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狗血虐文后成为怪物之母躺赢了》 1、被挖了 冰冷,疼痛,意识在无光的海域里浮浮沉沉。 都市人很难适应纯然黑暗的环境,季茉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很沉重。 手指也动弹不得,每块肌肉都不听使唤,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 但感官也并未彻底罢工,她能嗅到消毒水和鲜血的气味,听到手推车的轮子从她旁边经过,推车的人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拨了个电话。 门没关,每个字她都听的很清楚:“那这子宫需要交给谢总过目吗……什么,直接丢去喂狗?啊……好的好的……没有,我绝对没同情她,我不会多管闲事的!” 鬼压床却梦到这么诡异的场景,大约是因为,她刚看了一本小说,名为《虐爱盛宠·总裁的娇柔小逃妻》。 书的名字一言难尽,内容也不负期待的把她雷的外焦里嫩。 女主季茉跟她用的笔名相同,曾经救过男主谢青霖一命。谢青霖在医院醒来后,看到贴身照顾自己清纯不做作的小白花女主,一见钟情,当即展开追求,很快和她定下婚约。 然而好景不长,恶毒女配罗依依从中作梗,让谢青霖误会女配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而季茉只是个为了嫁入豪门而冒领功劳的,不择手段的心机女。 罗依依罹患肾衰,一直在靠透析续命,刚好和季茉配型成功,谢青霖就强迫季茉签了捐赠书,挖了她的肾换给罗依依,顺便还买通医生,让医生将她的子宫也摘掉,算是给她教训。 之后女主心灰意冷,默然离开,几年后谢青霖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幡然悔悟去求女主原谅。 很可惜,这并非季茉喜欢的追妻火葬场系爽文,霸道总裁淋了两场雨发了烧倒在女主开的花店门前,女主就收留进而原谅他,跟他和好了。 这本小说一共十卷三千多章,第一卷是以上内容,二到九卷则是女主一直被虐被误会被欺负,最后男主弱……睿智的在紧要关头发现端疑,又拯救挽回她的套路情节。 最后一卷,写的是他们儿女的故事。 也不知道女主子宫都没了,怎么还能生儿育女。 季茉很不爽,鬼压床她认了,但别梦这么晦气的东西行不行!如果是梦到她最喜欢的花市套路,她是被o大活也好的人外男主压住所以动不了什么的,那多带劲…… 这样想着,她想挣扎起来,换个姿势重新睡,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手术室里。 周围没人,灯和所有医疗器材都关着,只有常亮指示灯在远处闪着微弱的光。 季茉试图坐起来,下一瞬间,剧痛席卷而来,她喘息着蜷成一只虾米。 完了,她这是真穿越了,而且穿成了刚被挖完器官,最落魄的时候,背诵全文也不好使。 衣服没人给她穿,就盖了快白布,还好没把头也蒙住,不然她醒的再晚点就要被人推进太平间了。 唯一没那么糟糕的是肚子好歹缝上了。 可她很怀疑,连icu不给她躺,消炎药又不舍得用,她恐怕离感染而死也不太远了。 麻醉剂带来的晕眩呆滞还没彻底褪去,季茉的脑细胞拒绝工作,只有痛觉神经兢兢业业,在麻醉残留的温柔屏障被撕裂后,疼痛成了持续折磨,她很快就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一个带着回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季茉扭动她尚能灵活运动的脖子,看到了一个敞怀穿白大褂的男人。 头发浓密,还在白大褂里穿成套的西装,横看竖看都不像个靠谱大夫。 而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是个口罩美人,眉眼格外好看,而且身材不错,一身很容易显得老气的铁灰色西装,都让他穿的慵懒又性感。 只是季茉如今没心思欣赏美人,她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滚。 奈何这人对季茉却是很感兴趣,影子和脚步声同时停驻在手术台旁,打量着她问道:“醒了?” 季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明知故问了属于是。 意识到季茉是在无声控诉他的问题很多余,回答无用,只能消耗她几近清零的体力,男人眯起眼睛笑了,活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在这样的视线之下,季茉觉着自己是条被开膛打理干净,随时可以下锅的鱼,唯一需要他思考的是用什么方法来烹调。 “嗯,没力气说话吧?” 又一句明知故问。 白大褂晃动着,先前被领子挡住的名牌露出来:秦粦。 是个很陌生的名字,至少在原文第一卷里没出现过,并非是那个收了谢青霖的钱,就多摘她一个器官的无良医生。 “好心提醒你一件事,谢青霖并没给你交住院费。” 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但好歹是句有用的话。 有良心,但不多。 季茉“嗯”了一声,试图回忆原女主有没有买过保险。 她魂穿用的是原女主的身体,自然也获得了原身的记忆。在脑内深挖了一下,比阅读小说时更加细节的画面在脑中闪过。 原身救了谢青霖的时候刚好耽误了重要的面试,之后便没能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一线城市找到工作。 谢青霖就算在把她当救命恩人的那段时间,也没给她钱,更没替她考虑过工作和保险,似乎只要她成为谢太太就万事不愁了。后来翻脸比翻书快,原女主被丢在医院,身无分文,被她接盘。 原文里,女主醒了之后第一时间溜出了医院,步行去了火车站,用好心路人的施舍凑钱买了火车票回了老家。 人没钱,就没有太多选择,季茉决定按剧情走。 可稍微一动弹,伤口就疼的仿佛有巨怪扯着她两条腿要把她撕成两半。 死鱼打挺,然后落回了案板上。 原女主娇弱小白花……个p!刚丢了两个器官就能一口气从医院走到火车站,铁血战士都不如她! 这可怕的意志力季茉是半点都没继承来,别说徒步十公里再挤火车,光是走出手术室这新手教学关卡就能要了她的命。 秦粦抱着手臂欣赏完她的徒劳挣扎之后,突然问道:“对了,你要不要捐器官?” “不捐!” 季茉邪火飕飕的冒,她的器官又不是可再生资源,她还想要命呢! 男人也不生气,循循善诱:“挖都挖了,你留着也没有用,而且我也不占你便宜,给营养费的,足够你下半辈子财富自由,还顺便包你接下来的所有医疗费用如何?” 误会了,原来不是要她肚子里的。 一瞬间,季茉想到了豪门阴私和地下交易。 也许是秦大夫很有商业头脑的,预判她未来跟谢青霖还会纠缠不清,打算做个长线投资,保存好子宫,回头让谢总花千百倍的价钱赎回去。 原女主必然是没卖的。 她走的太干脆了,也没机会面对这样的诱惑。 季茉没有原主那样的铮铮铁骨,且是个实用主义者。她心内一瞬间算了一笔账:想到有了足够的钱才能远走高飞,躲开男主男配这一帮精神病的骚扰。 于是立刻改口:“成交!” 秦粦满意的点了点头,离开片刻后带回来一份至少十几页的合同,上头的字密密麻麻,季茉现在没力气看完,甚至没力气签名,只无力的抬起手:“我按手印……” 之后体力不支,又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季茉已经舒舒服服的陷在柔软的被子里了,阳光明朗,白纱窗帘如朝雾随风浮动,说不出的温柔。 甚至还有面带笑容的温柔护士,问她需要些什么。 季茉再度回忆了下原文里女主这三年的苦日子,深深感叹天堂地狱就在一念之间。 哪怕是陷阱她也认了,谁能拒绝温柔又有无限耐心的护士姐姐呢! 得知自己住进了大名鼎鼎的青湖疗养院之后,季茉才终于找到了秦粦在原文中的定位—— 一个名字都没正式出现过的路人甲。 青湖疗养院的名字倒是出现过几次,这里是青城乃至全国最好的疗养院之一,原文里,男主爷爷也来这儿住过院,女主总是被人折腾的受伤生病,也来住过院,用过疗养院自主研发的特效神药。 仅此而已。 能远离主线剧情的纷扰,季茉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休养几日之后,可以下床走动,就有护士建议她下楼散散步。 季茉婉言谢绝。 作为一个死宅兼社恐,让她突兀的沐浴在正午猛烈的紫外线和至少超过五十人的视线中,那不算是休养,是酷刑。 她就在房间里阴暗窥视就行了。 踱到窗边,季茉眼尖的看到,有一只比她还阴暗的小动物,在灌木丛的阴影里蠕动,过了一会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另一丛灌木下。 老鼠? 不,老鼠不会长这么大,而且动作也不会这么快。 而这只小动物似乎比季茉还社恐,它巧妙的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掠过一团团灌木丛,直到跳进了一楼走廊开着的窗户。 进了病房应该就会被医护人员处理掉了吧? 季茉这样想着,余光中突然闪过了一抹黑色阴影,径直钻到了她的被子里。 不明野生动物能大摇大摆闯进来如入无人之境,顶级疗养院就这? 2、恋爱脑 病床上,奶白色的薄被中间鼓起小山丘,时不时颤动一下,像个刚煮好的水波蛋。 然而在这个略带燥热的午间,季茉却觉着手指尖有些泛凉。 她压根就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本能觉着那东西不太对劲。 季茉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只是仔细搜索过原文和女主的回忆,她能肯定,这就是本彻头彻尾的都市言情文学,至少从女主视角,不涉及任何超现实元素。 那么,就算它有快到连五官都看不见的速度,说破天也就是只野生动物罢了。 话虽如此,季茉还是没勇气掀开被子看一眼它的尊荣。 野生动物就好相与了吗?被抓一把或者咬一口都要受罪,还得打狂犬疫苗。 叫人的铃在床头,去按就得靠近病床。季茉思考了一下,决定锻炼一下她已经恢复的不错的身体,三步并做两步窜出病房之后将门关上,又拦住了走廊里经过的护士,让她们来处理这件事。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眼神中能看出对病人精神状态的担忧,其中一个往护士站走,说是要给院长打电话。 另一个说可以给季茉换房间,直接将她领到了斜对面的空病房,问道:“在这儿还有看到野生动物吗?” 季茉:“……没有。” 这里门窗都关的好好的,怎么可能有啊,是当她疯了在胡言乱语吗…… 可是护士姐姐笑容可掬,并不说破:“没有就最好啦,这样,你待会儿也将门关上,不管外头发出什么声音,都别开门出来,我们已经联系院长来处理这件事了。” 根本无从解释。 贴门口听了几分钟她们的对话,季茉才明白她们为什么不相信她的话,宁可认为这是她的幻觉。 为了最大限度确保安全,不管是花园还是病房走廊里,监控都是无死角24小时有人盯着的,若说有只动物从一楼直接跑上来,早就会有人来处理了。 事实上,就算怀疑季茉在说胡话,护士也仍旧给监控室打了电话确认,得知在所有录像中,都没有野生动物入侵的迹象。 季茉开始怀疑自己。 怕不是真产生幻觉了…… 她颓然坐在床上,等人带她去精神科做检查,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而走廊里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安静的落针可闻。 她打了个寒颤,以为自己又穿了。 不能怪她多想,这可是疗养院,高概率被设置成无限流副本的场所的地方! 紧张又兴奋的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向外窥视,就见走廊内空无一人,其他病房门也都紧闭着,只有季茉之前住的那间病房门虚掩着。 她探究的视线刚投过去,门就被推开了。 先出来的是个智能机器人。 这机器人憨头憨脑,功能也有限,平常就只负责送饭送零食之类。 而举着托盘都有些颤巍巍的机器人,此刻展现出了远超季茉想象的力量,它抬着比它身体还大了数倍的笼子仍旧稳如泰山。 其实季茉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笼子,高过腰际的立方体上蒙着白布,虽然不住晃动,但机器人两只看似瘦弱的机械臂却牢牢按着白布的边角,让人根本看不清里边是什么。 随着机器人出来的,是秦粦。 在签了卖一部分身的合同之后,季茉就没再见过这个人。 男人摘了口罩之后越发夺目。他五官精致,下颚线条凌厉骨感,白的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如同从不见天日的吸血鬼。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冷淡又带着淡淡的倦意,表情比她这个非自愿穿越来的人还厌世,仿佛世间万物皆是麻烦。 视线相交,男人似乎花了两秒来回忆眼前这人是谁,随后薄唇勾起,厌世感瞬间崩解,露出和先前诱惑她签合同时如出一辙的笑容。 这个显然并不发自内心的狐狸笑让季茉很忐忑,总觉着是她看到了不该看的,而秦粦心里正盘算着用什么方式灭口。 “很好奇?要拦看看闯到你屋里的是什么吗?”他问。 季茉当然好奇。 但小命比好奇心更重要。 秦粦亲自来抓,说明那玩意不是她的幻觉,也不是独她一人能看见的鬼。既然如此,监控说没拍到一定是秦粦做了手脚。 让他如此重视的,肯定不是什么野生动物。 合理怀疑,是秦粦在搞非法研究,而这只小动物,是偷跑出来的实验品。 哪怕穿书成了女主角,季茉却只想在舒适圈里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不想去探究和谐表象下的黑深残隐藏情节。 蝴蝶效应已经将她置入原文之外的情节,她不觉着自己能靠女主光环随意作死。 综上所述,季茉决定装傻。 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清澈而愚蠢,满不在乎道:“不就是条小黑狗吗?嗯……我也不是怕狗,反应过度主要是怕狂犬病……” 秦粦“哦”了一声,目光玩味的扫过她编瞎话时,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揪着扣子的手指,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转头往电梯方向走去。 季茉摸不准他究竟相不相信。 就当信了吧,不然还能怎么样?没到出院的日子,答应过的财富自由也还没到账,执意逃走才是心虚的表现。 秦粦一路没回头,在进了电梯之后,刷了磁卡,电梯一路下行,来到了在操作板上并不存在的-3层。 智能机器人先行一步,但此刻走廊里只剩几坨扭曲的废铁片。 角落的阴影中,黑色暗影在涌动膨胀。 秦粦试图伸手过去,立刻被锋利的东西割了一下,收回手时,指腹上的伤口切面整齐。他甩掉伤口中争相恐后涌出的血珠,戏谑道:“闹也没用,谁让你是个孱弱的早产儿?再晒两分钟,可就连渣都剩不下了。” 阴影中涌动的黑影继续翻腾着,不为所动。 秦粦轻哼一声:“对了,你妈给你取名了,叫小黑狗,记住了吗?” 那黑影陡然停滞,随后缩了回去。 竟然显得有些委屈。 对于季茉而言,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如同夏日午睡中轻飘飘的梦境。 因为无人提及,那点微弱的担忧很快被抛诸脑后。 一周之后,她迎来了医疗计划之内的一场小手术。 季茉的医学常识有限,但也知道她失去了重要的器官,约等于小小年纪就直接进了更年期,不仅会加速衰老,还会失去搞颜色的欲望,那丢掉的不仅是人生的乐趣,甚至还有吃饭的手艺,可万万不行。 季茉这个名字本就是笔名,她上辈子也算是个圈内小有名气的漫画家—— 专门在海外网站上画r18本子的。 于是,在知悉有根据身体状况来释放激素的人造腺体可以植入时,季茉立刻同意了这个项目。 手术前夕,见到自己的主治医生时,季茉察觉到了一丝来源于命运的嘲弄。 女大夫叫宁泽,三十多岁的模样,卷发红唇,美艳性感,她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看姿势应该是更想叼烟的,只是顾忌着在疗养院病房里,病人面前,抽烟不合适,所以只能咬着糖。 这人在原文中戏份不多,但作用很关键的重要女配,也是难得一个自始至终都没盲目爱上谢青霖的女性角色。 她爱的是谢青霖早逝的堂哥。 哪怕只是谢家分支,也是名门望族,那位堂哥被家里逼着和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却不愿放弃和宁泽的感情,试图私奔的时候死于车祸。 之后宁泽断情绝爱,一心扑在精进医术上,但还是很关注谢家。 女主受尽委屈心灰意冷时,往往是宁泽心情复杂的点醒谢青霖,让他知道平民女孩嫁进豪门,需要忍受多少不公,算是帮助主角们he的强力助攻。 如今恐怕也是知晓她这个“豪门弃妇”的身份,才会登场。 在讲完术前须知后,宁泽道:“不用担心,微创而已,人造腺体只有指甲盖这么大,不会留疤,你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话是这么说,她的目光却始终停在季茉的小腹上,眼神十分犀利。 随后话锋一转:“别难过了,等你出院就跟我走,我会帮你让谢青霖付出代价的。” 季茉眼睛一亮。 有这等好事? 她急忙问道:“你能怎么帮我?” 难道宁泽关注谢家这段时间,暗中搜集了谢青霖违法犯罪的证据,能把他送去吃牢饭? 宁泽凑近季茉,将棒棒糖咬的嘎吱作响,同时道:“当然是把你打造成完美的女性,让谢青霖爱上你,然后你再狠狠甩了他,让他追悔莫及!” 季茉:……能别照搬《回村的诱惑》吗,而且还整了个弱化版! 失去健康伤痕遍布,费尽心结的结果只是让谢青霖在爱情上求而不得,这到底算哪门子报复? 她扶额,心内不禁感慨,果然这本书里有名有姓的角色,加一块都凑不出两个脑子。其中宁泽这个医学小天才,本是有潜力独占一颗完整大脑的,可惜长歪了,长成了恋爱脑。 3、上贼船 季茉心很累,她果断拒绝了宁泽的复仇计划。 宁泽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大概是认为季茉需要时间来疗伤,没再强求。 就如宁泽所言,这就是个简单的小手术。上午进了手术室,下午季茉就能随便走动了。随后就有护士卡着时间来给她传话,说让她有时间去一趟院长办公室,秦院长有事找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更何况,她还惦记着合同上那足够让她出院就开始养老的数字,不去见秦粦也是没法兑现的。 然而等真的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时,季茉就有些忐忑了。 跟想象中很不一样,门口既没有什么看起来很高科技的安保措施,也没有秘书间,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门挡在走廊尽头。 这是一场私人会面。 她深呼吸,平静了一番心情之后抬手敲门。 “咚咚咚”三下,没有回音。 门太厚了里边听不见?那就别搞这么复古好吗?季茉腹诽着,第二次敲的时候加重了力道。 然而刚要敲下去,门被人从里边骤然拉开。 秦粦穿着万年不变的白大褂,但大约是如今阳光太好,屋子里太过温暖的缘故,在白大褂里边不是西装,而是丝绸衬衫。 季茉的指节就敲在了男人的腹肌上,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底下劲瘦紧实的肌肉。 手感倒是挺不错的,然而季茉并没有心情去品味这份不错,她后退一步,尴尬的想一头撞死。 秦粦倒是一脸无所谓,他一挑眉,让路请季茉进来。 办公室不算大,书架上没有充作装饰品的精装书,反而摆满了文件夹,倒像是档案室。 季茉用余光扫过去,就没一个词是她看得懂的,心内对于秦粦的印象,和孤僻反派科学家又多重合了一分。 再对上秦粦的目光时,她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主动开口道:“要把当初约定好的钱款结清,然后咱们的合同完成,一别两宽?” 秦粦的语气轻松自在:“钱当然不会欠着,不过你就不好奇,自己的子宫被用去做什么了吗?” 又在撩拨她的好奇心。 这老狐狸坏的很,就知道给她挖坑,甚至不屑于掩饰。 季茉假做不知这是个阳谋,只正色道:“不好奇,只要给了钱,那就不再是我的子宫了,是秦院长的子宫。” 秦粦被她逗笑了,递给季茉一张卡:“这是不记名账户,你之前的账户都被谢家给冻结了,我推荐你不要试图去解冻。” 考虑的还挺周全。 季茉道谢后接过卡片,二人的指尖在卡片上短暂的靠近又分离。 就见秦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七分不怀好意中还带着三分勾人的轻佻,问道:“那么,介意告诉我,你接下来的打算吗?” 季茉迟疑的看他,没说话。不管是从合同,还是从私人交情上,她好像都没有义务跟秦粦报备自己的未来规划。 “不想谈的话,咱们可以换个话题,比如病人对医护人员进行x骚扰的话……” 季茉认输,打断他道:“我打算出国。” 她确实是这样计划的。 秦粦“嗯?”了一声,追问道:“是为了躲谢青霖吗?” 一语中的,季茉也不奇怪,她的身份背景,有心人都能查到。 之前宁泽提到报仇的事,她有兴趣但不多。 人贵有自知之明,既然没有系统任务要求,她也不打算强求,至少不能为了报仇把自己搭进去。 从心的选择,就是离男主远远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见她点头,秦粦饶有兴味的刨根问底:“他让你受了这么多罪,你竟然就只想躲,不会是因为你还爱着谢青霖吧?” 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季茉无语。 谢青霖迫害的是原女主,最终遭殃的是她,要说不愤恨是不可能的。 但是,原文里将谢家人无法无天的状态写了个淋漓尽致,她不能只凭一腔意气将老天爷赏的第二次人生浪费掉。 偏偏原文只写结果不写过程,所以季茉只知谢家可怕,甚至能藐视法律,偏偏一丁点证据都拿不出,根本体现不出作为穿书者的优势。 不然她还躲什么,直接将谢家人打包送去吃牢饭多好! 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一瞬间绷断了,季茉重重一拍桌子:“你问我为什么要躲?那我问你,我不躲难道等着被他羞辱吗?还是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报仇雪恨?别提宁泽,她的计划不叫报仇,叫送外卖!” 秦粦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对季茉的突然暴躁似乎毫不意外,抬眼看她:“抱歉,刚才是我说话失了分寸,我只是想跟你谈生意,不是想得罪未来的客户。” 一提生意,季茉下意识就觉着秦粦想挖器官,肚子莫名有些抽痛。像只刚炸毛就被捏住了命运后颈的猫,又勉强坐下了。 她实在不擅长应对秦粦这种人。 就听秦粦慢条斯理道:“秦家的产业,明面上都是医疗方面的,但私底下,会贩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当然,只卖给信得过的熟客。” 季茉懂了。 这是想怂恿她花钱买谢家的黑料,把买她器官的钱再赚回去! 豪门辛密的价格肯定是是天文数字,她兜里还没捂热乎的卡还回去,恐怕也买不到太关键的情报,报仇不成,自己又成了穷光蛋,那就得不偿失。 不行,不能被黑心商人套路了。 她刚想拒绝,就见秦粦掏出一份合同递过来。 季茉下意识躲开:“别想强买强卖!” 哪知秦粦却好像预判了她的动作,手腕一转,正好将合同送进她的怀里。 “听我说完,我并不想要你的钱,正相反,我想雇你做我的实验助理,如果你肯答应的话,关于谢家的所有情报,都可以免费提供给你。” 季茉看到合同上每周工作20小时,基础月薪5万+加班三薪之后,而其他条款也简明扼要,没有任何坑人的空间之后,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不解的问:“为什么?” 秦粦笑着回答:“因为安抚实验对象的工作,只有你能胜任。上次逃跑的1号你已经见过了,当时它对你就很有好感不是吗?” 季茉抿了抿唇,心说如果当面大摇大摆钻进屋里就叫有好感,那蟑螂对人类的好感度一定是max。 就听秦粦继续道:“这样的亲和力难得可贵,不妥善利用就太暴殄天物了。” 季茉从没觉着自己有这么值钱,秦粦却很自然的把她塑造成珍宝,见她还在犹豫,微微偏头问她道:“怎么,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季茉深呼吸,端起自己面前的半凉咖啡一饮而尽:“不,是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美的。” 明明她一无所有,想让她上贼船的话,分明直接威逼强迫就行,谢青霖那个正牌男主就最乐意干这种缺德事。 但秦粦就不,就要用利益来勾引她堕落。 这诱惑实在是该死的甜蜜,季茉抵御不住,心说哪怕是被忽悠也认了,不再纠结,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 成了一丘之貉,季茉被一再撩拨的好奇心终于按捺不住,她问秦粦到底在做什么实验。 秦粦的态度轻描淡写,说是基因融合实验,不危险,也不违法,只是如今尚且不到公开的时机,所以没有经过有关部门的审批。 季茉认为以上纯属胡扯,但她并不打算深究。 钱多事少包住宿,还能顺便报复谢青霖,那只要秦粦别把青城搞成第二个浣熊市,她就会在这艘贼船上安生住着,守好员工的本分。 在季茉离开之后,秦粦回到办公桌后,点开视频回放,内容正是这间办公室内的场景。 “爱钱,嫌麻烦,轻微社恐,平常看起来怂,可被惹火了就会冲动不顾后果……” 在季茉转身离去的那一帧,秦粦精准的按下暂停键。 看到那扇门,她显然想起进来时发生过什么,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耳朵尖略微泛着红。 他脸上兴味盎然的笑容越来越深,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狂热。 “不会有错,果然是你,我的女主角。” 4、不喜欢 两天后,季茉办好出院手续,从高级病房无缝搬到了员工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是疗养院附近一街之隔的,名为陶然居的高档小区中,位置偏僻且清净的一栋小别墅。 问了园区管家,才知道这小区也是秦家的产业,当初特意留了三分之一的别墅区没有出售,用来招待客人或者客座教授暂居。 “宿舍”的条件格外好,与之相比,季茉从前精心布置的出租房简直像狗窝。 她看什么都挺满意,就哪里都没动,只打开购物软件添置了衣物和日用品,就舒舒服服的住了下来。 当晚,就做了个需要打满马赛克的梦,醒来之后虽然并不记得具体内容,只有个隐约的印象是制服诱惑那类的。 她知道杏玉……不对,是灵感回来了,高兴的直接空腹干了一瓶可乐。 虽然有了一份好工作,可季茉还是打算把画本子当成副业。 于是,她立刻打开手机在京西商城下单了数位板。 东西中午就能送到,不过季茉没法亲自签收。 她万万没料到工作会来的这么快,上午十点钟,她被秦粦一个电话叫去上班了。 青湖疗养院依着天然水体建造,呈现出漂亮的月牙形。 季茉看过航拍图,在夜里,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旁零星点缀的灯光犹如众星捧月,没有破坏自然之美,反而格外和谐。 整个疗养院abc三个区域,a区就是正常经营办公区域加上普通病房,占了整个疗养院面积的90%。 b区和c区在最靠近山林的“尖角”里。 c区是高级保密病房,季茉先前住在那里。 与之相比,b区就没什么存在感,更像是景观建筑,一栋三层小楼被围在玻璃花房中心,是属于院长秦粦的私人区域。 途径花房,许多季茉没见过的植物争奇斗艳,肆意生长着,一眼望不通透,全由后勤机器人打理,一个活人员工都见不到。 进了实验楼,连机器人都少了,甚至连秦粦都不在——他先前打电话时就说过了,自己要去外边开会。 老板不来看着当然是好事,只是这实验楼里阴森的氛围,让季茉难得想做回群居动物。 冷色灯光下,影子被拉的瘦长,脚步声轻轻回荡。 “嘀——”的电子音突然响起,季茉被吓了一跳,随后就见墙角后转出来一台后勤机器人,屏幕上闪着提示,将她一路引到2号观察室。 进了观察室一侧,季茉隔着厚厚的铅玻璃,本以为会再见到那只小黑狗,哪知在对面坐着的,竟然是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八九岁年纪的白化病男孩,眼睛大的有些惊悚,眼仁粉而空洞,水晶一样。 漂亮,却没有表情,好似精致的人偶。 男孩原本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坐着,看到季茉的一瞬间,瞬间直冲了过来。连在他身上的检测器和输液管噼里啪啦全都被甩开了,而他好似没意识到二人之间隔着玻璃,撞出“咚”的一声巨响。 季茉听着都疼。 犹如飞蛾扑火,一头撞上玻璃墙还不算完,少年根本没有撞了南墙就后退的自觉,他就这么任由皮肤紧贴着玻璃,被挤压变形,只是那双粉色的璀璨眸子,仍旧是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季茉。 季茉感觉到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 所以这孩子也是试验品?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是自愿参与实验的吗?” 却见男孩后退了一步,眨了一下眼睛,空洞的眸子里突然就如同画龙点睛似的,诡异的有了神采,然后开口说话了。 准确来说,是做了口型。 方才季茉能听到那些被他拽到的设备发出的声响,可见玻璃不是隔音的,但此刻只能看到男孩的嘴唇在动,却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季茉并不会读唇,但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她还是努力的看向男孩的嘴唇,试图从开合动作中分辨出他想说什么。 然后她就看到,男孩口中根本没有舌头。 不是被人割了,而是根本没长;男孩的外表虽然是人类模样,但在那层薄唇之下,是狰狞的昆虫口器。 而他的那双大眼睛,其实是由无数复眼拼合而成的,每一颗复眼中,都能映照出季茉满是疑惑的脸。 当倒影中的疑惑变为防备后,季茉发现,男孩脸上的表情竟然也跟着变了。 他不再说话,很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样,然后转头将被自己甩在地上的床单捡起来,蒙在了自己头上。 季茉心说完了,刚开始工作就搞砸,她是来安抚实验对象,不是来搞实验对象心态的。 季茉虽然有点怕虫,但只怕会飞扑骑脸的臭虫子,都能拟态成人形,还是纤瘦美少年的,她其实真的能接受。于是她敲了敲玻璃,安抚他:“别蒙着了,你长这么好看,蒙着多可惜。” 男孩似乎听懂了。 他从床单后边探出头来,看向季茉。 季茉深呼吸,抬手拢了一下刘海。 男孩也深呼吸,抬手,但是他的头发非常短,更是没有刘海,纤细犹如昆虫节肢一般的手指在额头上拂过,什么都没碰到。 是很机械的模仿。 季茉更放心了,原来刚才它并不是在和她说话,向她求助什么的,只是在模仿她说话时嘴唇开合的动作。 场面倒是打开了,可接下来……季茉又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她真的不擅长和人面对面交流,类人生物也一样。 如果是猫猫狗狗还行,毕竟它们其实听不懂,但里边这孩子明显听得懂,甚至还懂人的表情,心灵还挺脆弱。 纠结片刻后,她打破寂静:“嗯……安抚情绪的话,其实也并不非要交流对吧?” 也不知道是征求2号的意见,还是为了说服自己,然后扯过转椅贴着玻璃墙坐下,掏出手机。 很好,有信号。 她打开视频网站,找了点宠物meme,可爱又全年龄那种。 虽然不知道男孩能否看懂,又能否从中得到乐趣,但至少季茉能,他会下意识的模仿季茉的动作和表情,所以至少看上去是挺高兴的。 于是季茉就这样靠在玻璃上,玩了三个小时手机。 到下午两点钟,工作时间就算是结束了,季茉便对着男孩挥了挥手,“下次再见”四个字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走出了观察室。 带薪摸鱼,爽! 白发男孩怔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季茉的背影,片刻之后,打开了连接观察室两侧的门。 看上去保护措施极为严密的门其实根本没上锁。 它的脖颈上裂开许多孔洞,嗅觉器官贪婪的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数次迈出脚步,却最终停住没追出去。 那个男人对他说过,他虽然不像1号那样有畏惧阳光的硬伤,可目前还是很脆弱,离开无菌室就会衰竭而死。 但是,没关系。 在空气中那令它安心的气息变淡后,它撕扯开手臂上本就看起来皮包骨头的皮肤,小臂迅速塌缩下去,仿佛失去了支撑。 与此同时,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飞了出去。 个体的死亡并不可怕,它们是共用一个思维的,所以完全可以两全其美,一部分留在无菌室,一部分跟着母亲。 随后它回到床边,将那些滴着药液的针头穿入皮下,全程并没有刻意寻找血管,仿佛身体就像一块海绵,扎哪里都是一样的,随后将输液速度调到最高。 它单手打开身旁的电脑。 一般来讲,观察过实验目标,肯定要做记录。 季茉没这个意识,她也不需要有,因为负责写记录的反而是被观察对象。 男孩单手打字的速度非常快,一分钟之后就就躺了回去。 文档里留下这样几行: 她不喜欢我的样子,哪怕我已经按着美少年模板去拟态了,她还是不喜欢。 她分明喜欢那些毛茸茸的,愚蠢呱噪的生物。 她给我看了好多模板,我要变成她喜欢的样子,不过也许还需要调整很多次。 所以我会接受你的建议,用激素维持幼体状态。 季茉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跟上了。 她取完了快递,到家时窗外阳光正好,她的目光落在窗边的画架上。 之前住院时,护士和她聊天,问她想要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她随口说过想画画,就得到了全套画具。 该说不愧是高档病房的服务。 但季茉当时一是没灵感,二也是不想当着护士的面画涩图,所以画的都是比较健康的,可以不打码直接发社交平台的人像。 虽然比较健康,但当然还是挺性感的,发到网上之后不出意外收获了些粉丝。 而说好的千粉福利,她都已经拖了两天了。 主要是没什么灵感。 而今天,她突然有了些想法,提笔画起了对称构图。 风吹过树梢的白噪音抚平了所有的燥郁,天地之间没什么其他的东西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浓厚的色彩逐渐铺满了画布,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画面上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她本想说是蝴蝶,但是那毛茸茸的触角,让她只好将其定位成蛾子。 这只蛾子的翅膀是瑰丽的色彩旋涡组成,正中心的躯体是苍白瘦削的少年,低垂着头看不见面目,有种圣子受难的破碎感。 怎么看怎么满意,她立刻拍照发博,浑然没有注意到,在身旁的窗子上,几只细小的飞蛾,正在目不转睛的,贪婪的盯着她。 5、生气了 千粉福利发出去,又涨了一拨粉丝,消息提示不断,全是评论转发,内容一水儿的“斯哈斯哈”“好香”“给我炒炒”。 季茉将提示音关了,等到半夜躺在床上刷手机,才看到竟然有一条私信。 有个叫虽迟但到的老粉问她,这画是否出售。 季茉现在不缺钱,但有人赏识还是高兴的,便详细问了问。 对方很健谈,说他的酒吧即将开业,总觉着装修上差了点想要的感觉,今天看到这幅画,觉着就该是这样。 虽迟但到:请太太务必把这幅画卖给我!我觉着你的画有种……有种很自由的感觉!如果买不到,我的一些美好的品德都会消失! 自由的xp吗?你这酒吧,它真的合法吗? 这一行字季茉都打进对话框,但看到对方开出了一个让她难以拒绝的价格,便也没纠结太多,将这行字删了,一口答应下来。 对方也不知道是不差钱,还是觉着季茉会爱惜羽毛,直接全款转给她,并给了她收货地址。 竟然跟她同城,就在不远处的商业区。 季茉一盘算,本来就打算去附近买东西,干脆顺路送货上门好了。 第二天,季茉打车去往商业区。 窗外景色从葱茏绿意逐渐变为繁华闹市,连红灯都没遇上几个就到了目的地。 只是好心情也就到敲门为止了。 片刻之后,还没开始营业的酒吧里出来个通身潮牌的男人,听说季茉是来送画的,眼睛都亮了,非要请她进去喝一杯。 季茉拒绝了。 她一直以为虽迟但到是个女生,毕竟她先前画的那些个肖像和人体以美少年为主,且她很明确的记得,她翻过虽迟但到的主页,转发的都是些少女漫画…… 结果是个男人就算了,还是个社牛。 纯洁的网友情就该维持在网上,季茉打算放下画就走。 听说她还有别的安排,男人也没强留,只是十分社牛的自我介绍说他叫顾迟,欢迎她有空来玩,他的朋友报名字就可以免单。 这名字乍一听有些耳熟,季茉仔细回忆了下,发现他竟然也是原文里提过的人物。 印象里,顾迟是女二号罗依依的舔狗,和男女主都没有太直接的交集,最后一次出场是陪着罗依依参加了男女主的婚礼。 也亏着季茉对原文的前几卷算得上精读,对这个笔墨寥寥的配角还有印象。 至此,季茉在口袋里将顾迟的名片揉成了小纸团。 倒也不是恨屋及乌的讨厌顾迟。 酒吧的装修是明显的工业风,明显的空缺是面起到隔断作用的窄墙,清冷的水泥灰,如果挂上她那幅画,意外的不是很涩情,而是有种在钢铁森林中孤独凋零的颓败美感。 说明这人的审美是很不错的。 古早口味霸总文,女主是清纯耐看小白花,女二是恶毒张扬大美人,也算是标配。甚至因为保养得当衣装精致,在一些欲扬先抑的场合里,罗依依还会把女主压下去。顾迟为她着迷,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她只是不想这么早踏入了主要角色的交际圈。 而且,她真的不擅长应付社牛! 季茉站在街边打车,就见一辆粉色豪车在几步开外停了下来。 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脚踩高跟鞋下车来,一脸挑剔的打量着酒吧。 放在耳边打出去的电话无人接听,本来称得上明媚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下一秒,二人四目相对。 “你怎么在这儿?” 活见了鬼一样,声音都高了两个八度,刺的季茉耳朵疼。 就是这么巧,罗依依在今日,为了找个能给谢青霖提供生日惊喜的地方,而光顾了顾迟马上要开业的酒吧。 季茉继承了原女主的记忆,可那些记忆仿佛文件夹中的资料,她不主动去检索,是不会主动出现在眼前的。 所以她从不会触景生情想起原身从前的经历,一直以来,都遵从本心的游离在角色之外。 但此刻,在搜寻到那些被欺辱讽刺的画面之前,季茉就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和血液的躁动。 本该属于她的一颗肾脏,就在对面这个嚣张的女人身体里,维持着她鲜活又聒噪的生命。 她生气了。 罗依依鬼叫了一声之后,一脸高傲,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呵呵,你还真有脸继续赖在青城?没能嫁进谢家就换了目标?” 隔着茶色门玻璃看到二人的顾迟推门出来,就见罗依依迅速变脸,一副颇为委屈的模样:“我不明白,你是跟我有仇吗,先是要抢和我青梅竹马的谢青霖,如今又要抢我的好朋友吗?” 她当然看不上和她身家相仿的顾迟,但也不会让旁人捡漏。 而她抛出问题,却也不给季茉回答的机会,又道:“你不要被她给骗了,你不知道她有多阴险……” 这收放自如的情绪,纯熟不做作的演技,让季茉自叹弗如。 不过无所谓,她俩本来就不在同一条赛道上。 她很冷淡的开口:“没错,咱们是有仇,你别忘了,你抢了我一颗肾呢。” 罗依依不假思索反驳道:“什么伪造,那是你自己签的!器官捐赠书也是你自己签的!” 季茉很诧异:“法盲吗?非自愿情况签的可不算数——你敢把同意书拿出来,去核对笔迹吗?” 罗依依面子挂不住,表情一瞬间很难看。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有需要,家里人会帮她请最好的律师,她根本不需要懂法。 更何况这件事,是谢青霖帮她一手操办的。 一想到谢青霖,她就又生出无限底气趾高气扬道:“哼,你可是差点骗婚嫁进谢家,才只要你一颗肾,已经便宜你了!” 就好像季茉应该跪下谢恩然后迅速滚远似的。 季茉笑了,她凑到罗依依耳旁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后转头就走。 罗依依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扑过去,伸出那双做了精致美甲的手就要抢季茉的挎包。 然而季茉早有准备,她一闪身抓住罗依依的手腕把她拽的重心不稳,随后一个耳光就招呼到了她脸上。 转过头还对顾迟道:“你这门口有监控,能拍到是她要抢劫没错吧?” 不等顾迟给出答复,反手又是一巴掌。 两个大逼斗下去,罗依依的瓜子脸肿成了十分对称的番茄脸。季茉神清气爽。 一切发生的太快,车里罗依依的司机想过来抓人都没来得及,只看着季茉甩着手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罗依依都被打懵了,等反应过来,流着眼泪让顾迟把监控删掉。 这样一来,报警后那个贱人就百口莫辩了,就算不至于吃牢饭,也会在看守所受几天折磨并且留下案底。 顾迟跟罗依依认识多年,一直在对她示好,而跟季茉则只说过几句话,连朋友都算不上。亲疏有别,本来不该犹豫。然而今天,他总觉着罗依依的样子,跟他心目中的形象差别太大。 而且…… “她当时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就要抢她的包?” 顾迟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听了这句话,罗依依骤然冷静下来,她一跺脚,转头跟司机吼道:“回家!” 她要查出那个贱人住在哪,拿到那样东西之后再狠狠报仇! 季茉当时伏在罗依依耳边,说的是:“救谢青霖的时候,我录像了。” 这样的证据,会让罗依依所做的努力都灰飞烟灭,她下意识就要来抢手机,就给了季茉动手出气的正当理由。 得罪罗依依她倒是不怕。罗家势力有限,她能作威作福全是靠着谢青霖罢了。这件事她既然要瞒着谢青霖,最多只能花钱雇几个无业游民来入室盗窃。 但清湖疗养院的安保措施可不是盖的,更何况她根本没有所谓的录像。 如果原女主有这心眼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而且,季茉出院时可谓焕然新生,手机连同先前的个人物品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下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好心的提醒她将拉链拉好,防止丢东西。季茉瞥了一眼挎包,拉链确实是开着的。 她有些纳闷,当时罗依依动作有那么快吗? 与此同时,半个城市开外,发生了一起车祸。 罗依依今的司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白日见鬼一般大叫一声,奔着电线杆就撞了过去,随后弃车狂奔而去。 据围观群众说,他活脱脱演绎了世界名画《呐喊》。 后座上的罗依依则是当场昏迷。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午夜,她躺在医院里,身上倒是不怎么痛,只有头有些晕。 罗依依第一反应是摸脸,意识到自己脸上没有伤口之后,她就松了口气,转而想要按铃叫人。 只是,手刚从被子里伸出来,就触碰到了一团,毛茸茸的,蠕动着的东西。 野猫吗?什么破医院,怎么这么脏? 罗依依嫌恶的要隔着被子把这小东西掀下床,然而在梗起脖子看到它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那与其说是某种动物,不如说是一大坨头发团成的球。 而那些黑色的细丝分明是活的。 它们在蠕动。 其中一根细丝,飘摇着往她头脸方向探过来。 她拼命躲闪,却毫无用处,细丝探进耳道里,痒的她几乎要发疯。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呢喃着:“啊啊……好香……好想挖出来……” 6、唐僧肉 罗依依觉着她要疯了。 她明确的知道,自己没有真的听到声音。 但她脑中,分明像是有虫子在神经上爬出窸窸窣窣的响动,隐约组成“好香”“想挖出来”这些她竟能理解的词语。 她恨不得昏死过去好免除这酷刑,偏偏她又能格外清醒的感知到,耳朵里的丝线在蠕动,往深处钻,痒的她头皮发麻。 而她因为恐惧全身都僵掉了,动弹不得。 就算能动,恐怕她也不敢去将这丝线拔出来。 这个怪物一直说好香好香,是想吃她的脑子吗?会不会将丝线拔出来的时候,就会看到上边沾着白色粘稠的浆液。 汗水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而那坨蠕动的黑线并不打算就此为止,它进一步动作起来,纤毛在空气中舒展又收缩,仿佛水中摇曳的海葵。 这些纤毛并非真的随波逐流,而是逐渐渗入了病号服,如同一朵迅速生长的菌素,从织物的缝隙探了进去。 罗依依感觉到,那些细丝在“抚摸”她腹部的疤痕上。 太细了,它们能探入脑子,也一定能能穿透疤痕,轻而易举的进入她的身体,玩弄她的内脏。 在她的想象中,这些细丝一定已经缠在她的内脏上,一圈又一圈,随着脉搏而舒张。随时可能瞬间收紧,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搅碎。 她张着嘴,想要大声呼救,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人在极致恐惧之下,是出不了声的。 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在不止息的呓语中,病房里唯一的病人望向天花板的双目逐渐失去焦距。 *** 秦院长这次是出国开会,他没再安排新的工作,季茉无事可做,在家宅了三天。 然后她发现,自己每星期的工作时长要凑不齐了。 之前合同上的工时按周计算,是每周大于10h小于20h这么个宽松的区间。 季茉怕工时不够,会被秦狐狸坑。 他应当是不差这点工资,就怕会卡说好的谢家黑料。 于是她主动给秦粦打了个电话,问她可不可以去实验室做助理真正该干的活把工时凑齐。 扫地刷试管之类的。 秦粦也不知道在哪开会,电话接起来后,通过话筒,能听到呼啸的海风以及信天翁的叫声。 他很有耐心道:“你说的那些事,后勤机器人会做的。这样吧,如果你实在良心不安,就去人事部挂个名,让他们给你安排去随便什么地方值班都行。” 季茉第二天就去人事部报道了。 主管听完她的话,愣了一下,随后给她建了个c区的考勤档案,让她在c区值班就行。 等季茉来到了c区之后,意识到不对劲了。 也不给她排班,那她岂不是在休息室躺几个小时就算完工了? 事实上,人事主管确实打算把她当菩萨供起来。 季茉两辈子专业都不对口,明显这就是个关系户,而她并非秦家人,还是前几天需要住院的病人。 破天荒的,院长特意让人关照她,还把她叫去过院长办公室。 这可了不得! 院长这人平日看着风骚,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实际上从没有过一丁点儿花边新闻,而且还颇为孤僻,他的地盘,他的东西,都不让别人碰的,平常秘书和保洁的活,全都用后勤机器人来干,就没第二个人去过他办公室。 如今横空杀出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门也让进了工作也安排了,任谁都会怀疑是秦院长老房子着火,养了个小情人。 这事儿在八卦群里热议了几百条消息,直到群里进了个新人,才戛然而止。 季茉毕竟只是为了混个工时,能摸鱼绝不会主动找活干,在休息室躺的无聊,发现墙上贴着八卦群的二维码,就顺手扫码进了群。 群里安静了一阵子之后,很快有了新话题。 是个护士抱怨她新接手的病人。 据说是位长得挺漂亮的大小姐,出了车祸之后创伤性应激障碍,不敢独自待着,她就转头要去取药,就被病人扣住手腕,掐青了一整圈。 季茉+1了一个安慰的表情,并不认为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结果就在她走出休息室,想去买零食的时候,突然有个女鬼从楼梯间扑出来,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仔细一看,这女鬼怎么这么眼熟呢? 再看,这不是老熟人罗依依吗! 三日过去,她的花容月貌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硕大的黑眼圈包围着两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迸发着病态的光,死死盯着季茉。 身后两个护士急忙忙赶来,其中一个手腕还青着,颇有容嬷嬷的风范,一针镇定剂带着劲风就扎了下去。 药效很快,罗依依一头栽倒。 然而她死活不撒手,季茉就只好跟着担架,一路陪那两个护士将罗依依架回病房。 路上,护士问季茉是不是认识患者。 季茉:“认识,她欠我钱。” 护士明显不相信。 “见了债主都躲着走,她怎么抓着你不放呢?” 季茉:“因为她有病。” 其实,她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罗依依看她那个眼神,不像有仇,像要抓个替死鬼。 一番折腾,上楼之后罗依依就醒了。 据说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大剂量用药,到现在普通的镇定剂和安眠药,效果都不太好了。 本来一个柔弱大小姐,得了精神病之后精神非常好,哪怕三个护工强行掰开她手指头,可一旦季茉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就又喊又叫,非要让季茉在她视线范围内才善罢甘休。 闹得那叫一个欢。 但镇定剂已经不能再加量了,再加可能会造成永久性伤害,这一点是病人家属叮咛过,万万不可的。 哪怕她病的再痛苦,都不能用会留下后遗症的疗法。这个女儿可是要嫁入豪门,可不能有丁点儿闪失。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住疗养院保密病房的尤其难念,而且还要花钱让别人陪着一起念。 她再闹下去,其他病人都要被影响,兵荒马乱之下,来了个位高权重的护士长,她去跟人事主管交涉一番,转头问季茉可不可在病房值个夜班,陪罗依依一晚上。 季茉其实也有点想知道,罗依依干嘛非要抓着她不放。 再一寻思,她本来也爱熬夜,而且现在护工也把罗依依用束缚带给捆了,她在这儿就是充当个止吠器的作用,而且因为连着今天下午的班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后半夜会按三薪给加班费。 稳赚不亏,干了。 季茉答应的很爽快,护士长也高兴,反正加班费也不用她来出,而听到了全过程的罗依依,半张遮在床单下的脸上也露出病态的笑容。 病房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其他人开心完也就算了,只有罗依依的笑容仿佛焊在了脸上。 这几天夜里,她都会被那只阴魂不散的怪物折磨,可偏偏就是没有第二个人见过那只怪物,放了监控录像也没用,画面里只有她瞪着空气发癫。 医生说她很大概率罹患了精神分裂,罗家人认为这种病太影响名声,会妨碍到她嫁进谢家,便对外宣称只是轻微的ptsd,又花了大价钱将她送来清湖疗养院,用疗养来代替治疗。 这个“疗养”会动用一些还未上市的新药,说不定就有奇效。 青湖疗养院历来很擅长这类生意。 罗依依本来浑浑噩噩,然而在无意中听到别人提起季茉的名字,突然想到,或许这个女人能为她挡灾! 那怪物每一次出现,都会折磨她移植肾脏的刀口,或许怪物想吃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季茉。 一定是这女人的身体有问题,或许就和唐僧肉似的,特别香,而她体内有季茉的肾脏,才会吸引了怪物找上门。 若是让它缠上季茉的话,或许就会放过自己,然后将季茉整个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罗依依这样想着,在听到季茉装作一副烂好心的模样答应值班后,心里陡然一松。 因为放松了精神,渐渐的药效上来,她久违的睡着。 季茉在看护床上玩手机玩到脖子发酸,见罗依依睡的尸体一样,便打算开个小差,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点零食回来,帮她打发漫漫长夜。 c区入夜之后,走廊里非常安静。季茉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不想吵到别人。 越想安静就越会不小心搞出动静。在一楼自动贩卖机买东西的时候,一次性点太多,手滑掉了罐汽水在地上。 汽水滚进了自动贩卖机下边,不等季茉伸手进去摸,它就又滚了出来。 季茉福至心灵,矮身往缝隙中看去,就见在阴影中,缩着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正是1号实验体。 当初她信口胡诌说这是小黑狗,如今离近了观察明显不是,这小东西的构造跟她想象的不大一样,像是用丝线缠的,而且有一根线头,就挂在她衣摆的线头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她身上的,她竟然全程都无知无觉。 而连在她身上的也并不是丝线的终点,一路延伸出去,正通向她来时经过的楼梯口。 季茉沿着线往回走,就见丝线从门下缝隙延伸到了罗依依的病房内。 而一路小狗似跟在脚边的1号,此刻一蹦一蹦,活像抓了猎物要邀功。 7、原男主 季茉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但迟迟没有压下去。 她从前就很想养宠物,奈何一直居无定所到处租房,不方便对一只小生命负责,所以从没付诸实践,只在网上云养解馋,看得多了也就有些经验。 1号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抓了老鼠扔在主人床上之后洋洋得意的猫。 直觉让她不是很想推开门一探究竟,但1号显然很急,它的身体在以一个微妙的速度变小,丝线源源不断的涌进门内。 季茉听到一声虚弱的哭叫。 想到自己得在里边值一夜的班,早晚都得进去,她不再纠结,将门推开。 病房内的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但屋里的情况并不血腥诡奇,反倒让季茉有种“就这?”的感想。 罗依依还被困在病床上不能动弹,而她的病号服已经被撩起了一半,一大群丝线团子围在刀口附近,仿佛专家会诊,研究该怎么漂亮的把里边鲜活的器官挖出来。 在见到季茉之后,罗依依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梗着脖子大喊:“去找她,找她啊!放过我!” 季茉:嗯? 还真是拉替死鬼啊! 她立刻明白过来,是因为1号能分辨出她的气息并喜欢她,所以越狱之后,缠上了体内有她一颗肾脏的罗依依,大概是想帮她把肾脏要回来。 就是不知道它怎么操作的,把罗依依吓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想通了之后,季茉颇为无奈的转头对藏在影子中的小半个1号解释:“我确实想把肾脏要回来,但我没有杀人越户籍的打算,我还是想走合法途径……” 就事论事,罗依依罪不至死,原文里后来她也三翻四次试图抢男人,但也都是些搞笑手段。 真能狠下心来雇个亡命徒制造一起车祸,那能跟她争抢谢青霖的人就不存于世了。 后来有个□□世家的大小姐就这么对付过女主。 季茉低声给1号讲道理,罗依依可没听到,她只能从这友好的画面中明白一件事:这怪物和季茉是一伙的。 仅剩的心灵支柱骤然崩塌,她直挺挺昏死过去。 季茉这才走近病床。 罗大小姐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罪,她脸色非常糟,嘴唇被咬的全是血痕,一身是汗,散乱的头发黏在脸颊上,显然在昏迷状态中也时时刻刻受着煎熬。 啧,她果然还是个俗人,看仇人吃瘪就是爽。 转过头来,她和正在合并同类项的1号安静对视,如果1号真的有眼睛的话。 它已经将所有罗依依身边的丝线都收了回来,比之前更圆润,看起来不太像猫猫狗狗,而是一只超小号的卡通绵羊,卷曲的黑色毛发将肢体和脸全部挡住。 她觉着这么乖的小家伙值得鼓励。 “嗯……在安排好移植手术之前,别伤害这个器官容器,看好她就行。作为奖励,你要吃点零食吗,肉干怎么样?” 1号的毛发上下摇摆,看上去是点头的意思。 季茉就真的打开了牛肉干放在盘子里递了过去。 黑色毛球蠕动过来压在盘子上,细密的咀嚼声响起。 沙嗲牛肉干的气味对于非人生物而言还是有些刺激,它打了好几个喷嚏,卷毛在身上一颤一颤的。 不得不说,有些可爱,让人很想抱起来揉一揉。 但再可爱也是实验室出品,能把人折磨疯的怪物,季茉就算心里痒痒的,最终还是忍住了没伸手。 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靠近,将蹲在地上,显得很小一坨的季茉笼罩在影子里。 就听这人带着笑意建议道:“没关系的,你如果摸摸它,它应该会很高兴。” 正是秦粦。 他身后还跟着个后勤机器人,态度悠闲的和季茉打招呼,像是下楼遛狗碰巧遇见了邻居。 季茉瞥了一眼他脚上的皮鞋,就知道才不是巧合。 刚才一直寂静无声,他肯定是早就多在旁边看戏了。 再转头,发现1号已经不知所踪。 秦粦很好说话,不耐烦的咋舌:“就知道乱跑,不让人省心。” 他转头问季茉:“要不要一起去抓1号?如果能让它老实的话,我给你安排移植手术,亲自操刀也行。” 说完瞥了一眼屋里的罗依依。 季茉试探着问了句:“包售后吗?” “毁尸灭迹吗,那是另外的价钱。” 于是季茉果断拒绝去帮秦粦抓捕1号,理由还很充分,她少了内脏身体不好,熬不了夜。 但实际上,躺在陪护病床上,她也没好好睡。 今晚发生的事让她的大脑拒绝平静下来,她翻来覆去的抱着手机消磨时间,直到天快亮才眯了一会儿。 醒来之后有些头疼。 原女主没有神经衰弱的毛病,但自从她穿过来之后,很快就有了。 女主光环也对抗不了熬夜的副作用,悲。 她起床抻了个懒腰,看到一则群消息提示。 早起的猹儿有瓜吃,就见八卦群里消息刷的飞快,说是有人医闹,分明还没到探视时间就要往里闯,态度还很倨傲。 前台不放人,好说歹说让他明白,他连病人用的假名,以及具体住在哪一间病房都不知道的话,放他进去也找不到人。 毕竟也不能挨间病房踢门啊! 然后这人就一脸被人耽误了五个亿的生意似的,让前台给院长打电话。 没人接。 到此,他似乎才不情不愿的想起来,他其实有病人家属的电话,打过去将信息问全了,前台这才没理由拦让你,将他放了进去。 围观的人发了一条偷拍视频出来。 见这人颜值很高,一群小护士纷纷感慨:可惜这张帅脸了,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太好使。 季茉没点开视频,光是看到封面上那个男人冷峻的侧脸,就认出他是原男主谢青霖。 原文里谢青霖就是一把医闹好手,但凡他要是生在古代,肯定会说出“治不好她,就让你们统统陪葬”这种丧良心的台词。 这装逼怪刚才一定想让院长秦粦卖他面子,让疗养院的员工以后都不敢再拦他。 可惜没成功,就显得蠢兮兮的。 这消息来的很及时,季茉打算开溜。 谢青霖长脑子就为了凑身高,见到罗依依在她“护理”之下的惨状,多半会迁怒她。 身边没个保驾护航的,她才不想招惹谢青霖。这人武力值设定是个谜,时而背个人都能摔倒滚下山,有时候就能徒手掰钢筋打十个劫匪。万一被他盛怒之下失手打死就很憋屈。 就在季茉正要溜出病房之际,腰上的衣服被两只手扯住了。 她吓了一跳。 罗依依还没醒,而且她被束缚带捆的死死的。 而这是间单人病房。 所以抓住她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不说话,背后的人也没声音。 僵持片刻之后,季茉装着胆子回头,发现站在身后的,是一个高挑纤瘦的青年。 青年的发型非常有个性,浅金和银灰相间,像虎斑猫,又格外蓬松,仿佛一个天然自来卷形成的爆炸头。 但糟糕的发型并不能遮掩他的美貌,他的瞳色和嘴唇都是极浅的粉色,透出纤薄的脆弱感,仿佛来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这让他俊美的容貌都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滤镜。 这张脸,这个瞳色,给季茉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她低声问:“是你吗?2号?” 青年点头。它还是不会说话,但至少能听懂。 季茉又问:“你也是偷跑出来的吗?” 同时心内觉着自己上的这艘贼船四面透风。 1号无孔不入也就算了,2号这么大一个拟人形态还说跑就跑,那实验楼是纸糊的吗? 2号则是摇了摇头。 它不是偷跑,因为那个男人从来也没关着它,只不过行走在外的部分是消耗品罢了。 而它之所以过来,是意识到1号把功劳都给抢了。 明明将肾脏带回来,它也有出力的。 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打字速度很快,刚想将整件事敲在手机上给季茉看,就听到远处电梯“叮——”的提示音。 有人踩着杀气腾腾的步子来了。 没时间考虑别的了,季茉刚想转身开溜,却见2号往前迈了一步,一手抵在了门上。 季茉原本几乎是贴门站着,这一步瞬间跨越了社交距离,几乎和季茉紧贴着。 季茉呼吸一滞。 就……该不会2号对她的好感变了质,想要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情节吧? 虽然他真的很漂亮,季茉也不是反感人外的play迂腐之人。但是不行,时机和地点都不好,有人拉开门她就要社死了,再说好歹得有点感情基础,还得先去找秦粦确认这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还是不行,这种事让她问出口,不如杀了她。 就这么一耽误,谢青霖杀气腾腾的步子又靠近了许多,这时溜出去也只会被抓个正着,季茉决定摆烂。 这时,她感受到脑后吹来一丝凉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2号刚才上前一步,是为了将门推开一个小缝。 谢青霖的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他似乎接了个电话,语气中夹杂着怀疑和震惊。 “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算了,别轻举妄动,等我回去解决。” 怒吼的调子一句比一句高,紧接着,谢青霖踩着比来时更加杀气腾腾的步子走了。 然而从始至终,季茉根本没听到手机铃,而这样近的距离,也并没听到话筒另一头的声音。 她骤然反应过来:“你让他产生了幻觉?” 8、掀脑壳 季茉觉着,自己实在是个善变的女人。昨夜还觉着1号要直接挖腰子这事儿太极端,今天季茉又觉着2号的手段过于温和。 都能生成幻觉了,那让谢青霖以为自己乱入了夜x病栋副本,被人狠揍一顿然后又x又o,留下心理阴影再也站不起来多好。 转念一想,2号还是个孩子,那种复杂的场景太为难它,还是算了。 转过头来,就见2号还在眼巴巴看着她。季茉下意识就想去摸点零食来分享,却发现零食已经被她不知不觉中吃光了。 没有物质,就只好给点精神食粮。 好在季茉的社恐对象并不包括非人类,她将2号一顿猛夸,随后意识到马上就是交班时间,不能让2号留在罗依依病房里,便拽着它去了隔壁暂时无人使用的空病房。 她的想法很简单,2号肯定也和1号一样,是越狱出来的,而它这个类人的身躯又不似1号那么神出鬼没,目标太大,分分钟会被秦粦抓回去。 而它刚给自己帮过忙,当然该给它打掩护,让它能多享受一阵子自由的空气才好。 2号显然没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在季茉即将出门之前,拽住了她的衣袖。 季茉转头,竟然从它空洞的双目中品出一丝委屈来。 额……难道还是希望自己能陪着它? 倒是也行。 季茉这样想着,如同大部分没经验的母亲一样,打算掏出手机给2号玩。 就见2号接过手机,打开记事本,纤细的手指飞快敲下一段文字。 季茉接过手机来看,才知道,原来坑罗依依这件事,也少不了2号的功劳,是它给罗依依的司机施加了幻觉,才有了后边的车祸,也是它在救护车上让医护人员对1号熟视无睹,1号才能顺利跟到医院去都没有露馅。 她突然觉着自己应该对2号更好一些,刚想问它要不要跟自己回家,可一抬头就不见了2号的踪影,只留一地鳞粉。 实验体们还真是神出鬼没…… 再找不到2号,季茉也没多想,准备下班回家。 走之前她瞥了一眼罗依依的病房,心说她费尽心机抢到的男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在原文里,哪怕是后来,谢青霖爱正牌女主爱的要死要活的阶段,也仍旧不算是个好男人。 在打脸环节,他倒是有将爱人看的高于一切的狂热。 但这狂热是间歇性的,如果他真这么在乎,压根不会有这种憋屈的桥段产生,他会像完成一个重要项目一样,提前考虑好一切负面因素并铲除掉。 反正季茉觉着,如果她是个手里闲置资源多的没处用的霸总,她肯定不会每次都先让爱人吃瘪再去找场子。 这福气罗依依愿意要就好好留着,她选择尊重祝福锁死。 这一夜加班费是个很漂亮的数字,季茉乐得奖励自己一下,决定用这笔钱把这个世界里最新款的游戏机都买回来,享受无忧无虑的死宅生活。 至于画画?她早忘了,只有工作间隙摸鱼时脑子里才会一个接一个往外冒灵感,一旦有超过三天不愁存款的假期,就根本拿不动笔。 甚至也拧不动煤气灶,虚弱到只能点外卖。 一转眼三天过去。 这本是季茉的理想生活,一辈子不出门她都觉着没问题。但考虑到这具身体零件缺失,她为了避免猝死,破天荒的决定出门去散步。 时钟显示此刻是夜间11点。 没有阳光,也没有热情的邻居大妈跟她搭话问她多大了在哪上班有没有对象。 很完美。 走在路灯柔和的光晕下,季茉发现,除了随处可见的道旁花之外,这里最有特点的,大概是在各处围栏乃至路灯杆上,都爬满的藤蔓。 藤条很细,叶子也稀疏,平日大概没什么存在感,所以直到今日开出了花,季茉才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花朵呈现淡紫色,花瓣上有着细密的纹路,清香在黯夜之中静谧的浮动。 然而,美好的静谧并未持续太久,突然被女孩子的哭喊声打破。 季茉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冲了过去。边跑边将手机掏出来准备报警。 陶然居的治安跟它的售价一样好,对外来人员查的很严,这也是季茉敢夜里出来溜达的倚仗。 所以这多半是家庭纠纷或者邻里之间临时起意的犯罪,只要被撞破,施暴者多半就会有所收敛。 哪怕季茉是个战五渣。 等跑到了哭声的来源处,就见一个穿着运动衣的姑娘,正被一个足有她两倍宽的男人死死按住,她半张脸在草皮下变了形,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满是绝望。 听到脚步声,施暴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这人本来就胖,此刻整张脸都泛着猪肝色,眼神浑浊没有焦距,活脱脱就是颗烧猪头。 这人大约是卡在了一个酒壮怂人胆,却没失去作案能力的微妙状态之中,被麻痹的神经让他想不到犯罪进行时被人撞破会引来怎样的后果,只认为不需要忌惮这样一个瘦小的女人。 季茉可以选择只报警不涉险,只是等警察过来也要一段时间。 还是得亲自动手。 她心内大骂保安,分明该有人24小时盯着监控的,怎么真出事反倒不见影子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四处找砖头都找不到,而季茉临时出门散步,当然也没背足够当凶器的四角包金的背包。 正心急如焚时,她刚好看到,在一个垃圾桶后边,藤蔓上的小花开的比别处都要密集。在那些几乎泛着荧光的花瓣下,有什么东西闪着金属光泽。 定睛一看,正是园艺工人随手放在灌木丛后边的铁锹。 季茉几乎没思考,抄起铁锹就对着男人的后脑砸了下去。 随着野兽般的闷哼,男人彻底倒下去不动了。 被压住的女人还愣着,季茉问了她一句“没事吧,能爬起来吗?” 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得救了,慌手慌脚推开死猪一样的男人,爬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疼的龇牙咧嘴,这才发现脚腕肿了一圈。 季茉没什么医学知识,也不敢贸然扶她起来,只拍了拍她肩膀道:“要不,咱们先报警吧。” 女人抹了把眼泪点头,却在季茉已然掏出手机之后,又惊呼了一声:“等等,你看……那个畜生,他是不是……死了?” 季茉心说不至于吧,她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死宅,还能一下就把人敲死了? 然而顺着女人的目光,她看到那个胖子的鼻孔中,有灰白而粘稠的东西流了出来。 原身天天被人骗,仍旧相信世间还是好人多,并没想过去学习法律知识来武装自己。连带着季茉对于这个书中世界的法律也知之甚少,只能凭借着上辈子的法律知识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这算见义勇为,正当防卫,没事的……” 虽然腿肚子在裤管里转着筋,但季茉还是快速的报警,叫救护车,随后又打了物业电话,把尸禄素餐的保安一顿臭骂。 几分钟后,几个穿制服的保安喘着粗气跑过来。 他们看到尸体也是脸色骤变。 保安队长一个劲跟两人道歉,并试图解释:“这一段的监控摄像头坏了,我们还以为是园丁弄坏了线路,等着明天修,没想到竟然是被人蓄意破坏的。” 他说完见季茉脸色难看,急忙闭了嘴。 再怎么解释也是他们疏忽大意才导致了这起案件,越描越黑,不如不说了。 季茉确实觉着这事不大对劲。 那男人是耍酒疯,怎么会心思缜密的提前弄坏了整段路的监控?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就往胖子倒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就被吓了一大跳。 那具“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他抬手抹了把脸,将灰白之物擦干净。 仍旧不似活人,神情空洞呆滞,只是遗容好了些。 保安们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去制住他。 这胖子如今倒是没了先前的混账样子,没像丧尸片里那样扑活人,也没逃走,只是捡起公文包在道边坐着。 季茉竟然一瞬间觉着他有点乖巧。 僵持了几分钟后,警察赶来,给胖子戴上手铐,他也不挣扎。 警察少见这么配合的犯人,转头打算把不需要就医的当事人季茉,以及满脸懵逼的保安带回去做笔录。 直等走到了灯光明亮处,众人才注意到,胖子后脑鲜血淋漓,头发全湿了,还浸染了一大片衣服。放着不管恐怕得死在警察局里,只好将他也送医院去。 季茉有点紧张,她低声问旁边的小警察:“那个……医疗费应该不用我垫吧?” 警察没料到她在乎的竟然是这个,有点好笑的安慰她:“不用,你是见义勇为……” 然后话说到一半,被胖子打断了。 “没事,我可以自付医药费。” 季茉诧异的转头看他,就见他那张死灰色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不用紧张,都有第一次,多练习几回就能掌握好力道了。” 季茉:? 练习铁锹掀脑壳吗? 而这时,她注意到,这人的耳朵里露出了一截非常纤细的,叫人很难注意到的黑色丝线,在随风飘摇着。 季茉艰难的移开目光。 9、侵略性 去往警局的一路上,季茉都提心吊胆的。生怕1号被人发现,秦粦的研究见光死,她也跟着遭殃。到了警局,做笔录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等好不容易做完了笔录,小警察送她出门时,她壮着胆子借机打听了下送医的胖子那边的情况。 小警察挠了挠头,似乎也挺纳闷:“那家伙特别配合,有问必答,包括所有对他不利的事都交代了,应该是真的被你打傻了。” 据他所言,他经营的公司破产了,老婆卷了所有流动资金跑了,他无力偿还贷款,别墅早就被抵押掉,很快就会被收走。他觉着自己活不下去了,看同小区内几个疑似独居的女性越来越不顺眼。他想,他都不能拥有的生活,这些年轻姑娘怎么配有?她们的钱肯定不是好来路! 于是,他打算“替天行道”,故意破坏了一段路上的摄像头,打算尾随其中一个回家,强占她的房子和……人。 如果他真的按计划行事,那要比今夜的情况隐秘许多,等露出马脚时,受害人的状况简直不敢去想。 多亏他一时冲动,才没酿成更恶劣的后果。 通篇没提1号的事。 季茉心知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但这就不便跟警察打听了。 出门之后,季茉站在街边等出租。 刚巧,有辆车突兀的在道旁旁边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来,她看到了秦粦的脸。 “好巧?” 秦粦挑眉:“我没有半夜兜风的爱好,是特意来接你的。” 季茉扫了一眼周围。 这个路段有些偏僻,又是后半夜,确实很难等到车。 她谢过秦粦的好意,乖巧的坐上了副驾驶。 上车之后,季茉又接到了警方的电话,说犯人之前的老实果然是假装的,才到了医院,他就试图跳窗逃逸,现在下落不明,让季茉小心,谨防报复。 季茉倒是想装出恐慌的样子,但演技不行,只好“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1号越狱了。 她真的很怕那个小家伙会借用胖子的尸体来找她,一想到死胖子的尸体一跳一跳的,咧嘴笑着朝她扑过来还会试图挂在她身上,她就有点反胃。 还好,不到五分钟,她又接到电话,说危险解除。 嫌疑人没能逃走,他失足跌落,已经当场身亡。 季茉这才彻底放心。 看来1号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很多。 人证物证自述齐全,这案子也就没什么好详细查的,胖子已经没了亲属会来闹着要尸检,大约明天就能结案尘封。 转眼回到了陶然居的小区正门,季茉下车后转头要道别,却见秦粦也跟了下来。 他脚步慢,显得整个人都透着慵懒。但个子高腿也长,所以并不会被季茉甩开。 “不是监控坏了吗,我送你到家。” 还挺贴心。 天亮之前的这段时间气温最低,她拢着衣服四处张望,发现才过了几个小时,那些如梦似幻的藤蔓和花朵都不见了踪影,如同从梦境坠落回现实世界。 她忍不住问道:“所以,那些藤蔓是……” 另一个影子的边缘晃动了一下。 秦粦看向她,神情十分无奈:“你不知道它是3号?关于它的资料,你在实验室没看吗?” 季茉愣住。 什么资料?有这回事吗? 再仔细回忆,想起当初秦粦要聘用她的时候,嫌说来话长,让她自己去通过资料来了解实验体。 然后呢。 然后她就忘了。 这段时间秦粦只给她安排过一次工作,而那次见到2号之后,她摸鱼摸的挺开心,早就把看资料这回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1号和2号的能力,她都是在相处中自己观察出来的。 至于3号…… 在一分钟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有3号的存在。 季茉有点心虚,但没表现出来,嘴硬道:“看了,不过没看完,当时你还没让我接触3号嘛,我以为不是我分内的事。” 总之并不承认自己工作态度不积极。 秦粦轻笑,看破不说破。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季茉掏出钥匙的时候,就见秦粦站在她旁边,似乎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她不很诚恳的问:“要进去坐坐吗?” 毕竟秦粦也是特意来接她的,总要客气一句。 没想到秦粦真的答应了。 眼看着他长腿一迈就要登堂入室,季茉却突然厉声呵止了他:“等等!” 秦粦凝视二人之间,看到了一丝十分难以察觉的反光。 是丝线。 但凡他没察觉到,就这么试图走进门,一定会被割的鲜血淋漓。 回头,就见1号,那个黑毛团子,在路灯阴暗面的阴影中蠕动着。 季茉有些紧张的看他。 她其实想问的是1号到底在发什么疯,该不会和某些常见的科幻桥段一样,原本乖巧的小怪物,在接触过血肉之后,就会本能压倒理性,连原本亲近的人都要去伤害吧? 但最终没问出口,万一这是正常现象,那她没看资料这事儿不就穿帮了。 秦粦只是不耐烦的咋舌,只道:“没事,青春期而已,我带它回去,你不用担心……” 他突然俯身凑近季茉,呼吸掠过她的鬓角。 “不过,我需要点诱饵。” 说完,伸手摸向季茉后颈。 季茉还以为要被揪头发,下意识一缩脖子,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袭来,而是酥酥凉凉,仿佛过了电一样。 就见秦粦变戏法似的,从她堆在衣领的头发底下拈出一片叶子。 季茉都不知道这叶子是什么时候夹在衣领里的,想来是在去警局之前,跟皮肤紧紧粘着相当久,此刻被抽出去,就好像是在她后颈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有了浸满她气味的叶子,1号真就被秦粦勾引走了,季茉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门窗各处都没有它的丝线,便去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可可安神。 她打算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实验楼将资料补了。 实验体们对她太亲切,以至于她看待它们,带着一层乖巧善良的滤镜。今夜突然见识到凶残的一面,季茉觉着自己还是得谨慎一些。 摸鱼虽好,命更重要。 另一边,秦粦并未沿着来路返回,而是绕到了案发现场附近。 出事的那一片地方已经有调查人员采样调查过,不过是个小案件,禁止靠近的围栏已经撤了,只剩一片乱糟糟的,东倒西歪的草皮。 某人曾经死在这里的证据已经被彻底抹去。 秦粦捏着叶子逗1号:“学学3号,干完正事就安静躲到一边,不要总出来讨人嫌。你也是个大孩子了,该知道人类面对可爱的异性,就是会有伤害和毁灭的冲动,但正常人是不会把这种侵略性付诸实践的。所以我不会伤害你妈妈,反而是你的过度保护才会吓到她,听懂了吗?” 1号才不听他的废话,它只不断蹦起来,想要得到秦粦手里的那片叶子。 秦粦好几次差点被它抛出来的细丝割伤,脚步却不停,只哼笑着道:“别想了,这是3号的叶子,它的汁液里含有秋水仙碱,狗吃了会死的。” 1号:……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第二天,季茉不得不违背本性的去自主加班看实验日志。 等到了观察室,她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忘了看根本不能怪她嘛! 观察室里是有电脑没错,但是放在墙角,一推开门就全给挡住了,非常不起眼,这谁想得起来…… 里边大部分内容都加密过,但季茉的指纹早就被登记上去,权限很高,资料随便看。 秦粦很大方倒是没错,可前边那些创建日期已经能追溯到十年前,也不知道作者是想装什么学术逼,一会儿英文一会儿德文,还全是专业术语,季茉一句也看不懂。 她决定倒着看。 这部分终于是汉语了,最后关于4号显示“孵化中”尚且有一百多页,季茉没耐性全看完,,再往前搜索到3号的相关的部分才仔细阅读起来。 3号生命形态类似真菌,本体在地底下,因为需要极大的生存空间,所以它出现在陶然居也不是越狱的,就是秦粦放出去的。 它平时在地下继续营养,到了繁殖季才会长出“蘑菇”,在地面上的形态,会根据环境拟态成植物的外形,所谓的花朵里迸发而出自然不是花粉,而是孢子。 这些孢子能无限放大欲望,少量吸入一点还好说,若是过度摄入会彻底破坏大脑,变为被本能支配的怪物,再多一些,就会暴毙。 当然,虽然是菌类,但姑且也是有自主意识的,放不放毒,放多少毒,以及毒素会对哪种受体生效,都能自主控制。 季茉明白了,昨夜3号察觉到了胖子饱含恶意的攻击性,便放出了只对人类男性起效的毒素。就算当时她不出手,胖子也很快会毒发身亡。 她松了口气,实验体们就算能力凶残,但本质果然还是善良的小可爱! 10、条件是 再往前翻,看到关于1号和2号的描述。 果然和她观察出来的大差不差。 1号能在阴影中隐匿,能控制尸体,弱点是不能见光。 2号是类昆虫集合体,能拟态成各种外形,也能制造幻觉,弱点是只能在无菌环境生存。但这并不妨碍它让一部分的自己自杀式越狱,在外头浪上两天,死外边也无所谓,反正本体意识不会死,突出一个生死看淡。 经过一个上午的刻苦研读,季茉已然头晕眼花。她接下来还打算去看画展,便结束了这次自主研修,其余的等以后来上班再顺便看。 国立美术馆在城市另一端,季茉要坐地铁,而地铁站距离c区旁的后门更近。 季茉穿行至c区一楼,就见好些人堵在走廊尽头,走近了就听同事议论: “上次那个听不懂人话的又来医闹了?” “对,又来了,这次还兴师动众,带了好些保镖。” 一听就知道是谢青霖。 果然,下一秒季茉听到他冷冽的质问:“罗小姐在你们这越住病情越重,我难道不应该接走她?” 语气差的仿佛对面欠了他八个亿。 季茉很同情当班的前台,要应付这么个说不通话的疯子。却没想到回答的声音也很熟悉:“谢先生,你再看看这牌子?我这里是疗养院,不是医院,转院过来前主治大夫开什么药,这里就用什么药,疗效我们是不负责的。” 语调里透着一股懒散,正是秦粦。 他嘴里没一句真话,但罗家人之所以把人转院到这儿就是不想让罗依依的病情被谢青霖知道,谢青霖不知真相,以为秦粦说的是实话。 于是不再问责,只道:“总之,我要接人出院。” 秦粦看似好脾气的笑:“病人神志不清,出不出院,什么时候出院,得听她家属的。” 谢青霖没说话,只一摆手,罗家人被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进来。 季茉前头的护士嘟囔了一句:“早让家属去办手续不就完事了,非要先碰一鼻子灰,他是有病吗?” 季茉心内附和:不装逼就会死的病。 保镖们破开八卦员工组成的人群,给谢青霖让出一条通往电梯间的路。 季茉故意站的往后了些,躲在人群之中。 谢家的黑料还没到手,不到扬眉吐气的时候,她不想接触谢青霖。 看到他就觉着腰子疼。 偏偏这种疼痛不会让她恐惧,只会让她愤怒,一生气就容易冲动,这不好。 然而谢青霖的目光扫过人群时,还是一瞬间捕捉到了她的身影,立刻皱起了眉,极不耐烦的开口:“你怎么在这?” 季茉露出关爱纸智障的眼神:觉着跟她说话就是屈尊纡贵的话,那倒是别主动来搭话啊! 如果是原女主,大概会昂首挺胸的解释一通,自己需要活着,靠双手自食其力之类,莫名其妙就自证起来。 但季茉不是原女主。 “我是来提醒你走错路了,你往员工通道来干什么,没看到闲人止步的牌子吗?” 谢青霖上次来就是硬闯,因为还没到探视时间,理论上只有员工穿行,自然用不到这牌子。 现在已经下午了,正是热闹的时候,区分员工和家属通道的牌子当然都立在走廊边。 先前一群人围在这看热闹的时候,牌子被挡住,谢青霖看不见,只顺势往熟悉的方向走。现在人群散开,牌子明晃晃的立在那儿,仿佛在嘲讽谢青霖是个愚蠢的文盲。 谢青霖双目之中戾气横生,仿佛全家老小都被季茉给扬了骨灰,随时要抽出砍刀把她细细剁成臊子扬了。 不过,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担心罗依依的情况,他终究没不依不饶的发疯,只丢下一句:“恶心人的小伎俩。” 然后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季茉笑出了声,转头要按原计划去赶地铁,走到大堂发现秦粦还在,出于对老板的尊重,去打了个招呼。 随后,她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时候能将谢家黑料给她。 秦粦却不让她如愿:“跟第一个月工资一起结,现在就给你,你翻脸跑路怎么办?” 季茉移开目光:“我是那种没有契约精神的人吗?” 但其实还真有那么点心虚,万一哪天这艘贼船出事,她肯定要条船跑路的。 就听秦粦话锋一转:“不去看谢青霖的热闹?他这么重视他的未婚妻,看到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一定会很心痛。” 季茉果断拒绝:“不,我要去看画展,谢青霖何德何能,怎么跟诸位大艺术家比。” 秦粦眨了眨眼:“没关系,我给你报销两次的票价。” 季茉分分钟就改了主意。 只要钱到位,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画展过几天才结束。 上楼就见一群保镖和罗依依的家人都在走廊里站着,为了不挡路贴墙根码成一排。 罗依依的父母在低声商量着,似乎是见女儿人不人鬼不鬼,谢青霖竟然也不嫌弃,打算顺势将人送到谢家宅邸去养病。 这样一来,两人顺理成章的同居,那什么时候去领个证也顺理成章。 越商量越是压不住嘴角的笑,仿佛不是接人出院而是送亲。 季茉倒是理解罗依依为什么将谢青霖当毕生目标了,有这样的家人,不长偏才奇怪。 就见谢青霖俯身,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那样,将罗依依抱到轮椅上,又去亲手拿了毯子来给她裹好。 罗依依全程都在发抖。 直到发现季茉就在门边,她垂死病中惊坐起,直冲了过去。 季茉急忙后退,心说怎么又来了,明知她当不了替死鬼,还抓着她干嘛?难道是想将小黑狗的存在公之于众?笑话,没有监控给她作证,别人只会以为她疯的更厉害了。 罗依依没能抓住她的手,踉跄着,竟然顺势“噗通”一声跪倒,随后扯住了她的裤腿。 季茉有点好笑的看向谢青霖。 犹记得原女主被罗依依构陷时,谢青霖曾警告过原女主:“别再用你的脏手碰她,若有下次,用哪里碰就把哪里切了。” 那眼下罗依依对她又摸手又摸腿,她倒要看看,谢青霖是不是要当众把她削成人棍。 他要真敢让保镖动手,那可太刑了,分分钟报警给他送上牢饭套餐。 谢青霖果然脸色难看,但还未发作,就听罗依依泣不成声,抱着季茉大腿哀求:“求求你了,你收了神通吧,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就算是我们罗家给不起的,我未婚夫也一定能帮我想办法满足你的!” 罗依依这几天在vip病房,夜里被惊吓折磨,终日惶惶,没少用她被折磨的已经很贫瘠的脑细胞来琢磨这件事。 而她琢磨出来的答案是:季茉养了小鬼来害她。 罗家是开传媒公司的,娱乐圈养小鬼的明星不在少数,罗依依从前不太信,但现在信了。她给家人打了电话,让他们找大师来帮她化解。 当然没有用。 再这么下去,还不等她嫁给谢青霖,就要被折磨死了。她再也顾不得面子,声泪俱下求季茉放过她。 季茉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她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因为上了秦粦的贼船,她好像已经有和原男主对抗的底气了。 思考片刻后,她问:“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罗依依呆滞的点头。 她没什么不能给的,钱,地位,甚至季茉让她把谢青霖让出去,她都会答应。 什么都不如命重要,包括男人。死了之后就算能以谢青霖太太的身份下葬,又有什么用? 而且,季茉手里有能逆转局势的录像,她硬撑也没意义,倒不如退一步,保住性命再考虑下一步。 反正她未必彻底输了。 季茉是谢青霖的真正恩人又如何?一个已经没有子宫的女人,无法给谢家少主诞下继承人,那她在谢家注定没有容身之处。 谢青霖又不可能24小时围在她身边护着她…… 她低垂着头,掩饰着哪怕在命悬一线时,仍旧进行的算计。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思路相当正确。按着原文情节,原女主确实在嫁入谢家后也吃尽了苦头,数度情绪崩溃黯然离开,而罗依依这个名副其实的女二号,也又蹦跶了好几本书才退场。 但季茉并不在乎这个,她只是往前挪了几步,好将病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掉八卦的视线。 被这么多人围观,她都要紧张的说不出话了。 秦粦眼疾手快,在关门前挤进来。季茉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谢青霖,跟他求证:“真的?什么都行?” 谢青霖迟疑。 他并不似罗依依一般相信鬼神之说,但看着罗依依受苦,比让他直接承受更难过,所以他愿意试这一次。 于是他冷声道:“可以,只要你真的能让她痊愈,否则我就要你……” 季茉打断他毫无新意的威胁:“我的条件是,把我的腰子还给我。” 11、野生的 季茉提完要求,病房内安静的只剩呼吸声。 季茉趁着罗依依发呆,把腿从罗依依怀里拔出来活动了一下。 谢青霖先回过神来,问她:“依依只有一颗肾,还给你?她要怎么活?” 季茉冷笑着反问他:“如果我当时没被迫捐肾给她,她就等死了呗?” 当然不会,以他们这种身家,等个有偿的捐赠只是时间问题。 谢青霖的目光复杂,思考良久之后吐出一句:“你就非要这么恶毒吗?” 原文里,女主倒是大爱无疆,就没追究过这件事,仿佛有了谢青霖的爱就能自动长命百岁。 当然,也可能是作者写到后边忘了前文。 反正这种善良牌坊谁爱背谁去背,季茉只冷漠道:“再承受一次排异风险而已,跟你从前的手段比起来不算什么。” 这时,在一旁看够了热闹的秦粦笑吟吟开口:“想要找二次捐赠的人选,我可以提供一些途径,包括海外的,只要谢先生愿意付费,结果保您满意。” 季茉转头看他。 奸商啊,吃瓜都不忘顺便做生意! 谢青霖还试图用钱来解决问题,直接让人给季茉移植一颗肾,这样罗依依能少做一次手术。 但季茉不同意,器官还是原装的好。 罗依依则在爬会轮椅上之后,死死拽着谢青霖的手臂发抖。 哪怕如今是青天白日,她都觉着耳朵里瘙痒难忍,仿佛那黑色的丝线还残留在耳道中,随时可能把那些永无止境的呓语灌入脑子里。 她觉着这器官带着季茉的气息,就活脱脱是个定位器,在她肚子里,她不放心。 最终谢青霖妥协了。 他露出极度屈辱却还兀自镇定的模样,要求季茉暂且别继续折磨罗依依,而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在半个月之内找到合适的捐赠者,同时进行两场移植手术。 季茉很爽快的答应了。 1号很听话的,让它这几天别去找罗依依就行了,为此她愿意斥巨资买一箱子原味肉干每天投喂。 后续寻找捐赠者的事,还得谢青霖去跟秦粦详谈,季茉懒得看那张臭脸,跟秦粦摆摆手就溜了。 这大概是季茉穿书以来最充实快乐的一天,晚上也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在马卡龙色棉花糖里打滚,似乎还有人在给她哼歌,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只是好梦短暂,醒来之后季茉才想起来,她那寄人篱下的童年,跟无忧无虑实在是不沾边。 不过还是很舒服的,神清气爽,一点不觉着累,和以往因为睡前往脑子里填太多黄色废料,所以梦的腰酸背疼,醒来感觉被人揍了一顿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看了一眼时间,比她定的起床闹钟早一分钟。 刚刚好。 国立美术馆共有四层,下面两层是几位现代画家的联合展出。 艺术品的价值往往需要岁月和传奇增彩,很难在作者活着时就扬名全球,今天又是个工作日,展厅里游客很少,没有黏糊情侣和闹腾的小学生,让季茉觉着很舒服。 逛完后,季茉觉着有些累,思考片刻,坐观光电梯到了顶楼,打算在咖啡厅坐一会儿。 出了电梯就后悔了。 顶层的咖啡厅是一大片玻璃棚顶,每桌之间都隔着些花草,堪称拍照圣地。 但这个季节这个时间,空调的风呼呼的吹也抵抗不住热浪,咖啡馆里和蒸笼一样,不少小网红拍照拍到一半都熬不住,躲去楼梯间里乘凉。 季茉才不受这个罪,她买了杯冰咖啡,沿着步梯往下边走边喝。 先前在指示牌就没看到关于三楼的宣传,走到三楼发现这儿还在布展中,似乎是准备开大型雕塑展,最小的作品也要一人多高,都被白布蒙着。为了节能,顶灯隔至少十步才开一盏,展厅深处没有窗户的地方就是影影绰绰的一片深灰色,透着一股子后现代风格的荒凉阴森。 走在季茉前头的两个网红商量着来一次美术馆探险,拍个短视频。 季茉理解不了这有什么好拍的,她刚要继续往下走,突然听到了一段音乐。 季茉有印象,这是刚才进门的其中一个网红的手机铃声。 迟迟无人接听,提琴华丽温软的音色在展厅中有些许失真。 气氛一下子变的阴沉而黏腻。 季茉直觉这事儿反常,但她不想以身犯险,转头就要下楼去。 这事儿就该报告给场馆工作人员。 然而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本该在脚边的楼梯消失,她身后赫然也成了雕塑馆,巨大的雕塑哪怕盖着白布也遮掩不住狰狞的姿态,如同择人而噬的怪物。 从前看过的鬼故事争先恐后从记忆深处涌上来,季茉心里打鼓。 之前看到疑似诈尸的场景也被吓到,但当时有好些人陪着,跟独自陷入鬼打墙,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她穿的不是一本都市情感文吗,不知不觉混到科幻频道也就算了,又误入灵异片场算怎么回事? 但事已至此,季茉也没别的办法,她轻手轻脚的从雕塑旁走过,寻找逃生的线索。 手机铃响的方向去不得,那对网红都出事了,她才不要去作死。 而往相反方向走了几步,季茉看到了一个特殊展厅。 门口的介绍,说这是将古今中外的图腾融合重构,并运用了多种半透明的材质,不同角度的光线打上去,会呈现完全不同的视觉效果,所以才会单独展出,这个小展厅内的光源存在于各个方向,会轮流亮起。 听起来是很高大上,但季茉总觉着,跟眼前看到的东西完全对不上号。 展厅内非常拥挤,本该是雕塑的位置只有堆成山的眼球,四周射灯架子上挂的满满的,也同样是眼球,如同一串串烂熟的葡萄,随着它们的涌动,血色粘液不断滴落。 地板上,工作人员和几个游客好似虹膜中的睫状体,呈放射形围在眼球山周围,头颅扎进眼球山当中,不知死活。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季茉先前见过的两个网红。 季茉成功的被这场景恶心到了,她打算离开,然而只迈出极轻的一步,那些眼球十字形的瞳孔就全都看向她的方向,一张一缩的节奏,竟和她的心跳吻合。 她转头就跑,然而没跑出几步,这诡异的展厅又出现在面前。 随着时间推移,雕塑的缝隙里有眼球挤出来,像石头被凿刻流出的血珠。 无路可逃,无处可躲,眼球们互相挤压着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并注视着她又一次绕回那个展厅。 季茉大概能听懂这些黏腻声响在表达些什么—— 它在让她献出自己的眼球,和它融为一体。 季茉才不要,她就算逃不掉,也不会主动求死。 但也是真的跑不动了,她索性一屁股坐下来,撑着脸看向那座眼球山,碎碎念着:“我说,你该不会是4号吧,就不能放了我吗,条件好商量,要不然我把谢青霖给你吃,男主角可是气运之子,大补。” 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娇蛮的声音哼了一声,似乎非常不满。 季茉一愣,转头并没看到谁,却突然想起来一件很小的事—— 她喝到一半的咖啡哪去了? 随着这个念头的浮现,陡然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季茉发现自己保持着刚才摆烂的姿势,十分不雅的坐在美术馆步梯三楼的台阶上。 手边半杯没喝完的咖啡还在,只是冰块化没了,温吞吞的不再冰凉诱人。 所以她是坐在这儿睡着了,然后做了个噩梦? 再次望向三楼场馆内,仍旧空无一人,连个工作人员的影子都见不到。 她不会头铁要再进去调查一次,转而用最快速度下楼,离开了美术馆。 就在季茉离去后不久,楼梯口的画面如同老电视出了故障,扭曲闪烁几下。随即,几颗眼球从里边挤出来,似乎想要逃跑,却被看不见的手抓了回去。 只有咬碎爆珠一般清脆的“啵”“啵”声时不时响起。 12、保护我 灼热的阳光如同灵活的剔骨刀,将阴冷和恶意剥离的一干二净。 坐上回程的出租车,季茉逐渐从生死一线的窒息感中解脱出来。 就在她以为那就是个荒唐逼真的梦境时,眼前闪过红蓝相间的光,警笛呼啸而过,目的地正是她刚离开不久的国立美术馆。 是真的出事了。 对此,季茉并不太惊讶。 这个世界里本来有怪物的存在合情合理。 秦粦又不是女娲,甩泥点落地就是个新物种。他都说了在做基因融合实验,那必然要有原始素材的。 想想实验体们的能耐,哪有一个是正常生物能有的? 只是怪物遍地走,还是挺危险的。之前脱困的莫名其妙,季茉不认为自己能一直有这样的好运气,便让出租车司机改了地址。 她要去疗养院找秦粦。 秦粦既然都能抓怪物来搞研究了,肯定有能自怪物手中保护自己的手段。作为他手下员工,讨教点保命手段很合理对吧? 结果还不等她联系秦粦,秦粦先发了消息给她,让她方便的话,直接去2号会议室一趟。 去了一看,不光秦粦,宁泽也在场,说是要商讨关于联合手术的事。 根据原文,大部分人应当是不知道怪物存在的,季茉只好把这事先放一边。 她信任宁泽的医术,只是在听完安排之后,有一件事想不通:“所以捐献者这么快就找好了,手术为什么要再等十天?” 秦粦:“这个嘛,当然是谢青霖想用这段时间来想办法釜底抽薪解决掉你。他给我封口费了,让我别告诉你这件事。” 谢青霖或许挺自信,以为季茉真的就是个普通员工,只是没想到秦粦毫无职业道德,转头就将他卖了。 宁泽冷笑道:“我用脚趾都能猜到,谢青霖肯定要玩阴的,谢家的好人都活不过24岁!” 有零有整的。 季茉先前在美术馆惊魂一梦,一身都是冷汗,又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状态看起来是不大好。宁泽越看越不放心,问她这几天打算怎么办。 季茉不怕谢青霖,她需要防备这个已经偏离都市言情频道的世界里潜藏的危机。 而保命的手段,显然掌握在正笑吟吟看着这一幕的秦粦手里。 她对于秦粦能在一旁看戏很不爽。 没人能比她更会摸鱼! 于是,她果断拖秦粦下水,打断宁泽道:“没关系,秦院长会帮我安排好一切的。” 这话一说完,秦粦眯起眼睛,分明笑的更开心了。 宁泽看一眼秦粦,再看一眼季茉,又看了一眼秦粦,怅然道:“怪不得你先前不肯跟我合作,原来是有了无法割舍的感情。” 季茉:……大意了,忘了这是个究极恋爱脑。 不过她没解释这个误会。 她是个不打算和碳基生物谈恋爱的死宅,真正需要爱惜羽毛的秦粦都不急,她急什么? 等送走了宁泽,季茉谈到今天差点死在美术馆的那段怪异经历。 秦粦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罕见的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不应该啊,这么废物吗?” 季茉瞪大眼睛,十分委屈。 怎么还骂人呢! 但毕竟面前的不仅是她的老板,还是能轻而易举救她的人。于是,说出口的话纵然不情不愿,还是突出一个从心:“没错,确实废物。” 她只是个弱小可怜,没有超能力也没有钞能力的普通人类,跟那些神通广大的怪物比,也确实废物。 秦粦当然不是说她废物。 他说的是前一日刚刚孵化出来的4号。 在总结过经验之后,4号实验体本该是最强的。事实上,它也确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成功一挑二,将1号和2号都捶了一顿,得意洋洋的让它们不要打扰它跟季茉贴贴。 所以这两天,它是形影不离黏在季茉身边的。 结果,对上野生的怪异,还是没占什么优势,甚至让季茉陷入危险之中,可不就是个只会窝里斗的废物么? 见季茉面色不虞,秦粦也只当她也对4号不满意,沉吟片刻后笑道:“要不要直接住在我这儿,我打算加快实验进度了。” 住哪?实验楼? 季茉想起那没有一丝人气儿,特别适合拍恐怖片的地方,就打心底难受。 而且,她才不要落入资本家的加班陷阱。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回家住。” 秦粦也不勉强:“那就还是让你熟悉的2号陪着你,它的感知比较敏锐,有危险靠近就会预警,就算打不过,逃跑总是来得及的。” 这样说着,他往窗外看了一眼。 季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窗外一片明媚阳光下的好景色。 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她瞪大眼睛使劲儿看,都被阳光刺的要淌眼泪了,才发现了一只小蛾子。 蛾子看起来纤细又清透,毛茸茸的触角和小细腿儿都是半透明的淡粉色,翅膀很漂亮,好像玻璃纸精心剪彩拼贴出来,是只有万花筒里才能看到的晶莹迷幻。 如果不是触角的特征太明显,她一准会以为这是蝴蝶。 虽然这个形态她肯定是没见过的,但她想起了之前看过的资料,也想到了灵感爆棚画下的那副画。 “这是……2号的本体?” 秦粦点头。 毕竟之前那个拟态被4号给打散了,2号终于意识到,拳头才是硬道理,所以终于开始闭关强化能力,而不是将心思都放在捏脸上了。 不过,想要时刻跟在季茉身边,还是得拟态一下,不然她走到哪儿身后都跟着一群扑棱蛾子也太招摇。 他打开窗子跟2号说了几句话,小蛾子飘飘忽忽飞走,不多时便响起了敲门声。 2号匆匆捏了个新的拟态进来了。 它有点不敢靠近季茉,怕这个外形不讨她喜欢。 季茉不知内情,只觉着这样刚刚好。 它终于把先前那个古怪的发型换掉了! 脸仍然很美,但不至于美到不真实,正是个清爽少年的模样。宽松的卫衣掩盖了过于纤瘦的骨架,兜帽一遮,还算低调。 季茉怎么看怎么喜欢,只剩一个疑问:“唔,所以你这些天能跟我在一起?不在无菌室里身体不要紧吗?如果不行的话不如换……” 1号也行。 2号才不想让出证明自己的机会,连点头带比划,表示它一定能胜任。 季茉转头去看秦粦,跟他求证。 秦粦耸肩:“死不了,不放心的话,跟我去实验楼看看它留在无菌室内的本体实际上有多大?” 季茉拒绝了。 反正秦粦没必要骗她嘛,她今天已经很累了,只想回家瘫着。 走出几步之后,又折回来。 排除经常试图诱哄她去加班这一点,秦粦算是个体贴员工的好老板。 在听说她进了局子还特意去接她,为了她的安危眼都不眨就出卖客户,如今还大方的将实验体借给她。 总之,这样的老板可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要珍惜,于是她叮嘱了一句:“你也别没日没夜扑在实验上,我感觉,实验进度也没必要太赶……当然,不是因为我不想加班才这么说的,是希望你注意身体。” 然后又觉着自己说的太多,有点越界了,一缩头,快步走了。 秦粦回味着方才季茉的话,笑了。 明明因为4号的弱小险些遇险,还气得不行,结果三言两语之后还反过来劝他不要赶进度。 这么好哄,可是很容易被他欺负的。 13、取名字 有了低调型2号做保镖,季茉放心大胆的离开了疗养院,设置在回家之前,还特意绕了个远路,试图钓鱼执法。 当然,不是钓怪物。 那玩意如果一天之内能遇到两个,那这个世界可以说是彻底完了。 她是想看看,谢青霖到底会不会派人来找事。如果有,这次高低得给他们安排个抹布剧本让他们爽一爽,这辈子都捂着屁股不敢助纣为虐。 结果根本没人来,若不是在隔壁中学门口买到了炸串,一口下去,满满都是童年廉价而快乐的回忆,这一趟就真的白走了。 等到家之后,季茉看着堆满了杂物的客厅,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这还是头回请人回家来。 虽然2号不是人,但至少它看起来有人的体积,需要个落脚的地方。 季茉刚想清理客厅,转头就见2号已然如履平地的跨过杂物。 它的人形只是拟态,本身非常轻,或者说本体大概还是飞着的,于是踩过的毯子上都没有留下痕迹,像个阿飘。 最后,2号在落地窗边站定不动了,似乎觉着这是个视野绝佳的瞭望台。 一个精致却苍白,没有表情的人偶,将脸紧贴着窗户看向外边,目光还会随着行人转动,肯定会吓到路过的邻居。 季茉让它别站在那。 2号从卫衣硕大的口袋里掏出个平板。它这次有备而来,不需要等季茉给它手机,就能主动发起交流了。 它问:是觉着这样还有死角,不能放心吗?那我可以不保持现状的拟态,用本体形态分散开,可以做到全方位无死角,哪怕是通风口都能照顾到。 季茉:……倒也不必如此。 让别人看到她所有窗户上都贴着密密麻麻的蛾子,更吓人了好吗?就连她自己也接受不了,明早一下楼如果看到满屋都是蛾子,肯定当场去世。 “你还是休息吧,野生的怪物给我的感觉比较近似于地缚灵?应该没那么巧就会找上门来,而且你的感知又不知是视觉嘛,真有危险靠近,哪怕不看着,应该也会感应到?” 至于谢青霖,他派来的只会是人类,根本用不到警戒,大材小用。 2号安静的听她说完,虽然根本不理解什么叫地缚灵,仍旧点了点头。 在季茉转头要第二次着手收拾房间时,却又被身后的2号拽住了袖子。 它将平板递了过来,上边不知什么时候又敲下了一句话:给我取个名字吧。 季茉有点为难。 她之前画漫画的时候就是个起名废,不过因为题材特殊,很多时候也不太需要给角色起名,基本上“勇者小姐”“x先生”之类的称呼就够用了。 现在就仿佛被人精准踩中了短板,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就卡壳了这么几秒钟,就见2号的眉心微微皱起,漂亮的眉眼低垂。 纵然模仿人类的表情还不算熟练,但想表达委屈也足够了,它又在平板敲下一行字:连小黑狗都能有名字,为什么我不能有? 季茉:……不是,那也能算名字吗?如果有人给我起这种名字我肯定要揍他好吗!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个实验体之间攀比的厉害,别管香的臭的,反正其他实验体有,自己就一定也要有。 跟小孩子似的。 不过也确实是孩子,毕竟最大的1号出生到现在也才刚刚满月。 季茉想起她先前一目十行扫过实验日志时,看到过2号先前经历过的阶段。在变成现在这种小蛾子之前,是白胖的,看起来并不太吓人的幼虫,像蚕。 “嗯……那叫你白蚕,可以吗?” 她真的是个起名废,如今被这样殷切的目光盯着,大脑更是转不动。她也就只能想到这程度,尽力了。 至少是个在外人面前不小心喊出来,也挺像人类名字。 比小黑狗强多了。 季茉默默心疼了1号一把,打算有机会的话给它换个名字,尽量别厚此薄彼。 再想想,虽然3号没要求,不过还是一视同仁…… 嗯,它的生态蛮像冬虫夏草的,就叫藏冬好了。 这样一对比,季茉又觉着给2号的名字其实也蛮敷衍,但2号自己倒是很满意。 它乖巧的将沙发上堆的衣服叠好,蜷缩在空出来的半边,似乎是要证明它只需要半个沙发休息就够,完全不需要季茉给它清理客房。 因为被守护着的缘故,季茉的潜意识放松下来,这一夜睡的很好,之后几天也宅在家中,过了几天神仙不换的懒散日子。 但城市另一端,谢宅内,则是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在出院的时候,罗依依不希望谢青霖总会看到她被吓的精神崩溃的丑样子,所以不肯去谢家休养。这话不好明说,找了个理由是不希望谢青霖也被脏东西缠上,坚持住回自己家去。 听到这话的时候,她弟弟在旁边欲言又止。心说你就不能找个酒店?怕牵连谢青霖不怕父母吗,简直哄堂大孝。但最终,因为都盼着能靠和谢青霖的婚事鸡犬升天,他忍了,一个字也没说。 谢青霖自然没察觉到这九曲十八万的心思,坚持将罗依依带回了谢宅,随后客气又疏离的送走了一脸担忧的罗家人。 之后几天里,罗依依再没被迫害,但她的精神状态终究回不到过去,夜里也要开灯,时常惊醒,醒来一定要有人回应她的话,证明自己不是独自一人才能安心。 谢青霖心疼极了,自然亲力亲为,最近几晚一直睡在客厅客房沙发上守着罗依依。 他从来没想过会护不住自己的女人,如今甚至连亡羊补牢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别人欺辱到头上。 当时答应季茉的一切要求,不过是权宜之计。 谢青霖自己从前没见过脏东西,本以为怪力乱神只说十分可笑。但如今季茉说停手,罗依依就真的没再见到鬼影,也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谢家人口庞杂,其中不乏热衷拜神求仙的亲戚,玄学方面的人脉还是很广的。 再加上谢家的财力,雇比季茉更厉害的大师来解决她派来的“小鬼”,甚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他的打算。 哪知却碰了壁,根本没人接这个单子。 和尚,道士,出马弟子都来看过,有的一脸诚恳,说自己道行不够啥都看不出来,请谢先生另请高明;也有的直言她身上干净的很,这情况应该是被人下了毒大脑受损产生了幻觉,让谢先生还是去报警。 总之给再多钱也不接,不能砸了招牌,没得商量。 破天荒的,撒币手段不灵了。 到最后,他十分沮丧的将这个结果告诉罗依依。 罗依依心说难道是她愿意现在肚子上挨了一刀又一刀吗,她又不是需要切花的香菇……还不是因为她也迫切想要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啊! 但她还是状若体贴道:“没关系的,我挺得住,你最近累的都瘦了,还是别再奔波,好好休息吧。” 谢青霖疲惫的心灵在温柔的安抚下得到了慰藉,终于没有强行拖延到最后期限,告诉季茉可以安排手术了。 季茉算了下时间,决定在术前加个班。 术后需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一想到只是把在观察室里摸鱼,换成躺在病床上咸鱼就要影响收入,她就很心痛。所以她跟秦粦申请,要把手术恢复期的班提前上了。 也没管有没有实验体需要她照顾,莫不如说没有更好。 没想到秦粦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那你去看看刚孵化出来的5号吧,虽然它的情况有点特殊,但在特定环境下,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 季茉很纳闷,怎么直接就5号了,上次看到实验日志里提过的4号是暴毙了吗? 此时,迷路中的4号打了个喷嚏。 14、不像她 季茉心内给那个没能成功出生的小家伙默哀一秒,随后便去了观察室。 这次的观察室很大,占了地下室里整整半层楼那么大的空间。 季茉一推开门,整个人都麻了。 玻璃墙另一侧没有任何器械,只有一片冒着泡泡的沼泽,粘稠的死水呈现出油腻的色泽,棕和绿混杂在一起,让人只是看着,就能联想到落叶和兽尸混合沉淀发酵出的恶臭。 还好玻璃墙将气味彻底隔绝掉了,所以季茉只是联想,并没真的闻到。她凑近墙体,想从中找到5号。 随着她的靠近,死水涌动流转起来,仿佛是她的影子一样,靠近玻璃墙的地方凝结出一个人形。 准确来说,是只有肌理没有皮肤的,仿佛丧尸片中才会出现的无皮人。 而偏偏这个无皮人还和先前第一回见到白蚕那时一样,看到季茉就很激动,直接就撞到了窗户上。 美少年空洞的目光紧盯着人,最多是带点小惊悚的破碎美感。但眼睛浑浊,五官扭曲的无皮丧尸就只剩下惊悚和恶心。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场面,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季茉还是手软脚软,虽然强自镇定着没尖叫出声,却也不敢再看,躲到走廊给秦粦打电话。 “这个我不行!我现在觉着需要找人帮忙稳定情绪的是我,不是它!” 抱怨完,她听到秦粦在对面笑的很大声。 好不容易笑完了,他才很不走心的道歉:“抱歉,没想到它会吓到你。” 季茉:…… 她又不是什么铁血战士,二人初见时,她就疼的龇牙咧嘴恨不能原地去世,她怕疼怕穷怕吃苦,后来不怕这些实验体,也是因为它们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意图。 看到美术馆的眼球怪她也照样害怕的。 还好秦粦没恶劣到一直嘲笑她,他翻看了一下刚才的监控,分析道:“5号是类水体,它本不具备拟态功能,之前也从没表现出试图改变形态的意图……” 季茉突然想到一件事:“它前几天是不是见过2号?”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季茉就懂了。 大概是白蚕这个小绿茶暗搓搓的炫耀过,因为有人形拟态,所以能住到她家里去,然后5号有样学样…… 但是!5号毕竟不会拟态,它强行构建的,似人非人的玩意只会触发恐怖谷效应。 想明白5号是被坑了,季茉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去跟它连说带比划,终于让它放弃了人形拟态。 甚至为了昭示她的一视同仁,主动给它取了名字叫池沼。 没什么水平,但姑且是个听起来很人类的名字。虽然吧,就它这个样子,恐怕也不太能出去见人,会让人疑心下水道炸了。 而且也不能贴贴。 虽然池沼其实很听话,但季茉绝对不想在没有玻璃墙的情况下直接和它接触。 这跟她是个颜控没有任何关系,真的,主要是她怕自己忍不住呕出来,伤了孩子的心。 结束今天的工作走出实验楼时,白蚕跟了上来。 季茉知道它是个小绿茶,但一想到它为了保护自己,其实是一直在牺牲一部分身体的,本来想提醒它别总去坑它的后辈们,最后也没说出口。 突出一个溺爱。 途中和几个同事擦肩而过。 季茉敏锐的注意到,有目光假做不经意往这边飘。 她纳闷,有什么好看的,白蚕已经很低调了好么! 季茉当然不会知道,在她进了八卦群之后,一撮同事火速拉了八卦二群,如今正在火热讨论的是:秦院长,季茉,以及来路不明的美少年之间,是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 很快到了手术日当天。 其实青湖疗养院里也不是没有手术室,但谢青霖其实很敏弱,他意识到秦粦对于手下员工很护短,便不愿意在对方主场做手术。 最终手术地点是市二院,也就是从前她被人挖掉肾脏和子宫的地方。 被迫捐献和移植回来,季茉感觉自己也该体验一把爽文打脸环节了。 然而并没有。 罗依依那边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花团锦簇,季茉这边冷冷清清,看上去跟当初也没什么区别。 还好身边还有秦粦跟实验体们。 感情在精不在多,实验体们对她纯粹的依恋,比罗家人充满算计利用的嘘寒问暖让人舒服。 于是季茉心情平和下来,任由麻醉将自己带入深邃的黑暗。 动刀的是宁泽,还有秦粦全程监察,手术很成功。 术后也无人来骚扰,现如今,谢青霖和罗家人都把季茉当瘟神对她敬而远之,估计罗依依术后就火速出院,已经去了另一个高端疗养院。 季茉乐得清静。 她在病房里躺的无聊,摸出手机要玩一会儿,就见秦粦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给她发了条消息:小心另一个你。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季茉心里咯噔一声。 另一个她? 什么意思,难道秦粦知道她是穿越的? 可是……她直接魂穿到了原主身体里,那原主肯定死在手术台上了呀!难不成是让她小心原女主的鬼魂吗? 一瞬间,上辈子看过的灵异片在脑中走马灯一样轮转。原本季茉还觉着病房里有些闷热,此刻只感觉这栋历史悠久的建筑泛着阴冷,寒气有重量一般压在身上。 季茉试图安慰自己:善良的人,就算变成鬼也是善良鬼……吧? 根本没用,更慌了。 再善良,看到别人夺舍占了自己身体都很难冷静好吗! 偏偏秦粦说了这么一句就完了,也没打算多解释,季茉又气又急,追问:到底怎么一回事,说清楚! 没人理。 她试着认怂,又发一条:或者接我回去也行。 还是没人理。 她气急,也不顾大半夜在四人病房内打电话会不会打扰到病友,一个电话给秦粦打了过去。 但只有忙音,根本打不通。 挂断电话之后,再看刚才的聊天页面,两条消息后边都有红色的感叹号,不是秦粦不理她,而是消息根本没发出去,恐怕秦粦再发消息给她,她也是收不到的。 气氛已经渲染到这儿了,对外求助的路子也被堵死,实验体在这关键时刻一个都不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想挣扎了。 都说在灵异文里,很多鬼怪都是要被人察觉,才能动手,你要是心大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反而没事。 季茉就打算这么干。 然而越想睡越是睡不着,她躺在靠门的床位,隔着帘子能听到里头病友翻身和打呼噜的声响。 这些声音是她尚在人间的佐证,但也成功的让她难以入眠。 与此同时,秦粦正驱车掠过一个又一个路灯的孤影,从疗养院赶往位于市中心的医院。 他此刻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狭长的眸中只有冰冷,时不时瞥向旁边的手机屏幕。 在聊天页面里,二十分钟前发过去的一条消息始终处于未读状态:算了,别硬撑,我去接你。 行至中途,这条消息终于变成了已读状态,对方很快回复:不用,我要跟她谈谈。 秦粦冷笑:“装都装不像吗?” 这么镇定,可太不像她了。 15、真圣母 病房内。 季茉眯着眼睛假寐,目光隐约瞥到门边有光影在晃动,好像有人拿着手电站在门口晃来晃去。 她咽了下口水,将双目闭紧,防止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然而对方却不让她称心如意,一股凉风吹到脸上,就仿佛有人无声的将门推开,带着寒气站到了病床旁。 一想到有只鬼正站在床头垂眸看她,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且对方显然看透了她的伪装,有幽冷的气息落在她脸颊上,身体上,仿佛有只鬼在试图用它无形的手穿透她的身体。 难不成是要附身夺舍? 季茉装不住了,她豁然睁眼,同时向后翻身,下床的同时已然靠在了分隔她和隔壁病床的帘子上。 没记错的话开关就在这儿,先前小黑狗怕光,眼前这位或许也…… 然而在摸上开关的瞬间,季茉仿佛触电般,动作停下了。 她看到了床边的鬼影。 那个与她容貌有八分相似的女人,虽然整个人呈现半透明的质感,但脸带笑容,很和善的模样。 季茉心虚嘴硬,毫无威慑力的威胁道:“有话好好说,不然我可开灯了。” 鬼影子又笑了,还笑的非常圣母。 她轻声细气的:“在这儿说话容易打扰其他病人,咱们去天台吧。” 季茉不由得再次想起原文女主,她从来被伤害,永远不报复,堪称大爱无疆。 所以……还真是个好鬼? 她如今动作大了就拉扯刀口,而且躺了两日还浑身乏力,原女主想要将她怎么样她躲不开的,倒不如体面些顺其自然。 反正这身体既然是原女主的,那人家想要回去,换她变成孤魂野鬼,也合乎情理。 总之,她选择摆烂。 她点了点头,一路跟在“季茉”身后。 病人晚上到处乱走被护士抓到铁定要挨骂,可这一路连个人影子都没瞧见。 鬼影子倒是有一只。 季茉留神观察,发现这位原女主好像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鬼魂,在走过有光源的地方,就会变的不那么清晰,有些零散失真,隐隐带着颗粒感。 像投影仪投出来的画面。 上了天台之后,“季茉”转头看她:“首先我要和你道歉,为了能和你聊聊,我介入了你和别人的谈话。” 季茉摆手说没事。 秦粦竟然知道另一个她的存在,却一直隐瞒不提,这让季茉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愤怒。 果然第一印象很准,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不想再提她,季茉问:“你来找我做什么,要把身体取回去吗?” 另一个“季茉”不解的歪头:“取回什么,那就是你原本的身体。” “啊?”季茉纳闷,她不是在读完小说之后,就魂穿到手术结束的原女主身上吗…… 就听“季茉”继续道:“你好像误会了,我在之前的手术开始之前就已经走了,连同身体一起,都转化成了另一种状态。” 不是下手术台逃了,而是变成了一种更高级的,不被血肉限制的生命体。 非要说的话,类似于一段电磁波。 季茉皱眉苦思。 按原女主的说法,她当时不知为何,从人类变成了跟实验体差不多的怪异,还是没有实体的那种,从手术室凭空蒸发。 那她是身穿而非魂穿,穿过来的时候正昏迷,又无缝衔接打了麻药,于是直到手术结束才醒过来…… 所以说其实被挖的是她自己的器官,而非原女主的?! 季茉无法接受:“怎么会?我跟你长得……” 说到一半停住了。 好吧,其实她跟原女主长得确实很相像,只是原女主每时每刻都仿佛自带美颜滤镜而已。 她顿了下又道:“但是我明明有你的记忆……” “季茉”笑了下,那真的是我的记忆吗? 季茉:姐妹,按着人设你没有谜语人属性。 “季茉”见她不解,犹豫道:“我猜,可能是我作为人类有存在的意义,比如说,可以间接阻止反派毁灭世界。我不在了,就需要有个人来代替我的位置,而顶替了我位置的人,自然也会被赋予我拥有的东西。” 季茉勉强消化了一下,就是原女主快乐的不做人了,需要有个顶包的,所以她被抓来。 而原女主是个小可怜,没有金手指还格外倒霉,能赋予她的除了记忆也确实没别的。 原女主如今的生命形态,在最初根本没有自我意识,被本能支配着游走在电磁设备之中。也是机缘巧合,又见到季茉被推上手术台,她从前作为人类的记忆才陡然复苏。 基本上也没别人能见到另一个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等着被开膛破肚,这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特例。 而它之所以来见季茉,是因为发现这两天都有其他的怪异在她病房出没,所以它才会现身提醒。 季茉心内唏嘘。 看文的时候,总是被没有原则,无限包容别人的真圣母气得要死。可如今看来,原女主这样的人确实值得被所有人爱。 只是谢青霖不值得而已。 原女主提醒完了,身形渐渐淡去。季茉整理着自己脑子里的信息,脚步比起“女鬼”还不稳当,几乎是飘着回到病房走廊。 迎面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秦粦披着白大褂,一如初见那次,完美融入医院的环境,任谁都猜不到他根本不是这儿的大夫,而是混进来的。 他脚步原本很急,在看到季茉没事之后,恢复了往日的慵懒神态:“看样子跟另一个你相谈甚欢?那还要出院吗?” 一分钟前,他收到了季茉后来发给他的消息。 季茉刚想说好,但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其实一直很在意原女主口中会毁灭世界的反派是谁,本来她没往秦粦身上想的。他在原文里连个名字都未出现,更是和原女主没有交集,又怎么会被她阻止灭世的计划呢? 但在看到秦粦之后,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在原文最后一本,原女主的天才女儿一路跳级成了未成年博士时,她的导师是个脾气古怪的天才,因为研究始终卡在瓶颈,整个人看起来阴郁又危险,而原主女儿凭借她的天才,争取到了协助他研究的机会,成了他多年来唯一允许进入实验室的人。 季茉心情十分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秦粦。 秦粦很了解她,总是能轻易的拿捏她,让她顺着他定下的思路去走。自从穿越以来一直都是这样,所以她需要独自冷静一下。 于是她摇头:“不,我很累了,就想回病房睡一会儿。” 说着迅速溜回了病房。 秦粦看出她的紧张,眯了眯眼睛,没有跟进去,转头就走,仿佛先前急匆匆赶过来,不过是睡不着兜个风,稀松平常。 季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裂隙。 那段剧情旨在突出原主女儿多么牛批,但季茉却从中寻出了蛛丝马迹。 那个导师是华裔德国人,而秦粦早期的实验记录中有一半是德语写的; 导师从没让人进入他的实验室,秦粦的实验楼里也从来只用机器人; 搞了十年的研究,从她穿越过来之后,才有1号孵化,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综上所述,果然那个灭世大反派还是秦粦,而她代替的根本不是原女主的作用,而是她女儿! 她很纠结要不要继续跟着秦粦混。 按理来说,秦粦的实验没进度被憋的想灭世,。而谢青霖应当也不敢再来招惹她。 她胸无大志,并不想在实验室里过劳死,借此机会跳船跑路,就能拿着这段时间攒的钱,过上辈子梦寐以求的,提前退休的日子。 但是…… 秦粦对她其实很不错。 夸张点说,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也不为过,这么丢下他实在太没有契约精神了。 翻来覆去的纠结着,直到天亮了都没个结果。 正迷糊着,季茉听到一阵吵嚷声,好奇的扭头,正好看到谢青霖硬闯进来。 她愤怒的睁大酸涩的眼睛,一身都是起床气,要不是刀口还疼着,都想上脚踹人了。 又来发什么疯? 刚想骂人,就见谢青霖双目赤红,万夫莫开的冲到床前,一个滑跪单膝着地。 医护人员围了好些但愣是没人敢拦,大约是少见穿的这么人模狗眼来搞医闹的,怕把人家衣服扯烂都要赔一大笔。 看谢青霖这架势似乎还想要抱她,季茉哪能让他得逞,一个侧滚又从另一边下了床。 牵动刀口,疼的冷汗直冒,季茉怒从心中起,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大庭广众就x骚扰,要脸吗?” 谢青霖不闪不躲,硬挨了这一下,又偏回头来看着她,眼中满是痛彻入骨髓的悲伤。 他嘶哑道:“茉茉,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季茉被他的语气搞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惊诧到了极点。 谢青霖会这个语气说话,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当时救过他的是原女主了。 季茉心中原本摇摆不定的天平,骤然砸在了秦粦这一侧,再无怀疑。 美好安逸的养老生活果然只存在于梦里。 她不能走,哪怕是为了不跟谢青霖上演巧取豪夺无力抗拒的恶心戏码,她都迫切需要握住这份凌驾在剧情之上的力量。 16、你选谁 谢青霖突然发癫,完全出乎季茉的意料。 明明三年之后才会知道真相并悔悟,而她没躲回老家,也没经历跌宕起伏的重逢,这剧情怎么就突飞猛进了…… 犯愁。 “你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她问。 谢青霖咬牙切齿:“当然是那个恶毒的女人作茧自缚。” 季茉:“说人话。” “……她心里有鬼,做梦都在求你饶了她。” 季茉无语凝噎。 她这个苦主都瞒的严实,结果是罗依依说梦话把实情抖搂出来,偏偏那时候谢青霖还在罗依依的房间外守着,听到声响就进去查看情况,刚好听到。 冥冥之中的力量想让她体验追妻火葬场的良苦用心她体会到了,但她是真的不想要。 知晓当初救了自己的人,被自己亲手害的受了这么多苦,谢青霖对季茉的怜爱愧疚之情达到了顶峰。 季茉不打算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回病床上躺好,手背上插了今天的吊针,拿出手机翻看起来,将谢青霖的自说自话全当做了背景音。 目前刺激他发疯没好处,容易被他强抢,她的伤口还渗血呢,要是被这人强行塞进车里一路狂飙到他住处,半条命都没了! 谢青霖将护工挤到一旁,憋屈的坐在护工自备的小马扎上,低声和季茉道歉,诉说自己的悔意,问季茉要怎么才肯原谅他。 季茉:“好说,你自首吧。” 谢青霖:“不行,不是我不肯付出代价,只是如果我入狱,你肯定会被谢家其他人针对……” 呵,理由还挺充分。 季茉就知道没这么容易:“那就算了,还有,你让让,挡着人了。” 谢青霖这才意识到,他太过全情投入的看着季茉,以至于根本没注意身后来换药的护士“喂喂”的已经喊了他半天。 他只好走到病床另一侧,不挡路的地方蹲下来。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病房里其他人都已经纷纷拉开帘子吃瓜,这个环境实在不适合倾诉爱意。 季茉见他憋的头顶都要冒烟,心想自己住普通病房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医疗费用都是谢青霖出,不过他当时懒得去管季茉到底要花多少钱住多少天的院,只随手施舍给她一笔“赎金”根本就没有在意去向,她才不要为了住几天单人病房多花冤枉钱,乐得将差价存起来。 谢青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希望季茉重拾之前的婚约嫁给他。让他以丈夫的身份好好照顾她,弥补她。 季茉叹了口气。 哪怕是原女主那种泥人性子,在原文之中,心底原谅谢青霖了,却也在知晓嫁进豪门的结果是被那一群奇葩亲戚瞧不起,各种贬低陷害时,一直犹豫着没答应嫁给他。 只是后来在种种巧合之下,逼不得已才结了婚。 如今人家有的选,宁可当一段电磁波也懒得理睬你啊谢大少爷! 有感情基础的原女主尚且如此,季茉就更不会犹豫了。 谢青霖跟她之间没有情,只有仇,甚至她分明是身穿,跟原女主其实只有九分相似,站在一起充其量算是双胞胎而非复制人,可这个自诩深情的家伙也没看出来。 她瞥了一眼故作镇定等待回答的谢青霖:“结婚就不必了,给我打钱是最好的弥补。” 谢青霖却摇头:“不,怎么能用金钱玷污我们的感情!” 季茉:“我是个俗人,我想被金钱玷污。” 似乎没料到记忆中善良纯洁的小仙女会这样说,谢青霖愣了下,心更痛了。 她一定是为了拒绝他,而故意这样贬低自己! 他眼中满是怜爱,似乎想伸手摸一摸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同时道:“嫁给我,人和钱都是你的,而且……” 季茉打断他:“我只要钱不要人,而且我可是没有子宫的,不能给你生继承人,也不想给任何人当后妈,我们不合适。” 听了这句话,谢青霖才想起来,季茉的子宫还是他下命令去挖的。 锐利的气势一瞬间弱了下去,亡羊补牢一般道:“还能再做手术恢复,一定能。” “恢复不了,捐了,大概泡在福尔马林里送去哪个医科大学了吧?” 以上全是胡编,但季茉觉着以秦粦的手段,准能让谢青霖查不出去向。 谢青霖脸色的神情一变再变,教科书般演绎了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存在悔恨、愤怒、不甘、怜惜等等一系列情绪。 季茉看在眼里,认为那些流量明星都应该来和真正的霸总学学怎么演戏。 就见谢青霖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攥拳:“我知道了,你等着我,我会让你拥有同样年轻健康的子宫的。” 见季茉一脸震惊,他放缓了神色,轻声安抚她道:“我知道你善良,不愿意伤及无辜,放心,这是罗依依冒名顶替应受的惩罚。” 听谢青霖的意思,是要把罗依依的子宫再移植给她。 季茉不能理解,并大受震撼。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再动一次手术,然后用罗依依的卵细胞生她的孩子?那你直接跟她生不就完了吗,这是来骗我当免费劳动力是吧?” 她怒从心中起,也顾不得吵起来会引来多少目光了,抄起隔壁床刚换下来的玻璃药瓶,照着谢青霖的脑袋就砸了过去,谢青霖没闪躲,抬手挡了。 玻璃瓶子落在地上,随着一声脆响四散看来。 这回不光是同房的病友,走廊里的病人也都围过来,恨不得人手一把瓜子。 谢青霖还冷在当场,他只觉着冤枉,他分明没有再伤害季茉的意思,只是他心中善良又喜爱小孩子的季茉,一定会想要亲自孕育生命的…… 而季茉已经受不了了,她抓起被子打算把头蒙起来。 被这么多人围观,她难受。 好在,一个颀长的人影分开看热闹的人群踱步进来,顺手将病房门在身后关了。 正是秦粦。 他还是昨夜那身打扮,而且带了口罩,活像个巡房的大夫,目光在季茉和谢青霖面上扫过之后兴味盎然道:“这位病人,需要我将打扰休息的这位先生请出去吗?” 季茉瞪他。 他本可以让实验体来,将谢青霖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非要走个形式。分明就知道季茉对他也是余怒未消,在用潜台词问她:如果非要你选一个留在身边的话,你选谁? 答案显而易见。 “把他赶出去。” 谢青霖显然没意识到这个大夫就是秦粦——他也确实没见过秦粦这副打扮。 意识到自己再坚持,下一步巡房大夫就该叫保安了,他悻悻丢下一句:“明日我再来看你。”走了。 护士走了之后,秦粦摘下口罩,变戏法一般自身后拿出一小盒果放在床头,季茉扫了一眼,都是她爱吃的。 她抓起一个杨桃啃起来,同时道:“别以为这就能收买我了。” 秦粦早知道这世界上有两个她,还一直假做不知情,看她演戏,又丢她一个人在市二院住院。 坏的很。 哪怕后来又良心发现来接她,难保不是想顺便收集实验数据。 越想越气,她腾出一只手,抄起自己床头的点滴瓶丢了过去。 当然,下手不及对谢青霖狠,丢的是塑料瓶。 秦粦反应飞快,直接捏住了瓶子,转头丢进垃圾桶。 “别气了,我是配合你,才假装不知道的……”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声音,“至于昨夜的事,是2号来看过你之后,回去告诉我,说有拟态成你样子的怪异在这家医院里,我才知道这件事的。” 略带沙哑的悦耳嗓音在耳边轻轻流淌,季茉啃水果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的说辞,倒也合情合理…… 细节上倒是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她的器官到底被用在哪里了,但如今多人病房里确实不适合谈。 就见秦粦掏出手机:“但不管怎么说,让你虚惊一场,应当补偿。” 枕头下传出转账提示那令人快乐的提示音,季茉点开,就见果然是个让她满意的数字。 本来就只剩三分的怒气瞬间消散。 季茉对此给予了最高肯定: “这才是真霸总该干的事。” 17、眼球怪 季茉向来是怕麻烦且得寸进尺的。 她问秦粦,能不能帮她办转院手续,最好今天就回青湖疗养院。 “谢青霖这里有问题,你知道的,”她敲着太阳穴严肃道,“我怕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被他绑架锁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她可不想玩什么强制爱。 秦粦一口答应。 季茉见他答应了请求,一颗心放了下来,便有些熬不住了。 手术还是很伤元气的。 秦粦没立刻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季茉留在被子外那纤细洁白的手上。 这只手一看就非常的柔软,很难想象先前打人的时候会那么凶狠霸道。 他突然有些异动,想将这只手抓起来捏着玩,顺便记录一下季茉多久会生气的用这只手来凶狠的拍在他身上。 这种完全未知的领域让秦粦有些没来由的兴奋。 此刻无人打扰,甚至连平常总横插一脚的实验体们都不在,就差一点点秦粦就要忍不住行动了,季茉却突然回过头来。 她好一会儿没听到这人说话,又没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十分纳闷。 然而回头之后什么都没看到,秦粦一瞬间就将他那一侧的床帘给拉上了。 他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好好睡,别偷看。” 季茉:……到底是谁在偷看啊,很气! 秦粦的效率非常高,季茉一觉醒来,尚未在看起来非常难吃的医院菜单中纠结出个结果,就可以出发回青湖疗养院了。 果然还是不用在意别人目光的单人病房更爽,季茉伸了个懒腰。 没有人类来探病,白天相对来说还算清净。 到了晚上,病房里热闹起来,毛团子蹲在门口跳来跳去,窗户上则贴满了蛾子。 一个喜光,另一个只能生活在阴影中,季茉没办法,将顶灯关了,又将床头灯打开,于是两只实验体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的守着她身边。 “嗯……我现在应该不需要保护,你们不用这么紧张的。”她这样说。 毕竟在疗养院这么久,也没遇到什么野生的怪异。 她很少同时和复数个实验体相处,怕自己端水没端好它们打起来。 白蚕举起平板:今天是个雨夜。 季茉不明所以。 这是已经成长到犯中二病,进入谜语人阶段了吗? 她刚想细问,就感觉到腿弯处的皮肤被蹭了蹭。 是小黑狗转了个圈,它没有眼睛,但季茉就是莫名能分出前后。 它本来是在看着季茉的,而此刻它转过来身,在看着窗户。 刚下过雨,风大温度也偏低,窗户关着,质量过硬的遮光帘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但……季茉完全没办法自欺欺人假装外头没什么。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一道颜色可疑的水线贴着墙壁蜿蜒流下。 随之而来就是一阵腐败的腥臭。 “卧槽……” 季茉瞬间想到了差点把她吓吐的池沼。 所以它这个水体,是会在雨夜越狱了来找她贴贴吗? 那可确实是个大危机。 她看向白蚕,就见它又敲下一行字:所以可以观望看看,或许池沼搞得定。 嗯?搞定什么? 季茉不明所以,去将窗帘拉开,就看到了让她难以理解的场景。 池沼整个身体紧紧封住了窗户,透过它的身体往外看,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洪水所淹没。 透过浑浊的水体,隐约可见底下庭院中的路灯都灭了,只凭那点云后虚弱的月光,看不太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和池沼纠缠在一起,从而不断的引发波动。 已经被找上门,再低调遮掩也没什么用,季茉想,就算死她也要做个明白鬼,索性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照亮之后,就发现来者竟然是眼球怪。 所以野生怪异并不都是地缚灵,而是会追来的吗?跨越整个青城市来找她麻烦,这群眼珠子真是好有毅力! 惊诧之余再仔细看,却又跟先前美术馆里的怪物有着微妙的区别。 美术馆里的眼珠子全是血红的,仿佛从死不瞑目之人的脸上生生挖出来,而如今它们的色彩之丰富,宛若一颗颗等待被品尝的马卡龙。 这样轻快明艳的色彩,像极了儿童乐园里的海洋球。 季茉不合时宜的想起在去国立美术馆的前夜,那个美妙的梦境里,环绕着她的云朵就是这样的色彩。 这只熟悉又陌生的怪异显然非常强大。 虽然池沼也不赖,雨后,它的身躯比先前在实验室看过的膨胀了数倍,具有极强的溶解性,所有试图突破池沼防守的眼球,都如同一颗颗浴球,溶解在它的身体里。 但是,眼球似乎无穷无尽,池沼的身体肉眼可见变的变的越发浑浊。 眼看着白蚕跟小黑狗跃跃欲试,季茉却抬手将它们拦了下来。 “你们应该没有致胜的把握吧?” 答案是沉默,小黑狗的毛扯落下去,从蓬松的毛团子变成了拖把头,白蚕也没在平板上继续打字。 好的,知道它们根本没办法,就是在逞强了。 这两个实验体的能力都是作用于人类,或者至少是作用在有脑子的生物上。 眼球会有脑子吗?显然没有。 季茉第一时间就拨通了秦粦的电话,问他有没有办法解决。 秦粦几乎是一秒就接起来了,都不用季茉描述如今的状况,显然是不知道通过哪个监控全看到了,懒洋洋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没办法。” 紧接着听到“咔哒”一声,病房的门把手被拧开了。 秦粦还没挂断电话,所以季茉左右两边同时听到他的声音:“嗯……那就只好躲起来了吧?” 从c区出去,到b区实验楼要走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季茉不认为能在瞬息之间操纵空间或者人类感知的眼球怪,会放任他们。 就见秦粦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腕。 秦粦劲瘦的腕子上带着一个黑色的手环。 这手环先前她就注意过了,看起来就跟女生会习惯性在手腕上带着的发圈一样,平平无奇。 只不过秦粦是短发,本该用不到。 而且,秦粦身上并没有雨后的气息。 季茉懂了,这是在地下有通道相连。 那就好说了,季茉转头将小黑狗顶在脑袋上,又抓着白蚕一道走。 两人两怪就这么拖家带口进了电梯。 秦粦在操作盘上刷了手环,电梯门关上,屏幕上显示着在任何一张结构图上都不曾标示出的-3层。 地下室的风格同b区实验楼如出一辙,只是从前让季茉感觉压抑冰冷的金属墙壁,以及冷白色的常亮顶灯,都无比让人安心。 季茉松开两只手,将小黑狗也从头顶摘下来。 然后从监控室的屏幕中看到,池沼和眼球怪仍旧在激烈交锋。 如果不是吵醒病人们,会让这事变的更难收场,她一定会打开广播提醒池沼不要再打了。 她只能希望池沼能聪明点,或者那个眼球怪能聪明点,能意识到她这个奖品都溜了,再打也没有意义,赶紧握手言和各回各家。 18、小课堂 屏幕里,池沼和眼球怪仍旧扭打成一坨。 季茉紧张的仿佛押了全部身家的人在看斗兽,脊背的肌肉绷紧太久,甚至隐隐酸疼。 偏偏秦粦显得悠闲极了,甚至看都不再看一眼屏幕,似乎完全不在意属于他的产业会被怎样祸害,懒懒散散的去冲咖啡。 季茉觉着这人好怪。 他不是个工作狂吗,现在怎么好像比她还能摸鱼了? “你都不担心的吗?” 秦粦头也不回:“没有担心的必要,等它意识到你已经不在病房里,自己就会走了。” 好像在谈论阳台下边打架的野猫。 季茉也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但是没成功。 她不错眼的盯着监控器。 秦粦说的轻松,可如果眼球怪始终意识不到,或者就算意识到了,但就地来上一顿自助餐怎么办? 跟乖巧的实验体们不一样,野生的怪异是会杀人的。 之前国立美术馆的事件死了整整十六个人,虽然经过善后处理,怪异的存在并未被公之于众。 但季茉觉着他们的眼球肯定不在了,头骨是否完整都存疑。 不然也不会制造了一场小型爆炸来遮掩这件事。 国立美术馆被封禁到现在,前几天还在网上看到小道消息,说雕塑展的主办方承受不起巨额赔偿金跳楼了。 清湖疗养院的病患密度并不算高,可哪怕一层楼只住着数人,若是真的被眼球怪挨个抓去吃,便是可怕的灾难。 如果这事儿闹大了,秦粦的所作所为曝光,免不了要进局子,或者会鱼死网破,又走上灭世反派的老路。 不管是哪个结果,她这个签了合同的反派爪牙都会跟着遭殃。 直到秦粦端着奶香四溢的卡普奇诺回来递给她,她顺手接过,却并不打算喝,只是暖着指尖,忧心忡忡道:“我不理解,实验体和野生的怪异区别在哪里?实验体莫名亲近我也就算了,那个眼球怪当时明明想吃了我,如今又不依不饶追着我,我难道真是唐僧转世?” 秦粦失笑:“哪来的野生怪异盯着你……” 随后,将咖啡送往唇边的动作一顿,他放下杯子。 骨瓷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融合是怪异的特性,虽然外表变了很多,但应该还是4号的意识为主导的。” 说到这,他的目光有些一言难尽,仿佛在问:你不是说看过实验数据了吗? 季茉目光躲闪。 实验数据嘛,看是看了,但不多。 当时她想的是,还没孵化出来的实验体根本用不到她操心,再后来听说5号都蹦出来了,那4号多半是早夭了呗…… 唉,和上司交流太多就这点不好,摸鱼行为总会穿帮。 已然无从遮掩,季茉索性认了:“没看那么多,所以能直接告诉我吗,简略一点,五分钟之内说完?” 眼看着季茉都快将衣服下摆的扣子揪掉了,秦粦倒是没为难她。 她现在还是在疗养的病人,总不能真让她去啃几个小时的资料。 4号是在美术馆事件的前一天孵化出来的,它原本的形态是一片淡的肉眼难以观测到的云雾,可以随意变幻形态,也能将被包裹的生物拉入梦境进行沟通。 因为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完全可以越战越勇,所以它是至今为止最强的实验体。 4号也很有这个自觉,主动去找季茉,说要接手贴身保护她的工作,并用实力说话,将愤愤不平的1号和2号捶了一顿。 说到这,秦粦的语气有些微妙:“4号那么急着去找你,我以为在那一晚,你们在梦里已经见过面了。” 季茉很不自在的望天:“啊……这个……嗯,是见过了。” 那晚梦里的马卡龙色棉花糖,还有嗓音甜美的歌谣,应该就是4号了,然而她对此毫无察觉。 分明当时还觉着自己会做纯情童话风的梦很奇怪,但第二天就抛诸脑后了…… 就见秦粦手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微微歪头道:“话说回来,你对怪异的基本特性也不了解,对吧?” 季茉点了点头,不过这部分就有理由狡辩了:“那些外语的实验记录,我看不懂!” 人菜就要有菜的自觉,不勉强自己去做事倍功半的事,有错吗?没有! 她不认为自己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助理,看不懂那些高深的东西就要勉强。 秦粦:“但是电脑里有翻译器。” 季茉:“我错了,下次一定改,千万不要扣工资。” 于是秦院长小课堂从头开始讲。 怪异的比起生物更类似于能量体,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概念,只有彼此吞噬融合的本能。 成因未知,只知道怪异刚诞生时是种核状态,弱小无害。但从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开始,它们突然开始发育,只要积蓄足够的能量就会变为成年体。 可想而知,野生的怪异会如同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 至于实验体,则是秦粦将种核与人类基因融合的产物,他的本意是给怪异套上人类的外壳,结果却很令他意外,怪异们的外在仍旧奇形怪状,却意外的在思维上,非常的人性化。 目前观测出的特性是:一定程度克制同类相食的本能,有亲缘意识,对人类没有原生恶意。 不过,在生起气来,或者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不得不拼尽全力时,就顾不上这么多了。身体被撕裂又融合,不断生长,不断撕扯,不可避免就会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思维混乱,最后更强的意识成为唯一主导,但也会被所吞噬的怪异影响。 “显然在和有食人爱好的野生怪异融合之后,4号的思维出了问题,它依恋你,但这种依恋中仍旧会夹杂恶意,所以其他实验体们才会阻止它靠近你,毕竟怪异们对于情绪的感知格外敏锐,善意恶意,喜爱厌恶,都瞒不过它们。” 当然,也不排除是争宠行为。 季茉艰难的消化着这些内容,并一心二用的感慨—— 怪谈们本身凶恶残暴,但是经秦粦的手之后都变成了小可爱,不仅不吃人,甚至还会偶尔见义勇为。这哪里是灭世反派的行为! 他分明可以去拿个诺贝尔和【为什么这个词】平【也会被屏蔽】奖。 如果书中世界也有这个奖项的话。 再想到那些看不懂的实验记录最早会追溯到十年前,如果一个项目整整三十年没进展,把负责人生生给憋到变态,好像也很合理。 问题是,为什么会没进展,而她一穿越,就突然突飞猛进了? 对了,他说最重要的实验步骤,是将弱化后的怪异种核和人类基因融合…… 她的手下意识的覆在自己小腹上,隔着一层病号服,那儿有新旧交叠的伤疤,也有人造器官在尽职尽责的发挥着效果。 秦粦的目光落在季茉的手上,笑了。 “没错,整个实验之所以能成功,都在于一场交易。” 然后还不忘再次重申:“这些内容,实验记录上都写了。” 季茉一脸生无可恋。 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单亲妈妈,以后在网上和人吵架,可以叠单身带5个娃的buff了…… 所以实验体们亲近她,是因为她是它们的生物学母亲,才不是什么见鬼的亲和力! 19、管孩子 季茉很平静就接受了自己无痛当妈这件事。 或许是潜意识里早有准备。 她又不是白雪公主,怪异们会亲近她,总要有点原因的。 更何况,只有疗养院里的灵异才会对她显露出亲近。 季茉本以为是哪次手术的时候,秦粦将了不得的东西植入她的身体,把她也当了实验品。如今知道只是取用了从她这儿买走的细胞,甚至也没瞒着她,都在实验记录里写明了,她就觉着没什么好生气的。 这位可是世界规则重点观察的灭世反派预备役,结果老老实实,按部就班,一点没坑她,她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仅剩的疑问只剩了一个:“为什么是我?” 这不会是随便找个人来就能胜任的,原女主估计也没这能力,不然也不至于没她穿书,就硬生生卡了三十年没进展,硬是把秦粦脾气这么好一人给憋变态了。 所以秦粦到底是怎么锁定她的呢? 卡着时间来找躺在手术台上的她,这可不是巧合能解释的。 秦粦没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只要我说了,你就会信吗?还是得要证据对吧?” 季茉不情不愿的点头了。 秦粦说的很准。 她平常看起来很佛,秦粦说的她都信,照单全收。但那是因为她始终觉着自己是个外来者,游离在情节之外,这世界如何发展,与她的关系没那么深,所以轻信也无所谓,反正说不准这世界没了她能穿回去,或者再穿下一本。 但涉及到她本身,涉及到这个世界真正的规则,她是格外谨慎的。 秦粦竟然连这一点都注意到了。 秦粦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仿佛猜中季茉的心事,本身就带给他莫大的快乐。 “我其实比你以为的,还要更了解你。” 他掏出手机,点开了就明晃晃放在桌面上的文档,调转过来递给季茉。 “如果你看得到,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季茉很纳闷,一个txt文档有什么看不到的? 而且这也不是多高深的学术研究,而是一本名为《永夜之寂》的小说。 季茉滑动屏幕,心说该不会是两本书在同一个世界内发生,自己看过狗血苦情剧,而秦粦穿来之后,发现他的剧本是大男主爽文…… 结果看到正文就懵了。 书是末日生存向爽文没错,但主角不是人,而是怪异。 名为季茉的怪异。 故事的开端,一只十分弱小的怪异,险些被其他怪异吞噬,只剩下种核,四处躲藏。 在游荡到某个北方小镇时,恰逢雪崩,它急需能量,便吞噬融合了某个小木屋中渗出的血液。 它因此有了自我意识,从此假装成这滴血液的原主人,沿用了她从前的行为模式,融入她的社会角色。 而这个人,叫做季茉,还是个画yellow漫的死宅。 因为这只怪异的人格和思维模式全是精准的照搬,所以说它就是精准复制了季茉的克隆体都不为过。 季茉草草看了两章,那些颇为符合她性格的心理活动和记忆碎片,让她紧张的手心出汗。 这分明就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与此同时,一些模糊的记忆逐渐从意识深处浮上来。 季茉终于回忆起上辈子记忆最后的片段。 没错,她当时有本漫画小爆了一把,稿费不菲,奢侈一把去北欧旅行,结果就遇上雪崩,被困在小木屋里。 但接下来,她不敢从摇摇欲坠的屋子里出去,也始终没能等来救援,是因为木屋外边…… 有很多很多游荡的怪异。 再往前追溯,这趟旅行固然是乍富之下想要奢侈放纵,但也有一半原因,是她总觉着身边不大对劲。 日常里的诸多古怪之处,早就让她有所警觉,平静的生活好似反着光泽的肥皂泡,很快就会在飓风中碎裂。 结果人口稀少尚余安宁的异国他乡,也并不安全。 困在小木屋里,为了防止精神崩溃而转移注意力,她才会翻开这本小说,并且读的格外认真。 换作以往,这类型她是不感兴趣的。 如今想来,北欧的极光小物里,会出现这么一套书,本来就非常奇怪。 那真的是书吗? 或许是新世界的启示以她能理解的方式出现在身边。 再度看向秦粦,季茉心情非常复杂,仿佛底裤都被人看光了那么尴尬。 书里那只模仿她的怪物跟她太像了,也难怪秦粦锁定了她,又如此了解她。 秦粦与她对视,幽黑的双眸闪闪发亮。 太好了,他想,季茉的反应足以证明这本书并不是他的臆想。 这篇文出现在他手边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他本以为这就是一本虚构的小说,因为里边的地名和大事件,跟现实里根本对不上。 甚至他曾经以为,这本文是他长久不与人社交而臆想出来的。 他一边觉着自己疯了,一边去调查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怪异的存在。 然后就发现了还是种核状态的怪异。 越是深入研究,他越是觉着,如果没有奇迹降临,人类早晚会被怪异吞噬殆尽。 不管是《永夜之寂》还是现实里,都找不到能有效杀灭怪异的方法,它们不死不灭,封存只是暂时的,稍有不慎就会逃脱并迅速变强,吞噬彼此,随着融合变为无所不能的终极怪物。 就算对前景并不看好,他也仍旧继续秘密研究下去,毕竟他也没有其他的爱好。 直到他继承了秦家产业,虽然对豪门辛密兴趣缺缺,但既然已经接手,多少还是会花一点点心思去料理。 然后就听说,谢家那个年轻的家主在折腾的女人,刚好就叫季茉。 秦粦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女主角。毕竟在那本自童年就陪伴着他的故事中,女主角本名也不叫这个,那是她画漫画用的笔名。 他只是抱着乐子人的心态去看了一眼。 结果让他索然无味,只觉着白去医院走了这一遭。太阳底下无新事,不过又是渣男贱女外加满心算计的鬣狗们,演出了一幕沸反盈天的老掉牙故事。 苦情戏的女主角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他一点都不关心,也没打算伸出援手。 直到他发现,那个女人在病房里凭空消失,但几分钟之后,手术却奇迹般的正常开始了。 这说明,一定有另一个季茉凭空出现在了手术室中。 他觉着很有意思,于是一直等在手术室门前,直到里边的姑娘醒了过来,骂骂咧咧的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 拼图的一块从天而降,秦粦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那位独属于他的女主角。 此刻再一次端详着她,秦粦回忆起那时的感觉,血液的流动都变快了。 他想,他此刻的眼神一定会暴露他的内心。季茉会往什么方向去联想呢?他很好奇。 但很可惜,季茉此刻根本没看他。 在得到答案之后,她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更棘手的问题上,忧心忡忡的盯着监控器。 画面中两个怪异已经不知去向。 然而凑近细看,能从屏幕里看到一整片赤红色的云雾笼罩在疗养院上空。云雾中悬浮着许多眼球,不时转动着,似乎还在试图寻找季茉的踪迹。 它就意识到季茉不在病房内了,但仍旧不肯走。 悬浮在半空,池沼也就那它没办法,躲进青湖下边。 如今花园里是空无一人,但天就要亮了,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一些老人偷偷溜出病房来晨练,嗯,还有挖野菜的。 如果他们看到了4号,恐怕难以收场。 季茉咽了下口水,艰难的问:“你说,它都飘过一整个青城市来找我,中途也没伤害谁,说明它还是个会听妈妈话的乖孩子吧?” 秦粦:“这可说不好,怎么,你难道想出去管孩子?” 季茉生无可恋的点头:“是啊,当妈就是有操不完的心,我不能放任它这么飘着。” 季茉想过平静悠闲的生活。 她不想让清湖疗养院成为众矢之的,也不希望自己成为神秘部门的重点监视对象。 为了以后能躺的更舒服,现在冒点险,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