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不如当咸鱼[穿书]》 1、第 1 章 何御死的时候，悟出来一个道理：年轻时拼命赚的钱未必能花到自己手里，但年轻时拼的命是真的已经拼出去了。 他要是早点悟出这个道理，也就不会加班猝死了。幸好，他又有了下一辈子。 早上七点，拉开窗帘，阳光照破昏暗的室内。何御打开窗，在鸟鸣声中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他对穿越后的生活很满意，如果不是房间里藏了一只鬼的话。 何御用余光瞥了一眼客厅角落。 那里摆放了一个木质花架，架子上有一盆朱顶红，被阳光斜拉出一道长影。 这影子前半截还正常，后半截猛然膨大成一团非常后现代抽象艺术的玩意儿，说不出是什么形状，反正绝对不是朱顶红。 这团影子还在蠕动，非常努力地试图把自己缩小，躲着阳光，顺着花架影子往前爬，最后把自己团在了花架底下，不动了。 何御假装没看见它，扭头去卫生间洗漱。 洗完脸一抬头，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和他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脸，要换之前，非把人吓个一激灵不可，但现在何御穿已经过来半个多月了，早对这张脸看习惯了。原主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也没留下记忆和日记，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摸索。 卷生卷死的社畜生涯给何御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重活一世，他只想安安稳稳提前过上退休生活。 不过，房子里那黑影得想办法解决一下。 自从瞧见黑影躲进花盆架底后，何御就不愿靠近那里了，可怜花架上的朱顶红，几天没浇水，已经蔫头耷脑。 何御收拾完自己，拎着垃圾袋准备出门。出门前他看了一眼可怜的朱顶红，心中默默给它加油：再坚持一下！他一定会找到方法把那个黑影解决的！ 隔壁邻居恰巧打开门，一个剃着光头的大哥走出来。大哥穿着紧身背心，露出一膀子健美的肌肉，身材绝佳，脸上带疤，看着像混社会的，很不好惹。 大哥对何御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倒垃圾吗？我帮你捎下去吧！” “不用了，我正好要出门一趟。”何御笑道。 这是邻居谢大哥，虽然长得比较凶，但人很友好。 谢大哥的妻子赵姐是个烈焰红唇大波浪的美人，一双恨天高踩得贼稳，睫毛长长的眼皮一掀，自带“本宫高贵冷艳”气场，这一对夫妻俩虽然看上去很“社会”，但都是特别热心肠的好人。 何御还记得他刚穿来前两天拎着泡面回家，赵姐瞧见后一双凤眼瞪得溜圆，硬是说吃泡面点外卖不健康，开始每顿给他送饭送菜，何御没办法，好歹把伙食费塞过去了。 他住的小区名叫幸福小区，环境很好，绿化多，最重要的是，在现代这个节奏越来越快、社恐越来越多的社会环境，幸福小区里邻里氛围却十分和睦友爱，简直好得让人难以置信。 何御穿过小区，有老人在小空地上晨练、学生在树底下背书，还有匆匆路过的上班族……他们看见何御，或对他笑一下、或对他点点头，每个人都友好地打招呼，就连小区门口的小贩给料都特别实惠。 何御并不想搬出这个美好的环境，所以只能请家里那只鬼走了。 两辈子都没和鬼打过交道，何御准备找找专业人士或工具。他查到市里有条风水街，打算先去那看看。 风水街的店老板很热情，手持一柄造型古朴包浆厚实的桃木剑对他吹： “这可是柄传了足有八代的桃木剑。桃木剑本来就能够诛邪辟煞，最难得的是，这柄桃木剑还取自一株经过天雷洗礼的百年老树。瞧瞧这上面的雷击纹！上面承载了天雷精气，等闲小鬼那是触之即亡啊！一百多年前，有一个地方正在闹鬼……” 何御听得津津有味，他觉得老板挺适合说书。 老板看他有眼缘，准备以八万八的吉利数忍痛割爱给他。 何御：…… “那个，我觉得咱缘分还没那么深，不好意思占您这么大便宜。” 他放下东西火速撤离。 除了这人工通电批量雷击的桃木剑，何御在风水街逛了一大圈后，听到了不少口才伶俐的骗子故事，见识到了许多新鲜的骗子套路，就是没找到靠谱的真货。 何御不由发愁。 天色已经晚了，何御来到公交站台准备回家。等车的时候掏出手机开始搜附近的庙宇道观。这世上既然有鬼，那应该也有能够降妖除魔的大师吧？ 没过多久，何御等的302号公交车就到了。 这个点儿天色已经开始昏黄，但距离下班的时候还早，赶车买菜的大爷大妈们早已收工，正卡在一个人流量低的时候，公交车上人不多。 公交车末尾坐着一对姐弟俩，他们是来自灵异事务管理局的人。这个世界上存在鬼怪，因而也存在专门处理此类事件的灵异事务管理局，简称灵事局。 灵事局之前打伤了一种名叫“噬影怪”的鬼怪，这种鬼怪外形黑漆漆的一团，能够把自己藏到影子里。噬影怪重伤后逃走了，姜妍和姜贤姐弟俩就是为了追捕逃跑的噬影怪而来的。 姐弟俩正在低声讨论这次的任务。 “姐，那噬影怪还躲在原来的位置吗？”弟弟姜贤问道。 “我再确认一次。”姜妍道。 她肩膀上别着个可达鸭装饰。姜妍歪了歪脑袋，伸手按住可达鸭的头，耳朵贴近。 可达鸭报了一个地址。这是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没动，还在幸福小区。”姜妍道。 “有点奇怪啊，那噬影怪已经好几天没动了吧？” “那应该是间空宅。预测它的状态也没有变化，说明它没再害人，可能是伤势太重导致的。” 没过多久，公交车就到了站。 姐弟俩和何御是同站的，一起下了车。两人一下车就开始研究地图。 姜妍一脸自信：“我认真看了好久的地图，要往右走！” 姜贤一脸绝望：“姐，你就别看地图了行不行？听我的，幸福小区真的是在左边！” 他姐修的灵术会导致路痴作为代价，姜贤修的灵术也有，代价是不能说谎。但姜妍偏觉得自己需要锻炼对抗代价，一定要自己研究道路。 两人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姜贤看见同车还有一个也下了车，一把拉住他：“你好，请问，幸福小区怎么走？” 何御好脾气地停下来：“我就住幸福小区，我带你们去吧。” 何御往左边走。 姜妍疑惑嘟囔：“不可能啊，我研究过了，应该是右边才对啊。” 何御问她：“你为什么觉得幸福小区在右边。” 姜妍说道：“幸福小区在东边，左西右东，是该在右边啊。” 何御：…… 姜贤丢脸似的别过脑袋：“我姐有点路痴。” 那的确是有点。 何御把两人带到小区大门口，自己先回了家，路上又收获了遛狗的大爷、放学回家的学生、下班回家的上班族等人充满友善的微笑。 邻家赵姐听见走廊的动静打开门，大红唇一扬，笑得亲切迷人：“小何回来了啊，你等我会儿，我刚做好晚饭，给你一份儿。” 何御心中一暖：“谢谢，我待会儿吃完把餐具给你送回来。” 虽然没有家人，但有这么多善良友好的邻居，让他体会到了上辈子没有的温暖。 回家后，何御打开赵姐的食盒，番茄炒蛋、干炸排骨、茶树菇鸡汤，还有一大份米饭。都是家常菜，但赵姐的手艺好到能进饭店当大厨了。何御满足地吃了一顿，正想把餐具洗刷干净时，门铃突然响了。 “谁啊？”何御一边问一边去看猫眼。 姜贤的脸在猫眼里变得圆溜溜的，他下巴高抬眼神睥睨：“对真实世界一无所知的人啊，我们是来拯救你的。” 何御：…… 他拉开门。 姜贤一僵：“怎么是你？” 何御问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姜贤：“……对。” 何御：“那你们迷路是有点久。” 姜贤不能说谎。姜妍接过了话头，她取出个证件：“我弟脑子有问题，你不用理他。” 中二青年想要反驳，但被姐姐残酷镇压了。 何御接过证件看了看，民俗活动调查研究与协调管理局，证件看上去是挺专业的，但他没听说过这个什么什么局，也不确定是不是他穿过来的这个世界里独有的。 “先进来吧。”他把两人让进屋。 两人进屋坐下后，就时不时发功似的半闭着眼睛，像在感应什么似的。姜贤一言不发，姜妍东拉西扯。 何御听完她瞎扯的什么民俗调查，认真问道：“你觉得我信吗？” 姜妍：……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何御问道。 姐弟俩对视一眼，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感应到那个噬影怪，不能走。 实在没办法，姜妍咳了一声：“我们是灵异事务管理局的人，有东西藏在你家里。不收你钱、不卖你东西、不看你任何个人信息，也用不着你操作任何账号。”解释得非常熟练。 她给何御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 姜贤一脸别扭地别开脸，嘀嘀咕咕：“他们不会信的。” 他其实很想来点儿简单粗暴的方式，比如用灵术让普通人睡过去。他们减省了麻烦，普通人也避免了世界观的冲击，多好？奈何他姐不同意，每次都要多费口舌。 “我信！” 姜贤：？ 何御一脸恳切：“我相信你们不是骗子。这两天我家确实有点不对劲儿，架上那盆朱顶红原本开得好好的，这几天却快不行了。” 他正愁花架底那黑影怎么解决呢！有专业人士处理可太好了！ 姐弟俩对视一眼，姜贤一脸严肃地走过去，看了看朱顶红：“……你确定这不是没浇水干的吗？” 那土都裂纹了。 姜妍肩膀上的可达鸭突然“嘎嘎”叫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花盆架底窜出来。对着姜贤的影子直扑过去。 姜贤身上泛起浅蓝色的灵光，噬影怪一头撞在灵光上，没能融进影子，扭头就想往别处的影子里跑。 姜妍手中捏着一块小印，往空中一盖，浅蓝色的灵光像印泥一样，在客厅里勾勒出一个复杂的阵法。噬影怪在阵法里东藏西蹿，却再进不了任何东西的影子。 何御震惊地睁大眼睛。 他们会开人体特效！ 两人除灵原本挺顺利，奈何半途他们的手机忽然震动，一分神，噬影怪分出一道幽影，倏忽蹿出了阵法，直奔何御而来，姜贤眼疾手快，一道符纸又把噬影怪拍了回去。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又多折腾了几分钟才搞定。 之后他们又很负责地把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包括何御的影子，确定再没有噬影怪藏下的分影。噬影怪难对付的另一个点就是，这玩意可以在一定距离内把自己分化成好多部分藏在不同的影子里。 “有点奇怪啊，一个分影都没有。” “可能是重伤没能力了吧。” 确定没问题后，姐弟俩打开手机，脸色忽然变了。 “怎么了？”何御问道。 “没什么。”姜妍提醒道，“最近不太平，你天黑之后最好不要出门。” “我对这些比较好奇，能跟我讲讲吗？”何御试探问道。 两人犹豫了一下，看何御对这些确实不排斥，也愿意给他提个醒：“你听说过七分协会吗？” 何御摇头。 他听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姐弟俩给他科普了一下七分协会。 简而言之，这是个很危险的灵异组织，成员中有各种可怖的鬼怪，常年挂在灵事局的通缉榜上。 “通缉榜第一名就是七分协会的副会长‘铜面’，常年戴着一张青铜面具，看不见脸。”姜妍严肃介绍。 姜贤两眼放光：“铜面可是个威名赫赫的人物！降临派你听说过没？没听说过也不要紧，你知道那是个骗人的□□组织就行了。前一阵儿他们想用血祭举行降临仪式，派去了二十多个高级除灵师，结果全被铜面解决掉了。” “西郊那边儿之前传言闹鬼你听说过没？其实是个失控的小型鬼域，也是被铜面……” 姜妍咳了好几声，最后忍无可忍把姜贤按住：“铜面铜面铜面！就知道铜面！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灵事局的人？铜面是咱通缉榜上的榜首！” 她转向何御，严肃说道：“你别听他胡咧咧。铜面是很危险的角色，在神秘世界凶名很盛，万一遇见了，记得赶紧跑，千万别好奇！” 经两人这么详细一讲，何御想起来了。 他上辈子曾经看过一本灵异小说，里面有个挺厉害的反派组织就叫七分协会，铜面是反派组织的二把手，在文中很有大boss的气势，凶名远扬神秘莫测。 何御没看完全文，不过嘛，反派最后一般都会成为主角的踏脚石，这种一听就穷凶极恶的反派，那肯定是要死得足够惨。 他只想安安生生提前过上退休生活，并不想掺和剧情，绝对离这些危险的反派远远儿的！ 为了以防万一，何御还和姐弟俩加了好友。 他把送走这两人送到门口，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开门的时候，何御的影子悄悄往门外挪动了一下。 然而影子还没挪出门槛，何御已经重新关上了门。他拿起被打翻的花盆，准备看看自己心爱的朱顶红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门铃又响了，他拎着花盆去开门。 是隔壁的谢大哥和赵姐。 对了！他餐具还没送回去！ 何御正准备开口，谢大哥脸上憨厚的表情一收，霸气外露：“我们已经派人跟上那两个灵事局的小崽子了。” 赵姐眼睛弯弯，笑得危险蛊惑：“等待您的下一步指示。” “铜面大人。” 2、第 2 章 何御手一抖，情不自禁用力一捏，手中的花盆，碎了。可怜的朱顶红和着泥土滚滚落地，陶瓷花盆变成粉末状碎屑，扑簌簌洒落一片。 赵姐和谢大哥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惊恐。 何御也很惊恐。 不过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一紧张，面部就僵硬，而且越紧张越僵硬，平时不太利于人际交往，但现在看着挺能唬人。 从良好市民突然变成通缉榜首。何御有点消化不来，但现在这还有俩凶残的反派成员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他该指示什么？上一步指示又是什么？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普通人来着！ 何御脑子飞转。他们派人跟上了姜妍和姜贤姐弟俩，但他会遇上这两人纯属意外，何御很确定自己在之前并没有下过什么指示，所以……他们派人跟上姜妍和姜贤，就是自作主张了。 何御捻了捻手指间的碎末，心一横，多年社畜生涯锻炼出来的演技瞬间飙升，模仿上辈子不当人的上司沉着脸压低声音斥道：“谁准许你们擅自行动的？” 两人惶恐低头：“对、对不起，大人，是我们擅自做主了！” “我们这就把人撤回来！” “是谁去跟着的？”何御问道。 “是扮演上班族的小刘。”谢大哥说道。 何御心中一紧。不只是隔壁的邻居，就连他每天偶遇的上班族竟然也是七分协会的人！ “其他人呢？”他问道。 “其他人都还在潜伏，没有露出破绽。”赵姐很有眼色地给了何御一份名单。 “回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动。”何御说道。 两个人诚惶诚恐地离开了，还顺手把没来得及收拾的餐具拎走了。 回去后，谢大哥疯狂擦汗:“铜面大人越来越可怕了。我还以为要被干掉了。” 他擦完汗又开始翻灵事局的资料。铜面大人要对灵事局动手，万一下次他想问什么，自己却不知道，那可就完了。 赵姐给小刘传讯让他赶紧回来，也说道：“铜面大人以前只是威势重，还没这么吓人……” 谢大哥喃喃：“以前铜面大人不怎么管事，也不爱说话……” 这个长期伪装成普通人的潜伏任务是会长亲自安排的，要求他们在这个小区里伪装成住户，务必构建出和谐友爱的社区环境。 他们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一直认真执行。只有铜面大人不一样，他虽然接了任务，但每次住进来的时候都足不出户，这样的态度明显是对任务不满糊弄了事。 不过，铜面大人出任务的时候也一直是这个风格，戴着一张青铜面具，几乎从来不说话。 但是这几天，铜面大人却突然变了。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那样生活，伪装得比他们都像。 “铜面大人是不是不耐烦了？”赵姐用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指绕着大波浪，很是发愁。 “那肯定的，像铜面大人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安心一直伪装成普通人生活？”谢大哥说道。 “要我说，会长就不该把铜面大人也安排进这个任务里。”赵姐喃喃，“铜面大人是不满了吧？” 他应该是不耐烦了，所以主动出击，故意把一个小鬼放进来，然后以此为由引出灵事局的人，借此和他们扯上关系。 谢大哥查完资料，声音一紧：“那两个灵事局的人身份不简单，是灵事局排行第三的姜燕君的儿女。小刘回来没？千万别被发现了！” “怪不得铜面大人不让我们跟踪。”赵姐看了看手机消息，“那俩人还在小区里迷路呢，小刘还没跟出小区。” 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谢大哥慢慢说道：“那对姐弟俩这几天才刚开始执行灵事局的任务，没用姜燕君的名号。也没几个人知道姜燕君有一对儿女，还跟的母姓，不提的话，别人也想不到他们的背景。” “铜面大人真是，不出手则已。” 赵姐沉沉点头：“以后千万不能没有命令就乱行动了。” 万一他们坏了铜面大人的事，不知道会下场会多可怕！ “任务记录你传回去了吗？”谢大哥问道。 “已经传回去了。”赵姐说道。 这是每周的固定流程。 “有什么反馈吗？”谢大哥继续问道。 铜面大人开始行动，潜伏任务已经有所改变，他觉得总会应该会有反应。 “还没有……等等！”赵姐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好几个调，神情恍惚，“会、会长大人要过来。” 另一头，两人走后，何御关上门，往沙发上一摊，按住胸口。 太险了！太险了！刚刚真是吓死他了！ 缓了一会儿，何御开始看名单，一双眼睛越瞪越圆。 好家伙！ 他隔壁的赵姐是灵事局通缉榜上排行第13的“偶师”，谢大哥是通缉榜上排行第21的“鬼影”。 楼上的邻居是七分协会的，楼下的邻居也是七分协会的。每天早上遇到的晨练大爷是七分协会的、背书的学生、路过的上班族……都是七分协会的！ 居然小区门口卖煎饼的小贩都是七分协会的！ 他穿来的这半个月，竟然一直生活在反派堆里！ 何御满心后怕。 和谐友爱的邻里们没了，幸福的退休躺平生活也没了，还随时有可能暴露身份惨遭反派毒手…… 虽然这群人暂时还没有怀疑何御的身份，但那是因为他们现在正在做一个伪装成普通人的任务。万一以后要他去做那些针对除灵师和鬼怪的危险任务，毫无铜面记忆那就是送命啊！ 何御猛然坐起来。 他得先摸一摸铜面的情况！ 要是直接向周围这些七分协会的人试探，保不齐就会被看出破绽。还好有姜贤在！ 何御打开手机，向姜贤询问有关铜面的消息。 房间里没什么可查的，他早在穿过来的第一天就把所有房间都仔细翻过了，一点儿异常的地方都没有，否则他也不会以为自己穿成了普通人。 在等姜贤回信的过程中，何御准备先尝试一下自己现在的能力。他之前把陶瓷花盆捏成粉了手也没感觉到疼。 何御心疼地捡起朱顶红。 可怜的朱顶红，都快开花了，结果先遭了鬼怪，之后又被七分协会的人吓摔了，叶子折了好几根。 好在球根没什么问题，何御小心把朱顶红收拾好，换了个花盆重新种进去。 收拾好后，何御四处瞅了瞅，拿起金属指甲刀，捏—— 指甲刀变成了金属片。 实验完武力，该实验一下防御力了。 何御走进厨房，伸出手指头搁在案板上，用菜刀搁在指尖边缘的边缘小心翼翼压了压。 没啥感觉。这应该是没破防，他得再用点儿力气。 何御开始使劲儿。 使劲儿…… 使劲儿………… 菜刀破防了，崩了个口子给他看。 何御研究了一会儿菜刀，又上网搜了一下这个菜刀牌子的口碑，觉得这应该不是菜刀的质量问题。 进行过各种尝试之后，何御确定了，自己现在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物理上的攻防是都够高了，但这个世界玩灵异的。 刚试验完，姜贤的回复来了。 中二少年对何御的印象挺好。 年轻人嘛，都有过掌握非凡能力拯救世界的幻想。姜贤虽然也中二，但刚开始的时候还没发展到一敲门就跟人家说“我是来拯救你的”，主要是中二少年怀揣梦想与大义开始救人之后，没收获多少感激，反倒面对了许多怀疑的目光。 普通人看不见鬼，个别敏锐的能看到灵力，但也不多。大部分情况下，姜贤在那与鬼怪对命，被救的人看他上蹿下跳的怀疑他发癫。 被怀疑着怀疑着，中二少年就变态了。 何御是第一个见他除鬼后目光仍然很正常的人，之前那句坚定的“我信！”给姜贤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呜呜呜这世上还有此等愿意信任他人的善良单纯之人！ 中二少年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把人当兄弟了，于是毫不在意地开始与人分享自己的偶像。 铜面！那是黑暗世界的王！行走在暗影中的英雄！背负罪孽的行者！ 何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给你传个资料，你先慢慢看，剩下的等我到家了再聊。”姜贤传来一个压缩包。他和他姐还迷路着呢，想回家且得等一会儿。 何御解开压缩包。资料里有几张图片。 能够拍到铜面的照片很稀有，清晰的就更少了，大多数都模糊到只勉强能看得出来是个人。 何御打开唯一一张清晰到能看见全身的。 照片拍摄于夜晚，稀薄的月光与没有进入镜头的篝火照亮了照片中唯一一个人。 这是个贴近地面的视角，仰视的角度显得铜面很高，铜面穿着一身墨青色的长袍，显得人高瘦峭拔，他侧对着镜头，似乎发现了有人在拍摄，转头看过来，脸上的青铜面具在火光下清晰可辨，斑驳的青绿色锈痕与青铜原本的金黄色形成了神秘的纹路，未锈蚀的部分反射着的火光，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何御盯着照片看了良久。他并没有在房间里找到铜面的青铜面具与这身墨青色的长袍。铜面在七分协会内部应该还有个住所，他真正重要的东西应该都在那里。 但，仅看姜贤发给他的这些资料，何御没有信心扮演好铜面不被周围人发现端倪。 姜贤收集到的铜面资料已经算得上是多和全的了，就算如此，打印下来也占不了几页纸，大部分还都是案件文字，只有对案件本身的描述，与铜面相关的内容少之又少。他的相貌、性情、人际关系更是几乎没有。 何御正翻着资料，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姜贤终于到家了，开始噼里啪啦给他发消息： “你看完没？” “发现没？铜面动手对付的几乎都没有好人。” “降临派那群傻叉为了迎接他们的神四处搜罗合适的降临体，还搞血祭。” “上次那个是通缉了好多年的连环杀手。” “那家伙可变态了，受害者都是年轻小姑娘，被开膛破肚，她们死后怨气不散化成了鬼。铜面给了她们报仇的机会。” “还有好多，你慢慢看。” “你说，他像不像古代那种铲恶锄奸的大侠？” “行走在黑暗之中，背负恶名，不被人理解。” …… 总之，很符合中二少年的审美。 “不过你听听就行，别自己去查去追。” “你一普通人，掺和进去太危险了。” 何御默默。 他是不想掺和进去，奈何条件不允许。 七分协会里的其他人都很怕铜面，想骗过他们不太难，但是那个神秘的会长恐怕很难糊弄。 “你知道七分协会会长的事吗？”何御问道。 姜贤： “你问他干什么？” 何御： “我看七分协会副会长都登上通缉榜榜首了，会长不应该比副会长更厉害吗？” 姜贤： “他太神秘了，没什么消息。” “要我说，这个会长人不地道，他把铜面推出来，自己躲在幕后。” “我有些七分协会的资料，你凑合看吧。” “不过我提醒你一下。” “七分协会很危险。” “他们做过很多可怕的事。” “我给你的资料都是挑选过的，有些我都不能发给你。” “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千万别觉得很酷啊什么的去靠近。” “真的会死的。” 被中二少年提醒不要觉得反派组织很酷，何御心情略复杂。 他谢过姜贤的好意。何御对七分协会没兴趣，他只想赶紧摆脱这个大麻烦。 七分协会作为一个反派组织，未来注定会被主角毁灭，反派组织的二把手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更何况他没有铜面的记忆，想要在这个反派组织里伪装本身就很艰难，若是能改换到灵事局就好了。正派组织好歹不会像反派组织那么凶残。 而且，这类反派组织都是很难脱离的，身为副会长的铜面要是叛逃了，肯定会被追杀。何御现在空有铜面的实力却不会应用，真打起来说不定没几下就让人给抓了。假如有了灵事局的庇护，就不用担心七分协会的追杀了。 于是他又对姜贤问道： “你说，假如铜面离开七分协会，转投灵事局，会怎么样？” 姜贤顿时兴奋起来：“他那样的强者，能抛弃七分协会转投过来当然好了！” 何御：“灵事局不会对他进行审判处罚什么的吗？毕竟是通缉榜首。” 姜贤：“嗐，通缉榜首那么多年了，也没见他被抓到。你处罚人家，人家就不来呗。肯定是通缉榜首弃暗从明更好啊。” 何御：“那要是铜面没那么强了呢？” 姜贤：“那……就难说了。” “他做过的那些事，树敌不少。想杀他的人挺多的。” “所以我说七分协会的会长阴。恶名都让铜面顶了，他自己啥事没有。” 姜贤还在义愤填膺地喷七分协会会长，何御没往下看，心凉了半截。 他现在这情况，根本不能走弃暗从明的路子。没办法，先在七分协会凑合过吧。 好在铜面这个身份能吓得住人，只要想办法别和会长碰上面，应该就没问题了。 先趁这段时间摸清楚情况，然后再找机会跑路…… 说起来，铜面还有个副会长的身份，在七分协会的待遇应该不错吧？ 第二天，何御从名单上找了个比较边缘的家伙试探。 “假期？”扮演上班族的小刘一脸迷茫，“不需要假期啊，大家都是随时待命。” “大人，您都是如此做的，我们怎么能懈怠？” 经过小刘介绍，何御明白了： 七分协会，007工作制，24小时待命，随时准备解决问题，没有加班费更没有五险一金。 副会长铜面属于合伙人，连工资都没有。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崇高的理想！”小刘看着他一脸狂热崇敬。 何御：…… 这日子没法过了！ 3、第 3 章 什么叫反派组织？ 这就叫反派组织！ 什么样的缺德资本家才会干出这么丧良心的事啊！ 跑路！一定得跑路！ 但是跑路前有一个重大问题要解决： 铜面在外的形象很神秘，别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可七分协会的人肯定知道。 七分协会肯定不会放任二把手随便离开。何御跑路后被追捕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变成追杀。他现在这没有记忆、也不太知道该怎么使用实力，直接逃跑就是作死。 何御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心疾首。 长得也不像傻子啊，怎么就被黑心老板用“理想”大饼给忽悠住了呢？ 一想到铜面给七分协会干了这么多年竟然一分工资都没领过，何御就心痛。 这哪是黑暗界的大佬啊？整个儿一被黑心资本家忽悠住的傻白甜！ 摸着摸着，何御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他拿起镜子。阳光被镜面折射到何御脸上，他眯了一下眼睛，在自己脸上看到了鎏金一般的光彩与纹路，仿佛金色的隐形纹面。 这些纹路太眼熟了。何御拿起手机，打开之前姜贤发给他的图片。 他现在脸上的纹路，与青铜面具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青铜面具一直戴在他脸上？ 何御尝试把面具摘下来。 他指尖沿着纹路滑动，从额头到眉心，自眼下滑到眼角，脸颊、唇角、下颌…… 他捏住了一片冰冷的金属。 下颌浮现半截透明的青铜面具。 怪不得他一直没找到铜面标志性的青铜面具！ 何御想把面具摘下来，刚一抬手，忽然感觉“嗡”地一震，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铜钟在他体内敲响，震得他从头到脚五脏六腑皆酥麻难动。 何御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面具不能摘！ 真摘下来他人要没了。 何御明白了。铜面一直戴着这张面具，是因为他不得不戴。青铜面具是用来保护这具躯体的。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穿成铜面、为什么无比强大的铜面会莫名消失。 要为了揭开隐秘而冒险继续潜伏在七分协会中吗？ 何御脑补了一下潜伏的生活日常。 ……算了算了。他就是个普通人，万一遇到个熟悉铜面的，这点儿演技分分钟就让人给戳破了！还是做条咸鱼吧。早点跑路早点轻松。 何御缓了口气，坐起来，重新抬手按住脸，皮肤上再次浮现出青铜面具的纹路。 刚刚那一下，他大约明白了一些这张青铜面具的用法。 它可以变幻出不同的模样。 何御手指抚过纹路，随着纹路上的光影流动，镜子里的脸也开始变幻。很快就变成了另一个眉目温和的青年模样，笑起来时左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这是何御上辈子的模样。 何御揉了揉脸，又换个模样。 再换一个…… 再再换一个…… 换着换着，天就黑了。 捏脸有点好玩。 他上辈子就是捏脸一小时，游戏十分钟。 何御又揉了揉脸，变回最初的模样。 他打算明天出小区后换张脸，回来看看七分协会这些人还能不能认出自己。假如认不出来，他就可以计划跑路了。 第二天，何御照常出门，与一众伪装的热心的邻居、偶遇的街坊打过招呼，离开小区后七绕八绕确定自己身后没有跟踪的人，再进商场买两身衣服，换完衣服后再换一张脸，溜溜达达回到小区。 何御先在小区门口的小推车摊上买了个煎饼果子。 嗯……老板给的料没那么实惠了，以前都给他加两个蛋的！ 果然以前那是属下讨好副会长给的优待是吧？ 何御拎着煎饼果子又在小区里逛了一圈，特地在七分协会的员工们面前都转了一圈。 很好，没一个搭理他的。 何御离开小区，顺手把吃完煎饼果子的纸袋扔进可回收垃圾桶里，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衣服和脸换回去，又回了小区。 每一个人都带着热情友好的微笑。 幸福小区，和谐邻里。 确认了。他们都认不出来。 何御回到小区后没多久，出门买菜的赵姐也回来了。她与卖煎饼果子的小摊主、四处溜达的老大爷、巡逻的保安等等人都对了个隐秘的眼神，回家开始做饭。 厨房里，一个人偶正操纵着厨具，洗菜、切菜、开火、做饭……娴熟地做出三菜一汤。 这是偶师赵专门炼制的厨艺人偶，她也不会做饭。 之前发现铜面大人吃泡面后她差点儿没吓死！偶师赵白着脸迅速炼制了这个厨艺人偶，心里也不是不佩服的。铜面大人这样的人物，为了完成任务，竟然还会全力以赴到这个地步！这个普通人的伪装，绝对是成功的。谁会相信一个整日吃泡面的年轻人会是跺跺脚灵异界就要抖三抖的铜面？ 铜面大人能有这样的成就，绝不是白来的！ 厨房里叮当响着，偶师赵和鬼影谢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讨论。 “今天大人又离开了小区，大人离开的时候，小区里来了个陌生人，四处逛了一圈儿，还在老柴的小摊上买了个煎饼果子。不知道有什么目的。”鬼影谢说道。 “你没乱行动吧？”偶师赵问道。 “我哪儿敢？在小区里我都没跟，是遛弯大爷和保安小张看见的。要是个踩点儿的小偷也就罢了，要是跟大人的计划有关，我命可就没了。” 偶师赵点点头：“大人的手段诡秘难测，心思深沉如海。这个人，说不定就是大人引来的，也许会有什么用。” 鬼影谢认真道：“我明白！” 前几天，从来不理事的铜面大人忽然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普通人那样生活，甚至还吃起了泡面。 他们当时都不明白铜面大人为何会做出这样突兀的转变。但是没过几天，小区里就来了个受过重创的黑影怪，黑影怪本能从这座处处隐藏强大气息的小区里，选择了看似安全的铜面大人的居所。 再之后，这个弱小无用的黑影怪，就引来了姜家姐弟。 铜面大人的手笔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与灵事局的姜燕君扯上了关系！与铜面大人比起来，他们真的差太远了。难怪铜面大人宁可自己行动，也不用他们辅助。 想到这儿，鬼影谢不由就有些低落。 他在七分协会里也算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精英了，原本很有些傲气。结果来到铜面大人手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大人的思路都跟不上！ 大人足不出户就能做出的完美计划安排，他竟然直到结果出现了才能品出一二分真意来。 厨房里的人偶已经做好了饭菜。 偶师赵拎起饭盒：“我先去给大人送饭。别灰心。大人现在还不信任我们，也是我们能力太差了。我们接下来只要做一件事，那就是配合。迟早有一天，会被大人看在眼里的！” 鬼影谢认真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倾力配合大人！” 鬼影谢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追随铜面大人！ 他好歹也是灵事局通缉榜上的第二十一名！怎么能连给铜面大人打个下手都做不好？！ 隔壁。 何御把赵姐让进来，却没有直接让她回去。 “现在能动用的资金有多少？”何御问道。 跑路后现在这个身份肯定不能用了，存在这个身份卡里的钱也就都用不了了。但他肯定是不想再回归打工生活的，也不可能干点儿刑法上来钱快的事。所以…… 黑心资本家的钱不卷白不卷！ “我不太清楚，财政是老谢在管，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把他叫来。”赵姐迅速说道。 她是这次潜伏任务的次级负责人，铜面大人是总负责人，不过他只挂个名，从来都懒得理会琐事。这些大小事务都是由偶师赵负责总管的，财政则交给鬼影谢，两个人扮作夫妻，行动起来很方便。 何御点头：“好。” 没过几秒，一脸激动的鬼影谢就来了。 七分协会产业不少，但主要目的不是盈利，尤其何御要求的是能够在三天内换成黄金，这一算下来，就没多少了。 “能有多少？”何御问道。 “差不多五千万。”鬼影谢一脸惭愧，感觉自己没做好。 打工人何御：……你管这叫没多少？ 七分协会这么有钱都不给副会长发工资！ “换成黄金，尽快。”何御说道。 账号转钱容易被追踪，纸币又体积太大，还是黄金更好，反正再沉他也拎得动，最多走动的时候考虑一下建筑承重。他之前试过了，自己现在徒手拎冰箱完全没有问题。 鬼影谢犹豫了一下，问道：“铜面大人，敢问您是需要用黄金，还是想要不可追查来源的资金？” 何御扬了下眉，示意他继续。 鬼影谢收到暗示，兴奋起来：“我能做到让这笔钱谁都无法追踪，连我自己都不行！” 何御选择让他试试，一半换了黄金，一半处理处理成不可追踪的资金。 鬼影谢高兴坏了，铜面大人开始用他了！ 趁着鬼影谢忙的这两天，何御又给姜贤发了消息，向他询问了一些灵异世界的基础知识。 中二少年常年被姐姐压制，乐得有个需要自己指点的人，狠狠满足一番充当大佬指点别人的欲望。 何御问他怎么成为除灵师，姜贤“正在输入中……”了半天，打出一句话： “你想成为除灵师？” “最好还是不要。” “灵异事物之间存在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引力。假如你一直是个普通人，这辈子都未必能遇见几件灵异事件。但假如你成为了除灵师，那频率可就高了。” “有些灵异事件是会要命的。” 姜贤不愿意讲，何御只好自己摸索。 他也想当个普通人，奈何穿越自带反派boss模板。 不过，能开人体特效也挺好的。 姐弟俩打怪的时候身上冒出浅蓝色的灵力特别帅，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过中二幻想呢？ 不知道铜面的灵力是什么样的。何御期待地搓搓手，开始研究怎么释放灵力。 一天过去了，何御坐在椅子上发呆，窗外的夕阳给他拉出长长的影子，何御看着影子，觉得特别忧伤。 摸索了半天都没释放出铜面的灵力，用大佬的身体都使不出力量，他的天赋就这么差吗？何御有点沮丧。 难不成换魂了就不行了吗？ 正沮丧着，何御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不太对劲。 他的影子……好像多出来一小块？ 何御站起来，影子也站起来。何御动了动胳膊，影子也动了动胳膊。何御仗着铜面体质好来了个单腿半空360度空翻后接托马斯旋转。 影子……影子努力地试图跟上。 何御僵住了。 他的影子多了慢半拍的重影！ 不是说没问题了吗？！灵事局的人不靠谱啊！ 可能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影子也不躲了，直接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影子脚部连着何御，站起来后几乎紧挨着何御。 何御：…… 啊啊啊！ 他一拳砸下去！ 影子仰面倒下。 咦？ 他的物理攻击也对鬼怪有效吗？ 4、第 4 章 一个黑影被何御从影子里揍了出来，团在地上小小一块，像一块小石头。 何御正想揍它，忽然感觉这家伙身上传来一股情绪。 委屈害怕，还有讨好。 何御愣了一下，小白牙一呲，对着噬影怪再次举起拳头！ 休想迷惑我！ 小黑团瑟瑟发抖，又着急又委屈：我不是那个藏在花盆底下的噬影怪呀！ 欸？ 何御停下手：“说！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这事要从几天前说起。 当时噬影怪以为何御是个普通人来着，藏进他家，准备趁何御睡觉的时候吃掉他的影子疗伤。 在这个世界，人的影子也是灵的倒影，具有灵异特质，被吃掉影子的人，轻则神智昏眛，重则魂失魄落。 影子具有这样的特质，相应的，也会具有力量。噬影怪一头撞进铜面的影子，没吃到美味大餐，反而险些被吞噬，要不是它跑得快，都等不到姜家姐弟俩来。 这也是它为什么没有逃、没有分影。 伤得有点重。 噬影怪大半身体被影子自发吞掉，它的意识被磨灭了，却留下来一点特质。这些特质待在他的影子里，渐渐生出一点灵智，就成了眼前这个小家伙。 它是从何御的影子里长起来的，也只能生存在何御的影子里。离开影子的每一秒，它都在变得虚弱。假如何御死了，影子中的灵枯萎，它也就活不成了。 小黑球小心翼翼从地面上抻高，像发芽那样，把自己抽长成一株朱顶红的模样，在顶端开了好几朵花，黑色的，丝绒质感，高级！大气！富丽！对着何御讨好地摇了摇。 何御：有点心动！ 黑色的花都可贵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啊，确实有种“这是我的影子”的感觉。 所以，这团摇摇摆摆的小黑花现在大概可以算是他的影子里养起来的小家伙，才诞生没多久，单方面和何御同生共死。 “你还会什么？”何御问道。 小煤球爬到桌面上，把自己抻成一块大面皮，啊呜一口吞掉了整个桌子，然后又缩成了乒乓球大小的一团。它挪了个位置，又把桌子吐了出来。 这是个随身空间啊！ 何御眼睛一亮：“你能装多大东西？” 小煤球表示桌子这么大就是极限了，但是它还小！它还能长大！以后就能装更多！ 小煤球平时很没有存在感，就喜欢缩在影子里安安静静地宅。 折腾了一天都没放出灵力，何御有所明悟，他可能学不会酷炫的人体特效了。铜面大佬的除灵方式大概就是物理攻击。 最高端的打鬼方式也许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天已经黑了，何御开始犯困。他看了看表，九点四十，比他平时入睡要早二十分钟。他穿来之后作息十分稳定，一直都是晚上十点睡早上七点起，不到点不犯困，一觉睡到天亮，从不做梦。 今天突然提前了二十分钟，何御怀疑灵力就像人的精气神，用多了不足就需要用睡眠补上。 既然困了，他就提前上床睡觉。这一晚与平常不太一样。何御做了梦。 很黑、很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一股一股阴冷的气往自己身体里钻。 四周有水的声音，层层叠叠的，好像水波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回荡。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只是感觉很孤独。长久到他开始习惯这种孤独。 然后，他开始听到不同的声音。 开始时他并没有注意。因为那声音太轻了，混在水波的声音里，像一个小小的气泡，很不起眼。 后来他觉察到这个声音的不同，于是努力地试图去捕捉这点不同。有点像在唱歌，可是词很模糊，只能听出悠长的调子。 何御努力地分辨，想要听清那个声音在唱什么，可惜他怎么都听不清。 再后来，他就醒了。 灰蓝的天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房间里很暗。何御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怔怔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空气很安静，好像房间也在沉睡，还没来得及苏醒。 梦中的感觉飞快地从胸腔中消逝，怎么抓也抓不住，像落在掌心的雪片。 …… 三黑山。 三座山峰向着中间倾斜，拱卫出一个深深的山谷，三黑山也因此得名。 由于三山环绕的缘故，这座山谷常年笼罩着阴影，谷地没有高大的树木，全是矮灌木与丰茂鲜嫩的细草，但是却从没有动物进来。 因为这座山谷，又被称作死亡谷。 此时，死亡谷边沿却有一座神秘的现代科技建筑，水泥墙上刻有神秘的纹路，其内填充有青蓝色的金属。这里是灵异事务管理局的一处秘密分部。 地下区域，一间至少需要三重验证才能够进入的房间里，安放着一座古怪的仪器。这个仪器由古老的青铜与高科技金属一起构成，其上既有神秘如符咒的纹路，又有简洁规整的电子回路。 这个古怪的仪器外圈围绕了八张竖立起来的青铜板，这些青铜板都是锈蚀的，呈现斑驳的青绿色，青铜板上各自蚀刻有不同的奇异纹路，或如山水地图、或如奇兽异怪、或如神秘仪式……而这些纹路里隐隐闪着未被锈蚀的金属光泽，纹路时明时暗，仿佛某种数值波动。 数名身穿现代工作制服的人与身穿绣纹古老神秘长袍的人一同在这个房间里忙碌，每一张青铜板前，都坐着一名工作人员记录图纹。 在何御入梦的时候，所有青铜板上的纹路忽然飞快褪去锈迹，显示出其原本的面貌。 负责记录数据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罔山……出变故了！” …… 姚新城，废弃矿洞中。 一群脸上用灰白或鲜红颜料画出神秘花纹的人正围聚在一起，四周插着火把。 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搭着一个台子，台子上凸起无数角刺，每一个角刺上都挂着一个奇特的黄金饰品，在火把的照耀下，于矿洞石壁投下古怪的影子。 唯有台子中间是平滑的，那里安放着一只黑曜石打磨而成的长杯。长杯深深陷在台子里面，仿佛一口深井。里面盛装有一堆看不出原型的烂糊东西，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这群一看就像□□信徒的人围在一起，双手在胸前摆成一个奇怪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台上的黄金饰品忽然一个个动荡起来，石壁上的影子随之晃动，竟好似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黑曜石杯中的血腥味越发浓烈了，里面的东西仿佛动了起来，发出一阵阵黏腻的水声。血色长丝爬出杯口，攀上一个个角刺，缠上黄金饰品。 围在一起的人群欢喜狂呼： “罔山解封！” “我主降临！” “罔山解封！” “我主降临！” …… 七分协会总部。 谁也不知道的地下三层，有一个银片铺壁的圆形房间，整个房间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池，唯有靠近入口处有一芽平台。 水池当中，卧着一个闭着眼睛的男人，男人一头墨发披散，皮肤冰白，胸腔没有呼吸起伏，也没有心跳，像一座玉像。 男人忽然睁开眼。 池水洁净、冰冷。他呵出一口气，水中升起几个泡泡，气泡壁迅速凝结出精致的霜花。 他从池水中起身，水珠顺着他的衣角发尾滑落，像荷叶上雨珠儿滑落，不染湿痕。 在他离开水池的一刹，池中所有珍贵的灵液皆挥发殆尽。 他却毫不在乎，低头按住胸口，声音在愈发稀薄的灵雾当中飘散： “马上……” …… 幸福小区。 何御翻了个身，再次陷入睡眠当中。 这一次他没有做梦。 早上七点，何御按时起床，已经把昨晚的梦忘了个干净。 他写了两封信，电脑打印，戴着手套，不留指纹。 他已经选好了跑路后去的地方。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在那本灵异文中从未提到过，又有灵事局的分局存在，有安全保障的同时远离漩涡中心，完美符合他的需求。 等鬼影谢把黄金带来时，何御掂了掂黄金球，手腕一转，把黄金收进了小煤球的影子空间里。 除了黄金，鬼影谢还带来一张不记名卡，剩下的钱都存在里面。 “干得不错。”何御说道。 鬼影谢满脸激动。 “我有一封密信，需要交给会长。你跑一趟吧。”何御取出封好的信件。 “是！属下一定不负所托！” 忽悠走鬼影谢后，何御离开小区，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了衣服和脸，把另一封写给灵事局的匿名举报信投进邮箱，又换了一次衣服和脸后，来到车站。幸好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施行实名购票。 等七分协会会长接到信时，他已经在新城市下了车。 阳光穿过车站的大玻璃窗，四周的行人喧嚷且生动。 何御已经换回自己的脸，他抬起手遮住眼睛上方，在阳光里露出一个笑，左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七分协会总部。 才苏醒没多久的会长大人接过这封据说十分重要的密信，打开信封： 尊敬的会长大人： 你好。 我最近突然醒悟了，七分协会的七，原来是007的七。 这种卖命的工作还没工资，资本家都不敢像你这么卷的，唯有奴隶主能与您相媲美。 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 老子不干了！ 5、第 5 章 七分协会会长洛九音还没来得及去幸福小区，先收到了自家副会长的辞职信。 他把这封辞职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把最近与何御接触过的属下都叫过来，仔仔细细问了一遍。问到扮演上班族的小刘，听他复述完两人的对话后，洛九音明白了。 破案了。现在知道他的副会长为什么跑路了。 洛九音：“……谁告诉你我们没有工资了？” 小刘一脸迷茫：“会长，您打算给我们烧冥纸吗？” 七分协会大部分员工都是鬼怪，鬼怪一般用不着钱来着。他们更喜欢灵力。 洛九音缓缓吸了一口气，摆摆手让小刘下去。 “把幸福小区的潜伏人员都撤回来吧。” 这个潜伏任务本来就是为了何御设置的，既然人已经醒了，这个任务也就没必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到。 …… 另一头，踹掉黑心老板后，何御神清气爽。 晋南城是一座生活节奏很慢的小城，四季分明却不极端，是他精挑细选的结果。何御很期待在这里的新生活。 新生活的第一天，从找住处开始。 何御不差钱，最好的办法就是买一个房子，奈何他没有身份证。 这年头，就算租房子签合同，也得有个身份证，何御能找的只有黑中介。 黑中介带着他逛了一大圈，见何御都不满意，又开车带他到了郊区的一个小区。 “这小区虽然比较久了，但配置什么的都不错。”中介带他来到一楼的一座落锁的卷闸门前，蹲在地上用钥匙开锁，“价格也不高，您知道，郊区嘛，偏了点儿。老年人求医孩子上学什么的不太方便，但年轻人不在市里工作的话，就再合适不过了。” 卷闸门太久没开过，有点生锈，中介使劲儿往上抬了好几遍都没成，脸都憋红了。 何御弯腰一伸手，卷闸门咔啦咔啦就上去了。 中介一愣，笑道：“您力气挺大的。” “还行。”何御笑了笑。 卷闸门里是大块的玻璃橱窗和玻璃门，这是个临街的铺面。 打开门，积年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中介没忍住咳了两声： “太久没人住了，收拾出来就好了。” 何御抬腿往里走。里面空间不小，前面是个开敞的大店铺，往后面走，打开门，有一座楼梯藏在墙后面，楼梯后面还有房间，是个相连的二层住宅。 里面有些前任租户不要的旧家具，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好在没有霉斑。这么一股子破败味，难为中介还吹得下去： “这个是前店后院的设计，平时住在后面，前面用来开店，特别的方便。而且，您上二层来看看，这两层的层高都很够，别的那些底层店铺一般都是额外打的二层阁楼，层高不够，上楼都得弯腰，这栋房子是真二层，一点儿都不压抑。” 何御不会被中介的胡吹打动，但这里的布局确实让他心动。 前面可以开一家玩偶店，店铺的二层用来做库房。住宅区客厅有一面大玻璃窗，外面正好对着院子，可以做一个宽飘窗，放上软垫，旁边配一个小书架。卧室在二楼，窗外正好是一棵树…… 不过这院子还得好好收拾收拾，杂草快要到人胸口了，冷风一过，摇摇摆摆，怎么看怎么荒凉。 中介面不改色：“这院子面积不小，种菜种花都行。房子嘛，都是住出来的。边住边收拾，样子也就出来了。您别看它现在样子破，收拾出来就好了。这样的房子要是在市里，租金起码得翻……” 何御拉开门，中介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还没说出口的后半截话噎住了。 他捋了捋胳膊，起了一串鸡皮疙瘩，也不太有信心成功把房子租出去了。这房子太久没进过人，阴冷阴冷的。院子没有做水泥硬化，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他瞥见草丛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是耗子还是什么东西，听说这边儿有蛇…… 客户也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害怕，已经沿着快被杂草淹没的小路就进了院子。中介站了半天，愣是没敢往院子里下脚。 何御没管中介，他在想想可以把院子用砖头铺几条小路，这边可以留一块地方种菜，那边墙角可以挖一个小池塘，靠近栅栏的地方适合种爬藤的花，他喜欢温暖热烈的颜色……走到门口，拨开杂草，火一样鲜红的野月季探出来。 何御眉眼弯弯。 “我就租这里了。” …… 灵异事务管理局。 姜妍和姜贤姐弟俩正坐在一间询问室里，两人情绪都很低落。 姜贤看着桌面上那张匿名打印信，低头塌肩，丧得肉眼可见。 气氛很严肃。灵事局当然不是怀疑姐弟俩有问题，只是这次涉及到的事情略大。 几天前灵事局收到了一封针对七分协会的匿名举报信，灵事局很重视，立刻派人去了幸福小区，然而慢了一步，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经过排查，他们才发现，幸福小区内竟然有一半的住户都是七分协会的人！剩下的普通居民对此事一无所知，还当自己就是住在普通居民区呢。 姜妍姜贤姐弟俩之前正好去幸福小区执行了一次任务，于是就被叫过来询问了。但当时两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也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灵事局还是把他们俩与何御接触的每一个细节都翻来覆去细细盘问了一遍。因为他们此次任务中接触的主要对象——何御，也在失踪人员名单上。 当然，姜贤与何御的聊天记录也被调查了。 中二少年十分社死。 不过，让姜贤如此之丧的主要原因并非社死。 “放轻松，询问已经结束了。现在就随便聊聊。”两人的上司说道。 他知道姐弟俩是姜燕君的孩子，绝不可能背叛灵事局，所以态度一直很温和。而且，姜燕君就在另一个房间里看监控呢。 灵事局对这次事件很警觉，他们也曾怀疑过此事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姜家姐弟的身份，针对姜燕君而布置的。然而调查下来的结果却是不可能。 任务是系统随机分配的，连姐弟俩都不清楚自己接的是什么任务，不存在人为操纵的可能性。 他们也对姐弟俩做了严密的检查，并没有发现身上被留下隐秘手段。而且，任务中唯一与他们有接触的人已经失踪了，这次任务中的一切都再没有渠道对姐弟俩造成影响。 姜氏姐弟俩应该就是恰巧撞上了。 “你们在与何御接触的过程中，感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司问道。 姜贤低着头不想说话，只咕哝了一句：“人很好。” 姜妍开口说道：“看上去挺阳光的，友善，还有些轻信。我们对他解释了之后，他立刻就相信我们了，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 上司若有所思：“立刻相信未必是轻信，也有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异常。” 他们不是没怀疑过何御有问题，但是一来姜贤所修的灵术让他在看人上有着非同寻常的直觉；二来，姐弟俩身上有姜燕君的护符，那可是灵事局排行第三的灵纹师，只要与对象有过肢体接触，就能感应到对方是不是普通人。 只有铜面这类除灵师又或是鬼怪中的顶级角色有能力瞒过灵纹的感应，假如何御不是常人，护符早就被激发了。 姜贤在拉住何御问路的时候，两人有过手部皮肤接触，灵纹并没有反应。 至于说，何御就是铜面伪装的……这就是开玩笑了。这种顶尖人物怎么会去做伪装成普通人这种小任务？ 姜贤还在低头一语不发。 上司对他问道：“你说他当时提到家中朱顶红快不行了，你去查看，觉得只是没浇水干的，对吗？” 姜贤丧丧点头：“对。” “黑影怪并不会对植物生长造成影响，很有可能是他感受到了什么，所以不愿靠近花架，没有给它浇水。”上司说道，“普通人中偶尔也会出现天生阴阳眼或者灵觉敏锐的人。” 而这种人，也很有可能是特殊体质。 姐弟俩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上司没说出口的部分。 “我们一直在想，七分协会到底为什么大费周章在幸福小区中潜伏这么多人。后来我们调查了居民入住时间。七分协会的所有人，都是在何御入住小区的时间前后搬进去的。” 假如何御是某种稀有珍贵的特殊体质，七分协会的目标是他，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一个天生灵觉敏锐的人，生活周围大部分人都来自于七分协会，他可能也有所感应，但是因为对灵异世界没有了解，所以无法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 “他可能一直都处于不安当中。” 所以在听到姜氏姐弟俩的自我介绍后，何御会立刻展现出信赖。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求救行为。然而，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种不安感的来源，所以并没有向两人明确求助。 但是等他看到姜贤发的那些资料后，他很有可能联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经历，发现了一些东西，于是写出了这封匿名举报信。 至于为什么是写信而不是直接发消息给姜贤，有很多种解释。也许是害怕信息被拦截读取、也许是他当时已经感觉到某种监控、也许是思维开始受到了七分协会的影响…… 在何御投递出这封举报信后，七分协会觉察到了问题，于是迅速行动，将人掳走撤离。 姐弟俩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情绪低落。 何御只是个普通人，但他们是灵事局的除灵师，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假如他们当时有所发现，也许何御就不会失踪了。 姜贤更丧一些，他觉得要不是自己给何御发那些消息，七分协会也不会那么快动手，以后说不定就还有机会。 “不怪你们，是七分协会隐藏得太好了。如果七分协会是看重他的体质，他说不定还活着。回去吧，好好努力，才能救下更多的人。”上司安慰两人。 姜贤暗暗握拳。 他还是太弱小了！ 临走前，上司把姜贤的手机还给他。姜贤发给何御的那些资料没什么问题。他有分寸，不能发的都没发。但问题不在于那些资料，而在于姜贤对铜面的态度。 “我知道你因为小时候的事对铜面有些特殊感情，但他是七分协会的人，你也看到七分协会都做过什么。别太天真。”上司说道。 姜贤收好手机，默默点头。 他也是个特殊体质，天生通灵，是很好的除灵师体质，适宜与鬼怪沟通，当然，也相对容易被鬼怪附身。 在姜贤小时候，曾经不幸被降临派的那群疯子给掳走了。降临派信奉罔山之主，认为世间丑恶，罔山之主终将降临，清理世间，重新建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他们看中姜贤的体质，打算用他做罔山之主的降临容器。 当时姜燕君正被困在一个鬼域当中离不开，灵事局的人都被降临派的疯子们或引走或拌住了。小小的姜贤被绑在祭坛上，降临派的疯子拿着仪式刀准备在他身上刻咒文。 他恐惧地闭眼，却忽然听到周围降临派疯子们狂怒的惊呼，他听见他们在叫“铜面”。 姜贤睁开眼睛的时候，锋利的仪式刀就停在他眼珠上，距离他的眼球只有一厘米。仪式主持者已经死了，刀还紧紧握在手里。他的领子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拎住，刀才没扎进姜贤的眼珠。 他往上看，墨青长袍、青铜面具，火光在面具上流转成神秘的纹路。 铜面将已死的仪式主持者丢到一旁，侧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被铜面救过一命。 姜贤一直觉得铜面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但何御也是无辜的人。他是姜贤开始执行除灵任务后第一个相信他们的人，也是他第一个没能救下的人。 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因为他还不够强！ 他要奋发努力！ 6、第 6 章 另一头，何御和黑中介签完合同交接完，让他先把水电续上。 何御在房子里又逛了一圈，从角落里捡起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布娃娃穿着小裙子，身上落满了灰，有两粒纽扣钉成的黑眼睛，用交叉线缝在脸上，其中一粒已经松脱了，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颇有点恐怖片的既视感。 何御把布娃娃捡起来，轻轻拍了拍灰，放到同样落满灰的桌子上。 他觉得这个娃娃还挺可爱的，虽然年头久了，又脏又旧，但曾经也不知是谁的心头宝、谁的好朋友，现在却被孤零零遗落在这里。 “回头等我收拾好，就给你把眼睛缝好。” 他喜欢玩偶。等前面的店面收拾好，正好开一间玩偶店，赚不赚钱无所谓，心情好就开门在店里坐一坐，心情不好就把店关了出门玩儿。 房子挺大，今天肯定收拾不完。何御打算先收拾出一间房，出去把被褥枕头等日用给买回来，今晚就住这里了。 他签合同时用了点小手段，不怕黑中介坑他。 出门的时候，何御走得是住宅的入户门。他打算看看这个小区。 幸福小区的和谐邻里没了，但他可以努力和这里的新邻居们处好关系，重新打造一个和谐友爱的社区环境！ 刚打开门，何御就见到一个正要上楼的女邻居。女邻居人很瘦，花白的短发乱糟糟绑在脑后，佝肩垂头、嘴角下垂，神情阴沉麻木。她手里提了一个巨大的黑塑料袋，看起来挺沉，把手指勒得青红。 “你好，我是新搬来的。”何御热情友好，“你东西看上去很沉，我帮你拎上去吧？” 女邻居僵着脖子没转头，只有眼珠动了一下，转向何御，露出大片发黄的眼白。她就这么看了何御两秒，眼珠又翻了回去，一句话没说，继续自己拎着东西往上挪。 何御眨了眨眼，没当回事，在小区里外逛了一圈。 小区一楼的商户房还挺受欢迎的，都开了店铺，没有空闲的，超市、餐饮、家装甚至还有宠物医院等等一应俱全。 何御逛着逛着，就被一家包子铺吸引了。包子的香气掺在雪白的水汽里冒出店门。 他走进去。这是一家夫妻店，老板垫着毛巾，把几屉才蒸好的包子搬出来，雪白的包子窝在笼屉里，各个儿都有拳头大。 何御挑了三种不同馅料的，各自来了一个。 等老板娘装包子的时候，何御向她问路：“想要买被褥得去哪儿呀？” “那这附近可没有，你得去远一点儿的大超市，那里才有卖的。” 老板娘给他指了路。何御谢过她，离开包子店后，打开口袋，对着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咬了一口，快乐地眯起眼。 老板偶然一抬头，看见何御已经干掉了一个包子，正在吃第二个。 他揉了揉眼睛。 刚出炉的包子！不烫吗？！ 他的包子没蒸透？ 老板伸手摸了摸笼屉。 嘶！ “哎！你傻了吗？！快去拿凉水冲冲！”老板娘推他进后厨。 老板用被烫的手指捏着耳垂，龇牙咧嘴地往后厨走，嘀咕道：“我以为不烫了来着……” …… 何御吃完包子，把口袋扔到垃圾箱里，拍了拍手。大超市距离不算太远，他走着就去了。 买完日用，何御又到了卖花盆的地方。他的朱顶红生命力强健，叶子蔫折了，球根还活着。朱顶红是他穿过来后自己买的花，何御也把它从那座公寓里带走了。换了新地方，他打算把它重新栽上。 买完东西，何御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东西收起来，哼歌往回走。 他确实看中了那座房子。他喜欢后院那株野月季，喜欢那种旺盛的生命力。 明天再联系一个家装公司，把房子好好收拾收拾重新装修一下。 再往前走是个上坡，坡底下坐着个老婆婆，旁边儿停着一个两轮小拖车，上面绑了一堆菜。 老婆婆一只手揉着脚踝，瞧着上坡发愁，她看见何御后，眼前一亮，招呼道：“小伙子，能不能帮我把车拖上去？” “崴脚了吗？”何御在她面前蹲下。他隐隐看到老婆婆脚踝上缠了些黑气。 何御在姜贤给他的资料见到过这玩意的介绍，它们被灵事局称作阴煞气。 想到姜贤，何御就不由遗憾。当时为了方便何御这个普通人理解，姜贤还很贴心地给他传了一份灵异界基本概念的资料。姜贤人虽然中二了些，却很友善热心，可惜，他必须逃离七分协会，之前那个身份舍弃了，也就不能再与姜贤联系了。 这块儿地势不是很好，阴煞气不是自生的，而是被车流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积聚到坡底不容易散，日积月累下来，虽然不多，但体弱的人路过时沾染上了，一分神就容易崴脚。 “没啥事儿，我自己能走，就是拖不动车了。”老婆婆说道。她性格刚强，脚踝都肿起来了，还能忍痛。 何御把手搭在她脚踝上轻轻按了两下。 老婆婆正觉得这小伙子手凉冰冰的让她脚踝不那么痛了，忽然被他用力一掰，情不自禁“哎呦”一声。痛过一下之后，竟然不疼了。 她搭在地上活动两下，惊喜道：“好了！能动了！” 何御笑道：“没事儿了，先别用力，回去擦点儿药油养两天就好了。” 他余光扫了扫坡底，伸脚随意活动似的划了一下。平地起了一阵微风，把坡底灰沉沉地阴煞气吹散。 何御帮她把小菜车一路送回家。老婆婆名叫孙诗云，住得也近，与何御新租的房子就隔了一条街。一开门，房间里传出来饭菜的香气，何御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要说何御从七分协会跑路最舍不得的，就是隔壁赵姐送来的一天三顿饭了。何御不会做饭，上辈子社畜生涯太疲惫，他一般都靠外卖解决，最高水准是用微波炉做手撕茄子。他这几天吃的都是泡面。 孙婆婆笑了：“你还没吃饭吧？进来吃点儿吧。” 何御很快乐地答应了。 孙婆婆年纪大了胃口不开，之前做的是小米粥和拍黄瓜。怕何御不够吃，还给他下了盘饺子。 “多吃点儿，我包了很多饺子，不够我再下。”孙婆婆吃了小半碗粥就饱了，看着他慈祥道，“大小伙子饭量都大，别饿着。”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儿的，调了香油和干虾仁，鲜香得要命。 “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何御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孙婆婆神情温柔，目光怔怔出神，絮絮讲着她的秘方：白菜不要把汁水绞出去，这样包出的饺子汁水又多又鲜。 “你刚搬来，自己不会做饭吧？可以来我这儿吃。我自己一个人住，有时候饭菜做多了，也吃不完。”孙婆婆语气落寞，目光里有着期待。 “行！”何御咧嘴爽快一笑，露出颊边的小酒窝，“那我把菜钱给你。这两天你的脚不能走远路，要买什么菜我给你带来。” 孙婆婆也很高兴：“我再给你拿点儿饺子，你回去放冰箱里，吃的时候煮一煮就行了。” 何御忙拦住她：“不用不用，我今天刚搬来，还没有冰箱呢，也没灶台。” “你住哪儿啊？” “北泉街那边儿拐角有个空的商铺，我就租在那。” 孙婆婆脸色一变，拉住他：“你怎么住那儿了？谁租给你的？快去找他退了，那地方不能住！” “怎么了？”何御不解问道。 孙婆婆脸色严肃：“你让人给坑了！那是栋凶宅！” 7、第 7 章 “凶宅？” 何御有些诧异。他之前进入那间房子的时候，的确看到里面有些阴煞气聚集。但长期没人住的空房几乎都会这样，开窗散一散、阳光晒一晒，再有人居住一段时间，有了人气，也就好了。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感觉到房子里有鬼怪存在。 是别人以讹传讹？还是他能力用得不够熟练，没有发现？ “你没看周围就那一栋房子没人租吗？”孙婆婆严肃道，“那间房子之前已经换过好几任租户了，没有一家住了超过三个月的。” “他们都出事了？”何御问道。 “这倒没有，他们都搬走了，宁可租金不要，也都不在这儿住了。”孙婆婆以为他不当回事，认真说道，“你们年轻人不爱信这些，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不信就不存在的。” “你来，你坐下，我跟你说！”孙婆婆强行把他拉回沙发上，“那个房子里死过不止一个人。最早是个老头子，自己住在里面，他死了两三天才被人发现，之后这房子不知道转到谁手下，空了一年多。 “一年之后，有中介带人来看房，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们一开门，发现里面有一具小孩儿尸体！” “警察来查了好久，房子一年多没人进去，门窗锁都是好的，那小孩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死了能有大半年了，尸体都干了。查来查去，最后也没个结果。” “再后来，这房子又空了很久，附近邻居突然开始闻到臭味，臭了好几天，找人来查，才发现味道是从房子里传出来的。又是报警、撬锁，最后发现里面又有一具尸体。 “这次的尸体是个男人的，同样门窗锁都没问题，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怎么死在里面的。 “这事是不是很诡异？” “是挺奇怪的。”何御说道。 黑中介租的房子有问题不奇怪，但是何御没有身份证，也只能找他们，而且他现在也算有点特殊能力，并不太怕那些鬼鬼怪怪的，所以就租下了。 如果有两个人都是受害死在那个房子里的，按理说应该有很重的怨煞气才对，可是他并没有感受到怨煞。正相反，那栋房子让他感觉挺舒服的。 难不成……铜面身为七分协会的副会长、灵事局通缉榜榜首，感受能力特异，不喜欢正常环境、就喜欢阴煞气？他继承了铜面的身体后，也继承了铜面的感受能力？ 何御若有所思。 他打算改天去公墓里逛逛看。 孙婆婆不知道他脑子里转悠着什么，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些事，后来这房子就卖也卖不出去、租也租不出去。空了很久之后，消息都冷下去了，这房子不知道转到哪个黑心中介手里了，专门骗你们这些外地人。 “你赶紧联系把房子租给你的人，钱能要回来就要，要不回来也别住那儿，千万别贪便宜，万一出事就晚了！” “您别担心。”何御对她笑，“我先住两天再说。之前那些租户不是也没事吗？” 他对这房子挺满意的，等他回去仔细查查看。假如真有鬼怪的话，这么久了，应该早有灵事局的人来处理过。但这房子还没被封，说明问题不大，可能只是阴气略重，普通人受不了。 孙婆婆苦劝劝不动他，在他身后直叹气。 看这小伙子又好心还挺阳光的，怎么就不信邪呢？ 她还是不安心。好在两人住得也近，她打算等脚好了之后，每天去他店里看一眼。 …… 鬼影谢正和偶师赵带队清理某处鬼域。 鬼域里阴风阵阵，有许多无皮人似的可怕怪物。 鬼影谢提着一盏灯，无皮人一靠近就被照出了影子，然后，它们就被自己的影子吞噬了。 足以让人做噩梦地恐怖怪物前仆后继，鬼影谢站在怪物群中一脸惆怅。 在他的预想当中，他完成了给送密信这样的重任之后，就该得到铜面大人的信任与看重，从此以后密切参与进铜面大人的计划当中，成为他的心腹，而不是在这搞小打小闹的清理任务。 但会长大人收到密信之后，就把幸福小区的长期潜伏任务给取消了，铜面大人也不知去向，鬼影谢的雄心壮志也就没了着落。 偶师赵踩着高跟鞋过来的时候，瞧见他这副抑郁不得志的样子，催促道：“想什么呢？早点儿干完早点儿回去，你不嫌累我还觉得无聊呢！” 鬼影谢哀叹：“铜面大人没消息了，潜伏任务也解散了，为什么啊？” 偶师赵拨着指甲：“最近各方势力都有动静，别说你没感觉到。” “要变天了。” 正说着，几个鬼偶带着扮演上班族的小刘和其他一群七分协会的员工也过来了。 员工们一个个狼狈不堪。对偶师赵和鬼影谢来说能轻易解决的无皮人，对他们来说还是很凶险的。这两位可都是在灵事局通缉榜前五十名的人物。 偶师赵和鬼影谢可不会全程护着他们。他俩带这群人来是练兵的，不是当保姆的。 小刘过来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他们在提铜面大人。他能力不错，是偶师赵的心腹，胆子比其他人要大不少，好奇问道：“两位大人，铜面大人很可怕吗？” 鬼影谢呵呵：“灵事局通缉榜第一，你说可不可怕？” 小刘说道：“可是铜面大人不对自己人下手啊。” 他也很敬畏铜面大人，但他不明白偶师赵和鬼影谢为什么那么害怕铜面大人。小刘看过铜面大人的出手记录，那的确是很凶残，小刘就是因为崇敬铜面大人才加入七分协会的。 铜面大人从来不管事，也很少理会谁。看着傲慢冷淡，但也让人安心。 他之前有次犯了错，不巧被铜面大人撞见，还以为自己要完了。结果铜面大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过去了。 偶师赵和鬼影谢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偶师赵说道：“给你们提个醒儿，无论什么时候，假如看见铜面大人在睡觉，千万不要打扰他。” 小刘懂了：“铜面大人有起床气吗？” 一戳就炸的那种？ 偶师赵和鬼影谢互相对视一眼，回想起那个场景，都打了个哆嗦。 …… 何御出门前把窗户都打开了通风，现在房子里的空气已经好了很多，他试了一下，水电也都通上了。 他不急着打扫，先把房间挨个重新逛一遍。之前房间里堆积了一些旧家具，有些角落他都没细看。 又查了一遍之后，他在客厅里发现了一部红色的老式接线电话、后院里有一个老旧的网球，包括他之前捡到的布娃娃，这三样东西的气息给他感觉比较特别，但并没有感觉到有危险。 何御把布娃娃和网球都拿到接线电话前面，开始盯着它们看。 除了气息比较特别，没有别的什么异常。 可惜姜贤给他的资料都是文字版的，这类感觉上的认知很难靠文字一一对应辨别出来。 何御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假如真的有鬼的话，就当他打个招呼了。能和平共处最好，万一不能的话……反正他不会放弃自己花钱租下的房子！ 何御把旧网球又放回院子里、布娃娃放到桌上，开始收拾房间。 主卧里没有床，何御收拾完，把新买的床褥铺在地上，准备先凑合一晚。东西都放好后，他拿起了布娃娃。 他买东西时看见了针线，就顺手买了。 何御把布娃娃眼睛重新缝好，放在桌子上：“你乖乖的，改天把你洗干净。” 折腾完这些后，也到了黄昏。何御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才换上的新窗帘拂过他的脸，野草丛生的院子在夕阳下显出几分静谧的美。 何御拉上窗帘，躺到褥子上。房间很空，光线昏暗，被窝是柔软的。何御蹭了蹭枕头，闭上眼睛。 真好。他有了自己的家。 何御很快就睡着了。自从穿越成铜面后，他就很渴睡，每天基本上都是九点睡七点起，一天要睡十个小时才够。 楼上忽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小孩的尖叫。 何御感觉自己才躺在床上没多久，他睁开眼，他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看着顶棚，开始发蒙。蒙了十分钟，楼上还在吵。 何御扭头看一眼表，十点半。 他坐起来，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就在这双眼越来越幽深可怖的时候，楼道里传来其他人怒气冲冲的脚步。脚步声停在楼上门口，紧接着就是哐哐地砸门。 “有完没完？！大半夜打孩子上瘾是吧？！” 楼上安静了，怒气冲冲的脚步声也走了。 何御又重新躺下，转身用被蒙上头。 先睡觉！其他的明天再说。 夜越来越深。 后院杂草丛里的旧网球忽然动了一下，月光下好像出现了一个影子，影子摇动着野草，逐渐靠近了屋墙，在墙根底下停了片刻，影子忽然出现在了窗台上。 卧室的窗帘轻轻摇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穿过了玻璃窗，从窗帘缝隙往里窥视。 夜很静，何御还在睡，侧身团在被子里，眉毛不太安稳地皱起来。 滴答。 厨房的水龙头滴下了一滴水。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滴。 滴水声越来越频繁，就好像水龙头在自己慢慢打开。 滴水声越来越大，就好像水珠滴落的地方在逐渐靠近。 厨房水槽的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点水滴滴落的印迹。 滴答。 水滴痕迹落到了台面边缘。 滴答。 下一滴水落到了地面上。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痕迹逐渐靠近厨房门口，然后离开了厨房，好像一个个古怪的脚印。 水滴印迹在穿过客厅时，电话线摇动了两下，水滴声暂停了片刻，电话线停下不动了。水滴又开始继续移动。 在寂静的深夜里，一滴一滴水逐渐靠近了卧房，凭空穿过房门，最后停在了铺地的褥子旁边。 裹着被子里的人还沉沉地睡着，肩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不安稳地动了动，但始终没有醒，对现实中逐渐靠近的危险一无所知。 何御正在做梦。 开始时还好，后面不知怎么就开始梦见水龙头没关。 他关了许久，怎么拧都关不上。何御开始感到烦躁。但水滴声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后来他再听着听着，感觉水滴声是从下方传来的，这个怎么关都关不上的水龙头在他床底下。 床下。 他是直接睡在地上的，没有床下。 何御睁开眼，脸色狰狞。 8、第 8 章 何御翻身起来，一把掀开褥子。 褥子下方也出现了滴水的印子，而且还在不断扩大，一个的扭曲的黑影正在从水印中往外爬，动作诡异，散发出阴冷的潮气，十分恐怖。 出拳，揍！ 十分恐怖的鬼怪变成了十分恐怖的鬼饼。 刚从水迹里爬出来的鬼怪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又被一把抓出来，五根瘦长的手指长钉一般锲进他的身体里，逃都逃不了。 何御目光冰冷，他嫌这鬼浑身湿乎乎的滑不溜手，揍起来不顺手，顺手抄起一旁的玩偶，把鬼饼往里一塞。 玩偶里似乎发出一小声惊叫，有什么急急忙忙从里面跑了出去，把玩偶让给被塞进来的鬼怪，自己一路跳到窗台上，和之前从窗帘缝往里窥视的存在一起跑掉了。 何御冷着脸伸手在玩偶上一摁，正在疯狂试图出逃的鬼怪就被困在了玩偶里。何御对着玩偶一顿暴揍，揍完后往墙角一丢，铺好褥子，转身，裹被，睡觉！ 第二天早上，何御睁开眼，发呆了三分钟，看表，已经八点十三分了。他穿越之后一直维持的七点起床良好作息被打破了。何御想起昨晚两次睡着后被吵醒。一次是被楼上的吵闹声，另一次是半夜凶宅恶灵闹腾的。 他第一次被吵醒了十分钟，第二次暴揍了恶灵一个小时，所以早上晚醒了一个小时十分钟。 何御坐起来，身体没动，脖子带动头，慢慢转转向角落里的旧玩偶。 玩偶开始颤抖。 何御脸色不善。 就是这个玩意儿打扰他睡觉，还可能会影响他躺平！ 凶宅里真有鬼，万一招来灵事局的人，他们再一调查，他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又或者招来其他反派组织的人，再产生一点冲突，他不是普通人的身份就暴露了！ 凶宅恶灵=麻烦 但是，只要只要凶宅不再是凶宅，他就能继续伪装成普通人。 何御的脸色越来越凶残，玩偶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何御拿起玩偶，把里面的恶灵扯出来。 恶灵一落地就趴下了，开始嚎：“大佬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饶我一命，从此以后您说东我不敢往西……” “闭嘴！”何御恶狠狠道。 恶灵一个哆嗦，乖巧地闭上了嘴，一声不敢吭趴在地上抖啊抖。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许叫我大佬！” 大佬意味着麻烦。他才不想掺和剧情，远离剧情，做一个低调躺平的富豪不香吗？ 恶灵想起昨晚被暴揍的一个小时，打了个哆嗦。 您说您是普通人您就是吧。 “之前的租户都是你吓唬走的？”何御问道。 “是、是，但我从没害过人，只是把他们吓唬走。我昨晚也没想害您……”恶灵可怜巴巴道。 这点何御可以确定他没撒谎。恶灵身上没有血煞气，说明他确实没害过人。何御有点儿头疼，他在琢磨该怎么处理这个恶灵。昨晚他困得厉害，暴揍完鬼就睡了，今早醒了才发觉这是个麻烦。 恶灵没害过人，直接把他打到魂飞魄散不太合适。但是恶灵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说不定早就被灵事局之类的人发现了，只是暂时没腾出手来处理。万一以后他们想起来了，又是个麻烦。 “有没有除灵师来过？”何御问道。 “有过，但是他们什么都没发现，就走了。”恶灵急忙解释，“我可以把存在感降得很低，他们发现不了，就以为之前那些租户被吓唬走是因为这地方环境不好阴煞重。” 如果是这样，那这地方反倒比别的地方更好一些。灵事局调查过一次后，就更不容易怀疑这个地方有问题。 这个恶灵的确存在感异常的低，它藏在浴缸里，何御昨天逛过一圈，竟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这里只有你一个鬼？”何御问道。 恶灵咬牙说道：“是的，只有我自己。” 还挺讲义气。 何御不置可否：“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并不想管闲事，但也不想被打扰。” 恶灵猛点头：“我懂我懂！” “会收拾卫生吗？”何御问道。 “啊？” “在我回来之前，把房子收拾好，就饶了你。”何御说道。 “是！是！我一定好好打扫！” 何御出门后，恶灵猛地瘫倒在地，拼命地大口喘气。 窗帘抖了抖，一串潮湿的小梅花脚印走到他旁边。另一个溜进了布娃娃里，也凑到恶灵身旁，抱住他的脸蹭了蹭。红色的电话线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恶灵终于缓了过来，喃喃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就说不要吓唬这个人嘛。他昨天就说了他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玩偶细声细气地说道。 “你信他放……”恶灵一瞪眼，电话线“啪”地在他手背上抽了一记，他改口道，“放……放厥词。” 人和鬼不适合住在一起。活人会被鬼的气息妨害，鬼也怕活人的气息影响，当然，有实力的除灵师和大鬼怪例外。 他们几个和这房子牵绊太深，几乎要成为地缚灵，很难离开。他们走不了，就只能让那些活人走了，所以他才一次次吓唬走前来的租客。 除此之外，还另有一点原因： “他那种角色，肯安安分分地过老实日子？谁知道他有什么目的！说不定他现在出门就是想找一群坏人来把咱这儿当窝点，到时候咱们怎么办？”恶灵还凶巴巴地瞪着眼睛。 小玩偶才不怕他，抱怨道：“就不许人家退休了呀？他都把我眼睛缝好了，你看现在，我都快散架了，他答应把我洗干净的，也不知道洗不洗了。” 老电话线打断他们：“好了，不要吵。他说回来前要看到屋子收拾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们先收拾吧。” 老式电话线拍拍他，正想显形，突然被恶灵一把按住。 “你们千万、千万别冒头。”恶灵手脚还在哆嗦，“就当自己不存在，千万别冒头！” “为什么呀？”小玩偶不解问道，“我们一起帮你打扫能快不少呢。” “那个人太可怕了！”恶灵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小玩偶被吓到了，连忙拍了拍一旁的小脚印，小脚印跳到恶灵怀里。小玩偶自己也去安抚他，小声道：“他是不是昨天晚上打你打得太疼了？” 恶灵过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你们没面对过他，那种气息，太可怕了。我感觉……我若是落到他手上，他能让我求死不能。” 他死的时候都没那么害怕过。 恶灵又打了个寒颤：“总之，你们藏好了，千万不要显形。” 他们因为与房子牵绊深而受困，也因此藏在房子内的事物里时气息隐匿很多，恶灵还有个“无人知晓”的隐匿能力，能够帮助其他人也藏匿得更好。但是假如他们显形，这个能力就会被打破了。 其他人见他这副样子，都郑重起来。 “好吧，”小玩偶说道，“我这副样子也能帮上点忙。” “那就只有你自己面对他了，你要小心呀。” 四月的早晨，没有拉开窗帘的房子里。 恐怖的恶灵卷起水流清洗灰尘，电话线卷起扫把头清理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小玩偶举着牙刷清理缝隙、地板上的小脚印踩着抹布倒退着擦地板…… 另一头，何御出门后就在楼下早餐店买了豆浆油条，饱饱吃过一顿后，问店老板打听了附近的家装公司。他准备找个装修队把房子重新装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他打算先帮孙婆婆买个菜，中午再去蹭一顿。 他拎着菜到了孙婆婆家，孙婆婆打开门，看他全须全尾地样子，松了口气。 孙婆婆皱着眉把他拉进来：“我昨晚又找人问了，听说那个凶宅里的东西可凶了。” “真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吗？可能就是以讹传讹。”何御笑道。 孙婆婆不知道“可凶了”的凶宅鬼怪们正在打扫房子，她叹了口气，拉开抽屉翻出一本笔记，从笔记里取出一张小卡片。 “这个给你。万一有事，千万记得要打上面的电话求助。”孙婆婆说道。 何御瞳孔一缩。 这是灵异事务管理局的名片。 9、第 9 章 “孙姨，这名片是哪儿来的？”何御问道。 孙婆婆以为他不信，说道：“你别看这名字好像不靠谱，但他们真的懂。我一直没用上，你拿着，万一遇到事了，千万记着啊！” 何御又问了两句，得知孙婆婆是很久以前偶然碰上过灵异事件，因此与灵事局的人有过接触。他悄悄松了口气。 吓他一跳，他还以为孙婆婆有家人是灵事局的人呢。 问题不大，凶宅已经不再是凶宅，不会有灵事局的人来扒他的马，他能继续伪装成普通人。 何御去找装修队，路过昨天的斜坡，不由皱了皱眉。 坡底又积聚了许多阴煞。昨天他才清过，如果只是因为地势不好，浮散的阴煞被车流带来聚集在这里，那至少需要几个月才行。阴煞积聚得这么快，说明附近有一个产生阴煞的源头。 他顺手清了坡底，准备先去找装修队，有空的时候再追根溯源，万一是什么会影响他躺平的存在，那……他就匿名举报给灵事局！ 找装修队是个挺麻烦的事，何御折腾了一天，才把事情差不多都敲定下来。 回去的路上，何御遇到一个摆摊的老爷子。摊子上卖的是藤编器具，藤筐藤篮之类的，价格也合理。除了这些器具，还有一些藤编的小动物，细密精致，很是可爱。 编织用的藤片不知是什么植物，有一股干净清冽的植物气息。 何御看着喜欢，挑了几个器皿之后，指着这些小动物说道：“这些我都要了。” 老爷子提醒他：“这些和篮子不一样嘞。这些编起来费事，可不便宜。” 何御现在不差钱，很豪气地都要了，又问道：“可以订制吗？” 老爷子很实诚：“得看我会不会。你想要啥？” “我还没想好。先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如果有需要，我找你。” 交换完联系方式，何御拎着东西去了孙婆婆家，分给她一些藤编器皿，顺便又蹭了一顿晚饭，吃完饭回去开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一个下楼活动的邻居。 这邻居是个三十来岁挺热心的大姐，看何御笑着跟她打招呼，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租的这间房还是买的？” “租的，才搬过来。”何御说道。 大姐小声说道：“你别嫌话不好听，这房子不好，你最好换个地方租。你可以打听一下，这房子……附近的人都知道。前几任租户最后都走了。” 隔着一道门的恶灵：…… 何御挺开心的。现在很多人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可能得罪人、不好听的话从来不说。他才来两天，已经有两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愿意提醒他了，多好的邻里啊！ “能详细说说吗？”何御诚恳道。 他也想对房子里的鬼怪多点了解。 “这样……”大姐犹豫了一下，热心肠和倾诉欲占了上风，“咱们去外边儿聊。” 外边儿有个休息空地，离凶宅的入户门远些，大姐唠着安心。但凶宅还有个荒废的院子，与休息空地就隔了一道绿化带。 大姐姓吴，讲故事绘声绘色： “我跟你说哦，那房子可古怪了。我住着好久了，以前的租户我都认识，这些都是他们跟我讲的，一点儿没掺假。” “这房子的后院里藏着东西！每个租户都跟我说过，他们走在院子里，经常会无缘无故被被绊一下，但根本找不到是什么！ “而且晚上经常听到怪声，或者对着门、或者对着玻璃窗，那声音就像有人用指甲挠一样！ “刚开始租这房子的人都想好好打理一下院子，但是后来，他们就都不进院子了。” 院子里，旧网球旁反复踩出几个小梅花脚印，好像有什么在不安地原地踏步。 吴大姐对此一无所知，还在说：“上一个租户特别倔，把院子里的植物全掘干净了，还把地刨了一变，后来又放火烧，想找院子里有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你说吓人不吓人！” “真吓人，万一引起火灾怎么办！”何御认真点头。 吴大姐：…… 这孩子怎么不会抓重点？ “你说得也对。”吴大姐换了个故事继续说道，“不只是院子，上上任租户家里有孩子，就有很多小玩具布娃娃什么的。” “他们跟我说，家里的玩具经常位置不对。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小孩儿调皮乱放，还训过孩子。后来，他们发现孩子自己在空房间里的时候总是自言自语，对着空气比比划划的，好像再跟别人玩一样。 “之后，那家人就搬走了。” 凶宅里，趴着院门偷听的布娃娃心虚地低下头。 “还有呢！”吴大姐继续说，“那房子里总是信号不好，打电话断断续续的，还经常接不着电话。” “刚开始都以为是信号不好，但是我从上上上个租户那里，听说不止是这样。”吴大姐神神秘秘道，“他们家，接到过鬼电话！” “鬼电话？”何御好奇问道。 “他们接到爷爷的电话，说想他们了，让他们回去看看。他们回去后，才发现老爷子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他们事后去查，根本没有那一通电话的记录！”吴大姐说道。 老式电话的线不安地绕了绕，不小心把自己打成了结。 “还有呢，每一任住户都说过，家里的水龙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关不严，换了什么牌子的新水龙头都不管用，半夜老滴水，别提多渗人了！” 和小布偶一起藏在门后的恶灵：…… 何御严肃认同：“这鬼也太不讲公德了，怎么能那么浪费水资源？” 吴大姐：？？？ 何御又问道：“楼上一户住的是什么人啊？我昨晚听见楼上在闹腾。” 吴大姐“嗐”了一声：“楼上小关，关绮烟，她也不容易。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孩子还是个自闭症，没有自理能力。” 和吴大姐唠完，何御回到家，房子已经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灰尘去了之后，连空间都显得亮堂了许多。 恶灵乖巧地站在一旁，他看起来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干瘦干瘦的，眉毛乱七八糟，显出几分凶相，偏要挤出一副讨好的笑脸，显得油滑古怪。 “不错。”何御很满意，“以后记得不要乱玩水龙头。淡水资源很宝贵，不要浪费。” “知道了，我再也不会了。”恶灵低头沉痛忏悔。 “你叫什么名字？”何御又问。 “陈石。”恶灵老实道。 “我打算开个店，以后打扫卫生就交给你了。”何御说道。 陈石脸色略白。他已经脑补成一些血肉横飞的事故，他所谓的“打扫卫生”，就是清理这些。 “我请了装修队的人来，不要吓唬人家。”何御嘱咐道。他把老式电话、布娃娃、旧网球收起来。 陈石白着脸点头。他绝对不敢！ 搞定装修之后，何御抽空去找了一下路面积聚的阴煞气来源。 路四通八达的，车流来来往往，带来的气息很杂。何御皱了皱眉，目光一凝，虹膜忽然变得漆黑，和瞳孔几乎分不出界线。阴煞气在何御的视野中浮现成青黑色，何御追着时断时续的阴煞气，一路追到了源头。 源头就在马路中央的斑马线上，道边是禁止超速的警示牌，两侧是各种店面，正在装修的玩偶店赫然就在不远处。 何御：…… 这附近含鬼率略高啊。 10、第 10 章 是不是铜面的感受力真的有问题，所以他才觉得这里舒服，选了这么个地方？ 何御开始认真琢磨。 不能举报给灵事局了。这里离他的店面太近，万一灵事局的人想来个走访调查，进他店面，再一不小心发现他不是个普通人，那可来麻烦了。 何御站在道边儿沉思。他感觉到路面下面有东西，阴煞气就是从底下来的。但底下的东西不主动显形，他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路给撬了。 不过目前看来，这东西除了产生会让人崴脚的阴煞气，没别的影响。 算了，当没看见吧。 何御甩手进了店铺，在他身后，路面上颜色渐深，好像沁出了一块阴影，过了许久才散去。 住宅已经按照他的喜好装修好了，店铺的装修和进货也都搞定了。 店面有个巨大的玻璃橱窗，他让人在窗下和玻璃门左右打了花槽，目前还空着。何御准备去买点花草给种上。 橱窗里面是何御亲自设计的，巨大的植株、蘑菇、昆虫模型做底衬，士兵人偶在城堡前巡逻，小精灵玩偶躲在叶片下……像一个爱丽丝的缩小仙境，很招人眼，店铺里面也收拾好了，宽敞亮堂，大大小小的玩偶摆在架子上，看起来很温馨。 何御把移栽好的朱顶红摆在飘窗上。朱顶红已经长出了新的叶芽，小小的，新嫩葱翠。他笑起来，左颊上露出小酒窝。 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陈石缩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眼巴巴看着何御。 他这几天发现了，大佬貌似是真心想开个玩偶店，不然没必要这么用心。 但……假如大佬是认真的话，他这算不算是抱上金大腿了？ 何御看了一圈儿，对陈石的成果很满意。瞧他那躲着阳光的瑟缩样子，何御把窗帘落下，打开灯，对陈石招手：“来，你过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玩偶。” 陈石不明所以，指了个恐龙玩偶。 何御点点头：“进去吧。” 陈石有点蒙。大佬这是给他选了个寄身之物吗？ 普通鬼怪都怕阳光，显形日晒几乎等同于酷刑，弱点儿的很容易就灰飞烟灭了，哪怕依托在物品之上，同样也怕暴晒。假如有个寄身之物就能好很多，被阳光照一照也没啥。 寄身之物与鬼怪依托的物品不一样，鬼怪没有实体，随便找个东西都能躲进去依托，寄身之物则是与他们有更深层联系的东西。 但寄身之物并不好找。 适合的寄身之物有两类，一类对物品本身的要求很严苛，得是蕴灵的天然玉石、有年岁的老树等等，假如材质不行，就得有高明的除灵师祭炼过。比如让灵纹师刻画上相应的灵纹。 另一类对物品本身没有要求，讲究的是个“缘”字。相比于前者，“缘”反而更看不见摸不着了。简单点儿说，得是鬼怪执念所寄之物。但执念是不可控的。生灵死后会因为执念而化作鬼怪，但他们的执念却未必寄托在某一件物品上。 陈石就没有寄身之物。 他瞅了瞅货架上的恐龙玩偶，这玩意也不是特殊材质的啊。他不敢违抗大佬，只得把自己塞进去。 何御拿起装了陈石的恐龙玩偶，找出之前给小布偶缝眼睛的针线，在恐龙玩偶身上缝上“陈石”两个字。 姜贤给他的资料里提过，这是最简单的灵偶炼制方式——为物品赋予附身鬼怪之名。更高难的何御也不会，姜贤没提。这个基础方式是他当八卦讲给何御听的，最简单，也代表着成功率极低，别说普通人了，就连专研此道的除灵师都未必能成功。 何御看到这的时候就很想试试看，可惜一直遇到机会，现在正好！ 缝完了陈石的名字，何御打量了一番。挺结实的，就是有点丑丑的。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缝的不是他名字！ “显形试试看。” 陈石显出身形，感觉自己有点沉。他掐了一把自己胳膊，惊异地叫了一声。 他有实体了！ 再低头看看地面，他还有影子了！ 他这不止是显形，是连带着恐龙玩偶一起变了样子。 成功了耶！何御眼睛发亮，拉开一节窗帘。姜贤说过，成功的灵偶可以让鬼怪不惧阳光，就像姜妍肩上的可达鸭。 陈石下意识就想躲，没来得及，被阳光照到脚尖。 陈石惊恐地一缩。 完了完了，他要……欸？不疼？ 陈石懵懵地站住了。 他伸出手，试探着碰了碰阳光。 不止是没有痛感，他还感觉到了温暖。 就好像，他还是活人时，每天都能感受到的热量。 他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陈石情不自禁地走到阳光下。 听说只有顶级寄身物才能让寄身的鬼怪拥有如活人般的感官。 他扭头去看何御。 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偶，能够起到顶级寄身物的效果。 这得是大除灵师炼制的灵偶才能有这效果吧！ 他好像真的抱到金大腿了！ 从此以后，老板就是他大哥了！ “和活人没啥区别了。”何御打量了一番，恐龙玩偶化成人后的衣服也是连体恐龙服，虽说也能变成别的样子，但何御觉得这样挺不错的，“以后这就是你的工作服了。” 恐龙服可可爱爱，一脸凶相、可能会吓哭小朋友的陈石套上之后，变得极具反差萌。 陈石：…… 他对当店员没什么意见，他对工作服……陈石瞄了一眼笑眯眯的何御，一咬牙，也没什么意见！ 老板永远是对的！恐龙多好！ 何御很满意。 他这几天也把陈石的情况摸清楚了。 陈石，生龄三十二，死龄记不清了，生前职业小混混，擅长油嘴滑舌、偷鸡摸狗、敲人闷棍，死后有了个特殊能力“无人知晓”，能够将存在感降得特别低。 也算是个特殊人才了，当店员完全没有问题。 招普通人当店员，何御还怕店员万一不小心看见点儿啥被吓出个好歹。陈石正好。 何御给陈石鼓劲儿：“你好好干，有提成！” 陈石对钱没啥兴趣。都变成鬼了，有好吃的他也尝不出味儿，饭菜闻着香，一进嘴都跟蜡烛一样，纯属折磨鬼。 何御看他还有点丧气，想了想，诱惑道：“店里已经装上wifi了，你可以买个手机。以后还可以给你配个电脑打游戏。” 陈石的眼睛亮了。 店铺收拾好了，店员也有了，准备开业！ 阳光明媚的早晨，陈石打扮得精精神神，开门营业！ 他死太久了，那时候的高端手机还是滑盖的。他被困在房子里，眼睁睁看着外面的科技日新月异。唰的一下，翻盖手机和滑盖手机就不流行了，大家开始用上触屏手机；再唰的一下，上网也用不着去网吧了，电脑都可以拎着走；再再刷的一下，人们手里就开始出现屏更大的叫什么什么爱拍得的玩意。 街对面有家咖啡馆，也是大玻璃窗，陈石把脸穿过凶宅地门，一脸落寞加艳羡地看着人家坐在里面用笔记本和手机打游戏。想当年，他也是网吧里游戏一霸！可是现在，他连游戏机制都搞不懂了。 为了联网，为了游戏，为了曾经的网游大神重出江湖！ 他要好好工作！ 冲鸭！ 陈石精神了一个早晨、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客人都没有。 陈石精神不起来了。 他眼睁睁看着有小朋友被店铺橱窗吸引，想要靠近，又被家长匆匆拉走了。 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是栋凶宅，哪怕店面装修得这么好，也不乐意靠近。 而凶宅的可怕名声，正是陈石自己闹出来的。 他垂头丧气地趴在柜台上。仿佛看着手机、电脑正在离他远去。 “没事儿，你有底薪。一个月就够你买个手机了。”何御安慰他。 陈石丧丧点头。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店铺里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欢迎光临！”陈石热情道。 何御抬头一瞧：“孙姨，你怎么来了？” “小何老板，开张大吉！我腿脚好了，听说你今天开业，就来看看。”孙婆婆笑得温柔慈祥。她没有儿女，就把何御当成了自己的子侄辈。 “你现在冰箱灶台什么的都安上了吧？我给你带了饺子。” 除了冻饺子，还有刚煮好的。孙婆婆怕他没吃饭。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照顾自己，经常零食外卖什么的糊弄糊弄一顿就过去了。 孙婆婆包的饺子还是那么好吃。这次是香菇猪肉馅的，香菇用猪油和酱油炒过，菌类特殊的香气和肉香十分调和。 何御竖起大拇指。 陈石一脸羡慕，在一旁馋得要命。 孙婆婆笑眯眯道：“小伙子，来，你也吃点儿吧！” 陈石泪水和口水一起往肚子里咽：“不了不了，我之前吃撑了，现在肚子涨得厉害。” 孙婆婆临走前挑了个小狗玩偶。何御想要送给她，孙婆婆把钱塞给他：“要的、要的。开店第一天，要有个好彩头。” 何御认认真真把这开张的第一笔生意入账。 天上的云遮住太阳，孙婆婆也准备回去了。何御把人送到门口，忽然瞧见外面马路中间一块仿佛洇水一样颜色渐深，他一顿，笑道：“孙姨，我送你过马路吧。” 孙婆婆以为他担心自己的脚没好利索，笑眯眯应了。 过马路的时候，何御一直紧绷着，自己走在靠近马路阴影的一侧。 他担心这玩意突然闹出动静，自己一出手，被孙婆婆看出不对来，那就不好伪装成普通人了。 在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马路上的阴影轮廓越发清晰，逐渐成了个人形，但是一直等到两人到了对面阴影都没什么动静。 何御松了口气。 送过孙婆婆，何御转身回店面，马路上的阴影已经不见了，一道斜阳打在上面，那东西看起来是缩了回去。 夕阳伴着晚风，何御走向店铺，忽然感觉身后不太对头。 身前的店铺里，陈石贴在玻璃窗上，一脸惊恐地指着他身后。 何御一回头。 一个臃肿扭曲、浑身淌血的鬼紧紧贴在他身后。 淦！ 11、第 11 章 何御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一拳捣过去。 但是周围假如还有普通人，被别人看到，可能会以为他在发癫。于是何御忍了一下。 没忍住。 他一拳头打过去。 扭曲的鬼提前闪了。何御没打着，心情很不爽。 那玩意又丑又恐怖，只勉强看得出人形，一回头就贴在他脖子后面。 他站在道上观察马路。没跑了，那东西就是他之前沿着阴煞气追到的源头。经过刚才那么一遭，何御也看出来了，那东西是个地缚灵。地缚灵受到死亡时的执念、恐惧等等影响，只能被困在死亡地点附近。这个地缚灵在人行道兼左右一段车行道活动，他站到人行道上，地缚灵就过不来了。 何御黑着脸回到店里。他现在还觉得后脖颈直起毛。 陈石小心窥着他的脸色，大气不敢出。 “那玩意什么时候贴上我的？”何御问道。 “刚出现您就回头了。”陈石说道。 何御心情好了一点。要是被这么个玩意缀了一路，他得毛楞一天。 “你知道那个地缚灵是怎么回事吗？”何御问道。 陈石摇头：“我知道的不多。我一般不出房子，他困在马路上，平常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煞气很凶，是个厉鬼，我不敢招惹。” “他平时会像这样追在人后面吗？” “没有。他一般不出手。” 何御的脸又黑了。 “老板，他可能是感觉到您的不凡，盯上您了。”陈石小心翼翼道。 “你觉得我哪里不凡？”何御沉沉盯着他。 陈石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您就是个普通的玩偶店主！” 何御哼了一声。 不过这事确实诡异。 何御隐藏得很好，陈石刚开始真当他是普通人来着，见他找出布娃娃、有线电话和旧网球后，才觉得这可能是个天生敏锐的普通人。不然那天晚上他也不敢作死去吓唬何御。 姜家姐弟也都没有发现何御的不普通，这个地缚灵是凭什么发现的？ 假如他没发现，又为什么会突然对何御感兴趣？ 外面天色渐黑，何御盯着地缚灵所在的那块马路，忍不住动了动手腕。 他也不是撬不动马路…… 不过这样动静太大了，容易被人发现。 再等等吧。假如那个地缚灵一定要影响他的平静生活……那就不要怪他了。 晚上十点，何御回到卧室准备睡觉。床垫是他订制的，又大又软，超级舒服。床上还有一个大抱枕，上半身是鲨鱼，下半身是鸟爪，还长了俩鸟翅膀。这是他进货时特地留的，名曰：鲨雕。 何御躺到大床上，翻身压住鲨雕，幸福地眯起眼。 十点半，楼上传来砸东西和小孩的尖叫。 何御睁开眼，黑漆漆的眼睛渗渗地盯着天花板，修长的五指陷进抱枕里，可怜的鲨雕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扭曲…… 压抑可怕的气息随之弥漫，从卧室到客厅，笼罩了整个居住区，再到店铺和后院…… 布娃娃抱着旧网球瑟瑟发抖，陈石缩在老式电话旁边，都快哭了。 马路上的存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路面上渐渐洇出影子…… 就在这恐怖的气息即将漫延出房子的时候，老式电话线在墙体里猛然一窜，延伸进卧室的吊顶里，鲜红的电话线疯狂延长，交织成一张薄毯，电话线里流淌起细细的电流，形成了轻柔的白噪声。 楼上的吵闹声在遇到这一层白噪声时，竟好像遇到了一层柔韧的薄毯，被白噪声悉数拦了下来。 在鲨雕被扭断前，卧室里恢复了安静。 何御闭上眼，没过一会儿，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沉，可怕的气息又逐渐收归回他体内。 陈石眼泪汪汪地松了口气，抱着老式电话小声说道：“叔，以后每天晚上都麻烦你救命了啊。” 老式电话安抚地拍了拍他。 这几天每天晚上楼上都又是砸东西又是小孩尖叫的，但是前几天房子装修，大佬没在屋子里住。 装修队还特地加强了隔音，谁想到楼上的穿透力又强了？ 等到楼上不再吵闹之后，老式电话把电话线都撤了回来。 陈石终于放松下来。他看了看疲惫的老式电话，犹豫道：“叔，老板挺厉害的。而且也挺大方，我现在这个寄身之物与活人的身躯相比几乎不差什么。你们要不要也跟着老板？” 凶宅中一共有四个鬼，除了陈石之外，其他三个与何御都是处于一种互相之间心知肚明，但是没有挑破的状态。何御容许他们继续待在房子里，他们也老老实实地不作妖，互不干扰互不影响。 开始的时候，陈石害怕何御对其他鬼不利，所以一直用自己的能力藏着他们，大家也都不显形，但是他现在跟着老板，还没过几天，就获得了一个寄身之物。能像活人一样，行动自如、不惧阳光，这样的灵偶想想都知道能有多罕见！更何况灵偶的材质还只是一个毛绒玩具。 老板从手指缝里漏下点儿东西，就够他们受用不尽了。 老式电话却拒绝了。 假如是之前，他还会心动。但是在今天晚上，见识过何御被吵醒后那可怕的威势之后，他就断了想法。 太可怕了。跟着这样的大人物，一不小心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这把老骨头禁不起折腾了，安安分分地有个容身之地就行。 第二天，玩偶店照常开业。 何御坐在店铺里若有所思。他今早起来的时候是七点十分。自从穿越后，他这生物钟就准得可怕，每天都要睡足九个小时。昨晚他又被吵醒了十分钟，还是楼上的问题。 何御查了，自闭症有时候会伴随情绪失控导致的狂躁，也不能强行要求人家安静。他要不要改改作息，每天中午午睡一个小时？ 正想着，陈石忽然激动起来：“老板，有客人来了！” 玻璃门外趴着个小孩儿，瘦瘦小小的，手贴在门上往里看。 昨天孙婆婆那是友情开张，认真算起来，这小孩儿才是他们店里第一个客人！ 何御打开门，把小孩儿迎进来，温和地问他：“你自己一个人吗？爸爸妈妈呢？” 小孩儿不说话，身上的衣服挺干净，但皱皱巴巴的，而且磨损得很厉害。 “这是谁家小孩儿跑丢了？也不好好看着。”陈石嘀嘀咕咕，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从门口就能一眼瞧见的明显地方。 何御把门打开，让小孩儿坐到椅子上，转身走时，小孩儿却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何御停下来，让陈石又搬了把椅子过来。他看着这小孩儿，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懵懂。 “你叫什么名字呀？” “今年几岁了？”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哦，这样啊。那你爸爸妈妈呢？” “我明白了。” 小孩儿一句话也不说，全是何御自己在自问自答。 陈石回到柜台后面，隔着玩偶缝隙看何御与那个小孩儿说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戳了戳柜台上挂着“非卖品”标签的布娃娃，小声说道：“那小孩儿，的确是个人对吧？” 他怎么看那个小孩儿怎么觉得渗人，小脸儿上一双眼睛最大，半点表情没有，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无论何御问什么他都一点儿反应没有。 老板跟他怎么聊起来的？！ 布娃娃很想翻他个白眼，奈何纽扣眼睛做不到。 你自己都是鬼了，怎么还怕人呀？ “不是，我真觉得那小孩儿不对劲儿。”陈石喃喃道，“你不觉得他身上阴森森的吗？不像活人气息。” 12、第 12 章 但陈石盯了半天，也没盯出明确证据来，只是觉得这小孩儿身上气息不对劲儿。 过了一会儿，何御拿了个小熊玩偶送给小孩儿，小孩儿乖乖接了，抱在怀里。他动的时候，领口滑歪，露出脖子与肩膀交接的地方，皮肤上有一口青红色的长印子，像是绳子的勒痕。 陈石眼尖，瞧见他袖口下的手腕上也有，都快发紫了，还有红色的血点。 陈石一呆，紧接着开始暴怒：“他家里人虐待他吗？！” 人死后化鬼，都是有执念的，而且精神没了肉|体的束缚，情绪就更难自控，受刺激时很容易失控。 何御没回头，一边帮小孩儿整理衣服一边说道：“别乱撒火。小心伤到人。” 陈石即将失控的暴怒又憋回去了。 他是鬼，失控的阴煞气会伤到这孩子的。 何御整理好小孩儿的衣服，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小孩儿的额角，有一条一指宽的陈年旧疤。 火气闷在心底，陈石憋屈地在店里团团转。 刚转了两圈儿，又有人推门进来。 来的是前几天好心提醒何御房子有问题的吴大姐。吴大姐热心肠又人脉广，何御之前装修开店的时候没少帮忙，给何御省了不少麻烦，生产玩偶的厂家也是吴大姐介绍联系的。 吴大姐一进来就先笑，恭喜何御开业。她前两天回老家了，今天才回来，没赶上何御开店第一天。何御这个店开起来的过程她都看着呢，那么一个有名的凶宅，竟是半点异常都没闹出来。 她开始觉得这个小何老板不一般！ 其他人可能觉得凶宅的恶名可能是假的，但吴大姐可是与前几任租户都接触过的人，她眼见着一家家租户是怎么被吓到搬家的。 上次她跟小何老板聊凶宅里的怪事时，他就淡定得要命，肯定是懂行有本事的人！ 吴大姐刚打完招呼，就瞧见了里面坐着的小孩儿，哎呀了一声。 “这不是楼上的小孩儿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她又解释道，“他叫周小谷，就是你楼上小关家的孩子，那个自闭症。我有小关家的钥匙，我给他送回去吧。” 何御点头：“他跑到店门口，我怕不安全，就先领店里坐着。” 陈石憋屈地凑过来问道：“我看这小孩儿身上有淤伤，他妈是不是……” 吴大姐一怔，叹了口气：“小关……应该不喜欢这个孩子。他们俩都是可怜人。你们别看小关现在是这个样子，她刚搬来的时候，又温柔又漂亮。但是小谷有这么个病，她一年年被拖累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早先楼上也不怎么吵，后来才越来越频繁。”吴大姐含含糊糊说道，“她不喜欢这孩子也正常。要是没这个孩子，她想再嫁多容易啊。现在只能一天天这么熬着。” 周小谷尖叫的越来越频繁，关绮烟可能虐待他。但假如没有周小谷，关绮烟应该能生活挺幸福的。 吴大姐准备把周小谷带回去。周小谷却抓住椅面边缘，不肯起来。 “怎么了这是？”吴大姐一愣，哄道，“姨姨带你回家好不好？” 周小谷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何御。 何御怔了一下，蹲下来摸了摸小谷的头，笑容温暖：“没事了。小布熊会保护你的家。我向你保证。” 见小谷还看着他，何御伸出小指，认真道：“来，我们拉钩。” 小谷慢慢抬起手，何御耐心地等着他。两人小指勾在一起，何御轻轻摇了摇：“拉钩许诺，绝对不变。” 小谷抱着小布熊乖乖走了。 到了晚上，关绮烟回来，路过店门口，还是那副阴沉佝偻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吴大姐口中温柔漂亮的样子，她行动僵硬眼神阴沉，反而更像个精神病人。 陈石一直盯着她。 何御拉上卷闸门：“别看了。” 陈石丧丧地“哦”了一声。 没有关绮烟的照顾，周小谷根本没法自己生存。 陈石围着老式电话团团转。 他一直在想着周小谷，害怕这小孩回去又被关绮烟虐待。可是他只是一个鬼，也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老式电话快要被他转得眼晕，用电话线扯住他。 陈石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机械地重复道：“我想帮帮他……我想帮帮他……我想帮帮他……”他身上阴寒的气息越来越重，眼神也越来越浑浊。 这是他化鬼的执念。 能抗拒轮回使人死后化身为鬼的执念，都是偏执的。执念过了头，鬼就会失去神智，化作戾。戾的实力要比鬼强得多，但它们不可沟通，只知道遵循本能行事，四处破坏行凶。 小玩偶担心地跳进他怀里，却也没什么办法。 老式电话绕了两圈，突然拍了拍陈石，示意他看表。 陈石愣了愣，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往常这个时候早就闹完了，但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今天小谷没有挨打？陈石眼里的神采逐渐清明。 之后连续几天，楼上一直没有传出动静。陈石想起老板那天和小谷拉钩的约定，隐约有了猜测，心情变好许多，开始更积极地卖玩偶赚钱。 何御却心情却开始逐渐暴躁。马路上那个地缚灵不知为什么盯上他了，每次他路过的时候都会跟在他背后。可是附近就那一处斑马线，要是绕路，得多走好远一段路。 临近黄昏，何御端着一盘饺子一边吃晚饭一边盯马路，不开心道：“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沟通？” 陈石也在看马路上那块印迹：“我感觉他快成为戾了。” 戾都是不可沟通的。这个地缚灵的神智也不是很清醒的样子。 何御吃完饺子，擦擦嘴：“关店吧。” 神智清醒有神智清醒的沟通法，神智不清也有神智不清的沟通法。他准备今晚找这个地缚灵好好唠唠。 陈石先拉上卷闸门，开始收拾店面。 才收拾一半，卷闸门外忽然传来“轰”的一声，紧接着，还没来得及锁上的卷闸门就被人抬了起来，一个年轻人狼狈地从底下滚进来。 项阳抬头瞧见装修温馨的店面，与陈石面面相觑。 这里不应该是一个没人的空宅子吗？！ …… 半个小时前。 项阳是个才入门的萌新除灵师，艺不高人还胆大，听说附近有个地下商场天黑之后不对劲儿，就自己去查，结果碰上真家伙了。 地下商场不止是常年积聚的阴煞气，那里产生了怪。 鬼怪虽然统称，但实际上是指两种不同的东西，鬼是生灵死后执念深重，魂魄不肯投胎所化。怪则是阴煞气和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念结合诞生的东西。 地下商场里的东西就是各种杂气杂念汇聚到了一个假人模特身上，成了个怪。 白天地下商场人来人往，查不出问题，项阳就趁着晚上，独自进了商场。 出事的地方是一个边角的商铺，因为位置不好，一直没租出去，后来就成了半个仓库，里面堆积了许多店面搬走后遗留的柜台、假人模特什么的。 项阳无所畏惧地去了，然后狼狈不堪地逃了。 他喵的那玩意能控制商场里所有的假人模特！ 小萌新还是有基础武力值的，但武力值再高，也架不住群殴啊！那些玩意还不知道疼，就剩半截儿了还能趴在地上往他身上爬。 项阳好不容易逃出地下商场，假人模特也跟着跑出来了。 好消息是这个怪有地域限制，只有本体的假人模特能离开地下商场；坏消息是只控制本体后，假人模特也变强了。 好在这地方比较偏，天黑了路上没有行人。项阳一边跑一边想该怎么逃生。 灵事局分局在市内，太远了，先不说他跑不跑得到，万一路上碰见普通人，容易把人家牵扯进来。 项阳想起附近有一个空房子，因为环境不好积聚阴煞，所以一直空着。他可以进去借助环境抵御一下。 然后，项阳就冲进了玩偶店。 项阳一愣，紧接着脸色大变，反手扣上卷闸门，急道：“你们快跑！有危险！” 他打算自己留下来与鬼怪周旋，先让这两个普通人逃跑。 后面的假人模特虽然肢体僵硬，速度却不慢，已经飞快地追过来。 何御：…… 麻烦了。这小除灵师看起来打不过后面那个鬼怪，真让他和鬼怪在自己店里打起来，那他的装修就废了。 何御脚下的影子偷偷延伸出去，悄悄探到店外，蔓延到假人模特身下。假人模特还在桀桀阴笑，猝不及防被身下的阴影一兜，咻地一下被吞进去了。 小煤球四处探了探，没发现别的东西，又缩回何御的影子里，悄悄打了个饱嗝。 这等小怪物，用不着老大出手的啦！它就搞定了！ “什么危险？”何御假装迷茫，对项阳问道。 “没事儿，我这卷闸门才安的，很结实。” 项阳还在发急。再结实也不行啊！那可是鬼怪！ 可是他也没法把两人强行送走，越着急越笨嘴拙舌：“有东西在追我！很危险！真的！” “客人您喝多了吧？什么东西在追你？”陈石收到老板暗示，嬉笑着过去把门打开。 项阳急得要命，想去拦他。陈石轻轻一闪，绕过他抬起卷闸门。 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项阳一脸懵。 哎？假人模特呢？我那么大一个鬼怪呢？ 何御悄悄松了口气。 “不可能啊……”项阳还在左看右看边找边叨咕。 之前那假人模型距离他十米左右，这才一会儿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小菜鸡虽然实力不太行，但很有责任心，又出去整条街巡了一圈儿。他担心那鬼怪到处乱跑，再伤到普通人。 项阳细细查了半晌，不但一点儿假人模特的影没瞧见，连阴煞气都没了。 陈石给他搬了个凳子，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项阳捧着热水茫然地坐了半天。难不成真是他产生了幻觉？他之前在地下商场中招，然后被幻觉掌控自己疯跑到这里的？ 在人家关门的店里折腾了半天，项阳不太好意思，买了个小老虎玩偶。 陈石很高兴。没白忙乎，开张了嘿！ 他瞧这小子是个面皮又薄心又软的，忽悠住了说不定能成为店铺常客！ 擅长能力是油嘴滑舌的陈石张口开始套近乎：“你刚才是瞧见什么了啊？” 项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两个普通人说鬼怪的事，他怕被人当成骗子，最后只含糊道道：“真有东西，你们最近小心点，我留个电话，你们万一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告诉我一声。我叫项阳。” 项阳，正是这本灵异文男主角的名字。 何御的脸，僵了。 13、第 13 章 主角，就意味着数不尽的麻烦。对于目标是躺平的咸鱼来说，简直人生大敌！ 但项阳不是应该在灵事局总部折腾吗？怎么跑到晋南城这么座偏僻的小城了？ 项阳还在不放心地问：“我记得这里之前一直空着，你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这房子不太好，你们要是感觉有什么不对，记得给我打电话。” “才搬来没几天。”何御试探问道，“你一直都住在晋南城吗？没去过别的城市？” 项阳点头，又露出点儿憧憬的小模样：“我一直住这儿，以后可能会去松阴市。” 松阴市正是灵事局总部所在的城市。 何御明白了。他穿早了。 那本灵异文剧情开始的时候，主角项阳刚因为履历优秀而被调到灵事局总部，但是现在的项阳，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鸡，正在晋南城分部混着呢。 何御有点心梗。 千方百计想躲开剧情，结果直接撞到最大的麻烦来源身边了。 陈石很有眼色，接过话头把项阳糊弄走了。很遗憾未来一个可能的长期客户没有了，但他想到自家老板的最大目标就是躺平退休，肯定不想与灵事局的人有接触。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 回到房间后，何御让小煤球把假人模特吐出来。 小煤球磨蹭半天，把假人模特吐出来。 “你把它吃掉了？”何御发现假人模特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塑料模特。 小煤球做错事似的左闪右躲，害怕何御生气。 它不知道老大还要这个怪呀，假人模特身上的阴气已经被它吃掉了。 何御没生气，他要这个怪没用，就是不想把它一直留在阴影空间里，准备处理一下。他捏起小煤球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见它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松了口气：“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不卫生。” 小煤球乖乖点头。 处理完假人模特，何御开始琢磨。 主角身边永远有数不尽的麻烦，他可不想参与进去，更何况，他还顶着个反派boss的身份呢。 何御怨念深重。那本灵异文里也没写项阳在剧情开始前窝在晋南城这个小地方啊。 姜贤对他说过，灵异事物之间存在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引力。他现在继承的是铜面的身份，哪怕没有项阳，他也会遇到各种灵异事件，总有躲不掉的。 可还是好气！ 等到半夜，确定外面没有人后，何御拎了个小板凳来到马路上，撸起袖子一坐。 “出来吧，咱俩唠唠。” 也不知地缚灵是听懂了还是被吸引了，路面上颜色越来越深，逐渐形成一个扭曲的人形。 “你为什么总跟着我？”何御问道。 地缚灵冒出地面，凑近何御：“香……好香……” 何御带着小板凳往后退几步，地缚灵一直靠近，他就一直后退，最后退到人行路上，地缚灵过不来，只能扒在边缘盯着何御。 “你叫什么名字？”何御问道。 “香……”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里的地缚灵？” “好香……” “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咕嘟……”地缚灵开始盯着他咽口水。 何御：…… 忍不了了！ 他抓住地缚灵，一顿暴揍。 “香个鬼啊香！” “再跟在我后面揍死你哦！” 陈石在房子里看着一顿赞叹：“老板当初揍我也是这么凶！” 小布偶默默离他远了点。 地缚灵被按着揍了一顿，刚开始还想反抗，后来发现反抗不成，又想跑，结果跑也跑不掉。嘤了两声，忽然扑的一下，主动散去了鬼体。 地缚灵与其他鬼怪不同，鬼体是显化出来的，根基在马路底下。鬼体散了，还能重新凝聚出来。 何御恶狠狠地掰了掰拳头：“知道怕了吗？以后再跟着我，晚上还揍你！” 他哼了一声，拎着小板凳回到店里。 “明天早上我晚点起。” 他今晚为了趁着没人的时候搞定地缚灵，一直熬到半夜，已经超出了他平时的睡眠时间。 这天晚上，同样很安静。何御一直睡到第二天快到十点。 第二天天阴，一上午都没什么客人。 刚到下午的时候，店铺里难得开张，走进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看起来好像对店里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她却对橱窗里的布置看了许久，又在各个货架旁一直徘徊。 陈石看她这模样就懂了，这恐怕是个购物社恐，很怕被热情推销的那种。但是既然看了这么久，那就是心动了，有意向购买。给这种人推销很需要技巧。 “随便看看吗？有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也可以推荐一些。”陈石没有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保持一个让人舒服的距离。 他伸手拿起一个比巴掌略大的小兔子玩偶，展示了一下底部，那里有一个开口。陈石把手伸进去，拇指和小指伸进兔子玩偶的左右手中，其他三根手指头分成两组，伸在兔子耳朵里。他的手一动，小兔子玩偶就开始鞠躬、拍手，两只耳朵转来转去。 高马尾少女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眼睛却一直盯在小兔子玩偶上，亮晶晶的。 “我们店里的许多玩偶都有这样暗藏的小巧思。”陈石说道。他还准备再介绍几个，但注意力却被吸引到了店外。 何御去隔街的孙婆婆家蹭完饭，正在往回走。穿过斑马线的时候，那个地缚灵竟然又跟到他身后了！ 陈石不由对地缚灵升起敬畏之心。挨过老板的揍还敢继续跟着，厉害！ 地缚灵越贴越近，又在何御背后咽口水！ 何御：…… 大白天路上行人太多，他忍了！ 何御的拳头越捏越紧，回来后直接黑着脸进了店铺后面。 高马尾少女看着何御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那是你们店主吗？” “是的。”，陈石忙回过神，又开始介绍，“这种超大布偶也很受欢迎，可以放在床上当抱枕，质量很好不易变形。它的肚子可以从这里打开，里面可以藏东西，还有配套戴录音机款式的。” 少女却好像没了心思，敷衍地“唔唔”应和了两声，随便转了两圈后，在门口橱窗出停了停，就走了。 陈石叹了口气，对柜台上非卖品小布偶小声说道：“好不容易来了个客户，又被老板的黑脸吓跑啦。” 小布偶没动弹。 陈石继续说道：“你说那个地缚灵怎么胆子那么大？他挨揍不会痛的吗？” 小布偶没说话。她又没挨过揍。 陈石抽了抽鼻子，狐疑道：“你觉不觉得店铺里有点怪味儿？” 小布偶也跟着耸了耸鼻子，打了个喷嚏，沉重地点点头。 陈石找了半天，没找到怪味来源，但也不敢去打扰明显心情不好的老板。 时间越久，怪味越重。等到晚上关店清扫店铺时，味道已经很明显。 陈石循着味道找到店门口，他之前就翻过这里，但是什么都没发现。 店门口为了亮眼，摆了一个超大布偶。陈石拿起布偶，凑近嗅了嗅。 就是它身上传出来的！ 陈石把布偶翻转过来，打开背后的拉链，从玩偶肚子里掏出一个小香囊。 陈石举起香囊闻了闻：…… 呕！ 何御拿着陈石上交的香囊，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铺在布上。 里面都是一些中草药，有艾叶、藿香、菖蒲等等。 这是驱鬼的配方，姜贤之前给他发的资料里，有许多普通人也能做到辟邪化煞的法子，里面就有这香囊配方。不过这味道顶多使鬼怪不喜，让他们远离，就像人嫌弃刚吃完大蒜韭菜的口气一样。真招惹到鬼怪，让人家一门心思想弄死你，这香囊也没有用了。 何御把香囊倒翻过来。香囊表面看上去只是素色的布料，十分质朴，内里却用银线绣了纹路。这些绣纹十分精致，看着不像是常见的装饰纹，更像是某种符咒，用以加强香囊内药草的效果。 陈石被熏得眼泪汪汪的，蹲在一旁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讲今天那个奇怪的高马尾客人。 “今天只有她动过门口的玩偶，这玩意肯定是她留下的！” “她看见我回来后就走了？”何御问道。 陈石点头：“她之前原本都准备买东西了，看见老板你回来后，转了两圈就走了。” 何御若有所思。 这客人能拿出这样的香囊，肯定是懂的。她突然留下香囊，是觉察到附近有鬼怪。假如她认出陈石是鬼怪，就不该只留一个香囊打草惊蛇。这样看来，她更有可能是看到了当时地缚灵缀在自己身后。 她是接触过灵异事件、懂一点的普通人？还是灵事局的人？又或是……其他组织的人？ 不管高马尾客人是什么来历，总之，都是地缚灵招来的。 晚上再去揍他一顿！ 14、第 14 章 没揍成。不知道是不是吃到教训了，这次地缚灵死活不肯从马路底下出来。 何御气哼哼地回到房子里。睡觉！ 他已经熬两天夜了！ 第二天，何御起床后就开始研究自己的能力。他迟早要把那个地缚灵解决掉！ 何御能感觉到，自己目前对铜面的实力挖掘还只是冰山一角。没办法，他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也没学过这些。 何御么得酷炫的人体特效，但是相应的，除灵师们除非动用灵力或法器，否则无法攻击无实体的鬼怪，何御却可以直接攻击到它们，也不一定非要用法器，只要是被他拿在手里的东西或丢出去的东西都可以攻击到鬼怪。 但假如离开他一段时间后，这些普通的物品就失去了可以攻击到无实体鬼怪的特性。就好像何御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磁场，这些普通物品在受到磁场影响后，能够短暂地影响到无实体的鬼怪，等磁场消退后，这些特性也就消失了。 除此之外，何御之前已经把普通人能够理解并实验的力量、速度、身体强度等等都测试过了，当时他周围全是七分协会的人，很多事情不方便做，因此没能测到极限。何御打算再试试。 过了一会儿，何御试完了。为了避免造成破坏，又没测到极限。 有点麻烦啊。家里的环境就这样，他总不能为了测试力气大小，把小区的树拔了吧？ 何御叹了口气。 而且，现在的实力强归强，却也很有局限性，只要不会“隔山打牛”，他想解决掉地缚灵就必然会破坏路面。 小煤球感觉到他心情不好，从影子里爬出来，biu~地开了朵花给他看。 何御忍不住笑起来，把它拿起来。 小煤球在他掌心又缩成一个小球，软软弹弹，韧性极佳。 “你能潜入地下吗？”何御问道。 小煤球点点头。地下也是阴影的领域，但它可以是可以，下去却也打不过地缚灵。 小煤球沮丧了，从何御的手掌里化掉，变成墨色的阴影从他指缝间流淌下去。 “没事啊，你还小。” 小煤球盖住鲨雕抱枕，啊呜把它吃掉了，再爬回何御怀里，把抱枕吐出来。 何御抱住抱枕，心情变得好多了。 小煤球的阴影空间只能装装死物。他之前除了朱顶红还养了一棵蒜苗，把蒜苗装进阴影空间实验过后，他就只剩下朱顶红了。 想到这儿，何御又想起还空荡荡的后院，于是决定去花鸟鱼市场看看。 他后院的杂草已经在装修时让人一起清出来了，还顺带挖了个小池塘，但是都还没有种上东西。他准备自己慢慢打理，前两天被地缚灵闹得没心情，今天正好去散散心。 今天是休息日，市场的人不少。 花鸟鱼市里有按照花鸟鱼宠物分区，不过很多店家会搭着卖一点，比如在花市里挂几个鸟笼子、在水生花卉的池子里养几尾鱼。四周都是植物，空气湿润清新，偶尔听见鸟鸣声，如深山鸟语。 何御兴致勃勃。 他发现植物上面也各有灵光。有些看着开了很多花，灵光却很虚浮，一看就是用药催开的，回去养不了几天就会死。有些花表面看上去大差不差，但灵光有强有弱，根系情况必然不一样。 何御才从一家这样的店里走出来，忽然听到对面店铺里突然传出一声“你好！” 何御转头看过去，这家店面不大，店门口养了一大盆吊兰，在吊兰茂盛的叶子下面，有一团很活泼的灵光。 他走过去拨开吊兰叶子，下面挂着一只鸟笼，里面养了只八哥，在站架上一蹦，歪过脑袋用漆黑溜圆的眼睛看着何御： “欢迎光临！” “你叫什么名字？”何御靠过去逗鸟。 八哥蹦跶两下，一张嘴，字正腔圆： “我是你二大爷。” 何御：？ 店主从里面出来就笑：“它名字就叫二大爷。来看看花？” 二大爷蹦蹦跶跶地叫道：“买花买花！恭喜发财！” 有其他客人也被二大爷吸引过来了，围在门口逗鸟。 何御进店大致看了一眼，这家店里的植物都不错。他懒得再转，准备就在这家店里买了，之前他看过的花店也开张了。那家店名叫老胡花房，里面的植物虽然都是用药催出来的，灵光虚浮，但表面看上去一个个开得花团锦簇，确实招人眼。买花的貌似是个大老板，想要订一批植物装饰公司。 大老板挑完公司的植物，打电话叫人开车来拉，店主趁机介绍一些更珍贵、适合摆办公室的花。 大老板在店里犹豫，他办公室里特地找人看过风水，正缺一盆风水植物，最好要稀少、贵气、旺盛，除了几种禁忌植物，其他的都行。他还没想好养什么。 老胡店里有盆镇店的兰花，养在大盆子里，开了好几簇花，花成金黄色，下方的花瓣像一个小兜子，好看、稀有，价格也高，一盆价格过千了。 胡店主舌灿莲花，一说金黄色的兰花颜色富贵招财，二说兜兰下方的花瓣兜八方财、安稳无忧，把大老板说得心动不已。 正好这时候他叫的车来了，司机在外面打电话，问是哪家店。 大老板让司机在大门口等着，对胡店主说：“这盆兰花我要了，你先给我留着。我先出去把人带进来。” 老胡喜滋滋地应了，等大老板走了，又踱着四方步得意洋洋来到对面的店，看见何御在里面挑花，对店主说道：“哟，你也开张啦。” 店主“嗯”了一声不太爱搭理他。他们相处久了，互相之间都了解。老胡这个人就喜欢摆出一副指点江山地模样炫耀。 老胡就跟没看见他的冷待似的，抻头看何御挑得那几盆花：“嗐，小生意没意思。你这花，得养得旺些才招大客户呢！” “这养花不就是为了看嘛，你不让它开爆盆，成天伺候着，就看那一朵两朵儿的，有什么意思？”他又对着围过来看二大爷的客人们大谈特谈自己的养花经验，“小里小气的，没意思。” 他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往何御身上瞟，阴阳怪气的。方才何御也进过他店里，但是什么都没买。 何御没理他。 他又不是没养过花。他也喜欢花开爆盆，但一盆花照顾得再好，你能让它爆盆一阵子，总不能让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开爆盆。花和人一样，需要休息。开花店的，里面有得开的好，有的过了季，开得少才正常。盆盆爆盆，花受不了，买回去别说继续开花了，能不能活下来都得看技术。 店主看不下去，硬声硬气道：“人家喜欢什么样的花是人家的事。” 老胡一撇嘴：“有多大阔气赚多大钱喽。” 正好这时候大老板带着人回来了，老胡回到自己店里，对着大老板扬起笑脸：“看您这手笔，大气！看这花多好！有眼光，一看是做大生意的人！您肯定发财！这做人呐，就不能抠搜的，越抠越穷酸。这盆兰花您搬回去，保准财源滚滚啊！” 大老板正要搬花，忽然听到旁边一句：“我看你这是下山兰吧？” 下山兰是指从山上挖下来的兰花，很多都是盗挖的野兰，违法的。 老胡脸色一僵：“你懂什么？一眼就能分辨出是不是野兰？” 何御瞟了一眼：“来源不明，谁知道是从哪儿挖来的？” 他是看不出野生兰花还是养殖兰花，但他能看见灵光。别的植物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灵光，那株兜兰的灵光却是灰绿交杂的。有这么重的阴煞气，怕不是在坟头上挖的。 何御结完账，径自拎着自己买的花走了。 老胡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大老板也是人精，瞧见他的脸色，笑呵呵地说车装满了，兰花下次再说。 他要养的是风水兰，盗挖的兰花谁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别坏了他办公室的风水。 对面店主白看了一场热闹，看老胡这脸色，心道这盆兜兰搞不好真的是盗挖的野兰，老胡怕被人举报才不吭声，要不然依照他的性子，早就骂回去了。 老胡心情不好，往这边儿一瞪眼。 八哥在笼子里自在地理毛：“我是你二大爷。” “迟早把你毛拔了！”老胡恨恨嘀咕道。 店主乐呵呵地给八哥添了一把粮：“好鸟！好鸟！” …… 晋南城灵事局分局。 一个面无表情的高马尾少女走进来。 有工作人员迎上来：“季山谣，抓到了吗？” 季山谣摇摇头，一板一眼认真说道：“鬼体被我打散了。但那是个地缚灵，找不到根基，还会再出现。” 她此次前往晋南城郊，就是为了追捕一个鬼怪。那鬼怪四处游走，季山谣与它动过手后，才发现那是个地缚灵。 “怎么可能？它的活动范围已经远超正常地缚灵了。”工作人员惊异。 季山谣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写报告，一边咬着笔杆一边说道：“我怀疑，它有了一个寄身之物。” 地缚灵虽然被困在身死之地，但若有了寄身之物，就可以跟随寄身之物移动了。 “我找到了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啊掏，翻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只死去的蜜蜂。 “以活物为寄身之物？”工作人员皱起眉，“从没见过这样的鬼怪……” 假如真是以蜜蜂为寄身之物，那这件事情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意味一种新类型的鬼怪，地缚灵的难搞程度会加很多倍。而且，说不准背后有人在进行鬼怪炼成。 季山谣“唔”了一声：“不是活物寄身。我怀疑是花粉。” 15、第 15 章 “我拍了照片。”季山谣又掏出手机，发过去一张图片。 普通摄像头拍不到鬼怪，季山谣用的是灵事局的用灵术与高科技结合生产的特制手机。 工作人员麻利地把照片传上去。 照片里的鬼面色青灰，脸上有几道血痕，右侧颅骨凹下去一块儿，像被人用重锤砸的。 “死相不重，查起来很方便。”工作人员松了口气。 鬼通常会显现出死时的状态，只有还能看出生前模样的鬼才好查。像被火烧死的人就不行了。 没过一会儿，电脑就对比搜查出来了。 “是个通缉犯！”工作人员惊讶道。 季山谣凑过去看。 这人是几年前一场金店抢劫案的案犯之一，其他案犯都被抓了，只剩这个人一直在逃。 剩下的，就是联系警方找他的尸首了。 “辛苦你了！”工作人员夸赞道，“还好有你帮忙，要不然不知道得查到什么时候！” 季山谣很微小地翘了一下嘴角，又迅速放平：“应该的。” 等其他人都各自去忙碌起来，季山谣才悄悄把肩膀垮下来。 好累哦。 忙完这些，季山谣去档案室找管理员查一份资料：“北泉街马路上有个地缚灵，局里有记录吗？” 她还记得在那个在马路上跟着玩偶店主的地缚灵。但她当时突然收到那个通缉犯鬼怪的消息，只能留下一个避鬼香囊后匆匆离去。 资料太老，只有纸质文档，找起来略麻烦。但管理员的态度很友善，季山谣是灵事局里有名的天才除灵师，前途不可限量。 “有，是好多年前的记录了。在2号档案室c7-46-015。” 季山谣来到2号档案室。 档案室一共有6间，排好越靠后，危险性越高，2号档案室里存放的都是紧急度很低的鬼怪档案。 她今天是去郊区完成任务的，不想经过北泉街的时候瞧见马路上的地缚灵追在一个青年身后。 季山谣看当时的情状，觉得那地缚灵不像是寻仇，反倒似被青年身上的某种特质吸引。也许那青年是个特殊体质。 她当时没时间细看也没时间解释，就把驱鬼香囊留在了店门口。香囊里的药材经过特殊炼制，内有咒文，效果更强，可以遮盖气息，假如地缚灵的执念不在那个青年身上，他出门时身上沾染了香气，地缚灵就不那么容易发现他了。 季山谣翻看资料。 里面记载多年前就有除灵师调查过这个地缚灵。 但这个地缚灵的根基被压在路面下面，想要除掉他，就必须撬掉地面。 当时的除灵师查访过后，发现这个地缚灵攻击性并不强，只会对超速或酒驾的车辆动手，或者显形吓唬司机、或者使车辆爆胎。 因为危害不大、难以处理，所以灵事局在附近安装了一个限速牌子和超速拍照后，就搁置了。 世上的鬼怪太多，还有各种奇葩组织，灵事局的精力有限，只能先分到那些危害更大、更紧急的灵异事务上。这些能暂时控制住的鬼怪，就先控制住危害，等待以后再处理。像地缚灵这种，等什么时候路面翻修，顺便解决就行了。 季山谣放下档案。 确认了地缚灵危害不大后，她也就不打算过多关注了。灵事局最近很忙，鬼怪诞生的频率一直在增长，降临派那帮疯子之前才被打击到隐藏起来，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活跃起来了。 之前对七分协会被举报案的追查还没有结果。七分协会最近突然潜伏起来，各种行动却没有停，反而更频繁了。他们好像在查找什么，具体是什么，灵事局还没有弄清楚。 听说总部那边冒头了两个出挑的新人，也在追查七分协会的事。 季山谣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丝不甘。比起七分协会，她现在查的只是小案子。 她还要更优秀一些才行。 整理好自己翻乱的档案，季山谣准备离开。刚出二号档案室的门，就听见档案室管理员在大门口与另一个人争执。 “我都来好几天了，您就让我进去看看吧。”一个年轻的男声求问道。 管理员不耐烦道：“你缠我再久也没用。你一个新人，权限不够，怎么能随便进档案室？” “前三号的档案不都是开放的吗？” “谁知道你要查的资料是不是在前三号？我不是给你查过了吗？电脑里没记录！” 季山谣皱了皱眉。 一般这种情况，需要管理员先调出档案名册确定保密等级，假如是前三号的档案，就可以开放了。 灵事局的陈年档案太多，许多老档案没来得及录入电脑，只有纸质名册。这一听就是管理员懒得翻纸质名册，欺负新人。 季山谣走过去，对那个新人问道：“你要查什么资料？” 项阳一转头，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女，老实答道：“北泉街32号的。” 季山谣扭头看向管理员，没说话，两只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管理员额头上渗出一滴汗：“呵、呵呵，我查查名册，我查查名册。” “谢谢谢谢！”项阳大喜，对季山谣道谢。 季山谣冷淡地应了一声，内心有点小雀跃。 北泉街…… 她想起之前查的地缚灵也在那条街，于是问道：“32号是什么地方？” “是一座凶宅，空了很久，不过最近又有人住上了，开了一家玩偶店。”项阳说道。 他觉得店老板和店员人都挺好的，他当时强行掀门闯进去，两人都没骂他，态度还很友好。项阳知道那店铺原本是凶宅，但不清楚具体情况。他担心店主和店员会遇到危险，所以想来查查。 玩偶店。 季山谣愣了一下。 那不是她看见店主被地缚灵追的店吗？ …… 七分协会。 七分协会最近一直查找的，就是铜面的踪迹。只不过这件事保密等级很高，大部分成员根本不知道他们所寻找的线索意味着什么。毕竟，七分协会副会长出走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引起的动静可就大了。 想起这个洛九音就头疼。 鬼影谢给铜面干活是真实诚，铜面卷走的那笔资金愣是一点儿消息都查不到。 洛九音并不在意那五千万，他想找的是人。 但铜面张青铜面具有隐命的效果，他想找到何御，用灵异手段基本没戏。他又换了身份和脸，就算当面走过七分协会的成员身旁，他们也认不出来。 指望员工们大海捞针，还是自己比较靠谱。洛九音闭上眼，摒弃一切杂念。 一片广袤沉静的大海浮现。这是他的灵藏。 众生皆有灵藏，灵藏是身躯与魂魄之间的黏合剂。灵藏越强，身魂之间的联系越稳定，天生灵藏强大的人，会有一些异常能力；灵藏太弱，身魂不稳，也有可能有异常能力，比如易撞灵、阴阳眼。 灵藏尽了，人也就死了。除灵师修行，修的就是灵藏。 若有人瞧见洛九音这广阔如海的灵藏，只怕要惊住。普通人的灵藏，不过三盏之量，天生特殊体质的人，最多也不过十盏之量。久经除灵修行，百盏已足以镇压一方。 不过，寻常人的灵藏也不会如海一般沉寂，而是如火一般活泼。一盏盏的灵藏，不是苦咸的海水，而是清亮的灯油。 所谓油尽灯枯，灵藏燃尽，寿命也便尽了。 鬼怪是没有灵藏的。 这海一般的灵藏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洛九音广阔的灵藏之海当中，有一道极细微的丝线，似有似无，指引出一个模糊的方向。那丝线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山一般的影子，像是浮在海上，却又云遮雾绕的，看不清摸不着。 他与何御之间有着联系，但是因为那张青铜面具隐命，使得这种联系的感应也变得模糊不清。 但洛九音很有耐心。 他慢慢捕捉这一丝感应，终于在某个瞬间，拨开了阻路的云雾。 洛九音陡然睁开眼，目中神光乍现。 …… 玩偶店。 何御拎着花回来，在院子里选好地方开始挖坑。 因为他不能把活的植物放进小煤球的阴影空间里，所以这次带回来的花不多。 他已经加了“二大爷”店主的联系方式，准备预定一批，等有空的时候租车去拉。 除了花，何御还买了个小竹篮，找了条花格毛巾垫在里面，放到廊下。他捡起院子里的旧网球，放进小竹篮里，选定地方开始挖坑。 刚挖好土坑，楼上的女邻居关绮烟单元门里走出来，她还是老样子，身材干瘦、勾肩低头、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却好了不少。 关绮烟手里又提了一个看起来很沉的黑塑料袋，在经过何御院门口的时候，转头往里面看见何御，低声咕哝了一句：“谢谢。” 她脚步没有停，也不管何御听没听见，说完直接就走了。 何御弯了弯眼睛，重新低下头，埋好底肥，把花从花盆里取出来。健康的根系长满了盆，把土紧紧扒住。 玻璃门后，穿着恐龙服的陈石和布娃娃一起把脸挤到玻璃上看院子。 何御不让陈石帮忙，因为他只付给了陈石一份工资。拿着店员的工资就只需要干店员的活，他才不是一份钱让人打两份工的黑心资本家呢！ 陈石戳了戳怀里的布娃娃：“你说，她为什么要找店主道谢？” 布娃娃的纽扣眼睛一转，细声细气道：“笨！上次小谷来店里，不是送了他一个小熊玩偶嘛！” “我不是这个意……嗨呀！”陈石拍拍脑袋。 小布偶才听不懂大人那套言下之意呢，他只好往明白里解释：“自从上次小谷来过店里后，楼上就再也没有吵闹过了。我怀疑店主做了什么，所以他们家才好了。我猜关绮烟来道谢也是为了这个。” “那店主做了什么呀？” “我哪儿知道啊。” 院子里，何御抬头，拨开挡眼的碎发，得意地笑，阳光卧在他左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里。 自己挑的花果然很好！ 16、第 16 章 后院里的旧网球天天待在后面太闷了，悄悄鼓动陈石，想要去前面店铺里玩一玩。虽然店里也很少有顾客，但是好歹比后院热闹啊！ 陈石警告它：“你保证不要惹麻烦，不许乱动店里的玩偶，我就带你过去。” 旧网球答应了，陈石就用小篮子把它拎到店里，挂在一个花架下面，也不违和。 何御瞧见了新挂上去的篮子，见陈石紧张地看着自己，从货架上拿了个小猫布偶放到篮子里。 陈石松了口气。老板不介意就好！ 何御回到后面的房间做早饭，篮子里的小猫布偶挪动了一下，好像被谁好奇地拨了拨。 “老板接受你啦，不过千万别捣乱啊！小心老板揍你！” 陈石正扒着篮子边小声提醒，突然听到门铃被触动。 有顾客上门。 抬头一看，竟然又是项阳。 项阳觉得玩偶店主不一般！ 虽然说在档案里，那座常年空着的店铺记录，只是地脚不好，容易积聚阴煞、不宜居住，但是项阳还是觉得那座店铺不简单。 他目前的判断依据只有自己的直觉。季山谣不会帮他一起查证的。她看完档案后，唯一的想法就是： 这店主够倒霉的……不会是天生比较招阴的体质吧？ 这种体质也适合做除灵师。不过，在普通人没有遇到灵异事件时，也不应主动把他们引到这条路上。 踏上这条路，就没有办法回头了。虽然说做除灵师也不是什么坏事，能壮大灵藏增长寿命，不知是多少人的所求呢！但代价就是以后经常会遇到灵异事件，再也摆脱不了。这些事件，有可能会要了小命。 项阳却一直记着之前地下商场的假模特追他追到玩偶店门口后莫名失踪的事。 当时他怕假模特跑到别的地方伤及无辜，所以回去后立刻上报给了灵事局。灵事局又遣擅长寻踪术的除灵师来，却没有找到假模特，也一直没有收到假模特伤人的消息。 后来项阳又找了他在灵事局中的领路人一起去地下商场查看——除灵是件危险的事，灵事局会给新加入的成员安排领路人，负责教导与保护。 领路人检测了地下商场里的阴煞，却说那里虽然积聚有一些阴煞，但并没有达到能凝聚鬼怪的程度。 “怎么会？”项阳下意识反驳，“我真的遇到了乱动的假人模特。” “这个浓度的阴煞诞生不了怪。”领路人很负责任地给他解释，“你看地图，这个店铺虽然人少、容易积聚阴煞，但它背面的铺子人流却很多。人流虽然不能直接穿墙过来，但人气可以传过来，冲散一部分阴煞。” 地下商场里的商铺布置类似“丰”字，墙壁左右分别有一串店铺。人想要到背面店铺要走很远，两个店铺的实际距离却很近。 只是隔着一道墙，一里一外，两侧商铺的人气却完全不一样。假人模特的店铺背面是个卖串珠饰品的小店，东西精致，客人不少，的确是个旺铺。有串珠饰品店的影响，背面的店铺的确积聚不了太多阴煞。 “没有特殊情况吗？”项阳问道。 “除非有更强的执念引子。若有能散发出执念引子的鬼怪，早就闹出大动静了。” 鬼与怪的形成都离不开执念。生灵死后，因执念太强不入轮回，便化为鬼。阴煞积聚，便化为怪。 “你是午夜去的。阴煞聚集，又赶上这个时辰，一时被阴煞所迷，产生幻觉了吧。” 领路人给这件事定了性，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这和玩偶店主有什么关系。 他今天就是来找证据的！项阳暗暗摸了摸口袋。他的口袋鼓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还动了动。 他最近偶然得到了个食气鼠，这小东西长得像个仓鼠，却极擅望气，对异常气息比人要敏感多了。假如玩偶店里有问题，它一定能觉察！ 果然！一进了玩偶店，食气鼠就开始兴奋。 项阳的口袋里冒出一只顶着小圆耳朵的仓鼠脑袋。小仓鼠兴奋地抽动鼻子，小脑袋左转右转，忽然盯住通往店铺后面的门帘。 “你发现什么了？”项阳小声问道。 挂在花架上的小竹篮轻轻晃悠了两下。好像有什么存在从竹篮里轻盈地跳到了地上。地面上浮现一个个肉眼不可见的小梅花脚印，向着项阳悄悄靠近。 小仓鼠一僵，嗖一杆子又钻回了口袋，脑袋冲下屁股冲上，还在死命把自己往口袋底儿钻。 这是怎么了？ 项阳正疑惑着，何御端着一碗速食燕麦片走出来： “怎么了？” 又是主角。好烦！ 项阳一僵：“没什么没什么，哈哈哈……” 小菜鸡脸皮还比较薄，自己暗藏食气鼠来探查人家，很不好意思。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何御问道。 “我来……我来买玩偶！”项阳迅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他随手从货架上扯了一个玩偶过来：“我要买这个！” 何御提醒他：“你确定？” 那是他之前买的藤编玩偶，纯手工的，不是从玩偶厂进的大众货。他挑了几个喜欢的留下，剩下的放到店里。买的时候就不便宜，定价也不会低。 项阳这才注意到标价牌，心里一抽抽。 “我、我拿错了。”他迅速放下藤编玩偶，改拿了旁边的一个普通小玩偶，“我想买这个。” 项阳迅速付款、拿东西走人。地面上的小脚印又退回了花架旁，轻轻一跃，跳进了篮子里。竹篮摇了摇，拨动垂下来的绿萝叶子，好像有谁骄傲地摇了摇小尾巴。 离开店铺后，项阳松了口气。虽然店主看起来是个五官柔和的青年，但项阳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压迫力，没什么目的的时候还好，想要试探的时候，就不自觉开始紧张。 等回到住的地方，项阳把食气鼠从口袋里掏出来，捧在掌心：“小宝，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小宝疯狂摇头。 小宝什么都不知道！小宝不要再去那里了！！那里有猫啊啊啊！！！ 项阳不通鼠语，沟通困难，最后只好疑惑的放弃了。因为小宝不同寻常的反应，他还是觉得玩偶店有问题。但是小宝死活不肯再去玩偶店了，项阳只能自己经常往店里跑，试图发现点儿什么。 小菜鸡脸皮薄，每次来都要买个玩偶，成功撑起了陈石的业绩。 陈石很欢迎他，何御却不买账： “你一年轻小伙子，买那么多玩偶做什么？” 项阳不服气：“我就爱买玩偶怎么了？” “你工资够你天天这么花吗？”何御问道。 项阳：……扎心了。 何御进的都是精品货，普通玩偶的价格也不低。连买几天他还撑得住，一直买下去……他这个月就只能吃馒头咸菜了。 项阳摸了摸口袋，忽然对何御扬起一个特别阳光的笑脸：“老板，你这店还招人吗？” “不招不招！” 就算要招人也不招他！ “好吧。”项阳遗憾地离开了。 第二天，何御早上起来收拾好打开店门，门口，项阳正拎着几个口袋靠墙站着。 何御：“……你怎么又来了？” 项阳正打瞌睡呢，一见着何御，下意识扬起一个阳光灿烂地笑脸：“店主你开门了啊。吃早餐没？我带了小馄饨！” 他把手里提着的袋子往上一举，骨汤馄饨的鲜香就和水蒸气一起冒了出来。 何御口腔开始不争气地分泌口水。 “进来吧。” 馄饨汤是大骨头熬的，里面还有紫菜和虾米，汤色清亮味道鲜香，馄饨是南派的做法，皮薄而小，在边缘微微卷了一点肉，取得是个鲜香味道，口感顺滑，很适合当早餐。 陈石假装自己上班前已经吃过早餐，默默咽下嘴角不争气的眼泪。 闻得着香气却尝不出味道是什么酷刑啊！ 何御吃完人家带来的小馄饨，也不好意思再赶人走了。项阳留在店里，像个店员一样帮陈石洒扫整理，硬是在店里赖了一个上午。 之后每天项阳都带着好吃的来，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绝不带重样的。他在晋南城长大，街头巷尾哪家的菜最好吃、哪里的菜最地道，没有他不清楚的。 几天过后，何御终于忍不住了，暗示他：“你不用工作吗？” 主角拿着灵事局的工资整天跑到自己店里免费打工真的好吗？ 项阳不太好意思，含糊道：“我最近工作不忙。” 最近灵事局晋南城分局是挺忙的，但项阳是个小菜鸡，还处于需要别人带的阶段呢。除灵是可能产生生命危险的事，除非是审核危险等级极低的任务，否则是不可能让项阳自己一个人去的。现在灵事局忙起来，前辈们没工夫带他，他反而闲下来了。 他很快切换话题：“我这次带的孜然小土豆好吃吧？是地下商场里的一家店，他们家干了好多年了，味道特别好！” 项阳又在店里磨蹭了半天才走。 他刚走没多久，邻居吴大姐路过，正准备过马路。 刚走上人行道，吴大姐忽然感觉被人用力一扯，整个人不自觉往后一扑，紧接着就是一声刺耳的急刹车。 吴大姐吓得一个激灵，抬头看见一辆大货车正紧贴着自己身前停下。司机从驾驶室下来，脸都白了，看见吴大姐没事，破口大骂：“过马路不看道吗？找死啊！” 他是正常行驶的，但那地方是个拐角，大货车又有视野死角，没料到突然窜出个人来，差点出事。 司机看没撞到人，不想掰扯，自己又回到驾驶室，开车走了。 吴大姐才反应过来，脸也白了，顾不得司机，转头看拉了自己一把的人。 何御的手还紧紧扣在她胳膊上，正缓缓吐气。他也吓了一跳。 刚刚瞧见吴大姐状态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是从柜台后面直接窜到门口的，好在店里没有客人，只有陈石，不用担心出现“玩偶店主为救人突然爆发超能力”这类新闻。 吴大姐语无伦次：“小何老板，谢谢你！谢谢你！”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何御安慰她，把她带回店里坐着，让陈石给她倒一杯热水缓缓。 吴大姐捧着水，手还有点儿抖，坐在那自言自语：“我怎么就没看路呢……” 她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了，过马路的时候愣是没看见拐过来的车，何御拉她的时候她也没看见人。她以前从不这样的，每次过马路都会提前看清左右有没有车辆，就是今天不知道怎么走神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不是因为被吓到了的那种难看，而是整个人的状态都在逐渐变糟糕的那种难看。何御正是看到她脸色不对劲才赶过去的。 吴大姐是个身材健朗的人，脸颊红润眼神有光，一看就很精神，但这才几天没见，她的脸色就开始发黄，额头发暗，眼周的皱纹也变得很明显，好像疲惫苍老了不少。 何御悄悄集中精神看她，吴大姐身上浮现出淡淡的光晕。 植物有灵光，人和动物也有灵光。植物的灵光是笼罩着整座植株的，动物的灵光却有凝聚点，人的灵光就凝聚在眉心、胸口、小腹三处。 健康的人身上光晕凝实稳定，吴大姐身上的这三处光晕却很浮散，显在脸上，就是印堂发黑。哪怕一时生病，也不应该三盏灵光都这样动摇。何御正琢磨着，忽然看见吴大姐身上的三盏灵光飘飘摇摇，外层的光忽然飞散，离开了吴大姐的身体，散落到不知哪里去了。 吴大姐还想要谢何御，被何御给拦了。 “我看你精神头不太好，最近忙吗？”他问道。 “还行，最近是有点儿累。”吴大姐已经缓过来了，刚说着就打了个哈欠，自己也觉得奇怪，“我最近也没忙什么啊。就是前阵子回了趟老家。” 她刚从老家回来的那天看起来还挺好的。 “我买点东西吧。”吴大姐强提起精神站起来。 陈石立马专业上线：“您是要买给谁？” 吴大姐想了想：“买给我小外甥吧。” 她本来没想买给谁，就是想感谢何御。想起她外甥，吴大姐又忍不住叹气：“这小孩儿一直挺皮实的，整天上蹿下跳没个闲着的时候，现在生了病，都瘦得脱了相，走两步就气虚。” 吴大姐的话匣子又打开了：“我前阵子不回了趟老家嘛，回去后才知道我外甥病得那么严重。那小孩儿之前可壮实了，一顿能吃三碗饭，现在就喝半碗粥。我劝他们去医院，他们说医院查了，是厌食症加营养不良。” “现在怎么样了？” “这两天打电话，听说是见强，已经能吃进一碗饭了，也能下地走动。正好我再挑点儿玩具，小孩儿玩起来多活动活动，知道累了饿了，多吃多睡，慢慢就养好了。 “他们家也是病急乱投医。 “求神拜佛什么都用上了，临走前还塞给我一把香，求我帮忙每天点香给小孩儿祈福，还打电话问。” “这都什么事儿啊！”吴大姐摇头叹气，“不过现在小孩儿身体恢复比什么都好。” “点香祈福？”何御问道。 “就是拿一张红纸，写着我外甥的名，放在桌上，每天对着红纸点一炷香。”吴大姐解释道。 何御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想了想，没明说，把项阳的联系方式给了吴大姐。 吴大姐也是个灵醒的人，一转眼就想明白了，她变了脸色，加上项阳的联系方式，谢过何御之后，匆匆离开了。 陈石还云里雾里的，吴大姐之前不是还说要买的玩偶吗？现在急匆匆走了，陈石平白少了一单生意，感觉很委屈，问何御：“老板，怎么回事啊？” “她可能是被人盗寿了。”何御说道。 17、第 17 章 人的灵光自然消耗的样子如灯燃油，是一个很和缓的过程。绝不是像吴大姐那样灵光飞散的。灵藏影响身魂之间的联系，灵藏耗尽，魂魄离开身体，人也就死了，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灵藏与寿数相差无几。 何御只想当个普通人，普通人是不会懂怎么解决这些灵异事件的。项阳虽然现在还很菜，但他可是主角，背后还有灵事局，解决吴大姐的事不成问题。 项阳之前想要试探何御，天天跟他讲灵异相关的事情，又反复提醒他万一遇到了异常的事情一定要联系自己，把项阳的联系方式给吴大姐也很合理，不必担心暴露。 这样既能解决吴大姐的麻烦，还能分散项阳注意力，一举多得，完美！ 之后几天，项阳果然没再来店里。 何御心情愉快，又买了一批番茄种子，准备种进地里。他特地在院子里留了一小块地用来种菜。 陈石殷勤地给何御准备镐头、小铲子还有小马扎。 “你这两天勤快得过分，说吧，有什么事？”何御问道。 陈石以前也挺勤快的，但这几天格外殷勤，把店铺窗户擦得锃亮，里里外外的角落都不放过。 陈石讨好的笑道：“老板，我想预支点儿工资……” 何御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你想买手机？” 陈石连连点头：“嗯嗯嗯！” 这几天店里也零星开了张，他每次瞅见别人玩手机，都眼馋得要命。 “那就买吧，你喜欢什么款的？”何御很好说话。 他现在不差钱，开店就是图个兴趣。陈石干得挺好，预支工资不算什么。 拿到了手机，陈石很兴奋，又对老式电话提过一次要不要跟老板混。老电话拒绝了，还悄悄按住了跃跃欲试的小布偶。 老式电话其实不是不感兴趣，只是心有疑虑。自从楼上不再闹腾后，陈石和小布偶就认为是老板出手解决了楼上母子的困境。但老电话却一直心存疑虑——他究竟是怎么解决的？ 老电话是与房子牵绊最深的一个，其他鬼怪觉察不到，他却能觉察到，自从那天之后，楼上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下来过。 这是一种不正常的安静。 只要有人生活，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种种声音。过重的脚步、挪动家具、剁菜等等声音。他的电话线在墙里，许多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他都能感受到。 但在那天之后，楼上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就好像，那成了一间空屋子。 再看看吧。他想。 老板的确看着不像坏人。可他必须得谨慎。陈石已经陷进去了，剩下两个一个天真纯稚，一个没心没肺，他只能更谨慎。 有了手机后，陈石也没有因为玩手机耽误工作。反正他是鬼，晚上不用睡觉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分得清轻重，抱紧老板的金大腿才是最重要的！ 手机刚到手的时候，陈石整日拿着触控笔对着手机点点点。这手机是电容屏的，靠人体电流工作，陈石是个鬼，现在的身体还是恐龙玩偶做的。恐龙玩偶是个绝缘体，碰手机根本没反应。 何御对此很有感兴趣，热心地想要帮自家员工解决这个问题。他想重新研究研究陈石的寄身玩偶，看看能不能把它改成对电容屏有反应的。 陈石被研究了几次之后，不得不开始哀求老板放过他。 何御一脸遗憾的答应了。陈石看着老板那表情整日心惊胆战的，生怕老板哪天又起了兴趣。后来陈石自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他把触控笔缝到恐龙玩偶的爪子上了。 这天店里没客人，陈石把店铺都收拾过一遍，把手机摆在柜台的手机支架上，左边放着小布偶，右边放着老式电话。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电话了，陈石为了让电话看起来不突兀，还精心选了几个搭调的玩偶摆在周围，让老式电话看起来像个装饰。 陈石自己有了手机，不能让其他鬼干看着嘛，好东西一起分享。院子里那个对手机不感兴趣，就算了。 手机里在播放当地新闻。 警方抓获了一个盗挖野生兰花的犯罪团伙，连带着还有明知是赃物还收购转卖的花店老板胡某。警方在他的店里缴获了十余株珍惜野兰，其中有一株兜兰尤其贵重，属于一级珍稀保护植物，号称植物界的大熊猫。 不过胡某在警方上门抓捕之前就进了医院，他莫名其妙地昏迷了，被救醒后又十分惊恐，整日嚷着有鬼。 何御轻咂了一声。他就觉得那株兜兰有问题！ 现在兜兰被警方缴获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要是尽快重新移植到野外还好，假如在人手里留得时间太长，指不定又要昏迷一个。 要不，想办法暗示一下项阳？ 主角不在，缺了个传信给灵事局的工具人还真是不太方便。实在不行……再写一封匿名举报信？ 正琢磨着，有人推开门，一进来就举起手中提着的袋子，露出八颗齐整的大白牙：“老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项阳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脸色略憔悴，看来这几天没少折腾。 何御瞧见他眼睛一亮。说曹操曹操到，正好把麻烦丢给主角。 项阳难得在何御这里受到欢迎的态度，受宠若惊：“老板，你不会是馋我给你带的好吃的了吧？” 何御翻他一眼，还没等说话，手机里的新闻视频刚播放完，开始循环第二遍。 项阳听见新闻消息，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何御问道。 “老板，你没有买过那些野生植物吧？”项阳知道何御正在收拾自己的后院，经常去买花。不过他从没见过后面是什么模样。有一次他撞见何御搬了不少花回来，想帮忙，何御没让，很不乐意让他到后面。 “当然没有。”何御道。他只想当个安安生生躺平的普通人，怎么会干知法犯法的事儿？ 项阳松了口气，提醒道：“那些植物可能有问题。你以后买花的时候也注意点儿，千万别买来历不明的植物。” 他现在也拿不准何御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简单，过了这么久，他一点儿异常都没发现。万一老板真是个普通人，那遇上这样的事可就麻烦了。 “知道了。”何御应下。 看样子灵事局已经发现那株兰花有问题，那也就用不着他再想办法提醒了。 “吴大姐那边儿怎么样？”何御开始展现一个普通人对灵异事件的好奇心。 项阳嗐了一声：“大体上算是解决了吧。这祸说起来还是吴大姐外甥自己招来的。那小孩儿太熊了。” 熊孩子整天上蹿下跳偷鸡摸狗的，有一天和小伙伴跑到坟圈子里了，为了证明自己胆大，对着坟撒尿，于是就被缠上了。 他家里人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个神汉，神汉说他们家孩子自己先造的孽，解决不了，除非赔偿，但是人家不要烧纸钱、不要香火供品，要的是人的运势。他们给赔偿完就了事了。 但是小孩儿运势不够，那就赔到没命喽。 那家人又求，神汉给了他们个借运的法子，把别人的运借给小孩儿一些，小孩儿就不用赔到死了。但这个法子有限制，只能借来血亲的运，而且得被借运的人自己操作。 他们家人舍不得自己借运，就把歪主意打到了吴大姐身上。 项阳说着都生气。他在那边儿亲眼见着那家人都说了什么混账话，他们说吴大姐混得好、运势高，就想借一点点给儿子救命也没事。他们儿子是老吴家唯一的香火，吴大姐总不能看着老吴家断了传承吧。 项阳去的时候，那神汉已经跑了。他给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借运的邪术，而是更可怕的盗寿禁术。 被盗寿者连供七天香，前几天会松动灵藏，第七天就会把所有灵藏都盗走，被盗寿者或出意外身亡或突然猝死。 那天要不是何御拉了吴大姐一把，打断邪术进程，需要重新再供七天，现在吴大姐人就真的没了。 因为要去外地，所以这件事是另一个灵事局的前辈和项阳一起去的，他们把坟里的野鬼给除了。本来除完鬼怪，那作死的熊孩子也就没事了。但是他们家人之前搞了那一通邪术，现在鬼怪死了邪术被破，开始反噬，熊孩子也没几天了。 “人在做天在看。早晚都有这么一遭。”项阳说道。 “吴大姐现在人怎么样？” “她没事了。不过暂时还回不来。”项阳说着又想笑，“她家那群缺德亲戚还想怨吴大姐害死了孩子，仗着人多想要欺负人。但是吴大姐去之前先花钱雇了好几个保镖，各个儿都一米八五以上，肌肉梆硬，往那儿一杵，绝了！” 他刚开始还跟吴大姐说她雇普通人对灵异事件也没用啊，谁想到是用在这儿的。 项阳比了个大拇指：“吴大姐，女中豪杰！” 现在那帮缺德亲戚是蔫了，但吴大姐对他们干的缺德事还有得分说呢，所以暂时留下了。 项阳没唠多久，手机收到消息，又匆匆走了。 他回来后先去灵事局报告过盗寿的事，之后才来的玩偶店，也因此知道的兰花事件。但灵事局才放人就又把他叫回去，明显是事情又出了变故。 项阳这一次回去的时候，有两个前辈在大门口等他，远远瞧见他，立刻走过来，一左一右带着他进了灵事局。 项阳有点懵。 三个小时前，他刚回灵事局的时候，是自己走进去的，拿了报告单，写了份案件总结提交上去，收归入档。组长问了他几句案情相关，然后就给他批了假，让他休息去了。 灵事局最近因为罔山的异动、七分协会、降临派等组织的突然活跃闹得焦头烂额，仍然没有精力去带小萌新，除非是小萌新自己发现了案子，否则都放他自由活动。 要不是这次的案子涉及到了盗寿禁术，他恐怕连组长的面都见不到。 这次回来，怎么这么郑重？ 项阳被两位前辈挟着进了一间房间，前前后后用灵术以及高科技检查了不知多少遍，其他人的神色才放松下来。接下来他又被带到了问询室，把这次外出的所有情况都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 等一切都结束时，天都擦黑了。项阳找到负责带他的领路人，问道：“雷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雷达——人家真名就叫这个，留着齐耳短发，长不过四指，左耳扣着一个荔枝大小的圆耳钉，据说是个法器。形象干脆利落，性格也干练。 她看着项阳，琢磨这小子还算听话。虽然他问的不是他现在该知道的消息，可是这小子已经无意间卷进去了，也没必要太瞒着了。 雷达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那个会盗寿禁术的神汉可能涉及到降临派。” “降临派？他们又要作什么妖？”项阳问道。 他很厌恶这个组织。非官方的灵异组织并不少，各自观念也不同，有的正派有的偏激，降临派不是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却是其中最凶恶残忍的一个。 他们认为世界充满罪恶，迟早会被罔山之主涤荡干净。什么叫涤荡干净？所有会产生罪恶的活的玩意都死了，就叫涤荡干净了。 因此，他们也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血债累累令人发指。 雷达深吸一口气：“他们在找罔山之主。” 18、第 18 章 “罔山之主？那不是个编造出来的用来洗脑的神吗？”项阳皱眉。 降临派用这个什么所谓的罔山之主编造出来一系列理论和法义，忽悠了一帮不知所谓的蠢货加入，反复洗脑后成为听从命令的狂热手下，以罔山之主的名义去干各种丧良心的缺德事攥取利益。 他们这套运转模式已经持续很多年了，没见那所谓的罔山之主降下什么神迹，所谓的罔山更是不知所在。降临派的中下层人员不清楚罔山之主就是个象征意义，顶层人员突然得了失心疯不成？ 雷达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罔山之主未必不存在。” 项阳愕然。他还想追问，雷达却不肯再往下说了。 “你知道现在很危险就行，降临派的人最近很活跃，你千万别再自己去追查什么事。”雷达叮嘱了他几句后，又匆匆离开了。项阳一向很懂事，她可以放心。 项阳一直低着头。 要让雷达失望了，他肯定会去查降临派。 他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参与进去了。 项阳是个特殊体质——极阳命。 这种少见的特殊体质十分珍贵，可以说是鬼怪克星，任何鬼怪触碰到他，都会被灼伤。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鬼怪受损，他也要遭罪，搞不好要把小命玩没。因此他的体质被封印了，现在处于时灵时不灵的状态，灵事局的人也并不知晓。 项阳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有火。 与此同时，分局局长办公室。 季山谣正坐在这里。她也听说了降临派的事，来找分局长是想参与进这个案子里。 分局长姚虎不太乐意。季山谣的父母与她相交莫逆，然而两人都走得早。季山谣在灵事局中工作，姚虎对她多有照顾。 季山谣今年才17岁，还未成年，会进灵事局，是属于意外特招。一方面，季山谣的天资的确很高，能力比不少老人都强，另一方面，季山谣很早就接触过灵异事件，踏上除灵师的道路了。灵异事物之间存在的引力可不看年龄大小，季山谣注定会接触到越来越多相关的事。与其让她懵懵懂懂地面对这些事，不如早点进入灵事局，还能安全些。 降临派实在是太危险了。无论是出于对故人遗子的照顾，还是出于对未成年少女的责任，姚虎都不愿意让她接触降临派的案子。 姚虎劝不动她，叹气道：“山谣，你没必要这么拼命。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你妹妹……得认命。” 季山谣还是面无表情，熟悉她的姚虎却能看出她的沮丧和固执。 果然，她坚持道：“我的实力足够，我的要求合情合理。我会尽快解决手上的案子。” …… 灵事局为降临派忙碌的时候，何御正在打开项阳给他带的礼物。 是干笋和火腿，一看质量就不错。 何御很愉快地把东西给孙婆婆全都送过去了。之后孙婆婆就包了笋干猪肉饺，还有一大罐笋干火腿汤，给何御送来一半。 汤炖了好几个小时，鲜香得要命。何御吃得心满意足。 孙婆婆慈祥地看着他，絮絮说道：“笋干要用淘米水泡发，又嫩又鲜。你送来的火腿很好，很油润，做汤不要再放油。最后快好的时候，放点白菜心……”她很喜欢念叨自己做菜的方法，并不是要何御学，只是看他吃得香，很有成就感。 何御也喜欢听，他觉得很温馨。 他在店前加了一个可以放倒的躺椅，每天下午，阳光正好晒在那里。店里没什么人，孙婆婆就坐在那里听一会儿新闻。 本地破获一场多年前的大案。 数年前，有一伙匪徒抢劫金店，涉案金额巨大，警方反应迅速，很快就抓住了嫌疑人。但是一共三个匪徒，最后却只抓住了两个，黄金也没有完全追回来。根据那两个匪徒交代，是第三个人嫌自己分配到的黄金少，于是盗走黄金跑了，他们两个刚想追，就被警方抓到了。 这第三个匪徒就一直挂在通缉榜上，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抓到。 最近警方获得重大线索，他们在野外找到了第三个匪徒的尸体。根据尸检报告，这个匪徒的死亡时间与当年金店被劫案时间相近。死者头部后方被钝器敲击导致颅骨骨折，死因却是窒息缺氧。 结合其他种种证据，确定上当年三人因为分赃不均起了争执，前两个匪徒合谋，在背后偷袭，用锤子敲击死者后脑，之后掩埋藏尸。但死者当时只是昏迷，并未死亡，实际上是被二人活埋致死。 两名嫌疑人杀人藏尸后藏起了部分黄金，为了不让罪行加重，所以之前咬死了当年是第三个匪徒偷走了黄金。 “可怜哟……”孙婆婆叹气。 之后的新闻再没有什么重大消息了，是一些诸如某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出事故受伤此类的新闻。 孙婆婆坐在躺椅上，听着听着，不自觉就睡着了。何御从货架上取下一个圆滚滚的猫脸坐垫，从背面的口子里掏啊掏，猫脸玩偶变成了一张毯子，扁下去的猫脸正好在毯子中央，两只小猫耳朵竖在上面。 何御把毯子给孙婆婆盖上。得意地一翘嘴角，小声自言自语：“我就说这个进来肯定能用上！” 陈石嘴角一抽。最近玩偶店也陆陆续续地开了张，但是从来没有客人青睐过这种把毯子塞进去的玩偶。一来毯子作为内容物，手感不如其他填充物好，二来把毯子拿出来后，再想折好塞进去，把玩偶填充到饱满整齐的状态并不容易。它的价格又比普通玩偶和毯子都要高。 精准概括一下，就是美丽废物。 陈石每次向顾客推荐它都折戟沉沙，奈何这玩意是老板亲自挑选进的货。老板开店就是为了玩，从来不在意收益，陈石还以为他也不在乎顾客的喜好呢。 快到晚上的时候，孙婆婆醒了。她睡得很香，醒的时候还有点迷糊，朦朦胧胧看见何御，咕哝了几声。 何御听见她唤“小御”，给她端了一杯水过去：“慢点儿来，不着急起。” 孙婆婆眨眨眼，朦胧的眼睛逐渐清醒过来：“什么时候了？我怎么睡着了？” “5点多了。你睡得可香了。”何御笑道。 “我该回去了。”孙婆婆慢慢起身。 何御送她，重新打开店门。孙婆婆瞧见关着的店门，神色变得很温柔。 不管生意好不好，何御怕吵到她睡觉，能把店关了好几个小时，就是心意。 送孙婆婆过马路后，何御笑眯眯地对她挥手。 一朵云飘过来，何御忽然若有所感，回头一看，马路上的地缚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扒在路牙子边儿，又死死盯着这边。 何御：…… 好气！好心情一下没了！ 回去的时候，地缚灵果然又缀在他后面。 何御冷哼一声，他现在已经能够完全无视掉地缚灵了。这家伙鬼得很，每次白天天阴的时候就出现，晚上何御气得去揍他时就躲到马路下面不出现。 等小煤球再成长一些后，地缚灵再敢光天化日地跟他，何御就光天化日地揍他！ 走到马路一半的时候，太阳又出来了。地缚灵倏忽躲回马路底下。 何御耸了耸鼻子，皱起眉。他刚刚好像闻到一丝血腥味，带着煞气。但是地缚灵已经躲下去了，他不能确定。 回到店里，何御发现陈石把鼻子堵住了。他正想着地缚灵呢，问道：“你是不是闻到什么了？” 陈石一脸绝望地点头：“闻到了，很香。” 何御：？ 厨房里的干笋火腿汤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何御准备热来作晚饭，鲜美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陈石不争气地从嘴角留下泪水。 “老板，你知道让人闻得到味道却吃不出味道是一种多么可怕的酷刑吗？” 他已经忍了好久了！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他想吃饺子呜呜呜呜！！！ 何御恍然大悟，不太好意思：“我研究研究怎么让灵偶也能尝到味道吧。” 听见“研究”这两个字，陈石脸都白了：“不用不用，老板你帮我把嗅觉封上也行。” 起码闻不到就不会那么馋了。 何御只能遗憾放弃。 他在冰箱里给项阳留了一些冻饺子，但这小子一直没来。 何御现在已经不对项阳避之不及了。虽然心里知道这是主角，但任谁面对一个整天对你露出八颗牙齿阳光灿烂地傻笑、熟知附近各种美味小吃，还成天来你店里免费打工的小菜鸡，都很难继续防备下去。 最近店里的生意仍然一般，多是不清楚凶宅名声的客人。 何御浑不在意，只有陈石对店里的生意忧心忡忡，整日想着是这个玩偶更吸引眼球、适合放在门口更能吸引潜在顾客，还是那个架子遮挡了视线，挪一下显得店铺更敞亮温馨。 何御由着他折腾，自己趴在柜台后面，下巴抵在笔杆上盯着手机。他这两天在网上搜园艺造景花卉，看上了一种新培育品种的蜀葵，是富丽的重瓣，颜色从温柔的杏黄过渡到橙粉，娇艳可爱。蜀葵耐寒好养，花期持久。 他把花名记在纸上，上面已经罗列了一串植物名称。不知道花鸟鱼市场里有没有，他准备过去看看。 陈石还在店里瞎折腾着，门铃突然响了，他条件反射转过头，露出热情的微笑：“欢迎光……是你啊。” 看见项阳，陈石的热情微笑到一半就泄了气。 曾经陈石很欢迎项阳，那时候项阳脸皮薄，不好意思平白无故来待太久，所以每次都买个玩偶。但是后来小菜鸡囊中开始羞涩，就变成了带小吃。陈石没得开张，专门给顾客的热情态度也就收了回去。 十分之现实。 毕竟这家伙每次带好吃的来一回，陈石就要受一回折磨。 何御让陈石先招待着，去后面给项阳拿冻饺子去了。 项阳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瞧见货架上有被风吹进来的落叶和灰尘，顺手就拿起抹布要擦。 陈石刚封了嗅觉，被迫彻底接受自己吃不上饭的残忍事实，心情正糟糕。他嫉妒于项阳很快就能吃上那盘自己吃不着的饺子，上来扯抹布：“别别别，不劳您大驾！你这老抢我的活儿，老板好觉得我偷懒了。” 项阳一愣，裂开嘴笑：“陈大哥，这是怎么了？我就是个顺手的事。” 正好何御回来瞧见，问道：“怎么了？” 两人正各拽着抹布的一角，被何御一打岔，动作间手不经意碰到一起，都触电似的松开了。 陈石手背灼痛惊人，捂着手龇牙咧嘴。 项阳脸色发白，也死死按着手背。他感觉刚刚被陈石碰到的地方冰寒入骨，看着相处多日的陈石，心底惊涛骇浪。 陈石是鬼怪？ 可是相处这么久，他竟从来没有觉察半点不对！ 鬼怪必会害人！项阳想跑，但转眼又想到普通鬼怪绝不可能乖乖在店里当店员，除非——是受除灵师所控的御灵！ 项阳猛然看向何御，两眼放光。 店主果然是大佬！ “大佬！收我为徒吧！” 19、第 19 章 何御还试图挣扎一下，奈何主角是个倔强的小菜鸡，认定了就不撒口。 挣扎未果，何御对项阳露出和蔼的微笑：“想要拜我为师啊？来，先跟我到后边儿来。” 项阳满脸兴奋。他要拜师隐居于闹市的前辈高人了！以前店主从来不让他到后面，一定是他的坚定执着与超绝眼力打动了前辈！ 见项阳被老板忽悠到了后边儿没人的地方，陈石啧啧摇头，对小布偶幸灾乐祸：“他要挨揍啦！” 小布偶没理他，趴在柜台上盯着架子上漂亮的洋娃娃。 项阳被前辈高人迷了眼，高高兴兴地跟着进了客房，接着就听到身后咔哒一声锁门。 他回过头：“大、大佬？！” 何御撸起袖子目光凶残，拿起桌子上的铁艺书立，单手捏住：“我只是个普、通、人，再叫我大佬，揍死你哦！” 铸铁的书立在他手中咔吧咔吧捏成了一团。 项阳腿一软，啪叽坐地上了。 “叫你不要扒我马甲你非扒！告诉你我是普通人你非不信！”何御做狰狞状，呲出一口小白牙。 “说！我是不是普通人？！” 十分钟后。 被凶残镇压的项阳走出房间，被迫乖乖承认店主就是个普通人。 何御满意地掰了掰手指。 他就说问题不大。只要他能威逼所有人承认他是个普通人，那就是成功的隐藏身份！ “大……店主，”项阳垂头丧气，在何御威胁的目光下迅速改口，“您为什么要隐居啊？” “什么隐居？我这就是正常生活。退休懂不懂？别老‘您、您、您’的，让别人听见再觉出不对，我揍你哦！”何御说道。 项阳乖乖“哦”了一声。他明白了。大佬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现在想要过平静的退休生活。虽然大佬现在看上去也很年轻，但说不准是驻颜有术呢？虽然不知道大佬是何方神圣，但项阳能够确定，大佬在退休前一定是个很厉害的除灵师！他可是亲眼看见陈石晒过中午的大太阳！普通的御灵哪有这能耐！ 项阳垂头丧气了几分钟，又重新振奋起来。大佬收徒，都要经过考验！他才刚开始呢，不急！迟早有一天，大佬能看到他的真心！ 反正已经在项阳这儿掉马了，何御翻出之前的香囊，问项阳：“你们局里有没有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姑娘？个头挺高，眉毛挺浓。” 项阳想了想：“您是说季山谣吗？她是我们分局有名的天才，年纪不大，但是很厉害。最近新闻上那个金店被劫案你们看了吗？能破获就跟她有关。” 那个因为分赃不均被害死的劫匪埋尸荒野，怨气不散化身地缚灵。多年过去，尸身上长了一株野兰，这株野兰就成了他的寄身之物。野兰被人盗挖走了，地缚灵也就跟着一起走了。野兰的花粉飘散出去，也成了他可以移动的路线。 确定了季山谣是灵事局的人，何御松了口气。是灵事局的人总比是其他组织的人好。正派组织，讲规矩嘛，不会胡乱搞事。 希望之后不会再有其他人影响他的躺平生活了。 …… 与此同时，晋南城西郊，一座独栋别墅当中。 偶师赵、鬼影谢，还有另外几个形貌各异的人都恭敬地垂手站在客厅当中。 鬼影谢很想给偶师赵悄悄递个眼神问问情况，但是他不敢。因为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 洛九音，七分协会会长，灵异界最神秘的角色之一，实力深不可测，性格难以捉摸，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查地图。 灵藏之海中的指引一直指向晋南城。七分协会在晋南城没有会所，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了。 他买下这座郊区别墅，作为七分协会的临时据点。之所以没选在距离玩偶店更近的北郊，主要还是因为那封辞职信。 何御现在对协会的误解太大，直接以协会的名义接触他不是好的选择。如何接触他，还需要慢慢考虑。不过，洛九音打算先去玩偶店看一看。 要低调，不引起注意，最好别开车库里那一排豪车——鬼影谢干活还是用力过猛。但是他也很会赚钱，又很忠心，之前和铜面相处也不错，所以洛九音就把他带过来了。 用普通人的方式从这里到玩偶店所在的北泉街，可以坐一趟小火车。 晋南城属于山城，开发得早，有一趟穿山的小火车，有许多短途站点，本地人都当公交坐，很是方便。 从西郊到北郊还是挺远的，小火车是唯一一个不用换乘的路线，洛九音决定就坐这个了。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几个七分协会的成员头埋得更低了。 他们会长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又常常带笑，在小事上很宽和，有些傻子就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后来这些傻子就都消失了。 “把附近所有降临派势力清理掉。” “是！” 洛九音离开后，几个七分协会员工都松了口气。 “小刘，晋南城降临派是什么情况？”偶师赵问道。 扮演上班族的小刘实力不行，但是很擅长收集情报，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得偶师赵看重。 “是。降临派在晋南城盯上了一个有钱佬，正在搞先害人再救人的那套行骗把戏，我估计他们在晋南城根基不深，所以才想利用这个普通人迅速扎根。”小刘翻开有钱佬的资料，传给偶师赵。 有钱佬名叫唐京，开了个挺大的公司。最近霉运缠身，数次遇险，好在遇上了个“大师”，在大师的帮助下度过了好几次劫难。 鬼影谢翻着资料呵呵，不屑道：“降临派那帮没脑子的玩意儿懂什么经济？只会搞搞这种老套骗子把戏了。” 他们七分协会可是实打实有自己产业的！降临派那群极端狂热的垃圾玩意儿的资金要么靠骗要么靠抢，差得远了。 小刘继续道：“他们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二步了，降临派的大师说唐京命中有贵人相助，他要是能找到这个贵人，就能度过命中此劫了。他们已经安排好了唐京遇上‘贵人’的戏码，那个‘贵人’正在等着演一出呢。” 这也是套路。 像唐京这类人都很警觉，自己找上门的大师很难获得他们全部的信任，不如让唐京自己去找到一个“贵人”。无论是消息还是人，相比于主动送上门的，人们都更愿意信任自己找到。 但这个所谓的“贵人”，其实也是降临派提前安排好的。无论唐京更信谁，最后都难逃落入他们的圈套。 偶师赵拨了拨头发：“行了，虽然降临派手段下作，但阴人的能耐也不小。都警醒点儿，别耽误了会长的事。” …… 北泉街，玩偶店。 送走项阳，何御拎着他确定好的植物购物清单，跑去了花鸟鱼市场。他原本就准备去买花，结果被项阳横插一杆子耽误到了现在，天都快黑了。 何御还是去的“二大爷”他家花店。对面的老胡花房已经关门了，他被那株附身厉鬼的兜兰影响进了医院，虽然人已经被灵事局的人给救了，但还有个涉嫌倒卖珍惜植物的罪名呢，不知道得关上几年。 二大爷还是很活泼地在笼子里蹦蹦跳跳，见着何御，很妖娆地喊了一句：“老孙老孙，出来接客啦~” 店主正在收拾店铺，现在天晚了，再过一会儿好关门，听见二大爷的叫声先骂它一句：“瞎喊什么！” 他敲了鸟笼一下，瞧见何御，笑起来：“这鸟儿整天听电视瞎学。你又来买花啊？” “它真聪明。”何御笑眯眯夸道。 二大爷得意地开始哼小调。 何御把单子给店主：“这些都有吗？” 孙老板拿过来看：“有是都有，不过不在店里，在我花圃那呢。” “远不远？我能去看看吗？”何御问道。 “不算太远，就在植物园旁边。开车20分钟就到了。今天去吗？坐我的车一起？”孙老板很热情。 反正花鸟鱼市场也快到关门的点儿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客人。 上了车，孙老板开始跟何御八卦：“隔壁的老胡你还记得吗？进去啦！你看得真准！他那些兰花啊，都是山上盗挖下来的！” “我就随口那么一猜。”何御笑呵呵道。 孙老板继续：“之前在老胡他们家买了一堆植物的那个大老板，他之后又来……” “来来，我是一棵菠菜，菜菜菜菜菜菜~”二大爷在后座上开始唱。 “二大爷！别唱了，我跟人讲话呢！” “来把瓜子，来把瓜子！”二大爷叫道。 孙老板趁着等红灯，拿出一瓶炒熟的南瓜籽，倒出几颗塞进二大爷的食盒里。 二大爷一只爪子稳稳抓住栏杆，另一只爪子抬起来抓住瓜子，用嘴磕得灵巧。 何御看得稀奇：“它还会嗑瓜子呢！” 喜欢吃坚果的都是鹦鹉这类弯嘴鸟，八哥这类尖嘴鸟一般不会磕。 “所以人家才是二大爷嘛。”孙老板笑完，把话题又拉了回去，“那个大老板姓唐，我听见他司机叫他唐总，好像是开什么高科技公司的。他又来重新买了一批植物。之前那批听说是挂了一半，剩下的也不精神。他还特地问过你，留了联系方式想找你呢。” “找我干嘛？”何御奇怪问道。 孙老板嘿嘿笑了几声：“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听着了，这群大老板是迷信哈。他要找什么贵人。你当时不是看出那兰花有问题吗？唐总听见你的话没买那盆兜兰，后面看见新闻，知道果然有问题。他觉得你是他贵人，想谢你呢。” 与此同时，降临派临时驻地。 几个降临派成员聚在这里。 “戏台子已经给你搭好了，符咒用法也交给你了，今天行动中务必要让唐京认为你就是他的贵人。”唐京邀请的“大师”说道。 “放心吧。”一个浓眉大眼相貌端正的男人暗暗握拳，“我都准备好了！” 唐京可是个油水丰厚的大金主！ 20、第 20 章 另一头。 “我就随口一说。”何御没在意。 很快两人就到了孙老板的花圃。花圃旁就是晋南城的植物园，里面还有一口天然山泉，环境很好。 孙老板对自己的花圃很得意：“这地方水土是好，种东西都比别的地方壮实。” 他先拎着二大爷进了一间温室花房，把笼子打开。二大爷呼扇着翅膀飞到站架上，自在地梳理羽毛。它每天跟着孙老板去花鸟鱼市相当于上班，晚上跟着孙老板一起下班。 孙老板让何御先在花房里逛，自己乐呵呵地给二大爷添粮换水，切开个苹果插在果叉上，看它吃得开心。 何御拿了一把红布带，看上什么花就系上，明天孙老板挖出来开车给他送去。 与此同时，和孙老板花圃相邻的植物园中，一身名牌的唐京拎着一个空的大矿泉水桶，另一只手正在打电话： “5升够了吧？” “嗯、嗯，我知道了。” “我已经有方向了。” …… 过了一会儿电话打完，唐京也走到了山泉打水处。 这里已经被人工开凿修建成了一口两米见方的石井，侧面开口，泉水溢满，就从开口处流淌到河中。约有两三米深，泉水清澈见底，能看见下方汩汩涌出的泉水。石井栏杆上拴着绳子和桶，方便人取水。 唐京打了水，灌进自己带来的矿泉水桶里，又用泉水洗了把脸，衣服、手表都打湿了也不在意。 “希望有用吧。”他喃喃了几声，又拎着水往山下走。 他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霉气缠身，请了个大师帮忙看，大师说他命中有劫，幸而也有贵人相助。假如能找到贵人，这一劫就好过了。 今天来这里打山泉水去霉气也是大师指点的。他要去霉气，就得亲自来。 关于贵人，唐京也有了方向。他之前听大师指点去买风水植物，被店主忽悠着险些买下一盆盗挖的野兰，幸好另一个顾客提点他才没买。后来看新闻，再加上唐京自己的人脉，多少打听出点真相。那盆野兰不止是盗挖那么简单，花店店主莫名昏迷进入医院，后来又嚷嚷着有鬼，就是因为那盆野兰！ 唐京一琢磨，他去买风水植物是大师指点的没错，但是花鸟鱼市场那么多店，在老胡的花店买花却是他自己选的，他看中那盆有问题的兜兰是霉运发作，那个点醒他的顾客，就是他的贵人！ 就是贵人不太好找，他给其它花店老板留了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植物园建在山坡上，泉眼的位置更是高，唐总常年坐办公室，疏于锻炼，这拎着十斤水往下走也是吃力，只好放下歇一会儿，再拎起来走一会儿。 等他走到植物园门口时，竟正好赶上准备回去的何御。 何御已经挑完了花，刚路过植物园门口，忽然见一个满身大汗的男人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哎、哎！这不是……你吗？！” 何御：？？？ 唐总拎水下山累得呼哧带喘，见到何御还很高兴：“买花那次！你说那盆下山兰有问题，我就没买！” 何御想起来了。哦，是孙老板之前提到过的唐总。 仔细一看，唐总身上确实有一股灰黑的霉气缠绕。这样看来，他找大师也不全是迷信，应该是自己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他身上的霉气也不严重，没有根基很是浮散，最多引起一些小的倒霉事件，不至于伤及身家性命。 唐京很热情：“要不是你提了那么一句，躺医院里的就变成我了。你往哪边儿走？我开车送你！” “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别呀！相逢就是缘分，既然遇上了，总该让我谢你一回……” 唐京问明白何御去处，两人一个方向的，更热情了。 何御想了想，没再拒绝。有车坐也挺好。 唐京把山泉水放进后备箱，请何御坐进去，自己坐上驾驶座，启动车辆。 车响了一声，然后哑火了。 再次启动车辆，再次哑火，再次…… 何御默默。唐总这霉气发作挺快的。 五分钟后。 唐京一脸尴尬：“那个，我这个车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要不咱打车回去？” 植物园位置略偏，不好打车。最后两人决定坐小火车回去。 唐京又把山泉水拎出来，车锁上，明天让人来拉。 走了五十米，唐京拎着山泉水换了十次手。 何御看他吭哧吭哧挪得费劲：“我帮你拿吧。” “哎呀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车站也不远。” 唐京满头大汗，勾着背又挪了五十米，咬牙道：“车站……呼哧……剩的……呼、呼，不远了……吧。” 手机地图导航甜美地语音播报：“前方剩余路线，1453米。” 唐京：绝望。 何御：“我来吧。” “不用不……哎？”唐京不好意思让何御帮忙，但感觉人家一伸手，不知怎么的，山泉水就到了何御手上。 “谢谢谢谢！”唐京很不好意思。原本是想回报一下的，结果车坏了，还麻烦人家帮自己拎水。 何御拎着水桶轻轻松松，唐京空着手，等到火车站的时候，也开始气喘吁吁。 “还是……年轻……身体……好……哈……” 车站上还有一个寸头年轻人，正边玩手机边等车，听见唐京呼哧带喘的，抬头就笑：“哥们，你这该锻炼了啊。” 唐京慢慢喘匀：“是……老坐在电脑前，身体都废了。” 两人都是自来熟的性格，等车的工夫就唠上了。一个说等回去就办个健身房的卡，另一个说那玩意一般都是一次性用品，去过一次后就一直落灰了。 火车很快就到了。 寸头青年跟两人打了个招呼：“我下飞机没多久，去后边儿睡会儿。” 他到车厢后方找了个座位，说着要睡觉，坐下后却先掏出手机开始玩。玩了没两分钟，手机就响了。 车厢里还有不少人，都分散坐着，看起来谁也不认识谁。有趴着睡觉的、有戴着口罩的、有抱着小孩儿的、有拎着行李发呆的、有玩手机的……各自安静、礼貌地消耗着自己的时间，没有谁想与其他人来点儿交集。 寸头青年捂住收音口，低低的声音在车厢里模糊： “我到了，在车上呢……有人在睡觉……来得及……扫墓……明年你来……” 何御扫了一眼车厢，目光忽然顿住了。在寸头青年附近，有一个穿着蓝灰色外套的人。 洛九音坐在椅子上，下意识露出一个笑脸，身形微僵。 何御怎么会在这里？！虽然他用青铜面具换了脸，但距离这么近，他能感应得很准。 他这次原本只打算先去看看的，并没有想直接接触。早知道他也做个伪装好了…… 何御看着洛九音，根本没看清脸，只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邃漩涡。 好重的阴煞气！ 这人怎么还活着？ 何御眨了眨眼，恢复正常视野，终于看清了人。 是个美人！ 但一看身上就有麻烦。何御最讨厌麻烦，长得好看也不行！ 他带着唐京坐到距离此人最远的位置上。 唐京之前累得出了一身汗，此时略有些晕车，坐在里面的位置上打开车窗，舒了一口气。 晋南城是山城，所谓“晋南”，指得就是小晋山之南，郊野很适合徒步。小火车穿过山林，此时暮色昏黄，山色温柔，时见溪水流淌。等到秋天漫山红叶，如火霞灼灼，风光更好。 山上有许多依着小火车站点开发的徒步路线，方便游人。 寸头青年挂断电话，看着窗外向后飞掠的风景，打了个哈欠，也闭着眼睛睡了。 下一站，车厢里上来一个背着背包的中年人，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很让人生好感，属于谍战片里一看就是英雄专业户那种，特别适合扮演贵人。 贵人环视了车厢一圈，看见唐京后微微一愣。 中年人挑了个在两人斜后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开始疯狂打字： “怎么回事？” “你们还安排了别人？” “唐京身边已经有人了！两人关系看起来很好。” 唐京坐在里侧，隔了另一个人，他很难找机会靠近搭话。 大师很快就回了消息：“我确定他今天是一个人出门去打泉水的。那个人应该是路上遇到的。你看看什么情况。” 他让唐京来打山泉水洗霉气，就是为了安排唐京找到贵人这一出戏。唐京的车他们给做了手脚，到时候必然会坏。植物园不好打车，从那里回到唐京家，最方便的就是坐这趟小火车了。卡准时间点，他们安排好的贵人就可以和唐京在火车上偶遇。这样也不易引起唐京的怀疑。 中年人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唐京与何御的互动。 淦！金大款认错贵人了啊！！ …… 何御有点犯困，唐京看出来了，悄悄息了声。没一会儿何御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小火车缓缓启动，下一站是个略长的站点，途中还要经过一处穿山隧道。 在火车运行的声音中，何御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灰色的梦。脚下是土石，周围是枯槁的树木，天上正在下着雪片一样的灰烬，像是焚烧过后的纸灰，所有的事物上都蒙了一层灰烟。一只寒鸦从干枯尖利的树枝上飞走，它的翅膀上也蒙着一层灰烬。暗沉、阴冷、死寂，令人不安。 除了他对面的人。 那个人的脸是模糊的，只能看清一双眼睛。眼仁大而黑，眼白洁净纯粹，在这一个充满灰烟的梦境中，显得如此干净。 “你是谁？”何御问道。 对面的人没有答，只拿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何御再次问道。 对面的人张嘴说了什么，何御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感觉这个人，还有他在说的话对自己很重要，于是努力地去听。 那个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何御逐渐能听到他的声音，只是还很模糊。 …… 火车的速度刚提起来，车厢一前一后戴着口罩和趴着睡觉的两个人忽然掏出刀：“打劫！” 中年人：…… “你们还安排打劫的了？！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大师： “没。” “你是真遇上打劫的了。” 中年人：……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中年人缩了缩头。他不是除灵师，就是个江湖骗子，被降临派吸纳成为外围成员，学了点不当用的小把戏。对上拿刀的，他也怕啊…… 何御和唐京坐的位置靠前。他们俩再前面是一个带孩子的女人。 站在后面的劫匪总览全局，前面的劫匪挨个打劫。 “把钱交出来！”劫匪拿着刀比划前面带孩子的女人。 女人哆哆嗦嗦翻出钱包，里面只有一点零钱。 “你打发叫花子呢？！”劫匪啐了一口，把钱包砸在地上，凶恶道。 “我、我没有钱……”女人结结巴巴道。 劫匪狞笑，刀往小孩脸上指：“没钱？你带孩子看病不带钱？” 他早就上了车，听见这女人打电话说带孩子去医院。 “不、不……”女人看着刀，惊恐地把孩子往自己身后推。 后排的寸头青年已经醒了，看见这一幕直皱眉。两个劫匪一头一尾，他坐在靠后面的位置，后方劫匪正好在他身边不远处。他倒是能制住后面这个，但是前头的那个必然会挟持乘客作人质。到时候情况就不好说了。 看见前面的情况，他也只能暗暗心急。 孩子吓得不敢哭，唐京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她也没什么钱，放了她吧。” 劫匪恶狠狠瞪过来，瞧见唐京，凶恶地咧嘴笑：“呦，大肥羊啊。你他妈想充英雄，老子就先从你开始怎么样？” 唐京刚上车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家伙一身名牌，手腕上的表一看就很贵。 何御还半陷在梦里，他就快要听清梦里人的话了，努力把这个梦继续下去，但是外面一直吵一直吵，他渐渐被从梦境拉往现实。 “好吵！” “嫌老子吵是吧？”劫匪持刀走过来，准备先拿这俩刺头开刀。 “别！他睡蒙了，你别管他，我给你钱！”唐京脸色发白。 “钱包、手表，都交出来！” 劫匪一脸狰狞，刀身就在何御脸前面比划来比划去。 唐京一边利索地摘手表一边说：“好，都给你，别伤人。” “其它值钱的呢？你手机呢？脖子上戴着的是什么？别想糊弄我！” 劫匪拿了唐京的钱包和手表后还不满足，狞笑着想用刀身去拍何御的脸：“你俩认识吧？敢糊弄我，我就削了他耳朵，再给你……” 何御彻底脱离了梦境，他面无表情，伸手抓住劫匪的手腕。 咔吧—— 21、第 21 章 “啊！” 劫匪脸疼到扭曲，手上的刀掉到地上。 何御扭着劫匪的手腕往下一掰。 “疼疼疼……” 劫匪骨关节扭到极限，为了减轻疼痛，不由自主就跪了，被何御拧着胳膊摁趴在地上。 “你松手！松手！” 胳膊被拧得更紧了。 地板冰凉的，劫匪心情很崩溃。 第一次打劫就遇上敢顶着刀子见义勇为的了。这人是干什么的？怎么身手那么猛？！ 后排的寸头青年眼睛一亮，猛地窜起来，气势悍烈，如老虎扑食扑向后方的劫匪。 然后……然后就停住了。比他靠前座位更近的位置有一个穿着灰蓝色外套的青年，动手比他还快。后面的劫匪还没来得及反应，眼睛一花，就被摁在地上了。 猛人啊！寸头青年感慨。 前头唐京被何御干脆利落的身手吓了一跳，紧接着想起后头还有一个劫匪，猛一回头。 另一个劫匪面朝下趴在地上，车上那个穿灰蓝外套的青年单膝压在他背上，一只手反扣劫匪双腕，另一只手上拿着劫匪的刀，修长的手指一扣，刀身收回柄中。 唐京两眼发亮。 好、好厉害！他的贵人和这个灰蓝外套青年都太厉害了！莫不是他有两个贵人？ 寸头青年扒了劫匪的外套，用外套把劫匪捆了起来。 后头的劫匪已经开始嗷嗷哭：“老大，我真是第一次打劫，以后再也不敢了。您放了我吧！” 前头的劫匪气得大骂：“你哭个屁啊哭！” 这小子也太废了。让他在后面看着，不知道劫持个人质吗？ 后头的劫匪还在哭：“哥，我手都快要断了！好疼好疼啊呜呜呜！婶儿让你带我出来赚钱，谁知道你带我出来打劫啊呜呜呜……” 何御还在拧着前头的劫匪，略感无措。他没揍过人，只揍过鬼。人不如鬼抗揍，劫匪虽然犯了罪，但罪不至死。可是他也不能一直这么押着劫匪直到下车。怎么控制住他呢？打晕吗？怎么打？打哪儿？用多大劲儿？会不会把人打死了？ 何御陷入沉思。 寸头青年一看前面的情况，就知道他不会捆人，走上前帮忙把劫匪捆上。短途火车没有乘警，得等到站了把这俩劫匪交给警察。 他绑人的时候，发现劫匪的手软绵绵地垂着，不由默默看了何御一眼。 何御抓住劫匪的手，一用力，把他手腕重新装上。 咔吧一声后，前头的劫匪嗷一嗓子就出来了。 “之前不小心劲儿使大了。”何御默默退后，给寸头青年让出捆绑空间。 后面的劫匪打了个寒颤，也不嚷嚷了。他哥的手真断了！ 唐京感觉自己像看了一场武侠片，兴奋得要命。拉着几个人一个劲儿的道谢。 车上的其他乘客也都反应过来，向他们道谢。坐在第一排的母亲眼泪都下来了，抱着生病的孩子给他们鞠躬。 何御很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手足无措地去扶她。 洛九音自然地接过话题，把何御从这种情况中解救出来。何御暗暗松了口气。睡到一半被吵醒，他现在头有点疼。 中年人也借此由头挤过来插话，然后心塞地看着唐京对两人热情洋溢，就是不瞧自己这个正牌贵人。 他心中暗气，表面上还得露出一张正直的笑脸。 正当他准备继续找个新话题，把聊天延续下去时，洛九音忽然对何御开口问道：“你看起来有些累，是不是没休息好？车还有一会儿到站，要不要睡一会儿？” 何御一怔，没想到有人能注意到自己的不适。 他不由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暮色的阳光落在他左颊上的小酒窝里，温暖柔软。 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睡吧睡吧。” “你先睡一会儿吧。” “我们不吵，你好好休息。” 一张张温暖友善的脸体贴地对他笑。 何御倚着车窗睡着了，人们自觉降低了音量。车上又恢复了安静，日落前的暖阳将山林染上一层暖光，温柔的光影穿进车窗，拂过人们的面庞。 寸头青年打开手机，开始噼啪打字： “我跟你说，我在火车上遇到两个人，身手绝了！” …… 唯一不爽的只有降临派安排好的贵人了。他还想借机和唐京搭几句话呢。 没关系！他手上还有降临派交给他的符咒操纵法，待会儿火车进了隧道，就能引动提前布置好的鬼怪。 对付两个劫匪算什么？金大款面临的可是灵异问题。到时候这两个普通人必然被吓得战战兢兢，那才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呢！ 天色渐渐暗了，山林间温柔的暮色渐去，林下阴影渐浓，气质逐渐转作幽暗阴冷。火车驶入隧道，壁上灯光冷白，反倒比外面更亮堂一些。 中年人屡屡搭话不成功，暗暗把手放进兜里，摸到符咒。 只要驱动符咒，就可使藏匿于隧道中的鬼怪遮蔽灯光，到时候灯光闪烁不定，玻璃窗上血手印拍击，到时候他最先吓唬的就是那个假贵人！然后他再救助金大款，不信唐京不上钩！ 中年人驱动符咒。隧道中阴煞汇聚，渐渐起了雾气，从车轮向上漫延。 何御在睡梦中若有所觉，眼睫微颤。 洛九音目光一利，按在座椅上的手微微用力，无形的灵力如海潮一般，向下一拍。才聚起来的阴煞倏然消散，藏在阴煞里等了半天的鬼怪一声没坑就下线了。 中年人“嘶”地一声，迅速把手从兜里抽出来。他刚刚感觉手上剧烫无比，好像摸到炭火一样。 他低头看手，手上并没有伤。犹豫了一会儿，中年人翻开兜。 兜里的符咒已经没了，只剩下一撮纸灰。中年人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何御没睡太久。这一次他没有做梦。火车到站前他就醒了，虽然没能续上之前的梦，但他的头疼没有了。 火车到站，何御提前下了车。他不想自己去把劫匪交给警察，到时候还要做笔录什么的，太麻烦了，他还没有身份证呢。 他一下车，唐京也跟着下了。 何御看着身后的唐京：“你到站了吗？” 唐京：“没……” 火车已经“呜呜”地开了。他追着贵人一起下了车，但这里离他住的地方还有好几站呢。 唐京利索地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来接。” “你在这等吧，我先走了。”何御说道。 “别别别，司机很快就到了，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唐京看着这乌漆嘛黑的天，死活要拉上何御一起。 他这霉运缠身的，出来一趟能先遇到车出故障，后遇上劫匪，幸好有贵人在身旁。山泉洗脸没啥效果，还是得靠贵人！ 现在天都黑了，没有何御，他怕自己待会儿又遇到不知道啥事。 司机来得很快，在唐京的吩咐下先开到了北泉街的玩偶店。 车开到玩偶店门口的时候，何御感觉到马路底下的地缚灵蠢蠢欲动。但这次不像是被自己吸引的，更像是因为唐京身上的霉气。 到了玩偶店，唐京还磨蹭着不想走，跟着一起进了店铺，得知这是何御开的店后大喜。这不拉关系的机会就来了吗？ “玩偶啊，真好！我给我女儿买几个，她就喜欢这个！”唐京说着就进店挑选起来。 陈石很敬业地上前准备介绍。但唐京没用他介绍，直奔店里最大的玩偶就去了。 唐京：“这个挺好，价格怎么样？贵不贵？” 陈石：“呃……这个价格是比较高……” 唐京：“就它了！” 不挑对的，只选贵的！ 唐京把店里价格较高的玩偶都挑了出来，堪称稳、准、狠。 “这些我都要了！” 要不是车里装不下了，他还想再多买点儿！ 没想到都这么晚了还来了一个大单，意外之喜！陈石很高兴。 唐京买了一堆玩偶，还是不太想走。他被自己最近的霉运坑怕了，车开不起来都是小事，今天都遇上拿刀的了！幸好有贵人在身边。他现在比较怕自己回去的时候车在正开的时候出故障。 希望贵人卖的玩偶也能沾点儿贵人的作用…… 何御把最后一个玩偶递给唐京，装似无意地在空中挥了两下。唐京身上笼罩的浮散霉气被扇动的风挥散大半，让这倒霉孩子回去的时候别再被地缚灵缠上。 唐京车启动的时候，地缚灵果然盯上他了，伸手去扯车轱辘。 何御深吸一口气，从花瓶里扯下一片叶子，嗖地扔过去。地缚灵松开手灵敏地一闪。 唐京的车震了一下，司机调了一下方向盘，把有点歪的方向拧回去，疑惑地看了看车后监控。 “怎么了？”唐京问道。 “没事，可能道上有东西，被拌了一下。”司机疑惑，压着石头什么的不是这个手感啊。 不过车已经正常行驶过去了，没必要再追究了。 玩偶店里，何御盯着斑马线撸起袖子。 熊玩意欠收拾！ 他抓住地缚灵的胳膊，准备把这熊玩意拽出来揍一顿。 何御用力一扯，半条鬼胳膊挂在他手上晃悠。小煤球从影子里冒出来，眼馋地盯着晃悠的鬼胳膊。 “别啥玩意都乱吃！”何御将鬼胳膊一把掐散成阴气。 断臂求生是吧。知道跑，就说明还是怕挨揍。 何御恶狠狠瞪着路面：“迟早再揍你一顿！” …… 另一头。唐京回到家后，终于松了口气。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没出事。还好他买了这些玩偶！贵人果然是贵人！ 司机停好车，从后排座艰难地拖出挤在一起的玩偶们，问道：“老板，这些玩偶怎么办？” 唐京看着这一堆玩偶，也有点犯愁。后备箱里还挤着一堆呢。他买的时候有点上头，确实太多了些。 “都放我女儿房间吧。” 他记得楚黛小时候最喜欢这些了。 唐京的女儿唐楚黛，眼光独到、行动果断，才工作四年，已经有了不菲的成绩，圈内有名的铁血女强人。 数日后，唐楚黛回家，打开房门。 唐楚黛：……？ …… 另一头，警察局。 洛九音已经把两个抢劫犯送过来了，刚配合警察做完笔录。 作为见义勇为的有为青年，警察态度很友好，又叮嘱他遇到持刀匪徒，还是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临走前，警察看到另一个做笔录的中年人在等洛九音，顺口问道：“你们认识？” “车上认识的。”洛九音笑容温和，“我正要去做客。” 之前何御和唐京下车的时候，中年人慌里慌张地也想下车，却被人搭住了肩膀。 他一回头，洛九音那张温和含笑的脸正在他背后：“你不是这一站下车的吧？” 中年人只觉得脑子一迷糊，又回去坐下了：“对，对，我看错站了……” 火车再次启动。 车窗外的背影逐渐远去，洛九音收回目光，他脸上的笑还在，但眼中的温和已逐渐淡去。正好。他正想去找降临派麻烦，他们就自己撞上门来了。 中年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怎么有点冷？ …… 洛九音和中年人一起离开了警察局。 他要去降临派的驻地，做一做客。 22、第 22 章 两个小时后，降临派临时驻地。 身上绘着奇怪图纹的降临派成员倒了一地。洛九音拎着最后一个人的领子，手一松。昏迷的降临派成员软软滑到地上。 洛九音翻出手机，把他审出来的其他晋南城降临派据点位置发给下属，然后用加密通道给灵事局发了个匿名举报短信。 灵事局扫尾很好使。 西郊别墅。 “降临派在晋南城的据地不多，他们也是才往这边发展没多久，但是据点都很隐秘，不太好找，目前只有临时小据点暴露……” 小刘正在地图上标示。一群七分协会的员工们围坐周围准备订下解决降临派的计划。 降临派在晋南城的似乎都是小角色，解决起来费不了多少工夫。就算他们派了大人物来，还有偶师赵和鬼影谢压阵呢。 说道一半，偶师赵和鬼影谢的手机忽然震动了。 偶师赵打了个手势，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她拿出手机看信息。 “不用订计划找据点了。会长已经把位置发过来了。”偶师赵说道。 其他人面露惊意。会长这才出门不到半天…… 这效率！ 不愧是会长大人！ …… 时至深夜，除了24h便利店和麦当劳，大部分地方都熄灯关门了，这里却还有一家开着灯的店铺。 大门是关的，门缝里透出一线昏黄的光，偶尔有暗影遮挡，显示出里面还有人在活动。 项阳站在店外，抬头看着门头。五个字的灯牌坏了一个半，剩下半个偏旁部首，组成了“欠棋牌室”。 作为娱乐场所，棋牌室通宵达旦也算正常。项阳见过这种棋牌室，这里往往能开一整天，灯光从天黑一直亮到天明，伴随着二手烟、啤酒瓶、烂俗笑话、国际新闻、脏话，还有麻将声。 但是这个棋牌室里很安静。没有开酒瓶的声音、没有人高声谈笑叫骂的声音、没有麻将牌碰撞的声音、没有椅子拖拽的声音，只有偶尔掠过的影子，证明里面有人活动。 这不正常。 项阳现在贴着假胡子，戴着方眼镜，穿着格子衫，勾着背，一副才加班结束的中年社畜模样。 他查到线索，这里是降临派的某处据点。 局里查降临派不带他这个小萌新，他就自己来查。 项阳假装扶眼镜，在镜框侧边按了一下。 视野里自上而下掠过一条蓝线，被蓝线扫过的地方呈现出另一种模样。 这个眼镜是灵事局的黑科技，可以监测异常力量波动，包括阴煞、灵力等等，可以避开大部分陷阱。 项阳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假装自然地走过去，绕道棋牌室后窗，悄悄靠近。 然后，就被人敲了闷棍。 降临派没布置灵异陷阱，但是布置了放哨的人。 项阳醒的时候，感觉到后脑的疼痛，不由暗暗吸了口气。这帮人下手真够重的！还好他提前做了准备，不然现在估计还醒不过来。 他感觉自己躺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脑袋上套了个黑布罩子，什么也看不见。他听见动静，没敢乱动。 是降临派的人。他们讲话声音不大，好像隔着一扇门。项阳听着吃力，只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些关键词：灵事局、暴露、干掉…… 随随便便就打算杀掉一个人。不过降临派嘛，也不稀奇。他们干的伤天害理的事太多了。 项阳心中发寒，他动了动手，绳子勒得很紧，不好挣脱。项阳来的时候做了准备，他身负极阳命，结合秘术，在灵异手下保命逃脱不成问题。但若是遇上了这些普通人的暴力手段，反倒难以施为了。 但是没关系，他还有后招！ 项阳默念灵咒，漆黑的视野一变，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桌子腿。 这是食气鼠小宝的视野。小宝也进来了，很机灵地躲在角落没被发现。 借助共享视野，项阳总算摸清了周围情况。 这是一间靠里的屋子，只有一扇门，但没有窗。可能是觉得他逃不了，房间里只留了一个看守，正在用手机打游戏，看那变幻不定的神情，似乎又被对面干掉了。 小宝望气，看到看守身上的灵光。这人是个除灵师，但似乎不是很厉害。 厉害角色都在门外呢，正在商讨应该怎么杀人埋尸同时不暴露据点。 项阳瞅着看守的眉毛突然竖起来，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就知道这是输了一把后正在疯狂打字怒喷队友。 好机会！小宝趁机溜到项阳身后。 小宝溜到项阳掌心，两只小爪子扒住绳索，张嘴磨了磨牙，一口啃下去！ 项阳躺在地上，耐心地等待着。 食气鼠顾名思义，这小东西是食气的，小门牙就没那么厉害。想啃断小指粗的尼龙绳还得有一会儿。 躺着也是躺着，项阳努力竖起耳朵。 “……献祭给……罔山……罔山之主指引……” 他们的声音太低了，项阳只能听到琐碎的只言片语。而在这些只言片语当中，“罔山”一直在高频率地出现。 罔山、罔山，又是罔山。罔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为什么会来晋南城找罔山？ 项阳在加入灵事局后，就一直想查罔山的资料，奈何权限不够。罔山的资料在灵事局中也保密度极高。虽然因为降临派这帮疯子的口号，人人都知道罔山，却没有人知道罔山是哪里。 门外的声音突然拔高，他们好像收到了什么消息：“被发现了？！” “准备撤离！” “先把那个灵事局的解决了。” 门外的脚步声迅速贴近。 项阳心中一凛。 小宝还在努力地啃绳子，但它的小门牙实在不太好使，现在才啃了三分之二。项阳把小宝放到地上，低声催促：“躲好！” 他用手指勾住快断了的那根绳索，用力！ 绳索被崩断的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人？！”降临派的人怒喝道。 但紧接着门外就突兀地安静了下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看守被门外的动静吸引，紧张地站了起来，面向门外。 好机会！ 项阳趁机暴起，扯下头罩，掌心扣着一枚撼神咒，从背后一巴掌猛地扣到看守后脑上。 看守的神魂被震动，顿时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小宝顺着项阳的裤子向上一直爬进他的口袋里。 项阳盯着房门。 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灵事局的人来了吗？还是说别的势力插手？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这次是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板上清脆鲜明。房门被人打开了，项阳浑身紧绷。 一个红唇大波浪的美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门后的降临派成员躺了一地。 “哟，这还有一个呢。”美人扫了一圈室内情况，迷死人地一笑，“小弟弟，你是被他们绑来的吗？” 项阳没听说过灵事局中有这么一号人，迅速切换到伪装模式，腼腆道： “是的，谢谢你救了我。那个，你是？” 偶师赵长长的睫毛一扑扇，走过去，伸手捧住他的脸：“问这么多干什么？灵事局的小子，姐姐送你个大功劳，不过，你得帮姐姐保守个秘……” 项阳想躲，却发现自己已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食气鼠从他的口袋里探出来，张牙舞爪地对着空气撕扯。 在门开之前，就已经有偶线从门缝里探进来了，在房间里形成了阵势。项阳的关节早被偶线绑上了，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偶师赵能在灵事局的通缉榜上排行第十三名，可不是只会制造和操控鬼偶而已。无形的偶线从她指甲尖探出，伸进项阳的头颅。她要给这小子做个短期心理操控，让他别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偶线刚刚探进项阳的皮肤，突然被灼烧成了灰烬。 偶师赵咦了一声：“极阳命？” 项阳身上笼了一层薄薄的光，蹦起来就跑，灼断无数偶线。 这姐姐太可怕了！一个人就干掉了所有降临派的人。 项阳也不清楚这姐姐刚才对自己做了什么，好在他的极阳命还管用。 逃吧，能不能逃出去……看命了。 项阳一路跑出大门，余光扫到门里的偶师赵，只见她还站在原地，侧脸看过来，红唇微勾。她竟没有追。 来不及多想，项阳已经跑走了。 偶师赵的电话响了，接起来，鬼影谢在对面问道：“我这边儿完事了，你怎么样？” “跑了个灵事局的小家伙。” “灵事局在晋南城有什么厉害角色吗？”鬼影谢想歪了，以为能从偶师赵手下逃走的必然是个厉害角色。 “是个极阳命，水平不怎么样。怪麻烦的，就放他走了。”偶师赵说道。 极阳命与阴性力量天生不对付，因此不会受到阴术的操控。偶师赵可以干掉他，却没办法用阴术影响他。 反正都要让灵事局的人收尾，何必呢？ 鬼影谢还在电话另一头问情况。 “放心吧，他们找不到我的。”偶师赵右手在头顶伸直，左手扳住右肘，拉伸出美妙的曲线，艳红的嘴角翘起。 这具美艳的身体忽然从关节断裂，散落成一地碎块，没有血。 阴影里走出一个新的偶，一头蓬松妩媚的法式卷发，踩着两三厘米的小坡跟，蹲下来把大波浪红唇含笑的头颅抱起来，嘴角翘起和大波浪红唇一模一样的弧度。 “换个偶身就好了。” …… 玩偶店。 项阳已经有几日没来了，但这里又多了另一个熟客。 “就这种小玩偶，我要订五千个。还有这个，也来五千个。”唐京拿着一个锦鲤钥匙坠，又拿了一个五彩粽子钥匙坠。 陈石两眼放光。大单啊！ “……你买那么多干嘛？”何御问道。 “这不快端午节了吗，当员工福利啊。”唐京理所当然道。 “你走这么大的量，应该直接去工厂订货，那样更便宜。”何御诚恳建议。 “我就信任你。贵点儿也没事。”唐京更诚恳。 “我可以把我进货的工厂介绍给你。”何御不缺钱，也不想占这样的便宜。 “不用，我就从你这进，多少钱都行。” 何御深吸一口气。 赖上了是吧？一个个的都赖上了！ “挑明了吧。我不是你贵人，你买再多东西，我也没法保佑你发财！” 陈石眼巴巴地看着何御。业绩啊！这么大一笔业绩啊！老板怎么就把钱往外推呢？ “哎呀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咱们偶遇两回了，每回你都帮了我，我就想交个朋友。”唐京还是笑眯眯地模样。 交朋友你拿零售价在我这儿进货当冤大头？ 何御翻开手机，把最近的本地新闻找出来。警方抓到一批行骗的犯罪团伙，就是降临派搞的那些歪路子。 “你那个假大师都落网了。” “我知道。”唐京点头，很诚挚地看着他，“我就是感谢你，想交个朋友。你要是不乐意这样，咱换个方式也行。” 何御到底没接他的单子，把厂商联系方式给了唐京。唐京记下后，把自己在店里选的那几个挂坠拿去柜台结账。员工的福利可以是从厂家订的，但他和家人的挂坠必须是从店里买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陈石快乐地把这一笔业绩也记到小本本上。 买完东西后，唐京走出了玩偶店。 贵人不爱钱，也可能是性情端方，不爱占别人便宜。他得再想想办法，怎么回报贵人、和贵人成为好朋友。 唐京早就看到了那条新闻，也知道所谓的“贵人”之说从头到尾都是骗局。但，这和何御是他的贵人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何御，他避过了那盆有问题的兰花；因为何御，他免遭了火车上的劫匪；因为何御，他没受到真正的骗子所欺…… 何御肯定是他命中贵人！ 23、第 23 章 灵事局晋南城分局。 回到局里，项阳总算松了口气。这下是真安全了。虽然这次查到的线索不多，但好歹没暴露。就当积累经验了，下次他会做好更充足的准备，更小心地行动。 项阳悄么声回到宿舍。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他还来得及补个觉。 灵事局待遇不错，员工都有单人宿舍，这也是为什么项阳能大晚上折腾不怕室友发现。 宿舍楼黑漆漆的，零星几个夜猫子的房间还亮着。 项阳掏出钥匙，打开房间门，门里黑洞洞的，他伸手摸向墙上的开关，心里隐约觉得有哪不对劲儿。小宝从他口袋里蹦出来，一口咬他手指头上。 项阳一个激灵，转身就想跑。 灯唰的一下亮了。 “你想去哪儿？”雷达低沉的声音响起。 项阳僵住了。 雷达前辈不让他掺和降临派的事情来着。 “我……晚上睡不着，就出去转转。” “打扮成这副样子出去转？”雷达四平八稳地坐在宿舍里。 “换个风格嘛哈哈哈……”项阳尬笑。 雷达掏出一张纸，拍在桌面上，下巴一扬，不说话，示意项阳自己拿去看。 项阳拿起纸。这是一封信，来自“一个路过的热心民众”。该民众在信中夸赞了一位方眼镜、格子衫、小胡子的灵事局成员，在今晚面对降临派邪恶坏蛋时英勇无畏的表现。 项阳的手开始颤抖。 “你长能耐了，都收到感谢信了，值得表扬啊。”雷达低沉道。 项阳：…… 姐姐！我不就是跑了吗？你至于吗？！ “前辈您听我解释！” 雷达手一抬，阻止了他：“别急，跟我去问询室解释吧。” 项阳倒吸了一口气：“至、至于吗？” 雷达冷笑着斜了他一眼，把这不省心的小子拎去了问询室。 问询室里已经有了三个人，都穿着严肃的正装，坐在对面。项阳单独坐在桌子的另一面。雷达拎了把椅子坐在角落里，一副“你们随意我不管事”的模样。 项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发生了不小的事。先经过熟悉的灵术与科技检查，确定他身上没被做手脚，接着就是审查与问询……等一切流程都走完后，天也蒙蒙亮了。 确定项阳没问题、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之后，气氛终于轻松点了。 项阳敏锐地觉察到了问询人员们的细微神情变化，立刻大起胆子问道：“雷姐，发生什么了啊？” 三个问询人员和雷达对视一眼，整理好桌上的记录，起身道：“他没问题，可以离开了。我们先走了。” 雷达对他们点头：“辛苦了。” 三人离开了问询室，雷达把项阳领进自己的办公室。 雷达还板着脸：“昨天晚上，灵事局连续接到举报电话。每个举报电话的地点，都指向一处降临派的据点。局里的人赶到后，这些据点里躺着一批昏迷、捆绑结实的降临派成员。” 项阳倒吸了一口冷气：“昨晚降临派被人一窝端了？！” “还不能确定。”雷达打开窗，冷空气灌入房间。她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也许还有别的没被发现的据点，也许有窜逃的成员，这些都说不准。” 但项阳已经开始两眼放光：“什么人做的啊？！这也太牛了！” “‘一个见义勇为的普通民众’。” “啊？” “‘一个见义勇为的普通民众’。”雷达重复道，“那些降临派成员身上贴着纸条。就跟你那封‘表扬信’一样。” 项阳缩了缩头，但眼睛仍然兴奋。 一晚上就把晋南城的降临派连窝端了，酷帅炸了好嘛！ 条子是打印的，普通a4纸、常见油墨，和项阳的表扬信材质一样，都没有指纹以及任何其他印迹。 雷达瞪了他一眼：“我出去一趟，你给我在这老实待着。” 项阳乖乖点头。 雷达拿着资料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现在才早上五点多，姚虎的办公室灯也亮着。那几通匿名举报电话威力甚大，令整个分局都通了个宵。 该审讯的审讯、该羁押的羁押、该查证的查证。不过，除了审讯这群降临派的疯子，还有那个“见义勇为的普通民众”也需要查。 一晚上就把降临派在晋南城的钉子全拔了，普通民众？ 雷达拿着的报告中，最明显的就是一张画像，烈焰红唇大波浪，细腰长腿高跟鞋。这是用灵术直接从项阳记忆中投影出来的，最多有些微的记忆误差。 “能力未知、目的未知、来历未知……只有相貌。”姚虎翻看报告。 “已经传入资料库进行对比查找了，很快就能有结果。”雷达说道。 “相貌也有可能是假的。”姚虎摇摇头，把报告放到桌上，“她能把项阳放回来，就是不怕别人知道她的相貌。” 姚虎可不认为今晚上的事是某个独行侠能做到的。所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降临派在晋南城的势力没了；坏消息是，有新的未知势力入驻晋南城。 “让人查查七分协会最近的动向。”姚虎说道。 “我这就去。有线索了吗？” 姚虎摇摇头：“这只是猜测。降临派很少吃这么大的亏。上次还是在铜面手上。” 雷达不由自主地一绷，她曾经遥遥见过铜面出手的动静。 万一局长的猜测是真的…… 晋南城就要乱了。 姚虎暗自叹气。 这么大的麻烦怎么就落到晋南城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了呢？ “看住你带的那个小孩儿。棋牌室里有个通缉榜前百的角色。”姚虎提醒道。 项阳的主角运气十分靠谱。降临派往晋南城的成员中最厉害的一个就被他撞上了。 “我知道。”雷达郑重点头，回去后就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专门从犄角旮旯翻出个已经被认定为是心理疾病导致见鬼幻觉的案子扔给项阳让他负责，每天还要写任务跟踪报告，把人给圈起来了。 落到一群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狂手里，能活着回来是运气好！ 告诉你不要去查降临派你非要去，有几条命够你祸祸的？ 还想去查降临派？老实待着吧你！ 项阳被琐事困住了好几天，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等他能够闲下来喘口气后，已经到了月末。他翻了翻存款，买了张去往晋南城邻县的车票。他找了个大口袋，把之前从何御玩偶店里买的玩偶都装进去，拎着袋子上了火车。 小县城和晋南城离得很近，自从火车提速后，往来就更方便了，一来一回车程也就两个多小时。 那里有一家孤儿院。等项阳从孤儿院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中午。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别的事。项阳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被太阳刺得眯起眼。还早着呢，现在坐上车回去，到晋南城的时候也才刚刚下午。 晋南城的降临派被清理干净是好事，可是，他也没得查了。项阳站在这里，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他还能做点什么呢？ 项阳想了一想，有了主意。 不如就去玩偶店吧！ …… 玩偶店。 “二大爷”花店家的孙老板开着小面包车停在了店门口。何御买的那些花让他分了几批送的。一次性送太多，何御也收拾不完，不如先让花在地里长着，他一点一点打理。 何御让孙老板把花放在店门口就行。两个人很快就卸完了。 孙老板又开着小面包车突突突走了。项阳来的时候，正看见何御往店里搬花，立刻热情洋溢地走过去帮忙。 “我来我来！”项阳搬起一个花盆就要往店里走。 “你放下！那是我要种在门口的。” “哦。” 项阳放下花盆，挠挠头。他看见店门口橱窗下的两个长方槽，外面贴着木篱笆。看来这里就是种花的地方了。他看见旁边还没拆封的花土，顺手就给打开，倒进花槽里。 何御已经搬着一盆花进了后院。 陈石在店门口倚墙站着，勾头看项阳在那忙乎。见项阳抬头看自己，抱着胳膊说道：“你忙，你忙。不用管我。” 项阳道：“你老板在那忙，你就干站着？” 陈石嘿嘿一笑，欠欠道：“老板不让我动手。因为我只拿了一份工资，搬花不在我业务范围内。” 项阳看他那副样子，气道：“我乐意给店主帮忙！” 话刚说完，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不是店主的御灵吗？怎么还有工资的？” 陈石掏出手机晃啊晃，乱七八糟的眉毛使劲儿往上一扬：“我还有自己的手机呢！新买的，棒不棒？” 项阳：…… 虽然自己也有手机，但看陈石这副得意样子，就很气。 正好何御搬完一趟走出来，看见项阳已经开始往花槽里移植，说道：“不用你忙，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儿，我以前种过东西，顺手的事。”项阳提起水壶，开始给刚移进去的花浇定根水。 何御握住水壶，认真地看着他：“真的不用。我没有工钱付给你，你也不需要为我做这些。” 项阳知道大佬一直把关系算得很清楚。他之前给何御带的饭，何御都找机会把饭钱结给他了。项阳原本以为是大佬不待见自己，毕竟他是灵事局的人，而大佬想要退休，肯定不想再与这些扯上关系。 今天他才发现，大佬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只不过在他身上更明显一些而已。他甚至和自己的御灵也算得清清楚楚，他竟然还给御灵发工资的！ 项阳想了想，问道：“老板，我在你这儿干个兼职行吗？” 何御立马拒绝：“我不缺人。” 开玩笑。主角要是常驻在他店里，他这玩偶店恐怕就要成为各种事故发生地了，他还怎么躺平？ “好吧。”项阳很遗憾。 不过这倒不妨碍他在店里呆一会儿。 店里还是没什么客人。用陈石的话来说，业绩纯靠冤大头来撑。之前是项阳，现在是唐京。 项阳也不生气，跟陈石一起坐在店里唠闲嗑。 陈石对他前段时间为什么没有来很是好奇。 项阳想起那堆糟心事，表情扭曲了一下。 何御原本不是很感兴趣，看见他这表情，不由得也开始好奇。 “我最近在忙灵事局的任务……”项阳说道。 雷达扔给他一堆小任务。处理琐事到也没什么，灵事局的任务根据评级有积分的，每月一结，积分可以用来在局内换取一些除灵师修行的物资，也可以直接换钱，类似于提成。小任务积累得多了，提成也不少。问题是，有些任务略糟心。 “有个大学老师，名叫周辉，他自称被鬼缠上了。” 何御听见这个名字，神情一怔。 24、第 24 章 “怎么了？”项阳敏锐地问道。 “没事，你继续。”何御摇摇头。 大佬不愿意说，项阳只好先按下疑惑，继续往下讲。 周辉是个哲学老师，温和儒雅，很注重形象的一个人，戴着无框眼镜，衣服干净整洁，连褶皱都很少，一看就是熨烫过的，在这个大多数人都用手机看时间的年代，仍然戴着一块老式手表。 第一次见面时，项阳对他印象很好。然而，接触了几天下来后，项阳就受不了了。 周辉认为自己被鬼缠上了。他说自己最近一直在做相似的噩梦，梦中有个小鬼一直在缠着他。项阳给他做了检查，又将他常去的地方都查过一遍。 这可是个大工程。项阳花了好几天，才将这些地方都走过一遍，但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周辉身边并没有鬼，他身上只是沾了零星阴煞气。 普通人沾上阴煞气很正常。有些地脚不好的地方容易积聚阴煞，俗称风水不好。人从这些地方路过，就有可能沾染阴煞。 阴煞气的确会使人做噩梦，但周辉身上的这点阴煞气，一般来说不至于，晒晒太阳就散了。 为了让周辉安心，项阳就给他做了个祛除阴煞的仪式。可是在这之后，周辉仍然坚持自己还被鬼缠着。小菜鸡刚开始没经验，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周辉，结果现在就被缠上了。 项阳翻过这件案子之前的记录，雷达之前就在周辉这经历了这么一套流程。周辉一直缠着他，坚持说有鬼。雷达建议他去看看精神科或者心理科，然后就被投诉了。 雷达不耐烦应付，正好把他推给项阳。 除了周辉，还有好多类似的案子。明明没鬼却坚持说有鬼的多，偶尔也遇到过真有鬼怪的案子。这些鬼怪都不强，但处理起来贼麻烦——因为涉及到的人都很难搞。 陈石笑得幸灾乐祸：“所以你们灵事局干除灵师的有什么好？无论是碰上坚持不相信有鬼的，还是碰上一定认为有鬼的，都麻烦得要命。” 何御对此大为赞同。 除灵师这个职业，听上去神秘莫测，就像是在天上飘着。可在天上飘得再高的东西，落到实地上，同样免不了一地鸡毛。 正说着，店门口的铃铛响了。 “欢迎光临！”陈石立刻展开营业模式，站得笔直，露出标准八颗牙微笑。 但等客人进来后，他不由愣了一下。 是上次来过的那个高马尾小姑娘。陈石对她印象深刻。她在店里留了一个香囊，陈石从没闻到过比那香囊更难闻的味道！ 他眼神不由飘向项阳。这小姑娘也是灵事局的人，项阳提到过来着。 她怎么又来了？不会是你小子把店主的情况捅给人家了吧？ 项阳用眼神回复他： 不是我说的！我发誓我绝对没告诉过任何人！ 那俩人还在用眼神打官司，季山谣看见了项阳，记得在灵事局见过他。 “你也在这里？” 项阳打哈哈：“我来店里看看。” 他这样子一看就不是来店里买东西的，明显和店员都混熟了。 季山谣点点头，没追问。她记得项阳因为一个地下商场的案子出了幻觉，一路跑到这附近，觉得有问题。看来是不死心，又自己来查。很有追根究底的精神。但对于除灵师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很多事情追究太深，容易死。 “随便看看。”何御对她笑道。 季山谣转过头来，认真看了看何御。她右眼黑白交界处有一个明亮的小点，像藏了颗星星。这是她修炼的瞳术，运使起来很不起眼，没注意会以为是眼睛反光。 季山谣是来买玩偶的，顺便看看店主还有没有被地缚灵缠着。季山谣早就想来看一眼了，但前段时间实在太忙——其实现在她也很忙，这次的任务地点距离这里不远，所以过来看看。 店主是个年轻人，身上还戴着干活防脏的围裙，上面沾了些土痕，和项阳袖口的一样。店门口的花槽一看就是新移植的。项阳也帮了忙。店主笑起来很温暖，气息干净，看起来再没有被那个地缚灵缠着了。她觉得店主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季山谣放下心，开始看店里的玩偶。 玩偶们坐在货架上，毛茸茸软乎乎的。季山谣忍不住动了动手。想揉！ 但是不行。项阳还在这里呢。好歹是自己后辈。不能表现得太幼稚！ 季山谣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巨大的兔子玩偶前面，绷着小脸儿，伸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妹妹……妹妹会喜欢这个的吧？ 两分钟后，季山谣抱住这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兔子玩偶：“我要这个！” 陈石给她结了账。 季山谣抱着大兔子，摇摇晃晃出了店门。 项阳没忍住，在她背后偷偷咧嘴笑。那兔子耳朵要是竖起来，就比她还高了。 季山谣离开店铺后，想了想，玩偶店没什么问题，项阳在那里待着也没什么危险。但他这个性格不太行，很容易把自己搞死。自己好歹是他的前辈，不能看小萌新越走越歪。 她记得负责带项阳的人是雷达，于是一只手扛住兔子，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掏啊掏，很辛苦地掏出手机，找到雷达的号码。 雷达正忙得晕头转向，突然接到季山谣的电话，放下电话后，恨恨地磨了磨牙。 还有空到处乱跑，呵呵。看来还是闲的。 她翻出积存档案，又给项阳安排了一堆鸡零狗碎的小任务。 …… 玩偶店里，项阳手机忽然叮当一阵乱响。他打开手机消息后，脸色立刻一苦。 “又有任务来了，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何御笑眯眯道。 送走项阳后，何御又回到后院，他刚移植完的花还没修剪呢。 后院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他用石砖铺了小路，边角专门开出一小块菜地，上面的西红柿郁郁葱葱。其他地方则都是花。这些花直接从孙老板的花圃里挖出来的，现在上面还开着花呢。 何御欣赏了一会儿，拿着花剪去把所有的花都给剪了，连花苞都没放过。 这些花从地里挖出来的时候难免伤根，需要养一阵子。开花太消耗养分，都剪掉，才能长得好。 收拾了一段时间后，何御放下剪刀，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还没出院子，何御忽然脚底被绊了一下。 他低下头，旧网球犯错了似的在他脚边滚来滚去。 何御开了灵目，一只大黄猫蹲在他脚边，见他看过来，娇声娇气的“喵”了一声。 这就是院子里怪声的来源了——一只猫咪鬼魂。 大黄猫拨了拨旧网球，看何御没有生气的意思，又低头用脑门和脖子往何御裤脚上蹭蹭。 它没有想绊倒人，就是太寂寞了，想找人玩儿。 何御蹲下来，伸手想要摸摸它。 穿过去了。小猫咪毕竟是个鬼魂。 但它看见何御想要摸摸自己后，立刻努力地垫脚伸头往何御手上蹭蹭，身体微微发出普通人不可见的光亮来。 啊，感觉手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何御缩了缩手指。小猫咪就是这样绊到人的。 他看着还在努力的小猫咪，想了想，回忆了一下自己揍鬼时的手感。 摸到了！ 小猫咪都愣住了。好多年没有人摸得到它了，没有人可以贴贴。它好久没有感受到暖洋洋的热度了，像晒太阳一样！ 它噌地一下跳上何御的膝盖，开始打滚。 许久之后，小猫咪终于蹭够了，心满意足地趴在何御怀里打呼噜。 何御感觉自己不是在撸猫，而是被猫撸了。 何御站起身，才剪下来的花枝沾着水汽，他抱着它们，回到房间，情不自禁地微笑。 他有了一只只有自己能看得见、摸得到的猫。 何御找了个花瓶，从剪下来的花枝里挑出一些，插进花瓶里，放到红色老电话旁边。还剩下一堆花放不下，都堆在桌面。 何御满店找地方插花。小猫咪颠颠儿地跟在他脚边，走到哪儿跟到那儿，要不是因为没有实体，超级会碍手碍脚。何御靠近花架的时候，它就跟着跳进挂在花架上的篮子里，锲而不舍地用脑袋去拱何御的手。它一激动，身上就又开始冒出微光，绊手绊脚。 从猫跟着进来的时候，陈石就开始紧张，时不时地偷瞟何御，尤其是在小猫绊手绊脚的时候。 虽然最近和老板相处很好，但他还是害怕。 陈石生前当了许多年小混混，记住了一个根深蒂固的道理：你对大哥有用，大哥会对你非常好，但你要是碍了大哥的事，大哥解决你也绝不会犹豫。什么兄弟情义，最后说白了都是利益。电影里的义气只是塑造给人们一场虚假的梦。 老板虽然看上去人很好，但他们才相处了不到两个月。 老电话和小布偶都用不着他担心，但阿黄是只猫，很多事情它都不能理解。 陈石正紧张着，忽然听何御问道：“它有名字吗？” 陈石一抖，本能挤出他的招牌讨好笑脸：“它叫阿黄，就是只傻猫，它……” “很可爱。我觉得它挺喜欢我的。”何御把花插到阿黄的小篮子里，伸手摸了摸阿黄的头。 谁能拒绝得了小猫咪的偏爱呢？ 阿黄又扬起脑袋，娇声娇气地“喵”了一声，尾巴柔软地左右摇晃。 何御笑起来。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有一个小院，种很多花和菜，开一个并不忙碌的小店，养一只小猫。 所以，他也格外讨厌有人打扰他这样的生活。 门铃响起，陈石再一次习惯性地营业微笑“欢迎光临”。 何御却已经很凶地皱起眉看过去。他感觉到很重的阴煞。 又是谁来找麻烦？ 洛九音推开门。 何御一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