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今天嫁出去了吗》 1、01因果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1】” 楚华裳撑着下巴坐在亭子里,咿咿呀呀,缠绵哀婉的唱腔从对面的水榭里传来,在夏日炎热的午后里,唱的人昏昏欲睡。 凉风吹过,带着阵阵荷香。 朦胧间,楚华裳隐约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响起: “楚华裳。” “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你出身高贵,地位尊贵,本应一世荣华,富贵无双。但你命中带煞,截断了原有的富贵命。前半生金尊玉贵千娇百宠,后半生受尽世间万般苦楚,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似梦非梦间,楚华裳听的发笑,她乃宣平侯府嫡长女,母亲是临安郡主,父亲是宣平侯,外祖母是当朝端仪大长公主,外祖父是镇北大将军,何止是一个“出身高贵,地位尊贵”形容尽的? 再有,什么“命中带煞,前半生金尊玉贵,后半生不得善终”?外祖母深得陛下敬重,外祖父手握数十万大军,父亲宣平侯更是简在帝心,她如何会受尽苦楚,不得善终? 楚华裳摇了摇头,对女人的话嗤之以鼻。 “我就知道你定然不会相信。” 女人似乎能猜到楚华裳心里的想法,她话锋一转,语气有些不甘:“我本大相国寺后山深潭中一尾鲤鱼。半年前我渡劫失败,正是虚弱时被人捉住就要开膛破肚,是你救了我。” 这件事,楚华裳倒是有些印象,半年前她随母亲去大相国寺进香,无聊之余在后山见到有人正准备生火烤鱼。她无意瞥见那是一尾红色鲤鱼,心生喜爱便花了银子买下来,在大相国寺的池子里放生了。 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多,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长在大相国寺,修行多年,又受佛法熏陶,却一直不能成功渡劫。有仙人指点与我,说你救了我的命,你我之间便有了因果,我若想渡劫成功,需得偿还了这份因果。” “仙人术法高深,算出你命中带煞,不得善终,特意派我来指点与你,好偿还了这份因果。” 女人的声音清脆如同泉水叮咚,一套话语说下来似乎颇有逻辑,然而楚华裳却并未相信,她只当这是一场梦。 梦里什么都有,梦醒了,就什么也都没了,谁又会把梦里的东西当真呢? “姐姐?姐姐?” 楚华裳这般想着,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仿佛是她那庶妹的声音。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半梦半醒间听那女人语速飞快地说道: “你若不信我,便去查一查你那庶妹。她与你那未婚夫早就勾搭成奸珠胎暗结,两人正商量着让你出个大丑身败名裂,好名正言顺的退婚呢!” 话音刚落,烟雾退去。 楚华裳骤然惊醒,她睁开眼看着坐在她旁边柔弱可人的姑娘,正是她那庶出的妹妹,楚惜月。 此刻,楚惜月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小声说道:“姐姐,今日是祖母的寿宴,你若实在困得厉害,就再忍一忍。要不然叫祖母瞧见了,该又要说你了。” 楚华裳想起梦里那个女人说的话,眼神直勾勾的落在楚惜月身上。 “姐姐,你,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楚惜月被楚华裳幽深的眼神看的心下一个激灵,急忙低下头,揪着帕子,抿着唇小声问道。 楚华裳的眼神落在楚惜月红的晶莹剔透的耳垂上,她眯了眯眼,倏然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最近似乎胖了些。” “啊?”楚惜月骤然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惊讶的抬手摸了摸脸,“姐姐,我真的胖了吗?” 她觉得自己的脸还是尖尖的,瘦瘦的,哪里胖了? “嗯,”楚华裳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本正经的说着,“你摸摸你的腰,是不是都有赘肉了?” 楚惜月吓了一跳,急忙摸向腰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楚华裳的话而起了心理作用,她竟然真的觉得自己的腰间多了一圈赘肉!这怎么行?楚惜月当即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哎,你这是要哭了么?”楚华裳坏心思迭起,她眉眼弯弯,唇角轻勾,半是轻蔑半是不悦道:“早知你是这个样子,我便不告诉你了。你现在这副模样,让人瞧见了,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没有,我没有要哭。”楚惜月急忙低下头,咬着嘴唇急急忙忙辩解,“我就是有点难过,没有要哭。姐姐对我这么好,怎么会欺负我呢?谁若敢这么说,我一定第一个不饶他!” “算了,随你怎么说吧。”楚华裳一摊手往椅背上一靠。 一旁的春雨立刻上前给主子捏肩。 楚惜月低着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心里怒火翻腾。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兀自勾了勾嘴角,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对着楚华裳重新露出笑脸。 楚华裳一直若有若无的观察着楚惜月的神情,直到此刻才隐约觉得梦里那个女人说的八成是真的。想到此,她侧过头悄声吩咐春雨:“你想个法子亲自探一探二姑娘的脉象。” 春雨是楚华裳的贴身侍女,略微懂得些许岐黄之术,虽称不上精于此道,最起码的诊脉还是没问题的。 听了主子的吩咐,春雨轻微点了点头,继续给楚华裳捏肩。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楚华裳也不再管这件事,她的眼神落在对面的水榭里,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还在继续,唱的仍是那出《牡丹亭》。 楚华裳不爱听戏,咿咿呀呀的,让人听着就想睡觉。偏偏侯府老太君柳氏喜欢,她也不出去听,而是隔三差五把戏班子请进府里。而且她也不听别的,就只听这《牡丹亭》。 今日是老太君六十大寿,宣平侯特意把京里最有名的吉祥戏班请进来给老太君贺寿。 坐了大半个晌午,戏曲终于落幕,楚华裳便一脸不耐,直接起身回房。 正要凑上去说话的楚惜月张了张嘴,站在原地,缓缓低下头。 看起来楚楚可怜,倒是惹人心疼。 跟在楚华裳身后的春雨忽然回头看了楚惜月一眼,朝着亭子里的另一个丫头使了个眼色。 然后等楚华裳回到闺房的时候,春雨就沉着脸过来了:“小姐,二小姐怀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楚华裳震惊之余,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茶杯。没想到梦里那个女人说的竟然是真的!楚惜月果然与人珠胎暗结! “派人给我盯着她,查清楚她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还有,我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楚华裳面色阴沉,食指无意识地在腰间点了点,努力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怒火。 春雨闻言立刻下去安排。 楚华裳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抬手一掌拍碎了书案。 嫡庶有别,她与楚惜月向来不亲厚,却也从未怠慢过她,甚至因为楚惜月乖顺怯懦而多有照拂。故而她竟是不知道,楚惜月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如果梦里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楚华裳眯着眼,她还真得好生想个法子回报这两人一番。 要想查出来楚惜月肚子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查得到的。吩咐下去之后,楚华裳就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母亲。母亲已经病了许久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大夫都看遍了也不见好转。还是宫里的太医看了后说只能慢慢静养,然而楚华裳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偏偏就是时好时坏,没有个叫人松快的时候。 楚华裳总觉得母亲的病十分蹊跷,在府里排查了几遍,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心里焦躁不已。偏偏赶上老太君寿诞,还要在府里搭戏台子,这样的吵闹,母亲如何安心养病?也不知母亲今日如何了? 来到正院的时候,里面正乱哄哄的,楚华裳直接就冷了脸,拂开上前请安的丫鬟,直接进了屋里。 宣平侯夫人躺在临窗的塌上,盖着一条薄毯,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眼底满是沉沉死气。 曹嬷嬷站在塌前低声说着什么,不时抬头去看侯夫人的脸色,而侯夫人脸上却是半点神色也没有。 “曹嬷嬷在说什么?母亲身子不好,不能劳神,曹嬷嬷有什么事情不如说与我听如何?”楚华裳站在门口,眼神阴沉,脸色冰冷如霜。 旁人兴许听不到曹嬷嬷的话,可她自幼习武,听的一清二楚,也正是如此,她才越发生气。 母亲病了许久,迟迟不见好转,本就心情郁郁。府里那些不安分的还四处散播母亲病入膏肓的传言,楚华裳为此发了好大的火,没想到震住了外面的人,曹嬷嬷这个伺候母亲多年的人却蹦出来了。兴许是觉得母亲活不久了,竟然舔着脸想让自己的女儿给侯爷做妾,美其名曰替主子照顾两个小主子! 当真是脸大如盆! 曹嬷嬷听到楚华裳的声音,浑身血液瞬间凉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宣平侯夫人这才瞧见女儿来了,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绣绣来了,我这身子兴许是真的不行了,只可怜你们姐弟俩。你祖母虎视眈眈,偏你父亲又向来不管内宅之事,这可叫我如何放心?若是我走了,你们两个便搬去你外祖母那里住着吧!” 楚华裳一脚把曹嬷嬷踹到门边,走到塌前坐下,拉着母亲的手道:“可是外祖母已经年迈,又能护着我们多久?父亲碍于祖母嫡母的身份不能有所违背,更不能护着我们。母亲,你可千万要好起来,我与宁弟还等着您给我们撑腰呢!” 宣平侯夫人听了心里越发苦涩,她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她的身子她自己知道,怕是真的不成了。到时候她走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可这一双儿女可怎么办? 楚华裳见她如此消沉,想到梦里的事,心里越发的难受,红着眼睛低声道:“母亲,楚惜月怀了宋一鸣的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 宣平侯夫人脑海中炸起一道惊雷,满腔的怒火瞬间烧干了胸中的沉郁,就连方才还苍白憔悴的脸色也染上红晕。 显然是气的不轻。 2、02怒火 宣平侯夫人压着满腔翻涌的怒火,紧紧地回握着女儿的手,一双凤眼倏然眯起:“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楚华裳红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母亲,我已经派春雨亲自去试探过了,她腹中的确有了一个月多的身孕。” “贱婢敢尔!”宣平侯夫人气的咬牙切齿,再看向女儿的眼神便满是愧疚。她心疼地摸了摸楚华裳的发顶,眼底满是厉色:“绣绣,楚惜月明知宋一鸣是你的未婚夫,还要去勾搭,可见人家根本就是把你当傻子耍!而那宋一鸣能跟未婚妻的庶妹勾搭成奸,可见也不是个好的,这桩婚事你是要还是不要?” 楚华裳瞧着母亲脸上的沉郁愁苦之色一扫而空,心头一松,跟着就噘嘴道:“当初是宋家屡次登门求的亲,如今宋一鸣却与楚惜月勾搭到一起,似这般不知廉耻的人,如何配得上女儿?” 见女儿没有执着于宋一鸣,宣平侯夫人不觉松了口气,她拍了拍女儿的手满含疼惜道:“你能想清楚就好,至于这两个人,且先放着,母亲必不会叫人欺了你!” “我都听母亲的。”楚华裳抱着宣平侯夫人的胳膊,乖巧的应下,“母亲,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宣平侯夫人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要尽快好起来的。她这还没死呢,一个卑贱的庶女就敢欺辱到绣绣头上,她若是真的死了,她的绣绣和宁儿还能活得下去? 想到这里,宣平侯夫人只恨不能将后院那对母女打死,对着给她们母女添堵的罪魁祸首宣平侯更是恼火不已! 看着女儿乖乖巧巧的样子,宣平侯夫人摸了摸她的脸,柔声哄道:“绣绣不气,待母亲查清楚了此事,定然不会放过他们。你先回房里可好?” “那母亲不许骗我。”楚华裳眼巴巴瞅着宣平侯夫人,一副一定要个保证的样子。 宣平侯夫人见此心里越发的软了,“母亲跟你保证,一定会好起来,给你和宁哥儿撑腰,好不好?” 楚华裳这才笑出来,“嗯。” 送走了楚华裳,宣平侯夫人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对着左右吩咐道:“金芝,你去前院守着,若是侯爷回来就立刻去把他给我叫来!” 金芝点头去了前院。 门口曹嬷嬷仍旧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心里满是惶恐。也不知大小姐同夫人说了什么,怎么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夫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想起自己方才同夫人说的话,三伏天里,曹嬷嬷身上的冷汗顷刻浸透了衣裳,沉甸甸的,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扶我坐起来。”宣平侯夫人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曹嬷嬷,朝着银枝伸出手。 曹嬷嬷是从公主府陪嫁过来的老人,打小就在她身边伺候,对她最是忠心耿耿。谁也不曾想到,她不过是病了一场,曹嬷嬷竟是就起了这样的龌龊心思。 宣平侯夫人借着银枝的手坐起来,靠在靠背上,冷眼看着地上的人。 曹嬷嬷见状心里愈发忐忑,这会儿她就是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侯夫人冷厉如刀的眼神。片刻后,终于忍不住,膝行到榻前哭道:“夫人息怒,都是老奴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这才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还请夫人恕罪啊!可老奴实在是怕了啊,这些日子夫人病着,老奴,老奴在这府里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啊!” 宣平侯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涕泪横流,唱念俱佳的曹嬷嬷,眼底神色越发冰冷。 曹嬷嬷自来仗着是公主府出来的,眼高于顶,在府里横行霸道,树敌无数。往常她好好的,自然不敢有人报复,如今眼看着她就要倒下,有些人自然就忍不住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给自己找出这样的借口,也是难为曹嬷嬷了。不过,“曹嬷嬷既然觉得在这府里日子艰难,不若回公主府去吧!左右我如今已然大好,正该差个人走一趟也好叫母亲放心。曹嬷嬷伺候我多年,素来忠心,若是你回去说,母亲必然更加放心。” 曹嬷嬷闻言面色惨白,跪在地上把脑袋磕的砰砰作响,嘴里不住哭嚎着:“夫人,老奴知错了,老奴罪该万死,求夫人饶了老奴吧!” 她前脚才在夫人跟前舔着脸说了想叫女儿给侯爷做妾的话,若是叫长公主知道了,哪还有命在?怕是一家老小都要跟着被打死的! 宣平侯夫人对曹嬷嬷的哭嚎置若罔闻,只是由着银枝伺候她洗面梳妆。她不过病了一场,什么猫猫狗狗都敢堂而皇之的欺到她们母女头上,她还没死呢! 想到绣绣说过,楚惜月腹中那孽种已经快两个月了,可见楚惜月与那宋一鸣私底下往来已久。而曹嬷嬷作为她的心腹,掌管着侯府半个内宅,偏偏却对此一无所知…… 想到此处,宣平侯夫人眼底冰寒,语气森冷:“来人,将曹嬷嬷堵了嘴捆起来。” 话音一落下,曹嬷嬷便心知不好,立刻就要起身往外跑。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银枝一脚踹倒,门口守着的两个小丫头立刻上前将曹嬷嬷的双手扭在背后,又拿帕子堵住曹嬷嬷的嘴。 曹嬷嬷被摁在地上,苍老的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上,顿时悔恨而又绝望,可她犹不死心,满眼乞求的看着宣平侯夫人,试图让她心软。 可惜宣平侯夫人心里毫无半分波动,若是旁的事还好,偏偏曹嬷嬷触到了她的逆鳞。她这一辈子,除了父母双亲,最重要的便是这一双儿女。曹嬷嬷既然敢吃里扒外帮着楚惜月遮掩,那就不要怪她不念旧情了。 处置了曹嬷嬷之后,宣平侯夫人坐在床上狠狠地咳了一阵子,看得一旁的银枝肝胆欲裂,生怕夫人会咳出个好歹来。 好容易压住嗓子眼儿里的咳意,宣平侯夫人闭着眼靠在软枕上,慢慢地平复着呼吸,心里满是焦躁与担忧几乎快将她逼疯。 她这般的身子只怕是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了,可她的绣绣和阿宁该怎么办?如今她还活着,那些人就敢欺负到绣绣头上,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在了,她的两个孩子该怎么办?这样想着,宣平侯夫人的眼泪越流越凶。 宣平侯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刚踏进院门,他就听到妻子让人心惊的咳嗽声,心下担忧之余大步踏进房间,却看到她苍白消瘦,独自垂泪的样子。 “夫人,你再等等,再等等,很快就会好的。”宣平侯上前搂着妻子,轻声安抚着。这些时日,他四处奔波,就是为了能早日找到名医,治好妻子的病。 然而宣平侯夫人听了这话,心底却是毫无波动。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虚弱的看向宣平侯:“侯爷不必安慰我了,我自己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绣绣和阿宁。阿宁还好,是侯府嫡子,有侯爷看顾,日后前程想来差不了。倒是绣绣,绣绣马上就要及笄,与昌明侯世子的婚期又眼看就要到了,可我就怕我熬不到那个时候,到时候耽误了绣绣!” 妻子病的蹊跷,请遍了太医和郎中,也都看出个名堂,只知道妻子体内的生机正在流逝。若是再找不到法子,就只能眼看着妻子在痛苦中病逝。 宣平侯与妻子临安郡主也算是青梅竹马,又夫妻多年,如何忍心就这么看着她去死?这些日子他为了妻子的病奔波已久,本就心力交瘁,如今听了这话,顿觉心如刀割,立时就握着妻子的手道:“夫人安心养病,我这就让人给昌明侯府传信,请昌明侯过府商议婚期,必不会误了绣绣。还有宁哥儿,他是我们唯一的嫡子,这侯府本就该由他来继承。明日早朝我便上折子,奏请陛下立宁哥儿为世子。” “侯爷如此,我便是立时死了,也能安心了。只是苦了侯爷……”话音未完,便没了声音。 宣平侯吓的白了脸,当即抖着手去探妻子的鼻息,待发现妻子只是病体难支昏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他掀起被子,将妻子放在床上,刚拉了被子给妻子盖上,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心头骤然腾起一股怒火,沉着脸往外走。 院子里,一个有几分脸熟的老婆子被几个丫头拦着,硬要往里闯,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大胆贱婢!竟敢阻拦我,耽误了姨娘的大事你们担得起吗?还不给我起开!” 宣平侯负手站在正房檐下,闻言脸色霎时覆上一层寒霜,声色沉沉带着令人心惊的杀意:“来人,将这刁奴堵住嘴拖下去杖毙!” 此话一出,那老婆子被吓得面无人色,当下便哭嚎道:“侯爷饶命,姨娘……” 还未等她说完,宣平侯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耗尽,不等院里仆从将人扣住,直接上前一脚把人踹出去。 那老婆子被踹出去老远,倒在地上吐了口血,便昏过去了。 院子里一众奴才吓得胆战心惊,再不敢拖延,抓着那婆子堵了嘴拖下去行杖刑。 在一阵沉闷的棍杖声里,宣平侯神色冰冷的看着站在正房门口:“夫人身子抱恙,需得静养,若再敢有人到正院吵闹,一概打死不论!” 3、03入梦 作为侯府家主,宣平侯的话很快就传遍了侯府。 荣安堂里,听说派去传话的嬷嬷连话都没说完,就被侯爷下令杖毙了,主位上的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好半晌才拄着拐杖恨声道:“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柳姨娘是老太太做主逼着侯爷纳的,又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向来唯老太太的命是从。侯爷如今这般不留情面的处置了柳姨娘跟前的大嬷嬷,又何尝不是当着侯府下人的面下老太太的脸? 眼见老太太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柳姨娘顿时如坐针毡。她早该知道侯爷待夫人是不一样的,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听了姑母的话,赶在这时候给夫人添堵?这回好了,侯爷连听都不听就杖毙了大嬷嬷,定是连她也恶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柳姨娘悲从中来,哭的越发悲切。 然而老太太此时正处于被儿子忤逆的恼火中,哪里听得她哭哭啼啼?抓起一只茶杯就朝着柳姨娘砸了过去,恨声骂道:“没用的东西!枉费我这些年处处为你张目筹谋,到头来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一把年纪了还整日里哭哭啼啼,打量着勾搭谁呢?你除了哭还会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活该你一辈子做妾!” 老太太为了给侯夫人添堵,平日里多是纵着宠着柳姨娘,何曾有过这样疾言厉色恨声辱骂的时候?故而猛一听到的时候,柳姨娘的哭声的滞了住,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太太,“姑母,姑母你怎能这般说我?” 自从入了侯府,有老太太护着,柳姨娘就再也没有被人劈头骂到脸上的时候。更何况,当时也不是她要做妾的啊! 老太太本就心烦恼火,柳姨娘一哭,她就觉得头疼,顿时不耐烦的摆手:“陈嬷嬷,送柳姨娘回去好好养着,没事就不要让她再出来!” 这话一出,柳姨娘顿时哭不出来了,她眼泪汪汪的看着老太太,揪着帕子道:“姑母,你不能这样,二姑娘……” 岂料老太太不等她说完,就扶着丫头的手回了里间。 陈嬷嬷脸上虽然笑着,眼底神色却不容拒绝。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柳姨娘道:“姨娘回去吧!老太太身子骨不舒坦,听不得人哭闹,姨娘若是真的心疼老太太,就该回去好好养好身体才是。” 柳姨娘怀着满心的不甘被陈嬷嬷强行送回了倚竹苑。 临走时,陈嬷嬷的眼神在柳姨娘肚子上扫了一下,语气不明道:“姨娘今日既触了侯爷的霉头,此时便更该避着些才是,否则,若是教……知道了,姨娘不妨猜一猜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柳姨娘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捂住肚子,警惕的看着陈嬷嬷,眼神闪烁:“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嬷嬷却不再多说,只是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柳姨娘却被她笑的浑身发凉,她站在原地看着陈嬷嬷的背影,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姨娘,你在看什么?”正在这时,楚惜月从外面回来,看到柳姨娘望着门口发呆的样子,感到有些奇怪。 原本心里惴惴不安的柳姨娘在听到女儿的声音后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明媚娇艳,眼角眉梢都透着春色的女儿,心定了定道:“你和世子怎么样了?” 听了自家姨娘的话,楚惜月脸色泛红,嘴角翘起,她摸了摸掩盖在襦裙下的肚子,满脸甜蜜,“姨娘别担心,世子已经都安排好了,断不会影响到我跟孩子的。” 柳姨娘闻言,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朝华院里,楚华裳坐在藤椅上,听着秋蝉复述着倚竹苑的对话,神色间透着几分厌倦。 复述完倚竹苑的对话后,秋蝉担忧道:“姑娘,可要奴婢再去打探一下?” “不必,”楚华裳眉间有几分疏冷,她眼神落在虚空里,仿佛透过虚空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你立刻带些人手乔装一番,去槐花胡同找一户姓卢的人家,找到了立刻把人控制起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大概是楚华裳的神情太过凝重,秋蝉咽下满心疑惑,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便出去点人了。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楚华裳眼底覆上一层冰霜。 就在方才,她又做梦了。 梦里侯府一片缟素,哀声不断。灵堂上,母亲孤零零的躺在棺材里,胸口一大片殷红的血迹,然而灵堂里却不见父亲的身影,更不见外祖母外祖父的影子。 楚华裳伸手捂着胸口,那里面隐隐传来一阵痛楚,一如梦里那般疼的撕心裂肺,锥心刺骨。 想到梦里母亲苍白痛苦的面容,楚华裳眼底的冰霜又覆了一层。她发现,梦里发生的一切,诡异地和鲤鱼精嘴里那所谓的命运重合了。 前半生金尊玉贵,后半生受尽苦楚。 到底是鲤鱼精在说谎,还是真的有前世今生,宿命轮回? 楚华裳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母亲不能出事。单凭一个柳姨娘并不能够诱得曹嬷嬷叛主,而侯府里能这么做会这么做的,也只有老太太。老太太一向不喜欢母亲,但凡有机会给母亲添堵就绝不会错过,这一次也一样。 既是如此,楚惜月和宋一鸣的事就要另说了。 老太太作为侯府老太君,轻易动不得,但是老太太身边的陈嬷嬷就不一样了。若不是这一场梦太过真实,她又如何能想到,自梳伺候了老太太一辈子的陈嬷嬷极有可能早就嫁了人,到如今更是连孙子都抱上了。 想到梦里母亲胸前那片红得刺眼的血迹,楚华裳眼底阴冷。只要等秋蝉回来,她就能够确定梦里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那便最好;可如若是真的…… 端仪大长公主府上,看着被堵着嘴五花大绑坐着马车送回来的曹嬷嬷,端仪大长公主脸上怒火高涨,看着一旁的春雨道:“这是怎么回事?” 春雨便低头将正院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端仪大长公主只听了两句,胸口就怒火翻腾,她一脚踹翻曹嬷嬷,怒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人,给拖下去狠狠地打!” 饶是此刻怒火滔天,恨不能将这叛主的刁奴千刀万剐,端仪大长公主也没忘了女儿的叮嘱。临安既然派人把曹嬷嬷送回来,定然是说明在那侯府里不好处置,如此她便更要好好的替临安审一审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殿下,殿下饶命,老奴冤枉啊,老奴冤枉啊!殿下……”曹嬷嬷被摁在院子里的长凳上,三指宽的棒子狠狠落下,疼入骨髓。哪怕已经这样,曹嬷嬷竟是还不开口,只一个劲儿的喊冤。 可惜端仪大长公主能在一众兄弟姐妹中杀出重围,活到今天,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又怎么会被曹嬷嬷的作态蒙混? 眼看曹嬷嬷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不吐口,端仪大长公主便道:“来人,将曹嬷嬷一家子给本宫带上来!” 曹嬷嬷一听,心下一跳,就连喊冤的话也停顿了一瞬,随即便哭的越发厉害:“殿下,老奴错了,老奴知道错了!老奴的儿子不争气,不知怎的染上了赌瘾,欠了赌坊八千两银子,可老奴家里殿下也是知道的,这八千两银子老奴就是倾家荡产也还不上啊!所以,在临平郡主的人找上来的时候,老奴才会被银子迷花了眼,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求殿下看在老奴奶了郡主一场,放过老奴一家子吧!” “你是说,是临平郡主的人替你还上了那八千两银子,让你在侯府给她做眼线,给临安添堵?”端仪大长公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让人看不出来她信了没有。 曹嬷嬷闻言忙不迭点头:“回殿下,老奴不太放心,曾跟着那人亲眼看到她进了临平郡主府。” 端仪大长公主不置可否,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她都让你做些什么?” 曹嬷嬷闻言眼神闪了闪,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却碍于被压在长凳上动弹不得,臀部还传来阵阵剧痛,她疼的吸了口气,正想着要怎么说才能既不引起殿下的怀疑与怒火,又能保住一家人。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殿下,曹嬷嬷的家人带来了!” 曹嬷嬷如遭雷劈,如同身处寒冬腊月,连骨头里都是四处流窜的刺骨寒意。 曹嬷嬷原是公主府的家生子,嫁的也是公主的奴才,后来生了个儿子,又不想儿子受苦,这才央了临安郡主,求了端仪大长公主把曹嬷嬷的丈夫和儿子调到城郊的一处庄子上当庄头。 看到曹嬷嬷被压在长凳上打的血淋淋的样子,曹嬷嬷的儿子腿软的走不动路,要不是公主府的侍卫一左一右的扶着,只怕此刻早已跌在地上了。 倒是曹嬷嬷的丈夫看起来要冷静许多,见到曹嬷嬷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样子也毫不意外,只是跪在院子里以头触地:“奴才见过殿下,给殿下请安。” 端仪大长公主冷眼看着地上的夫妻俩,慢条斯理的把茶杯放在一旁的丫头手里,“你早知道本宫要见你?” 男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声音平静的几乎毫无波澜:“打从曹氏给儿子还上赌债的那天起,奴才就盼着这一天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提早告诉本宫?或许本宫会放你一条生路!”端仪大长公主神色如冰,隐隐透着杀意。 4、04叛主 曹嬷嬷的背主之举让端仪大长公主震怒无比,这刁奴当初还是她亲自选了给临安当陪嫁的。一想到临安如今病体缠身极有可能就是这刁奴欺瞒所致喝,端仪大长公主雍容华贵的面容上就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她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一脚踹翻了桌子,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宫将这吃里扒外的一家子拖下去杖毙!” 曹嬷嬷本以为殿下怎么着也要再审问一番,问清楚这里面的事,好给临安郡主报仇,没想到殿下连问都不问,直接就下令杖毙。她的心当下就凉了,再不敢藏着掖着,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哭喊道:“殿下,殿下饶命,郡主不是病了,她是给人害了,害郡主的人就是宣平侯府的老太太!老奴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求殿下看在老奴说了实话的份儿上,饶了老奴的儿子吧!” 端仪大长公主再是没想到,还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之前女儿病情反复的时候,她就怀疑事有蹊跷,也派人去侯府查了,却并没有查出来什么东西,可如今这刁奴竟还敢这样说,难不成还有什么她没查到的? 这样想着,她冷冷地睨了曹嬷嬷一眼,“带下去。” 半个时辰后,春雨带着供词离开了公主府。进入朝华院的时候,刚好赶上秋蝉回来。 两厢一照面,两人就发现对方神色都不太好,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春雨咬了咬牙,打头掀了帘子进去,就看到楚华裳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帕子,正在仔仔细细的擦拭一把剑。 剑长三尺,通体雪白,隐隐有银色光华流动。 春雨面色一肃,当下低头将公主府审问出来的消息一一复述,并呈上曹嬷嬷的供词。 楚华裳并没有看曹嬷嬷的供词,听了春雨的话,她将帕子丢在桌子上,抬头看向秋蝉:“人抓到了?” 秋蝉沉默着点头,实在是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不仅曹嬷嬷被人买通里应外合暗害郡主,自梳了一辈子的陈嬷嬷更是早就成亲生子儿孙满堂,若不是她们姑娘警醒,府里也不知还要被这两人瞒上多久? “竟然是真吗?” 楚华裳屈指弹了弹长剑,随手抛给秋蝉,“安排一下,入夜后请陈嬷嬷一家团聚。” “是。”秋蝉捧着长剑退出去,有那么一刻,她在姑娘身上似乎看到了长公主殿下的影子。 秋蝉走后,楚华裳一时没有开口,她的眼神落在曹嬷嬷的供词上,沉默片刻方道:“曹嬷嬷既已叛主,她的话就未必可信。这样,你去外祖母府上,想个法子带曹嬷嬷去临平郡主府走一趟,指认出当初那个与曹嬷嬷接头的人。”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能不能揪出来那个找上曹嬷嬷的人并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母亲的病。 曹嬷嬷在供词里说母亲如今这样病体缠身是被老太太害了,其实未必。其一母亲病了这么久,不拘是名医还是太医都没少请,却都没看出端倪;其二便是老太太见识有限,若果真是她所为,断然不可能瞒得过外祖母和太医院的人。 楚华裳揉了揉眉心,这件事只怕还是要从陈嬷嬷身上下手。想到陈嬷嬷,她就想到藏在槐花胡同的卢家人,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夜,银辉洒落,明月高悬。 楚华裳披着一件深紫色斗篷,避开侯府巡夜的护卫,悄悄出了侯府。 侯府后门上,一辆简陋的青蓬马车悄然离开。 “姑娘,老太太平日里虽然不好相处,可她待陈嬷嬷一向宽厚,陈嬷嬷为何要瞒着老太太这么大的事?”秋蝉一直都想不通,侯府里的大小主子都不是苛刻的人,府中成婚生子的奴才大有人在,陈嬷嬷为何要瞒着大家? 楚华裳捏了捏眉心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还有就是,她总有种直觉,这里面定然还有其他事,如果能够弄清楚这件事,兴许眼前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一路无话。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偏僻的别院外停下。 秋蝉先下了马车,问别院里守着的护卫:“怎么样,里面的人醒了吗?” “还没有。” 秋蝉点了点头,跟在楚华裳身后进去。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楚华裳高坐堂上,地上是刚醒来就被堵了嘴,捆成一团的卢家人。 莫名其妙就被人打晕了绑起来,刚醒来的卢家人差点就炸了,结果还没等他们说话就又被堵了嘴丢到地上,卢家人心里满是愤懑,暗自琢磨着要如何告诉在侯府当差的婆母(母亲)给自己出气。 然而这种想法在看到堂上的华服女子时,霎时间烟消云散,满腔愤懑也悉数化作了忐忑与惶恐。 一瞧这样,秋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除了侯府的主子们,其他人都知道了,这陈嬷嬷当真是好大的本事! 楚华裳对此毫不意外,她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堂下的卢家人,对秋蝉道:“把陈嬷嬷带上来。” 卢家人闻言脸色骤变,眼神闪烁飘忽,口中唔嗯作响,似是有话要说。 楚华裳不为所动,神情冷淡的看着门口。 片刻后,陈嬷嬷被带进来。看到地上被捆成一团的卢家人,陈嬷嬷脸色丝毫未变,她淡淡的看欺瞒了眼地上的卢家众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楚华裳对此早有预料,因此神色丝毫未变,倒是一旁的秋蝉立刻变了脸色,冷声警告道:“陈嬷嬷当真不明白?” 陈嬷嬷依旧面色不变:“恕老奴愚钝,实在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秋蝉简直被陈嬷嬷的态度气死,当即就要上前与她好好理论。 却见这时楚华裳忽然扬了扬手制止了秋蝉,她幽冷的目光越过陈嬷嬷落在门口,一字一顿道:“陈嬷嬷既然不明白,那就永远不要明白好了。来人,卢家人盗窃公主府财务,拖下去杖毙。” 陈嬷嬷面上依然镇定,心里却开始打鼓。她余光悄悄打量着上方的少女,少女面容稚嫩,眼神冷酷,举手投足间竟是隐约有几分长公主的样子。想到这里,陈嬷嬷心沉的厉害,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卢家人的惨叫,凄惨的叫声听得陈嬷嬷差点失态。 楚华裳一手撑着下颚,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陈嬷嬷的面色。她很好奇陈嬷嬷究竟为何要瞒着侯府卢家人的存在,她有一种预感,只要弄清楚这件事,就能撬开陈嬷嬷的嘴。 如果说院子里传来木棍重击□□的声音,只是沉闷的让人心头发紧,那么紧跟其后的惨叫声就让陈嬷嬷心如刀绞。 说还是不说,她一时间竟是拿不定主意。 高坐堂上的少女神色清冷,气质华贵,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慵懒闲适。 陈嬷嬷心下明白,大姑娘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找到卢家人。可她不明白的是,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把卢家人藏的好好的,大姑娘怎么会忽然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陈嬷嬷想不明白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什么人?” 秋蝉面色一变,闪身出去,便看到一群手执利刃的黑衣人举着手中刀剑朝着卢家人砍去。 眼看着黑衣人的长剑就要刺进卢家幼子的胸口,秋蝉立刻将腕上的银镯甩了出去,弹开了黑衣人的攻击。 黑衣人没想到会被人阻拦,抬头阴森森的看着秋蝉,抬手便攻了过来。 秋蝉毫不示弱,迎了上去。 屋子里,早就忍不住的陈嬷嬷听到动静,跟着跑出去,待看到院子里纷纷杀向卢家人的黑衣人,顿时脸色骤变。她眼神闪烁,嘴里喊到:“有刺客,快保护大姑娘!若是大姑娘有什么闪失,当心县主扒了你们的皮!” 正在与刺客缠斗的秋蝉闻言眼皮一跳,她没想到陈嬷嬷到这个时候还不老实,竟敢起这种心思,她以为这样就能救了卢家人吗? 果然,院子里刺客一听到陈嬷嬷的话,留了几人对付院子里的护卫,剩下的全都冲向屋内。 屋里,陈嬷嬷下意识的就想去看楚华裳的神色,却见少女仍旧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陈嬷嬷心里突突响,张了张嘴,生硬的辩解道:“大姑娘恕罪,都怪老奴行事鲁莽,招来刺客。大姑娘放心,老奴定会拼死大姑娘的性命。” 嘴里这么说着,陈嬷嬷心里却不以为然,她心道大姑娘最好是死在这些黑衣人手里,这样就没人会追究卢家人的事了。 然而下一刻陈嬷嬷就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破窗而入的黑衣人看到座位上的少女后,就像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举着利刃就冲了上去。 楚华裳似笑非笑的瞥了陈嬷嬷一眼,忽然伸手躲过距她最近的刺客手里的长剑,抬手挥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犹如银辉洒落,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死寂。 闯进来的几个刺客还没到楚华裳跟前,就保持着攻来的姿势,忽然从半空坠落,再无生息。 陈嬷嬷还保持着一脸惊骇的表情张大了嘴巴,却叫不出来,也说不出半个字。 …… 昏暗的地牢里,烛火轻摇。 牢门外的陈嬷嬷看着地牢里浑身是伤,惊吓过度的卢家人,心中又悔又恨。她紧紧地扒着栅栏,不舍而痛苦的看着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小孙子,老泪纵横,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陈嬷嬷对你的主子可真是忠心耿耿啊!”秋蝉站在地牢门口,看着陈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果然就看到陈嬷嬷连带着卢家人都变了脸色,这才道:“时辰不早了,陈嬷嬷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毕竟老太太可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得您呢!” 陈嬷嬷闻言咬了咬牙:“秋蝉姑娘,可否给老奴点时间?”她说着看了眼牢里的卢家人。 秋蝉点了点头,叮嘱地牢里的守卫把人看好了就离开了。 别院里已经被清洗干净,楚华裳站在廊下看着天上高悬的明月,面上寒霜笼罩。 “你……你会武功?不,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你不是……你不是楚华裳,你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楚华裳?” 5、05交锋 “你到底是谁?” 女人尖锐的声音在楚华裳脑海里响起,好似见了鬼一般,疯狂的质问着。 楚华裳眉峰微蹙,自从她出手之后,这条藏在她脑海里的鲤鱼精就叫嚣开了,似乎对这件事很难接受? “你不是楚华裳,你不是,”女人依旧喋喋不休,神经质般的追问着:“你不是……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敢侵占……夺舍楚华裳的身体?” 楚华裳恍若未闻,这鲤鱼精若果真是神仙派来指点她的,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夺舍? 呵,楚华裳心底冷笑一声,可见这鲤鱼精即便是得了道,也是个蠢物。只是在没有找到克制住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精怪的法子之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思忖之间,楚华裳已经出了院子。 掀开帘子的那一霎,车厢里一片昏暗,楚华裳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不动声色的掩上车帘坐好。 慢了一步的秋蝉微微一怔,在车夫旁边坐下。 马车慢悠悠的走在青石板上,昏暗的车厢里,一豆灯火摇曳着燃起,也让楚华裳看清了对面的男人。 一袭暗红色的飞鱼服,腰侧的地方颜色格外幽深,然而最让人注意的还是男人那张惊艳绝伦的脸,眉飞入鬓,目若寒星。 飞鱼服,锦衣卫。 天子亲信。 楚华裳看了眼男子腰间的被血迹洇湿的一大团,唇角轻勾,难得来了点兴致:“天下间竟然有人能伤得了谢大人?” 谢无咎靠在车厢上,冷峻的眉眼透着一股冷意:“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楚华裳轻笑一声,宛若银铃,“知道的太多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谢大人你上了我的马车,可不是一件好事。” 谢无咎闻言神色不变,只是放在刀柄上的手青筋蹦起,他面目表情的看向楚华裳:“神医谷的消息,换楚大小姐亲自护送我到大相国寺。” “谢大人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楚华裳挑了挑眉,心思瞬间飘远,谢无咎既然知道神医谷的消息,那外祖父外祖母为何从未提起呢? 谢无咎耳朵微动,眼睛微微眯起:“再加我的一个人情,如何?” 楚华裳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朝着外面吩咐:“去大相国寺。” 马车外,秋蝉应声。 追兵将至,谢无咎脸上的神情越发冷峻。自他奉陛下密旨下江南开始,一路上经历大大小小的刺杀不下十数回,办差过程中遇到的阻碍就更不必说了。等办完差回京的路上,对方似乎也不再遮掩,宁愿发动人海战术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拦在京都之外。 楚华裳看着谢无咎冷峻的神色,心下越发好奇。天下皆知谢无咎统领锦衣卫,只由天子号令。这刺客背后的人难不成是向天借胆,竟敢如疯狗一般死咬着谢无咎不放? 思忖间,马车缓缓停下,马儿不安的嘶鸣两声。 楚华裳看了眼安坐的谢无咎,有些嫌弃的“啧”了一声,下了马车。 夜色下的街道分外安静,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利剑朝着马车包围而来。 楚华裳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落在房顶上的刺客身上,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抹笑意倏然在她脸上绽开,声音如同淬了毒:“我原本不打算动手的。” 真是……可惜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楚华裳身影如鬼魅一般眨眼就出现在了黑衣人面前,她纤长白皙的五指捏着黑衣人的脖颈将他狠狠地掼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围的刺客,冷冷道:“还不滚?” 余下的黑衣人看着地上已经断气的首领,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畏惧的看着屋顶的女人,面面相觑之后,似乎达成一致,转身四散而逃。 楚华裳从房顶飘落,秋蝉立刻递上一方雪白的帕子。 擦了擦手,楚华裳上了马车,“天亮之前找个人,把这具尸体挂到定国公府大门外。” 秋蝉应了一声,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定国公府嫡长女乃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妃,据说她本人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楚大小姐这么做,就不怕惹来麻烦?”谢无咎不觉得楚华裳是个蠢的,所以她为什么要留下活口? 楚华裳听到这话也只是挑着眉,淡淡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看着楚华裳那一脸“杀了便杀了,能奈我何”的表情,谢无咎隐隐有些牙疼,往常都是他用这话来噎别人的,竟是没想到今天也被人噎了回来,这算不算是天道好轮回? 楚华裳对定国公府的兴致不高,见谢无咎没有追问,她屈指敲了敲桌子,顺势提起了之前的事:“我已经表达了我的诚意,如今该谢大人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谢无咎心里腹诽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皱巴巴的信,上面带着血迹,他把信放在桌子上,道:“这是一个月前从定国公府飞出去的信鸽身上截获的。” “一个月前?”楚华裳并没有立刻去拿那封信,反而目光幽冷的看着他。一个月前就拿到了,却现在才拿出来?那么如果不是今日她出来办事碰巧遇见谢无咎,又救了他的命,是不是…… 谢无咎迎着楚华裳冷冷地目光,神情未变。 楚华裳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冷,她拿起信一目十行看过后,那封带着血迹的信便在她手中化为齑粉。 车厢内一阵难以言喻的沉寂,直到外面传来秋蝉的声音:“小姐,大相国寺到了。” 楚华裳静静地坐着,闻言眼皮微掀,盯着谢无咎。 谢无咎看了眼楚华裳,眼睑低垂:“多谢楚大小姐一路相送。” 楚华裳恍若未闻,只眼睫颤了颤。 谢无咎知道楚华裳的心思不在这里,也不在意她回应与否,郑重道谢之后下了马车。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男人,秋蝉眼睑抽动,差点没忍住一剑戳过去。顾忌到对方的身份,她忍住了,转而担忧的看着车内。 倒是谢无咎察觉到对面女子的杀意,挑了挑眉,转而看着晃动的帘子压低声音与秋蝉道:“告诉你家主子,三天前神医谷起了一场大火,裴瑶不知所踪。” 谢无咎说完,转身离开,眨眼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马车里,听了秋蝉的话,楚华裳衣裙无风自动,眼底满含煞气,好半晌咬着牙道:“回府!” 谢无咎,我记住你了! 翌日一早,楚华裳便看到了陈嬷嬷的供词,让她本就冷凝的脸色越发阴沉。 陈嬷嬷在供词上承认,临安郡主的病是她动的手脚,且她是奉的老太太的命做的。原因是老太太觉得临安郡主身份太高,家世太显贵,不好管教,让她堂堂侯府老封君竟还要看儿媳妇脸色过日子,所以就要除了她,再给宣平侯续娶个家世不显的。 药是老太太给的,至于老太太是从哪里得来的,陈嬷嬷并不知道。 楚华裳看得出陈嬷嬷没有说谎,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话就一定可信。 聪明人说话,往往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 “陈嬷嬷那里,继续审,一定要把她的嘴撬开。”楚华裳想着母亲今日的安排,心思微转,“接下来的日子老太太怕是睡不好觉了,春雨把花房里那盆百合收拾出来送去。” 安排好之后,楚华裳就去了正院。 许是心里有所牵挂,临安郡主今日精气神不错,往常苍白的脸颊染了几分血色。看到女儿来了,她嘴角浮起慈爱的笑意,“绣绣,快过来陪母亲用饭。” 见母亲气色不错,楚华裳脸上不觉带了点笑意,顺着临安郡主的力道在她身边坐下。 “绣绣,可是想好了?”临安郡主给女儿盛了碗粥,语气轻柔地问道。虽说那宋一鸣的确不是良人,但毕竟和绣绣定亲多年,她就怕绣绣心里舍不得,日后说不定会后悔。 楚华裳闻言抬眸看着母亲,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眨了眨眼对临安郡主疑惑道:“母亲,父亲请昌明侯府过府,为的是商议二妹妹与他家世子的亲事,老太太与柳姨娘素来疼爱二妹妹,必是不会叫二妹妹委屈了的。” 临安郡主…… 临安郡主蒙了一瞬,眼底荡开一抹笑意,绣绣说的对,横竖这事都与她们没有半点关系,想那么多作甚?有这功夫,她还不如给绣绣相看个样样都出色的郎君。 临安郡主心情愉悦的用过了早膳,带着楚华裳去了花园,自她病重以来,一直昏昏沉沉度日,母女两个很久都没有这么相处过了。 楚华裳陪着母亲喝茶赏花,心里却在思索着谢无咎的话。神医谷付之一炬,裴瑶不知所踪……不对,那条鲤鱼精是不是安静的过头了?好似从昨晚卢家人被灭口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一时间,楚华裳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她抬手给母亲倒了杯茶,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夫人,侯爷下朝回府了,昌明侯也来了。” 6、06闹剧 听到昌明侯跟着来了,临安郡主脸上笑意更盛,她拍了拍女儿的手道:“这下子前面该热闹了。” 语气是少有的轻快。 昌明侯来了,那离昌明侯夫人上门做客也不远了呀!四舍五入一下,宋一鸣那个小畜生还远吗? 想到她命人查到的那些东西,临安郡主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她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心底再次决定,不把那小畜生剥下一层皮来她就不是临安郡主! 楚华裳并不知道自家母亲心里正在琢磨着扒宋一鸣的皮,想到那昌明侯夫人的做派,她就有些担忧母亲会被气到,万一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办? 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尽快找到裴瑶。 母女两个心思各异的坐着,直到前院来人传话,昌明侯夫人带着世子进府了,临安郡主才哄着女儿回房:“绣绣乖,万事都有母亲在,你自回去玩,莫要让那些烂事污了耳朵。” 楚华裳无奈的叹了口气,见母亲坚持不让她去前厅,这才道:“那好吧,但是您得把春雨留下。” 春雨手脚功夫不错,又懂得医术,人也机灵,能代她护着母亲。这样她也能放心。 至于说昌明侯府的人…… 楚华裳唇角笑容冷冽,宋家人最好老老实实的认下这门亲事,那么一切自然好说。可若是不识趣,她便亲自给他们奉上一份大礼。 前厅里,宣平侯坐在主位与昌明侯寒暄着,余光打量着坐在下方的宋一鸣。一眼看去,只觉得当年这门婚事订的可真不妥,这玩意儿也就一张脸稍微能看点,可也就脸能看了! 这样想着,宣平侯心里三分的不满变成了七分。到底是念及这门亲事是太后从中说和的,他按捺下心中的嫌弃,告诉自己不能以貌待人,温和问道:“可有领了差事?”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昌明侯,昌明侯夫人,连带着宋一鸣一家三口脸色涨红,满心憋屈与被羞辱到的愤恨。 宣平侯将一切尽收眼底,见状“嘭”的一声放下茶杯,正要开口就听到自家夫人带笑的声音:“侯爷这是要做什么?便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慢慢说便是,左右孩子们都还小,不着急。” 宣平侯正要分辨,抬头撞进自家夫人狡黠的眼神里,顿时会意,冷哼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昌明侯夫人闻言松了口气之余,心里对未来儿媳妇的不喜又多了几分,要不是看在宣平侯府和镇北将军府的份儿上,她可不会舍得让儿子娶一个无才无貌的女子! 想到方才受到的羞辱,昌明侯夫人打定了主意,待将来楚华裳进了门,必是要好生回敬一番! 虽然从宋一鸣的行为处事就能看出昌明侯府的不妥,但昌明侯夫人脸上那并没有掩藏的很好的神色让临安郡主瞬间冷了脸。 冷了脸的临安郡主有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她冷冷地看了眼宋一鸣,忽然笑道:“本郡主近来身体不适,惹得家中几个孩子多有忧心,尤其是惜月……” 临安郡主说到这里,故意止住话语,眼神落在神色不耐的宋一鸣身上,眼底冷意更甚,“宋世子腰间配着荷包看着好生眼熟。” 明知今日是来商议与绣绣的婚事,却仍然堂而皇之的挂着楚惜月做的荷包,宋一鸣这小畜生当真是该死! 宣平侯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对于府里庶子庶女,自家夫人虽不会亏待,却也绝口不提的。今日却提了惜月,又提了宋一鸣的荷包……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看着夫人的神情,心越发的沉了。 提起荷包,宋一鸣吓了一跳,仿佛这才回了神似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起来。 昌明侯夫人见状,急忙开口解释:“可不是眼熟嘛,这荷包是玲珑阁的绣娘做的,郡主必是在哪里见过……” 临安郡主不等她说完便冷笑一声,“是吗?哪个绣娘做的,本郡主这边差人去玲珑阁传她前来问话。” 昌明侯夫人顿时傻眼,张着嘴却愣是辩驳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昌明侯再傻也觉得不对了,一个荷包而已,怎么临安郡主还揪着不放了?再霸道也没这样的,除非这荷包不对! 昌明侯打量着母子二人的神色,便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鬼,且还是被临安郡主抓住了把柄,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梗死,指着宋一鸣便道:“孽障,你都做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宋一鸣低头死死地攥着荷包,满心的愤懑不平却无法言说。打从跟楚华裳订婚,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让他几近崩溃,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他们都在嘲笑他,看低他,轻贱他,仿佛他就是那只异想天开想吃天鹅肉的癞□□。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这只癞□□到底想不想吃天鹅肉! 从来都没有! 不对,有一个人,只有那个人会安慰他,鼓励他,视他为天,满眼信赖与爱慕的望着他。 眼见这孽障死扛着不说,昌明侯咽下吼间的腥甜,抬脚踹了上去:“还不快说!” 昌明侯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宝贝儿子被踹倒在地上,心疼的惨叫一声,扑过去抱着宋一鸣哭的异常凄惨,愤恨的看着临安郡主道:“郡主,鸣儿到底哪里惹了郡主的不快,竟是让郡主这么不依不饶?” 临安郡主:“……”你在说什么屁话,关本郡主什么事? 宣平侯也有些懵,关他夫人何事?他看着宋夫人好心指了指浑身发抖的昌明侯,“宋夫人,你的儿子,是你家侯爷踹的。” 不是我夫人! 哪知昌明侯夫人一听这话瞬间就炸了,对着宣平侯就道:“要不是你夫人咄咄逼人,不依不饶,我家侯爷好端端的,缘何会对我儿下此狠手?” 临安郡主:“……”对不起,是我见识少了! 宣平侯:“……”虽然但是,关我夫人何事? 昌明侯:“……”你他娘给老子闭嘴! 就在这诡异又尴尬的气氛里,老太太带着柳姨娘来了。 临安郡主看到,听到老太太和柳姨娘来了的时候,宋一鸣这小畜生眼底闪过的亮光。她顿时冷笑一声,好啊,难怪能看对了眼呢,老畜生看小畜生的时候,可不就分外顺眼! 宣平侯遮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神色,起身让老太太坐下。 然而老太太并没有领这份情,她看着地上被宋夫人半抱在怀里的宋一鸣,以及他嘴角的血迹,责怪的看着临安郡主:“来者是客,况且还是大姑娘未来的夫家,你作为当家主母,缘何下此毒手?” 临安郡主:“……”关我何事?她翻了个白眼,扫了眼地上的那小畜生,只觉得昌明侯下手还是太轻了,“本郡主乃陛下亲封,打不得一个白身了?” 老太太噎了噎,只得道:“那是大姑娘未来的夫婿,你这般做,是连大姑娘的脸面都不顾了吗?” 临安郡主闻言甚是奇怪的看了眼老太太,“您还知道要顾着大姑娘的脸面啊?我还以为您只有二姑娘一个孙女呢!” 老太太眼皮子一跳,忍不住打量着临安郡主,心中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嘴里却不客气道:“你这是什么话?裳儿是侯爷的嫡女,自然也是我嫡亲的孙女!” 宋夫人本以为老太太是来说和的,哪成想竟然三两句就被临安郡主那毒妇带偏了,当下又气又恨道:“不过一个荷包而已,到底哪里惹了郡主的不快?” 临安郡主闻言,眼神立刻在柳姨娘和老太太之间徘徊。 柳姨娘早在看到那荷包的时候就吓得低下头,心里把宋一鸣骂了个死臭,亏得月儿还说宋世子文韬武略,举世无双,把他夸出花儿来! 就这样带着心上人的荷包来见未来丈母娘,而这心上人还是未来丈母娘的庶女,是他未婚妻的庶妹……就这样的,他认识文韬武略,文韬武略认识他吗? 楚惜月为了扒住老太太,没少讨好孝敬她,是以老太太还是很熟悉楚惜月的针线活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看了眼神色不明的儿子,又看了眼脸色难看的郡主儿媳妇,当下觉得仿佛在三伏天里吃了碗冰镇葡萄。 但凡能给临安郡主添堵的事情,老太太都不会放过,她怜爱的看着宋一鸣道:“你这孩子也是心善,被欺负成这样,还顾忌着裳儿的脸面,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最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少不得给你们做主一回。” 昌明侯夫人闻言神色一喜,临安郡主再如何也还是楚老太太的儿媳妇,一个孝字就能压的她抬不起头!今日她必定要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宣平侯见老太太要作妖,立刻就要开口,却忽然察觉被自家夫人拧住了腰,立时脸色扭曲的住了口。 临安郡主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大有再开口就饶不了他的意思。她为了接下来这出好戏,强忍着跟这些蠢货周旋了这么久,谁也不能打断! 7、07替嫁 老太太果然不负临安郡主所望,端着老封君的架子在主位坐下,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临安郡主训诫道: “你自来出生高贵,以身怀皇家血脉为傲,是以往日里那些个不恭敬之处,我这个做长辈的从不曾与你计较。但今日这事,我少不得要与你分说一二,好叫你明白长幼尊卑。” 宣平侯脸色骤变,看着老太太的眼神分外冷酷,他已经容忍的够久了,偏偏有些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本分。 既是如此,那便不需再忍了。 一旁好容易缓过劲儿来的昌明侯眼皮子一跳,看了看神色不明的宣平侯府夫妇,眼神落在随着老太太进来的女人身上,心中霎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商谈嫡女的婚事,何时需要妾室在场?他记得宣平侯似乎有个庶女来…… 想到这里,昌明侯僵硬的转过脖子看向自己的儿子,恨不能一脚跺死这个孽子! 真的,不到这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这样蠢。当年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尽大半身家,才说动太后给他保媒,结果…… 临安郡主一直就在打量着昌明侯一家子的神情,见到昌明侯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恨不能打死那个小畜生的样子,心里才觉得痛快了些。不过,还不够,这还只是开胃的点心!敢如此欺辱她的绣绣,她定要让昌明侯府一家子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 见众人都没说话,就连那个素日里从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儿媳妇也老实听着,老太太心里越发得意。眼下可是那死丫头议亲的紧要关头,任你身份再高,只要她这个当祖母的歪歪嘴,那死丫头就别想好! 楚华裳不知道老太太此刻志得意满的感觉,她正在思考着裴瑶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地方。神医谷覆灭,不论凶手是谁,裴瑶都不可能留下,所以她会去哪儿? 首先,裴瑶绝对不会回京都裴家,因为那会给裴家招来灾祸。甚至,裴瑶连京都都不会进。 可是京都之外,范围就太大了。 不行,还是得查裴瑶,就从裴瑶为何会出现在神医谷查起。 楚华裳叫来秋蝉吩咐下去,继而问起前院的事:“如何了?” 秋蝉脸色有些奇怪:“昌明侯不知何故动手殴打了宋世子,宋夫人便揪着郡主不放,要给她家世子讨公道,然后老太太来了……” 哦,老太太啊,楚华裳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等着秋蝉继续说下去。 “老太太……老太太说郡主对她不恭敬,又说……说姑娘您不敬长辈,不爱弟妹,嚣张跋扈……”秋蝉脸上神情更加奇怪,好似都有些说不下去了,“说姑娘仗着自己身份高贵,便夺人夫君,丝毫不知何为自重自爱……” 楚华裳听得差点笑出来,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丫头通报:“二姑娘来了。” 秋蝉嘴一抿,天地良心,她怎么觉得老太太说的每一条都能严丝合缝的与二姑娘对上呢? 楚惜月很快就进来了,白皙滑嫩的双手捏着帕子搭在腹部,行动间袅袅婷婷,很是柔弱动人的样子。 “见过大姐姐,听说昌明侯府来人了,姐姐不去看看么?”楚惜月柔柔的说着,一双水眸闪动着奇异的光彩。 楚华裳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十分想回她一句:“看什么?看猪头吗?” 但是她忍住了,“秋蝉,把多宝架最底下的匣子给二姑娘拿来。” 她着实不明白楚惜月此刻在得意什么,宋一鸣那样出身的人,给她提鞋都不配。当年若不是太后说和,宋一鸣这三个字连递到她跟前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她到底在得意什么? 楚惜月虽不知楚华裳这个嫡姐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心里得意啊!现世的时候,她只是个出身普通家境平凡的高中生,长得也普通,学习也普通,就爱看那些无脑甜宠的言情小说。而她的嫡姐楚华裳,就是她看过的一本《娇宠世子妃》里的女主,家世尊贵,出身高贵,地位尊崇,还有一个青梅竹马深情专一的夫君,慈爱宽厚的婆母,简直集合了每个女孩子所有的幻想。 因此,刚一穿来,楚惜月就决定要夺走这个嫡姐的一切,身份地位夺不走,没关系,那就先从那青梅竹马,神情专一的未婚夫下手。 于是楚惜月凭借着熟知剧情的金手指,偶遇男主宋一鸣,靠着诗仙诗圣的传世佳作引起了宋一鸣注意。然后再无意吐露心事,让宋一鸣撞见她在无人处梨花带雨诉说愁苦,不过几个来回,宋一鸣果然就不可自拔的爱上她了,他甚至愿意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决定杀了楚华裳这个他前世厮守一生的妻子。 看,一切是多么的轻而易举。 楚惜月胸中充满着志得意满,恨不能大声说出来,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再等…… 然而下一刻,楚惜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匣子,整个人都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和宋郎的书信怎么会在楚华裳手里?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知道了多少? 楚惜月心里疯狂的转着百般念头,却迟迟开不了口询问半句。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宅斗文里,那些婚前失贞的女子要么暴毙要么送去家庙凄苦一生…… 楚惜月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噤,虽然她的确想把一切摊开在楚华裳面前,打碎她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可那都是在尘埃落定之后,是在楚华裳病榻垂死之时,而不是现在…… 不,她是穿越女,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她不能死,她不要死!怎么办,怎么办,楚惜月在脑海里疯狂的尖叫着,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她看过这本小说,熟知剧情,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保住自己的命,然后再图谋其他! 对!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顿时有恃无恐起来,甚至故作惊讶的掩着口:“啊,原来姐姐知道了,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妹妹我原也不是故意的,谁叫宋郎他喜欢我,发誓非我不娶呢!” 楚华裳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心里却有些诧异,她这个庶妹……变起脸来可真是精彩啊! 没有看到楚华裳变脸,楚惜月有些不甘,她低下头看到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珠一转,娇娇俏俏道:“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怀了宋郎的孩子,宋郎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定不会委屈了我们母子,还要……” 楚华裳仍旧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怜悯,与姐夫未婚先孕的庶女,传出去,下场可想而知。当然,即便不传出去,这京都高门里难道就无人知晓了? 高门贵女之所以成为高门贵女,是因为她们都代表着自己身后的世家荣耀的。 同理,世家子亦是如此。 宋一鸣想娶楚惜月过门,也要看昌明侯夫妇答不答应。 不过,不要紧,不管昌明侯夫妇答不答应,这门婚事都必须成。 楚华裳能忍,秋蝉几个却忍不了自己的主子被欺到头上,抬手就是一个大巴掌甩过去,“二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区区庶女,竟然妄想和我们姑娘比肩,凭你也配?” 巴掌打到脸上的时候楚惜月人都是蒙的,她单知道楚华裳性情高傲不会不会动手打人,却忘了她身边那四个最得心意的贴身婢女。 摸着肿痛的脸颊,楚惜月看着秋蝉的眼神仿佛淬了毒,她冷笑两声,对楚华裳道:“大姐姐可真是养的好狗。” 楚华裳的神情倏然冰冷,屋里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她冷冷地盯着楚惜月:“若是不会说人话,就把嘴闭上,再让我听见你骂我的人,我会亲自动手,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说完,她同样冷笑,“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昌明侯府能不能接受一个被拔了舌头的世子夫人呢?” 楚惜月又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噤,她慌忙捂住嘴,觉得自己的行为好似怕了她似的,蹭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华裳道:“我等着,等着大姐姐被退婚的事情传开,到时候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昌明侯世子宁愿要一个庶女,也不愿意娶大姐姐的时候,大姐姐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那你就等着吧!”能不能等得到,就不好说了! 楚惜月这点段数,楚华裳根本不放在眼里。宋一鸣算什么?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会几句酸诗,旁的一概不通的废物罢了。 放完了狠话,楚惜月转身就走,原本她还打算等楚华裳嫁过去,然后让她病逝,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嫁过去做继室,同样是正妻。可是现在,她不愿意了,楚华裳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她不给她留脸了! 宋郎原就不乐意娶楚华裳,不过是害怕事情爆出来会伤害到她,这才勉强同意娶她过门。如今只要她与宋郎哭一哭,说一说今日的委屈,宋郎定然会退婚的! 她太了解宋郎了! 秋蝉有些担忧的看着主子:“姑娘,她会不会对您不利?” 楚华裳摆了摆手,“你先盯着裴瑶的事,尽快查清楚,另外,备车,我要进宫。” 与此同时,前厅里,听到老太太的话,昌明侯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跳起来尖叫着:“不可能,我儿与你侯府嫡出的大姑娘的亲事,可是太后娘娘亲自保的媒,老太君这般是想抗旨不成?” 她听到了什么,原以为这死老婆子是个好的,结果她听到了什么?竟然想要让一个卑贱的庶女嫁过来,简直是做梦!堂堂昌明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一个庶女能够痴心妄想的? 呸,凭她也配! 这死老太婆就配不上儿媳妇尊敬,合该被身份高贵的儿媳妇压着憋屈一辈子!活该! 8、08羞辱 昌明侯夫人话音落下,临安郡主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太后保的媒又如何?当年宋家能说动太后保媒,今日她难道不能劝太后收回成命? 她有一千种法子,既不会折了太后颜面,又能退了这桩婚事! 昌明侯府…… 且看这京都明日可还有什么昌明侯府没有! 昌明侯夫人尚且不知临安郡主这一眼里蕴含的深意,她只知道宣平侯简在帝心,端仪大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姑母,镇北将军府手握军权,而她未来儿媳妇可是这几人的心头肉! 这个儿媳妇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她鸣儿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锦绣前途可都在这儿媳妇身上了! 谁想拆散这门亲事,谁就是想断她儿子前程的仇人!她绝不会放过! 此时的昌明侯夫人还不知道,想拆散这门亲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她冷冷地盯着老太太,眼神里冒着森森寒气。 搬出太后娘娘,老太太顿时没了声,正觉着没了脸的时候,就见一个小丫头闯进来,嘴里叫着:“不好了,大姑娘把二姑娘打了……” 老太太闻言立刻沉了脸,然而还不等她说话,因为羞惭惧怕一直躺在地上的宋一鸣诈尸般蹦起来,风一样的冲了出去,留下一句让昌明侯夫人五雷轰顶的话: “果然是个毒妇!” 临安郡主冷笑一声:“来人,押回来掌嘴!”语毕,她转头看着昌明侯夫妇,“昌明侯府果然好家教!” 刚缓过气的昌明侯:“……”打死这孽子算了! 昌明侯夫人已经傻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被押回来的儿子,顾不得心疼他正在被大嬷嬷掌嘴受罪,发疯般的质问:“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宋一鸣倒是想说,可他两条胳膊被两个力大无穷的婆子押着不说,面前还有一个手劲儿贼大的大嬷嬷掌嘴,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悲愤交加的瞪大眼睛看看临安郡主,眼里的愤恨几乎要倾泻而出。 见他这样,临安郡主却不生气,她甚至笑着看着宋一鸣,她的笑很温柔,语气却极尽讽刺与轻蔑:“就你这般的废物,如何配得上我的女儿?若非你昌明侯府当年不要脸皮的巴结上了太后,你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出现在我儿的面前!” 十个巴掌打完,宋一鸣双颊红肿,嘴角破裂,目眦欲裂的瞪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这母女俩都是一样的面目可憎,心肠歹毒!他死也不会娶楚华裳的! 临安郡主在宋一鸣跟前站定,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皇族血脉与生俱来的矜贵展现的淋漓尽致:“听说你很会作诗,怎么,附庸风雅的吟几首破诗就真当自己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了?傻子,那是别人哄着你玩呢!也不想想,就你这般文不成武不就,婚前就与人苟且闹出私生子的,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它认你吗?” 宣平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鲜活的夫人了,这才是真正的临安郡主,洒脱肆意,神气逼人,一张嘴就能把人骂的狗血淋头…… 等等,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叫婚前与人苟且闹出私生子的?再想到刚刚老太太说的话,宣平侯额角青筋直跳,果然,他还是太仁慈了!小畜生,竟敢如此欺辱他绣绣,待老子扒了你的皮! 宋一鸣羞愤欲死,又惊又惧,满脑子都是:她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月儿可怎么办?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月儿和他们的孩子! 临安郡主陡然放出这么一个大雷,劈的昌明侯夫妇当场傻眼,夫妻俩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嗓子几乎喊劈叉:“什么叫与人苟且闹出私生子?” 宋一鸣闭上眼,他知道爹娘对这门婚事的看重,也知道爹娘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所以才不忍心伤了爹娘的心,准备委屈自己和月儿,娶了那个一无是处的毒妇。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都已经决定这样委屈月儿和他们的孩子了,这些人怎么还要逼迫他? 看够了好戏,临安郡主这才大发慈悲的对二人道:“你昌明侯府的世子,与未婚妻庶妹暗通款曲,珠胎暗结,甚至打着一年后让我儿血崩难产,好让他那心尖尖和孽种都能名正言顺!” “嘭!”宣平侯知道自家夫人从不说没把握的话,既然敢说出来,那便是有铁证在手。想到那样的场景,他忍不住一掌拍碎了桌子,冷冷地看着昌明侯府的人,“好好好,小子,你有种,敢如此算计我的女儿,希望你一直这么有种下去!” 昌明侯……气的眼前发黑,直直往后倒,昌明侯夫人肝胆俱裂,只顾得手忙脚乱的把人接住。 一旁的宋一鸣和门外的丫头吓得双股站站,几欲昏死。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的打算见不得人,一旦被侯府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否则又怎么会要等一年后才敢下手?现在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临安郡主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家子王八蛋被吓得心神俱裂的样子,命人将几人赶出府去。搞完了外人,接下来就该府里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了! 几乎是昌明侯府的人刚走,之前一直悄无声息缩在角落的柳姨娘就惨叫一声,梨花带雨的看着宣平侯道:“侯爷,妾……妾的肚子好痛……” 慢了一步的老太太:“……”这贱婢果然上不得台面! 宣平侯冷冷的看了柳姨娘一眼,朝外吩咐道:“来人,去请二爷过来。” 老太太面色微变,余光打量了眼坐在一旁喝茶的临安郡主,小心的对儿子道:“我知道你心疼女儿,可裳儿是你的女儿,月儿难道就不是了?你也别怪娘说话难听,月儿这丫头与宋世子情投意合,两人又有了孩子,裳儿这个做姐姐的难道不该主动让贤?” 临安郡主嘴脸露出一丝冷笑,主动让贤?那畜生再是瞎了眼也是我儿的,何时轮得到一个庶孽觊觎? 宣平侯深深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并未说话。他转身走到临安郡主身边坐下,殷勤的给她续了杯茶,“我观夫人今日,气色好多了,果然还是我们绣绣最贴心了。” 提起女儿,临安郡主脸上的神情柔和了几分,似有所指道:“我的绣绣自来贴心,可惜有的人啊,自来眼瞎心盲。不过也对,不是什么人都配懂得我儿的好的。” 老太太脸色铁青,她心里怀疑这个儿媳妇是在含沙射影。她很想摆出婆婆谱训斥她,却又十分害怕成为第二个昌明侯,被她骂个狗血淋头。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二爷过来了。今日的事他已有所耳闻,心里不断的猜测着大哥叫他过来的意思。 一进来,看到临安郡主这个大嫂也在,楚二爷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他的心不断的往下沉,有些摸不准大哥的想法。 楚二爷一进来,宣平侯立刻清场,与亲随吩咐道:“你亲自带人盯着,若有人胆敢靠近,一律格杀勿论。” 楚二爷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不停地往临安郡主脸上看,却发现这个往日里脾气最好的大嫂,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老大,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太唬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的,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 宣平侯闻言看着楚二爷道:“这就要问问二弟了。” “问老,二?”老太太不解的看着楚二爷,“问老,二什么?”不是正在说月儿与宋世子的婚事?与老,二有什么关系? 楚二爷勉强挤出笑脸,“大哥,这……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弟弟哪里做的不好?” 眼见着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打算说,宣平侯对这个弟弟十分的失望。他转头看着柳姨娘:“二老爷不说,那就你来说吧!” 柳姨娘原本抱着肚子缩在椅子里,低着头一声不吭。听了这话整个人抖了抖,“侯爷,妾,妾什么都不知道啊,侯爷要妾说什么?” 临安郡主的眼神在楚二爷和柳姨娘脸上来回打量,随后若有所思的开始喝茶。嗯,这府里,她不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呢! “好,你们都不说,那就我来说!”宣平侯眼底一片冷冽,他冷冷地看着柳姨娘:“从何处说起呢?就从你肚子里的孽种说起吧!” 此话一出,老太太脸色忽青忽白,嘴皮子不住颤抖:“老大,那可是……那可是你的儿子,宁哥儿……” “宁哥儿是我的儿子不假,柳氏肚子里的到底是谁的孽种就不知道了。”宣平侯打断了老太太的话,他看着柳姨娘语气森然:“当年你说你被人欺辱,怀了孽种,求我给你一个安身之地,看在老太太的份儿上我答应了。这些年侯府从不曾亏待你,就连你那个身世不明的女儿也一起锦衣玉食的养着,到如今竟是给绣绣养出了仇人来了?” 侯爷果然把那件事说出来了! 柳姨娘心里满是绝望,她能在侯府富贵度日,全靠姑母庇佑。如今事情暴露,姑母怕是恨死了她,如何还会庇佑与她?她摸着肚子,又悔又恨,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说出来了啊! 楚二爷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殆尽,神色不明的盯着临安郡主,他就不信大哥连郡主的面子也不顾! 唯有老太太,苍老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整个人抖得越大厉害,她死死地看着宣平侯,眼底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老大,你是骗娘的,是不是,月儿是你的女儿,她肚子里的也是你的孩子,对不对?” 宣平侯无情地看着她,残酷的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我从来没有碰过她。” “噗!”老太太喷出一口血,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9、09贱妾 事情并没有因为老太太吐血昏迷而停止,宣平侯已经容忍这些人太久了,久到这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算计到他的妻女头上! 真是好日子过够了,好啊,那就都别过了! 宣平侯直接让春雨把老太太弄醒。昏过去了还说什么?弄醒,醒了才好继续说,省得她掰扯不清,以后还要倚老卖老,继续作妖! 宣平侯的冷酷无情让柳姨娘如坠冰窟,老太太昏过去了也没能阻止侯爷继续说下去,可见今天侯爷是铁了心要追查到底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楚二爷没料到大哥竟会如此狠心,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们的母亲啊!他怎能如此无情? 无情吗?宣平侯几乎要被气笑了,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弟弟,语气冰冷刺骨:“说吧,早点说完,母亲就能早点回去休息了。” 楚二爷霎时闭上了嘴。 偏偏这个时候,刚醒过来的老太太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紧紧地盯着楚二爷:“老,二,这是怎么回事?那两个孽种果真不是你大哥的血脉?” 老太太疼了楚惜月十几年,虽说有故意做给临安郡主母女看的原因,可这么多年下来,养只猫狗也有感情了。甚至,她为了楚惜月不惜的坏了楚华裳的亲事。若是老大所言为真,那叫她情何以堪啊? 楚二爷对上老太太充满希冀的眼神,心头涌上不忍,怕再看到母亲痛苦的样子,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太太又悔又恨,一时间悲从中来,忍不住痛哭失声,“老天爷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生生叫人蒙骗了十几年!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让我死了算了,报应啊,让我死了算了啊……” 楚二爷听到母亲凄厉悲惨的哭声,心里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撕扯着。他睁开眼看着母亲布满泪水的苍老的脸颊,想要上前去安慰安慰她,却陡然对上母亲充满恨意的眼神。 她恨恨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不死不休的仇人:“你与你大哥不同,因他不在我跟前养大,故而自幼我便偏疼与你,为此不惜冷了与你大哥的母子情分。你幼时我从来都是亲自照顾,从不假她人之手,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骗我,你眼睁睁的看着我对那野种偏疼了十几年,看着我对你亲侄女不闻不问,百般贬低刁难,你看着我如同傻子一般被那贱婢刷了十几年,你一声不吭,任由我被她作践,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 楚二爷听了这话,仿佛万箭穿心。他流着泪看着母亲,扑倒老太太跟前哭着辩解:“娘,我没有,儿子没有骗你,儿子从来都没有骗你!是儿子不能说呀,儿子真的不能说……” 老太太却是半点都不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骗自己的亲娘?还一骗就是十几年?被最疼爱的儿子欺骗背叛的痛苦让老太太再次陷入昏迷。 楚二爷膝行到脚踏上,连声呼喊着母亲,见叫不醒,复又跪到兄长面前:“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给母亲请个太医吧!母亲年纪大了,经不起的,求求你了大哥!” 宣平侯冷漠的看着他,仿佛对于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银芝,拿本郡主的牌子,请周太医前来。”终究还是临安郡主不忍心,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 楚二爷闻言立刻对着临安郡主砰砰磕头:“多谢大嫂,多谢大嫂。” 临安郡主摆了摆手,“二弟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很不必如此。” 楚二爷没有起来,他跪在榻前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沉默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屏风外,临安郡主牵了宣平侯的手,“走吧,耽搁了这么久,绣绣怕是都等急了。” 想起女儿,宣平侯顿时打起精神,是了,绣绣还在等着他们呢!想到宋一鸣那个小畜生,竟敢对他的绣绣怀着那样歹毒龌龊的心思,他就恨不能踩扁他的狗头! 夫妻俩刚到锦绣苑,就听闻女儿进宫了,顿时神色巨变。 临安郡主握着宣平侯的手不觉用力,她看着宣平侯:“不行,得拦住她!” 宣平侯回握着她,摇了摇头,“怕是已经晚了。” 果然,院子里的丫头说:“姑娘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了。” 临安郡主瞬间站都站不稳了,她慌乱的看着宣平侯:“怎么办?侯爷,怎么办,绣绣……绣绣她……” 宣平侯一把扶住她,低声安抚道:“你别着急,也不一定就……说不得她只是去求太后呢?毕竟宋家这门婚事,当初是太后保的媒。” 临安郡主却并没有放心多少,她想到后院那母女两个,甚至柳氏肚子里如今还有一个,心里就开始发狠,若是……若是她的绣绣有半点损失,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大明宫里,被临安郡主夫妇担忧着的楚华裳正坐在皇帝对面,轻飘飘的落下一枚黑色棋子,“陛下,你输了。” 少女面容清绝,举手投足间皆是灵动。 元佑帝看了眼棋局,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满大周朝,也只有绣绣敢赢了朕。说吧,想要什么?” 楚华裳便笑了笑,“陛下能退了我和宋一鸣的婚事吗?” “怎么回事?可是那小子欺负你了?”元佑帝眼底笑意倏然不见,他还记得绣绣和昌明侯府嫡长子的婚事,是太后保的媒。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让绣绣求到他这里? “我就是不喜欢他!”楚华裳撇了撇嘴,“我的夫君,必须长得好看,这样我每天什么也不做,看着也心里欢喜!而且,他必须武艺高强,不然出去的时候,遇见了刺客土匪什么的,怎么能够保护我呢?对了,我不高兴的时候,他必须要哄我开心!” 元佑帝:“……” 元佑帝看着面前鲜活灵动的少女,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大笑出声:“哈哈哈,绣绣你这样以后恐怕就要嫁不出去了!到时候姑母和临安妹妹可要着急了!” “嫁不出去,那就不嫁,宁哥儿说了要养我一辈子的!”楚华裳垂头把棋盘打乱,然后又一颗白子一颗黑子的摆放端正。心里却在反复的琢磨着鲤鱼精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退婚,只能嫁给一个残废,最后甚至还被害死在后宅里? 可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不可能。 听了这话。元佑帝有一瞬的失神,仿佛有许多年前,还是幼童的他曾对着那个容颜姝丽的少女道:“狸奴要养姑母一辈子!” 在元佑帝沉默的期间,楚华裳终于摆完了棋子,她抬头看着天子,小声询问:“陛下不可以吗?” 什么不可以? 元佑帝诧异了一瞬,回过神来看着少女眼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朗声道:“走吧,跟朕去寿安宫。” 退婚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但终究不好越过太后。 楚华裳闻言脸上立刻浮现一抹喜色,殷勤的帮元佑帝穿靴子,然后扶着他的胳膊,很是周到的样子。 元佑帝有一阵子没看到绣绣了,尤其是临安病重之后,绣绣几乎再也没有进过宫。如今看着少女殷勤的模样,心里啼笑皆非,看来绣绣是真的很不喜欢那昌明侯世子呢! 从大明宫出去的时候,元佑帝看了眼大伴。绣绣打小就怕麻烦,更怕麻烦别人,能把她逼得主动进宫求他,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昌明侯世子……元佑帝眼底微凉,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下过什么立昌明侯世子的旨意。 太后上了年岁,且这几年喜欢上了吃斋念佛,便格外的喜欢安静。 楚华裳跟在元佑帝身后进了寿安宫,太后身边的大嬷嬷道:“陛下,太后娘娘在做早课,往常的时候,还有一刻钟便做完了。” 元佑帝摆了摆手:“不必打搅太后。” 大嬷嬷闻言行了礼退到一边,给楚华裳倒了杯茶:“姑娘可是有些时日没来了,太后娘娘念叨了好几回呢!” 楚华裳抬头看着大嬷嬷惊喜道:“真的吗?那我以后一定经常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大嬷嬷便道:“太后娘娘必是欢喜的。” 楚华裳脸上笑意越发明显,她以后自然是要经常进宫的。 一刻钟后,太后从佛堂里出来,大嬷嬷立刻进去服侍太后梳洗更衣:“娘娘,陛下带着绣绣小娘子来了,等了约摸有一刻钟。” “陛下来了?可是后宫又出了什么事?”太后换了一套家常的衣服,上了年岁以后,她穿衣服多是以舒适为主了。那些繁琐华贵的宫装,也只有必要场合才会穿几次。 “回太后,奴婢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近些日子,宫里一直不太平,闹得太后都烦了。不过今日,倒的确没听到什么事。 “绣绣呢?可是宣平侯府有人惹绣绣不开心了?”太后扶着大嬷嬷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道:“当年我就不同意临安嫁进宣平侯府,就那老东西那一脸刻薄相,若非宣平侯为人不错,哀家当年早就棒打鸳鸯了!” 大嬷嬷不敢吭声,太后虽然不太出宫,可宣平侯府的家事,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些年来,那老太太当真是没少给郡主添堵。好在郡主立得住,那老太太半点便宜都没占去。 “绣绣见过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楚华裳见到太后出来,急忙起身行礼。 太后丢开嬷嬷的手,上前揽着小姑娘,摸了摸她的脸,满脸心疼:“瘦了,哀家记得绣绣的脸肉呼呼的,瞧瞧,捏不起来了。” 楚华裳:“……”原先肉呼呼的那是婴儿肥,如今捏不起来,当然是我长大了,抽条了啊! 元佑帝在一旁看的直笑。 太后拉着楚华裳坐下,“小没良心的,你可是好些日子都没来了。” 楚华裳挽着太后的胳膊撒娇:“那我不是担心母亲嘛!如今母亲的病刚有了起色,我不就进宫来看您来了吗?” 太后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知道实情的元佑帝抽了抽嘴角,看来是等不到这丫头自己开口了,也罢,他道:“母后,绣绣这丫头脸皮薄,被欺到头上了也不敢同您说。” 太后闻言将楚华裳搂的更紧,“你说说,谁欺负绣绣了?当哀家是死的吗?” 楚华裳靠在太后怀里没说话。 元佑帝继续道:“宋一鸣那小子与绣绣的庶妹珠胎暗结,俩人还谋划着等绣绣过门一年后,就让她难产而死,好让那庶女顺理成章的进门做续弦。” 太后:“……” 太后:“混账东西!” 太后狠狠地砸了杯子,好半晌才想起来那宋一鸣是谁,想清楚了之后瞬间暴怒:“杀千刀的王八羔子,还想用绣绣的命给那贱婢铺路好做续弦?做梦,哀家叫她这辈子都续不了弦!来人,传哀家旨意,昌明侯嫡长子……” 说到一半太后卡了壳,咳了一声道:“那混账东西叫宋什么?” 元佑帝:“宋一鸣。” “传哀家旨意,昌明侯府嫡长子宋一鸣,顽劣不堪,不堪教化,遂解除其与宣平侯府嫡长女之婚约,自此婚丧嫁娶互不相干。” 说完后,太后犹不解气,“他不是把那贱婢当做心头肉吗,为了让那贱婢做正室连哀家的绣绣都敢害,哀家就叫她一辈子都做不了正室!来人,把那贱婢捉住,送到他府上做个贱妾!” 太后亲自下旨的贱妾,一辈子都是贱妾了! 被传旨的宫人捉住的时候,楚惜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贱妾?还是太后亲自下的旨意? 楚惜月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上,不可能的,她可是女主,怎么能做贱妾呢?不,绝对不可能,她一把推开要抓自己的宫人,疯了一样的往外跑,她要去找……找楚华裳,不,楚华裳恨死她了,怎么可能会听她的? 宣平侯! 对,找原主的亲爹,她记得书里写过,宣平侯简在帝心,就去找宣平侯!她知道剧情,知道那么多有用的东西,宣平侯这个亲爹只要不傻,就应该明白她有多重要!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主角光环,十几个宫人竟然没拦住一个楚惜月,叫她闯到了宣平侯的院子里。 楚惜月慌乱的闯进去,生怕晚一步就被抓住,“父亲,父亲救我,女儿不要做妾啊!父亲,女儿知道很多东西,女儿很有用的,父亲……” 宣平侯原打算进宫的,听闻有宫人来宣旨这才耽搁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然被楚惜月闯了进来。 看着楚惜月慌乱无措的神情,宣平侯脸上的表情异常冷漠,就凭着她与宋一鸣私通一事,他就绝不可能宽宥她!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纷至的脚步声,眼看着就要被抓住,楚惜月崩溃之下哭着喊道:“父亲,你信我,我知道谁能治好母亲的病!” 10、10完了 “父亲,我知道谁能治好母亲的病!” 楚惜月情急之下喊出的这句话,果然缓解了眼下的危机。 宣平侯抬手制止了捉拿楚惜月的宫人,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吗?” 看着那些宫人被宣平侯拦在门外,楚惜月大大的松了口气,她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听到宣平侯的话,她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如今的父亲,下意识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知道谁能治好母亲的病。” 宣平侯看着她若有所思,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女儿。在今天以前,她柔顺乖巧,对夫人这个嫡母恭敬孝顺,对绣绣亲近依赖……然而也正是她,背地里与嫡姐未婚夫暗通款曲,甚至谋划着要害了绣绣的命。 楚惜月,就像是一条蛰伏在暗地里,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 只是这条毒蛇还没有长成,所以才会被他们早早地察觉了。 看宣平侯不说话,楚惜月以为他不相信,心里便有些着急。那些宫人既然是奉太后懿旨抓她,就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眼下能救她且愿意救她的,只有宣平侯这个父亲了。 门外的宫人虎视眈眈,楚惜月知道宣平侯拖不了多久,除非她能拿出来让人信服的凭据:“父亲,母亲她是被人下了毒,只有神医谷的人才能研制出解药。” 宣平侯看着楚惜月的眼神越发的冷,她早就知道夫人被人下了毒。 夫人和绣绣从来没有因为她是庶出而亏待了她,平日里反而总是多加照拂。可这大半年的时间,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受尽折磨,看着他和绣绣为了夫人的病四处奔波。 如果不是今日被逼到了这种地步,她会说出来吗?不会。 楚惜月的自私自利和冷酷心肠让宣平侯为之侧目,他看了眼外面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宫人,转头冷冷地笑了:“楚惜月,你大概还不知道,三天前神医谷起了一场大火,谷中的人没一个逃出来。” 楚惜月被这个消息打蒙了,她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什么?这不可能,神医谷怎么会起火?剧情里神医谷明明是在三年后,才被裴瑶杀光的,怎么会现在就没了呢?” 如果这是真的,神医谷的人都被烧死了,那她怎么办?剧情里宣平侯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妻子临安郡主,如果她救不了临安郡主,宣平侯又怎么会在意她的死活? 怎么办,怎么办?楚惜月你快想啊,怎么办,她绝对不能做妾的,一旦做了妾,她这辈子都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宣平侯听着楚惜月神经质般的念叨着,面上的神情有些微妙。他思索着楚惜月嘴里的那句话,剧情里,神医谷是在三年后,被裴瑶灭门。 楚惜月好像总是能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夫人不是病了而是被人下了毒,以及神医谷本该在三年后被裴瑶灭门…… “夫人上的毒是谁下的?”宣平侯忽然问道。 “是……”楚惜月眼神一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拼命地回忆着剧情里关于临安郡主中毒一事的描写,竟然发现原书作者对于这件事,只写了一句“想到夫人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自己,宣平侯的心里被汹涌的愧疚与悔恨淹没。” 楚惜月:“……” 楚惜月差点骂娘,简直恨不能揪着原书作者领子问候她十八辈祖宗,女主的亲娘差点被人毒死,你竟然轻飘飘的一句话没了? 看着宣平侯沉下去的脸色,楚惜月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知道凶手是谁,我只知道……那个人之所以对她下毒,都是因为你。” 宣平侯仍旧沉着脸,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楚惜月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时间越久她就越是不安,忍不住央求道:“父亲,我知道很多事情,我能帮到你的,你救救我,我不想做妾……” 妾通买卖,一旦做了妾,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不断逼近的危机让楚惜月拼命地回忆剧情里能用来保命的筹码,这回还真让她想到一个,只要宣平侯知道了这件事,定然会护着她的。 可惜不等楚惜月开口,宣平侯就判定了她的生死:“你说你知道很多事情,那你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我的亲生父亲……不就是你吗? 楚惜月看着宣平侯,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对上宣平侯深不见底的眼神,她莫名的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抖了抖,“父……父亲,我,我是您的女儿啊!” 剧情里可没写这个啊! 她看到宣平侯面无表情的说:“我从来没有碰过你的母亲。” 宣平侯的话,让楚惜月对临安郡主又羡又妒,这可是古代唉,居然也能有这么专一的男人……不是,楚惜月忽然回神,她竟然不是宣平侯的女儿? 她茫然的看着宣平侯,一种无措的恐慌席卷了脑海,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心头忽然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一切的改变,难道是因为她改变了剧情吗? 楚惜月不知道,她纠结的思考着。 但是宣平侯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楚惜月并不聪明,她所知道的事情固然很多,却未必有用。而且,他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了,“堵了嘴,从后门带走。” 楚惜月从纠结中醒神,她拼命地挣扎着,看着宣平侯,她还有很多话要说,只要他听了她的话,就会明白她的价值。 很快,楚惜月被带走了。 另一边,昌明侯府里,接到太后的旨意,昌明侯眼前一黑,吼间喷出一口血来,昏过去之前,他看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儿子,心生悲凉。 昌明侯夫人比他更难接受,什么叫“资质顽劣,德行不堪”?有了太后这一句话,鸣儿这辈子算是完了!全完了! 反观宋一鸣听了旨意,脸上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在高兴什么?他有什么好高兴的?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昌明侯夫人心里这么想着,口中也尖锐的质问起来:“你这个孽子,你在高兴什么?因为你,侯府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所有人都要跟着你倒大霉了,你在高兴什么?” 宋一鸣被母亲问的一脸莫名,他想说不过是跟楚华裳退了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看着母亲脸上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就开不了口。 昌明侯夫人安顿好了侯爷,立刻就揪着儿子语重心长道:“你与楚华裳的婚事本就是我们高攀了的,虽然同样都是侯府,可有实权的侯爷和没实权的侯爷是不一样的。昌明侯府自你祖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没落,你父亲读书不行,也没有习武的天分。可你不一样,你从小就读书好,夫子也都夸你有天赋,所以我们才花费代价为你求来这么一门亲事,就是希望你能靠着宣平侯府和镇北将军府,能够平步青云,光耀门楣。” 宋一鸣浑浑噩噩的站着,母亲话里蕴含的意思是他从未想过的,他以为,他以为…… “我不管你怎么做,你都必须求得楚华裳的原谅,否则……”昌明侯夫人看着宋一鸣的眼神仿若疯魔,其中的恨意与恶毒让他毛骨悚然,“对了,还有那个不知廉耻勾引你的贱人,如果你不能求得楚华裳的原谅,你猜猜那贱人和她肚子里的孽种会是什么下场?” 宋一鸣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那是他的儿子,也是母亲的孙子啊!她怎么能,怎么能…… “我告诉你,就算楚华裳大度不计较,我也不会放过这贱人母子的!” ……宋一鸣没敢留下来继续听,他从家里跑出来,心里乱急了。他想不明白,他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怎么就闹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宣平侯府的大门外。 而此时,楚华裳早已从宫里出来。 “姑娘,宋一鸣在前面。”马车外传来丫头的声音。 “不必理会。” 楚华裳声音淡漠,若非太后牵扯其中,她压根儿就不会同这废物周旋这么久。也不知秋蝉那里还需要多久?还有临平郡主那里,曹嬷嬷可有找到那人? 马车在侯府门外停下,楚华裳从车上跳下来,径直进府。 宋一鸣正要上前叫住楚华裳,却被侯府外的护卫拦住,他忍不住喊到:“楚华裳,你站住,我有话要说!” 楚华裳闻言脚步一顿,回头冷冷地看着他:“滚!” 那一眼冰寒刺骨,直接把宋一鸣冻在原地,待回过神来,楚华裳早已不见。 凉风吹过,宋一鸣才发觉自己竟是被那一个眼神吓出一身冷汗。 护卫鄙夷的看着宋一鸣失魂落魄的样子,恨不能唾他一脸:“宋世子还是赶紧滚吧,我们家姑娘心善不与你计较,可我们不是啊!” 敢折辱他们宣平侯府的大姑娘,不打断他的腿,都对不起大姑娘对他们的好! 11、11对质 楚华裳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临安郡主和宣平侯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夫妻俩人紧张地打量着女儿,发现她好好的,确定没有受到什么惊吓,这才松了口气。 临安郡主拉着女儿的手道:“你可是去太后娘娘那里请安了?” “我先去见了陛下,是陛下带我去的。”楚华裳敏锐的察觉到父亲母亲眼底的紧张与担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临安郡主闻言心里刚松下去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你去见了陛下?陛下可有说什么?” “没有啊,我去的时候陛下正在下棋,然后我跟陛下手谈了一局,陛下就带我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楚华裳脸上的神情一派天真,仿佛只是去拜访了家里亲近的长辈一样。 临安郡主的神色有一瞬的复杂,宣平侯见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温和的看向女儿:“你母亲吓坏了,她是担心你因为宋一鸣的事,触怒了太后,到时候……” “怎么会呢?母亲别担心,”楚华裳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她宽慰道:“一个废物罢了,我怎么会因此而生气呢?再说了,母亲不是说了吗,要亲自为我选一个样样出色的郎君?” 临安郡主瞬间被她逗笑,点了点她的鼻子:“也不害臊。” 宣平侯宠溺的看着笑颜如花的妻女,心里再次决定要把侯府清理干净。他念着骨肉亲情一直容忍着那些人,可他们是怎么做的?想到这里,宣平侯看着楚华裳道:“绣绣,从前你还年幼,许多事我与你母亲一直瞒着你。只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与你母亲觉得,也该告诉你了。” 楚华裳挑了挑眉,看来她进宫这段时间,府里发生的事不少。 宣平侯道:“我当年发过誓,若能娶你母亲过门,这辈子便只会有你母亲一个人。所以,楚惜月和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为父的。” 楚华裳:“……”她下意识的去看母亲,却发现母亲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被瞒着的只有她? 算了,反正她也瞒了家里不少事,大家算是扯平了。她艰难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等着宣平侯继续说下去。 “当年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你……老太太把柳氏接进府里,想要让她给我做妾。我自然不可能同意,但是柳氏哭着找到了我,说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若是不能留在府里,柳氏一族的人就会把她陈塘。”宣平侯想到当年的情景,只觉得荒谬可笑,“因为你的缘故,我一时心软就与你母亲商量,把她留在府里,想着左右不过是一口饭罢了。” 临安郡主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她对自己的夫君很是信任。 楚华裳心里却觉得疑惑重重,既是如此,那么梦里的情景是怎么回事?她也不信父亲会做出那种事,可梦里母亲胸口沾染着大片血迹,孤零零躺在棺材里的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开始柳氏也很安分,你……老太太百般撺掇让她与你母亲对上,她都充耳不闻。可是后来,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忽然就开始跟着老太太在府里不停生事,但也都不是什么大事……直到最近,我与你母亲才发现,楚惜月和宋一鸣有了私情,而柳氏与老太太都是知情者,甚至这事到底是谁的主意还未可知。” 宣平侯说着叹了口气,“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小心着些,日后莫要轻信他人。” “娘的绣绣受委屈了。”临安郡主把女儿搂在怀里安抚着。 楚华裳却还在思索着宣平侯的话:“那父亲可有问出来,楚惜月到底是谁的女儿?” “暂时还没有,不过也快了。这些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母亲让人炖了雪梨汤,待会儿你喝了好好的睡一觉。等你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宣平侯有些尴尬,安抚几句,便拉着妻子离开了。 楚华裳看着父亲和母亲离开的背影,抬头看向春雨:“母亲的身体如何了?” “夫人虽然看起来好了许多,可从脉象上看,并没有好转,但也没有加重,应该是因为没有继续摄入毒素的缘故。”春雨一直在思考着毒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郡主体内的,她思考了一上午,也没思考出什么名堂,这可真是怪事。 楚华裳沉吟片刻,“未必就一定是从口中摄入的,脂粉,茶水,熏香……衣服,这些都再清查一遍。” 说完,楚华裳忽然有些烦躁,陈嬷嬷说毒是从老太太手里拿到的,那么老太太是从谁手里得到的? “府里的人上上下下再查一遍。”楚华裳按捺着心头的暴戾,若非碍于孝道,她恨不能让老太太体验一番被刑讯的滋味。 春雨等了一会儿,见主子没有其他吩咐了,这才退出去。 楚华裳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喝了雪梨汤,与临安郡主说了声去看望外祖母,就又出门了。 “命人把曹嬷嬷带上,跟我去临平郡主府。”楚华裳坐在马车里,秋蝉去调查裴瑶的事了,春雨去查府里的下人,今日跟着她的是夏露和冬凝。 在楚华裳赶到临平郡主府前,冬凝把曹嬷嬷带来了。 因为迟迟找不到当初那个收买自己的人,曹嬷嬷最近备受煎熬,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见到楚华裳就想跪下求饶,可惜被冬凝摁着,动都不能动。 楚华裳坐在马车里,看着曹嬷嬷的眼神毫无温度:“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若是再找不到,曹嬷嬷这条命,也用不着再留着了。 楚华裳下了马车,径直走向临平郡主府,曹嬷嬷跟在她的身后,再后面是冬凝。 夏露已经上前叫门了。 知道了楚华裳的身份,郡主府门口的护卫立刻去禀报自家主子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临平郡主正半敞着衣裳靠在软塌上,吃着容貌昳丽的少年喂过来的葡萄。 听了下人说宣平侯府的大姑娘来了,临平郡主眯了眯眼,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人翩然如玉的风姿,她嘴里“啧”了一声,再看着眼前的少年便失去了兴致,懒洋洋的与少年摆了摆手,“下去吧。” 少年眼神闪了闪,终是不甘心的下去了。 这时,一旁的丫头上前给临平郡主整了整衣裳。 “把人带过来吧,本郡主正好也瞧瞧我这好外甥女来做什么。”临平郡主打了个哈欠,眼底沁出一抹泪花,她抬手迅速抹去,忽而与贴身侍女道:“对了,我恍惚听说宣平侯府请了昌明侯夫妇上门,怎么,我那好表姐这是不行了,准备让心肝宝贝冲喜了?” 侍女:“……”讲真的,就自家郡主这张嘴,得亏是出门少,不然还不得被人打死! 侍女忍了又忍面无表情道:“并没有听说宣平侯府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宣平侯请昌明侯夫妇上门,是为了退婚的事。据说宋一鸣与宣平侯府那庶女有私情,两人还搞出了个孩子。宣平侯夫妇不愿意大姑娘受委屈,直接退婚了。” “那宋一鸣是什么眼神?连楚华裳都看不上,竟然看上那个庶女?”临平郡主瞬间来了精神,“那庶女比楚华裳美?还是比楚华裳受宠?” 侍女:“……都不是。”大概就是纯粹眼瞎吧! 临平郡主摩挲着下巴,不解的看着走进来的外甥女。说句仙姿绮貌都不为过,她越发不明白那个什么宋一鸣了,难不成投胎的时候忘了带眼睛了? “见过姨母,姨母近来可好?”楚华裳福了福身,悄然打量着临平郡主。 对于曹嬷嬷说是临平郡主派人让她盯着母亲的事,楚华裳暂持怀疑态度。毕竟她这位姨母虽然行事放荡不羁,但都只在自己府里折腾,外面的事压根儿不怎么上心。这样的一个人,没事盯着母亲做什么? “我自然是好的。” 临平郡主眨了眨眼,自打那死鬼没了,母后就再也没有管束过她。只要她闹得不过分,宫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在府里想睡睡,想吃吃,还有美酒美男在身侧,谁能有她过得爽快? 楚华裳闻言看了眼屏风外的侍女,眼神再次落在临平郡主身上,这样的人真的会派人盯着母亲吗? 临平郡主也不是傻子,见外甥女如此,便猜到她有事要说,于是便对屋里伺候的侍女摆了摆手。 夏露与冬凝在外面守着,防止有人靠近。 屋里只剩下临平郡主,楚华裳,以及曹嬷嬷。 “好了,你可以说了吧?”临平郡主有些莫名,什么事能让她这外甥女找到她这里,还这样紧张兮兮的样子? 楚华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我身边的奴才是我母亲的陪嫁嬷嬷,前些日子她犯了错事被我捉到,审讯的时候招供一件事,我觉得很有意思。” 说着,递给临平郡主一份供词。 当然,是只有牵扯到临平郡主的那一部分。 临平郡主将信将疑的接过来,看了两眼后,忍不住瞪大了眼:“什么意思?我派人收买……这个老婆子?我是疯了吗?好好的日子不过,盯着你娘做什么?” 楚华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是呀,我也很好奇,所以我把这老婆子带来了。” 临平郡主一把将供词拍在桌上,瞪着曹嬷嬷怒斥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老奴才,竟敢污蔑本郡主,你是不想活了吗?” 真是见了鬼了,她人都在府里不出去了,竟然还能扯到她身上?如今的奴才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曹嬷嬷也觉得自己冤枉,闻言瞬间开始叫屈:“老奴当初害怕被骗偷偷跟踪过那人,亲眼看到那个人进了郡主的府里的。老奴还看到过不止一回。” “你果真亲眼看到那个收买你的人进了本郡主府里?”临平郡主眯着眼,她自己做了做这事儿难道自己不清楚吗?可要是人真的进了她的府里,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那姓楚就是个疯子,要是让他当了真,她还能有好日子过?不行,她得把这件事搞清楚,把那个人揪出来,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12、12害怕 曹嬷嬷笃定的语气让临平郡主心烦极了,她就想在自己个儿府里喝着美酒养一群美少年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想到这几个月以来,被姓楚的迁怒的那些人,临平郡主烦躁不已的叫来心腹:“把府上所有丫鬟婆子……算了,把府上所有人都给我叫出来,就说府里失窃,本郡主要彻查。” 说着临平郡主看向楚华裳:“人我都给你叫出来,让这奴才指认,认出来你直接带走。还有,未免有遗漏之处,那些奴才的房间你最好也派人搜一遍。” 楚华裳意外于临平郡主的配合,却也没有多说,只让夏露去安排。 一盏茶之后,临平郡主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被叫了出来。 打从前些年临平郡马出事,临平郡主府进行了大清洗,府里的奴才少了一大半,之后也没有补上,因此整个府里的奴才也不多。 楚华裳带着曹嬷嬷站在屋内的窗边,看着郡主府的奴才一个接一个的走过去。 很快,前院里所有的下人都看过了,曹嬷嬷仍旧没有找到当初那个收买自己的人。想到大姑娘那句“再找不到,就不用留着了”,曹嬷嬷牙齿直打颤,整个人仿佛泡在冰水里,她乞求的看着楚华裳:“姑娘,老奴说的都是真的,老奴真的看到那个人进了郡主府的,她进去的时候,郡主府的护卫连问都没有问,老奴便想着她在郡主府内的地位必然不低,也是因此才相信了她说的话。” 楚华裳看着外面的下人,没有说话。 倒是临平郡主的脸色却很难看:“你还记得那人有什么特征吗?或者,你还记得她是什么日子找的你?” 她不认为这个老刁奴敢为了活命攀扯她,不管怎样这件事都必须搞清楚,否则谁能保证有朝一日,那人不会害到她头上? 曹嬷嬷有些绝望的摇了摇头,“那个人从头到尾都带着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要不然老奴也不会想着跟踪她。” 临平郡主有些泄气,这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查?她叹了口气,忍不住看向楚华裳:“什么线索都没有,还怎么查?” “未必,”楚华裳眨了眨眼,神情凝重的看着临平郡主:“还有一个人没来。” “还有谁?”临平郡主狐疑的看着楚华裳,然后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问道:“你没传本郡主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来前院吗?” 侍女也有点茫然:“说了的,都来了啊!”正说着,她忽然想起来:“对了,管家,管家没来!奴婢方才还在账房看到他!” “冬凝。”楚华裳面色微变,一个管家竟然敢违抗主子的命令,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不管怎么回事,她都要弄清楚。 临平郡主不解的看着她,“你发现了什么?”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有分开,她也没发现有什么事啊,怎么这外甥女的脸色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难看? “你府里的管家是什么人?”楚华裳身边的四季婢女,都是镇北将军特意挑选亲自培养出来保护自家外孙女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能与夏露交手还不落下风,临平郡主府的管家倒是很不一般。 “我府里的管家是当年建府后,宫里直接赐下来的。”临平郡主觉得奇怪,总不能是她府上的管家去收买的曹嬷嬷吧?这也太可笑了,图什么啊! 得到这个答案,楚华裳竟然半点都不觉得意外。她站起身看着临平郡主道:“姨母可要去看看。” “那是自然。”临平郡主理所当然道,她怎么可能不去看看?如果管家真的有问题,她还要问他为什么要借着她的名头干坏事! 楚华裳凝神辩了一下位置,举步先行。 临平郡主跟在楚华裳身后赶到的时候,夏露冬凝两人已经跟管家交上了手。看起来,管家一打二竟然也没有落了下风。 楚华裳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临平郡主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姨母府上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临平郡主脸皮直抽搐,好半天才忍着心中的后怕干巴巴道:“这……这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这府里的奴才,大多都是当初建府的时候宫里赐下来的。” 楚华裳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打量着这位深藏不漏的老管家。 “楚华裳,你在做什么?咦,这不是……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就在这时,沉寂了两天的鲤鱼精诈尸了,借着楚华裳的眼睛看着院中情景,语气有些诡异的凝滞。 “是谁?”楚华裳眼睫轻颤,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紧跟着又语气关切道:“这两天你怎么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鲤鱼精:“……”她当然没有被吓到,堂堂鲤鱼大仙怎么可能被凡人吓到! 但是听着楚华裳关心她,鲤鱼精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摆了摆鱼尾巴。她想了想,决定投桃报李:“你还记得那天夜里藏在你马车上的人吗?” “你在说谢无咎吗?”楚华裳眯了眯眼,这鲤鱼精果然有问题。 鲤鱼精这会儿丝毫不知道楚华裳心里在想什么,她自觉好心的告诫道:“就是他,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他……他身上杀孽很重,业障缠身,来日必然没有好下场。” 楚华裳:“……”说真的有些失望。 谢无咎是元佑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自然免不了杀人,要是没有杀孽,那才叫有问题呢! 只是这鲤鱼精也太没用了,她还以为她要说点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就这。 “你还没告诉我,这两天你怎么了,一直没有出现?”楚华裳旧话重提。 鲤鱼精:“……” 鲤鱼精:“我先前告诉过你,我渡劫失败,受了重伤。如今也是得了仙人指点,一边养伤,一边报恩。那天夜里,谢无咎离你太近,身上的煞气伤了我……我这两日都在修养。” 哦,这鲤鱼精害怕谢无咎啊! 楚华裳唇角轻勾,心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呢!她冷不丁来一句:“所以管家是谁?” 鲤鱼精:“他是……” 紧要关头,鲤鱼精忽然刹住了车。她觉得这个人类可真不友好,动不动就搞偷袭!简直让鱼防不胜防! 从鲤鱼精嘴里打听不到管家的来历,楚华裳有些兴致缺缺的闭上嘴。回过神来就听到耳边响起临平郡主惊恐到极致的声音:“躲开!” 楚华裳来不及细看,就见一道寒光激射而来,她信手就挥了出去。 然后——“噗嗤”一声,天地间霎时一片寂静。 楚华裳随意看了眼,原来是那管家啊! 而另一边夏露和冬凝已经开始检查管家的尸体,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二人查探一番,果然没什么线索。 楚华裳对此并不意外,但是管家的死必然会打草惊蛇,若是能引出背后的人就好了。 临平郡主人已经傻了,她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仙姿绮貌的外甥女,仿佛看到了一个女杀神! 世人皆知,春雨秋蝉,夏露冬凝四个婢女是镇北将军特意派人保护自己的外孙女的。方才她亲眼看着二女和管家打了那么久都没有把他怎么着,楚华裳就是挥了一下袖子,管家人就没了! 太可怕了! “哈哈,哈哈,”临平郡主吞了吞口水,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往后挪动着,干巴巴的辩解道:“绣……绣绣,这,真不关我的事啊,就是,就是宫里赐下来的人,和我没关系的……真的,不信你问内务府去,这都是他们安排的,跟我没关系的。” 看着不远处管家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临平郡主真是恨不能哭出来,哇……她是真的不知道啊!外甥女你可千万要相信她啊! 楚华裳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刚想上前安慰她几句,就见临平郡主面无人色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哭着喊:“别杀我,别杀我!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想在郡主府里混吃等死罢了,我真的没有干这种事啊……” 楚华裳:“……”就挺尴尬的,她难道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吗? 一旁的侍女也觉得自家主子没眼看,但还是强行挽尊道:“郡主平日里也不知这样的,想来……想来是吓到了吧?” ……这解释还不如没有呢!侍女流泪。 楚华裳摆了摆手,“这具尸体……” 还不等楚华裳说完,侍女就急忙摆手:“不了不了,姑娘若是需要,尽管拿去好了。” 见这主仆二人着实吓到了,楚华裳也不多留了,临走时叮嘱道:“灶上安神汤不能停,夜里的时候留两个人看着点,若是情况不对,就赶紧找太医。” 侍女闻言感激的差点落泪,一跌声的应下,连忙安排下去。 交代完了之后,楚华裳就带着夏露冬凝还有曹嬷嬷离开了,至于管家……大白天的带出去容易引来麻烦,天黑之后再说吧! 一直借着楚华裳的双眼旁观的鲤鱼精:“……”真是吓死鱼了! 13、13蛊·惑 宣平侯府,楚华裳坐在书房里,面前的桌子上铺了一张宣纸,上面分别写着曹嬷嬷,管家,陈嬷嬷以及裴瑶。 管家的名字上被打了个叉,曹嬷嬷的名字也被划掉,只剩下陈嬷嬷和裴瑶。 楚华裳叫来秋蝉:“陈嬷嬷那里进展如何?” 秋蝉闻言脸上浮现一抹羞愧之色,“陈嬷嬷还是咬死了之前的说法,只说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给郡主下毒,其他的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楚华裳眼底墨云翻涌,陈嬷嬷贴身伺候老太太几十年,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除非她想让人觉得她不知道。“告诉她,临平郡主府的管家,今日暴毙了。” 秋蝉不解,但还是很听话的照办了,不过一刻钟就折返回来,看着楚华裳的眼神满是崇拜:“姑娘,陈嬷嬷说了,她说给老太太毒,药的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耳朵后面有一颗黑痣。” 又牵扯到了宫里。 楚华裳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冥冥之中她总有种感觉,宫里潜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力量,且与宣平侯府,与她,不死不休。 “陈嬷嬷那里继续审,把她嘴里的东西掏干净。”楚华裳讨厌这种被人躲在背地里暗戳戳算计的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黏腻,湿冷,恶心。 秋蝉出去后,楚华裳靠在椅子上,盯着书案出神。 从陈嬷嬷的反应来看,她和临平郡主府的管家是同一个主子。而这个人,先是通过某种手段引发老太太对母亲的不满,继而通过陈嬷嬷的手给母亲下,毒,在这期间又买通了曹嬷嬷盯着母亲的一举一动,暗地里给母亲添堵…… 这分明是要让母亲在病痛中死去,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祂到底和母亲有什么深仇大恨? 在宫里,和母亲有旧怨,这个范围就很容易查了。 想到今晚还要去临平郡主府带走管家的尸体,楚华裳便决定到时候问一问临平郡主好了。 这件事暂且放下,楚华裳吐了口浊气,叫来了春雨:“柳氏那里有进展了吗?” “没有,但凡问起此事,柳氏与二爷都是闭口不言。”春雨也有些头疼,在她看来有什么不能说的?除非这个奸夫是皇帝,可是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就是闭着眼也看不上柳氏!更别提柳氏还是侯爷名义上的妾室! “不说?”楚华裳冷笑出声,这些人的嘴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硬啊,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死咬着不说,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嘴硬多久!“入夜后,把柳氏和二叔请去跟陈嬷嬷作伴。” 春雨:“……” 春雨张了张嘴,想说柳氏就算了,可二爷毕竟是自家人,真要是弄出个好歹来,到时候怎么解释?可是看着自家主子已经很不耐烦的神色,春雨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关口触霉头了,闭上嘴退了出去。 而在楚华裳脑海里藏着养伤的鲤鱼精是真的有被吓到了,人类真的狠,连自家人都不放过!幸亏祂现在没有身体,否则真害怕哪一日被她炖成鱼汤。 偏偏这时,楚华裳忽然问道:“楚惜月到底是谁的女儿?” 鲤鱼精:“……难道不是你爹的?” 楚华裳在纸上画了一条胖嘟嘟的小鲤鱼,“自然不是了,我爹是我娘的,怎么可能会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你这么问,我是要不高兴的。” 鲤鱼精哑口无言,祂想说难道你现在就很高兴吗?但是祂不敢。想想自己可是神仙派来为她指点迷津,躲避灾祸的,鲤鱼精给自己壮了壮胆子:“那你知道吗?” 楚华裳气笑了:“我不知道,但我想谢无咎应该知道。” 鲤鱼精:“……”救命,这里有人吓鱼! “楚华裳,我说过的,你虽是天下无双的富贵命,却奈何命中带煞,将你的命格从中截断,使得你前半生金尊玉贵,后半生不得善终。我虽得了仙人指点,来报当年恩情,可若是你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我也未必能救得了你的。”鲤鱼精苦口婆心的念叨着,祂自认为自己为了保住楚华裳的命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鲤鱼精喋喋不休的行为,在楚华裳看来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只是祂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她也不打算提醒这条笨鱼,而是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惬意道:“我知道了,所以管家是谁?” “是七……” 鲤鱼精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真的,要不是觉得会降低身份降低格调,祂真是恨不能哭出来! 啊啊啊…… 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动不动就搞偷袭?鱼原本以为在大相国寺听了这么多年佛法已经够难熬了,没想到现在的日子更难熬,要不是为了化形,呜呜,祂真是不想干了! 楚华裳可不知道自己欺负鱼了,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刚才这笨鱼说了“是七”,是十七,还是是七……七什么? 思索着,楚华裳在宣纸上落下一个“七”字,管家是七……不,管家是宫里直接赐下来的,是由内务府安排的人,那么他背后的这个七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事关宫里,楚华裳没有随意猜测。 鲤鱼精痛定思痛,还是觉得自己必须找回作为一个即将化形的精怪的威严:“楚华裳,我不是在与你开玩笑。我说过你“前半生金尊玉贵,后半生不得善终”,而如今,你的命格正在被煞气侵蚀,也就是说,你金尊玉贵的前半生已经结束了!你今年不过十四五岁,前半生却已经结束,你想过你的后半生,还有多少时间吗?” 楚华裳正在思考着宫里都有哪些与“七”有关的人,听到鲤鱼精的话不禁挑了挑眉,“你是在说,我最多还有十四年可活。” 鲤鱼精听了这话以为楚华裳终于认清形势,知道害怕了,偷偷地松了口气:“就是这样。” “哦。” 楚华裳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啪嗒”一声丢了毛笔,起身在铜盆里净手,然后擦拭干净。 鲤鱼精满心期待的等着楚华裳求祂,毕竟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会在知道了自己年纪轻轻就要丢了命之后能够无动于衷。尤其是楚华裳这种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在富贵窝里长了十几年的人! 祂等了又等,从楚华裳开始净手等到了她在窗边炕上坐下,从她开始喝茶等到了她在棋盘上左右手互博…… 直到夜色降临,楚华裳开始用晚膳,鲤鱼精也没等到楚华裳的求救。 祂开始急了。 祂问:“楚华裳,你就不害怕吗?” “害怕?怕什么?”楚华裳吃了一块儿栗子糕,又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悠悠开口。 鲤鱼精不解,但又很着急:“我说过了,你后半生会受尽苦楚,不得善终。你明白吗?在你死之前,你会受尽世间万般苦楚,你就不怕吗?” 楚华裳不是很在意,她也不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谁能让自己会受苦。就是宫里的皇帝也不能! “难道你就不想逆天改命吗?”鲤鱼精是真的很不理解楚华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为了能够渡劫化形,祂只能费尽心思偿还了这份因果。祂想了想,“我与你说过,我是神仙派来指点你避开劫难的,我能帮你避开灾祸,逢凶化吉。” “在你原本的命运线里,你被你那庶妹和未婚夫联手算计,在赏花宴上失手杀了定国公府嫡长子,而后不知所踪,你的母亲急火攻心而死,你的父亲被定国公府一派弹劾获罪,甚至于你的外祖母……是我,是我将一切提前告知与你,让你提前揭开了你那庶妹与未婚夫的真面目,从而避开了这场灾祸。” “所以,楚华裳,你必须要相信我。” 鲤鱼精的这一番话可谓是语重心长,有理有据,但是楚华裳只听到了一句话。她嘴角轻轻翘起,眼底笑意恣意,“小鱼精,你知道那个定国公府的嫡长子现在在哪儿吗?” 鲤鱼精:“……”这个人类为什么总是这么油盐不进!换了其他人,早就迫不及待的把祂当做神仙供起来了!真是不识好歹! “他啊,被我捏断了脖子,”楚华裳说着伸开五指,然后倏然握紧,“这会儿大概刚被人从定国公府的大门上取下来。” 鲤鱼精:“???” 不是,祂不是已经让楚华裳提前解决了楚惜月和那个姓宋的,改变了这段命运线,为什么定国公府的嫡长子还是死在了楚华裳手里? 鲤鱼精想不明白,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定国公府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一定要提醒你父亲,还有你外祖父……不行,北疆太远了,等你派人赶到怕是已经晚了,怎么办?怎么办?” 不会善罢甘休? 楚华裳眼底冷意森然,定国公府派人追杀谢无咎,就等同于跟锦衣卫结了死仇。凭着谢无咎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就不信定国公府还有心情弹劾宣平侯府! 更何况,定国公府嫡长子穿一身刺客装扮被人挂在自家大门上,定国公府的人还是先把自己择干净了再说吧! 14、14章 夺爵 第十四章灭口 楚华裳猜的没错,定国公嫡长子的死将整个定国公府拖入了泥潭。 今日原是大朝会,定国公府的奴才早早地开门做事,却不料一抬头就看到一具黑漆漆的尸体悬挂在大门上,守门的小厮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发出一声惨叫:“啊!死……死人了!死人了!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进耳中时,穿好了朝服正要出门的定国公眼皮子就是一跳,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怎么回事?” 江南的事进行的不怎么顺,出去办事的嫡长子也迟迟没有传回来消息,定国公的心情本就十分阴郁。竟然还有人敢在这关头触他的霉头,看来是活腻了! 就在定国公准备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然后把那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拖下去打死的时候,心腹白着脸来了:“国公爷,咱家大公子没了,被人挂在大门上,是看门的小厮发现的。” “什么……?” 定国公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等反应过来后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往后倒去。 心腹急忙把人扶住,“国公爷,不能急,这个时候您必须稳住了,不然谁给大公子报仇?您一定得稳住了!” 定国公被心腹扶着坐下,剧烈的喘息着,等缓过来之后,才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谢无咎!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见主子缓过来,心腹松了口气,这才问道:“国公爷,当务之急是眼下该怎么办?大公子的尸体还在外面,还有大公子的后事怎么办?” 大公子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他们清楚,锦衣卫和陛下也清楚。如今人死了,就挂在国公府的大门上,他们也拿不准究竟是谢无咎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如果只是谢无咎自作主张还好说,可若是陛下的意思,那事情就不好办了,一个不好可能就会牵连东宫的。 定国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坐在椅子上思虑良久,直到阳光从窗棱上撒进来,才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道:“去替我告假,只说我突闻噩耗昏迷未醒……再派个人去东宫传话……不,不必传话了,这么大的事,东宫未必不知,算了,你安排下去吧!” 一瞬间,定国公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心腹见状,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勤政殿里,今日的大朝会上,定国公虽然没到,却也不曾被遗忘。 因着谢无咎从江南带回来的消息,元佑帝心情极度不好,伺候的大伴见状极有眼色的喊了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本以为朝上的大人个个都是会看人眼色的人精子,能不在这关头触陛下霉头,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最先站出来的是御使大夫崔文理:“启奏陛下,臣要弹劾昌明侯内帏不修,教子不严,狂妄悖德……” 坐在龙椅上神游的元佑帝心里“哦”了一声,心里明白这是给绣绣出气呢!便道:“准奏!” 崔文理:“……”我刚才说了什么? 众朝臣:“……”陛下方才说了什么? 朝上众臣纷纷绷紧了神经,崔文理这条疯狗方才细数了昌明侯府几大罪状,不仅上述请求陛下让三司审查,还直接奏请陛下夺爵了,结果……陛下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准奏了! 准奏了! 连犹豫都不带的! 相较于众臣的惊恐,元佑帝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也不关心崔文理说了什么,欺负了绣绣,昌明侯府还想讨得了好?做梦比较快! 再说了,陛下他近日心情不佳,撞了是你倒霉! 眼见陛下不准备在此事多说,大理寺卿立刻出列。天赐如此良机,他绝不能错过:“陛下,户部侍郎柴庆源欺上瞒下,贪墨西北震灾款……” 户部尚书见自己的得力下属被弹劾,立刻不甘示弱:“陛下,臣启奏大理寺少卿谭孟章手段酷吏,屈打成招,致使……” 谭孟章乃是大理寺最擅长刑讯的官员,而其本身也是世家出身,是这一辈最出色的人。如今竟被人弹劾了,谭家在朝为官的纷纷不干了,出列弹劾户部尚书数条罪状…… 元佑帝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第不知道几次的觉得自己恍若身在菜市场,吵的他脑阔生疼。他看了眼站在前方神色轻松的太子,抬手拿起玉盏砸了下去。 本还在沾沾自喜觉得逃过一劫的太子被这飞来横祸吓得肝胆俱裂,连额角上流下来的血迹也不敢擦,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住请罪:“父皇息怒,儿臣……儿臣知错。” 朝上众臣也被这一幕惊住了,纷纷跟着跪下,噤若寒蝉。 一时间,朝堂上气氛令人窒息。 元佑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下众臣,许久才道:“今日朝上,诸卿所奏,朕皆准了,着三司协助锦衣卫从严彻查,一经核实,从重发落。” !!! 今日……我们都奏了什么? 刚进行过无差别攻击的众臣跪了,往日里他们上奏的多了,也不见陛下当真,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元佑帝看着众臣如丧考妣的神情,心情诡异的好了几分,他看了眼一声不吭的太子,眼底冰冷:“退朝!” 宣平侯府,楚华裳听说了今日大朝会上的事,唇边笑容越发冷冽。她倒要看看定国公这个老东西,死了最倚重的心肝儿子后,还有没有精力再搞事! 哦,还有东宫里的那只瞎眼的狗崽子! 陛下还活得好好的,这狗东西就敢勾结外人谋夺皇位,不识人宠的玩意儿! 楚华裳漫不经心的想着,忽然愣住了,她眯着眼与鲤鱼精道:“我仿佛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你还要我嫁进东宫做太子妃?” 给这瞎了眼的狗崽子做太子妃?呸!他不配! 忽然被叫到的鲤鱼精抖了抖,虽然不解楚华裳为什么忽然提起太子,但不妨碍祂的兴奋:“是啊是啊,你想通了吗?这世上气运最盛的就只有宫里的陛下和太子了,陛下那里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太子可以啊!有太子紫龙之气镇压,必能助你逆天改命,富贵无双,可谓一举两得!” 这可是鲤鱼精梦想到的最简单也最容易做到的办法了!可惜祂上次说的时候楚华裳似乎不太乐意! 紫龙之气?楚华裳笑了,就太子这种瞎了眼的狗东西,他能有紫龙之气?但凡他能有一丝半点紫龙之气,东宫也不至于都快改姓秦了! 废物东西! 想到秋蝉查出来的那些东西,楚华裳从书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封信,“把这封信送到太子的案头。另外,再去查一查,看看宫里到底有没有一个耳后生了黑痣的小太监。” 对于这个耳后生了黑痣的小太监,楚华裳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也不能放过,还是查一查才能安心。 夜色渐浓,楚华裳披着一顶墨色斗篷进了假山里的密道里,走过一条曲折蜿蜒的地道,来到了地牢。 被堵着嘴绑在刑架上的楚二爷听到动静,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待看到来人取下帽篼,露出那张精致绝艳的脸,差点喜形于色,若非堵着嘴,怕是已经喊出来了。 楚华裳在一排刑具前徘徊,一番挑挑拣拣后选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刀,而后在楚二爷跟前站定,“听说二叔的心很硬,就连祖母以死相逼也没能让二叔开口?” 楚二爷僵住了,他胆战心惊的看着自己这个侄女,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可能要完了。看着近在咫尺冒着寒气的薄刃,楚二爷疯狂摇头,嘴里“唔唔唔”的叫着,眼底满是乞求。 “那柳氏不过祖母娘家一个旁支女,竟能让二叔拼死相护,可真是让我意外啊!”楚华裳捏着蝉翼刀在楚二爷脖颈上划拉着,“不过这一切本也同我没甚干系,可谁让楚惜月勾搭上了宋一鸣呢?我的东西,便是一条狗,也轮不到旁人来抢!二叔,我很不开心,你知道吗?” 楚二爷吓得双腿直打颤,心里把柳氏和楚惜月恨了个半死,嘴里“唔唔唔”的叫着,他想求饶,这侄女……真是太可怕了!她会杀了他的! 见他这样,楚华裳笑了,“二叔是想说话吗?可惜我听不太清楚,也不想听呢!” 楚二爷:“……”太可怕了,这个侄女太可怕了!早知如此,他宁愿落在大哥手里,好歹不会面对这样可怕的侄女啊! “二叔,这侯府里有人对母亲下,毒呢,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楚华裳手上一个用力,蝉翼刀没入了楚二爷肩头,迎着楚二爷惊恐万状的眼睛道:“二叔猜的没错,这个人就是祖母。可我又知道祖母不怎么聪明,又怎么会想到这样歹毒的主意呢?于是我就让人查了查,结果你猜我查出来了什么?” 楚二爷疯狂摇头,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这个魔鬼一样的侄女叫他二叔了,他想管她叫二叔!叫二爷! 然而楚华裳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在他另一边肩膀又落下狠狠一刀,“我见不得有人骗我,也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硬气,二叔,希望你能撑得久一点。另外,我会给你安排一个让祖母和二婶不太伤怀的意外。” 楚二爷:“……”不,我不硬气,我一点都不硬气! 15、15真相 什么叫做“不太伤怀”的意外? 楚二爷不敢深想,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侄女,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样。宣平侯府的嫡长女,自幼被太后,被陛下以及端仪大长公主夫妇宠在手心长大的娇娇女,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一面? “不太伤怀”的意外也是意外啊!只要是意外,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楚二爷都不敢细想。这个时候,他连肩膀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一个劲儿的眼含希冀的乞求的看着楚华裳,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希望这个侄女能够理解。 秋蝉看着二爷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们姑娘这点手段才哪儿到哪儿啊,二爷竟然这就受不住了。她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姑娘,可要取下来?” 蝉翼刀在楚华裳青葱一样的指尖翻飞着,她眼神冰冷的盯着楚二爷,似乎斟酌着从哪里下手。 楚二爷:“……”我说,我什么都说还不行吗? 在前后两任宣平侯的庇护下长大,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霜的楚二爷简直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瞒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闪着寒光乱飞的蝉翼刀! “二叔这是想说了?可真是让人失望啊!”楚华裳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二叔,她方才看过,不是别人假扮的,但是同样的,她不认为他会知道什么重要的东西。 毕竟,谁敢指望这样一个混吃等死的人来保守这种要命的秘密呢? 是她想错了。 与其在他身上下功夫,还不如会会柳氏这个事件的中心人物。毕竟一个母亲,不可能不知道肚子里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 楚华裳信手将蝉翼刀插在楚二爷耳朵旁,转身去了隔壁。 刑架上,柳氏早就听到有人下来的动静,却迟迟不见人过来,整个人忐忑不已。这会儿见到有人来了,当即又惊又怕的看着门口。 看到来人竟是大小姐楚华裳,柳氏瞳孔骤缩,腮帮肉不停地抽搐着。她想到了侯爷,想到了夫人,甚至想到了端仪大长公主,却怎么都没想到,把她关起来的会是楚华裳这个娇娇女。 楚华裳进来后,打量了柳氏一眼,“二叔已经招了,现在该你了,说吧!” 听到楚华裳说楚二爷招了,柳氏眼神闪了闪,紧紧地盯着楚华裳,竟然在她袖子上看到了一块殷红的血迹,这个发现让柳氏惊惧万分,连带着肚子也跟着抽疼起来。 一旁的春雨见状,取出几根银针在扎在柳氏几处大穴,而后看着她道:“柳姨娘腹中胎儿不足三月,还是不要激动的好,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下一次能不能救回来。” 柳氏闻言先是松了口气,紧跟着脸就白了。楚华裳是从二爷那里过来的,二爷招了,必然是楚华裳做了什么。二爷一个男人都受不住……她呢? 就不需要多想,柳氏咬了咬嘴唇,楚楚可怜道:“我说,我全都说,只求大姑娘放过我的孩子。” 楚华裳的眼神在她腹部落了片刻,随即便道:“我不喜欢有人骗我。” 柳氏脸上神情蓦然一僵,紧跟着就道:“我说了之后,大姑娘能放了我们母子吗?” 母子?不带楚惜月了? 楚华裳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柳氏见状松了口气,随后便神情恍惚的说起了一段往事:“当年老太太给侯爷相看亲事的时候,曾与娘家人提起过结亲之事。柳家没落之后,尝到过供出一个侯夫人的好处,本就有再供出一个侯夫人的打算,便跟老太太一拍即合。可惜被老侯爷发现了,当即就禁了老太太的足,紧跟着柳家适婚的姑娘全都匆忙出嫁。” 说着柳氏苦笑了一声,“老太太得知此事,顾不得还在禁足就跟老侯爷闹了起来。偏偏这个时候,侯爷从外面回来,跟老侯爷说要娶夫人,而老侯爷竟然也同意了,并且直接派人把老太太送回了柳家,等老太太回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过门,而老侯爷也已经病逝了。” 这些事都是楚华裳出生前发生的,她曾经也听老太太院里的婆子说起过,并没有哪里不对。柳氏既然旧事重提,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老侯爷不在了,老太太便觉得府里便没了能压制她的人,闹着要给侯爷纳几房妾室,结果被端仪大长公主知道了,在太后面前狠狠告了一状,老太太被太后娘娘一道懿旨训了个灰头土脸。” 眼见着楚华裳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柳氏再不敢耽搁,急匆匆道:“老太太要侯爷给她做主,侯爷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太太自找的,因此老太太就气病了。没过多久,老太太忽然派人去柳家,说要接我进府。我当时已经有了心上人,并且怀了身孕,因此并不愿意。柳家的人便拿我的心上人要挟我,不得已我只能进了府里。” 这便与父亲的话不谋而合了,但是不知为何,楚华裳总觉得柳氏的这个心上人有些不对:“说一说你这个心上人吧!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柳家人又是如何要挟你的。” 听楚华裳问起此事,柳氏的神情瞬间复杂起来,她低下头,“当时柳家适婚的姑娘都匆忙出嫁了,只有我略小了两岁,但是家里也在相看了。那一日我从相好的姐妹家里回来,听到爹娘要把我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瘸腿老光棍,吓得我从家里跑出去,就是那一次,我遇见了程郎。” 那样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如玉般不染尘埃的男子,笑起来好似春风拂面,说起话来也温柔极了,试问哪个女子遇见了不会心动?更何况是当时的自己。 即便是现在想起当初见面的光景,柳氏还是忍不住面红心跳。 程郎?楚华裳挑了挑眉,心里隐约猜到了些许。但是这些都还需要柳氏来一一验证。不急,左右都到了这一刻了,她等得起。 “我与程郎相识后,便时常找借口跑出去与他相会。后来我们有了孩子,程郎便与我商量着去家里提亲。原本我爹已经要答应了,可是老太太忽然派人来了家里,之后我爹便要我与程郎断了,我不愿意,就被他们关了起来。第二天我爹就拿了程郎的贴身玉佩要挟我,扬言若我不乖乖听话,就要把程郎打死。” “玉佩?什么样的玉佩?”十几年前的旧事,查起来很是费功夫,有了玉佩,或许容易的多。 柳氏回忆起自己被关起来的时候见到的那块儿玉佩,然后慢慢道:“就是一块白色的,阴阳鱼玉佩,有一条鱼是黑色的,当时我觉得那玉佩看起来有些不吉利。” 阴阳双鱼?“继续说。” “进府后,老太太时常让我给侯爷送汤送水,我不愿意,老太太就拿程郎要挟我,说是我若不乖乖听话,便打断程郎的腿。”柳氏说到这里还有些气愤,“程郎是读书人,若是断了腿,岂不是再也没了指望?我只好听老太太的,找机会跟侯爷偶遇。可惜侯爷从来都看不上我,眼看着我肚子大了,若是被老太太发现,必然不会饶了我,于是我就大着胆子求了侯爷,侯爷听说过后怜惜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这才在府里有了容身之处。为防老太太再次拿捏我,侯爷甚至帮我从老太太那里搬出来,这才有了十几年的安生日子。” “大概是侯府的日子实在太安逸了,安逸的我甚至很久都没有再想起程郎了。我原本以为大概这辈子都这么过去了,毕竟也十几年了,程郎必然已经娶妻生子。可是去年中秋之时,二爷让人给我送来了一块玉佩,就是当年那块儿玉佩。”柳氏提起此事,脸上恨意难消,“在侯府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了安生日子,因此我并没有在意。可是二爷又派人给我带话,说是故人病危,临死前想再见我一面。” 说到这里,柳氏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他若活的好好的,我必然不会在意。可二爷偏偏说他这些年来一直在等我,说他抑郁寡欢到如今已是要死了,临死之前就想见我一面,叫我如何不动容?因此,我便假借去庙里祈福,去见了他一面,就是这一面,我醒过来的时候与他躺在一张床上!” “他根本就没病,他就是故意要骗我的!”柳氏声音里难掩恨意,浑身都在颤抖着,“我就是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女人,我就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我有什么错?偏生他拿了我的小衣要挟我!二爷竟然处处帮着一个外人,哈哈,帮着一个外人给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戴绿帽子!直到我再次怀了身孕,他才不再约我出去。但是他竟然异想天开,想让我得宠于侯爷,好给肚子里的孩子铺路!如若我不答应,他们便要将我私通外男的消息散步出去……” 柳氏的话与楚二爷截然相反,若非要说有什么相同之处,便是那个藏在背后的程郎。 楚华裳在案前坐下,“说一说程郎的相貌,包括你与他第一次见面,以及最近一次见面的样子。” 柳氏努力回忆着,当初她与程郎的确爱的刻骨铭心,可再深刻的爱意也抵不过时间的腐蚀,更别提她在侯府锦衣玉食了十几年。到了今天这种地步,爱意早已消散,只剩下满腔仇恨。 楚华裳根据柳氏的描述,画出了两张人像,让柳氏分辨。 柳氏一一看过之后,点头就道:“就是他,他就是程郎,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审问到了这里,似乎已经结束了,但是:“是谁指使楚惜月勾搭宋一鸣的?” 柳氏茫然:“不是惜月想与你别苗头的吗?” 楚华裳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将画像卷起来走了出去,“我不会杀你,暂时也不能放了你。你安心在府里养胎,等事情结束,我会派人送你离开京都。” 柳氏闻言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想到楚华裳的手段,心头忽然升起一抹诡异的兴奋,她被折磨的寝食难安了这么久,也该轮到那两个人了! 出了牢房,楚华裳直接去了楚二爷那里,此时秋蝉早已写好了供词。楚华裳拿起供词看过之后,脸色倏然变冷,“二叔,我说过了,我最恨别人骗我。” 楚二爷疯狂摇头:“绣绣,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知道的全都说了真的,我全都说了。” 楚华裳信手震碎了这份供词,冷冷地看着楚二爷道:“明日午时,宣平侯府二老爷在万安寺遇刺身亡。” “不,绣绣,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二叔,我是你二叔啊,绣绣,绣绣……”楚二爷脸色大变,疯狂的喊着,试图让楚华裳改变主意。 “我能,”楚华裳目光如刀,一寸一寸刮过楚二爷的骨头,“忘了告诉你,柳氏已经招了。” 楚二爷整个人都傻了,柳氏……这个女人疯了吗?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突然间,他想到什么,看着楚华裳道:“柳氏是骗你的,你难道忘了她处处跟你母亲作对,想夺走你父亲的宠爱了吗?她们母女俩惯会装可怜,那个宋一鸣不就被她们母女俩给骗了吗?绣绣,你不能信柳氏,她是骗你的!” “嘘!” 楚华裳倏然笑了一声,“二叔,你吵到我了。我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你和柳氏必然有人在说谎。没关系,很快就会查出来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骗我的下场。” 说完,楚华裳转身走了。 楚二爷看着侄女冷酷无情的背影,心头发冷。柳氏这个贱人,到底跟楚华裳说了什么? 她是不想活了吗? 16、16 怀疑 翌日一早,楚华裳刚陪着母亲用完了早膳,便听夏露说起外面的事。 “姑娘,外面都传遍了,昨个儿大朝崔御使弹劾昌明侯几大罪状,陛下直接给他家夺爵了呢!”夏露眉飞色舞的说着,那样子恨不能大笑两声,“听说昌明侯接了旨后,转头就把宋一鸣的腿都打断了。还有宋夫人,她直接把宋一鸣和那位关在一起,要她贴身伺候呢!” 宋一鸣一个大男人先是家里被夺爵,然后又被打断了腿,再怎么喜欢楚惜月,恐怕也免不了迁怒于她。 宋夫人这么做,可谓是杀人诛心。 不过楚惜月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终于能和宋一鸣长相厮守了。 这些事情,楚华裳听过就扔了,压根没再留意。她端起茶杯漱了漱口,方才问道:“外面有没有关于定国公府的流言?” 死了心爱的嫡长子,这老东西居然也能稳得住,当真是够狠。 夏露闻言愣了愣,“没有,姑娘,要不要我们帮他一把?” 楚华裳摇了摇头,“不必,这种事儿,轮不到我们来做。” 夏露不解,定国公背靠东宫,朝野上下无人敢惹。可姑娘这样,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楚华裳没有解释,想必这个时候太子已经看过那封信了。太子虽然废物了些,眼瞎了些,但她不是给他送了治眼的药了吗?至于能不能治好他的眼疾,今日便会见分晓。 至于定国公……府还能不能好?谁知道呢! 东宫里,太子拿着那封凭空出现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脸色扭曲的可怕,秦莲昕这个贱人,竟敢算计他! 贱人! 枉费他对她这么好,处处哄着她,宠着她! 秦莲昕一个弱女子,凭她再是手段百出,若没人帮她,单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算计得了他? 想到这半年来隐隐对他摆着岳父谱的定国公,太子只觉得脑袋上的伤口突突的疼,血液都要倒流了! 太子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封信,秦莲昕为了能顺利当上太子妃,都敢对他下毒,那么日后她为了当上太后,是不是还要再次对他下毒? 这样的蛇蝎妇人不配做他的太子妃! 还有瑶瑶,瑶瑶真的是与人私奔的吗?不可能,他与瑶瑶这么多年的感情,瑶瑶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旁人? 想到消失已久的心上人裴瑶,太子的脑子骤然清醒。秦莲昕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裴瑶,说担心裴瑶,让他派人出去找她,可他因为之前的猜测,已经恨上了裴瑶,甚至迁怒了裴家…… 想到这半年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太子恍然有种大梦一场的感觉,他怎么会信了秦莲昕的话? 他怎么会对秦莲昕的话深信不已? 定国公桀骜不驯,经常连他这个东宫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秦莲昕这个定国公百般疼爱的嫡长女? 一时间,太子心里冒出了无数个可怕的猜测,比如秦莲昕是不是对他用了咒术?是不是对他下了什么蛊?不然根本没办法解释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紧跟着,东宫连夜叫了太医。 元佑帝正在听谢无咎汇报江南之事,听说东宫请太医后,只是愣了片刻便对谢无咎道:“你继续。” 谢无咎垂下眼睑,饶是他见多识广,心思深沉,也猜不透楚华裳此举为何。 在他看来,楚华裳并不见得有多待见太子。 谢无咎没有多想,继续说起江南的事:“臣当时被人追杀,为了方便行事,便将人马分了两路。一路继续与刺客周旋,力图把事情闹大,另一路人马直接暗中察看各大粮仓……粮仓中十之八九都没有粮食,剩下的都是一些发了霉的陈年旧粮与沙粒。” 元佑帝脸色铁青,江南一系官员多是太子麾下。这些年太子大肆邀买人心他不是不知道,他总以为他心里自有分寸,结果他就是这么当太子的? 元佑帝深吸了一口气:“可有查到这些粮食去了何处?” “还在继续追查。”谢无咎垂首,到现在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北疆。 而北疆,是由端仪大长公主的驸马,镇北大将军常年驻守。 这条消息一旦传开,可想而知会引起怎样的震荡。 元佑帝在折子里也看到了这一点,作为皇帝,他很想相信镇北大将军的忠心,可是如今所有的线索都对镇北大将军不利。 这件事究竟是太子所为,还是太子与镇北将军合谋,目前还不好说。但不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好事。 查清这些粮食的去向,以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迫在眉睫。 而问题的关键是,派谁去查? 元佑帝想着问了出来:“你心里可有人选?” 谢无咎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楚华裳,镇北将军的亲外孙女,却又太后和端仪大长公主一手养大,由她出面,既不会打草惊蛇,又能起到安抚作用。 元佑帝闻言点了点头:“绣绣也许久没有见过她外公了,你护着她点,别让那些不长眼的伤到她。” 谢无咎:“……”谁护着谁?陛下大概不知你口中乖巧娇柔的姑娘是怎么面不改色捏断了别人的脖子的! 对着元佑帝认真的神情,谢无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郑重应下。 元佑帝思考片刻又添了一个人:“大理寺少卿,沈之遖。此人年少有为,查案破案是一把好手,让他跟着,也能助你及早侦破此案。” 谢无咎应下,沈之遖的大名他早已有所耳闻。 北疆之行安排妥当后,元佑帝就让谢无咎退下了。 灯火阑珊里,元佑帝看向远处的黑沉沉的天幕,心情沉重。一个江南粮仓,先是牵扯出了定国公,然后又扯出了太子,到现在甚至还扯上了镇北将军府……他倒要看看,再查下去,还能扯出什么人来! 东宫里,三位太医会诊之后,得出一致结论:“太子殿下身体康健,勿需担忧。” 太子闻言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他低头扫了眼殿中伺候的人,咬着牙挤出一句话:“孤没有中毒?也没有被人下蛊吗?” 三位太医顿时可疑的沉默起来,眼看太子有暴走的趋势,急忙道:“从殿下脉象来看,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至于说蛊,……请殿下恕罪,臣见识浅薄,不曾涉猎蛊术。” 太子粗重的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好半晌才骂了句:“滚!” 三位太医如蒙大赦,快去离开。 是了,没有中毒的迹象,未必就没有被下蛊。中原人少有知晓蛊术的,就连他这个东宫太子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哐当!” 想到在这大半年里他对秦莲昕言听计从,百般疼宠,太子心里就恨得呕血,在大殿里砸了一通。 发泄过后,太子在一片狼藉中站定,如玉的脸上神色狰狞。他细数自己这大半年来干的荒唐事,本应成为他靠山的裴氏,被他打的七零八落;在文人学子中占据最高地位的江南,被他亲手送到了定国公手里…… 还有什么? 哦,还有父皇。江南事发,父皇心里已经对他有了意见,甚至有可能有了废太子的念头…… 太子越想越觉得暴躁,恨不得立即打死秦莲昕这个贱婢! 可恨如今宵禁,不得出宫,不然他定要去定国公府走一趟不可! 定国公府。 灵堂上,秦莲昕身着素白,双眼红肿的跪在灵前,神情还有些恍惚。她怎么也没想到,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陛下钦点为太子妃了,国公府就要更上一层了,一母同胞的兄长忽然死了。 秦莲昕不想相信这个结果,她哭过闹过,亲自检查过失身,结果却告诉她,她没有弄错,她嫡亲的大哥真的死了,死的极为不光彩。 被人捏断了脖子,悬挂在定国公府的大门上。 那一袭扎眼的夜行衣似乎也无声无息的昭示着什么…… “昕儿,你大哥不能白死!”定国公夫人已经哭了一天了,她紧紧的抓着女儿的手腕,神经质般的盯着她:“他是为了你起的!为了让你成功当上太子妃,他去帮太子处理江南的事才死的!你必须帮他报仇!” 秦莲昕听着母亲的话,眼神落在母亲鬓角的白发上,心底蓦然一疼。母亲素来注重保养,一夜之间竟然生了白发,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秦莲昕咬了咬牙,眼底满是疯狂的恨意:“母亲,你放心,哥哥不会白死的!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一定会给哥哥报仇!” 谢无咎……还有皇帝,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谢无咎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定国公府的人会把这笔账记到自己头上,他正站在宣平侯府一处后院里,与坐在窗边的楚华裳无言相对。 半晌,楚华裳古怪的笑了一声:“谢无咎,你这是又被人追杀了?” 谢无咎:“……”好好的一个人,偏偏张了一张嘴,真是晦气!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让您失望了,这京都之中,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追杀我。” 上一个不长眼的……早都凉透了! 17、17灭口 听了谢无咎的话,楚华裳懒洋洋的“哦”了一声,趴在窗棱上看着他:“有裴瑶的消息了?” 谢无咎挑了挑眉:“我的人传信,半个月之前裴瑶在北疆出现过。” 北疆?楚华裳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陛下想让我给你打掩护,去北疆办差?” 不等谢无咎回答,她又道:“可以,作为交换,你帮我在宫里找一个人,一个耳后有黑痣的小太监。” 她补充道:“要快。” “成交。”谢无咎说完,转身隐入夜色中。 楚华裳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沉沉夜色,陷入了沉思,北疆……谢无咎刚从江南回来,还真是匆忙得很哪! 鲤鱼精窝在楚华裳的脑海里,被这个发展弄得有点回不过神来了。按照原本的轨迹,接下来难道不应该是楚华裳与探花郎订亲的吗? 可现在的情况是楚华裳很快就要离开京城去北疆了,还怎么和探花郎订亲?她不和探花郎订亲,祂还怎么帮她分忧解难? 鲤鱼精有点茫然,按说祂是来帮助楚华裳避开劫难的,但是……怎么楚华裳看起来完全不需要祂是怎么回事? 楚华裳不知道鲤鱼精的想法,她思考着即将到来的北疆之行。母亲的病虽然大有起色,但她总是放心不下,尤其是当初那个诡异的梦境总是在脑海里浮现,她无法忍受有一天母亲会孤零零的躺在棺材里,所以去北疆之前,她必须先安排好母亲。 ……还有双鱼玉佩与那个程郎的事,也迫在眉睫。 楚华裳目露沉思,屈指敲打着窗棱,谢无咎去江南查的事情非同小可,不然也不会被人一路追杀,还差点翻了船。可是他刚回来就又要去北疆…… 北疆有谁? 她的外公,镇北大将军。 …… 谢无咎统领锦衣卫,办事效率很高,天亮之前就差人传来消息,锦衣卫的人找到了那个耳后生了黑痣的小太监,只可惜被人抢先一步灭口了。 楚华裳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用早膳,听了这话,手里的羹匙瞬间化作米分末。 管家是如此,小太监也是如此,总是慢了一步。 这一刻,楚华裳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这背后之人……仿佛能够未卜先知,每每总能先她一步。 这种感觉很不好。 楚华裳没了胃口,摆手让人撤下去。 还不等伺候的丫头进来收拾,春雨白着脸进来了:“姑娘,陈嬷嬷死了。” “死了?” 楚华裳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么巧?这耳后生黑痣的小太监死了,紧跟着陈嬷嬷也死了? 春雨面色难看,压着声音道:“奴婢检查了陈嬷嬷的尸体,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但是尸身的内脏没了。” “……” 楚华裳霍然起身,既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偏偏内脏没了……这情况意外的熟悉,她想了想道:“你带着天蚕丝手套再去检查一次,看看尸体的头颅……尽量不要与尸体直接碰触。” 春雨瞪大眼,姑娘这是怀疑什么? 楚华裳没有解释,而是再次叮嘱:“去吧,一切小心。” 若是她的猜测成真,那么……“夏露,给谢无咎传信,让他派人看好那小太监的尸体。” 楚华裳幼时曾在北疆跟着外公习武,听过一些传闻。相传南疆蛊术神鬼莫测,尤以皇族最为出色。二十年前,南疆战败,皇室血脉被尽数诛杀,珍藏的巫蛊也被消灭殆尽,南疆蛊术自此失传。 按理来说的确如此,可陈嬷嬷的尸体死状诡异,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蛊术。 楚华裳面若寒霜,等待着春雨的验尸结果。 一刻钟后,春雨带着满脸的惊骇回来了:“姑娘,陈嬷嬷的颅内……空了,奴婢开颅的时候……有一只虫子从陈嬷嬷脑子里钻出来,若非……若非奴婢听您的戴了天蚕丝手套……” “虫子呢?”果然,楚华裳的心沉了下去。 春雨闻言似是吃了苍蝇般的伸出手,哭丧着脸道:“……奴婢把它捉住,塞进瓶子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竟然敢直接上手把虫子捏住塞进瓶子里。 回过神来,春雨差点哭出来,即便是戴着天蚕丝手套,也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那种软绵滑腻,让人毛骨悚然几欲作呕的触感……不行,待会儿她就立刻泡澡,加点驱虫杀虫的药,多跑几次! 碧绿色的玉瓶里,隐约看得见有黄豆大小的虫子在瓶壁上碰撞。 楚华裳眼神幽冷的看着瓶子里的蛊虫,“是南疆的傀儡蛊,一旦被它钻入体内,就会无知无觉的成为母蛊的傀儡,生死皆在母蛊一念之间。” “傀儡蛊?”春雨呆了片刻,有些不解:“可是当年将军大败南疆,将南疆皇室诛杀殆尽,连着那些蛊虫也全都销毁了……” 这也是楚华裳所不明白的,南疆亡了二十年,蛊术也失传了二十年,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了? 这傀儡蛊的主人是谁?这般大费周章的针对母亲,难不成还有当年的南疆皇室余孽? 想到这里,楚华裳眼底凉意更盛,这趟去北疆势在必行。 而现在…… 楚华裳带着春雨进宫了。 陈嬷嬷从那小太监手里拿药,小太监的药又是从哪里来的?还有,陈嬷嬷中了傀儡蛊,那么小太监呢? 皇宫里,元佑帝因着太子和江南的事,气的头痛欲裂,偏偏太子昨夜又在东宫折腾了一夜,宫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下了早朝,元佑帝留了沈之遖说话,说到一半,听内侍通传楚华裳求见,元佑帝当即笑了起来,“带她进来。” 沈之遖心下惊诧不已,因为就在方才陛下才要他协助锦衣卫去查镇北大将军,话中分明暗指北疆有不臣之心,而此刻却又对楚华裳宠爱万分……这其中深意,沈之遖不敢多想。 楚华裳跟着内侍进来,对着元佑帝行礼:“见过陛下,陛下金安。” 元佑帝不等她行礼,直接笑着招手:“这是大理寺少卿沈之遖沈大人,绣绣过来坐,待会儿陪朕下一局。” 沈之遖垂首,眼观鼻鼻观心,竭力按捺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 楚华裳与沈之遖见礼后,在元佑帝对面坐下。 元佑帝又继续和沈之遖谈起了北疆之行,丝毫没有避开楚华裳的意思。 沈之遖又不懂了,心里的疑惑愈发加重。 这边君臣二人说着北疆之事,另一边,鲤鱼精忽然精神起来:“楚华裳!我想起来了,沈之遖,他就是沈之遖,是你原本的命运线里嫁的那个残废!就是他为了让你给心上人腾位置而毒,杀了你!” 楚华裳:“……” 她会嫁给一个残废?疯了吧,她就是把自己弄残都不可能嫁给一个残废的! 再说了,沈之遖一介寒门,有何资格让她下嫁? 鲤鱼精见楚华裳不信,急得恨不能跳起来:“我跟你说过了,原本的命运线里你被楚惜月和宋一鸣算计,被人撞见你杀了定国公嫡长子,自此之后名声一落千丈,你母亲怒急攻心吐血昏迷,醒来之后便给你和一举子定下婚约……结果那举子中了探花便悔婚了,你名声扫地,你母亲愧悔之下病重而亡……再后来,便是沈之遖登门求娶。” “我母亲为何会给我和一举子定下婚约?”楚华裳压根儿不信,别说举子了,就是状元郎母亲也未必看得上!更别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举子! 鲤鱼精:“……不知,仙人推算到的你的命运线里就是这样的。” 楚华裳眨了眨眼:“如你所说,那个时候的我身败名裂,沈之遖为何还要求娶我?” 说到这个鲤鱼精来了精神:“那是因为沈之遖有个心上人,可惜他的心上人当年嫁给了别人,沈之遖为此一直不娶。他母亲以死相逼,他为了气他母亲,便要娶个名声最差的……” 啊这……鲤鱼精声音越来越小,经过楚华裳这么一说,祂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违和之处。 “他的心上人是谁?”楚华裳冷笑一声,区区一个探花郎也敢退她的婚?先去看看宋一鸣的腿还能不能站起来再说! 鲤鱼精:“……不知道,只知道你嫁给沈之遖后,对方便和离归家。” 呵! 楚华裳又是一声冷笑,“废物,就这样,也敢说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鲤鱼精:“……”嘤嘤嘤,不带攻击鱼的! “说说吧,命运线里可有关于巫蛊的事情?”楚华裳之前一直对鲤鱼精嘴里的命运线不感兴趣,但如今形势逼人,让她觉得也许可以反向行之。 “巫蛊……”鲤鱼精努力回想着命运线里的事情,搜索着与巫蛊相关的事,好半天才想起来一件事:“命运线里关于巫蛊的事不多,只有沈之遖越过母亲,给心上人请封诰命不久,那女人就中了蛊……据说是七皇子,哦对了,那时候他已经是皇帝了,是皇帝手里的神医给解了蛊。” 楚华裳听着鲤鱼精的话,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命运线里,登基的七皇子。 而沈之遖的母亲极有可能会巫蛊之术,或者身边有会巫蛊之术的人。 18、18 暴露 第十八章重生 鲤鱼精的话让楚华裳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她甚至还有闲心打量了沈之遖一番。剑眉星目,身材修长……嗯,确定了,是让他两只手也打不过她的人。 元佑帝交代了几句,便摆手让沈之遖退下了。 “绣绣这么急着见朕,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元佑帝温声询问。 楚华裳放下手中的棋子,认真的看着元佑帝的眼睛:“陛下,我想知道二十年前,南疆皇室当真被灭族了吗?” 元佑帝闻言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楚华裳不闪不避的回视元佑帝:“陛下也知道,我母亲病了许久了,请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但是最近,我查到了一些东西,我母亲很可能不是病了……是有人买通了府里的人对我母亲下了手。而那个对我母亲下手的是我祖母身边姓陈的大嬷嬷,就在陈嬷嬷刚刚招出给她送药的人后,忽然暴毙了。” 元佑帝没料到临安病重的事还有隐情,他想到自己也曾派了太医去给临安诊脉,结果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却原来不是病了吗?想到绣绣问起二十年前的事,元佑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你还查到了什么?” 二十年前南疆之事,都是镇北大将军一手处理。当时他送回来的折子的确说了已将南疆皇室尽数诛杀,而他派去的暗探传回来的消息也是如此。可如今…… 楚华裳深深地看着元佑帝的眼睛:“陈嬷嬷突然暴毙,我觉得蹊跷,便让人验看了她的尸体,结果发现她的颅内钻出一只虫子,而这只虫子已经把她的颅内掏空了。” 元佑帝面色剧变:“你……你怎么如此莽撞?那是南疆蛊虫,若是……那蛊虫呢?有没有碰到你?不行,看守那狗奴才的人必须全都烧了,否则蛊虫一旦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因为觉得蹊跷,我当时让人戴了天蚕丝手套去验尸的,而是蛊虫也被捉住了。”楚华裳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大意,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玉瓶,“陛下,我在北疆时……曾经听说过,蛊术里有一种蛊虫叫做傀儡蛊,中了蛊的人会成为母蛊的傀儡,直到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子蛊吃掉脑髓。” 元佑帝看着矮几上的玉瓶,差点没忍住喊“护驾”。回过神来他没好气的瞪着楚华裳:“放肆!你简直胆大妄为!你既然知道有蹊跷为何不说与你父亲知晓?你可知道一个不好会闯下多大的乱子?” 屋里伺候的奴才纷纷跪了一地,陛下已经很少会动怒了,这般失态的大声斥骂还是头一遭。 楚华裳呆了一瞬,动作极为干脆利索的下榻跪在地上:“陛下,绣绣知错了。” 正要再吓她几句的元佑帝:“……知错了?” 楚华裳点头。 “哪儿错了?” “……绣绣不该亲自冒险?” 元佑帝头上青筋直冒,一把挥掉矮几上的棋盘,色厉内荏道:“朕看你根本就不知道,给朕继续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 楚华裳有点蒙,说实话,进宫之前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陛下会怀疑她,会怀疑侯府……但唯独没想过眼下的局面。 陛下虽在斥责她,却难掩后怕与担忧,甚至因为她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而生气。 元佑帝训斥完了楚华裳,对着外面的奴才怒骂:“不长眼的狗东西,传朕的旨意,宣楚淮远刻入宫觐见。” 哼! 绣绣素来乖巧懂事,今日这般鲁莽……全是楚淮远这个废物东西不中用,连自己的媳妇都护不住,逼得绣绣一个女儿家自己去查,还把自己陷入险境! 人在家中陪夫人说话的宣平侯楚淮远:“……” 接到宫里的旨意,宣平侯安抚好夫人,急忙跟着传旨的太监出去。一边走心里一边疑惑,近几日除了太子的事,也没旁的大事了,陛下这么着急的宣他入宫做什么? 有心打听一二,结果这几个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太监如同被王八咬住嘴了般,死活都撬不开。 等宣平侯心怀忐忑的入了宫,见到了陛下……面前跪着的自家女儿,人都要傻了,这……“你怎么在这里?” 楚华裳:“……”不知道该说什么,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宣平侯没得到宝贝女儿的回应,但是他察觉到了陛下那不善的眼神,顿时当机立断先跪下请罪:“臣见过陛下,今日之事皆是臣教女无方……” “啪嗒!” 不等宣平侯说完,元佑帝一个茶杯扔过去,砸在宣平侯身前的地上:“你个废物!你护不住临安,护不住绣绣!偌大的侯府被人挖成了筛子都不知道,还要绣绣自己去查!” 宣平侯:“……”就挺突然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着这个一脸茫然的表弟,元佑帝气不打一处来,该知道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该知道的人……什么都知道了!他就想不明白了,底下跪着的这俩人,到底哪个是爹,哪个是儿? 压抑着上去踹一脚的冲动,元佑帝瞪着楚华裳:“你自己说!” 楚华裳眨了眨眼,“这些日子我把府里又查了一遍,查到了陈嬷嬷身上,我让人抓了陈嬷嬷审讯,从陈嬷嬷口里知道,母亲被人下了毒。陈嬷嬷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但她说每个月都会有一个耳后生了黑痣的小太监给她送药……但是陈嬷嬷招供后就暴毙了,我身边的人验尸后发现陈嬷嬷既没有中毒也没有受伤,但是陈嬷嬷脑髓被虫子吃掉了……” 宣平侯听完面色一变,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和夫人一直都把女儿当做珍宝疼着宠着的,一直以为女儿是娇柔可人,还需要爹娘保护的宝贝……哪成想,他们的宝贝竟然背着他们做了这么多事,一想到绣绣查出来这些事的样子,宣平侯就有些心疼有些自责,陛下说的对,都是他没用,害得绣绣受了大罪。 并没有吃苦受罪·前阵子才捏断定国公嫡长子脖子的楚华裳:“……”你们是不是对我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楚华裳看着父亲脸上的神情,很有些一言难尽。她从来没有在家里掩饰过自己会武功的事,但是……总之父亲和母亲总是视若无睹,永远把她当做脆弱易碎只能捧在手心的小娃娃! 就很苦恼! 但是陛下为什么也不知道?谢无咎是哑巴了吗? 元佑帝没想到还有个黑痣小太监的事:“来人,去查这个……” 楚华裳急忙道:“陛下,这小太监与陈嬷嬷前后脚暴毙的。” 元佑帝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他也顾不得训斥楚华裳了,朝外面吩咐道:“传锦衣卫指挥使。” 那老刁奴前脚刚死,与她接头给她送药的人也死了,要说没点什么,鬼都不信。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生黑痣的小太监是怎么死的,有没有中蛊?这小太监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宫里还有没有和这小太监一样的人? 这一刻,元佑帝也明白了楚华裳为什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进宫了。南疆蛊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能有一个陈嬷嬷,难道就不会有更多的小太监? 宫里必须要彻查一遍,只可惜当年南疆覆灭太快,没留下什么能克制蛊虫的法子。 谢无咎很快就来了,他似乎并不意外楚华裳的到来,只是神色阴沉的走进来:“微臣见过陛下。” 元佑帝见了谢无咎直接下令:“立刻捉拿前副指挥使窦峤,押进诏狱连夜审讯。” 谢无咎领命,转身之际看了眼楚华裳。 楚华裳:“……”前副指挥使窦峤?好似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又想不起来。 眼见楚华裳神游天外,元佑帝气都气不起来了,没脾气的对父女二人道:“滚,都给朕滚!” 楚华裳还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一时竟有些新鲜。还不等她说什么,宣平侯就一把拉住她撒腿跑出去了。 ……就很离谱了,跑那么快做什么? 出了大殿,宣平侯就拉着女儿:“绣绣,你怎么会想起来查陈嬷嬷的?” 他派人查过,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楚华裳无言,她该怎么说?难不成要说我做了个梦,能到陈嬷嬷背着侯府成婚生子儿孙满堂了? 不行,父亲肯定不会信的。楚华裳想了想道:“我派人出去寻找神医,偶然发现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最合适了。 宣平侯闻言点了点头,“你和谢无咎怎么认识的?” “……”楚华裳倏然抬头瞪着她爹,半晌咬牙:“一面之缘。” 鲤鱼精:“……”祂大概知道楚华裳的阴险狡诈源于哪里了! 楚华裳对鲤鱼精的吐槽充耳不闻,见宣平侯不信,她继续瞪他:“就是查陈嬷嬷的时候,偶然碰到他被人追杀,我救了他。” “哦,”宣平侯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他面无表情的回视女儿:“你救了陛下的锦衣卫指挥使。” 楚华裳面无表情的瞪回去,她就知道! 19、19 假货 鉴于楚华裳胆大包天的行为,回府之后宣平侯就下令给大姑娘禁足,任何人不得放大姑娘出去。 对此楚华裳无动于衷,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等一个结果,出不出府都无所谓了。 再说了,府里还有柳氏和楚二爷呢! 大概是人真的很不禁念叨,她这边刚想着要不要再去瞧瞧这位嘴巴堪比蚌壳的二叔,秋蝉便来传话了:“姑娘,二爷说有重要的事见你。” 楚华裳愣了一瞬,看着头顶耀眼的阳光,顿时恍然大悟,她从地牢离开的时候,好似说了一句“明日午时宣平侯府楚二爷意外身亡”? 啧,还真是不禁吓! 左右无事,不如去看看二叔要说什么好了。 楚华裳回房换了家常的衣裙,避开人从密道下去。 刑架上,楚二爷听到脚步声传来,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双眼充满期盼的盯着门口试图看出来人是谁。 待看到是楚华裳,楚二爷疯狂挣扎起来,“绣绣你来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只跟你说!” 楚华裳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淡的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 眼看着跟来的人和看守都离开了,楚二爷这才一脸凝重的看着楚华裳,眼神说不出的怜悯与复杂:“我本来打算瞒一辈子的,但是……我不想死啊,你堂妹堂弟还小,我死了他们怎么办?我不想死的,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我逼你?”楚华裳不置可否。 楚二爷没有回答,反而顺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你不是就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着柳姨娘与外面的男人私通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只要你不后悔。” 楚华裳靠在椅子上,有点好奇楚二爷的答案。 楚二爷眼底带着一丝恶意道:“因为跟柳氏私通的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宣平侯,府里这个,也就是你的父亲,他是个假货!” “???” 再多的问号也表达不出楚华裳心底的震撼,二叔说她父亲不是真正的宣平侯,外面那个与柳氏私通的才是真正的宣平侯?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楚华裳看不起楚二爷,实在是这个人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二房后院里随便拎出来一个妾室都能把他耍的团团转。 楚二爷恶劣的笑了笑,“这就要问问你那好父亲了,问问他是怎么鸠占鹊巢的!” 说到这里,楚二爷古怪的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华裳:“不知道你那高高在上的郡主母亲若是知道自己嫁了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会不会一口气上不了,人直接没了?” “你找死!” 楚华裳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楚二爷面前,掐着他的脖子,语气森寒刺骨:“再让我听到你提起我母亲,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楚二爷虽然知道这个侄女不简单,却也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让他异常陌生的侄女,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杀意,捏在脖子上的手宛如索命弯刀,而她就是握着这把弯刀的主人…… 在楚二爷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捏死的时候,楚华裳忽然松开手,“说吧,那个人,你嘴里的真正的宣平侯在哪里?” 楚二爷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听到楚华裳的话,几乎毫不犹豫道:“不知道,他找我的时候,会让春香楼老鸨给我带话。” 确定楚二爷嘴里再掏不出其他的东西,楚华裳终于忍无可忍的骂了一句蠢货,然后让秋蝉把人带到老太太院里,顺便把侯爷也叫去。 这样的蠢,难怪会被人找上! 但凡他多照照镜子…… 真是晦气东西! 正房里,宣平侯刚安排好,就听秋蝉过来传话,说是大姑娘请侯爷去老太太那里有要事商量。 临安郡主闻言有些诧异:“我怎么觉得你跟绣绣有什么事瞒着我?” 宣平侯摸了摸鼻子,连忙哄道:“都是小事,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嘛,你好好养身子,等你把身子养好了1……” 临安郡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我觉得你那书房其实挺适合……” 收到书房警告的宣平侯立马举白旗:“也没什么事,就是……算了,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临安郡主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宣平侯立马跟上:“夫人慢点,夫人莫要生气,这跟我没关系,都是绣绣……” 正院到老太太院里并不是很远,临安郡主夫妇到的时候,与楚华裳在门口相遇。 看到母亲拧在父亲腰间的手,楚华裳望了望天,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福了福身,跟在二人身后进去。 宣平侯夫妇进去后就看到了狼狈不堪的楚二爷,两人诧异的看着女儿,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楚华裳笑了笑,“秋蝉,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旦发现,立刻拿下。” 秋蝉点头应下,将屋里伺候的人强行押下去。 老太太躺在床上,背后塞了一只大靠枕,这会儿正死死地盯着楚二爷,对他满身的狼狈视若未见不说,还恨不得上去打他一顿! 楚二爷对上母亲愤恨的眼神,忍不住痛苦的闭上眼,心里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回头一想自己的嫡亲兄长被人害得有家不能回,还要在外面做个见不得光的人,他又觉得自己没错。 对,他没错,等母亲知道了他的苦衷,定然会谅解他的。 人到齐了,也清场了,楚华裳便看着老太太道:“祖母不是好奇二叔为何要帮着柳氏欺瞒侯府吗?正好,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我们说一说好了。” 宣平侯闻言眼皮子就是一跳,脑袋直突突,他现在就想知道,绣绣这死丫头到底背着他们做了多少事! 先是傀儡蛊,再是审了老,二…… 看老,二的样子,怕是没少受罪,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教过绣绣这些,所以她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到底是谁教坏了她? “老,二,你说,你说你为什么要帮着那贱婢骗我?”老太太咬牙切齿的问道,她真是想不到啊,这两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竟然骗了她十几年啊!十几年啊! 楚二爷怕死,他心知到了这种地步,已经由不得他不说了。索性心一横,横着脖子看着老太太道:“儿子也是不得已的,娘,你不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根本就不是大哥,他就是个鸠占鹊巢的野种!他占了我大哥侯府嫡长子的身份不说,还派人四处查找我大哥的下落!” 临安郡主人都傻了,她看着二弟一幅情真意切,悲愤万分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啼笑皆非。不看别的,但凡二爷看一看侯爷这张集合了老太太与老侯爷相貌的脸,他都说不出这样荒谬的话来! 所以说,人要是太蠢,那真是活着都艰难! 炕上的老太太人也傻了,她满脸狐疑的看着堂下的老,二,试探着问了句:“他不是你亲大哥,那谁才是你亲大哥?” 楚二爷觉得母亲是信了自己的,当即就急不可耐道:“母亲可还记得柳氏进府之前曾有过一个意中人,那才是我大哥!” 老太太:“……” 老太太脸色瞬间都扭曲了,整个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床上跳下来,拎起一只鞋底子就朝着楚二爷劈头盖脸的打:“我打死你个孽障!畜生不如的东西!在你眼里你老娘我到底是有多蠢,会不认得自己的儿子?” 楚二爷抱着头疯狂躲避,老太太下手真是狠,痛得他忍不住惨叫。 然而见他这样,老太太还不解气,噼里啪啦死命的打着:“老娘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蠢货!我养条狗都比你能!随便来条野狗吠两声,你都能当真,怎么不蠢死你算了!你还活着干什么?你这么能怎么不去当个神仙啊?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宣平侯:“……”目瞪口呆,但不同情。 临安郡主:“……”目瞪口呆,而且想笑。 楚华裳:“……”老太太可真是……厉害了! 半晌,老太太打累了,拎着鞋底子在炕沿坐下,宣平侯怕老太太累着,狗腿的递了杯茶。 老太太接过灌了一大口,然后放下,紧接着幽幽的盯着宣平侯。 楚华裳:“……”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临安郡主:“……”男人啊,你的名字就叫没眼色。 果不其然,下一刻老太太骤然跳起来,拎着鞋底子劈头盖脸往宣平侯身上打:“他是个蠢货,你就是废物!你让那女人怀着野种进府,还让那野种跟你亲闺女姐妹相称,还让那野种爬到你亲闺女头上!你还做什么侯爷?干脆做个王八好了!绿帽子戴了一顶又一顶的,这么喜欢戴,干脆你们三个一处好了,别来碍我们娘几个的眼!” 楚华裳忍笑忍得肚子痛,真的,老太太这战斗力,不容小觑啊! 宣平侯跳着脚躲,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手劲儿贼大,打起人来也忒疼了!他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夫人,结果竟然发现夫人在笑! 她竟然在笑! 抱着头躲在一边的楚二爷眼睁睁看着威风凛凛的老娘,忽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原本十足的信心,忽然就没底起来,难不成……我真的有娘说的这样蠢? 20、20 重生 打完了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老太太累得气喘吁吁,扶着炕沿坐下后,忍不住眼泪长流,哭的万分凄惨:“也不知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了你们两个!一个当活王八上瘾,一个蠢笨如猪!” 临安郡主尴尬万分,有心想安慰两句,奈何婆媳关系就没有好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便给女儿使眼色,到底上了年纪了,快哄哄,别再给老太太哭坏了。 楚华裳哪里会哄人?从来都只有别人哄她的。但是看着母亲是真的担心老太太伤心太过,她犹豫片刻道:“祖母,当务之急还是找出这个居心叵测的人要紧。” 老太太闻言哭声一顿,没错,是得找到这个人,她立刻瞪着楚二爷:“你个蠢货,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挑拨老,二,污蔑老大不是侯府血脉,怕不是想要混淆侯府血脉吧?老太太整个人都不好了,指着楚二爷厉声道:“你个蠢货,别人说你就信,信了还不算你帮着别人算计侯府,你没长脑子难道还没长嘴吗?这般大的事,你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我吗?” 楚二爷沉默,他还不是怕母亲知道了受不住,然后打草惊蛇吗? 老太太恨声道:“老娘生你大哥的时候,家里景况十分不好。你父亲还在军中,陈嬷嬷又回家奔丧去了,家中只剩我一个人,我咬着牙生下你大哥,亲自给他剪了脐带穿了衣裳的。我记得请清楚楚,他生下来腰腹左侧就有三颗红痣,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难道我自己不清楚,用得着你个蠢货告诉我?” 大哥腰腹左侧有三颗红痣他是知道的,母亲最看重侯府的血脉与传承,也没有骗他的必要,所以他真的被骗了? 楚二爷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被这件事刺的挠心挠肺的,半年多都没有安生过,甚至还威逼柳氏与外男私通……到头来竟然只是因为他太蠢被人骗了? 对上屋中四双眼睛,楚二爷又愧又悔的低下头,心里悲愤欲绝,他为了这件事骗了母亲,又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还招惹了侄女…… 所以到头来,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楚二爷欲哭无泪。 “还不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到底说了什么,让你那般信任。”老太太丢了鞋底子,靠着抱枕坐着,又将被子拉过来盖上。 宣平侯也很想知道老,二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信了别人的鬼话。就他们俩的脸,谁看了不说是亲兄弟?难为他竟然肯信! 沉默良久,楚二爷仿佛认命了:“去年中元节我去大相国寺上香,意外看到了父亲的灵位,上面写着不孝子程淮景立。我觉得奇怪,分明是父亲的灵位,怎么写了不孝子程淮景,我也没这么个兄弟啊!我就跟寺里的和尚打听了,然后我就根据和尚说的找到了他,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说是故人。” 老太太看着楚二爷的眼神不善到了极点,这处处是漏洞的计谋,难为他竟然一步一步跳进人家早就布好的圈套,一步不带少的,一步不带多的。 宣平侯看着这个二弟也觉得一言难尽,怎么就正好叫你撞见父亲灵位?又正好叫你问了出来,再正好叫你找到了人! 蠢死算了。 “故人?”楚华裳眯了眯眼,“怎么个故人法?” 楚二爷心情悲怆,恨不能放声大哭自己的委屈,但是看着侄女冷冰冰的样子,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我也问了,他说时机未到,不方便说给我知晓。我心想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堂堂宣平侯府的二爷难道还会怕了不成?于是我便派人盯着他们,然后我派去的人听到了程淮景他在父亲坟前哭丧,还说什么孩儿不孝,恐怕完不成父亲的遗愿了……” “然后你就问了他父亲的遗愿,然后你兴高采烈,掏心掏肺帮他谋划着对付我,对付你大哥!你可真是好样的!”老太太冷不丁开口打断他,恨不能在他脸上啐两口,“这么多的巧合,你竟然还能信了,怎么不蠢死你算了?” 楚二爷说完之后,也察觉到了不对,这些人分明就是准备好了等着他的,可恨他竟然信了! 该死的骗子! 该死的程淮景! 楚华裳听着楚二爷的咒骂,想的却是那个程郎。一个大男人,放着光明正大的手段不如用,净是搞一些强迫女人的不入流的把戏! 想到这里,楚华裳看向宣平侯:“父亲,我这里有程淮景的画像,必须立刻派人带着画像去盯春香楼。” 宣平侯不甚乐观的吩咐下去,这程淮景心机深沉,走一步算十步,只怕早已经察觉了。 …… 宫里。 太医院忙活了几个时辰,终于研究出来能让蛊虫躁动的药粉。 元佑帝的大伴假借丢了圣物的由头,带着能引起蛊虫躁动的药粉开始在宫里搜寻。 落央宫里,粉衣宫女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回来。 屋里的少年见状急忙迎了上来:“姜鸢,你打听清楚了吗?楚大姑娘还好吗?” 粉衣宫女,也就是姜鸢闻言脸色有一瞬的嫉恨扭曲,然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眨眼间她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殿下,楚大姑娘没事,她已经跟着宣平侯出宫回府了。” 七皇子闻言脸色有些苍白,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回了屋里,背影里透着一股浓浓的不甘与寥落。 七皇子母妃死的早,又不得皇帝宠爱,留他一个人艰难度日,经常被其他有靠山的奴才欺负。 有一次七皇子母妃的最后一件遗物被太监拿走,七皇子拼了命的想抢回来,结果却被太监打的没了半条命。要不是楚华裳出现喝退了那太监,替他拿回了母亲的遗物,又给他请了太医,七皇子未必能活到现在。 自那以后,宫里的太监们再也不敢欺负他了,因为他们害怕他背后的楚华裳。 虽然多年未见,但那段时光仿佛就在昨日。 前阵子听闻楚华裳的未婚夫与她庶妹私通的时候,七皇子心里就十分担心,甚至想要出宫去看她。可惜那时候父皇心情不大好,并没有准许他出宫。 今日他听闻楚华裳进宫后,父皇发了好大的火,心里止不住的担忧,同时又有种无能为力的憋屈感弥漫心头。若是……若是他能够更强一些,若是他能够护住她该有多好? 一旁的姜鸢看着七皇子落寞的样子眯了眯眼。曾几何时,这样的情形她看了无数遍,直到七皇子坐上那个位置,终于得偿所愿,封楚华裳为后。 可是凭什么? 姜鸢不甘心,陪着七皇子在宫里吃苦受罪的是他,冒死给七皇子求药的也是她,始终陪在七皇子身边的也是她,凭什么坐上后位的却是楚华裳! 不过是救了七皇子一次罢了,难道她就救的少了吗?为什么七皇子的眼里始终就是看不到她呢? 姜鸢不明白,至死也没有想明白。 但是没关系,她重生了。 重生到七皇子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可怜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知道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她已经利用这些事情专门给楚华裳编织了一张大网,一张大到足以让她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网。 而她会亲眼看着她,逃不脱,挣不开,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想到了楚华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画面,姜鸢心里畅快极了,几步走到七皇子跟前不动声色的蛊,惑着:“殿下不要担忧,陛下总是宠爱楚大姑娘的,而是宫外还有端仪大长公主在呢!” 七皇子闻言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姜鸢最近的话越来越多了。 姜鸢见状又凑过去小声道:“殿下若实在不放心,那就让自己强大起来吧,强大到能够在陛下面前保护楚大姑娘。” 姜鸢的话正是七皇子思考了许久的,他想护住楚华裳,想给她最好的一切……若是以前他还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可是自打东宫屡屡出事,先是江南,再是定国公府,七皇子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皇上对太子的不满,那么他为何不能前进一步呢? 七皇子是知道母亲临死之前给自己留了人手的,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能帮他办一些事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光明正大而不突兀的站到父皇面前。 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机会,七皇子眯了眯眼,“姜鸢,我们不能再等了。” 等到太子被废……一切就都太晚了。 姜鸢见状以为七皇子被自己说动了,当即心下狂跳不止,她想起前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口中却有些犹豫道:“殿下,奴婢打听到陛下近日要派大理寺少卿沈之遖协助锦衣卫指挥使谢无咎去北疆……” 父皇派了大理寺和锦衣卫协查北疆? 七皇子按捺着心底的惊疑,声音十分温和:“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你不用管,好好休息吧!” 姜鸢知道七皇子手里有人,但是她怎么可能放心休息?前世这次北疆之行,镇北将军府满门抄斩,就连端仪大长公主入宫求见,结果被抬着出来,没多久人就没了。 可以说,这次北疆之行结束,楚华裳就会失去最大的两个靠山。 她必须要确保七皇子能够出使北疆,她倒要看看,等镇北将军府被七皇子一手覆灭后,这两个人还能不能在一起! 21、21 县主 自打定国公嫡长子死了之后,整个定国公府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原本因着定国公嫡长女被陛下内定为太子妃的传信,朝中诸臣做好了上门吊唁的准备,结果一等,二等,宫里却迟迟不见动静,就连平日里对秦莲昕百般疼宠言听计从的东宫也不见踪影,朝臣们只得作罢,私底下却纷纷派人去打探内情。 这一探就探到了锦衣卫前些日子从江南回来的消息,众所周知江南多为太子麾下。而近半年来,定国公与东宫走的极尽,也没少在江南安插人手。 如今锦衣卫归来,宫里却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圣意到底如何,众臣难免心中惶恐。 诸多缘故之下,定国公嫡长子的葬礼办的冷冷清清,灵堂前秦莲昕憔悴不已,心里却恨得滴血。 书房里,定国公脸色发青,整个人透着一股灰败之气:“看来我们这位陛下是铁了心要把江南连根拔起了,我真是小看了谢无咎!” 心腹闻言叹了口气:“若是东宫出手,国公爷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东宫?”定国公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东宫这个时候只怕恨不得生吞了他! 多年筹谋,毁于一旦,定国公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劲儿,看起来犹如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可是他不甘心啊!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了! 定国公越想越不甘心,心绪翻涌之下,喷出一口血来。 心腹见状急忙朝外面喊:“快叫大夫!” “不用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少女冰冷的声音。恰是本该守在灵堂的秦莲昕,只见她快步走进来,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瓷白的药丸塞进定国公嘴里,又端着茶杯喂到他嘴边,“爹,这是我从神医谷得来的益寿丸,您快吃了它。只要吃了它,您就会没事的。” 定国公知道女儿和神医谷的人认识,因而也不怀疑。而是益寿丸可遇不可求,在滋补元气,延年益寿上颇有奇效。 服下益寿丸约摸一刻钟,定国公终于缓了过来,原本发青的面上也有了血色,灰败之气一扫而光,恍若老树抽新枝,精神焕发。 “神药啊,国公爷!”心腹见状大喜,只要国公爷不倒,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定国公本人感触最深,他欣慰而骄傲的看着女儿,“昕儿放心,爹爹必定助你达成所愿。” 秦莲昕闻言垂着眸子,声音清冷:“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原本她还对太子有一丝情意,可是哥哥死了。 一想到哥哥的葬礼如此清冷,前来吊唁的人少之又少,秦莲昕心里就恨极了。可惜神医谷被一场大火烧没了,否则她定要给太子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送上一份大礼! 不过,没关系,大礼是送不成了,先送点开胃的小菜吧! 想到此处,秦莲昕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就在定国公与心腹幕僚在书房商议该如何扭转眼前的局面时,定国公府迎来了宫里的天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定国公之女秦氏莲昕蕙质兰心,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甚悦。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待宣旨的太监读完圣旨,定国公夫人便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推着女儿接旨:“昕儿,快,快接旨啊!” 秦莲昕狠狠地掐着手心,刺骨的疼痛让她知道这不是幻觉,不知怎的,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她跪拜在地上磕了头后,双手接过圣旨,“臣女,臣女叩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定国公带着众人谢恩之后,管家立刻上前悄悄给宣旨太监塞了只荷包,“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那太监捏了捏袖子里扁平的荷包,面上笑容越发大了,“国公爷,大喜啊!” 定国公回以大笑,“公公说的是,这都多亏了陛下皇恩浩荡,老臣甚是惶恐啊!” 自儿子死讯传开,定国公便没有上朝了,陛下也对此事闭口不提,本以为国公府已经山穷水尽,没想到……定国公欣慰的看着女儿,心头堵着的大石终于被搬开。 不管陛下赐下这道旨意背后究竟有何深意,只要有了这道圣旨,国公府就有了喘息之机。 东宫里,听闻陛下已经派了太监去定国公府宣旨,太子差点气疯,当即就想要冲出去让父皇收回圣旨,却被东宫侍卫拦住。 出不了东宫,太子恨得咬牙切齿,在殿里打砸一通后,对着外面的侍卫道:“给孤传话,孤要见父皇!孤有要事禀告父皇!” 侍卫严守东宫,恍若未闻。 太子恨得双目充血,正要冲上前去撕打一番,却听到陛下跟前大公公的声音: “陛下口谕,殿下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太子如遭雷击,愣在当场,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掩饰着心里的惊恐,看着大公公:“还请公公提点。” 大公公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沉沉的叹了口气道:“殿下只需记得,天下人眼中,东宫与定国公府是为一体。” 天……是为一体? 太子心神俱震,他好像有些明白父皇的意思了,可是,可是:“多谢公公提点,还请公公替孤给父皇传个话,孤知道错了,只是秦氏可恶,恐怀有巫蛊之术,还请父皇务必保重身体。” 大公公闻言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躬身退去。 看着大公公远去,太子松了口气之余,心里却不以为然,与东宫一体?定国公配吗?姓秦的老匹夫狼子野心,养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算计孤!真当孤的太子妃是好当的? 勤政殿里,听了大公公的传话,元佑帝气的笑了出来,对太子越发失望起来。 那秦氏女当初是他自己看上的,甚至不惜三番五次忤逆与他,也要求做太子妃的。如今竟然能说的出秦氏可恶,恐怀巫蛊的话来,简直可笑之极! 若秦氏女当真身怀巫蛊,那他这个太子便是被女人算计的无能之辈! 若秦氏女并未怀有巫蛊,那他这个太子就是被女人玩弄鼓掌的废物! 可恨他堂堂东宫太子,大周储君,竟是还看不清形势! 想到这里,元佑帝脸上郁色更深,这道圣旨算是稳住了定国公,那么接下来…… 宣平侯府,忽然接到册封自家女儿为县主的圣旨,临安郡主还有些回不过神。她贵为公主之女,又得太后宠爱,这才得了郡主封号。 县主位份虽低,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册封的,况且还是有封号,有封地的县主。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忽然封了绣绣为县主? 倒是宣平侯若有所思,他安抚的拍了拍夫人的手,带着女儿接了圣旨。 秋蝉见姑娘接了圣旨,极有眼色的递上一只荷包。 楚华裳握着圣旨,心里若有所悟,与公公道:“朝阳多谢陛下圣恩,必不负陛下厚望。” 公公闻言满脸笑意,宫里人人都道陛下喜爱朝阳县主,可又有谁知道朝阳县主最是体贴陛下,忧陛下之所忧,虑陛下之所虑,这样怀有赤诚之心的县主,又有谁不喜爱? 送走了宣旨的公公,楚华裳扶着母亲在屋中坐下,“母亲,你别担心。” 临安郡主如何能不担心,好端端的给绣绣封了县主,赐了封号,陛下这究竟是何意思?莫不是…… “夫人多虑了,陛下许是因着昌明侯府的事,补偿绣绣呢!”宣平侯劝道。他偷偷地瞪了眼女儿,八成是绣绣又背着他做了什么事! 一时间心里有些酸涩,女儿长大了就是不好,哪有小时候那般乖乖跟在他身后,软软的叫爹爹抱抱的时候可爱? 临安郡主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便没有多想。兴许是解决了心头大事,临安郡主觉得有些困顿,神色间染上浓浓的疲倦之色。 楚华裳见状心里一沉,对宣平侯道:“父亲,母亲女儿先回去了。” 宣平侯眼底染上沉痛,摆了摆手,将夫人揽在怀里。 楚华裳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匆匆回了院子。陈嬷嬷和小太监接连暴毙,线索也跟着也断了,唯一能确定的是,母亲不是病了,也不是被人下了毒,而是被人下吞噬生机的蛊。 册封县主的圣旨一下来,楚华裳就知道出使北疆的时间到了,可是母亲怎么办?想到梦里的场景,楚华裳心里沉甸甸的。北疆离京城月余路程,一旦……她怕是连面都见不上! 想到这种可能,楚华裳心里充满了紧迫感,“秋蝉,派人查探沈之遖……亲眷的行踪。” 不到万不得已,楚华裳并不想这么做,窥探朝廷重臣行踪,终究不妥。 秋蝉在柳家扑了个空,春香楼也一无所获,正是受挫的时候,得了命令,风一样的跑了。 定国公府嫡长女秦莲昕被赐婚给太子为正妃的消息传开,冷清了几日的定国公府忽然热闹起来。 国公府后院,秦莲昕坐在妆台前,听着绿翘说着前院发生的事,眼底升起一股名为野望的火焰,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 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攥在自己的手里! 22、22 要挟 意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翌日一早,正院便传来消息,临安郡主自昨日午后睡下,到现在也没醒来。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俱是摇头叹息,言语之间暗示着让侯府及早准备后事。 宣平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前几日夫人还精神奕奕怒骂那宋家小畜生,昨日更是与他商量着要给绣绣寻个样样出色的郎君,怎么忽然……忽然就这样了? 楚华裳匆匆赶到正院,看着母亲比之前还要苍白虚弱的脸,心头刺痛。 不能再等了! 楚华裳转身出了正院,与夏露冬凝二人吩咐道:“秋蝉带人守在沈府周围,你们两人乔装一番把沈夫人带到别院,秋蝉善后。记住了,一定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理智上,楚华裳知道,私自劫掠朝廷官员的亲眷是不对的。可是情感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都不会放过! 这次行动意外的顺利。 半个时辰之后,楚华裳就在别院里看到了沈之遖的母亲沈夫人。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只一眼,楚华裳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沈夫人看到楚华裳,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县主,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楚华裳闻言挑了挑眉,“夫人果然是聪明人。” “县主谬赞,”沈夫人嘴角挂着笑意,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楚华裳脸上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聪明人不敢当,只是刚好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一点罢了。” 见此楚华裳不再多言:“夫人可有办法?” 听了这话,沈夫人先是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不顾众人阴沉的脸色缓声道:“能救,也不能救。” 一旁秋蝉几个听得火气直冒,恨不能给这女人用上大刑,看她还不老实。 楚华裳见状心下微沉,能救,也不能救?这是个什么意思?她想了想道:“夫人可否细说?” 沈夫人深深地看了楚华裳一眼,“想来县主已经知道,郡主不是病了,而是被人下了蛊。这蛊不是旁的,正是南疆皇室独有的噬魂蛊,这种蛊最为阴毒,解起来也尤其难。” 楚华裳闻言,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南疆皇室果然还有余孽。同时她心里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疑团,二十年前外祖父真的把南疆皇室诛杀殆尽了吗? “中了噬魂蛊的人,会日渐嗜睡,在饥饿与虚弱中死亡,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查不出来。”沈夫人叹了口气,眼神悠远,“其实噬魂蛊也并非无解,传说南疆皇室有一只蛊王,若能找到这只蛊王,就可让蛊王吃掉噬魂蛊,如此不仅能救你母亲,还能让幕后凶手受到反噬,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没命。可惜南疆覆灭,蛊王早已不知所踪。” 楚华裳眯了眯眼,语气已有些冷:“夫人想必已经知道了,再过几日,我会随锦衣卫与沈大人一起前去北疆。” “县主何必着急?我既然来了,自然就有法子帮你母亲。只是县主总也要听一听我的条件?”沈夫人嗔怪一声,无视秋蝉几人的冷眼,等着楚华裳的回答。 “夫人直说便是。”楚华裳并不意外沈夫人会提条件。退一步来说,若沈夫人今日不提,他日楚华裳也会在沈之遖身上还回去。 沈夫人眼神倏然亮起:“我希望县主能与我儿订立婚约。”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沈夫人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若是他日恩人所谋成了还好,若是不成……她的身份必然暴露,届时沈家将万劫不复。 而朝阳县主就是她给儿子,给沈家精挑细选的保护伞。 和沈之遖订婚?楚华裳忽然想起了鲤鱼精的话,原本的命运线里她嫁给了沈之遖,最终甚至死在了沈之遖手里。她抬眼盯着沈夫人:“你在要挟我?” 沈夫人面色丝毫未变,有恃无恐道:“这不叫要挟,这是交易。我救你母亲的命,而县主你与我儿之遖订立婚约,这很公平。” 说到这里,她甚至振振有词道:“难道郡主的命不值得县主这么做吗?” 楚华裳怒极反笑,冷冷地看着沈夫人道:“你原本应该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如今却改头换面成了朝廷重臣的妻子,甚至为其生下一子。算一算沈之遖的年纪,沈夫人恐怕在大周待了不止二十年,那么本县主是否可以怀疑,南疆皇室灭亡之前在大周布下许多棋子,而沈夫人你只是其中一颗?” 楚华裳的反应压根儿不在沈夫人意料之中,她没想到楚华裳竟然这么不好对付,一时间脸色难看异常,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县主难道就不想救你的母亲了吗?” 刚醒来的鲤鱼精:“……”这女人的胆子比鱼还大啊!真该让她看看临平郡主的管家是怎么死的! 楚华裳冷冷地盯着沈夫人:“北疆偏远寒凉,民风彪悍,又与蛮夷相邻,夫人不妨猜一猜沈大人能撑上几日。” 沈夫人:“……” 沈夫人脸都白了,嘴唇直哆嗦,她怎么也没想到朝阳县主会是这样的人,不受丁点儿威胁!甚至当场反威胁回来,偏偏她还真就被威胁到了。 及至此刻,沈夫人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懊悔,她不该出来的,也不该再见了朝阳县主就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她低估了大周皇室偏宠之下精心养出来的贵女! 想明白了一切,沈夫人的嘴里一片苦涩,她忍不住看着楚华裳道:“方才是我昏了头,得罪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楚华裳无动于衷,甚至十分冷酷:“沈夫人,现在是你求我的时候了。” 现在是你求我的时候了! 沈夫人面色煞白,惶恐不已,坐在凳子上也止不住的双腿发软。她满眼恳求的看着楚华裳:“我真的救不了,我只是宗室旁支,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噬魂蛊。我只是听说过一些噬魂蛊的特性,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这番话,沈夫人松了口气,然而紧接着就听到楚华裳冷嗖嗖的声音:“所以说,你在骗我?” 沈夫人:“……”总有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对上楚华裳冰冷无情的面容,沈夫人差点疯掉,脱口而出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虽然不能解了噬魂蛊,但是我可以让它陷入沉睡,能暂时保住你母亲的命。” 楚华裳闻言点了点头,“我会派人送你回去,等你准备好了直接上门。陛下胸怀天下,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若你沈家安安分分并无异动,皆可活命。” 沈夫人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不论楚华裳的这番话是真是假,最起码她逃过了一劫,有了喘息之机。只希望明日事情顺利,来日楚华裳能看在她出了一份力的情分上,保住儿子。 …… 东宫里,过了最初的愤怒后,太子渐渐冷静下来,让内侍备了重礼带上,去了定国公府。 听闻太子前来吊唁,定国公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在他看来,太子先前没来,也没有派人来,应该是被陛下拦住了。如今嘛,赐婚圣旨已下,必是陛下拗不过太子,妥协了。 想明白之后,定国公靠在椅背上,连日来在胸口积压已久的郁气瞬间散去。他慢悠悠的喝了杯茶,这才道:“请太子殿下来我书房吧,另外,再派人把大姑娘叫过来。” 听闻太子来了,秦莲昕立刻梳洗一番,换了一件素色衣裙,衬得整个人越发的楚楚可怜,若不胜衣。 太子假模假样的吊唁了这短命的未来大舅哥后,转身就去了定国公的书房。之前的半年里,他曾来过几次,因此对定国公府的布局十分熟悉,不出半刻就到了书房。 定国公看到太子,便老泪横流跪下请罪:“殿下,都是犬子无能,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太子上前两步,抬手紧紧地握着定国公的胳膊将人扶起来,面上笑容温和:“国公爷请起,子渠的事孤心里有数,必不会让他白死的,你且放心,待来日……” 来日怎么着,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又回去坐着谈话。 不多时,装扮过后的秦莲昕过来了,定国公便离开了,将时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太子看着楚楚动人的秦莲昕,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暴戾,瞬间不见。他搂着扑进怀里的女人,温柔的安慰她:“昕儿,你放心,孤一定会给大哥报仇的。快别哭了,哭的孤心疼。” 趴在太子怀里的秦莲昕并未看到太子说这话时,脸上的阴鸷残虐。 听着太子温柔的声音,秦莲昕心情好了不少,紧跟着就想起这几日定国公府冷冷清清的境况,忍不住抱怨:“殿下,你怎么不早点来?哥哥生前最是疼我,什么事都愿意帮殿下去做,如今他人没了,竟是连场风光体面的丧事都没有,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是孤的错,是孤来晚了。”太子心里冷哼一声,想要风光体面?可以,一家子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孤不止会让秦子渠的丧事风光体面,孤会让所有秦家人的丧事都风光体面! 23、23 自尽 大概是真的被威胁到了,沈夫人回去之后做了一夜噩梦,第二天就病倒了。 沈夫人戴着抹额躺在床上,想着楚华裳昨天说过的话,心里担忧不已。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朝着守在屋里的婢女问道:“少爷呢?” 婢女闻言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沈夫人,低下头道:“回夫人的话,少爷……出去了。” 看着婢女的神色,沈夫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顿时梗的越发厉害。不用说她也能猜到,阿遖又去找那小贱人了! 想到儿子被那庶出的小贱人迷得晕了头,越来越不听话的样子,沈夫人心里一阵烦躁。她是当真觉得朝阳县主是最好的儿媳妇人选,出身高贵,家世显赫,又深得陛下宠爱,与阿遖最是般配不过,可惜…… 沈夫人扼腕长叹,朝阳县主是不成了,但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对付不了那小贱人,总有别人能对付得了她! 想到此处,沈夫人眼前一亮,合掌而笑,她先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罢了罢了,现在也不晚,于是对着婢女吩咐道:“派人去把少爷找回来,就说我有要事交代他去办。” 婢女见自家夫人没有发怒,心头有些意外。又听夫人吩咐找少爷回来,想着这倒是不难,于是便点了点头,出去交代人去办。 半个时辰后,沈之遖从外面匆匆回来。想到下人说母亲病了,沈之遖心头有些愧疚。这几日他一直忙着为出使北疆做准备,又要忙着解决颜薇的婚约之事,竟是完全忽略了母亲。 听闻沈之遖回来了,沈夫人便让婢女扶着自己坐起身,靠在软枕上看着门口。 沈之遖一进来就撞进母亲关切的眼神,看着母亲憔悴的神色,他心头愧疚感越发重了。他大步走进来,“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沈夫人看着儿子满怀愧疚的脸,强压着想劝他远离那小贱人的话,肃着一张病容道:“能得陛下看重,是府里的福分,你自专心做事回报陛下厚爱便是,何来不孝一说?” 母亲的夸耀让沈之遖越发心虚。 好在沈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从床头拿起一只小巧精致的锦盒递给我来:“我昨日在外面出了点事,是朝阳县主救了我。这里面是我准备的谢礼,你送去侯府亲自交到县主手里,以表谢意。” 沈之遖接过锦盒,脑海里浮现起那一日在勤政殿见过的少女,想起少女精致绝艳的脸,想起陛下对她毫无底线的宠爱…… 不能再想了,沈之遖摇了摇头,答应了母亲。 看着沈夫人睡下,沈之遖便带着锦盒去了宣平侯府。 听说大理寺少卿沈之遖求见,楚华裳不禁微微挑眉,“把人带到前厅。” 来的竟然是沈之遖? 难道是沈夫人反悔了? 楚华裳总觉得不太可能,沈夫人既然能藏了这么多年,必然所谋甚大,绝不可能轻易泄露自己的身份。更不可能告诉沈之遖,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厅里,沈之遖看到楚华裳进来,立刻微微俯身:“在下沈之遖,见过县主。多谢县主救了家母,他日县主若有差遣,在下必不推辞。” 听到沈之遖自称“在下”,楚华裳便笑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沈夫人现下可还安好?” “谢县主关心,家母好多了。”不知为何,沈之遖有些不敢去看朝阳县主的脸。他微微躬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锦盒,递了出去:“县主,这是家母特意准备的谢礼,还望县主不要嫌弃。” 楚华裳深深地看了沈之遖一眼,伸手接过,随后道:“还请沈大人转告令堂,昨日之事无需介怀,安心养病即可。” 眼见楚华裳接了礼物,沈之遖便提出告辞。不知为何,与朝阳县主独处的时候,他总觉得坐立难安,甚至隐隐有些尴尬。 楚华裳还牵挂着母亲,既已拿到东西,自然不会多留他,当即吩咐秋蝉把人送出去。 锦盒上有一把小巧精致的锁,楚华裳从发间抽出一根金簪,在锁孔里捅了两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锁打开了。 楚华裳取了锁,打开锦盒,上面是一封信,信上墨迹未干,想来是沈夫人匆忙之下所书。 沈夫人在信上说了两件事,其一她因为病了不便前来,故而派沈之遖把锦盒送来。锦盒里的瓶子里是能够让噬魂蛊沉睡的药粉,每隔十日用上一点,就能暂时保住临安郡主的命,希望楚华裳能在这期间尽快找到蛊王,彻底解决隐患。 第二件事就是,她想借她的名声一用,以此来让沈之遖喜欢的那女人知难而退。 楚华裳觉得这位沈夫人多少是有点记吃不记打在身上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敢打她的主意。 不过她现在心情好,就不跟她计较了。再说了,即便是沈夫人胆敢借她的名声搞事,不是还有沈之遖吗? 楚华裳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而是把瓶子给春雨,让她看看这里面的药粉和之前陈嬷嬷下的药粉是否相同。 到了如今,楚华裳已经能够确定,给母亲下蛊的人并不想让母亲轻易死掉,相反这个人想要让母亲生不如死。 噬魂蛊能让人陷入昏睡,在饥饿与虚弱中走向死亡。母亲能坚持这么久,必然是幕后之人借了陈嬷嬷的手,强行让蛊虫沉睡。 自打那日起,春雨一直在早就克制蛊虫的办法。听到楚华裳说这药可以让噬魂蛊陷入沉睡,当即做起了实验。 确定无碍后,楚华裳便让春雨留在母亲身边,随时照顾母亲的身体。 临安郡主体内的噬魂蛊暂时得以沉睡,体内的生机不再流逝,人渐渐的有了精神。 楚华裳看着母亲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安心准备去北疆所需的东西。 北疆地处偏远荒凉,气候寒冷,又靠近蛮夷,需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少。几个丫头收拾了三辆马车的东西出来。 …… 沈之遖从宣平侯府出去就准备回府了,他手头的案子已经交给了其他人。只等陛下一声令下,就能启程。 然而他刚到自家府门前,就听到有人在叫他:“沈公子,沈公子!” 沈之遖循声望去,看到是颜薇的婢女云竹,抬腿走过去:“怎么了?可是你家姑娘有什么事要你交代?” 云竹看了眼沈之遖,眼圈瞬间红了,开口便是哭腔:“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自尽了!” 云竹说着哇的哭了出来。 沈之遖闻言面色骤变,一面走一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与你家姑娘说好了,她怎么会忽然自尽?” 云竹哭着道:“方才沈公子刚走,便有几个体面的嬷嬷来了,说是沈公子您要和朝阳县主订亲了,让我家姑娘不要痴心妄想,惦记不该惦记的人。还说我家姑娘是,是小娘养的……整日里只知道勾搭爷们,姑娘受不住这般羞辱,哭了一会儿只说要睡觉,把奴婢赶了出去,谁知姑娘竟是自尽了。” 沈之遖听着云竹的话,心头剧痛,忍不住狂奔起来。 好在颜薇的住处距离沈府并没有太远,沈之遖没过多久就到了。 此时颜薇刚被人救下没多久,半躺在床上,默默的流着眼泪白皙的脖颈间有一道可怖的勒痕。 想到差一点点颜薇人就没了,沈之遖上前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能做出这种傻事?” 颜薇闻言哭了出来,“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傻,可是我一想到你要娶别人为妻,我的心就好痛。若是不能嫁给之遖哥哥,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不许说这样的话!”沈之遖摸着颜薇的头,柔声安抚道:“那些嬷嬷是骗你的,宣平侯简在帝心,朝阳县主深得陛下宠爱,我只是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如何能配得上朝阳县主?她们必是母亲派来的,故意说这样的话,好让你误会的。” 如何配得上? 颜薇靠在沈之遖怀里,眼底闪过一抹冷芒,之遖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觉得配不上,所以才要娶她吗?如果能配得上……是不是就要娶朝阳县主了? “系统,查看沈之遖对朝阳县主的好感度。”颜薇不甘心,她为了沈之遖付出了这么多,谁也不能从她手里抢走他! 冰冷的机械音在颜薇脑海里响起: “正在查看目标人物沈之遖对朝阳县主好感度……嘀!宿主,沈之遖对楚华裳的好感度是……60!” “什么?60?系统,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颜薇差点从沈之遖怀里跳起来,60的好感度啊!这五年来,她做了那么多,才把沈之遖对自己提升到了79,凭什么楚华裳什么都不做就能达到60! 系统扫描着沈之遖的记忆,查看过后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归结到主角光环上面:“宿主,楚华裳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沈之遖是她的男主。你要做的就是攻略沈之遖,让他对你的好感度达到100%,让他爱上你。至于沈之遖对楚华裳的60点好感度,可能是因为主角光环的存在。” 颜薇听着系统的话,神色一阵扭曲,楚华裳是女主角,沈之遖就是她的男主!可是凭什么,明明是她先遇到的沈之遖,凭什么最后沈之遖爱上的却是楚华裳? 不,不可以这样的,她能杀得了楚华裳第一次,就能杀得了她第二次!况且,这一次还有这个系统帮她! 24、24 启程 临安郡主情况稳定下来的第二日,宫里便传来元佑帝的旨意,着锦衣卫指挥使谢无咎与大理寺少卿沈之遖去彻查江南粮仓被盗一案。 圣旨下来的时候,楚华裳正在端仪大长公主府。看着日渐苍老的端仪大长公主,楚华裳靠在她的胳膊上,“外祖母,我要走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外祖父?” 其实她们都清楚,陛下以前可以对北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圣旨明发,就相当于陛下把对北疆的怀疑放在了明面上。 若是放在从前,端仪大长公主只觉得是侄子得了皇帝的通病疑心病;可如今,想到女儿的病,想到女儿连日来遭受的折磨,就连端仪大长公主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丈夫了。 有什么话呢? 是要问他一句你为什么要骗我?还是要问他一句二十年前到底怎么回事? 不,没有必要了。 端仪大长公主心下摇了摇头,摸了摸外孙女的脑袋,“傻孩子,带什么话?你外祖父如今年纪越来越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回京了,何必要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带话?” 听着外祖母的话,楚华裳的心里有些沉重,因为她不知道外祖父还能不能回来,还会不会回来。 端仪大长公主看着外孙女满面愁容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她拍了拍楚华裳的肩膀道:“好了,小姑娘家家的就别想那么多了。倒是你这次,去了北疆之后该玩玩该吃吃该喝喝,剩下的事都有那些臭男人们去办,绣绣只要开开心心的去,再开开心心的回来就行了。” 楚华裳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就是出发的日子,楚华裳拜别了外祖母,又陪着父亲母亲依依惜别后,坐上了去北疆的马车。 宣平侯揽着妻子站在城门外,看着女儿的马车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只瞒着我一个人?”临安郡主一想到女儿要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心里就难受不已,忍不住拧着丈夫的腰,小声质问着。 “冤枉啊夫人,我真的不知道,绣绣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什么事都瞒着咱们,还不如宁哥儿乖巧。”宣平侯揽着临安郡主进城,夫妻俩渐渐淹没在人群里。 京城外的官道上,谢无咎骑着马走在马车外,低声与楚华裳交谈着:“太医院已经研制出来能引起蛊虫躁动的药,宫里已经筛查了一遍,查出来了几个被控制的人,虽然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唯有一个人,与那个耳后生黑痣的小太监有过交集,此人曾在七皇子宫里待过。” “七皇子?”楚华裳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前面的马车上,她点了点头,与谢无咎道:“多谢,此去北疆未必顺利,一路上人多眼杂,谢大人务必小心。” 谢无咎应下,策马去了前面,交代斥候探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 楚华裳靠在软枕上,阖着眼养神。原本上路的只有她,谢无咎和沈之遖,谁知临到出发,又多出了个七皇子,以及那位据说是沈之遖未婚妻的颜薇姑娘。 看着这样的人员配备,楚华裳几乎可以想到这一路上的诸多不顺。 “颜薇就是你说的那个,沈之遖那个藏在心里的白月光吗?”楚华裳在脑海里询问鲤鱼精,她还记得鲤鱼精说过,沈之遖为了堂堂正正娶自己的白月光进门,亲手毒,杀了自己,虽然听起来挺扯的,毕竟她想象不出来沈之遖如何能够不动声色的避过她的眼,对她下毒。 既定的命运线歪了十万八千里,鲤鱼精有气无力的摆了下尾巴,蔫蔫的吐了个泡泡,“是啊,就是她。原本的命运线里,她现在已经嫁去了外地,在你和沈之遖订婚的时候,她夫家坏了事,托人求到沈之遖跟前,帮她与夫家和离。” 这样啊,这个时机选的可真好。 楚华裳感叹了一句便抛之脑后,问起另一件事:“在你知道的命运线里,有没有程淮景这个人?” “没有。”鲤鱼精无精打采的拍了拍尾巴,“不瞒你说,我总觉得我知道的命运线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所以接下来会有什么危险我也不知道,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了,你千万要小心。” 楚华裳听得想笑,她忍了忍试探道:“不然你去找一找那仙人,求仙人指点一二?” 鲤鱼精瞬间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嫌弃我吗?”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楚华裳敷衍着这条笨鱼,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北疆出了什么事?” 若是北疆好好的,原本的命运线里沈之遖又如何胆敢对她下手? 所以北疆必定出了大事,这件事大到能够让她跌落尘埃,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北疆王勾结……”鲤鱼精气的恨不能跳到楚华裳脸上,人类是真的阴险狡诈,防不胜防! “北疆王?”楚华裳的心陡然下沉,北疆王。外祖父镇守北疆二十多年,在北疆的威望无人能及,若要论一声北疆王,有谁能比外祖父还合适?“北疆王勾结谁?南疆余孽?还是勾结蛮夷?” 鲤鱼精在楚华裳脑海里气的整条鱼都开始发抖,这个人类太奸诈了,怎么能套鱼的话!能说的鱼都说了,为什么还要套鱼的话? 仙人说了鱼只能指点,不能事事都说到前头,泄露的天机太多,来日渡劫的时候是会遭报应的! 虽然鲤鱼精没有说话,楚华裳却莫名的觉得自己猜对了。但是,为什么呢?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了。 因为太过突然,颠簸之间差点碰到楚华裳的头。 楚华裳疑惑的从榻上坐起来,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为何忽然停下来了?正要让秋蝉看看是怎么回事,便听到外面传来沈之遖的声音:“秋蝉姑娘,在下有急事求见县主,姑娘可否通禀一声?” 马车外,秋蝉瞪了眼沈之遖:“县主歇下了,沈大人有什么事,与奴婢说便是。” 沈之遖有些不甘的看了眼帘子,结果又被秋蝉狠狠地瞪了一眼。想起还没养好身体的颜薇,他苦笑一声硬着头皮道:“在下的未婚妻旧病复发,听闻县主身边的春雨姑娘精通医术,可否请春雨姑娘去后面帮在下的未婚妻看诊。” 秋蝉眯着眼看着沈之遖道:“沈大人知道的可真不少啊!” 沈之遖闻言愣了片刻,随即有些尴尬,但是想起颜薇气息奄奄的样子,只得躬身行礼再次恳求道:“人命关天,求姑娘通禀一声。” “好叫沈大人知道,自打我们家夫人病了之后,县主就让春雨留在夫人身边伺候了。”秋蝉说完冷笑一声,甩了帘子进去。 沈之遖尴尬的面皮发烫,木楞楞的回了后面。 马车里,颜薇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看到沈之遖回来,眼含希冀的往他身后看去,“之遖哥哥,都是我不好,耽误了大家赶路……” 话说一半,颜薇愣住了,她急切的看向沈之遖:“之遖哥哥,是不是县主不愿意?也是,县主那样高贵的人,怎么会……我这般的人,只怕谁见了都会觉得晦气。” “不是这样的,”沈之遖急忙解释,“临安郡主病了后,县主就把春雨姑娘就在临安郡主身边了。因此这次出门,县主并没有带春雨姑娘,而不是不愿意帮你治病。” 颜薇眼神微闪,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是有些失落的道:“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误会了县主,真的太不应该了,之遖哥哥你会不会怪我?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好怕自己哪一刻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许说这样的话,”沈之遖把颜薇揽在怀里,顺了顺她的脊背,“你先好好休息,待会儿我去问问谢无咎,看能不能先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颜薇似乎被病痛折磨的受不住,很快就在沈之遖怀里睡了过去。 沈之遖见人睡了,轻手轻脚的把人放在榻上,拉了被子盖好,又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出马车的时候,颜薇对系统道:“快看一看沈之遖对楚华裳的好感度!” 很快,系统机械的声音在她脑海响起:“目标人物沈之遖对楚华裳好感度62……62?” 系统也很纳闷,两个人没有单独相处更没有近距离接触,更别提刚才沈之遖连人都没见到,好感度怎么还能涨? 颜薇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62?这怎么可能,我攻略了五年,五年才79,楚华裳和沈之遖才认识多久,怎么就能62?” 想到这五年里,她为了刷沈之遖的好感度做的那些事,颜薇气的俏脸一阵扭曲,她捂着憋闷到疼痛的胸口,对着系统质问道:“是不是你的检测程序出问题了?” 系统机械音冷冰冰的:“宿主,请不要怀疑系统的程序!系统是独一无二的,系统的程序是完美无缺的!沈之遖对宿主的好感度涨得慢,完全是宿主自己的原因,请宿主深刻反思自己,认真攻略目标人物。” 颜薇:“……”系统,我敲你吗,我敲你吗你听到了吗? 25、25 厌恶 颜薇被系统气到之后,是真的睡着了。 然而第二天醒来后就更气了。 大概是上一次自尽真的伤了元气,颜薇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看着头顶的床帐,人有些发蒙,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马车里吗? 刚想完,就听到了沈之遖的声音:“阿薇你终于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赶路吗?这是哪里?”颜薇睡了一觉,感觉好了点,看着沈之遖问道。 “这里是黎阳城中一处客栈,”沈之遖握着颜薇的手,心中满是后怕,“你睡了那么久,怎么都叫不醒,我便找了谢指挥使派人送我们去最近的城镇给你看大夫,这才来了黎阳城。” 颜薇愣了愣,对上沈之遖关切与后怕的眼神,心中酸软,她坐起来抱着沈之遖,头埋在他怀里闷闷道:“之遖哥哥,等回到京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好,等回来,我就娶你。”沈之遖回抱着怀中女子,郑重的承诺着。 颜薇心上一喜,问系统道:“系统,快看看沈之遖对我的好感度。” 系统:“79!” 颜薇:“……” 听到这一动不动的好感度,颜薇犹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的兴奋喜悦瞬间没了。她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沈之遖,他都答应娶她了,怎么好感度还是79! 79,79,再升一点会死吗?会吗? 这都半年了还是79,被王八咬住了吗?一动不动的! 低下头的沈之遖看到颜薇犹如梦里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阿薇怎么还不信我呢?我早说过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娶你回家的!” 颜薇:“……” 颜薇看着那一动不动的79点好感度,心里呕得生疼,说真的,要不是她爱了这个男人两辈子,就凭这一动不动的79,她真是刀了他的心都有了! 不行,不能生气,对,不能生气,她还要继续攻略之遖哥哥,把好感度提升到100,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活下去! 黎阳客栈发生的事,楚华裳并不知道。她坐在马车里,看着地板上被她用内力震成一滩肉泥的虫子,脸色阴冷,通身的杀气倾泻而出。 马车外,七皇子还在继续说着话:“朝阳,你若是不舒服,我们便停下来歇一歇。此去北疆路途遥远,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赶到的,很不必急着赶路。” 楚华裳抬起头,隔着车帘看了七皇子一眼,压低嗓音与秋蝉道:“告诉谢无咎,下蛊之人就在七皇子身边。” 秋蝉点了点头,掀起帘子出了马车,神色歉疚的看着七皇子道:“奴婢见过七皇子殿下,我们家县主身子不舒服,这会儿睡下了。殿下若是有什么事,不如等我家县主醒来再说?” 七皇子垂下眸子低低的笑了,轻声道:“倒是我打搅了她,麻烦秋蝉姑娘多注意着点,若是朝阳有任何不适,一定要马上告诉我,赶路要紧,朝阳的身体更要紧。” 秋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福身行了一礼,疾步走到队伍的前面。 谢无咎见状一扯马缰绳,走到一边:“可是县主有什么吩咐?” 秋蝉面无表情道:“方才有蛊虫袭击县主,被县主用内力震碎。” 谢无咎面色骤变,压在绣春刀上的大手骨节泛白,他眼神阴沉,嗓音阴冷:“县主有什么发现?” 秋蝉背对着队伍,伸手比了个“七”。 谢无咎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缓和了脸色道:“我知道了。” 之前查那个小太监的时候,他就怀疑此事跟七皇子脱不了干系,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只是谢无咎不明白,七皇子对楚华裳出手,还可以理解为想利用楚华裳获得陛下宠信,可他又为何要对临安郡主下手? 想不明白,谢无咎便利用暗号提醒锦衣卫的人。 那边七皇子策马走到自己的马车外,翻身上去,姜鸢已经倒好了茶在里面等着。 看到七皇子回来,姜鸢目光微闪,眼睑低垂:“殿下可有见到县主?” 七皇子靠在车壁上眯着眼,听到姜鸢的话叹了口气道:“没有,听说她不舒服。” 微风吹过,掀起了帘子,姜鸢看到楚华裳的那个婢女站在谢无咎跟前似乎在说些什么,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心跳骤然加速,看来是成功了,否则楚华裳的婢女怎么会去找谢无咎呢? 楚华裳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这么一想,姜鸢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端起茶杯递过去,“殿下喝点茶,提提神。” 七皇子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姜鸢疑惑问道:“县主和谢大人认识吗?” 七皇子摇了摇头,“锦衣卫杀人如麻,臭名昭著,朝阳十分厌恶,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认识谢无咎?” “可是……可是奴婢方才看到县主身边的婢女在与谢大人说话。”姜鸢神情疑惑,眼神有些不解。 就在刚才,姜鸢试着催动蛊虫,结果却丝毫没有反应,她有些慌,有些不解,楚华裳若是没有中招,为何不见七皇子?若是没有中招,她的那个婢女又为何去见谢无咎? 婢女?七皇子眯了眯眼,抬手掀起帘子,果然看秋蝉从谢无咎身边离开。他看着谢无咎的眼神微冷,心下冷哼一声,放下帘子。 秋蝉回到马车里,地板上的虫子已经连骨灰都没了。看着自家县主脸色冰冷,她对七皇子又厌恶了几分,忍不住试探道:“姑娘,可要奴婢给他个教训?” 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出个把的意外也情有可原不是吗? “不要打草惊蛇。”楚华裳闭着眼,“把人全都给我盯紧了。” 楚华裳回想着鲤鱼精说的话,沈之遖越过母亲沈夫人给自己的白……给颜薇请了诰命,沈夫人不忿,给颜薇下了蛊,沈之遖求到已是新帝的七皇子跟前,解了蛊。 沈夫人是南疆宗室旁支余孽,会蛊术并没有什么。那么七皇子,又或者七皇子身边那个会蛊术的人呢? 会是南疆的皇室余孽吗? 先前楚华裳曾有过猜测,二十年前有人救下了南疆皇室,这些年来又悄无声息地把南疆余孽安插在大周朝内,而沈夫人的存在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想想,那人能把这些南疆余孽安插在大周朝各个角落,难道就不能安插在宫里吗? 虽然宫里已经清理了一遍,按理来说是没有问题了,但……如果被安插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底细呢? 想到这里楚华裳霍然坐起身,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缓慢升起,却又瞬间席卷心头。 可惜如今她已离开京城,便是知道了这些也无济于事。想到这里,楚华裳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找机会派人给父亲传信……不,去找谢无咎,就说本县主不舒服,要停车!” 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现在下蛊的人在暗地里虎视眈眈,若是引起对方怀疑,放出傀儡蛊,难保随队的这些人不会中招。到时候即便她能解决所有人,也终究太过麻烦。 秋蝉会意,立刻出了马车,板着脸大步走到谢无咎跟前:“谢大人,我家县主赶了两天的路,身体不舒服,劳烦谢大人让队伍先停下……” 谢无咎冷着脸:“此处偏僻,荒无人烟,若不尽快赶路,天黑之前我们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秋蝉无动于衷,甚至有些高傲的哼笑一声“既然如此,谢大人便自己去和县主说吧!” 谢无咎:“……”演戏而已,大可不必这般入戏! 谢无咎面色冷硬,骑着马走到楚华裳马车前:“县主,此地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不尽快赶路,只怕夜里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谢无咎,本县主说了停车,我要歇息!你听不到吗?”楚华裳冷冷的说着,而后用内力传音道:“宫里有异,必须尽快提醒陛下。” “荒山野外,夜里危险极多,若是有个万一,锦衣卫并不敢保证县主的安危。还请县主担待一二,尽快赶路吧!”谢无咎神色冷峻,眼底隐有不耐烦之意。心里却惊讶不已,宫中有异?他询问:“怎么回事?” 楚华裳有些不耐烦的道:“本县主不需要你的保护!” 谢无咎不说话,但也没有下令休息,只是骑着马跟在楚华裳马车外,脸色冷极了。 楚华裳传音道:“锦衣卫先前只是查了宫人,但你忘了,除了宫中除了宫人,还有后妃和皇嗣。” 她说着顿了顿,“因为傀儡蛊的可怕,导致我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误区,以为南疆余孽皆是以蛊虫控制人。可是南疆余孽就一定会蛊术吗?他们既然能把南疆宗室女改头换面送进大周嫁给朝廷重臣,那么又为什么不能把人送进陛下的后宫?” 谢无咎呼吸一窒,当年南疆覆灭太快,导致锦衣卫对南疆与巫蛊了解甚少,使得锦衣卫在这件事里极其被动。 如今被楚华裳提了醒,他才察觉其中的蹊跷之处,是啊,宫中除了宫人还有后妃和皇嗣。而且,南疆余孽就一定会蛊术吗? 想通这里面的关窍,谢无咎背上生了一层冷汗,立刻与楚华裳传音道:“多谢县主提醒,我会立刻派人给陛下传信。” 楚华裳闻言略微松了口气,希望还来得及。 26、26 梦里(1) 当天夜里,楚华裳又做梦了。 梦里侯府的赏花宴上,彼时她还不知道楚惜月与宋一鸣有私情,毫无防备的喝下楚惜月递过来的茶水,就此中招。 察觉到不对之后,她准备用内力强行压下药性,准备回房,却被定国公府嫡长子拦住。姓秦的见她情况不对,意欲趁人之危,被她失手震碎了心脉。 待她清醒之后,定国公夫人与已是准太子妃的秦莲昕闹着要让她给她儿子(哥哥)偿命。 父亲自是不肯,结果不知怎的,有人将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本就病重,骤然听闻噩耗,吐血昏迷。 而恰在此时,有人去大理寺状告父亲鸠占鹊巢,假冒宣平侯,骗娶皇室郡主。雪上加霜的是,老太太忽然中毒,二叔帮着苦主程淮景指证父亲。 定国公一派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死死的咬着父亲不放,陛下抗不过朝臣压力,只得命锦衣卫与大理寺详查。 偏在此时,昌明侯府登门退婚,扬言绝不能接受一个杀人凶手过门。 屋漏偏逢连夜雨,侯府能当家做主的此时都倒下了,唯有楚二爷站出来答应了退婚,并言道当初与昌明侯府订亲的是楚家女,楚华裳不是楚家女,但楚惜月是。 昌明侯府遂答应了此事,婚事不变,只更换了订亲人选。 这些事对楚华裳来说根本就比不得母亲和父亲重要,她和外祖母带着母亲回了公主府,派人去北疆求救,好容易等来了人,也救醒了母亲,然而母亲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为她定下了一门莫名其妙的婚事…… 刚定下婚事,母亲就吐血而亡。 楚华裳看到自己跪在母亲的灵堂前,灵堂里只有公主府的下人…… 这一幕和最开始的那一场梦重叠起来。 母亲死后,没过多久,外祖母也跟着去了。而父亲……父亲在牢里被人下了黑手,时日无多…… 楚华裳知道必是定国公府的人下的手,可是此时她根本进不了宫,陛下病重,整个朝堂和皇宫都在东宫手里,谁人不知东宫太子对太子妃秦莲昕百般疼宠,言听计从。 东宫风头日盛,她那新任未婚夫再次退婚,而此时大理寺少卿沈之遖携了父亲亲笔手书的婚书登门求亲。 听闻是父亲的遗愿,楚华裳沉默许久,应下了。 因着守孝,婚事极为低调。 然而新婚当夜出现在新房里的却是一个让楚华裳意想不到的人……七皇子! 从梦中惊醒,早已天光大亮。 楚华裳坐起身看着车窗外的阳光,抬手揉了揉眉心。现在,她已经大致明白鲤鱼精所说的命运线,梦里的她所经历的一切,应该就是原本的命运线里发生的一切。 侯府落败的根本在于对自己人毫无防备,就像她不曾防备楚惜月一样,父亲也不曾防备二叔,加之事发突然,又有东宫和定国公府推波助澜…… 可是即便如此,外祖父呢?为什么从头到尾她都没看到外祖父的身影,不论是母亲病亡,还是外祖母病逝,都不见外祖父的身影。 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华裳叩了叩车壁,长长的吐了口气,不着急,陛下已经有了防备,再不会突然病重让东宫掌权。还有二叔那里,程淮景的计谋也被提前戳破,事情并没有梦里的那样糟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理清了思绪,楚华裳的心思就落到了七皇子身上。梦里,七皇子会出现在新房,唯一的可能便是沈之遖是七皇子的人。 那么现在呢,七皇子和沈之遖搭上了吗? 梦境结束的突然,楚华裳不知道后半截命运线,故而无从猜测七皇子出现的目的。但是就凭沈之遖站队七皇子,以及日后的新帝是七皇子,她对七皇子就起了警惕之心。 楚华裳记得,七皇子的生母毓嫔怀胎三月的时候,触怒陛下被打入冷宫,在七皇子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自那之后,七皇子仿佛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在冷宫里艰难求生,后来……直到楚华裳误闯冷宫,遇到了被小太监欺凌的七皇子,救下了他。 似乎就是从这开始,七皇子走出冷宫,渐渐走到人前? 想到昨日那只被她震碎的蛊虫,楚华裳眯了眯眼,一个冷宫长大的皇子,为何会身怀巫蛊之术? 忽然,前方传来了一声箭鸣。 楚华裳掀开车帘就看到天空炸开一道红色,紧跟着谢无咎冰冷的声音传来:“所有人提高警惕,随时做好应战准备,保护七皇子的安全。” 七皇子所在的马车里,姜鸢眼神微亮。有刺客好啊,楚华裳警惕心实在太高了,如果能乱起来的话,她的机会才会更大。于是姜鸢担忧的看着七皇子:“殿下,谢大人刚才只说了让锦衣卫保护您,朝阳县主那边可怎么办?不如我们请县主过来与我们一道吧!” 楚华裳的本事不仅谢无咎知道,事实上,七皇子也知道。原本他是不担心的,但是姜鸢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把人叫过来坐到一处,的确是个好主意。 于是七皇子对着姜鸢吩咐道:“去请朝阳县主过来。” 姜鸢:“……”我是让你去请! 但是,姜鸢看着七皇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去了后面。 此时遇袭的斥候已经被同伴接应回来,凄惨的模样和浓烈的血腥味使得整个队伍气氛异常紧绷。所有侍卫都朝着七皇子所在的马车靠拢,这个时候,向外行进的姜鸢就显得格外显眼。 谢无咎看了眼姜鸢行进方向便收回了视线,数不清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谢无咎骑在马上守在最前方。 战斗一触即发。 锦衣卫和七皇子带来的亲卫与刺客打作一团,楚华裳闭着眼睛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微微挑眉,这些刺客竟然是听雪楼的人?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朝廷与江湖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跑去雇佣听雪楼的人?而楼听雪竟然也接下来了,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楚华裳在车壁上叩了两声,与秋蝉传音:“留两个活口,给楼听雪送去。” 秋蝉闻言立刻给自己人打了暗号。 刺客人数不少,即便是锦衣卫和七皇子的亲卫也应付的极为艰难。多亏了秋蝉吩咐潜伏在暗中的人手帮忙,局势才得以缓解。 混乱的厮杀中,姜鸢躲在楚华裳的马车后面,眼神发亮,还不够,再乱一点,再乱一点她才有下手的机会! 老天爷似乎听见了姜鸢的祈祷,眼看局势即将对自己不利,有几个刺客对视一眼忽然转身朝着楚华裳所在的马车扑过来。 姜鸢见状急忙蹲下身,一个翻滚躲到了马车底下。 秋蝉劈手夺过一个刺客手里的长剑迎了上去,将刺客拦在三米之外。 鲤鱼精躲在楚华裳脑海里瑟瑟发抖,“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明明记得你被隔断的是富贵命啊,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富贵命被隔断就算了,难道连生命线也要断了?那我还能渡劫成功吗?” 楚华裳:“……” 楚华裳额角抽搐,“蠢货,你给我闭嘴!” 鲤鱼精恨不能哭出声来,祂修炼了那么多年,难道终究还是要功亏一篑吗? 难道这就是命?当年楚华裳懵懂不知事的时候救了祂一命,如今祂也要还她一条命吗? 就在鲤鱼精胡思乱想的时候,终于有刺客突破秋蝉的防御,杀到了马车外。 高举的刀朝着车帘劈过去,刀锋的冷意逼人面庞。 楚华裳甩手挥了挥袖袍,马车外面的刺客仿佛被什么击穿腹部,往后飞了出去,砸倒了一大片。 正与刺客缠斗的谢无咎见状抽了抽嘴角,这才过了多久,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又强了许多?想到这里他下手越发狠辣,扬声道:“速战速决!” 这次去北疆带出来的人手终究有限,但是刺客到底有多少还未可知。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结束战斗,离开此地,找到落脚的地方。 另一边,楚华裳既已出手,便不好再留在马车里,有了她的加入,战局瞬间逆转,众人心里都是一松。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楚华裳身后,那被她扭断了脖子的刺客忽然动作僵硬的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向她袭来。 楚华裳瞳孔微缩,抓着面前的刺客砸过去,眼神落在后面的刺客身上。她很确定自己是下了死手的,这些人不可能活着,但是看着那些被砸倒的刺客仿佛不知疼痛般的爬起来再次向她冲过来,楚华裳眼皮跳了跳,宽大的袖袍裹挟着浑厚的内力轰了过去。 然而令人感到诡异的是,那些刺客被轰倒在地后,仿佛不知疲倦般的爬起来,再次朝着楚华裳冲了过来。 楚华裳挥了挥袖袍,再次把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震出去,冰冷刺骨的眼神落在了七皇子坐着的马车上。 离京之前她得到陛下的手令,翻遍了皇室所有的藏书,对巫蛊之术有了些微了解。 眼前这一幕,与巫蛊之术里的不死战士何其相似? 如果说禁书里所说的不死战士是一支所向披靡的不死战士,那么眼前这些刺客只是仓促之间造出来的尸傀。 在场这么多人,有能力且能做到的,除了七皇子还有谁? 眼看着数十具尸傀再次冲过来,楚华裳足尖轻点,落在了七皇子的马车上,语气阴森冷酷:“七殿下要比一比,是我的动作快,还是你那些尸傀动作快吗?” 楚华裳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放低声音,因而听到她的话,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27、27 情蛊 马车里七皇子面色阴鸷,他急忙掀开帘子走出来,有些无奈的看着浮在马车顶的女子,伸出三根手指道:“朝阳,你误会了,当真不是我。” 楚华裳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七皇子:“殿下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七皇子能委屈死,这还真不是他弄得。他四处寻找姜鸢的身影,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结果却怎么也找不到,就在他正要开口说出此事是姜鸢所为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道黑影从七皇子身上窜出来,直奔楚华裳而去。 楚华裳几乎下意识的用内力防御,然而这一次,这道黑影却视内力如无物,瞬间没入楚华裳体内。 “不……” 七皇子与楚华裳近在咫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肝胆俱裂,他伸出手想扶住对面的女子:“朝阳,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救了我啊,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 楚华裳定定的看着七皇子,澎湃的内力压制着体内乱窜的蛊虫,气血翻涌间,喷出一口鲜血。 七皇子被喷了一脸,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眼珠发红,对算计了这一切的姜鸢越发憎恨:“姜鸢,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姜鸢躲在楚华裳的马车下面,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她就不信,楚华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七皇子暗算后,还能毫无芥蒂的嫁给他当皇后。 至于说七皇子会不会因此而杀了她?姜鸢根本不怕,七皇子不可能杀她的。她是毓嫔留下来的人,又与七皇子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七皇子最多罚的重一些,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在做一切之前,姜鸢就算计好了一切,并且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然而姜鸢只算到七皇子不会对她出手,却忘记了这世间会为了楚华裳对她出手的,除了七皇子大有人在。 于是几乎就在七皇子喊出来的下一刻,谢无咎拎着长剑掠到楚华裳的马车前,一剑劈下,马车四分五裂,露出藏在底下的姜鸢。 谢无咎抬手挥出两道剑气,斩断姜鸢的手筋脚筋,转而目光森冷的看着七皇子:“七殿下如此深藏不漏,陛下若是知晓,定然十分欣慰。” 七皇子已经顾不得谢无咎话语里的威胁,他目眦欲裂的瞪着姜鸢:“快说,你到底对朝阳做了什么?” 姜鸢几乎要被四肢上的剧痛折磨的失了志,听到这话后竟然疯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殿下,这话难道不该问殿下自己吗?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东西是从殿下身上跑出来的,殿下如今这般问奴婢,是想让奴婢说些什么呢?” 七皇子看着姜鸢近乎疯魔的样子,恨不能一剑杀了她,但是现在还不能,他还不知姜鸢到底对朝阳做了什么。 另一边,楚华裳正在与体内的蛊虫作斗争,她虽然用内力封住了所有的筋脉与穴道,可惜并没有什么用,这只蛊竟然能无视内力,最终寄居在了她的心脏里。 这个认知让楚华裳面色阴冷沉郁,周身杀气四溢,朝着姜鸢掠去。 姜鸢本就时刻注意着楚华裳的反应,此时见她竟然不顾自己中了蛊也要过来杀了她,忍不住面色煞白,四肢并用的往后退。 然而下一刻,四肢上传来的剧烈刺痛让姜鸢失声尖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楚华裳一掌打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楚华裳在姜鸢身边落下,右手五指微张,地上散落的长剑顷刻间被她用内力吸附到手里。她剑指姜鸢的眉心:“要么解,要么死。” 她顿了顿,道:“这天下间,我若想杀一个人,没有人能拦得住,你要不要试一试?” 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差点把姜鸢的脑子冻僵,她眼神呆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长剑,好半天才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殿下的人,你若是杀了我,就再也没人能解开你的蛊!” “呵。” 楚华裳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生平最恨两件事,第一我最恨有人骗我,第二,我最恨有人威胁我。” 姜鸢看着楚华裳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我……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这是我在毓嫔娘娘留下来的遗物中发现的,我只知道它叫情蛊……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 听到“情蛊”二字,七皇子面色骤变:“母蛊呢?你把母蛊弄哪儿啦?” 在场众人听着“情蛊”二字,纷纷变了脸色。当年陛下之所以派镇北大将军剿灭南疆,就是因为南疆圣女为了把陛下的兄长章怀太子留在身边,对章怀太子下了情蛊。 章怀太子在情蛊的控制下,被南疆圣女留在南疆十年之久。而这十年里,先帝与先皇后因为久久寻不到章怀太子的下落,抑郁而终,临死之前还拉着陛下的手让他一定要找到章怀太子。 先帝驾崩后,陛下的确找到了章怀太子。却是因为章怀太子骤然吐血昏迷,醒来后记起一切,暗中让人传信回来。 陛下收到章怀太子手书,震怒之下给镇北大将军下令,攻打南疆,迎回章怀太子。 然而南疆覆灭了,章怀太子也被永远的留在了南疆。原来南疆圣女发现章怀太子恢复记忆,要逃回大周,就把人关了起来,章怀太子自焚而亡。 也是因此,巫蛊之术成了大周禁术。 而现在,姜鸢说她对朝阳县主下了情蛊,那么母蛊呢? “母蛊,母蛊在我……”姜鸢忍着剧痛朝着怀里摸去,结果却摸了个空,她脸上的表情瞬间空白:“不见了?母蛊不见了,我明明放在怀里的,瓶子,瓶子,我装在瓶子放在怀里的,我放在怀里的……” 七皇子闻言面色骤变,立刻吩咐道:“快找!” 众人闻言立刻开始掘地三尺的寻找起来。 战斗太过激烈,况且还有不知疲倦的尸傀袭击,寻找的过程十分艰难。 楚华裳看了眼众人,忽然飞身消失在山林之中。 谢无咎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离京之前,他收到陛下密旨,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朝阳县主。 很显然,这个一切包括了七皇子与所有人。 谢无咎从不问原因,他只知道听从陛下指令,陛下要他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楚华裳,那么他就不会让她一个人陷入险境。 至于“情蛊”,留下来的锦衣卫知道怎么联系他。 楚华裳和谢无咎的先后离开,让众人加快了寻找的速度。 终于有一个侍卫找到了,他从泥地里扣出几块碎片,有些不确定的问:“是这只瓶子吗?” 姜鸢看到碎片,忍不住失了神:“碎了?竟然碎了吗?母蛊呢,母蛊呢?” 说着,她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楚华裳还活着,那么母蛊必然是在某个人身上,而在场的这些人不是谢无咎带出来的锦衣卫,就是七皇子带来的亲卫,想到楚华裳很快就会无可救药的爱上这其中的一个,姜鸢再次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蝉阴着脸,抬手一剑划破了姜鸢的脖子:“既然不知道怎么解,那就没有留着你的必要了!” 一道血剑撒落在地上,姜鸢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重来一次,自己竟然就这么死了! 她还没有看到殿下登上大位,她还没有当上殿下的皇后…… 随着姜鸢的死,那些不知疲倦的尸傀跟着轰然倒地。 秋蝉冷眼看着七皇子道:“殿下好本事,今日之事,奴婢必定一字不漏告知我家侯爷。” 七皇子正看着姜鸢的尸体发愣,听到这话忍不住心头发苦。这次去北疆,还没到地方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还得罪了宣平侯……最重要的是,朝阳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怎么想怎么得不偿失。 山林里,楚华裳在一处山涧停下,在水边盘膝而坐。 谢无咎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溪流潺潺,顺着山涧而下。 纤细的女子坐在溪边,水蓝色的衣裙衬得她整个人如妖似仙,清冷逼人,摄人心魄。 谢无咎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朝阳县主楚华裳,当真是美得清冷出尘,偏又让人惊心动魄,便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如今的东宫太子妃也不及她万分之一的风华。 楚华裳听到动静,微微侧脸看过来:“谢无咎?你来做什么?” 谢无咎看着楚华裳眯了眯眼,没有说话,而是转身靠在一棵大树上。 楚华裳出神的看着夕阳铺满了水面,犹如撒了一层散碎的金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出声:“裴瑶当真人在北疆?” 谢无咎双眼黑沉:“……是。”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会传信让人留住她。” 楚华裳闻言笑了笑,“多谢。” 谢无咎没有吭声。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寂过后,楚华裳负手站在水边:“谢无咎,你帮我一个忙,若有一日,我果真被情蛊所控,你便杀了我吧!” 28、28 共处 “谢无咎,你帮我一个忙,若有一日,我果真被情蛊所控,你便杀了我吧!” 夕阳映照的山涧中,谢无咎提着剑不远不近的跟在楚华裳身后,耳边一直回荡着她说过的话,脑海里浮现着女子说话时的样子,她神情骄傲,眉眼之间皆是认真。 她说,若有那么一日,你便杀了我吧!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真的要杀了她吗? 不,他不会,也不能,更不愿。 谢无咎的心里瞬间便有了答案,他不想她死,也不会让她落到那样的境地。 二人走到山脚下,便看到一处村落,炊烟袅袅,隐约有鸡鸣犬吠之声。 楚华裳来到山脚的一户人家前,站在外面问道:“有人吗?” 很快,屋里出来了一位年迈的阿婆,阿婆看到楚华裳衣着华贵,立刻知道这是来了贵人,有些拘谨道:“贵人有什么事?” 楚华裳笑了笑,与阿婆道:“我……我二人路过此地,想在此处借宿一晚,不知方不方便?” 听说要借宿,阿婆脸上有些犹豫,对着楚华裳看了又看方道:“我家里房屋不太够,贵人若是要留宿,不如去村东头问一问村长。” 这两人衣着华贵,尤其这女子穿戴的首饰她在县城里都不曾见过,可见必是大府城来的贵人。 这样的贵人随便留下几个子都够一家人一年的嚼用,她倒是想把人留在家里,但是……看着后面那个拎着把剑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黑衣男人,阿婆就又不敢了。 楚华裳谢过阿婆,转身向村东头走去。 谢无咎仍旧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看着楚华裳极其自然的与阿婆问路,心里多少有些诧异。他以为如她这般的天之骄女,怎么会…… 村子里来了陌生人,狗叫之声越发大了。 楚华裳恍若未闻的来到村东头,叩响了村长家的大门,“有人吗?” 院子里很快响起狗叫声与男人的呵斥声,提提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木门嘎吱一声开了,面庞黝黑的魁梧汉子站在门口,打量了两人一番,“有啥事儿?” 谢无咎上前把楚华裳拉到自己身后,这才对男人道:“我们想在此处留宿,不知可否方便?” 黑脸汉子看了两人一眼,指了指楚华裳道:“她可以留下,你不行。” 要不是没有在这汉子身上察觉到恶意,谢无咎都要拔剑了,他勉强挤出笑意:“敢问大哥这是为何?” 黑脸汉子嫌弃的看着他:“一看你就是躲避仇家追杀的江湖中人,我们尧山村里都是普通百姓人家。若是留你住下,万一你那些仇家追来,我们村子里的人咋办?” 谢无咎:“……”他忍不住看了看手里的长剑,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楚华裳忍不住笑了,她扯了扯谢无咎的袖子,与黑脸汉子道:“是我们考虑不周,打搅了大叔,我们这就离开。” 说着楚华裳朝着谢无咎伸手。 谢无咎茫然的看着她,“县主这是?” “银子!”楚华裳没好气的瞪着他,亏得他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经常出去办差的,连这点儿规矩也不懂吗? 谢无咎从腰间取出一枚碎银子递给黑脸汉子,拱了拱手道:“方才是在下考虑不周,一点心意,还请大哥收下,我二人这就离开。” 说完,谢无咎把银子塞到汉子手里,拉着楚华裳转身就走。 黑脸汉子看着这对年轻男女,挠了挠头,这……两句话就值这么些银子的吗?大府城里的贵人都这么大方的吗? …… 天色渐暗,再继续赶路就不安全了。谢无咎便捡了一捆干柴,与楚华裳在一处大树下歇息。 楚华裳坐在大树下调息,顺便查看体内蛊虫的情况。 谢无咎见状便在一旁架起了火堆,又在周围撒了一层防蛇虫鼠蚁的药粉,然后起身去找吃的。 楚华裳看了眼谢无咎的颀长的背影,复又闭上眼睛。她催动内力缓缓在体内游走,查看着蛊虫的下落,三息之后才发现,那只蛊虫仿佛在她心脏处安了家。 楚华裳再一次用内力护住心脉,尝试着驱逐蛊虫,然而让她再一次失望了,她的内力对蛊虫毫无作用。 见状,楚华裳也不失望,她收回内力,在火堆旁坐下。她现在的情况,其实是不适合去北疆的,倒不如去一趟听雪楼。 听雪楼的分舵遍布各国,未必找不到解除情蛊的办法。而且,她也想去听雪楼看一看,这一次刺杀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想到这里,楚华裳忽然回过神来,谢无咎离开了有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这荒山野岭的,难不成还有什么高手不成? 正当楚华裳决定起身去看一看的时候,谢无咎拎着两条处理干净的鱼回来了。 楚华裳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谢无咎察觉到楚华裳的视线,有片刻的失神,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始烤鱼。 “谢无咎,不要再跟着我了,”楚华裳看着跳跃的篝火,微微眯眼,“我是中了情蛊,不是中了剧毒,你不必跟着我。” 谢无咎将烤鱼翻了个面,声音无波无澜:“离京的时候,陛下下了密旨,一切以县主的安危为重。” 楚华裳挑眉看了他一眼,她倒是不怀疑谢无咎的话,但是:“你去北疆是领了圣旨的吧?” 谢无咎没说话。 他是领了圣旨来的,但他好歹是锦衣卫指挥使,手底下那么多人,也用不着事事都要他亲自动手。 见谢无咎不说话,楚华裳也不好再赶他走,而是与他说道:“我暂时不去北疆了,明日……先找一处城镇,买两匹马去听雪楼。” 谢无咎眼皮不抬的道:“听县主吩咐。” 他这样,楚华裳也没再多说,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他若还是执意要跟着她,那也没办法。 鱼很快烤熟了,吃了烤鱼后,楚华裳便与谢无咎商量好,一人守前半夜一人守后半夜。 …… 一夜无话,天光破晓之时,楚华裳与谢无咎便开始赶路了。 大概走了有一个时辰左右,便来到一处城镇,谢无咎买了两匹马,与楚华裳一人一匹,赶向黎阳城的听雪楼总舵。 另一边,七皇子带着剩下的亲卫和锦衣卫继续赶路,秋蝉仍旧守在楚华裳的马车外,一行人继续向着北疆赶去,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 正在赶路的楚华裳接到秋蝉的飞鸽传书后,脸色就不怎么好。她一直有种被人窥伺的感觉,但是又没有发现对方藏身之处,还以为是受情蛊影响,出了错觉。但是现在看来,她的感觉并没有错。 楚华裳将纸条震碎,与谢无咎传音道:“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仇人?” 谢无咎:“?” “我怀疑上次的刺客是冲着你来的。” 谢无咎也有这种怀疑,但他以为对方只是为了阻止他们去北疆。他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楚华裳额角跳了跳,也是,她真是傻了才会问谢无咎。锦衣卫从来都是听陛下吩咐的,一旦出动,必要见血,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有一点,有能力花大价钱买听雪楼的人,倒是不多。 二人途径一片密林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暗器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楚华裳勒紧马缰,袖袍鼓荡间,将迎面而来的暗器震得倒飞了出去。 谢无咎挡在楚华裳背后,长剑被他舞出了残影,将暗器纷纷挡了回去。 就在此时,数十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将两人围在中间。 楚华裳面色如霜,冷冷地看着这群人,“果然是你们,什么时候楼听雪也成了朝廷的狗!” 谢无咎:“……”感觉有被冒犯到! 黑衣人闻言眼神阴毒,纷纷转身朝着楚华裳扑了过去。 楚华裳见状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抬手夺过刺客砍过来的刀,反手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紧跟着是下一个…… 谢无咎打斗的空隙朝这边看了一眼,看到楚华裳犹如砍菜切瓜一般飞快的解决了身边的刺客,腿一软,差点被刺客砍到脖子。 楚华裳身边的刺客已经都被她解决了,没解决的早就躲得远远的。看到谢无咎差点被刺客砍了脖子,下意识的扔出手里的刀,将那刺客钉在了树上。 扔完之后,楚华裳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有些懊恼。依着谢无咎的本事,压根就不需要她再出手的。 况且,按着她的性子,没有嘲讽谢无咎就是给他脸了,又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楚华裳有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感。 好在谢无咎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刺客,两人继续往黎阳城赶去。 一路上,楚华裳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她是这么好心的人吗?怎么可能!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临近黎阳城的时候,楚华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在皇室藏书楼里看到过有关情蛊的记载,书里说,凡中情蛊者,必会对施蛊之人死心塌地,一旦远离或有离开的想法,必会遭到蛊虫噬咬心脏,生不如死。 姜鸢说她给自己下的是情蛊,而施蛊者便是姜鸢,如今姜鸢已死,那么她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楚华裳并没有在有关情蛊的记载里看到过情蛊分母蛊子蛊之说的内容,那么姜鸢临死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29、29 娇纵 黎阳城内,人来人往。 楚华裳下了马,只丢给谢无咎一句“到云来客栈找我”,便走了。 看着楚华裳的背影,谢无咎牵着两匹马走进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在一处酒肆停下,“掌柜的,寄存两匹马,这是定金。”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嵌在门上。 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掌柜瞬间睁开眼睛,眼底哪有半分睡意。他几步走到门口,用力抠出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殷勤的看向谢无咎:“客官尽管放心,我这便吩咐小二把您的马牵到后院,一定给您用最好的草料……” “我的马,要三两的黑豆,一两的沽月酒。”谢无咎打断了掌柜的话,进了酒肆。 掌柜的闻言瞳孔微缩,不动声色道:“客官,我们这里有桃花酒,梨花酒,杏花酒,桂花酒,青梅酒……就是没有您说的沽月酒。” 谢无咎“啪”的一声把长剑拍在柜台上,眼神幽冷的盯着掌柜的:“我说你有,你就有,你再好好想一想。” 掌柜:“……”你这是让我想想的意思吗?你分明是在威胁我! 他打量着谢无咎的衣着,可惜此人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衣,根本看出什么来历。倒是那把剑……竟然也只是一把黑漆漆的普普通通的长剑,掌柜的这就有点麻爪了。 “客官是哪里人?”掌柜的心里直打鼓,最近这段时间黎阳城风声太紧,已经有好几处江湖势力被人挑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谢无咎屈指敲了敲剑鞘,眸光森冷:“现在不说没有沽月酒了?” 掌柜的闻言讪笑两声,不敢多言。心道你也没给我说不的机会啊! 见他老实下来,谢无咎没再吓他,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情蛊要怎么解除?” 掌柜:“……”说实话,这难道是我能知道的?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他想了想,江湖传言中了情蛊的人会对施蛊者心生爱慕,死心塌地,一旦离开或是变心必会生不如死。至于说怎么解:“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谢无咎眯了眯眼:“若施蛊之人已死呢?” 掌柜:“……” 掌柜的瞪大了眼睛,情蛊由施蛊者心头血喂养而成,耗时十年之久,若施蛊之人已死,中了情蛊的人会怎样还用说吗? 大概是掌柜的眼神太明显,谢无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若中蛊之人还活着呢?” “不可能。”掌柜的想也不想的摇头否认,“南疆情蛊以心头血喂养,非十年不得成,一旦施蛊之人死亡,中蛊之人必然会生不如死,最后要么被情蛊啃噬心脏而亡,要么自尽殉情。” 掌柜的话让谢无咎的脸色越发阴冷,他盯着掌柜的眼神森冷如刀,好半晌才阴恻恻道:“今日之事若你敢泄露一个字,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掌柜的吓得捂着嘴,连连摇头,保证自己绝不说出去半个字。 “照顾好我的马!” 谢无咎说完,提着剑走出酒肆。掌柜的话还响在他耳边,情蛊要由施蛊之人心头血喂养十年而成。 姜鸢说她的情蛊是从毓嫔的遗物中找到的,而毓嫔已经死了很多年,她留下的蛊……情蛊,用的是会是谁的心头血养成的? 谢无咎忽然想起,楚华裳中蛊之后,七皇子就立刻笃定是姜鸢下的手,这说明七皇子对此事早已知晓。那么毓嫔呢?七皇子对毓嫔又知道多少? 云来客栈,楚华裳进去后叫了两件上房,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在柜台敲了敲:“把掌柜的叫出来。” 柜台后低头算账的人看了眼玉牌,立刻丢了算盘,谄媚道:“客官里面请,小的这便去叫我们掌柜的出来。” 楚华裳面色淡淡,转身上楼。 云来客栈最初是宣平侯手下产业,后来送给了楚华裳,如今云来客栈的分栈已经遍布大周。 进了房间,楚华裳在窗边的书案前坐下。 不多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 楚华裳正在折腾衣袖,赶了几天路,总觉得有点脏,哪哪儿都不舒坦。见了掌柜的进来,便道:“黎阳城最近是有什么异常吗?” 掌柜的闻言有些犹疑:“……城里最近来了许多江湖中人算吗?” “江湖中人?”楚华裳双指并拢在袖子上划过,“都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落脚?” “有崆峒派峨眉派,少林倒是没来,剑宗派了少宗主独孤鹤鸣,千机阁的少阁主也来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武功末流的游侠。”掌柜的数了数,末了补充道:“听说神医谷也要来人,但至今还不曾听闻有什么消息。这些人眼下都住在听雪楼名下的临风阁。” 听到神医谷要来,楚华裳意外的挑了挑眉,沉吟片刻道:“听雪楼那里不需要再多关注,这样,传信下去,让各分部暗中追查南疆余孽的行踪,若有了消息立刻飞鸽传书与我,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掌柜的闻言点头应下:“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送点热水。” 楚华裳摆了摆手,听雪楼前脚才派了刺客刺杀她与谢无咎,这会儿又聚集了这么多江湖人士,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很快,就有婢女抬了两桶热水进来,并几套华贵裙裳。 楚华裳沐浴之后,换了衣裙,正要去听雪楼,刚打开门就撞见同样从里面出来的谢无咎。她眨了眨眼,神色淡淡,并未说话。 谢无咎好似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径直跟了上去。 两人离了客栈,楚华裳便直接去了听雪楼。 黎阳城是听雪楼的总舵,因而此处的听雪楼外观奢华,有数层楼之高,站在楼顶可以俯瞰整个黎阳城。 楚华裳眉眼精致,气质清冷,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她站在大堂里,抬眸看着悬挂在三楼正中的听雪楼三个大字,抬起右手,指尖似是随意一点。 就听“咔嚓”一声,牌匾四分五裂,紧跟着轰然炸开。 听雪楼里的人愣了一瞬,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少女,渐渐围了过来。 楚华裳轻蔑的看了众人一眼,“让楼听雪滚出来见我,否则,我便拆了这听雪楼。” 堂中众人都隶属听雪楼,哪里能忍受旁人在他们听雪楼里便这般嚣张,当即就各显手段攻了上去。 楚华裳信手挥了挥衣袖,将众人震飞出去,冷冷道:“忘了告诉你们,若是晚一刻钟,我便毁一处地方,你们猜,何时会轮到听雪阁?” 众人面色一变,听雪阁乃是听雪楼的机密重地,里面藏着的东西价值连城。若是听雪阁被毁,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一点,人群里立刻有人退出去,去找楼主处理此事。 见众人安静下来,谢无咎便搬来一把椅子让楚华裳坐下歇息。 楚华裳压根没想过掩饰自己的行踪,忽而动静便大了些,很快听雪楼里在附近办事的人都回来了,就连那些住进临风阁的人也来了。 而这时候,楼听雪依旧没有出现,时间已然过了一刻。 楚华裳靠在椅背上,指尖再次轻点,一楼大厅里的赏金榜轰然炸开,碎屑四散。 围观众人敢怒不敢言,心里焦灼无比的等待着,期盼楼主能尽快过来,给此女一个教训。 两刻钟至,楼听雪依旧没来。 楚华裳再次抬手,朝着三楼流风堂轻点,只听得呼呼啦啦之声接连不断,又是一片断壁残垣。 一时间大堂里寂静无声,此女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手段,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又是如何与听雪楼结下仇怨? 偏此时,一片寂静里忽然响起柔弱的女声:“县主这般作为……怕是有些不妥吧?” 楚华裳靠在椅背上,阖上眼皮。 谢无咎冷冷的看了眼说话之人,眼神阴森冰冷,同样没有理会此女的意思。 接连被两人如此对待,颜薇面皮肿胀,死死地掐着手心,勉强笑道:“县主,我并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县主深得圣宠,如此作为,怕是会给陛下,给朝廷惹来麻烦。” 楚华裳闭眼小憩,恍若未闻。 倒是一旁围观的众人听了这话,面上都是认同之色。 颜薇好似得到了鼓励,脸上绽开感激的笑容,再接再厉道:“我知县主身份高贵,只是不管是黎民百姓,还是江湖中人,都是我大周子民。县主受大周子民奉养,高贵良善,心怀慈悲,何不听一听他们的话,看看其中是否有误会呢?” 此话一出,认同的人就更多了。而是江湖中人多对朝廷之人心怀怨愤,此番知道此女是朝廷钦封的县主,心里对此女感官更加厌恶。 “谢无咎,把人丢出去。” 楚华裳懒得搭理颜薇的小心思,直接与谢无咎吩咐道。 颜薇闻言面上闪过屈辱之色,一副倔强的样子道:“县主这般任性,难道就没有想过会给陛下招来怎样的麻烦吗?” 楚华裳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轻“呵”一声,余光看到匆匆赶来的人,抬手一挥,直接把颜薇轰出去,砸在了匆匆赶来请罪的沈之遖怀里,懒洋洋道:“你在我面前这般放肆狗吠,难道就没有想过得罪我的后果?” 颜薇:“……” 颜薇死死地瞪着那端坐在椅子上,张扬跋扈的女子,硬生生的呕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