边,双手拽着太后的裙摆:“太后娘娘救命,救救老奴,老奴不怕死,只怕老奴走了之后,太后身边没有贴心之人侍奉啊。” 看着李嬷嬷的惨状,太后眼底带了两分怒容:“霖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慈宁宫外动手,你这是要造反吗?” 沈君霖冷冷地看着她:“臣不敢。” 在太后面前,他没有行礼,也没有自称儿臣,而是……臣。 一个字,将他和太后的关系,展现地淋漓尽致。 “你不敢?你平日里仗着皇帝宠爱,目中无人便罢了,但李嬷嬷是哀家身边的老人,侍奉哀家几十年,你未经哀家同意,动辄打杀,还有何事是你霖王殿下不敢的?” 太后话音刚落,她脚边的李嬷嬷就被沈君霖狠狠踹了一脚,痛地她哎呦哎呦惨叫个不停。 “沈君霖,你放肆!”太后大怒:“你真以为,哀家不敢杀你吗?” 第18章 杀人灭口 沈君霖慢条斯理地道:“太后,此等刁仆,欺上瞒下,蓄意生事,还挑拨太后和本王,甚至皇兄之间的关系,凭着一己之力闹得慈宁宫不得安宁,留着只会是祸害。” 李刁仆嬷嬷:? 她怎么就成了刁仆了? 她怎么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太后也是一头雾水:??? 听听,听听他满口的胡言乱语。 一旁的小莲和青衣也是急得不行。 虽说王爷是为了给王妃出气,才当面顶撞太后,但也不应该胡言乱语,随意给人安个罪名啊。 如此只会触怒太后,后果更加麻烦。 倒是担架上的慕南音,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后,朝小莲勾了勾手,示意她趴下头,随后,在她耳边低语。 “小莲,你立马去储秀宫,请个女医官过来,就说我被打了五十大板,马上就要死了,急需她救命。” 慈宁宫距离养心殿和太医院都很远,远水解不了近火,但距离未央宫却很近,就隔着一道宫墙和一个走廊。 未央宫住的是宸妃,也就是沈嗣宸的生母,这位宸妃娘娘体弱多病,所以宫里常年都备着药和女医。 方才给她上药的女医是太后的人,不能用,所以眼下,只有去未央宫借人。 小莲一听是宸妃,心里惊了一下,随后抬头担忧地看了眼沈君霖:“小姐,宸妃可是三皇子殿下的生母,奴婢去了说不定还会碰上三皇子,这……” 王爷为了维护王妃,才会和太后杠上,可眼下,王妃却转头去求三皇子和宸妃? “沈嗣宸此刻应该在未央宫,小莲,如果可以的话,让沈嗣宸一起过来最好,快去。”慕南音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小莲不知慕南音在想什么,心中虽然怕王爷知道王妃如此做会再次误会她,可眼下,太后震怒,大有要惩治王爷的意思,只有去搬救兵了。 三皇子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子,若是三皇子肯替王爷王妃求情,一定有用。 这般想着,小莲悄悄后退,朝未央宫跑去。 慕南音看着小莲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她收回视线,艰难地扶着担架,一点点挪动着身体,从趴着的状态,一点点挪成侧躺。 随后又艰难地抬起右手,将右手垫在身下,指腹搭在背上,距离伤口不足一米指处停下。 这一番动作下来,后背的伤又是一阵撕裂的痛,血水顺着担架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她却丝毫不在意。 沈君霖和青衣一前一后地站在她身前,两个大男人宽大的背将她完全挡住,太后又一心维护李嬷嬷,和沈君霖叫板叫得正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 至于魑魅魍魉?她们抬着担架背对着她,没有看到她翻身的动作,只看到了小莲跑开,但此刻霖王和太后正剑拔弩张,她们也并未在意一个小婢女的去向。 所以,慕南音和小莲的这一番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慕南音大概知道了沈君霖要做什么,果不其然,沈君霖淡淡地回头,看了眼慕南音惨白的脸色,再次回头对上太后时,眼神又冷冽了两分。 “太后,王妃昨日大闹婚宴,拂了皇家颜面,皇兄已下旨惩戒,罚了五十大板,是也不是?” 太后点头:“是,不过……” 沈君霖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她:“所以,太后与皇兄向来一心,是这刁奴欺上瞒下,趁着太后头痛病犯了,故意加了五十大板,是也不是?” 李嬷嬷蓦地瞪大双眼:“不,王爷,不是……” 话未说完,又被沈君霖一脚踹飞出去。 “狗奴才,胆大包天,本王与太后说话,岂有你插嘴辩驳的地方?” 李嬷嬷被踹了两脚,直接痛得爬不起来,蜷缩在地上惨叫个不停,哪里还敢再为自己叫屈?只能一脸痛苦地看着太后,希望太后替她做主。 可,承载着李嬷嬷全部希望的太后,听到沈君霖的话,却微微变了脸,一张嘴张了又张,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太后……”李嬷嬷绝望地看着太后。 她想不通,为何太后突然就沉默了? 分明是霖王殿下胡说八道,那五十大板,也是王妃自己要求加的,与她无关啊。 见太后沉默,慕南音勾了勾唇。 李嬷嬷想不懂,可她知道。 昨日宫宴上,她向皇上承认错误,皇上当着文武百官和满殿宫人的面,当众罚了她五十大板,还让她来太后这里领罚。 她心甘情愿领了。 所以,在所有人眼里,这件事在皇上那里,就已经揭过去了。 可今日,太后却对要对她加罚,这加的惩罚,不管是另外五十大板还是别的,就算太后只是多断她一根头发,那也不行。 她受罚是小,可质疑并否定了皇上的决定是大,这就相当于,打了皇上的脸。 如此一来,太后和皇上不齐心,干政,拂了天家颜面,等等罪名便会被扣在太后头上。 太后昨日显然是被宁安吹了耳边风,再加上她故意激宁安多领了五十大板,太后被逼得进退两难,这才忽略了这一点。 如今沈君霖这么一点,她就瞬间明白了过来。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准确来说,是她不得不沉默,不但要沉默,而且…… 慕南音抬头,可怜地看了眼李嬷嬷。 若说太后不出面维护她,李嬷嬷不会死,沈君霖已经答应了只揍她一顿,最多将她揍到半死。 可现在嘛…… 可惜了,如此一代忠仆,为了维护太后的脸面,为了维护帝后和谐,就成了无用的弃子。 太后也在瞬息之间想通了所有关窍,所以,短暂的沉默后,她就开了口。 “狗奴才,哀家只是让你执刑,何时允许你私自加了五十大板?霖王妃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便是砍了你的脑袋,也赔不起。” 李嬷嬷惊恐地看着太后:“太后,老奴……” 太后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朝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宫女直接上前,将李嬷嬷拖到拐角灌木丛中。 随后,灌木丛猛地颤动了两下,伴随着一声闷哼,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倒在地,再没了声响。 慕南音忍不住扭头看去。 刺眼的阳光斜照而下,透过稀疏的灌木丛,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点打在地上,有什么浓稠的液体缓缓流了下来,逐渐没入泥土之中。 那是……血。 第19章 这件事没完 高高瘦瘦的宫女很快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除了脚上粘了些泥土,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她淡定地走到太后身旁,若无其事地继续扶着太后,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慕南音落在她的脚上,若有所思。 这个高高瘦瘦的宫女,是个练家子,而且,内力十分深厚。 太后身后,有两个小宫女变了脸色,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惊慌和绝望。 太后很显然的,是要杀人灭口了。 方才惩罚霖王妃时,殿内在场的就只有宁安郡主,李嬷嬷,还有她们两个。 宁安郡主她们管不着。 但像李嬷嬷这种在深宫中伺候了太后几十年的老人,太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杀就杀。 那么……她们这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又岂能有命活着? “李嬷嬷欺上瞒下,冒犯霖王妃,哀家已经将她处置了,霖王,你看可行了?”太后看着沈君霖。 沈君霖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慕南音,询问她的意见。 “霖王妃,你觉得呢?”太后又转头,看向慕南音。 慕南音抬起头,直直地迎上她的视线,试图从太后脸上找出半分哀伤或者悲痛。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面色平静如水,声音也是淡淡的,仿佛就在问今日是什么这般简单。 仿佛李嬷嬷的死,在她心中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 仿佛方才,那个大怒着说有哀家在何人敢动李嬷嬷的,不是她一般。 瞧,这就是人性。 没有触及到自身利益时,她可以护着李嬷嬷,甚至可以为了李嬷嬷同沈君霖叫板。 可一旦……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她就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在她身边尽心尽力服侍了半辈子的老嬷嬷,推了出去,成了她的替罪羊。 这就是大霖王朝高高在上的太后,表面吃斋念佛,心慈手软。 但骨子里,却是冷漠自私,冷血无情。 而慕南音最讨厌的,便是这种人。 所以……这件事还没结束。 慕南音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到小莲从小路尽头匆匆赶来。 小莲的身后,还跟着沈嗣宸和一个小宫女。 她一咬牙,早就搭在背后的手一点点往伤口处挪去,一边试图起身。 “此事本就是妾身引起的,太后深明大义……嘶……此事就此……嘶!” 许是触到了伤口,她倏然痛到痉挛,脸色惨白地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即将破碎的一朵绒丝花。 沈君霖见状,忙紧张地去扶她:“别动,好好躺着。” “王爷,妾身没事。” 慕南音死死咬着唇瓣,瘦弱的身躯颤抖个不停,继续方才的话。 “此事到此为止,妾身要多谢太后娘娘大公无私,为妾身做主……” 说着,她又要继续坐起来,瘦弱的身躯狠狠颤抖了两下,最后实在支撑不住,狠狠倒了回去。 “嘶——” 背上的伤砸在了担架上,她痛得整张小脸都拧在了一起。 殷红的血,迅速渗透了白色的担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音儿!” 沈君霖刹那慌了神,想上前扶起她,却又不敢动,生怕再次扯到她的伤口。 他站在她的身前,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着她,慌乱无措的模样,像极了前世慕南音临死前,他抱着她失声痛哭的模样。 “太医,赶紧去叫太医!” 慕南音心中一涩,她没想到沈君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但此刻太后在一旁看着,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暂时让他担心一下。 “小姐!小姐,女医官来了,你坚持住。” 小莲匆匆跑了过来,身后拽着从未央宫借来的女医官。 沈君霖看着及时赶来的三人,皱了皱眉,一低头,就对上慕南音歉意的眼神。 她是故意的! 这个女人,就是这般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吗?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无名火。 但此刻不是发火的时机,他只能紧抿着唇退了两步,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一旁,太后的脸黑也得如同锅底:“……” 她口口声声说着此事就此作罢,实则却早就备好了救兵,以退为进,对她步步紧逼。 折了一个李嬷嬷了,她竟还不满足。 她还想做什么? 沈嗣宸走上前,刚好与慕南音的视线对上。 他有些得意地冲她挑了挑眉,这才佯装着急地对着身后的女医官招了招手。 “啧,怎么伤成这样?还不快去,给霖王妃好好治治,王妃放心,这名女医,乃是我母妃的贴身女医,医术高超,本皇子特地将她请过来的,一定能将你的伤治好。” 霖王妃三个字,他咬得稍重。 后半句话,像在邀功,又带着明显的得意。 仿佛在说,瞧,这便是你慕南音所做的选择吗? 离开了本皇子,却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简直可悲。 慕南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只对走上来的女医点了点头:“麻烦大人了。” “不敢不敢,王妃躺好,千万别动。” 女医官仔细替她检查了伤口之后,神色十分凝重。 “王妃伤得很重,伤口撕裂,流了大量的血,需要立刻止血上药,否则,恐怕有生命危险。” 沈君霖脸色骤变,上前揪住女医官,狠狠威胁。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若是王妃有半点损失,本王定要你性命!还不快去医治。” 女医官吓得抖了抖:“是,王爷,但王妃此刻重伤,不宜挪动,且伤口耽搁不得,需要立刻处理……” 太后的脸色沉了又沉,最后硬生生地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开口道—— “梅兰竹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霖王妃抬入慈宁宫医治?” 抬担架的四个宫女迟疑地看了眼慕南音,脚下一动不动。 倒是慕南音从担架上抬起头,艰难地扯出一抹凄白的笑。 “太后娘娘恕罪,方才李嬷嬷说了,这四人从此便是我王府中人了,任凭我安置,所以……妾身方才私自为这四人改了名字,如今,她们叫魑魅魍魉。” 太后:??? 什么东西? 第20章 躺着也中枪的沈嗣宸 “魑魅魍魉,麻烦你们将我抬进去,唔……好痛。”慕南音道。 “是,王妃。”四人这才将慕南音抬进慈宁宫。 沈君霖提着女医官紧跟在身后。 一旁的沈嗣宸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血,也跟着进了慈宁宫。 一群人鱼贯而入,太后站在一旁,一张老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紫,煞是好看。 “彩环,去将库房里,今年番邦进贡的那颗千年灵芝和千年人参拿出来。” 身旁高高瘦瘦的宫女,也就是彩环,惊呼道:“太后,那株灵芝和人参,您自个儿都舍不得吃,现在竟要拿出来给霖王妃?” 太后咬牙:“今日折了李嬷嬷,可很显然,那位霖王妃并不满足,今日哀家不出点儿血,她不会善罢甘休,霖王也不会善罢甘休。” 彩环不甘心地跺脚:“难道咱们就只能任由霖王妃牵着鼻子走?不是还有皇上吗?霖王妃能找人来,我们也能找人,奴婢这就去找皇上。” 太后冷嗤一声,目光透过万里无云的天空,望向养心殿的方向。 “今日一早,霖王便被皇帝叫进宫了,可霖王妃出事后,霖王匆匆赶来,你道皇帝为何没有一起跟着来?出事到现在这么久了,养心殿到慈宁宫的距离虽远,但也没有远到赶不过来的地步,你可有看见皇帝的人影?” 彩环皱眉:“霖王如此这般无法无天,甚至都骑到您的头上来了,皇上就不打算管一管?他为何如此纵着霖王殿下?就不怕……” 她顿住,旋即往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无人,才压低了声音,继续开口:“……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太后唇角的冷笑缓缓收起,眼底,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 养虎为患? 沈君霖的确是那只虎,可若背后的养虎人,是比虎还要凶猛的存在呢? “彩环,你记住,咱们这位皇帝,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说着,她垂了垂眸,压下眼底所有的情绪。 “快去吧,慕南音不能死在慈宁宫,至少今日不能。” “是。” 慈宁宫内—— 慕南音趴在床上,女医官在床前,仔细地替她清理伤口。 旁边的宫女端着两个水盆,盆子里的水,已被血水染红。 地上,横七竖八扔着一堆带血的纱布。 太后刚走进来,就看到如此一幕,想到这是慕南音设计好的,又是气的一阵颤抖。 偏生,耳边还不断传来慕南音惨绝人寰的痛呼声。 “啊,痛痛痛,轻点儿……” 沈君霖沉着脸坐在床头,眼刀子嗖嗖嗖地往女医官身上扔。 “轻点儿,没听见王妃喊痛吗?” 女医官心里苦,顶着霖王那快要吃人的眼神,硬着头皮开口。 “王爷,王妃的伤没有及时处理,衣服和血肉黏在了一起,有的地方已经干涸了,方才后背又砸在了担架上,此刻必须撕开伤口,将里面的衣服碎片一一挑出来,再将血水放出来,才能上药,所以只有委屈王妃,先忍着些……” 没有及时处理? 为何没有及时处理? 先前为慕南音处理伤口的女医官,乃是慈宁宫的,她只是草草上了药,并没仔细处理伤口,这才导致了如今的现状。 沈君霖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意,幽幽地看了眼太后,眼底的威胁之意清晰可见。 太后沉默地闭了闭眼,无可辩驳。 “夫君……” 听见慕南音叫他,沈君霖收回视线,双手轻柔地托着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慕南音唔了一声,将脑袋在他的腿上不安分地蹭了蹭,试图安抚沈君霖。 “夫君,妾身……妾身若是挺不过去了,就让……让魑魅魍魉代替妾身,来照顾你吧。” 慕南音努力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了一般。 她在交代遗言。 “小姐……呜呜呜,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小莲趴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 沈君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哪怕知道此刻她可能是演给太后看的,可见她如此虚弱的模样,他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一阵颤抖。 “不许胡说,有本王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慕南音虚弱一笑,抬手朝着魑魅魍魉四人招了招手—— “还是太后想得周到,怕妾身受了伤无法再伺候王爷,特此赐下佳人,如此一来,王爷身旁有人照顾,妾身今日若真有什么不测,也能安心离去了。” 沈君霖的死亡视线,再次落到太后身上。 “太后赐了四个佳人给本王?” 凉飕飕的语气,毫不掩饰的杀意,大有一副只要她敢承认,这四个丫头就能立马血溅当场的架势。 魑魅魍魉四人吓得脸色惨白,扑通跪倒在地。 “王爷饶命,太后娘娘逃命。” 太后:“……” 绕是她涵养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想骂人。 皇家赏赐婢女,素来没有收回之理,否则天家颜面何存? 但眼下这情况,霖王是铁定不可能收下这四人的。 唯一的办法便是……转送他人! 太后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众人,最后有意无意地落在一旁的沈嗣宸身上,脸上又扯起一抹慈笑。 “霖王妃,瞧你这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今日哀家和霖王都在,还有女医官替你治伤,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与霖王好不容易迈过万千阻碍才成亲,如今正值新婚燕尔,怎能说如此丧气话?” 阻碍? 一直默不作声看热闹的沈嗣宸,脸色有两分难看。 这句话,就差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横插两人感情了。 “至于梅兰竹菊……咳,魑,魑魅魍魉,都是一场误会。”太后轻咳一声。 “虽说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甚笃,但宫里不知道哪个乱嚼舌根的贱婢,竟传霖王妃和宸儿有情,哀家也是为了你们三人的名声着想,这才想假意送你婢女,实则是借你之手,送给宸儿,以此来杜绝外间那些流言,不曾想竟被你误会了。” 沈嗣宸:??? 第21章 好一个霖王妃,好深的心计 沈嗣宸:??? 送给他的? 沈嗣宸一脸懵逼。 “皇祖母,孙儿不需要什么婢女,请皇祖母……” 沈嗣宸想拒绝,可太后却不给他机会。 “这是哀家精心为你挑选的,给你你就收着,少在外面拈花惹草,再让霖王和王妃产生误会,哀家饶不了你。” 似是找到了发泄口,太后将满腹憋屈和怒火,尽数撒在沈嗣宸身上。 “身为天家子孙,整日里不思上进,在外拈花惹草,被外人抓住了尾巴乱嚼舌根子,坏了自个儿的名声不说,还连累了皇叔皇婶,哀家和皇帝还未责罚你,依哀家看,你也合该下去,领上一百大板。” 他拈花惹草? 他不思上进? 他连累了慕南音和沈君霖的名声? 沈嗣宸脸都气白了:“皇祖母,孙儿没有!” 他想不通,一向最疼爱他的皇祖母,平日里他就是伤了根指头,也能心疼半天的老太太,此刻不仅骂得他狗血淋头,还要责罚他? 动辄就是一百大板??? 分明他什么也没有做,分明他只是来凑个热闹的。 为何这把火,会无缘无故地烧到自己身上? “还敢狡辩,丢人现眼!彩环,你亲自去打,不可手下留情。”太后喝道。 “是,三殿下,请吧。” 沈嗣宸瞪着双眼,还想挣扎一下:“皇祖母,孙儿……” “一百五十大板,再多说一个字,就加十大板。” 沈嗣宸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噎住。 他满心愤恨,满脸懵逼,最后扭头,狠狠瞪了眼慕南音后,才不情不愿地跟在彩环身后,出去领罚。 “啪——啪——” “啊!轻点儿……啊!” 木板声一下又一下,夹杂着沈嗣宸的惨叫,清晰地传入卧室之中。 慕南音心情愉悦,脸上却继续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 “太后娘娘一番苦心,为了妾身和王爷的名声着想,原是妾身会错意了,妾身愚钝,不过……” 太后听到她最后两个字就头痛,死死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不过什么?你尽管说,只要哀家有的,定会满足你。” “妾身此刻重伤在床,王爷身边不可没人照顾,王府内又尽是一些糙汉子,不会照顾人,所以……所以妾身斗胆,想再向太后讨两个婢女。” 太后脸上有些诧异。 她千方百计地闹了这么一出,好不容易将魑魅魍魉送了出去,此刻却又主动向她讨人? 不过,她此举,倒是正中自己下怀。 于是,太后十分大度地挥了挥手:“两个宫女而已,这有何难?你看中了哪个,一会儿直接带出宫,随你回府便是。”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正想反悔…… “我看太后身后那两个婢女便很好,就是不知,太后舍不舍得?”慕南音随手一指。 恰好,就是先前在殿中,看着李嬷嬷执刑的两个小宫女。 太后脸色一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身后的两个小宫女就噗通跪下,动作迅速地爬到床前,咚咚咚地磕头谢恩。 “奴婢豆蔻,参见王妃。” “奴婢荼蘼,参见王妃。” 慕南音笑眯眯地让人起身:“多谢太后娘娘割爱,太后娘娘放心,妾身定会让豆蔻和荼蘼两位姑娘好好伺候王爷,绝不让太后操心半分。” 绝不让她操心半分,这句话,她咬得有些重。 言外之意,这两个小宫女在她这里,只为自保,绝不会借此来要挟她。 太后:“……” 看着慕南音脸上狡黠的笑,太后心底咯噔一声,只一瞬间,便想通了所有的关窍。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若是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是愚蠢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慕南音的套中套,连环计。 她在进慈宁宫之前,就把婢女放在了门外,让她掐着时间去找沈君霖求救。 在慈宁宫内,知道自己要加罚她,就先发制人,故意激怒宁安,多领了五十大板,让自己陷入被动。 随后霖王赶到,以帝后不和为借口,逼她将重伤霖王妃的罪名扣在李嬷嬷头上,借她的手杀了李嬷嬷灭口。 在她和霖王对峙的这段时间,她就暗地里做好了准备,派人去未央宫搬了救兵。 而这救兵,看似是那女医官,实则重心却是沈嗣宸。 在沈嗣宸到来之后,女医官宣布她伤重,她就借着这一理由,推出了梅兰竹菊。 借着霖王的手,逼得自己不得不将梅兰竹菊送给三皇子。 她一个堂堂太后,一个霖王,一个三皇子,竟毫无察觉地,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利用得团团转。 送出了梅兰竹菊,最后再以身边无人为借口,要走了先前殿中的两个小宫女。 如此一来,这两个小宫女,就成了她落在慕南音手上的把柄。 有这个把柄在,日后,自己若是想再找慕南音和沈君霖的麻烦,便会投鼠忌器。 好一个霖王妃。 好一个连环计。 她在深宫之中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过? 今日却栽在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 太后深吸一口气,那双浑浊的眸底,晦涩无比地看着慕南音和沈君霖。 “慕大将军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霖王殿下,这是捡到宝了。” 沈君霖一脸复杂地看着慕南音,抿着唇没说话。 慕南音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太后娘娘谬赞了。” 太后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希望日后……你们二人,也如今日这般聪明。” 慕南音皱了皱眉:“太后娘娘……” 太后打断她。 “哀家见霖王妃已经挺过来了,看来应该没有大碍了,既如此,哀家头痛犯了,就先去歇着了。” 说完,就在婢女的搀扶下出了屋子。 好戏落幕,屋内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慕南音看着太后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总觉得太后方才那句话,想表达什么。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想出来,倒是头有些痛。 也许……是她多疑了。 她呼出一口气,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大戏,方才不觉得,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下意识地身旁温软处靠了靠,鼻息间闻到男人特有的气息,心里暗道糟糕。 眼前,还有位生气的小祖宗还没哄呢。 她一抬头,果然看见男人沉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一旁给她包扎伤口的女医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霖王殿下一个不高兴,将气撒到自己身上。 慕南音往他怀里蹭了蹭,眼巴巴地看着他:“夫君,我痛。” 第22章 小气鬼,喝凉水 “夫君,我痛!” 沈君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方才自残的时候怎么不喊痛?如今倒是知道痛了?” 慕南音甩了甩他的袖口:“就是痛嘛,你笑一笑,笑一笑我便不痛了。” 沈君霖冷嗤:“怎么?本王的笑还能胜过仙丹?” “嘻嘻,那是,你一笑,我感觉世界都明媚了,这点儿痛算什么?” 沈君霖气乐了,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她惨白的小脸和眉目间的倦色后,及时住了嘴。 “少油嘴滑舌的,乖乖躺好上药,不许说话,此事回府再说。” 慕南音撇了撇嘴。 小气鬼,喝凉水。 不说就不说,等回了府,她可不哄了。 她乖乖地趴在沈君霖怀里。 伤口处理好后,灼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药膏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舒服地唔了一声,很快困意袭来,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夫君,我睡一会儿,等上好药了,你再叫我。” 沈君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小脸,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切,愠怒的眼底,涌上一抹复杂。 如此复杂的连环套,一步步将太后牵着鼻子走,偏偏每一步,又掌控得十分有度,让太后不至于翻脸。 他自认从小在深宫中长大,都做不到如此缜密的心思。 可她竟做到了,事后还一脸轻松地同他说话。 外界传闻她胸无点墨,草包废物,他从不觉得。 但他也从来没想过,她竟隐藏得这么深,有如此深的算计和城府。 …… 慕南音醒来时,已回了王府兰苑。 小莲正在一旁守着她,见她醒来,高兴地上前:“王妃,你终于醒了,昨日从慈宁宫回来到现在,你都足足睡了大半日了,这都快晌午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慕南音感受了下身后的伤,凉丝丝的,应该是刚上过药。 “王爷呢?” “王爷昨晚守了你一晚上,今日一早,又匆匆进宫去了,他还说你不会有事,但要是过了午时还没醒,就让奴婢再去请太医。” 他守了她一晚上? 哪怕是在生气的情况下,他也依旧会担心自己身上的伤。 慕南音心中一暖。 算了,不和这个小气鬼计较,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等他从宫里回来,还是再好好哄一哄他。 她让小莲将自己稍稍扶起来些,简单洗漱了一番,又用了点早膳。 “王妃……”小莲欲言又止。 慕南音看了她一眼:“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昨日,怎么那么笃定,三皇子殿下在未央宫呢?你和他是不是……”小莲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王妃又和三皇子有什么牵扯。 担心王爷再误会王妃。 如今,王爷肯为了王妃和太后叫板,还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一晚上,王爷对她的态度,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点点,若是此刻再出什么岔子…… 慕南音知道小莲心中在胡思乱想,她笑了笑,开口解释道—— “小莲,我和沈嗣宸,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你放心,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可能再和他纠缠不清了,至于你问我的,为何我知道他在未央宫,那是因为他每隔三日,就会进宫给宸妃娘娘请安。” 还有一点她没说,前世,在她和沈君霖退婚的第二日,沈嗣宸就带着她进宫给宸妃请了安,而宸妃又犯了病,卧床不起,她和沈嗣宸,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出的宫。 所以昨天,不出意外的话,沈嗣宸一定在未央宫。 “但据奴婢所知,三皇子殿下乃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儿,而宸妃娘娘,又素来和太后娘娘关系很好,你怎知他们会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前来帮咱们呢?他会不会对你贼心不死?”小莲还是有些担心。 就算王妃真的对三皇子死了心。 可三皇子殿下是个好强的人,若是他不肯放过王妃,对她死缠烂打怎么办? 慕南音勾了勾唇:“所以啊,我将魑魅魍魉送了过去,够他头疼一阵子。” 沈嗣宸对她有没有死心她不知道。 她昨日……不,应该是前天,她在御花园已经将话都说得很清楚了,还打了他两巴掌,在宫宴上,也拒绝了他的计划,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不管沈嗣宸对她是恨得咬牙切齿也好,想继续利用她也罢,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只知道一点,只要她还是慕大将军的女儿,只要沈嗣宸有心参与夺嫡,他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就算宸妃不愿意得罪太后,沈嗣宸也一定会说服她,亲自带着人前来。 事实证明,慕南音猜对了,沈嗣宸真的来了。 而且,他昨日一来说的那句话,向她传递了一个信号。 他试图告诉她,她选择沈君霖是大错特错的,沈君霖护不了她,只会让她挨板子,而只有他沈嗣宸,才能护住她。 他想让她继续回到他的身边。 所以……她故意引导着太后将火烧到沈嗣宸身上,还将魑魅魍魉塞给了他。 用她的态度,回敬了他两个字——做梦! 小莲听得似懂非懂,不过王妃对三皇子的态度,倒是让她稍微放心了一些。 “对了,大将军昨日派管家送来了伤药,奴婢已经替小姐上好药了。” 慕南音点了点头,难怪一醒来,感觉背上凉丝丝的,也不痛了。 居然是爹爹送来的药。 “爹爹可有说什么?” “大将军说,王妃伤重在身,明日就不必回门了,等身上伤好了再说,还有……” “还有什么?” 小莲担心地看了眼慕南音:“还有,奴婢听管家说,府中几位姨娘本想来王府看望王妃,被将军制止了,说王妃出嫁前已经同将军府断了关系,而且王妃现在出息了,不将他这个爹爹放在眼里,日后便是王妃伤好要回门,也只当贵客上门招待着。” 慕南音嘴角微抽:“……” 以爹爹那个暴脾气,能说出这句话,定是还在为她为了沈嗣宸和他断绝关系而生气。 再加上宫宴当日,她选了那把销金短剑,更是火上浇油,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小莲,你去将太后赏赐的那根千年灵芝拿出去,送去将军府,七姨娘身体不好,正好给她补一补。” 至于爹爹…… 小老头气性大,还倔得很,若是她真的等个十天半个月,等伤好了再去哄。 他绝对能气半个月,半点不带消气的。 “小莲,明日回门照旧,等王爷回来,让他来兰苑一趟,我亲自跟他说这件事。” 嗯,顺便再哄一哄他。 第23章 王爷不是喜欢男人吗? “王妃,可你身上的伤……” “不碍事。”慕南音摆了摆手。 小老头气她为了渣男和他断绝关系,错事已经做下,如今想要弥补,就得拿出点儿实际行动来。 “是,王妃。” 小莲得了吩咐,作势要出门,慕南音又叫住了她。 “太后赏赐的那两个宫女呢?叫进来,我有话问她们。” 两人本就在院外候着,一听王妃有请,迅速走了进来。 “奴婢豆蔻(荼蘼),参见王妃,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两人身上,已经换下了宫妆,穿上了霖王府婢女特有的衣服。 慕南音颇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 这两个小姑娘,很聪明,而且,很有胆识。 昨日那种情况下,知道太后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人,两人干脆先她一步开口,直接拜了她为主子,紧紧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 此刻一入王府,她还没醒,就自觉换上了丫鬟服饰,表明了态度。 不错,她很喜欢。 就是这名字……始终不如魑魅魍魉好听。 慕南音看着眼前两人白皙标致的小脸蛋,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没想到好听的名字,只能暂时作罢。 “罢了,名字我就暂时不给你们改了,就还是叫豆蔻和荼蘼吧。” 豆蔻、荼蘼。 虽不如她的魑魅魍魉好听别致,但念熟了,好像也还可以。 “是,奴婢多谢王妃。” 慕南音看着两人,琢磨了片刻。 她从太后那里收下魑魅魍魉时,还琢磨着要调教一下四人,连计划都列好了。 既然现在换了人……没关系,照样可以进行一下岗前培训。 “你们二人,原先在慈宁宫,都是负责什么的?” “回王妃,奴婢负责洒扫和浆洗。”这是豆蔻。 “回王妃,奴婢负责女红和插花。”这是荼蘼。 慕南音摇了摇头,都是些轻巧的活计,不用费什么力气的。 “来,伸出手我看看。” 两人依言摊开手,手心白白净净的,细皮嫩肉的,没有一丝老茧。 估摸着,这两人的身体素质,也没比魑魅魍魉四人好多少。 这小身板,细皮嫩肉的,如何能伺候好沈君霖? 见慕南音面露失望,豆蔻和荼蘼惊慌地收回手,噗通跪在地上。 “王妃,可是奴婢二人有哪里做得不对?奴婢都可以改的,求王妃指点。” 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倒也不错。 慕南音抬了抬手,虚扶着两人起身:“你们二人可知,我为何会向太后要人,让太后将你二人赏赐于我?” 两人摇头:“奴婢不知。” 但她们知道,若是没有王妃向太后讨人,她们二人此刻,已经同李嬷嬷一样,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所以,王妃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太后原本赏了魑魅……咳咳,也就是梅兰竹菊,本王妃有伤在身,太后体恤,所以暂让她们来伺候王爷。” “而你二人既然代替了她们四个,自然要伺候王爷。” 两人脸色大变:“王妃,奴婢不敢,王妃是奴婢二人的救命恩人,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背叛王妃,去伺候王爷啊,更何况,王爷喜欢的是……” “喜欢的是什么?” 两人差点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怎么一着急,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王爷喜欢的是您。” 慕南音皱了皱眉:“你们刚才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慌乱:“王妃……” “说,我不喜欢下人欺瞒,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不会怪罪你们的。” 听见王妃这么说,豆蔻迟疑片刻,才咬着牙开口:“宫内都传,王爷兴趣独特,不喜女子,喜欢的是……是男人。” 慕南音:? “王妃……”小莲扯了扯慕南音的袖子,神色古怪地凑到她耳边道:“这是当初你为了逼王爷退婚,想的法子。” 慕南音:“……” 哦,她想起来了。 好像也许可能大概……是她干的。 见王妃的确没有责怪之意,两人这才长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王妃?” 慕南音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先不说这个,目前你二人身体素质太差,就是想去伺候王爷,估计也消受不起,眼下的第一要务,是要将你二人的体力提升上去。” 提升体力?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奴婢愚昧,不明白王妃话中之意。” 慕南音低头想了片刻:“我如今受了伤,暂时也没法教你们,这样吧,明日你二人随我一同回将军府,府上有专门的练武场,届时,我让府上卫兵将你们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 “是,多谢王妃。” “不过今日也不能荒废了……”慕南音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床边的半盆水上。 “今日,你们二人先端着水盆,高举过头顶,绕着兰苑跑三圈。” 豆蔻:? 荼蘼:?? “……是。” 两人一人顶了一个水盆,围着兰苑跑了起来。 “小莲,当时我让你去传这流言时,你可有吩咐旁人去做?” 小莲摇头:“没有,奴婢亲自去的。” 慕南音稍稍舒了口气:“此事,绝对不能让王爷知道,还有,豆蔻和荼靡二人,也要暂时避开王爷。” 虽然她向太后要人时,沈君霖也在场。 但他多半以为她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单纯地利用两人来威胁太后而已。 至于想安排她二人去照顾沈君霖的打算,暂时得瞒着他。 “是,奴婢明白,可要跟她二人提前说一声,免得她们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 慕南音摇头:“不用,我看她们是个聪明的,若是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也没必要留着了。” “是……”小莲有些担心:“不过,王妃,你真的打算将这两人锻炼好之后,将她们送去书房,伺候王爷?” “对啊。” “奴婢能问一句为什么吗?王爷知道,肯定会不高兴,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为什么? 慕南音怔了怔。 脑子里碎片似的闪过很多画面。 有沈君霖前世抱着她自刎的。 有她梦中沈君霖患失心疯屠戮静园的。 有他被皇上的那杯热茶烫的肩上全是血泡的。 也有新婚之夜脱下衣服后他满身伤疤的。 “我只是……怕他照顾不好自己,他身边又只有青衣一个侍卫,哪有婢女细心。”慕南音垂了垂眼皮。 “可王爷还有你啊。” 慕南音动了动身体,背上一阵撕裂的痛:“可我现在受伤了啊,我照顾不了他,而且……我们之间还有误会。” 第24章 男人,可真难哄 “可我现在受伤了啊,我照顾不了他,而且……我们之间还有误会。” 她那手和沈嗣宸一模一样的字,新婚之夜之后,谁都没有提起。 沈君霖好似已经不在意了,这两日也没同她生气。 就连昨日,他亲眼看见她为了报复太后,不惜自残,甚至去求助沈嗣宸,他虽沉着脸在生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贴心地守了她一晚上。 可他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不安。 她和他如今的状态,看似平静和谐,可这平静之下,是一个又一个补丁,经不起任何推敲和风波的那种。 她若是跟他解释,他也不会相信。 所以……新婚之夜,她下意识地逃避,而沈君霖也深知这些问题,只是在软塌上歇了一晚。 所以,在伤好之前,在他们的误会彻底解除,他彻底信任她之前,她和他都只会是表面夫妻。 在这之前,她总要找人先去照顾他。 “可是王妃,你就不怕王爷和你赌气,或者是真的看上了她们两人,将之收入房中吗?” 慕南音摇头:“他不会的……” 随后,又补充道:“他若是真的看上了她们二人,也是她们的福气。” 二人正谈论间,就瞥见沈君霖大步踏进了兰苑。 慕南音连忙收了话题,让小莲退下去。 小莲无奈,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朝沈君霖行了一礼,就转身出了兰苑。 离开之前,她担忧地看了眼慕南音。 她神色淡淡的,丝毫看不出吃醋或是别的情绪。 王妃她……真的愿意将别的女子送上王爷的床? 曾经王妃和三皇子在一起时,三皇子身旁但凡有个莺莺燕燕靠近,她都紧张得不得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黏在三皇子身边。 如今……如今怎会心甘情愿地把别的女子,送到王爷身边? 看见沈君霖走进,慕南音收起心头复杂的思绪,扬起唇角对他笑了笑。 “沈君霖,明日我要回门,你陪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沈君霖看了眼她的伤口,蹙眉:“一定要明日回去吗?你身上的伤需要静养,不宜挪动,等你的伤好了,本王再陪你一起回去。” 慕南音摇头:“不行,爹爹还在生我的气,我得回去哄一哄他。” 沈君霖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可是因为前两日你出嫁前,为了退婚,同大将军断绝关系一事?” 慕南音讪讪一笑,偷偷观察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情绪波动,稍稍松了口气。 “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沈君霖轻嗤:“王妃在出嫁当日为了别的男子,不惜和自己的亲爹断绝关系,此事虽被封了消息,但本王若是想知道,恐怕没人能瞒得住。” 慕南音一噎,揪着他的袖口撒娇:“夫君,这件事都过去了嘛,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弥补吗?” 沈君霖的目光从她血肉模糊的背上扫过,眼神微冷。 “是过去了,本王并未同你计较。” 但……她昨日为了报复太后,不惜以自残的方式,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事,可还没过去。 “慕南音,你可知,本王也在生气?” 慕南音嘟了嘟嘴:“我知道啊,所以啊,我这不是在哄你嘛。” 她说她在哄他? “夫君,你别生气了嘛,我保证,我要报仇,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绝对不会让你再担心了。” 慕南音竖着三根指头乖乖保证。 见她如此乖巧,沈君霖心头的郁气疏散了大半,但依旧板着脸。 “你以为,就这两三句好听话,就能将本王哄好了?” 慕南音放下手,又不安分地去拽他的袖口。 “那你过来一点儿,我有悄悄话要跟你说。” 悄悄话? 沈君霖心念一动,身体却不动如山。 “你过来嘛~” 沈君霖依旧不动。 “那只有我自己起来了。” 慕南音撑着手肘,就要从床上半撑起来。 “你别动。” 沈君霖皱眉制止了她的动作,又看了眼她后背的伤,确认伤口没有被扯到后,才屈膝,直接半跪在她面前。 整个人与她平齐。 “你要同本王说什么?” 慕南音从旁边的盘子里拿过一颗糖果,递到他嘴边,讨好一笑。 “你先吃颗糖。” “本王不爱吃……”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慕南音直接将糖塞进他的嘴里,白皙的手指划过他的下唇,微微一勾,又迅速逃离。 沈君霖身子微僵。 “怎么样,甜吗?” 沈君霖:“……” 他抿了一下唇,糖果的甜味在唇齿间散开,甜腻腻的,不太舒服。 可她勾过的下唇,却还带着轻微的灼热,似乎从唇间,烫进了心底。 他心跳有些急促,脸上却努力绷着。 “尚可。” 糖果不行,别的不错。 “我不管,你吃了我的糖,你明日就得陪我回门。” 哪有什么悄悄话,都是哄他的套路。 她拉着他的手撒娇,粉嫩的唇瓣因为不满而微微嘟起,指尖还有意无意地在他手心画着圈。 手心痒酥酥的,心里也痒酥酥的。 沈君霖绷着的嘴角差点儿绷不住,不自在地别开眼。 恰好,又看到了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 很好,瞬间降温。 “王妃莫不是忘了,这糖,是本王吩咐人准备的,准确来说,本王吃的,是自己的糖。” 慕南音眨了眨眼,拉过他的手:“可你是我的啊。” 说的理直气壮。 她说他是她的。 他是她的。 男人努力绷直的嘴角彻底失守,开始疯狂上扬,就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软了几分。 “明日皇兄召本王进宫还有事,你且先回去,等我忙完,若是来得及,一定赶来。” 说完,他站起身,又细心地将她的手塞进被窝里。 “你好好歇息,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忙完了再来陪你。” 慕南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 男人,可真难哄。 她好说歹说,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的,也没能得到一个准信。 不过…… 他哪来那么多公务要处理? 他虽执掌执法堂,可那些抓人、审问犯人之事,都有手下人去做,就算有些要务需要他亲自在场。 但也不需要天天往宫里跑吧? 而且,她和沈君霖这才新婚,就算不给休假,皇上也没必要天天揪着人不放吧? 最近也没听说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第25章 回门 “小莲——” 小莲从门外走进来:“王妃,奴婢在。” “你可知,沈君霖这两日在忙些什么?”慕南音随口问道。 小莲摇头:“奴婢不知。” “那……你昨日去养心殿请他时,他和皇上在说什么?” 小莲依旧摇头:“奴婢并未进养心殿,只是劳烦李公公通报了一声。” 慕南音若有所思:“小莲,你去叫青衣过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是……” 小莲正要转身离开,又被慕南音叫住。 “算了算了,别去了,青衣是沈君霖的心腹,就算我问他,他也定不会告诉我。” 而且……她那手字还没法解释呢,她和沈君霖又是新婚,若是再打听这些,沈君霖知道了定会误会她别有用心。 这件事,只有慢慢留意着,等找着合适的时机,再旁敲侧击地问一问他。 “对了,沈嗣宸也挨了150大板,他伤得如何了?” “王妃,你还关心他?” 慕南音撇嘴:“谁关心他了,你晚些时候,等将军府落锁之际,找个人去给慕白莲说一声,想必她还不知道沈嗣宸受伤的消息呢。” 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记着,一定要掐着落锁的时间去,就说沈嗣宸被太后打了150大板,别的什么也别说,千万别告诉她太后赏了沈嗣宸四个宫女的事。” “王妃,你是想让二小姐听了消息,又错过了出府的时间,只能干着急?”小莲一想,便猜出了慕南音的意图。 “不错嘛,学聪明了,不过……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么一点儿。” 沈嗣宸挨了150大板,算是解了她的一口恶气了。 但慕白莲还在将军府待得好好的呢。 她不是上赶着要去倒贴沈嗣宸吗?她便帮她一把。 …… 许是白日里想着爹爹和回门的一应事宜,慕南音当晚又做了梦。 她梦到了爹爹被捆住了手脚,有一个高高大大的背影举着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落在他身上。 从肩膀到四肢,再从四肢回到胸口。 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肉,一片一片的剥落。 208刀,直到最后血流尽而亡…… “爹爹!”慕南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汗淋漓。 “王妃。”小莲听到动静,从外面推门进来:“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慕南音点了点头,梦中的场景还在眼前不断漂浮,鼻息之间似乎还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挥去梦中血腥的画面,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默念了好几遍,直到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她才扭头看了眼窗外。 外面天色已然亮了,想必这个时辰,沈君霖已经进宫去了。 “小莲,准备早膳吧,用完咱们就该回将军府了。” 今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简单梳洗了一下,吃了早膳,又上了药,慕南音这才让豆蔻和荼蘼用担架抬着她,一出王府,就看到青衣已套好了马车,在门口等她了。 “王妃,王爷公务繁忙,特令属下陪同王妃回将军府,回门礼王爷也一早便备好了,王妃不用担心。” 门口,足足停了四辆马车,除了第一辆是她坐之外,后面排着的三辆,都被拆了轿顶,大箱小箱地装了一大堆。 有一半,都是兵器之类的军用物资。 “王妃,王爷虽然没能陪你回去,但还是很用心的。”小莲在一旁说好话。 慕南音笑了笑。 他是很用心。 准备这些,定不是一两日的功夫。 而且,他估计是知道前两日宫宴上,爹爹因为她选了销金短剑而不高兴,所以才准备了这么多军中物资。 “走吧。” …… 与此同时,将军府 慕白莲一大早就出了门,四姨娘在身后追她。 “莲儿,你姐姐今日回门,你去哪儿?” “姨娘,我有急事,去去就回。”慕白莲头也不回。 她昨晚就收到了三皇子重伤的消息,偏偏时间太晚已经落锁了,她出不去,只能干着急地等了一晚上。 如今她好不容易处心积虑地将慕南音从三皇子身边赶走了,正是自己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三皇子重伤,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慕白莲心中的算盘打得叮当作响,一路上甚至已经盘算好了。 等见到三皇子,要掉几滴眼泪,才能以最美的姿态展示自己对他的心疼? 她心中美滋滋地想着,可却忽略了一个事实——以往每次来三皇子府,她都是随着慕南音一起来的,每次都是畅通无阻。 以至于——府上的门卫根本不认她。 直接将她拦在了门外。 “大胆刁民,这里是三皇子府,没有三皇子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慕白莲傻眼了:“你们看清楚,我是将军府二小姐,我以前也来过,并非第一次来。” 侍卫毫不留情:“抱歉,我等只收到三皇子的命令,说慕大小姐来了不必阻拦,至于别的闲杂人等,一律不行,二小姐,请回吧。” 慕白莲和三皇子已经暗地里好了有一段时间了,但为了不让慕南音发现,此事并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所以,在这些侍卫眼里,他们并不认识她这个二小姐,只认慕南音。 慕白莲对他们而言,自然就是闲杂人等。 慕白莲气得浑身颤抖。 她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离了慕南音,她竟然连三皇子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该死! 绕是她心中如何愤怒,但眼下……她还得隐忍下去。 这么一想,她强压下心头的愤怒,脸上挤出一个柔弱的笑。 “侍卫大哥,就是姐姐让我来的,她听说三皇子受伤了,十分担心,但她眼下在霖王府,不便出来,这才派我来的。” “是吗?你有何信物可以证明?”听到慕南音的名号,侍卫的态度有所松动。 慕白莲从怀里掏出一个玉手镯:“侍卫大哥,这是三皇子殿下送给姐姐的镯子,内圈还刻着一个宸字。” 准确来说,这是沈嗣宸送给她的。 可眼下,为了糊弄这群侍卫,她却要硬生生地说这是慕南音的。 这种感觉,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总有一日,她要将慕南音狠狠踩在脚下,让她慕白莲的名字,光明正大地成为这三皇子府的女主人。 到时,她定第一时间收拾了这群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 侍卫看到镯子上的刻字,真以为这是三皇子送给慕大小姐的,态度终于松动,退到一旁让慕白莲进门。 第26章 七个姨娘 慕白莲咬着后槽牙进门,一路被管家领到了三皇子的寝殿后。 她伸手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就这么噙着满眼的泪花子,她迫不及待地扑进门。 “殿下,我听说……” 声音戛然而止。 她刚好,扑到了正要出门的一个女子身上。 慕白莲脸上的泪水,就那么挂在脸上,要掉不掉。 三皇子的寝殿内,为何会走出来一个女子? “哎哟喂,谁啊,哪个不长眼的贱婢,竟敢撞本姨娘。” 那女子捂着额头哎哟惨叫,在看到来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后,更是横眉竖眼。 “管家,她是谁?” 管家恭敬地开口:“魅姨娘,这是慕大小姐的妹妹,她说慕大小姐很担心殿下,特地派她来探望殿下。” 魅姨娘?? 慕白莲心中警铃大作。 三皇子身边,何时多了一个姨娘? 不,不是一个。 听到门外的动静,屋子里,又陆续走出三个女子,都和眼前的魅姨娘差不多的打扮。 “魑姨娘,魍姨娘,魉姨娘。”管家恭敬行礼,又对三人解释了一番慕白莲的身份。 听到慕南音的名字,四人脸上划过一抹惧怕。 可听管家说到慕南音担心三皇子时,四人却不屑地冷笑一声。 “管家,你在殿下府上这么多年,便是如此当差的吗?什么不长眼的阿猫阿狗也敢打着别人的旗号放进府?殿下这顿板子,便是拜霖王妃所赐,她会担心殿下,派人来探望?” 管家一愣,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慕白莲:“可慕二小姐手上,的确有信物……” 小魅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喙。 “这种手镯,殿下昨晚还送了我们姐妹四人一人一个呢,还不快将这人赶出去!” “是。”管家点头称是,回头对慕白莲下了逐客令。 “慕二小姐,我家殿下有四位姨娘照顾着,不必担心,您还是先请回吧。” 四位姨娘??? 慕白莲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万万没想到,费尽心思才进了大门,却凭空钻出来四个年轻貌美的姨娘? 而且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赶她走? 而且,她们方才说,三殿下这伤,也是拜慕南音所赐?? “管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真的……” “能有什么误会?你是霖王妃的妹妹是吧?赶得就是你!来人,还不动手。” 小魅颐指气使地开口。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四周的侍卫直接围了上来,提着剑将慕白莲围在中间。 “慕二小姐,快走吧。”管家叹了口气。 慕白莲被吓得不轻,惨白着脸,一路跌跌撞撞地,任由管家拉着往外走。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她方才,居然被那四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给威胁了? 她连三殿下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她们赶出了府?! 离谱。 简直是离谱。 慕白莲气得咬牙切齿:“管家,那四个女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慕二小姐,她们原先是昨日太后赏赐给霖王妃的,后来不知为何,太后又将四个女子赐给了咱们殿下,殿下重伤在床,这四名女子有太后口谕,就直接成了姨娘,殿下的伤,皆有四人亲自照料。” 所以,她们是因为慕南音,才对自己恶语相向?! 而且,慕南音在御花园撞见了她和殿下亲热,所以她是故意的,故意将这四人借着太后的口塞给三殿下做了姨娘,故意给自己添堵?!! 慕白莲几乎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气得差点儿窒息。 慕南音! 又是慕南音在搞鬼。 这个贱人,为何屡次三番地和自己过不去?!!! …… 慕南音坐着马车,刚走到将军府门口,就觉得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王妃,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受凉了?”小莲紧张地为她拿了件披风披上。 慕南音揉了揉鼻子,透过马车车窗看了眼将军府门口的人群。 乌泱泱的一群人中,唯独没看见慕白莲的身影。 她啧了一声,想着此刻慕白莲应该已经去了三皇子府,说不定已经和魑魅魍魉四人撞上了。 就是不知,她可喜欢自己送给她的这份大礼? 想到这里,她心情颇好。 “不是,多半是慕白莲在背后骂我,走吧,小莲,我们下去。” “是,王妃。” 小莲小心翼翼地将慕南音扶下车,又让豆蔻荼蘼准备好担架,让她半靠在担架上。 一下车,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七个姨娘就先后涌了上来。 “音儿,哎呀,这背上的伤还没好,你怎么不晚两日再回来?” “音儿,快让我看看,伤得如何?听说是太后下令打的,怎么给打成这样了?” “今早可有上过药?现在伤口可还疼?” “我嘞乖乖,快让四娘看看,心疼死我了。” 慕南音看着眼前一张张关切的脸,眼眶微红。 她自出生便没了亲生母亲,爹爹为了照顾她,前前后后娶了七房姨娘,又坚决不要孩子。 大姨娘和二姨娘,原本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一个宽厚大度,擅长管家,一个细心谨慎,女红一流。 三姨娘,据说是爹爹从青楼救下的花魁,满身香粉,妩媚妖娆。 四姨娘,爹爹出征川蜀时带回来的流民,性格彪悍,耍得一手好大刀。 五姨娘,本是卖身葬父的可怜孤儿,为了照顾她练就了十八般厨艺,身材微微发福。 六姨娘,商贾之家破产落魄的千金大小姐,穿金带银,最是富有。 七姨娘,爹爹在边关救下的差点儿死在蛮子手里的女探子,性格刚烈,却最会照顾人。 七个姨娘来自天南海北,都受恩于爹爹,个个都对她视如亲生,疼到了骨子里。 尤其是七姨娘,她自一岁起被爹爹带去边关,十岁才回来,在边关待了整整九年。 九年的时间里,边关苦寒,爹爹又忙,她一个小皮孩子在军营里上蹿下跳,若没有七姨娘无微不至都的照顾,她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但就是眼前待她如亲生的七位姨娘,前世却被她连累,被沈嗣宸砍了脑袋。 七姨娘更是守了爹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有了孩子,还被沈嗣宸那个畜生扔进了军营里,被凌辱致死。 第27章 新婚之夜可还愉快? 想到这里,慕南音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我回来了。” “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霖王爷待你不好?”大姨娘开口问道。 慕南音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王爷待我很好,今日他被皇上召进了宫,才没陪着我一起回来。” “我们都知道,他一早便派人来告知过了,还说忙完了会来接你。” 沈君霖来过了? 慕南音有些诧异,随即心里又是一暖。 他想得比她还要周到得多。 “好了,音儿,别站在门口哭了,咱们先进屋,知道你要回来,你五娘啊,天没亮就去厨房,备好了你爱吃的糕点。” 七姨娘走上前,握住慕南音的手。 “七娘……”慕南音声音一哑,挣扎着扑进她怀里:“对不起。”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小心点,别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七姨娘揉了揉她的头。 慕南音悄悄摸了摸她的肚子,这里,日后会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这一次,她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再不让她们重蹈前世的覆辙。 “音儿,咱们进去吧。” 慕南音乖乖点头:“好。” 一行人簇拥着慕南音进府,她躺在担架上,手里还握着七姨娘的手不肯松。 七姨娘笑得无奈,只好任由她拽着,寸步不离地跟在担架旁。 “七娘,爹爹呢?”慕南音问道。 “你爹爹还在气头上,不过今日一大早,他就递了折子进宫,早早地就告了假,你知道他这个人的,又好面子,又倔,一会儿,你多说两句好话,哄哄他便是,不过,音儿……” 七姨娘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出嫁那日,和你爹爹闹得那么厉害,还铁了心地非三皇子不嫁,怎么突然又改口了?你真的想通了吗?” 闻言,其余几个姨娘也望了过来,生怕一会儿她和大将军一言不合,又吵起来。 “七娘,各位姨娘,你们放心,我这次想通了,我已经和三皇子断了联系,我会和沈君霖好好过日子,不会再让爹爹和你们担心了。”慕南音开口道。 各位姨娘听她说得如此干脆利落,言语间也没有半分伤心难过的意思,反倒更加不放心了。 毕竟……音儿曾为了三皇子做出的那些傻事,还历历在目。 不仅要闹自杀,甚至还要和将军断绝关系,这才几日功夫,怎么可能突然态度大变? “音儿,你真的没事吗?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是不是三皇子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慕南音无奈扶额。 果然,她前后态度转变太大,没几个人会真的相信她。 “姨娘们,我是真的想通了,以前或许还会一时冲动为了所谓的爱情奋不顾身,可如今我既嫁作人妇,有些东西便不同了,自然不会再如同以往那般任性,你们放心吧。” 她说得比较隐晦,可七个姨娘都是过来人,哪里不懂她的潜台词? “咳,你们都出去,带上房门,我们要与音儿说些体己话。”大夫人轻咳一声,驱散了屋内的下人。 等人散尽,七人这才上前,将慕南音围了起来。 “想通了便好,这天下女子,哪有个个都是欢天喜地嫁给如意郎君的?嫁人前闹死闹活的不在少数,可嫁人后,还不是乖乖地相夫教子?我就说,咱们音儿是聪明人,迟早会想通的。”大夫人拍了拍慕南音的手,一脸欣慰。 “音儿,那霖王殿下,待你可好?我听说,他性格暴戾易怒,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成婚当日你那般闹了一通,当晚……他没为难你吧?” 三姨娘扭着纤细的腰肢,妖娆妩媚的脸上尽是担忧。 闻言,其余几个姨娘也纷纷担心地看过来。 “对对对,他有没有打你?我听说有的性格暴躁的男人,成婚后在某些方面,有特殊癖好,甚至啊,有的还有虐杀倾向,你……” “天呐,霖王若是这种人,可还得了?” “音儿,快让姨娘看看,身上可有哪里受伤。” 慕南音额头划下好几条黑线:“……” 沈君霖风评被害。 不过,这一次可不是她传的谣言。 七个姨娘上下其手,有的抓着她的袖口往上掀,有的扒开她的衣领检查脖子,还有的捞起她的裤腿。 仔细地检查她身上每一个毛孔,看看是否有被虐待的痕迹。 一个个脸上挂满了担心,偏偏手上的动作又很轻柔,生怕触碰到她背上的伤口。 “还好还好,身上没有什么痕迹,应该没受什么苦。” “幸亏那霖王殿下只是为人凶残暴躁了些,在那些方面还算是个正常男人,否则以咱们音儿这细胳膊细腿的,可怎么受得了他的折腾哟。” 慕南音脸颊微红,绕是没经过人事,可她们说的这些,她竟都听懂了。 她正想开口说沈君霖对她挺好的,就看到四姨娘似是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 “不对呀,不是传言霖王殿下有龙阳之好,喜欢的是男子吗?我听说他身边伺候他的,都是清一色的男仆。” 慕南音:“……咳!” “音儿,你身上没有一点儿痕迹,是霖王怜惜你,还是你们根本没有圆房?他真的喜欢的是男人?”大姨娘皱了皱眉。 沈君霖喜欢男人的传言,她也曾听说过,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的。 只不过后来,他和音儿择了良辰吉日准备完婚之后,这流言才逐渐小了下去。 若霖王真的有龙阳之好,音儿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其余几人听到这话,也纷纷瞪圆了双眼看着她。 慕南音只觉得被盯得头皮发麻。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 这流言,还是她让小莲传出去的。 “没有的事,大娘,沈君霖他……他挺好的。”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讨论这个事情,绕是慕南音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太自在。 然而,几个姨娘关心则乱,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揭过这个话题。 四姨娘甚至彪悍地抓着她追问:“那你们新婚之夜,可还愉快?” 第28章 李副将 “那你们新婚之夜,可还愉快?” 慕南音:??? 这种话题,是可以随意拿出来讨论的吗? 四姨娘还真是彪悍地名副其实。 慕南音抹了一把汗,胡乱点头:“……唔,愉快,愉快。” “那就好!看来霖王殿下真是个会疼人的。”四姨娘一拍大手,“你等我一下。” 她神秘兮兮地冲她眨了眨眼,随后跑到屏风后,从箱子里宝贝似的拿出一个长形的盒子。 “这是你爹爹那日从宫宴上回来之后,特地命人去寻的,你快打开看看。” 爹爹特地为她准备的? 慕南音不明所以地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嘴角抽了抽。 龙鞭。 这里面,居然是一根龙鞭。 “你爹爹那日从宫宴上回来后,一边骂你不孝女,说要上族谱和你断绝关系,一边就让人去寻了这根龙鞭。” 慕南音:“……”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宫宴当天发生的事,她说过的话…… 当时沈君霖坚决要退婚,她眼见阻止不了,情急之下就叫了他一声夫君,还说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所以……是她的这句话让爹爹误会了,认为沈君霖……不行? 慕南音忽然庆幸沈君霖今日没陪自己回门。 有特殊癖好、龙阳之好、不行。 不管是哪个词,要是被他听到了,可还得了? 慕南音连忙将盖子合上,笑得心虚无比:“爹爹费心了,我先前还那么不懂事地要和他断绝关系,不行,我要去找爹爹负荆请罪。” 眼见着四姨娘还想说什么,她赶紧抬起头,朝外面高声喊道—— “小莲,让豆蔻和荼蘼进来,抬着我,咱们去找爹爹。” 这个话题太危险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赶紧开溜! “是,王妃。” 房门被打开,豆蔻荼蘼走进来,抬起担架往门外走。 小莲紧跟在慕南音身旁,眼尖地看见了她怀里抱着的盒子。 “王妃,这是什么?奴婢来帮你拿着吧。” “不,不用,我自己拿!” 慕南音忙拒绝,让豆蔻荼蘼抬着她先绕着去了趟后院,亲手将那装着龙鞭的盒子塞上了马车,这才去了演武场。 小老头不在内院,又存了心地不想见她,一般都会躲去演武场。 果不其然,刚走进演武场,远远地,就看到慕大将军和一穿着盔甲的男子正在场中对打。 见到慕南音,慕大将军瞥了眼她背上的伤,皱了皱眉。 “这里风大,霖王妃来这里做什么?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本将军可担待不起。” 慕南音:“……” 小老头气性还真是大。 “爹爹~” 慕南音让婢女抬近了些,双手拽了拽慕大将军的衣袖。 “您别生气了,女儿知道错了,这不是来跟您负荆请罪了吗?” 慕大将军冷哼一声。 慕南音努力挤出一抹眼泪,故作可怜地道:“爹爹,女儿为了不和沈君霖退婚,已经挨了一百板子了,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一百大板?!”慕大将军惊呼:“皇上下令不是杖责五十吗?哪个胆大包天地多打了五十大板?!” 说着,他直接抽出了随身佩剑,大有一副要进宫找那打板子的人问罪的架势。 慕南音忙拉住他:“是太后宫中一个刁奴,已经被太后杖毙了,太后也赏了我很多东西补偿,已经没事了爹爹。” 慕大将军脸色沉了下去。 他虽然不懂宫里那些弯弯绕绕,但这件事,一看就不简单。 怕是太后故意为之。 “她要多罚你,你便傻乎乎地躺着任她打?老夫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她打你一鞭,你便十倍百倍地还回去!我慕青云的女儿,还能让外人欺负了不成?” 慕青云虎目圆瞪,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慕南音。 用最凶狠的表情和语气,说着关心她的话。 慕南音心头一暖,拉着他的手嘻嘻一笑:“爹爹放心,女儿已经亲手报仇了。” “还笑?这里风沙大,回内厅躺着去,伤口再感染,我可不管你死活!”慕大将军没好气地道。 “我没事,我的伤口都快结痂了,还是多亏了爹爹送的药,简直比宫里的药还好用。” 慕南音趁机又拍了一波彩虹屁,知道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 “爹爹,我带了两个婢女过来,你能否找个人,教她们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和防身术?”慕南音指了指身旁的豆蔻和荼蘼。 “这有何难,正好今日李副将在此处,让他随便指点她们二人几招便是。” 慕大将军朝着身后之人招了招人,那个穿着盔甲的壮汉就迅速跑上前,朝着她行了一礼。 “末将李达,参见王妃。” 李副将? 听到这个名字,慕南音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她来不及抓住。 她不由得蹙眉沉思。 “音儿?你在想什么,李副将在向你行礼。” 慕大将军用手推了推她,将她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慕南音深吸一口气,甩开心头的怪异。 “没事,李副将,我这两个婢女,不曾练过武,体质有些羸弱,还劳烦李副将教她们几招强身健体的招式。” “王妃客气了。” 李副将抱了抱拳,随着领着豆蔻荼蘼去了场上。 慕南音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爹爹,这个李副将……我以前为何从未见到过?” 据她所知,爹爹身边原本是有位副将的,名叫刘承,是爹爹年轻时在战场上救回来的孤儿,跟着爹爹征战了多年,出生入死,对爹爹忠心耿耿。 她在边关的那九年,承蒙刘副将的关照,她身上的这一身功夫,也大半是他教的。 现在,又怎么突然钻出了一个李副将? 提到这个,慕大将军笑呵呵地开口。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 慕南音一头雾水:? “你前两日在宫宴上弹的那曲《金戈铁马》,效果十分好,这两日有不少同僚,将家中逆子送进了军营,这李副将,是你梁伯伯举荐的,说是跟了他多年的侍卫,功夫十分了得,待在他身边屈才了,这才忍痛送了过来。” 爹爹口中的梁伯伯她知道,同为武将,两家原本就是世交。 梁伯伯是爹爹多年的好友,而梁伯母更是她亲生母亲生前的闺中密友,在她生母去世后,梁家一家人对她,颇为关照。 在她去边关之前,梁伯母经常来看她。 后来她十岁回京之后,更是去了梁家的私塾念书,在梁家待了整整三年。 虽说书没念好,可梁家上下对她,都十分亲厚。 想必,是她最近噩梦做多了,有些神经质了。 慕南音在一旁看了会儿李副将教两人习武,见两人学的有模有样,也彻底放下心来。 如今,爹爹哄好了,豆蔻和荼蘼习武之事也有了着落。 正事办完了,接下来,便轮到慕白莲了。 算着时间,她此刻也差不多快从三皇子府上被赶出来了。 “爹爹,今日我回府,怎么没见到二妹妹?” 第29章 设计陷害慕白莲 “爹爹,今日我回府,怎么没见到二妹妹?”慕南音随口问道。 爹爹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七位姨娘跟了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子嗣。 慕白莲是她五岁那年在边关捡到的孤儿,亲人都在战争中走散了,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慕南音当时见她可怜,又和自己同岁,就央着爹爹将她收养了。 后来慕白莲随着她一同回京后,就被养在了四姨娘膝下,对外宣称是慕府的二小姐。 想到这里,慕南音恨不得时光倒流,给五岁的自己一个大巴掌。 真是手贱,捡回来一头白眼狼。 “她啊,一大早就出门了,还让我给她一瓶金疮药,可我手上仅剩的两瓶都给你了,暂时没有,她就一个人跑出去了,你们姐妹一向关系好,她是不是想为你求药?” 关系好? 可别了,若她手中的金疮药是慕白莲送来的,她都不敢用,怕她在里面加砒霜。 “没有,我这两日都没见过她,昨日在慈宁宫,三皇子也被打了一百五十大板,打得那叫一个惨,估计二妹妹是去看他了吧。” 听到沈嗣宸的名字,慕大将军眉头皱了皱。 “你二妹妹,最近怎么和三皇子走得那么近?她不知道你以前和三皇子的关系?” 慕南音撇了撇嘴:“三皇子长得一表人才,女儿以前也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二妹妹若是喜欢他,也实属正常。” “正常个屁!” 一听慕白莲喜欢三皇子,慕大将军一拍大腿,满脸怒。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整日里跟在男人身后算什么?更何况那三皇子先后勾搭你们姐妹,算什么好鸟?整个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没安好心,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去,立马将二小姐给我带回来,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他随手指了个小厮,小厮得令,匆匆跑了。 李副将刚好教完了豆蔻荼蘼,一听慕大将军有家事要处理,就寻了个借口告辞。 走之前,慕南音塞了一块令牌给他。 “李副将,我这两个丫鬟愚笨,我最近又伤了背,暂时无法教她们,若是副将不嫌麻烦,还劳烦得空了多教教她们,我在霖王府等着副将。” “是,多谢王妃抬爱,末将定不辱命。”李副将接过令牌,就离开了。 慕南音深深地看了眼他的背影,继续说慕白莲的事。 “爹爹,女儿难得回来一趟,就想和爹爹还有姨娘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吃一顿饭,一会儿二妹妹回来,不论她和三皇子关系如何,今日你可千万别和她生气,可好?” 慕大将军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 “就这么说定了啊,不准生气,好了,快去换身衣服,四姨娘坐了好多好吃的,在前厅等着我们呢,女儿都饿了。” 慕南音努力营造出一副为调皮妹妹担心的好姐姐形象,话语间先给慕大将军打了预防针,推着他去换衣服,这才慢悠悠地走到正厅。 正好,碰上从三皇子府怒气冲冲回来的慕白莲。 “啧,二妹妹可真是大忙人,我若不是今日回门,恐怕还见不到二妹妹。”慕南音娇笑着开口。 慕白莲的脸色不太好,眼睛也有些红肿,看样子,方才在三皇子府上,没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周围还有下人在,慕白莲只恨恨地瞪了眼慕南音,没说话。 见她如此模样,慕南音心情大好。 “三皇子受了伤,二妹妹是急着去看他了吧,不过,看二妹妹这幅模样,似乎在三皇子那里,没有讨打什么好果子吃呢……” 说着,她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我来猜猜,二妹妹方才在三皇子府上,定是见到四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了吧,她们把你赶了出来?” 慕白莲猛地抬起头:“果然是你搞的鬼!!” 慕南音大大方方地承认:“当然是我,她们四人的名字还是我取的的呢,叫魑魅魍魉,怎么样,好听吧?” 这么好听的名字,又在太后面前过了一遍,她们不能再改,只能顶着这名字过一辈子。 所以,她们感激自己的取名之恩,对她这个二妹妹,一定会多加“照顾”的。 慕白莲脸上的愤怒有片刻的僵滞:? 叫什么? “不过——” 慕南音笑眯眯地欣赏着她愤怒的小表情。 “怎么能叫搞鬼呢,这叫成人之美,那四个美娇娘啊,原本是太后赐给我家王爷的,刚好昨日三皇子上赶着凑热闹,我就顺手转送给他了……” 说着,她让豆蔻荼靡将她抬到慕白莲面前,整个人凑到她面前,用仅有两人能听到声音开口—— “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昨晚你不是收到三皇子挨打的消息吗?那也是我特地透露给你的。” 慕白莲瞳孔骤缩:“你是故意的!” 从她将那四个小贱人送给三皇子开始,到昨日故意透露消息给她,再到现在,她是精心计划好的。 为的就是给她添堵,为的就是此刻在这里欣赏自己的狼狈姿态,再落井下石。 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地,一步步按照她的计划,落入了她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贱人! 慕南音这个贱人! 想到她早上在三皇子府,被府中下人无视,被那四个小贱人狼狈地赶出府。 慕白莲气得目眦欲裂,理智在离家出走的边缘疯狂徘徊。 “慕南音,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慕南音耳尖地听到后堂内响起的凌乱脚步声,掐着时间,凑到她面前。 “我等着呢,怎么样,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她脸上的笑明晃晃的欠揍,再配上这刻意挑衅的语气,彻底激怒了慕白莲。 “啊!!!” 慕白莲尖叫一声,一早上的愤怒、屈辱、憋闷,此刻通通爆发。 “贱人,这是你自找的!我今天跟你拼了!” 她整个人像是发疯的野兽,再也顾不上什么理智,猛地举起双手,就要去推她。 还在豆蔻荼靡反应快,凭着刚从李副将那里学来的招式,险而又险地躲开她的攻击。 但……慕南音整个人趴在担架上动弹不得,豆蔻荼靡为了躲慕白莲,担架晃动之下,她整个人直接从担架上滑了下来。 后背着地的那种。 “王妃,小心!” “小姐!!” “音儿!!” 慕大将军和几个姨娘刚从后院踏进厅堂,就看到了慕白莲怒推慕南音,慕南音从担架上滑下来的一幕,吓得脸色大变。 第30章 收拾白莲花,大快人心 慕南音铺垫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刻。 为的,就是让慕白莲趁着她受伤,对她动手。 只有这样,爹爹才有可能震怒,才有可能将她赶出慕家。 慕白莲心狠手辣,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只有她彻底离开慕家,爹爹和几个姨娘,才能安全。 所以,被推下担架的那一刻,慕南音并没有反抗,甚至拼着全力将身子翻了半圈,让受伤的后背落地…… 随后咬着牙关闭上了眼,等着接下来的落地。 却不曾想,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关键时刻,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不由得睁开眼,刚好对上一双盛怒的眸子。 “沈君霖……” 慕南音小心脏抖了抖。 只这一个盛着滔天怒火的眼神,她就知道,她方才的小动作,他都看到了。 他也知道,她是故意的。 要死了,要死了。 她昨日才在他面前保证了再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这么快,就被他抓到第二次了。 沈君霖没理她,脸上的表情黑得宛如能滴出水,可抱着她的动作又是异常轻柔。 “霖王殿下……”慕白莲脸色也白了。 动手过后,她就恢复了理智,甚至开始懊恼,她居然被慕南音这个贱人三言两语就激得失了理智。 贱人! 她是故意激得她动手的! 她何时有如此深沉的心计?! “滚开——” 沈君霖暴怒,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她整个人直接飞出去好几步,直接将身后的桌椅砸得四分五裂。 “咳咳……噗!” 慕白莲吐出一口鲜血,颤抖地捂着心口,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音儿,音儿,可有摔到?身上的伤口有没有裂开?快让姨娘看看。” “大夫,小莲,快去请大夫来! 七个姨娘迅速跑上来,一脸担心地检查着慕南音的伤口。 慕大将军急步走进来,在路过慕白莲身旁时被她拉住了衣摆。 “爹爹,女儿……” “逆女!你这个逆女,你姐姐还受着伤,你居然对她动手?!” 慕大将军狠狠甩开她的手,愤怒又心痛地看着她。 “爹爹,不是这样的,不是,女儿只是一时情急……女儿不是故意的。” 慕白莲知道此刻再做狡辩也无用,方才她动手时,爹爹和姨娘们都亲眼看见了,霖王殿下也看见了,容不得她辩驳。 此刻她越为自己解释,下场只会越惨。 三皇子受了重伤,府中由四个小贱人把控着,她眼下还不能得罪将军府。 不论如何,在彻底成为三皇子妃之前,她都要死死抓住慕青云这根稻草! 她还不能,和这老不死的撕破脸皮。 所以,饶是她此刻心里恨毒了慕南音,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也只能先忍着,只能先认错。 “爹爹,女儿错了,女儿知道错了,不该对姐姐动手,姐姐和爹爹对女儿恩重如山,如果没有你们,女儿早就饿死在边关了,爹爹要杀要剐,女儿都认了。” 她说着,又吐了好几口血。 她抬手艰难地抹掉嘴角的血迹,用沾满鲜血的双手,伸到慕大将军面前。 “只是爹爹……女儿临死前,能不能求爹爹一件事,爹爹能不能……能不能抱抱女儿……” 她满手满嘴都是血,被沈君霖踹了一脚,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痛苦地颤抖着。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带着渴求看着他,好似孺慕父亲的孩童一般。 慕大将军脸上的怒气稍稍消散了些,他转头看向慕南音,欲言又止:“音儿……” 他嘴上没说要饶过慕白莲的话,可脸上的表情已经动容了。 慕南音知道此事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她不想让爹爹为难,于是笑了笑,主动开口。 “爹爹,女儿没事,王爷及时出现,救了我,爹爹,你看着办吧。” 慕大将军听她说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对沈君霖拱了拱手。 “霖王殿下,方才幸亏殿下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君霖只是冷冷看了眼慕白莲:“二小姐顽劣,不敬长姐,还望将军好生管束,否则,本王不介意替将军管束一二。” 言外之意,让他自己掂量着惩罚慕白莲。 若是罚得轻了,他会亲自动手。 慕大将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是,老臣定好生管教莲儿,给音儿讨回一个公道。” 说着,他扭头,狠狠瞪着慕白莲: “莲儿,此事不管因何,你对受伤的嫡姐动手,便是你的错,我罚你去祠堂跪三日,受戒尺50鞭,亲自向你姐姐道歉,你可有异议?” 慕白莲喜极而泣,虚弱地趴在地上磕头。 “多谢爹爹开恩,女儿没有异议。” 说着,她一瘸一拐地爬到慕南音面前,将弱小无知可怜演绎到了极致。 “姐姐,姐姐,对不起,都是妹妹的错,妹妹只是听姐姐说三皇子的坏话,一时着急之下,才动手推了你,妹妹已经知道错了,姐姐,你能不能原谅我?” 她将脑袋低垂在地上,散落下来的头发恰好盖住了脸上滔天的恨意。 贱人。 这个贱人。 今日的屈辱,她一定要千倍万倍地叫她偿还回来。 听到慕大将军的话,慕南音叹了口气。 不怪爹爹心软。 只能说平日里慕白莲掩盖得太好,在爹爹眼里,她慕白莲一向都是乖巧懂事的形象。 就算今日一时冲动推了她,她被沈君霖抱住了,身上没受伤,沈君霖又狠狠踹了她一脚,再加上她及时认错,利用了爹爹的心软。 这一系列下来,就注定了她不会再被爹爹赶出府。 不过……五十鞭戒尺,跪三日祠堂,也足以让慕白莲脱层皮了。 而且……她还有后手。 “起来吧,我相信你是无意的。”慕南音松了口,将她扶了起来。 “二妹妹,你既然如此喜欢三殿下,不如我让爹爹去求皇上,给你们二人请旨赐婚?” 赐婚? 慕白莲警惕地看着慕南音,不明白她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她可不信,她真的会这么好心地帮她和三皇子在一起。 “不,不用了……” 她拒绝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慕南音打断。 “用的用的,毕竟那日你和三皇子殿下在御花园亲热的事情,也不止是我看见了,趁着此事还没传出去,还没对妹妹的名声造成什么损伤之前,不如就顺水推舟地嫁给三皇子吧。” 第31章 她还是清白之躯 “用的用的,毕竟那日你和三皇子殿下在御花园亲热的事情,也不止是我看见了,趁着此事还没传出去,还没对妹妹的名声造成什么损伤之前,不如就顺水推舟地嫁给三皇子吧。” 慕南音轻描淡写地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慕白莲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小贱人,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不过是在三皇子面前说了几句诋毁她清白的话罢了,她竟直接将自己和三皇子在御花园的事情捅了出来! “什么???”慕大将军猛地站起来:“音儿,你方才说什么?” 大姨娘见状,迅速驱散了厅内的下人,并直接下令封了口。 等所有下人退去,几个姨娘忧心忡忡地问道—— “音儿,你说莲儿和三皇子在御花园……做了什么?” “音儿,这种事关系到莲儿,甚至整个慕家的清誉,可万万不能胡说啊。” 慕南音咬唇,也是一脸的伤心:“这种事,我岂会胡说?就是我和王爷成婚那日发生的,我在御花园亲眼见到的,当时小莲也在,爹爹和姨娘不信,可以去问小莲。” 话音刚落,身旁的沈君霖虎躯微微一颤,抱着她的手倏然收紧了两分。 慕南音抬头,就对上沈君霖沉痛的视线。 她心底咯噔一声。 他又误会了。 误会自己那日是见了沈嗣宸和慕白莲亲热,一时伤心之下,才会在宫宴上拒绝退婚。 “沈君霖……”慕南音扯了扯他的袖口,想开口解释。 沈君霖却直接别开了脸,示意她先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这种事属于家丑,慕大将军和几个姨娘都是聪明人,自然不可能再去问小莲,哪怕她是慕南音的贴身婢女。 “莲儿,我问你,你姐姐说的御花园之事,可是真的?” 慕大将军突然想到了宫宴那日,音儿在所有人面前撇清她和三皇子的关系时,似乎当时就提过一句,和三皇子有关系的是慕白莲。 只是当时他沉浸在音儿的态度转变上,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 此刻细细想来,就知道音儿没有说谎。 慕白莲咬着唇死死不敢开口:“爹爹,我……” 她不敢承认,不仅仅是因为她不知廉耻,未婚就和姐姐喜欢的男人勾搭在了一起。 更重要的是,她很了解沈嗣宸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的人。 她心里十分清楚,她在将军府只是一个养女,她没有慕南音有利用价值,沈嗣宸就算喜欢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放弃了慕南音,转头娶了她做正妃。 这件事就算被捅出来,于他而言,只是一桩不痛不痒的风流韵事罢了。 他最多凭着对自己的那一点儿喜欢,娶她做个姨娘罢了,和他府上那四个太后赐给他的小贱人一样的地位。 连个侧妃,他都不会给她。 可她要的,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姨娘? “莲儿,你说,你姐姐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和三皇子在一起了?”慕大将军又厉声质问了一遍。 慕白莲娇躯一颤,在他可怕的气息之下,只能被迫点头。 “是,爹爹,可我和三皇子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作出任何逾矩的举动啊,女儿……女儿还是清白之躯。” 最后那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她就绝望地倒在地上。 在爹爹和几位姨娘面前,证明自己还是清白,对她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屈辱了。 慕南音冷笑一声。 清白? 以那日她看到的情况来说,两人衣服都脱了一半了,若非她及时路过打断了两人的好事。 那日那般好的氛围之下,两人绝对有可能将“野战”进行到底。 她还是清白之躯。 亏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出这种话。 慕大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抽出腰间别着的皮鞭子,在空中抽得啪啪作响 “你竟如此不知廉耻,老夫,老夫今日非得打死你,打死你。” “将军,将军息怒啊。” “将军,莲儿还年轻,她还未走到最后那一步,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啊。” 几个姨娘吓得连忙拦住慕大将军。 “你们都拦着我干什么?滚开!你们没听到她说的吗?还什么和三皇子情投意合,不知廉耻,简直是不知廉耻。” 整个厅堂里,乱成了一锅粥。 慕南音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等慕大将军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阻拦—— “爹爹,二妹妹既然说她是清白的,不如给她个机会证明一下。” 慕大将军瞪着牛眼睛看了过来:“如何证明?” 慕南音眯了眯眼,这才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自然是找两个有经验的老妈妈,让人来验一验她的清白,验完了,爹爹也有脸进宫去请旨赐婚,不是吗?” 找人来验她的清白??? 这和当众扒光了她的衣服,当众羞辱她有何区别?!! 饶是慕白莲再如何不知廉耻,那也是要脸的。 她目眦欲裂,再也顾不上其它:“慕南音,你害我,当日在御花园,分明只有你看见了,根本没有其他的人,就算别人知道了,那也一定是你传出去的。” 慕南音勾了勾唇。 她身怀内力,百米之内有人靠近,她都会第一时间知晓。 那日御花园的事情,当然没有别人看到。 她也没那么闲工夫搭上整个慕家的清誉,去传慕白莲的闲话。 可慕白莲不知道啊,是她自己做贼心虚,先不顾一切地破坏她的名声的。 是慕白莲以己度人,认为她也会大肆宣传御花园之事,坏她名声。 而慕南音,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看见她挑衅的笑,慕白莲再一次被仇恨占据了脑子。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隐忍的? 于是,她破口大骂—— “你个小贱人,你好狠毒的心,你这是存心要毁了我啊,我要跟你拼了……” 话音刚落,又被沈君霖狠狠踹了一脚。 “口无遮拦,满口脏话,本王便替慕将军教训一下二小姐。” “咳咳——” 慕白莲被踹地蜷缩在地,整个人不停地颤抖,苍白的小脸上,浮上巨大的痛苦。 由此可见,他这一脚,踹地并不轻。 第32章 沈君霖暴怒 慕大将军不懂女子家的这些东西,倒是几个姨娘有些犹豫。 “音儿,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姨娘,此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流言有多可怕你们是知道的,若是放任不管,别说是儿妹妹,便是整个慕家的名声,都没了,如今之计,只能让爹爹去求皇上赐婚。但在赐婚之前,必须要保证儿妹妹是清白之躯,否则,丢的同样是爹爹和整个慕家的面子。” 慕大将军有多好面子,几位姨娘是知道的。 她们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按照音儿所说的,验明她的清白,再去求旨赐婚。 只是……这个法子,对莲儿来说,就是莫大的屈辱。 慕大将军知道她们在顾忌什么,冷哼一声,拍板决定:“此事就这么定了,立马去找两个经验老道的老妈子来,务必叫她们守口如瓶。” 慕白莲绝望地瘫倒在地,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的屈辱。 慕大将军拍板决定了,大姨娘不再犹豫,立马让人去找了两个老妈子。 不到片刻,人就已经被带了上来。 “将军放心,这两个老妈子都是将命卖给府上的,口风很紧,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大姨娘开口安慰。 慕大将军点了点头,背对着慕白莲,心力交瘁地挥了挥手:“去吧。” 慕白莲躺在地上,犹如被抽干了灵魂一般,任由两个老妈子抬着进了屋。 只是片刻后,屋内,就传来慕白莲杀猪般的惨叫声。 以及那犹如来自地狱一般,淬了毒的咒骂声。 “慕南音,贱人,你个小贱人,今日之辱,我记下了,我跟你没完。”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几个姨娘知道慕白莲受到了刺激,难得没理会她的污言秽语,只别开头默默垂泪。 慕大将军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出了这样的事情,谁心里都不好受。 只有沈君霖,沉着脸,杀意凛然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慕白莲的惨叫声停止,两个老妈子从内间走了出来。 “将军,几位夫人,经过老奴仔细检验,二小姐乃是完璧之身。”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 但厅堂内的氛围,却依旧凝重。 慕大将军苍白地挥了挥手,驱散了两个老妈子。 “让人将莲儿拖去祠堂,受五十鞭戒尺,再跪足三日,刚才的惩罚不能断。” “等三日后,我便入宫,请皇上下旨赐婚,至于她能坐到什么位置,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就踉踉跄跄地出了厅堂。 几个姨娘见状,担心地跟了上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这趟回门,算是毁了。 但慕南音想要的结果都已经达到了。 唯一损失的,大概就是再次惹怒了沈君霖,而且,还叫他误会了自己是因为看见沈嗣宸和慕白莲亲热,才会在宫宴上拒绝退婚。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裂痕变大,雪上加霜。 沈君霖抱着她,大步出了将军府,一字未发。 “沈君霖……”慕南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沈君霖不语,只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青衣已套好了马车,在门口等候,见沈君霖抱着人出来,当即跪下请罪。 “王爷,属下有罪,没有看护好王妃,害她被慕二小姐推倒,险些受伤,请王爷责罚。” 沈君霖一脚将他踹到马车旁,脚步不停地上了车。 “你是有罪,回去后自行去执法堂领罚。” 马车外传来青衣闷哼的声音:“是。” 慕南音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求情:“沈君霖,此事不关青衣的事。” 沈君霖冷冷瞥了她一眼,眼底还噙着未散去的怒火。 他将马车上的坐垫拢在一起,又拿了一床被子垫在上面,确保足够软和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慕南音放了上去。 “沈君霖……”慕南音扯了扯他的袖子:“真的不关青衣的事,他本来就没在后院,而且慕白莲推我的时候,我是故意没反抗的,你……” 话未说完,沈君霖倏然转头,冰冷的视线刀子般刻在她的脸上。 慕南音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话。 他在生气,生了很大很大的气。 饶是她刚重生之时,嚷嚷着要同他退婚之时,也没见他如此生气的模样。 他在气她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更气她分明是受到了沈嗣宸的背叛,却打着弥补他的借口,拒绝退婚。 见她不再说话,沈君霖冷着坐到车门处,离她最远的地方,随后闭着眼闭目养神。 看这样子,是铁了心的,一个字都不想同她说了? 慕南音在被子里躺了一会儿,想到青衣的事,又忍不住撑着身子,一点点往他身旁挪。 “躺好,别动!” 慕南音道动作顿了顿,见他没有睁眼的迹象,又窸窸窣窣地往他身边挪。 像只小耗子似的。 “本王说了,让你躺好!” 沈君霖咬牙切齿地开口,下一瞬,她的双手被桎梏住,男人已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若再动一下,本王便命人多罚青衣一鞭。” 慕南音:“……” 她顿时不敢乱动,乖乖地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沈君霖别开头,不欲理会。 可她的眼神实在太过委屈,隐隐泛上了泪花,有泪水决堤的趋势。 男人终究还是心软了些,扭过头,冷冷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你说吧。” “我是故意开口激怒慕白莲的,也是故意让她动手打我的,我错了,我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慕南音迅速认错。 沈君霖却只是冷笑:“这句话,本王昨日好像就听你说过了,这才过了一晚上,就听到了第二次。” 慕南音一噎:“……” 是她理亏。 她从被子中伸出三根指头,一脸坚定地发誓:“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沈君霖抿唇不语。 ”还有我和沈嗣宸的事情,我那日是在御花园看见了他和慕白莲亲热,但我态度大变,拒绝和你退婚,绝非是因为受了他的刺激,只是因为你而已。” “因为我什么?”沈君霖问道。 “因为……”慕南音一噎。 第33章 冷战 “因为……”慕南音一噎。 她这个问题,是个死结。 因为她是重生的。 因为她在三年后,被沈嗣宸亲手杀死了,而他却替她报仇,甚至为她殉葬。 因为她想弥补他。 沈君霖自嘲一笑,移开眼睛,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从她突然态度大变的那日开始,他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这样也好,提前暴露了出来。 至少不用每日心惊胆战地去猜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用每日都患得患失的了。 “慕南音,你既选择了与本王成亲,本王就不会在意你的过去,至于你的目的,不管为何,本王都不在乎,你也用不着在本王面前演戏。” 演戏? 他说她在演戏? 慕南音瞪大了双眼:“沈君霖,我就这般不值得你相信吗?” “相信?” 沈君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俯身靠近她,墨色瞳眸似是要望进她的心底,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一向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草包无能的慕大小姐,不仅一夜之间学会了弹琴,写得一手好字,还如此工于心计,将本王、太后、三皇子,甚至慕府上下,都耍得团团转,本王倒不知,本王的王妃,有如此大的本事,你叫我如何相信你?” 慕南音哑口无言。 她是耍了心计。 她是利用了他们。 可……可她只是想保护好他,保护好爹爹和姨娘而已。 见她不说话,沈君霖冷嗤一声。 “你就保持着如今这般模样便好,没必要单独在本王面前扮深情人设,你不累,本王都替你累得慌。” 说完,他想到她为青衣求情之事,又补充道: “还有,今日之事,不论你今日是不是故意的,青衣失责是事实,都该罚,所以……” 沈君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却浇得她透心凉。 “所以,你日后若是再故技重施,甚至哪怕你想不通,想自杀,青衣,亦或是你身边那三个婢女,也得跟着你一起,陪葬。” 陪葬!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这样的话。 可慕南音却从中听出了凛然的杀意。 他是认真的。 他不是在威胁她,只是平铺直叙地跟她阐述这个事实,仿佛他的人生观就是这样。 主子犯错,不论是不是她故意为之,受罚的,都会是她身边的丫鬟。 昨日她在太后面前自残来报复太后,沈君霖生气,却并未惩罚她和她身边的丫鬟。 只因是第一次。 他破例给了她一次机会,可没想到她,这才一夜的功夫,她就故技重施。 所以……他不会再手软了,日后她若是再如此做,他更不会手软。 慕南音从他这句话中,读出了这些信息。 她忽然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点点蔓延全身。 重生以来,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浸在对沈嗣宸和慕白莲但仇恨之中,沉浸在爹爹七姨娘等人的亏欠中,沉浸在对沈君霖但愧疚中。 她只想着如何复仇,如何弥补沈君霖,却差点儿忘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让整个霖王朝都谈之色变的人,是个不折不扣,手段残暴,嗜杀成性的人。 慕南音沉默了,低着头缩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沈君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 马车内的氛围,陷入了冰点。 很快到了霖王府,沈君霖冷着脸将她抱了下来,交给豆蔻和荼靡,又让管家请了大夫过府,就单身上马。 漫天的残阳铺就在他的背上,似是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嗜血的温柔。 慕南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怔愣着半天没回过神。 直到被豆蔻荼靡抬入了兰苑,大夫拎着箱子上了门,她才如梦初醒。 “王妃,王妃……”小莲担心地看着她:“您怎么了?自回了府,就魂不守舍的,奴婢都叫了您好多遍了。” 慕南音摇了摇头:“我没事,小莲,怎么了?” “王妃,那就你是不是在马车上,和王爷吵架了?” 慕南音垂眸,声音有些低迷:“没有吵架。” 只是……忽然有些迷茫。 她自以为是的保护,不想他们重蹈前世的覆辙,却在无形之间利用了所有人。 她所做的一切,真的错了吗? 小莲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豆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王妃,王爷叫了大夫入府,此刻就在门外候着,可要将人叫进来?”豆蔻说道。 慕南音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事,让大夫……” 她本想说让大夫回去,可想到青衣之事,又改了口。 “让大夫留下候着吧,青衣去领罚了,等他回来应该用得着。” “是,那王妃,可要沐浴歇息?” “不用,你们都退下,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慕南音想了想,又道:“小莲,你去门口守着,若是王爷回来了,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是,王妃。” “还有……若是青衣回来了,也跟我说一声。” “是。” 驱散了三个丫鬟,慕南音一个人趴在软垫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也乱糟糟的。 她和沈君霖如今的关系,就像是一团乱麻,她越着急去理,就越理不清。 而且她所做的一切,她突然的改变和心计,都无法跟他解释。 她总不能直接梗着脖子告诉他,自己是从三年后重生回来的吧? 那他说不定,真的会按着她的脑袋送她去看大夫了。 “唉——” 慕南音叹了口气,越琢磨,心里越烦燥,脑子里越乱。 她干脆什么也不去想,将自己揉进被子里,蒙着头打算大睡一觉。 谁知,许是她心里揣着太多的事,这一觉,却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做梦了。 只是这一次,梦中出现的,似乎不是前世出现的场景。 是一处陌生的地牢,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处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地上,墙上都是血,还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刑具。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忽然,不知从何处打来一束光,凄白的光打在带血的墙上,将上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照得格外清晰。 ——执法堂! 这里,竟是沈君霖执掌的执法堂。 周围的昏暗被白光吞噬,只见沈君霖坐在上首,半个身子笼在阴影处,手里握着一根鞭子。 鞭子上满是倒刺,被血染得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还不断往下滴着热腾腾的血。 与周围嗜血的环境,几乎融为了一体。 仿佛,他天生便是在如此地狱的环境中长大。 这,才是让无数人谈之色变的霖王殿下的真实面目。 “沈君霖!” 慕南音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第34章 醉酒旖旎 “咔擦——” 屋外闪过一道闪电,几乎撕裂了整个苍穹,将整个夜空一劈为二。 慕南音喘着粗气,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叫来了小莲。 “小莲,王爷呢?他有没有回来过?” 小莲迟疑了片刻,摇头:“没有,自下午王爷将您送回府后,就没再回来过。” 慕南音皱了皱眉:“那青衣呢?青衣回来了没?” 小莲再摇头:“也没有。” 两人都没回来…… 慕南音想到方才的梦境,心中愈发不安。 她不顾背上的伤,咬着牙从床上起身:“小莲,帮我穿衣服,拿上斗篷和雨伞,我们去找王爷。” “王妃……这大半夜的,您身上还有伤,我们去哪儿找啊?” “不管去哪儿,总比在屋子里干等着好。” 小莲急急地扶住她,两人还未走到王府大门,远远地,就看见一匹马走近,马背上,驮着的一人,不是沈君霖,还有谁? “王妃。”青衣牵着马。 天色暗沉,看不清他的状态如何,只隐隐看出他走路有些不稳。 晚风吹过,吹起浓重的血腥味,不知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还是从沈君霖身上而来。 “你受伤了?” 青衣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多谢王妃关心。” “王爷他……怎么罚你的?” 青衣垂眸不语。 慕南音知他不会说,也没追问,只叹了口气:“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了你。” 青衣弯了弯腰:“王爷让属下看护王妃,王妃既然在将军府受了伤害,自然是属下办事不力,该罚,王爷已经手下留情了。” 慕南音摇了摇头,满心歉疚:“你受了伤,先回房歇着,大夫还在府中等着。” 她叫来管家,将青衣扶进门,将一瓶金疮药塞给小莲,让她去帮青衣上药。 又让人将沈君霖抱下马,扶着他去了兰苑。 青衣是去执法堂领罚的,而沈君霖能和他一起回来,就说明他白日里去了执法堂。 他身上有浓烈的血腥味,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子酒味,连呼出的热气里,都带着醉醺醺的味道。 她一时之间不知他是受了伤还是单纯喝醉了,只能吩咐人打来了热水,替他沐浴。 衣服褪尽,慕南音红着脸,替他仔细检查了一番。 好在,身上都是些陈年旧伤,并没有新添的伤疤。 前两日被皇上用热茶烫伤的肩膀,也好的差不多了。 慕南音松了口气,他没受伤就好,只是单纯地喝醉了。 “豆蔻,你去厨房,吩咐人煮一碗醒酒汤送来。”她隔着门窗吩咐道。 门外,传来豆蔻的声音:“是,王妃。” 脚步声走远,慕南音走到浴桶旁,试图叫醒他。 “沈君霖……” 男人没有反应,只安安静静地坐在浴桶里,双颊微微酡红,闭着眼呼吸均匀慕南音,像是睡着了。 “沈君霖?醒醒。” 她又叫了好几声,依旧没有反应。 看样子醉得可真不轻。 慕南音想到他白日里愠怒的神情,再看看此刻乖巧安静的模样,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掐了一下。 “让你凶我。” “让你不相信我。” “让你威胁我。” “让你大半夜不回家。” 一边掐,一边发泄。 “你以后若是再这么欺负我,我就……” 慕南音忽然卡住了,她就如何? 他总不能,次次都喝醉,让她掐吧? 嫁都嫁了,也不能和离。 但她也总不能次次被他误会,让自己吃哑巴亏。 慕南音犯了难,心中琢磨着下次再碰到类似的情况,她要如何做。 余光,却不经意间往水下瞥了一眼。 他的衣服都被脱了大半,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底裤。 裤子是白色的,布料又轻又薄,被水面这么一撩,隐隐可看到里面鼓鼓囊囊的。 慕南音倏然红了脸,视线却仿佛被黏住似的,无法挪动半分。 慕南音你个大色女,她在心中骂自己。 又羞又恼之下,一个荒唐的念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蹦了出来。 “你以后若是再这么欺负我,我就将你阉了,让你去做太监,听到没?小霖子。” 她恶狠狠地威胁,试图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心慌。 可不曾想,话音刚落,面前安安静静睡着的沈君霖,却倏然睁开了眼。 慕南音的视线,在慌不择路下,刚好撞进他的眼底,撞了个猝不及防。 “让我去做太监?” 他从浴桶内站起来,动作有些大,直接将水花溅到了慕南音身上。 慕南音惊呼一声,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沈君霖拦腰抱起,伴随着“噗通”的落水声,整个人被扔进了浴桶之中。 水花四溅,桶内的水洒了一大半,刚好只到慕南音的大腿处,避开了她的伤口。 屋内一片潮湿。 热气蒸腾间,氤氲起无限的旖旎。 “你方才说,要让本王去做太监?嗯?” 浴桶不大,装了两个人本就显得有些逼仄,偏生男人还不断俯身进攻。 慕南音避无可避,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鼻息之间,全是他危险的气息。 仰头,几乎贴上他唇。 低头,就是一大片小麦色的胸肌。 再往下……便是害得她落入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 慕南音看哪里都不是,一双眼睛无处安放着,偶尔扫到那处,大脑甚至还有余力蹦跶出一个更加荒唐的念头—— 让他去做太监,这尺寸,岂不是可惜了? “眼睛乱看什么?”男人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压抑而出。 低沉得让人一听就忍不住红了耳朵。 “没,没看什么。” 慕南音干脆咬牙,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只要装得足够镇定,那么,心虚就追不上她。 而且,不但要镇定,还要先发制人。 “沈君霖,是你先夜不归宿的,还喝得烂醉如泥地回来,让我一个伤患照顾你,我抱怨两句怎么了?” “哦?”沈君霖气笑了:“本王喝得烂醉如泥,是为了什么,你这么快就忘了?而且,伤患?王妃这两日做的事,可不是一个伤患能做出来的。” 慕南音气鼓鼓地瞪着他。 狗男人,还有完没完。 小气死他得了。 “在慈宁宫,是太后先动手打我的,我只是正常反击而已,至于慕白莲,也是她先招惹我的,我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沈君霖,我下手有分寸的。”绕是心中憋闷,她还是开口解释道。 “至于我为何态度大变,与你成亲,我再解释一次,与沈嗣宸毫无关系,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 沈君霖幽幽地看着她:“那你可曾信过本王?” 第35章 要将本王送去做太监? “那你可曾信过本王?” 她口口声声说他不信她,可她这几日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又何曾信任过他? 慕南音一愣。 她要做什么事,宁肯通过自残的方式去达成,也从没有与他说过只言片语。 “沈君霖,我……”慕南音晦涩地开口:“有些事情,我无法跟你说,但……” “既如此,那就不说了。”沈君霖打断她。 若是再深究下去,又避免不了不欢而散。 沈君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慕南音,本王今晚不想讨论这个了,过来扶着我,我头痛。” 慕南音撇了撇嘴。 小气,还霸道。 绕是心中吐槽着,她也知这是他给彼此找的台阶,她赶紧上扶住他。 沈君霖将全身的力道泄去,整个人完全靠在她身上。 水下,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炙热又滚烫。 慕南音浑身一僵:“沈君霖,你别靠这么紧,太重了,我快扶不住了。” “是吗?本王怎么记得,王妃自小习武,臂力惊人,寻常两三百斤的重量,根本不在话下?” 沈君霖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整个人又往前逼了两分,水下那东西,几乎挤进了她的双腿。 慕南音腿一软,差点儿瘫软在水中。 “我们继续先前那个话题吧。” 什么话题? “你说……要将本王送去做太监?” 说话之间,那东西又动了动,像条毒蛇似的,几乎要往她身体里钻了。 慕南音快哭了:“不是,我没说过,是你听错了。” “听错了?”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 “对对对,就是你听错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那……你重说一遍。” 慕南音:??? “快,重说一遍,然后本王再收拾你,让你见识一下……” 见识一下什么? 慕南音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忍不住伸出手推了推他。 “沈君霖?” 回答她的,是男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慕南音:“……” 某个醉鬼,又醉过去了。 她松了口气,赶紧将他推开,逃也似的从水中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才叫了下人进来,伺候他换好衣服,将他抬到床上。 “王妃,醒酒汤煮好了。” 豆蔻在门外敲门,得到准许后,才端着醒酒汤进屋。 慕南音接过汤碗,让豆蔻帮着将沈君霖扶了起来,正准备喂他,却发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先前在水房,光线太暗,再加上气氛不太对,她没注意。 此刻看着他,却发现他的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 呼吸也是,急促又滚烫。 她放下碗,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入手的温度,却叫得她手缩了一缩。 好烫。 他在发热。 “沈君霖?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醒醒。”慕南音试图叫醒他。 可不论怎么摇晃他,他都毫无反应。 “豆蔻,青衣房中有大夫……算了,快让管家拿着牌子,去请太医。” 小莲到现在也没回来,青衣那里估计也离不得大夫。 豆蔻点头,匆匆出门请太医去了。 …… 第二日一早,慈宁宫 宫女彩环疾步从外面走进来,附到太后耳边低语:“太后娘娘,霖王府昨夜半夜请了太医,听说是霖王病了。” 太后闻言,诧异地开口:“哦?皇帝可知道此事了?” “知道了,但并未派人前去慰问。” 太后啧了一声:“咱们这位皇帝啊,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不必管他。霖王妃带回府上那的那两个丫鬟呢?霖王生病,霖王妃身上也有伤,如此好的机会,她们可有把握住?” 彩环摇头:“没有。” “那她们在做什么?” 彩环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们在端着水盆跑步,以及……扎马步。” 太后:??? “什么?” “霖王妃说她们身体太弱,想着法地训练她们。” 太后:“……” “这两个废物,还真将慕南音当成主子了不成?” 太后沉着脸怒骂了一句,随后又问道:“宁安呢?” 提到这个,彩环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郡主她还在房中抄孙子兵法,已经抄了130遍了,还剩70遍。” 太后一窒:“抄什么?” “太后您忘了,霖王妃来领罚那日,您罚她抄的两百遍孙子兵法。” 太后不敢置信地尖声道:“所以她这两日没出门,就一直抄到现在?” 彩环艰难地点头:“是。” 太后:“……” 太后差点儿被气晕过去,使劲儿掐着人中,才勉强缓过神来。 “蠢货,简直是个蠢货!就凭她这智商,还想跟慕南音斗,想抢沈君霖?” 太后黑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好半晌,才继续道: “去告诉宁安,就说霖王生病了,让她代哀家去探望一二,如此好的机会,她若是再把握不住,便怨不得旁人了。” …… 霖王府—— 慕南音一夜未睡,看着太医又是扎针又是把脉的,好不容易才将沈君霖的高热给退了下去。 “赵太医,霖王殿下怎么样了?” “王妃不用着急,王爷只是内热在身,再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又宿醉伤身,这才病倒了,下官已经为他扎针散热了,之后只需再开几副药,服下去便好了。” 情绪起伏过大? 所以,是因为自己吗? “多谢太医,那就有劳太医了,豆蔻,你随赵太医去抓药吧。” “是,王妃。”豆蔻送赵太医出了门。 慕南音坐在床头,看着沉睡中的沈君霖,心中颇有些懊恼。 早知道便顺着他心意来了。 自己为何要为因为一个太后和慕白莲,去作践自己,惹他生气? “王妃——” 小莲推门进门,身旁还扶着青衣。 “青衣听说王爷病倒了,不放心,非要亲自过来看看。” 小莲脸色有些发白,手上还带着没洗掉的血渍残留,就连裙摆上,也被染上了一大片血红。 而青衣就更惨了,浑身上下几乎被裹成了木乃伊,只露出一张惨白五毫无血色的脸,整个人连走路都费劲。 沈君霖因为她迁怒青衣,将他罚成这样,他还一心系着他。 倒是个忠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