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剧情后我跑了》 1、第 1 章 “我们离婚吧,沈听肆——” 宋卿余在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视线停留在他给沈听肆发的这条消息上。 再醒来时,后脑勺剧烈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头,后面肯定肿了个包,宋卿余心想,不敢用手去碰,他是个非常害怕疼痛的人,单单是摔在地上,擦破皮他都会惊叫起来,加之,虽然是比沈听肆年长,但一直是沈听肆照顾他,连出门他都必须要在沈听肆的视线之内,沈听肆不会让他受伤。 嗯,宋卿余摸了摸后脑勺肿起来的包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睛酸涩,他吸了吸鼻子,要是沈听肆在他的旁边,一定会亲亲他,安慰他。 可惜,那都是假的。 宋卿余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睛。 他现在出现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里面,周围漆黑一片,但他方向感很好,能感知到门在他的不远处。 他想要起身,由于长时间的躺着,大脑充血,一起身,便天旋地转,他差点站不稳,摔在床上,床发出吱呀声音,在寂静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着诡异的声音。 ”呼吸了一回,才缓缓睁开眼睛,目之所及是都是一片黑暗,好像没有窗户,宋卿余想要瞪大眼睛去看着四周。 “灯的按钮在床头吧。”宋卿余喃喃自语,像是为了驱赶心中对黑暗的那份恐惧,声音格外大。 他摸黑着用手望墙壁贴着,摸了许久,没有碰到开关,倒是碰到一个冰冰凉凉凸|出环状的物体,他皱着眉,缩回了手,随着他动作幅度的摆动,他听到了类似于铁链碰撞的声音,铃铃作响,他的脚踝上冰凉的触感,沿着肌肤的脉络触及全身,在他的心头处萦绕着,一股寒冷从脚底直冲云霄。 原本还有些眩晕的大脑瞬间清醒。 “嘀——”宋卿余浑身一哆嗦,紧紧抿着唇,耳边传来机器开机的声音,身后强烈的被人注视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寒,手脚止不住的颤抖,整个房间发出细微的链子碰撞声音。 他鼓足勇气往后转,只见他的床尾,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小红点,多年的演戏经验告诉他,那是台摄影机,而此刻,这台摄像机正在录像,他就在镜头内,有人,在镜头外注视着他。 强烈注视的感觉就来自于那台摄像机。 “你,你是谁——”宋卿余的嗓音中充满了慌乱,他看不清四周,只能凭着感觉,倘若此刻他能看见自己的表情,那张脸上充满了惊慌,眼尾泛红,鼻头通红,格外的漂亮,会让人起了施|虐|欲|望。 “放了我,求求你——”被抓住的小兔子在哀求着,但是猎人哪会心软呢? 宋卿余只想盖上摄影机的盖子,想要上前,却跌倒在地,地上是地毯,他才没受伤,但钻心的疼痛和后脑勺肿起的包,冲破了他的心里防线,他才发现自己能走的范围仅限于床,他止不住大哭起来,“沈,沈听肆——你在哪儿啊,沈听肆,呜——” 小兽痛苦的哀嚎。 “啪——”屋内灯光倏然打开,宋卿余还在哭着,受不了突如其来灯光的刺激,不由得用手掌心遮住了刺眼的灯光。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眼睛哭的红肿,泪珠挂在睫毛之上,脸颊两边留下了泪痕。 四面白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漆黑的门,特别突兀,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房间内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他躺着的一张大床,床尾立着一架摄像机,不断闪烁着红点。 这是什么地方?被绑架了吗? 宋卿余呆呆坐在地毯上,突然,手臂上一阵刺痛,他转过手臂,才发现手臂上有个细小的针孔,这是什么?宋卿余摸了摸针孔,还疼着。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腕上拴着两指宽的铁|环,铁|环连着手|臂|粗的铁|链|子,另一端绑在床柱上。 他这是被囚困了……? 宋卿余皱了皱眉,开始想着可能性,难道是别人想要用他来威胁沈听肆?可他已经和沈听肆离婚了,沈听肆也应该和韩知怀步入婚姻的殿堂了,找他这个前夫有什么用? 他坐在床尾,想了想,对着摄像机说,“你抓我是为了威胁沈听肆,是吗?” “我知道,沈听肆对家很多,可你抓我没用啊。”宋卿余晃了晃手,那无名指有一圈痕迹,很显然,在这个地方长期带着戒指,只是被摘掉了而已。 “我已经和他离婚了,你要找应该找韩知怀,他们才是天生一对。”说到这儿,他情绪低落起来,眼眶酸涩,又想哭了,低低叹了口气,说:“你找我也不应该用这种方法,囚困我,还打yao,这是违|法的。” “你放了我,我就不和你计较。”宋卿余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把那酸涩的感觉压了下去,鼻音浓重,才继续说:“我已经和沈听肆没关系了,我不爱他了,他也不爱我了,我们感情不和分手的,所以,你找我,是没用的——” 宋卿余搓了搓脸,声音闷闷的,开了灯光让他心中的恐惧退去不少,说话也多了起来。 过了半个小时,房间里仍然没有半点声音响起,那扇门也没有被人打开。 宋卿余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外面是几点了。 兴许是先前睡了很长时间,后脑勺的疼痛也逐渐缓解了下去,他倒是没了困意。 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儿,晃了晃自己的腿,他又坐起来,环顾四周,用力扯了下脚上的铁|链,叮叮当当回荡在房间里,几秒过去,房间又回归于平静。 太安静了,安静到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音。 宋卿余莫名感到不安,咬着下唇,虽然没有人给他半分回应,但是他知道,摄像机那边那个人还是一直注视着他。 他下意识的扣着手指,觉得压抑得喘不上气,不得不制造一些声音来让自己紧绷得神经放松。 双手交握,指甲陷入手心,带来得刺疼让他清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这种行为,特别像被圈困在动物园里,出现心理问题,而发生刻板行为的动物。 凉意顺着脊椎骨爬上后脑,他感觉到后脑勺又开始疼了,他咽了咽口水,爬上床裹紧被子,不再动了。 房间又陷入死一片的寂静、 宋卿余越看越觉得那扇黑色的大门像怪物的嘴巴,一口就会将他吞没。 睡过去就好了,起码有灯开着,宋卿余安慰着自己,只是咬着唇的力度越发大了,唇被咬的发白,他甚至能闻到一丝丝的血腥味。 也许是疲惫占据了恐惧,他眼皮子打架,挨着枕头,沉沉坠入意识的深渊。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宋卿余探出脑袋,只有床尾的红光还在不断的闪烁。 多久了?宋卿余想,他已经长时间没有进水了,口中干涩的很。 “醒了?”那人坐在他的床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宋卿余一愣,他很熟悉这个声音,他们相爱十年,这个声音,他化成灰也能听出来。 “沈……沈听肆……”他哆嗦着,直挺的身子不断往后靠,直到靠在床头,退无可退。 沈听肆打开了小夜灯,暖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沈听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挣扎,漆黑的眼珠动也不动,像无机质的玻璃。 这种眼神,太过于陌生,冷漠。 宋卿余记忆中的沈听肆,是个温暖的小太阳,像四月的桃花,像春风拂过岸边,令他温暖又心动。 而不是眼前这个令他无比陌生、惊恐的沈听肆。 他看着沈听肆打开了摄像机,还要一架手机,上面显示,“正在直播中。” 他瞬间明白了沈听肆想要干什么,他惊恐:“沈听肆,你这个疯|子。” 沈听肆笑着看他,伸出手,指尖触摸着宋卿余的脸颊,很轻,如同羽毛一样。 凑近了,宋卿余才发现,沈听肆红了眼眶,以往如沐春风的眼中,此刻阴鸷的眼神中全然是偏执与疯狂,他嘴角带笑,在看到宋卿余惊恐的表情,他愉悦至极,轻声道:“这辈子,你都得与我这个疯|子纠缠在一起。” “离婚,绝不可能。” - “哈——!”宋卿余被吓醒了,额角的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鬓角,他面色苍白,胸口起伏过大,呼吸急促,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格外突兀。 “宋哥,怎么了?”助理小陈担忧的看着宋卿余,自从她把宋卿余从家里接出来之后,宋卿余的面色就一直不是很好,她有些担忧,递了瓶水上去,“宋哥,不要勉强自己,真的不行,行程往后推一推吧,身体要紧。” 宋卿余打开车窗,让外面的空气吹走车内的燥热,他接过小陈的水,勉强喝了几口,接过纸巾擦了擦汗,道:“没事,只是最近做了噩梦,不会耽误行程的。” 2、第 2 章 小陈还是不赞同,拿出电话,拨出一串号码,威胁道:“你这样我可和沈哥打小报告了,沈哥要求我一定要好好看着你呢。” 令小陈没想到的是,原本嘴角还有笑意的宋卿余,在听到沈听肆的名字之后,面上没了笑意,别过头,风呼呼吹着,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冷意,他道:“这种小事就不要麻烦他了,我没事。” 小陈愣了愣,以往这时候宋卿余都是会红着耳框,夺过手机,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其实面上早就乐开了花,还会借此机会打电话给沈听肆,对着沈听肆撒娇。 两人的恩爱在圈内是众人皆知的。 众人都知道沈听肆和宋卿余,从高中到婚姻殿堂,十年有余,两个人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恩爱程度是连圈外人也会羡慕的存在。 “哥……”小陈思索良久,还是把手机递过去,“您和沈哥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要不要……” 宋卿余皱着眉头看她,把手机接过去,小陈刚要松口气,却见宋卿余把那串号码删掉,把手机扔在后座上,语气不好道:“小陈,你老板是我,是我给你开工资,你要是不满意,去沈听肆那边,要我帮你引荐一下吗?” 小陈赶忙摆手,接过手机,噤了声。 她咬着下唇,打开微博,进入沈听肆和宋卿余的超话,看着里面活跃的帖子,分析的糖点,不知道为什么,小陈现在觉得心口堵得慌,宋卿余很少会在别人面前喊着沈听肆的大名,一般都是称我家沈先生,或者我家爱人。 难道是小两口吵架吗? 小陈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两个人毕竟走过了十年,吵架也是在所难免,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助理可以掺和的,以往刷着超话都能姨母笑的小陈,今天索然无味,索性关了超话,去看下面的行程了。 宋卿余则是靠着窗户,紧紧闭着眼睛,心中的酸涩感涌上喉头,他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个梦里的内容。 那个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噩梦,不可置信的噩梦。 因为做了那个梦之后,他开始有意识的躲避沈听肆,沈听肆给他发的消息,打的电话,他基本都是不回复,实在躲不过去,就拿一一做借口,一一是他们的儿子,宋卿余很疼爱一一,沈听肆也经常同一一吃醋,说他太关注孩子了。 也许是沈听肆察觉到了不对劲,和他说今晚他回到b市,想和他好好谈谈,宋卿余却没有回复。 “宋哥。”小陈在上车之前问他,很好奇的拿出了一个行程,问:“这个剧组在学校选人,您为什么要去啊?”她翻了翻那个剧组的人员表,翻了半天也没有翻到很有名的人,这个十八线小透明剧组怎会让一个一线男演员注意到,还亲自去现场帮忙选人呢? “嗯,就是想去母校,帮助后辈。”宋卿余淡淡答道,虽然面上气定神闲,但手指一直不安分搅动着。 小陈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心中很佩服宋卿余的奉献精神,心道真不愧是宋哥啊,影帝的爱人,在圈内口碑一直很好,待人亲和,还会对后背关怀至极。 今晚要回去吗? 宋卿余望着湛蓝的天空,咬着唇,心下惶恐又期待,他害怕见到沈听肆,仿佛那个梦境中的沈听肆会出来与现实中的沈听肆重合。 那时候他该怎么办?一一该怎么办? 宋卿余止不住的往坏处想,紧紧咬着唇,窗外掠过的风景在他眼中飞速的闪过,他的思绪纷飞,脑中的梦境越深想,他反而越觉得绝望。 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仿佛海啸般涌来将他吞噬,卷入绝望的深渊,沉溺其中,深不见底。 “宋哥,到了。”小陈叫了好几声宋卿余,见他没有回答,凑近,才发现宋卿余面色惨白,呼吸愈发急促,她慌了神,晃了晃宋卿余,“宋哥,你没事吧?宋哥!去医院!小黄,去医院!” 司机小黄被急促的声音吓到,赶忙应道,正准备开车去医院,宋卿余虚弱却坚定,“停下,我没事。” “宋哥……”小陈焦急快哭出来了,她知道宋卿余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但又很敬业,长年奔波于剧组,节目,要不是沈听肆管着,怕是早就进医院了。 “没事,小陈,没事,我们走吧,老师还在等着。”宋卿余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就这水吞了下去,自从几天前,他就频频心神不宁,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到了吃药的地步。 “不许和沈听肆说。”宋卿余淡道,将药装好,整理好了衣物,才下车,全然看不出先前的失态。 小陈咬着唇,拿着手机犹豫许久,还是发出了一条信息,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包。 她奔向宋卿余,却发现宋卿余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一位青年,在看到那位青年的瞬间,她明显感受到了宋卿余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更白了,身体如同雕塑般立在原地,她好像从宋卿余的表情中看到了……惶恐与不安? 小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瞧见宋卿余面色自若的走在了前头,她想那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只是今日为什么宋卿余走这么快?小陈拿着包,小跑着才能追上宋卿余。 他出现了…… 宋卿余咬着指甲,咯吱咯吱,听到人头皮发麻。 他嘴唇在轻轻抖动,他出现了……真的出现了…… 心中巨大的惶恐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还有机会,宋卿余。”宋卿余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还有机会,要阻止他,阻止剧情发展。” 他抬眸,手紧紧握着拳,走入大堂。 小陈拿着沉重的背包,快步走在宋卿余的后边,宋卿余身高腿长,大步走起来,他皱着眉头,咬着指甲,此刻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小陈,小陈毕竟是个女孩子,又背着那么沉重的包,已经开始喘气了,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正准备打开伞,去追上已经有一小段距离的宋卿余。 周围的同学,有的停下了脚步,很显然认出了宋卿余,站在原地,窃窃私语。 “你看,那是不是宋卿余?” “宋卿余?沈听肆的伴侣?” “演了《大唐王朝》那个宋卿余?” 宋卿余走的匆忙,只带了墨镜,口罩拉在下颚,他正烦躁咬着手指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但听到了沈听肆的名字,猛然抬起眸,思绪纷飞的大脑骤然间冷静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群包围,不少人拿着手机在拍他。 “这位同学。” 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男音,声音清润又低醇,像早春的溪涧,打在人的心头。 宋卿余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僵,用力咬着手指甲,咬出了血都没注意,他太熟悉这道声音了,在梦中,他听着这声音千千万万次,每次都像针,一根一根扎在他的心口上,戳出血淋淋的伤口,直到软烂。 宋卿余慢慢转过身,借着阳光,眯着眼睛,瞧着那道身影,兴许是为了看的更清楚,摘下墨镜,挂在衣领上。 人群骤然沸腾。 “欸,真是宋卿余——” “哇,难道微博上说的是真的?宋卿余来我们学校剧组帮忙选择人。” “谁能被宋卿余看上啊,我听说他对演戏可非常认真的。” “……” 人群叽叽喳喳,宋卿余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眼尾上扬,如同月牙儿弯,对着周围拍照的人群点头示意,唇角带笑,末了,才将目光直视着那声音的主人。 若是有心,便会发现他唇角的弧度下扬,按弄着手指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是在叫我吗?” 宋卿余淡淡扫视着面前的青年,青年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参差的额发在眉间荡漾,随风飞扬的墨色柔发在日影下泛着微微的暖意,仿佛镶嵌了一层闪耀的金边,肤色白,眉目清隽,身似松柏,挺拔修长。 “是。”那青年用手拖着小陈沉甸甸的背包。 “哇,是韩知怀。” “韩知怀?不是沈听肆狂热粉么,听说从沈听肆出道就开始粉他,沈听肆宣布结婚的时候,他是不是还闹过自|杀,上了热搜来着。” “他本人倒挺好相处,也是那个系的系草呢。” “呀,那不是情敌修罗场么。” 宋卿余心底有了个大概,揉了揉眉心,尽量不把自己的情绪外露,他歪歪头,露出浅淡的笑意,“这位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韩知怀掂了掂小陈的背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屏幕中间有一张照片,赫然是宋卿余走在前面,而小陈一个女孩子,背着沉重的包,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打着伞,正快步赶上宋卿余的脚步,而宋卿余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身为公众人物,让一个女孩子背这么重的包,这包至少几公斤,我一个男生背了也承受不住,大伙看看。”韩知怀将小陈的手腕上的衣袖挽上去,掌心已经全红了,手腕上也有几道勒着的红痕,很显然小陈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在追赶宋卿余的脚步,“你这难道不是故意这么做?身为公众人物,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3、第 3 章 “网上那些说你善待工作人员,看来都是假的吧。”韩知怀语气不善,眼神紧紧盯着宋卿余,周围已经开始在骚动了,越来越多的人围绕在这个地方,拍照录像。 词条#宋卿余把工作人员当下手#已经悄然爬上了热搜,颇有发酵之势,像是火山喷发前的宁静,只差一记导火索。 宋卿余唇角微微下压,那双眼睛只是静静直视着他,不做言语。 韩知怀吞了吞口水,他感知到有宋卿余的视线在打量着他,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微微别开了眼,避开与宋卿余对视的目光。 宋卿余收回目光,故似天真的歪了歪脑袋,他面相很好看,男生女相,同时又带了些少年感,眼尾的一颗痣增添了别样的风味,似是一汪轻柔的碧泉,圈圈就拂进了人的心头。 小陈赶忙夺回了在韩知怀手中的包,往后退了几步,带着歉意道:“这位同学,你可能误会了。”她把手上的伞收了起来,边收塞回包,边道:“是我自己的问题,和宋哥没有关系。” 韩知怀面色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看,他看了看宋卿余,宋卿余还是那副表情无辜的模样,只是双手环抱,先前唇角下压,此刻微微带笑,好像就是为了看他笑话。 “你,你不用为他辩解。”韩知怀眼中带上心疼,好似宋卿余真的虐待了小陈一般,而他就是为小陈讨回公道的正义法官一样,“大家都看着呢。” 小陈眉头抽抽,她看着深井冰一样的眼神看着韩知怀,背上了包,有些无语的问道:“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我们宋哥的黑粉?” 周围传来大笑,韩知怀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是,我很尊重宋老师的……” “那你既然尊重他,怎么老拿着这个说事儿?”小陈不解道,她拉下先前被韩知怀挽上去的衣袖,“宋哥从没有要求我做什么,这个背包里面大多数装的也是我的东西,你难道对女生书包里面装什么很感兴趣吗?” 这其实就是另类说韩知怀图谋不轨,心思怀揣不定,周围的笑声让韩知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紧紧咬着唇,面色发白,问道:“他这是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说。” 小陈挠了挠头,认真的想了想,韩知怀看有戏,唇角也不由得上扬,他果真没猜错,宋卿余就是徒有虚表,沈听肆也肯定被他这副外表所欺骗,他要亲自揭穿宋卿余虚伪的外表,让沈听肆好好看清里面腐朽的内在,只有他韩知怀和沈听肆才是天生一对。 小陈掰着手指头数到,“宋哥他给我五险一金的待遇,还包我食宿,甚至出玩的钱都是宋哥报销,哦,我工资这位数。”小陈比了五个手指头,“月工资,还有年终奖,分红……” “天哪……我好羡慕……” “宋哥!还缺人吗!我打杂!不要工资!”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气氛,瞬间轻松多了,本着看好戏心态的众人此刻也明白了都是韩知怀在自导自演,非得上前来亲自没事找事。 而且从头到尾,宋卿余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看着来者不善的韩知怀,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小陈奔到宋卿余身边,“这位同学,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针对宋哥,但请你下回要污蔑人,请拿出证据。”小陈拿出了已经养成习惯的一套说辞:“否则,我们就要对你启用律师函了。” 周围发出笑声,韩知怀咬着唇,眼眶通红,一副要哭了的委屈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别人欺负了他似的。 “好了,小陈。”宋卿余淡淡瞥了一眼站在原地,咬着唇要哭了的韩知怀,重新戴上墨镜,只是掳过了小陈背在肩上的背包,他单只肩膀挎着,说不出的别样潇洒,“谢谢各位厚爱。”他扶了扶墨镜,拿出一贯的笑容,浅浅笑道:“如若有招聘需求,我们会在官博招聘的。” 终归是在娱乐圈久混的老戏骨,身上那股子气场还是骗不了人,原本水泄不通的大堂门前,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短短一条路,生生是给宋卿余走出了红毯的感觉。 目送着宋卿余远去的背影,其中一个拿着手机的女同学揉了揉眼睛,她对同伴说:“我怎么感觉有闪光灯在闪烁,我的错觉吗?” 她的同伴拿着因为一直看着宋卿余而忘记录像的手机,拍了拍她的肩膀,肯定道:“不,你没有看错,我也看见了闪光灯。” - “宋哥,对不起。”小陈逐渐看着远去才松了口气,赶紧把大堂的门关上,跑到宋卿余身边,连忙道歉,她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见宋卿余的黑粉。 宋卿余本身出道一开始拿到的资源就很好,比沈听肆晚出道好几年,但是一出道拿到的就是大男主的角色,再不济也是班底很好的男三,因此一开始就传言他是被金|主包|养的,宋卿余出道可谓是黑料满天飞,基本每出演一部剧,那部剧一定会被恶意打低分。 但宋卿余从未理会那些,专心拍戏,每拍完一部戏,无缝衔接进组,整整一年365天,360都呆在剧组,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他拍出了《大唐王朝》一炮而红,而正是这部剧,也让他和这部剧的女一成为家喻户晓的cp,磕他们cp的人非常多。 然后,就在某天。 微博瘫痪了。 沈听肆直接在微博上官宣自己已婚,而且对象,是刚刚凭借《大唐王朝》一举拿下金花奖的宋卿余。 这下原本磕宋卿余和那部女一的cp粉可伤了心,心碎了一地,倒是沈听肆和宋卿余的cp粉一举而上。 当然,自那以后,谩骂声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也有祝福,很多人在看他们的笑话,毕竟,男女婚姻都有不稳定的时候,谁知同性婚姻能坚持多久呢。 当初也有人在节目上直接询问沈听肆,为什么在事业上升期的时候毅然选择官宣,这让他少了很多女友粉,沈听肆只是微微一笑,对着镜头说他很爱吃自己老婆的醋,那段时间恰好是宋卿余和那女一炒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因为私底下别人都知道他和宋卿余的关系很好,别人还特地来问他宋卿余是不是和那女一领证结婚了,于是他吃醋,直接宣示主权。 此话一出,众人也纷纷打翻了先前对沈听肆温润谦和,不争不抢的性子了,他的观众缘更好了,他的形象更接地气了,原本还以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原来也会为了爱人争风吃醋,宣示主权,还有点霸道的小性子,于是他的粉丝更加把他这种作为自己的择偶标准了。 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五年前还生了一一。 但其实宋卿余不是这么想的,他本身并不是很想官宣,因为这样他的头衔就只是‘沈听肆的爱人’。 “宋哥,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这里还有黑粉……”也许是宋卿余被沈听肆保护的太好了,很久没有见到黑粉的小陈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宋卿余语气淡淡,他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形状好看的杏眼中尽是冷意,看来这韩知怀比他想象的要蠢一些,但也不可以掉以轻心,他不知道剧情会如何继续发展,不能掉以轻心。 小陈听他这么说,更加不敢开口了,看来宋哥是真的很生气,她跟着宋卿余的时间也很长了,但从未看见过宋卿余生气过。 宋卿余快步走在大堂内,很快来到了剧组选人的房间。 小陈小心翼翼接过宋卿余背下来的包,跑到角落,默默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同时拿出手机看热搜,果真,有关宋卿余的热搜很快爬到了第一。 宋卿余为人低调,公共场合很少秀恩爱,大家都知道他脸皮薄,通常都会拿沈听肆同他打趣,最后反倒是大家吃了一嘴的狗粮。 网上关于宋卿余的资料过少,于是大家对他和沈听肆的私下如何相处都是非常好奇的,这下关于宋卿余的爆料出来,很多人抱着吃瓜的心态来看,不过短短一小时,已经‘爆’了,只是入了这个剧组,大家都要把手机上缴,才没有造成骚|动。 【绿色灯牌:哟,人设翻车了?我看贤妻人设也是假的吧。】 【沈哥的糖:那这维持了十年,也真是够辛苦的,私底下也是这样?心疼沈哥。】 【作响:楼上+身份证。】 【july:喂喂喂,楼上嘴巴放干净点,这视频剪辑过的,都没看出来?】 【beyond:cp粉闭嘴,又来这儿蹦跶?圈地自萌行不行?真令人作ou,***】 【在你的身边:酸鸡跳脚呀~】 【……】 眼见又要大战撕起来,小陈直接关了微博,打开微信,工作室正在讨论如何处理这事儿,让小陈稳着宋哥,别让他看见这事儿。 宋卿余专心的听着导演的要求,他们现在这个剧组叫《骄阳》,讲述的是一个从山中的小青年到大城市拼搏,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故事,背景设定在八十到九十年代。 他们现在选择的角色是男三号,城市中的富二代,是一个很鲜明的角色,从一开始看不起主角,到后面与主角逐渐成为好朋友的过程。 这个角色前期刻薄,但实际单纯至极,到后期能发现是个很简单纯真的人物,很需要考验演员的前期后期的变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导演搓了搓手,道:“麻烦您今天跑一趟了,我真没想到您居然可以帮我这么大个忙。” 他们只是个小小的剧组,班底人马可以算得上十八线,也只是个小成本剧本,其他角色都已经确定好了,但是男三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这让导演苦恼了很久,恰好这时候他的导师让他来学校看看,给学校的学弟学妹们一些机会,多一些历练。 恰好他的导师在无意间同宋卿余说了这事儿,宋卿余说他可以来帮忙物色一下。 “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宋卿余笑了笑,他笑起来杏眼月牙儿弯,像春间溪涧流入心头,一不注意,就容易跌落其中,他本身是无意来这儿,是特地和导师聊天,他的导师说了这事儿,他便来,不然搁在日常,他是断然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嫌先前流血的指甲已经结痂了。 “我们也算是校友,不必这么客气。”宋卿余年岁29,出道七年,算起来也的确是个老戏骨,但年纪上还是个小年轻,不过更多人看他丰富的经历和他在业内的地位,都会尊称他‘宋老师’。 “欸,宋老师。”导演挠了挠头,指着手中一堆厚厚的简历,从里面抽出了几张,“我们其他角色定的差不多了,就唯独这个男三非常难寻,然后我们从这里面筛选出了几个比较合适的,通知他们来试戏,那就拜托宋老师物色物色了。” 导演将抽出的几张纸递给宋卿余,宋卿余饶有兴趣的接过了纸张,果不其然,第一张就是韩知怀的简历,导演见他久久盯着这张,凑上来道:“这个小伙子我们是这几个人中最看好的,感觉最符合颜明这个角色,气质什么的……” “如果,我说不合适呢?” 宋卿余拿起一只黑笔,重重在那张照片和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叉,用力之度都将薄薄的纸张戳出了洞,宋卿余看着面目可非的照片,心中却觉得异常愉快。 “宋老师……”导演见他这般,不由得被吓到了,这是和宋卿余有什么过节嘛?他和宋卿余也有过几次合作,宋卿余脾气之好,即使咖位大,但也非常有礼貌,温和待人,配合工作,从不迟到,反之比更多的工作人员都早到。 大家都很喜欢和宋卿余合作。 能让宋卿余这般的人……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儿啊…… “猜测而已。”宋卿余将笔盖合上,把那张纸丢在桌上,靠在椅子上,懒散的抬眸,浅浅笑道,“前面手滑,让他们进来试戏吧。” 4、第 4 章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候选人按照名字的顺序一个个进来试戏,韩知怀在最后一个,在门外等候的时候,与他同时竞选这个角色的人都在紧张的拿着剧本多次翻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演砸了,他们刚才才得到消息,说今日来帮助导演物色这个角色的人选是宋卿余。 即使不混娱乐圈的人也都对宋卿余耳熟能详,更别提他们还在c国最好的电影学院了,宋卿余是这个学校毕业的,算是他们的师哥,有一个学期,学校里开设了一门课程,这个课程的主讲教师就是宋卿余,可谓是座无虚席,很多学生还趴在窗外听课,这一堂课下来,学生们都受益匪浅,只不过宋卿余着实太忙,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时间要去拍戏,剩下的时间还要兼顾家庭,自然没有时间来学校教学了。 虽然宋卿余非常好说话,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对于演戏是非常严格的,不论身份背景,不少出身不好的学子,但演戏非常有灵气的演员,就是被宋卿余挖掘出来的。 传闻宋卿余以前娱乐公司老总的女儿,想要攀关系进入一个名导的剧组,拿很好的资源,想通过宋卿余走后门,但老总女儿不符合宋卿余对于这个角色的预想,即便威胁还是恳求,全然拒绝。 也因此,宋卿余和前公司解约,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一想到这儿,在门外等候的学子紧张的咽了口水,拿着剧本的手都在抖,剧本上面的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更有甚者已经是满脸的绝望了,本来想着碰碰运气,剧本也只是随手一翻,谁想到这么一个低成本的小剧组居然能请到宋卿余这样的老戏骨来物色人选啊。 和韩知怀一个寝室的苏尚也接到通知,他此刻全然不抱希望了,他自己本身就是属于咸鱼类型,本来就是来碰碰运气,在知道是宋卿余之后,就彻底摆烂,连剧本都懒得翻开看了。 倒是韩知怀,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靠着墙壁,脚尖一晃一晃的,拿着镜子正在补妆,看起来毫无压力。 苏尚倒是乐了,前面韩知怀和宋卿余刚对上,怎么这人转变的这么快,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吗,他抱着好奇心凑近韩知怀,问道:“韩知怀,你不紧张吗?” 韩知怀嘴里哼着歌儿,打着粉底,拿着镜子拍打着,他听闻,只是顿了顿拿着粉饼的手,道:“有什么好紧张的?” 苏尚看了看坐在前排一个个紧张拿着剧本翻动着的竞争者,抬了抬下颚:“别人都在这么紧张的看着剧本,我记得你接到通知后,就没怎么看剧本啊,剧本都没翻过几次,就这么有信心自己被选上?” 说到这儿,他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继续道:“那可是宋卿余,沈听肆的爱人,你就不怕他故意刷你?” 身为韩知怀的同寝室的人,苏尚知道韩知怀对于沈听肆的狂热,宋卿余这三个字在他的字典里简直就是禁止的字眼,如若有人想要激怒韩知怀,就会故意提起宋卿余。 不过韩知怀在他们学校人缘不错的,个性开朗,为人善良,长相帅气,学习成绩优秀,还是学生会长,除了家境不好以外,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可苏尚不这么想,他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非常看不惯韩知怀,没有别的,就是第一眼就非常不喜欢这个人,别人夸韩知怀温柔,善解人意,苏尚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后来他从网上找到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男绿茶。 毕竟顶着这么一张脸,任谁也拒绝不了吧。 韩知怀哪能听不出苏尚的嘲讽啊,他微微一笑,继续补着自己的妆,愉悦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苏尚而不好,他道:“我自然有把握,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下你自己。” 苏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本来就对这个不抱希望,见自己没有激怒韩知怀,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 韩知怀很有把握。 他在前几天,做到了一个梦,那梦告诉他,他所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而他是这本书的主角受,主角攻则是沈听肆,书中的结局是他和沈听肆走入婚姻的殿堂,而宋卿余则是身败名裂死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自打那个梦做了以后,韩知怀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如果按照玄学的话来说,那就是气运改变了,原先韩知怀是不信的。 但是生活中的事情是真的开始和那本书发展的一模一样,比如书中的他会在哪天掉了手机,现实中的他真的在那天掉了手机,然后被人捡到,那人还加了他的联系方式,给他赔礼道歉把他的手机屏幕摔碎了,而那个人真实身份是个上市公司老总的独生子。 韩知怀事后也去查询了,那人的确是那个老总的独子。 他开始逐步相信书中发生的事情,但那本书沈听肆和宋卿余是没有亲生孩子的,而是后面领养了个,而且有了孩子的时间也和剧情对不上号。 不过,那又怎样呢?他是主角,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区区一个宋卿余,他怕什么。 只是韩知怀有些怀疑,在书中他是选上了这个剧组的男三,但根本没有宋卿余过来物色角色,是哪里除了差错?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些差错只是小的,大的剧情走向不会变,与此同时他也不能做出任何会导致剧情出差错的事情,否则就会遭到反噬。 韩知怀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心安理得享受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前面的人已经进去的差不多了,但无一例外都是垂头丧气出来,有的还被宋卿余□□的抹着眼泪出来的,苏尚虽然不抱希望,但也不敢懈怠,意料之中遭到了宋卿余的批评,但同时还有表扬的成分在里面。 宋卿余拿着他的表,抬眸淡淡扫视了他一眼,虽然宋卿余长相偏少年感,即使29岁的年纪看着也和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但格外有震慑力,原本还带着懒散的苏尚,下意识的直起了身子,道:“宋老师。” “苏尚,苏同学。”宋卿余拿着笔,轻轻敲击在那张薄薄的纸上,苏尚却觉得倍感压力,那笔敲击的力度如同雨点打在鼓点上,密密麻麻作响,震得他头皮发麻,苏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先前的懒散全然一扫而空。 “宋,老师。”苏尚有些结巴,他这是要挨批了么? “你怎么看待颜明这个角色?”看了前面几人的表演之后,一直蹙着眉头的宋卿余终于舒展开了眉头,语气柔和下来,问道。 先前一直愁眉苦脸,胆战心惊看着宋卿余训人的导演,紧绷的肩膀逐渐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喝了一口热茶,他都要哭出来了,本身还觉得不错的演员,被宋卿余训斥的哭着跑出去,眼看着希望越来越渺茫,导演差点都想喊停了,但一想,这可是宋卿余啊,挑人的眼光肯定不错。 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之前拍出来的剧,自己觉得还可以,但是一播出一点水花都没有建立起来的原因了,看来是他挑人的眼光不行。 虽然苏尚本身没有抱着希望被选上,但心底还是抱着一点点希翼,在很多个夜晚自己在深夜里在被窝里看着剧本,挑灯翻看,他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喜欢看一无所有的男主角从小山村独自一人到大城市闯荡,那种孤独迷茫,还有遇到可以交心的朋友,一起奋斗的过程。 “他,他前期虽然嚣张跋扈,但那都是漂浮于表面上的。”苏尚斟酌后开口,然后说了自己的见解,小心翼翼抬眸看着宋卿余,生怕自己理解错了会被训斥,像极了高中在后排玩着手机,每每探头就怕在窗边看见巡逻的班主任。 宋卿余眼含鼓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苏尚这才敢大胆开口,道:“因为年代不同,八十年代,是个充满机遇的年代,高考恢复,而主角在那个年代独自一人来到城市,难度可谓不大,而颜明,虽然是富二代,但大不如前,家中的财富都被上缴不少,公私合营,从先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变成了要靠自己谋生,只是被保护的很好,但本性并不坏。”苏尚说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觉得自己和颜明,在某种程度上很像,同样也是遭遇了家道中落的困窘,然后再次白手起家的艰辛。 “幸好他遇到的是姚骄阳,遇到一群很好的小伙伴,帮助他走过低谷……” 苏尚说着说着,鼻头一酸,但他忍住了,他吸了吸鼻子,还是可以听出鼻音,“他在我心中就是这样的角色。” “还有一点,宋老师。”苏尚拿出剧本,指着上面的一段剧情,说:“这个剧情关于颜明的转变,我可以提个小意见吗?” 宋卿余惊讶的挑了挑眉头,他虽然有看过剧本,但并未看的很仔细,目光望着导演,导演赶忙点头,“可以,可以。” “就是这个转变,颜明转变的朴素太快了些,这里最好这么改一下……”苏尚说出了自己在第一次看完了整个剧本后,连夜通宵写出来想要修改的一点维和的剧情。 5、第 5 章 导演听完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个剧本哪里还有些奇怪,如此一来,便是自然又合理了。 “我觉得你的见解都很不错。”宋卿余浅浅笑道,苏尚刚想放松松口气,只听见宋卿余又道:“只是希望你能改正下你的态度,你是不是先前想着‘啊,反正我也不会被选上,过来走个过场就好了’如此懒散的想法。” 见被戳中了心思,苏尚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耳框通红,手紧紧抓着衣角,不答话。 “演员这行,需要你用心去对待他,他才会来回馈你。”兴许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些,宋卿余放软了声音,道:“所以,我希望你能端正态度,去真正热爱从事这一行,而不是凡事都摆烂,当条咸鱼。” “我知道摆烂和咸鱼很舒服,但如果周围人都卷起来了,你觉得你还能告诉自己不要去和别人竞争,摆烂吗?”宋卿余看着面前的苏尚,终归是少年,还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不甘愿自己输给别人,他想要去争夺,想要去赢得胜利,眼见少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宋卿余知道这个少年还是对这行有着期待,他这才露出了笑容,站起身,道:“剩下的也不需要面试了,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苏尚愣愣看着站起身的宋卿余,原本紧紧抓着衣角的手指松开了,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蛋,不敢置信道:“真的,真的吗?” 宋卿余被他这个反应逗笑了,肯定的点头“真的,就是你了。” 苏尚噔噔的直视着站在一边的导演,仿佛得到了宋卿余的肯定还不够,他还需要导演的肯定,告诉自己这个不是梦,是真的,他真的靠自己,拿到了人生演艺生涯中的第一个角色。 导演也被逗笑了,拿出手机,对他说:“是真的,你扫这个二维码加群,后面的事情我们再详细讨论。” 直到苏尚被拉入了群,和宋卿余告别,自己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那种真实感才确确实实的落了地,他高兴得一蹦三尺跳,差点撞在了前面的树上。 韩知怀在门外等到了傍晚,见苏尚还没出来,他有些疑惑,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头蔓延,苏尚去的时间怎么这么久?他焦急,等不住,还没有等里面的人喊自己的名字,他直接拉开门。 里面哪还有导演,宋卿余啊,只有剩下的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那工作人员见门被拉开了,提醒道:“同学,这里试戏已经结束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结束了?”韩知怀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条腿如同生铁一般铸在那里,他听到这个消息仿若不可置信,又重复了一遍,“是‘骄阳’剧组,男三号的试戏结束了吗。” 那工作人员疑惑看了他一眼,将地上一张被画了两个大大叉的简历扫掉,点点头肯定道:“是的啊。” 韩知怀手掌心骤然出汗,不对啊,不应该啊,为什么?原本这个角色就应该是他的啊,出了什么错?宋卿余……?是他吗?出了变数? 韩知怀紧紧咬着唇,他的直觉认为错过的都会以其他方式补充,比如他因为宋卿余,而丢掉了男三的机会,那么,这个剧情点就会以其他的方式来补齐。 果不其然,在韩知怀失魂落魄坐在长椅上的时候,他收到了一通电话,那原本俊秀温润的脸庞,抹上了一层隐晦且疯狂的笑意。 他错过了这部男三又怎样,果真、世界还是围绕他转,他才是这个世界的宠儿。 宋卿余,你以为你的出现,就能阻止我了吗?韩知怀看着手机上面的讯息,不由得疯狂大笑起来,他是错过了男三不错,那还有其他的机会,宋卿余,你的结局改变不了,不论如何挣扎,配角就一直是配角。韩知怀如此想到。 不知为何,在回去的路上,宋卿余眉心一直跳着,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头也开始有些疼了,心中蔓延着淡淡的不安。 他靠着车窗小憩了会儿,拿到手机那时候,沈听肆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很多讯息,但他一个都没接,大概意思都是晚上回去和他谈谈。 宋卿余其实是不大相信那个梦境的剧情的,但为了验证,他还是去了那个剧组,如果不是他出手阻拦,那么韩知怀必定同剧情那般走的一样,进入剧组,在看到韩知怀的那一瞬间,宋卿余就知道并且肯定了,那个梦是真的,梦中发生的故事也是真的。 沈听肆不是他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宋卿余就被压的喘不上气,心口处传来的疼痛如同潮水般要将他淹没,把他坠入海底的深渊,看不见阳光,很窒息。 “小黄,去郊外别墅,不回市区。”他今天不想见到沈听肆,他怕自己失控,他想逃避,虽然不能一直逃避,但起码能逃避一时是一时,让他静静吧,让他在一个人的空间里,让他在没有沈听肆的世界里呆一会儿吧。 “宋哥,您是和沈哥吵架了?”小陈斟酌再三,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今天宋卿余的状态很不对劲,虽然热搜被压了下来,她也忙的焦头烂额,但今日宋卿余状态的不在线让她很是担忧。 “……”宋卿余闭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叹气道:“我们还是需要有自己独处的空间,我今天不是很想见到他。” “独处空间?不想见到我?”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车内响起,宋卿余惊得直起了身子,睁开眼睛,那张他一直心心念念,刻入了灵魂深处的脸出现在眼前,整个车子只剩下他们两个。 沈听肆原本温润笑意收敛,脸色低沉,他喃着这一句话,眼底泛起一层冷色,原先穆如春风的眼,此刻无机质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宋卿余,宋卿余仿佛被吸入了深渊,脊背发寒,像是被毒蛇盯上了般寒冷。 他紧紧抿着唇,别过头去,这十年他不是没有和沈听肆吵过架,但每次都是沈听肆低头认错,哄他,更不会摆脸色给他看,他的脾气骄纵也是有沈听肆惯的原因在里面。 沈听肆侧过身子,坐了车内,‘啪嗒’车门被上锁了,宋卿余想要逃脱,全然不可能。 宋卿余已经退无可退,空气中蔓延着名为‘沈听肆’的养分,而他像一只濒死的鱼,只需要一点点这个养分,他就可以活下去,只要一点点,一点点。 可这些都是假的,宋卿余告诉自己,他们十年,还有一一,或许这美好的幸福的生活本就不属于他。 他是小偷吗? 这是他能决定的吗? 随着沈听肆的靠近,宋卿余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蜷缩在沈听肆的怀中,贪图,疯狂汲取独属于沈听肆的温度。 沈听肆紧紧抱着他,不做声响,只是紧紧抱着他,让宋卿余的身上,整个车内的空间,都充满了沈听肆的味道。 宋卿余扒拉着沈听肆的肩头肆意哭泣,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 6、第 6 章 宋卿余趴在沈听肆的肩头,打湿了沈听肆的衣裳,沈听肆只是抱着他,见他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在他的发璇儿浅浅亲了下。 “为什么都不回消息?”沈听肆虽然语气逐渐柔和了下来,但宋卿余还是可以听出沈听肆话语间的冷意。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沈听肆抬起宋卿余的下巴,宋卿余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我下了飞机就往回家赶,一一说你都没回去,你现在还说不想看见我。”沈听肆在他的眼角处亲了亲,舔舐那颗痣。 宋卿余觉得面上痒痒的,听沈听肆一股脑的全责怪他,委屈又涌了上来。 泪眼婆娑中,他看不清沈听肆的面容。 他在前几天做了个梦,那个梦真实得可怕,他从那个梦得知了他自己其实是穿书了,被隐藏的记忆逐渐开始复苏,他前世是因为车祸而死,灵魂穿到了一本小说和他同名的角色上面。 这本书的主角是韩知怀,讲述韩知怀从一个岌岌无名的小明星,闯荡娱乐圈,一步步成为巨星的过程,韩知怀是里面的主角受,而主角攻,则是他的爱人——沈听肆。 他作为书中的配角,给韩知怀一直使绊子,但反而成了把柄,故事的最后,韩知怀和沈听肆走入婚姻的殿堂,接受别人的祝福,而他,黑料满天飞,事业一落千丈,身败名裂,最后死在了异国他乡,冰冷的圣诞夜街头。 他的爱人会成为别人的丈夫,他的孩子会甜甜的叫那人爸爸。 每每想到这里,宋卿余的心口止不住的一阵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也许是记忆复苏了的原因,原本被宋卿余压制独属于原主的情绪,开始占据了心头,他没法不去怨恨沈听肆,他和沈听肆走过了十年春秋,结果沈听肆还是转身去了他人的怀抱,而现在令他最惊恐的是,他感觉到自己对沈听肆的爱中已经夹杂了恨意,每次看到一一,他总是会想伸出手去掐那纤细的脖子,疯狂的想,结束这一切就好了。 结束这一切,他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动手吧,动手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宋卿余猛地回过神来,冷汗直流,鬓角的汗水与眼角的泪水一起从脸颊滑落,他确定了一件事情,他没有办法不去爱沈听肆。 不论是他自己,还是独属于原身的情绪,他们都确定一件事情——他没有办法不去爱沈听肆。 即使知道剧情最后的结局,他也没有办法真的去怨恨沈听肆,沈听肆太美好了,美好到他都想要独占。 沈听肆看着宋卿余忽然慌张的,恐惧的神情,他僵了僵身子,宋卿余在害怕他?捏着下巴的力度不由得松了些,宋卿余挣扎起来,双手用力,将沈听肆推开,沈听肆的身子顺着惯性,后脑勺撞在后面的玻璃上。 他闷哼一声,眉头紧紧蹙着。 宋卿余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呼吸一窒,慌张摇头,“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身子往后退,挤在车门上,疯狂拍打着门,想要出去,但一直锁着,车身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剧烈的晃动。 沈听肆才反应过来,宋卿余像是在恐惧什么,像是在逃避什么,他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抓住宋卿余的衣领,一只手抓着禁锢他疯狂摆动的双手。 “怎么了,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沈听肆感受到怀中身躯颤抖的厉害,他心一紧,他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比如刚生一一的时候,那段时候宋卿余产后有些抑郁,但也没有这么恐惧。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沈听肆吻着宋卿余的发,喃喃道。 宋卿余只是摇头,双手紧紧抓着沈听肆的衣领,身子颤抖的厉害,他低声道:“没办法一起面对的,没办法的……” “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是不能一起面对的?”沈听肆听他这么说,身子僵了一僵,心头有股恐慌,好像是他要失去了宋卿余,抓不住,指尖的散沙飘荡在空中,看不着,让他心头涌起巨大的恐慌。 宋卿余不答话,只是小声的哭泣。 我要怎么告诉你,我们所处的世界是本书,而我只是偷了别人的生活,陪伴在你生命中只有短短的十年,你是别人的,最后也会回到别人的身边。 会忘了我吧。 宋卿余内心涌起巨大的悲哀。 他疯狂贪恋着沈听肆的体温,他并非没有考虑过说出来,他想和沈听肆说这个梦,告诉他自己的不安,但是每当他想要说出去的时候,像是被禁了言,怎么也说不出想说的话,打字也打不出来,手机像是死机了般。 宋卿余知道,这是剧情在阻止他。 但是在他回神过后,手机上又能打出字了,这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可是这么好的沈听肆,他还是想再坚持一下,万一呢,万一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呢。 他要去对抗剧情,为了沈听肆,为了一一。 他要再坚持一下—— 可以吧—— 沈听肆看着宋卿余不答话,心头烦躁又恐慌起来,宋卿余要放弃他了吗?不知为何,一旦出了这个念头,沈听肆的理智全然崩盘,胸口像是一直关着的野兽即将破笼而出,枷锁摇摇欲坠。 为什么不回答呢? 沈听肆脸色沉了下去,眸色渐深,怀中的身躯已经不再颤抖,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肌肤上,沈听肆才缓过神来,理智渐渐回到这副躯壳中,怀中的宋卿余兴许是哭的累了,泪珠挂在睫毛上,眼尾泛红,鼻头通红,看起来分外可怜,小嘴一开一合,发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沈听肆凑近他,隐约听见宋卿余说着梦话,“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连在睡梦中,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这是梦到了什么,不安全感如此强烈。 沈听肆叹了口气,伸出指尖,抚平眉间的褶皱,低声道:“不会离开你的,既便你要离开我,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将宋卿余轻轻横抱起来,力度轻柔,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沈听肆没有注意到,他注视着宋卿余的眼眸有多深情,仿佛一汪潭水,让人沉溺其中。 沈一一原本已经睡下了,但听到外面汽车的声音,透过窗子,看到自己的爸爸抱着爹地往家里走,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连拖鞋都没穿,赤着脚哒哒的往下跑。 “爸爸!”沈一一看见沈听肆开门而入,怀中抱着沉睡的爹地,整个人兴奋的想要跑上来求抱抱,他只有五岁,爸爸和爹地又长年在外面,虽然爹地推了很多工作的行程,在家里陪他,但沈一一还是很懂事,知道爹地工作忙,不会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哭闹,懂事的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 宋卿余看沈一一这样,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成熟得多,作为一个父亲,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但沈一一,最近几天,察觉到了不对劲。 以往出差回来的爹地,总会在家里多呆几天,时刻都和沈一一呆在一起,沈一一也会格外的黏着爹地,但自从前几天后,爹地出差回来,却不住在家里,反而总是往郊外的别墅跑,日行也只给他打个电话,询问他吃的怎样,睡得好不好。 沈一一撒娇想要爹地回来给他讲故事,家里只有保姆在,爹地招架不住他的撒娇,虽然沉默了很久,才同意回来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睡。 爹地回来之后,却不习惯和他的亲近,反而对他的亲近频频蹙着眉头,但他又很渴望沈一一的亲近,像是个矛盾体。 在那晚,爹地照常给他讲完了故事之后,却没有晚安吻,讲完就出了房门,沈一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夜是被憋醒的,他感觉有人在掐着他的脖子,他呼吸不过来,喘不上气,黑暗中睁开一条缝,看到的却是爹地在床头,双手掐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做了这个事儿。 他看见爹地捂着嘴流着泪,跑出门,再没有回来。 也没有再联系他。 沈一一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爹地,自己的爹地是被坏人附身了,他要告诉爸爸,要和爸爸一起驱赶坏人。 “你爹地睡了,不要吵醒他。”沈听肆瞧见自己儿子,语气淡淡,他的柔和只会再面对宋卿余的时候有。 沈一一点头,五岁的孩子有灵气,他敏感的认识到现在和爸爸呆在一起的是爹地,但是先前爹地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害怕,那真的是爹地吗?一定不是爹地,肯定是有坏人控制了爹地! 小孩握紧拳头,他一定要把那个坏人赶出去!还他的爹地! “爸爸。”沈一一在门口踌躇着,看着爸爸给爹地盖好被子,这才把视线转向他。 沈听肆知道儿子心智成熟,这小子除了在宋卿余面前撒娇装小孩以外,在他面前是装都不装,俨然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沈一一很少单独找沈听肆,如果是单独找他,那必然是有关宋卿余的事情了。 沈听肆轻轻的关上门,在房内留了个小夜灯,宋卿余怕黑,晚上睡觉如果他不在身边,一定要开着小夜灯才睡得着。 父子俩进了书房,这儿隔音好,无论传出多大的动静,都不会吵醒宋卿余。 7、第 7 章 “什么事情。”沈听肆坐在椅子上,淡淡抬眸,他在沈一一面前,一直是个严父的形象,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沈一一倒也不怕。 “爹地不对劲,你也看出来了吧。”沈一一哪还有之前跟宋卿余撒娇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小短腿,眼睑垂下。 沈听肆静默,算是认同了这个回答,他们父子俩交流不多,但唯独能引起共鸣的,就是宋卿余。 沈一一将那晚的事情和自己感知到的问题都和沈听肆说了,沈听肆面色复杂,笔在指尖流转,时不时敲击在木桌上,声音在深夜安静的书房里回荡。 “以上都是我的猜测。”沈一一淡淡道,明明是个浑身发着奶气的小孩子,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像一个五岁孩子应有的模样。 “怪不得……”沈听肆抿着唇,抿成紧紧一条直线,脸颊紧绷着,后槽牙紧紧咬着,越想,脊背越发凉,他的脸色难看起来,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你是决定?”沈听肆看了一眼晃着腿儿的自家儿子,当初这小子出生的时候就非得打着才哭,说真的,要不是宋卿余一定要一个孩子,他这辈子是不会想要小孩的。 不过有了孩子之后,倒是多了一个人和他一起保护宋卿余,这个感觉也不坏。 沈听肆也自责,他为了能给宋卿余更好的生活,现在重心都放在事业上,自己爱人出了这事儿,他才知道,他当即将后面的行程都推了,专心在家里陪伴宋卿余。 “嗯,你帮我找个借口和爹地说吧。” 沈一一跳下椅子,从桌子上拿着保姆先前泡好的牛奶,虽然冷了,但他还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打了个哈欠,神似宋卿余的眼因为打哈欠而泪眼朦胧,困意逐渐涌上头了。 沈听肆弯腰抱起沈一一,随手用衣袖给沈一一擦了嘴角,沈一一一整个震惊,显然很不习惯和沈听肆拥抱,沈听肆看他耳框子通红,乐了,“没想到你这小子在我面前还有脸红的一天?” 沈一一撇嘴,不答话,只是小小的手臂紧紧抱着沈听肆的脖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爸爸的肩膀,撒娇般的蹭了蹭,归根结底,还是个五岁的孩子。 “我不在的时候,你多照看你爹地。”沈听肆给沈一一掖好被角,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一直是你爹地照顾你,我虽然是你爸爸,但也是个不称职的爸爸,这段时间,确实是没好好陪伴你。” 沈一一红了眼眶,虽然五岁了,但他比同龄人早些上了幼儿园,每次看到幼儿园的同学回去都有爸爸妈妈接送,而他只有保姆司机来接送,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自己爸爸爹地工作忙,也是为了给自己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也理解。 “接下去,辛苦你了。”沈听肆亲了亲沈一一,他的眉目像极了宋卿余,这个孩子是他和宋卿余的血脉,是他们的结晶。 沈一一咬了咬唇,傲娇的别过头,“那你先给我讲故事,爹地在家的每晚都会给我讲故事。” 沈听肆失笑,拿起上回宋卿余没有讲完的故事,继续给沈一一讲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如俊美的脸上,打下一地阴影。 - “爹地!”宋卿余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自家小崽子趴在他的床头,粉嘟嘟的脸颊被外头的太阳晒的通红,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宋卿余,宋卿余简直要被他萌翻了,当即抱过沈一一,在脸上狠狠亲了几口。 “想爹地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和沈一一在一起,先前那低落的心情,繁杂的思绪,偏激的想法,竟然都不翼而飞了。 “想啦!” 看着眼前对着他撒娇的沈一一,宋卿余更加下定决心了,他不能没有沈听肆,不能没有沈一一,更不愿意将他们拱手让人,他一定要和剧情抗衡。 既然让他知道了剧情,那么他就有反转的可能。 “爸爸今天也在,让我看看你醒了没有,醒了就去吃饭。”沈一一趴在宋卿余的胸口,小短腿紧紧夹着宋卿余的腰,像个八爪鱼,“爸爸下厨呢!” “你个小馋猫,每次你爸烧饭,你都冲在第一个。”宋卿余抱着自家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沈听肆做饭很好吃,深深折服了沈一一,每次沈听肆在家,沈一一干饭是最积极的。 “好啦,我要刷牙,下来么。”宋卿余抱着沈一一,他怕儿子掉下去,只得两只手拖着他,但这样他自己没办法刷牙洗脸。 “不要。”沈一一拒绝道,胖胖的小手臂紧紧贴着宋卿余的脖子,不论怎么样都不肯下来,生怕他放开了宋卿余,宋卿余就会消失不见。 “爹地前几日都不回来,一一害怕。”沈一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委屈巴巴道。 宋卿余陷入沉默,前几日他心绪不定,又出了偏激的念头,说来也奇怪,他就像是被控制了般,在那天晚上卡住沈一一的脖子,等他意识回来,整个人吓得魂都飞了。 他知道是原主残留在这副身体的意识太过怨念和偏激,在那本书中,他原本和沈听肆是没有一一的,他们虽然后面有了孩子,但那也是领养的。 但在现实中,他和沈听肆有了一一,一一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这说明剧情也可以被打破的,想到了这点,宋卿余才有了底气,才敢回来拥抱自己的孩子。 他也发现了,他不能太过消极,否则原身残留的意识会占据上风,会伤害一一和沈听肆。 他得振作起来。 宋卿余拍了拍沈一一的小屁股,手感极佳,不由得多拍了几下,沈一一表示不满的蹬了蹬小短腿,“爹地!”小崽子不满道。 宋卿余失笑,揉乱了小崽子的头发,撸了个爽,才收回手,道:“好好好。” 水花溅在沈一一的衣物上,沈一一抱紧了宋卿余,为了避免他掉下去,宋卿余一只手拖着他,一只手匆忙的打开牙膏,快速的洗漱完。 “真是奇怪了,以往都要我去房间叫你,你还在赖床呢,今天起这么早。” 宋卿余边抱着沈一一下楼,边打趣,以往这小崽子可喜欢赖床,非得要宋卿余来哄才肯起床。 “我怕爹地不要我,爹地前几天都不像爹地了,一一害怕。”沈一一又回想起来那晚,还有爹地打电话那冷漠的声音,不自觉红了鼻头,眼睛委屈的闪着泪花。 宋卿余脚步停顿了一下,心仿若被一只大手拧着,疼痛蔓延,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朝他涌来,他低声叹了口气,本身他们工作忙,很少呆在一一的身边,小孩子有不安全感很正常,但他没想到前几日给一一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让一一都害怕他的爹地不要他。 宋卿余哑着嗓子,手轻轻拍在沈一一小小的后背,他可以感知到一一的不安,像极了在黑夜中失去了方向,在原地徘徊,恐惧又警觉的望着四周的小动物,“不会,爹地不会不要一一的,永远不会。” “那你要我吗。” 沈听肆穿着围裙,拿着铲子,靠在厨房的门上,目光直直凝视着宋卿余,唇角下扬,眼睑低垂,脑袋耷拉着,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狗,宋卿余甚至能看见沈听肆原本摇的欢快的尾巴此时耷拉在地上,无精打采,沈听肆眼眶通红,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丝哭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卿余欺负了沈听肆。 “所以,你要我吗。” 沈听肆又委屈的问了一遍。 8、第 8 章 “宋哥,宋哥。”小陈在车外等了半天,还是没见宋卿余下保姆车,她有些疑惑,想到前些日子宋卿余状态差点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不会晕倒了吧? 想到这儿,小陈赶忙敲门,敲得比较大声,路过的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射到小陈的身上,保姆车的门被她拍的框框响。 宋卿余正靠在椅子上,“所以,你要我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沈听肆委屈狗狗的模样简直和沈一一同他撒娇的时候一模一样,每当沈一一惹宋卿余生气或者是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都会摆出这副模样,偏偏,宋卿余最吃这套,沈一一百试不厌。 谁知道沈听肆居然也学了沈一一,宋卿余只觉得自己脑子宕机了,眼里只能看到沈听肆的模样,一下子戳中了他的萌点,心尖尖都软成了一滩水,怀中的小崽子都差点抱不稳。 “啊啊啊啊啊。”宋卿余气鼓鼓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脸颊鼓起跟生气起来膨胀的刺豚一样,真是的,沈听肆什么时候和沈一一学了,不知道他对沈听肆根本招架不住吗,啊啊啊,还学会委屈起来了。 宋卿余好像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哦,和一个被美色、诱惑的人一样,张着嘴巴,瞪大眼睛,呆呆答道:“要,我要。”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瞧着沈听肆一脸得意满足的表情,他就恨不得立刻当只把头埋在沙地里的鸵鸟。 “宋哥!!!” 门外的小陈已经是撕心裂肺的呐喊了,就差没报警了,宋卿余被她这么一喊,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发出的声响可把门外的小陈急坏了。 就在小陈差点按下120的那一刻,宋卿余终于把门打开了。 小陈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她赶忙上前去,紧张的扶着宋卿余,问道:“宋哥,身体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和剧组请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宋卿余在那次见到主角受之后,后面再去学校碰面,也没有见到主角受,他知道这回主角受如果没有入选男三,也定然会去其他的剧组入选,但好就好在这说明他可以改变剧情的走向。 一些小的剧情宋卿余不是很了解,他为了以防自己把剧情忘记,把剧情打在了手机的备忘录上面,说来也真是奇怪,如果他想要告诉别人剧情的发展,说不出来,也打不出来,但如果仅仅是给自己记下来,反而很顺畅的打在了备忘录上面。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帮助他抗衡剧情,帮助他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了限制。 “没事没事,我只是前面想东西想得入神了,没听见你讲话。” “那不要勉强自己啊,导演让我来找你,拍下一场戏了。”小陈刚说完,身后的化妆师就小跑过来。 “宋老师,我们去补妆吧。” 宋卿余点点头,跟着化妆师去了专门的休息室补妆去了。 他自那之后,就进入一个剧组拍戏了,虽然书中是以韩知怀的视角讲述整个故事发展的过程,他作为其中的配角,只是通过旁人的讲述来推算剧情的进度。 按照剧情的进度,再过不久,韩知怀进组路透的图片应该会出来,他会小火一阵子,就在这段时间,宋卿余一直在剧组里面拍戏,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然后韩知怀就会进入沈听肆的剧组,和沈听肆有了交集。 宋卿余垂下眼,眉心微微蹙起,他虽然已经叫方鸿随时关注韩知怀的动态,但却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他让人顶替了韩知怀原先剧组男三的位置,谁曾想到,剧情为了弥补上这段空缺,竟给了韩知怀一个班底比原先剧组好的,投资也大的男二的位置。 所以宋卿余目前真的是悲喜交加。 喜悦的是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干涉改变剧情,难受的是剧情可能会给韩知怀比原本剧情更好的资源,推动他在娱乐圈成名的速度。 先前沈听肆和他商讨,想要将沈一一送出国,送到他父母那边。 宋卿余不是很喜欢沈听肆的父母,他们高中在一起,被发现恋情后,沈听肆的父母要求他与宋卿余分手,沈听肆不肯,沈听肆的父母直接断了沈听肆的经济来源,他们那时候刚刚高中毕业,根本没有钱。 宋卿余自己偷偷去打工,不准备去读大学了,准备自己打工拿钱供沈听肆上大学,到了开学那天,沈听肆才发现宋卿余没有没有去报名,而是将钱全给了他。 沈听肆那时候兼职做模特,有了一些成绩,他拿着那钱让宋卿余复读,考他们的学校,否则就以退学为威胁,那一年是他们最难熬的一年。 父母的不理解,经济上的压迫,学业上的压力。 还好,他们都熬过来了。 直到沈一一的出生,沈听肆和父母的关系才有所缓解。 其实原本沈听肆有考虑过将沈一一送往国外,因为他们那时候正值事业上升期,沈一一的出生无疑是道坎,但宋卿余没有同意。 如今,沈听肆再次提起的时候,一向反对的宋卿余同意了,他怕剧情的发生会对沈一一造成什么影响,不留在自己身边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他们在前几日就把沈一一送去了国外,这回沈一一格外听话,不哭不闹,只是在去机场的路上,一直紧紧拽着宋卿余的衣袖,趴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 “宋老师,好了。”化妆师看着补好妆的宋卿余,眉眼都笑开了,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艳表情,宋卿余本男生女相,五官精致,眼下一颗痣更是点睛之笔,却没有分毫女气,反倒是天然的少年感。 他底子好,本身就无需化很厚的妆,只需要打个底,遮掩眉间疲惫之色,格外上镜。 “宋老师,您皮肤真好,这到底怎么保养的呢。”化妆师羡慕道,明明要奔三的年纪了,为什么还和大学生似的稚嫩呢。 “哈哈,应该算是我家先生的功劳吧。”宋卿余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他如今看着这张脸,却觉得格外陌生,上一世的他长相如何,已经记不清了,一切的一切都觉得那么陌生,只有在沈听肆怀里,他才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而不是一本小说。 “宋老师和沈老师真是恩爱呢。”造型师给宋卿余定好了造型,感叹道。 恩爱吗?宋卿余想到沈听肆那撒娇的模样,害羞的低头笑了起来,跟个小孩子一样,可偏偏又让他喜欢的紧。 周围人看着宋卿余红透的耳框子,都颇有默契的‘哦~’尾音拖长了起来,宋卿余本就脸皮薄,这下更加不肯抬头了。 - “爹地!”镜头面前出现了一团粉团子,沈一一把胖嘟嘟的小脸挤到镜头前,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瞅着宋卿余。 “欸,一一。”宋卿余刚拍完今天的戏,脸上的妆容还没卸干净,他本身演的古装剧,在里面的角色是一个清冷型的角色,眉目笑开,仿佛冰山冻化,尽显春的柔和之色。 “爹地,一一好想你呀。”沈一一到国外没几天,哪哪都不适应,虽然爷爷奶奶对他很多,但他总觉得膈应,但爹地和爸爸又忙,“想一一吗?” “想,想一一了,但因为一些事情,要把一一送去爷爷奶奶那儿。”宋卿余愧疚道,如果可以,他哪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离呢,原本他就准备息影,在家里专门陪伴一一,沈听肆也是,他是沈家独子,在和父母关系缓和之后,便开始着手家族企业的事务了,近年来很少出现在荧幕前。 但宋卿余知道,按照剧情的不可抗力,沈听肆绝无可能彻底息影,至少要等韩知怀进入娱乐圈和他有交集之后,想到这儿宋卿余就头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爹地,是一一打扰到你了吗?”沈一一软糯糯的声音,充满了不安,他们时差大,沈一一刚起床,宋卿余这边已经是深夜了。 “没有……” “如果有坏情绪不要传递给孩子,像什么样子。”宋卿余还未说完,沈一一的身后就传来一道女声。 宋卿余眉头抽抽,他永远搞定不了婆媳关系,当初他妈妈威胁,逼迫沈听肆和他分手,这让他对这个婆婆恐惧,但对沈一一又是一顶一的好,毕竟是她唯一的亲孙子。 宋卿余又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和奶奶关系恶劣,只得硬着头皮,“妈。”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原本脸色冷峻的沈妈妈,在听到这声妈之后,缓慢的柔和下来,别过头,轻轻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沈一一前面还没打视频电话的时候,他奶奶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歪歪头,疑惑的问道:“奶奶,您走来走去干什么呀?” 他奶奶看似镇静,其实一直抓着衣角,答道:“没,没什么。” 直到宋卿余接了电话,沈一一用余光观察着奶奶,他分明看到奶奶更加紧张了,然后他爹地喊妈的时候,奶奶眼角都笑出了皱纹,只是为啥要别开头,还故作冷淡不给爹地看到呢? 沈一一表示大人的世界真难懂。 9、第 9 章 “听肆,你们在国内都还好吧。”甘翠琳轻咳了一声,沈听肆先前联系她,说要把沈一一送到他们这边的时候。 她虽然是开心,但更多的是担心,宋卿余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这孩子从小就是孤儿,很渴望一个完整的家,说什么也不会轻易让沈一一离开他身边。 她首先想到的是不是宋卿余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们家大业大,但从未在娱乐圈公开过,她想宋卿余是不是受到了欺负,她还狠狠骂了一顿沈听肆,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宋卿余,这孩子遇到事儿就埋在心里。 她是想告诉那孩子,你是我们沈家人,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不要独自承受,但看到宋卿余那张白净的脸,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蛮好的。”宋卿余开口,他很少和甘翠琳接触,在怀沈一一的时候,甘翠琳和沈听肆想过来照顾宋卿余,但被明确拒绝了,宋卿余对甘翠琳还是惧怕的。 “爹地!一一想在这边上学。”沈一一从甘翠琳的怀中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对着镜头那边道,他看到自家爹地愣了一下,咬着唇,有点不情愿的意思。 “爹地~”沈一一知道宋卿余肯定不乐意自己同他离这么远,撒娇道:“一一在那边,你们工作又忙,这边爷爷奶奶能陪伴一一,爹地就不用特地推了行程到家里陪伴一一啦!” 果然,听到这儿,宋卿余面上满是愧疚,他手指隔着屏幕抚摸上沈一一的面庞,歉意道:“是爹爹不好,没有陪伴一一,那你在那边要好好听爷爷奶奶的话。” “好哒!一一会的!”沈一一蹭了蹭屏幕,眼含泪花,“但是爹地每天要和一一视频,约好了,拉钩!” 伸出小拇指作势要和宋卿余拉钩,宋卿余被他这个举动逗笑,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好,拉钩。” “咳咳。”甘翠琳在旁边看父子两的互动,心都软成了一滩,但面上还是神色自若,她揉了揉自家孙子蓬松柔软的发,摆出一副长辈教训的模样,道:“你自己在那边留个心眼,娱乐圈没有那么好混,心眼子坏的人多的很,有什么委屈说出来,等等憋在心里憋坏了,又得麻烦听肆照顾你。” 宋卿余垂下眼睑,抿着唇,道:“是。” 甘翠琳:“……”她不是那个意思,这嘴巴。 “妈,那一一麻烦你了。”宋卿余道。 “爹地……”沈一一恋恋不舍,但c国已经是深夜了,爹地明早还要拍戏,他也知道,可他不想和爹地说拜拜,还想听爹地每晚的睡前故事,沈一一撇了撇嘴,“爹地拜拜。” “一一拜拜。” 关掉了视频,瞧着凌晨两点的时间,先前还有睡意,现在反而睡不着了,他干脆起身,夜晚还是有些凉的,披上外套,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站在阳台,手靠在护栏上。 夜色的灯火虚幻浮华,比白日的城市多了飘渺的希望,远处的建筑物鳞次栉比,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车辆横行,即使到了深夜,路上依旧有行人,夜生活或许才刚开始。 宋卿余抿着红酒,酒顺着喉头往下滑去,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鼻尖,连心情都变得旋昵起来。 果真如他所料,方鸿给他发了消息,说他密切关注的那个人,已经进了剧组,在剧组之间名声颇好,很照顾工作人员,会请饮料,而且脾气也很好,虚心请教前辈,大家都很喜欢他,听说目前有很多公司递出橄榄枝,想要韩知怀进来。 宋卿余很少抽烟,此刻他很想来一支,兴许酒气上头,忘了沈听肆严禁禁止他喝酒抽烟的警告,从床头柜翻出了一包烟,站在阳台,透过袅袅的白烟,他突然看不真切,这里高楼林立,路旁落下的枯叶随着风沿着马路牙子时断时续的滚动,北风,路灯,偶尔疾驶而过的鸣笛声,整个城市弥漫着夜的味道。 这样的一切,竟然都是虚假的吗,竟然都是一本小说吗? 吐出烟圈,却在下一秒被呛出眼泪,咳嗽不止,泪眼婆娑。 不知为何,他现在就很想听沈听肆的声音,非常想,而且就是现在,立刻,马上,脑海中有一股冲动,让他立马去打电话给沈听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也不管是不是凌晨三点,也不管是否会打扰沈听肆的睡眠,他现在很想靠近,触摸沈听肆,只有沈听肆可以让他感知到,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铃声响了一秒,那边便接了起来,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立即开口,在寂静无声的夜里,萧瑟的风拂过发梢,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沈听肆的呼吸声。 “听肆。”吐出最后一口烟,他望着璀璨的灯火,被风吹落掉在地上的落叶,喊了一声沈听肆的名字。 “我在。”沈听肆低沉的声音通过耳膜传入宋卿余惶恐不安的内心,宋卿余整个人突然镇定下来,就好像有了直面深渊的勇气。 “沈听肆。” “我在。” “听肆。” “我在。” “沈听肆。” “我在。” 宋卿余叫了很多遍沈听肆的名字,沈听肆一直会回答他,告诉他,他会一直在宋卿余的身边,宋卿余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有沈听肆。 宋卿余眼眶一酸,又要落下泪来,他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我好想你。” 沈一一被他送出了国,他的身边现在可以依靠的,只有沈听肆,沈听肆就像一棵大树,那棵大树紧紧扎根在他的心头,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已经无法剥离了,如果他失去了沈听肆,他会缺失养分而死吧? 不,是肯定。 宋卿余失去了沈听肆,就像鱼儿失了水,他肯定会死。 “我想见你,我想立马就见你。”想投入你的怀抱。 “你开门。”沈听肆带着笑意的声音让宋卿余为之一振。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那扇关闭的房门,急得连拖鞋都没穿好,踉踉跄跄的跑去开门,心头狂跳,耳边手机的通话中还能听见沈听肆那安稳的呼吸声,无疑给了他力量。 打开门。 沈听肆围着围巾,头发凌乱,风尘仆仆,他站在那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地上,与他的影子融合在一起,空气中都是沈听肆的味道。 “我来了。” 只短短一句,宋卿余扔了手机,手机‘啪嗒’掉在身后的地毯上。 宋卿余奔向沈听肆,沈听肆张开双手,接他满怀。 二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影子紧紧融合在一起,连灯光都未露出分毫,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 静谧的空间有水声在弥漫,还有互诉衷肠的爱语。 - 10、第 10 章 “嘟嘟——” “嘟嘟——” 放置在床头柜上的不停的震动,缕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宋卿余皱了皱眉,往沈听肆怀中挪了挪,昨晚他们太过于思念彼此,闹腾的太晚,尤其在浴室,他搁在洗浴台的边角,搁在浴缸上,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他本身因为拍戏就有了腰伤,腰差点折了。 昨晚闹腾的太晚,困倦一下子涌上来,本来先前因为梦境的担忧而焦虑不已,整日整日的失眠,加上行程的紧张,宋卿余连拍戏的状态都很差,眼底的乌青粉底都遮掩不住,上回晕倒,小陈急得差点把他送入医院。 因为沈听肆接触家族的事业不过三年,如今正是在忙的时候,他又要交接娱乐圈这边的事情,同样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周都要出差好几次,沈一一又在海外,一家三口一个月也没能见面上几次。 这回沈听肆还是推了会议,大老远从y国跑来,整整十个小时的飞机,一下飞机就往宋卿余这边跑。 宋卿余昨晚还是晕着过去的,但昨晚是他睡过最安稳,最香甜的一晚。 但床头柜上手机的震动声音着实太大,宋卿余蹙着眉头,不安分嘟囔着,有要醒来的趋势。 沈听肆长臂一伸,本要拿着手机关掉,但惊醒了宋卿余,宋卿余最近被折磨的有些神经衰弱,仅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眯着眼睛,眼神呆呆,迷茫的还是没有清醒。 下意识抱住沈听肆,在他胸口处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沈听肆的下巴,他嘟囔一句:“有工作要来吗?” 沈听肆没想到宋卿余这么早就醒了,平日里宋卿余都是要在床上赖一会儿,要沈听肆抱抱亲亲才肯起床,这点沈听肆觉得沈一一是遗传的宋卿余,但仅限于沈听肆在家的时候。 沈听肆揉了揉宋卿余,在他鬓角吻了一下,将手机拿过来,手机还在震动,他眯着眼睛看清了上面的联系人,“你的。” 宋卿余周围的工作人员沈听肆都认识,原本沈听肆是想要宋卿余加入沈家的经纪公司,但宋卿余怎么也不肯,硬说要凭着自己的能力,不借用沈听肆也可以在娱乐圈混出一个名头,这不,拍完《大唐王朝》就彻底红了。 那时候娱乐圈还不知道沈听肆和宋卿余的关系,只是说两个人私底下关系密切,两人友好的关系一度被认为是兄弟情,令人为之动容。 只是后面爆出沈听肆和宋卿余哪是什么兄弟情啊,分明就是老夫老妻。 什么在探班现场看到沈听肆,还以为是好兄弟的慰问,结果是人家去看望自己媳妇去了,什么二人同进同出一家酒店,还以为是好兄弟的久别重逢,聚在一间房子里打麻将呢,结果人家是和自己媳妇卿卿我我去了。 “我的?” 宋卿余虽然还是有些困倦,他昨晚状态着实太差,小陈向他帮导演请了一天的假,让他好好休息,那早上怎么还会有工作? “!”宋卿余看到名字,倒吸一口凉气,手机差点飞出去。 宋卿余:Σ(っ°Д°;)っ 只见电话上赫然写着‘晶姐’,是宋卿余的经纪人。 晶姐,全名张晶,是宋卿余出道起,就一手带着的,手下带过不少出色的艺人,如今只带他一个,他原先有一些息影的念头,张晶原本准备重新带一个艺人,但后面出了梦境,宋卿余又全身心放在事业上了,张晶便放弃了重新带一个艺人的念头。 张晶名声响彻娱乐圈,刚生完儿子,不足两个月,便复出,因公司被收购,她又走上创业的道路,当年,毫无背景,只有自己打造还是小公司的时候,那时候恰逢前影帝方向解约,她只用了寥寥几句便把方向收入自己公司,此后更是一手带出了火遍海内外的艺人。 就是在这时候,她突然消失在大众的视线,后面众人才知道那时候的张晶陷入了风波,复出后便成了宋卿余的经纪人至今。 张晶表面看着和蔼好相处,其实手段雷厉风行,对于手下的艺人更是严格,一点绯闻都不能有。 当初宋卿余和沈听肆结婚的消息被她知道之后,她差点没气昏过去。 宋卿余还在犹豫,手机没了震动。 他赶忙打开手机,整个人石化了,单单是张晶给他打电话就打了不下十个,小陈直接把他微信都快发消息发炸了。 “……” 沈听肆看宋卿余这么沉默,点了点他的额头,略有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这副天要炸了的表情。” 手机突然又传来震动,宋卿余没来得及和沈听肆解释,赶忙接起来,失手点了外放,张晶那咆哮的声音透过手机屏幕在整个房间回荡。 “宋卿余!!” 宋卿余被她喊得心惊肉跳,在张晶面前他就是个小孩子,他是真心把张晶当作老师看,他能今天的成就,少不了张晶的细心教导。 “Σ(っ°Д°;)っ!!!”宋卿余还趴在沈听肆的胸口,颤抖道:“晶,晶姐。” “你看看热搜!”张晶的怒火仿佛要透过手机屏幕传递过来,“宋卿余与某个陌生男子在酒店私会,沈听肆疑似被带绿帽子。” 下面配图是宋卿余先进了酒店,后面一个包裹严实的男人又进入了另一个酒店,然后一段监控被爆出来,虽然只有短短几秒,模糊的看到宋卿余打开门立马扑到这个男人的怀里,后面的事情不言而喻。 “天哪,沈听肆还在y国,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给我一个解释,我已经派人去压了热搜,但还是发酵起来了。”本身宋卿余低调的很,连综艺节目都很少参加,私生活更加不可能展现在外人的面前,爆出了这个事情,自然很多人好奇,一个个点进去,转发,热度自然就上升了。 “你和沈听肆说了没?一一呢?他看到这条消息没?”张晶立马冷静下来,吐出一口浊气,道:“你先不要出门,很多记者盯着酒店,你一个人呆在酒店可以吗?不要去理会黑评,先不要看微博,这一切我们来处理……” “晶姐。” 沈听肆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张晶的话,那头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沈听肆?” “是我。” 过了良久,张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一直蹙着的眉心舒展开来,语气也柔和了下来,没有先前那么的紧张,道:“昨天那人是你?” “是。” “可你助理告诉我你在y国啊。” 就在半夜出了热搜的时候,张晶被工作室紧急通知了,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宋卿余,张晶还给沈听肆的助理打去了电话,助理和他说沈听肆是还在y国,为此张晶才恼火。 “我连夜赶飞机来的,小杨他们还不知道。” 沈听肆淡淡道,抚平了宋卿余眉间的褶皱,用口型告诉他‘别担心’,宋卿余一直处在受惊的状态,都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什么戴绿帽子,什么出轨?他刚醒来没多久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的状态,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张晶的怒吼声,整个身子有些颤抖。 “啊,那就好,那……” 沈听肆揉了揉宋卿余的小脑袋,把外放关闭,神色淡淡,眼微微下垂,把手机放置耳畔,时不时‘嗯’‘好’‘就这么办吧。’ 挂了电话,宋卿余抬头,呆呆的看着沈听肆,面上全是懵懂,他看着沈听肆把手机相机打开,然后把他搂在怀里,随手拍了一张照片。 “发生……发生什么事情?”宋卿余问,推着沈听肆,道:“解决了?” “嗯,解决了。”沈听肆瞧着宋卿余一脸迷茫的样子,瞬间被他可爱到,捏了捏他的脸蛋,爱不释手的如同玩弄橡皮泥一样,宋卿余鼓起脸颊,瞪了他一眼,扒开他的手,沈听肆都不放开。 直到把脸颊都印红了,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又搂着宋卿余躺回被窝里了。 宋卿余的鼻尖萦绕的都是沈听肆的味道,这让他备有安全感,他静静呼吸了几下,这才慢慢低声道:“不用回去吗?” 因为宋卿余很怕沈听肆工作忙起来又是不记得吃饭,落了胃病,照顾不好自己,于是他要求小杨定期和他报告沈听肆的行程和状况,小杨给他发了,宋卿余被这个密密麻麻的行程表给吓到了。 他知道沈听肆很忙,可没想到这么忙。 “你不是还有个和xxx公司的会议么?还直接飞回来,你身体受得了么……” 宋卿余说的越来越小声,抱着沈听肆的手臂反而越来越紧。 “你想要我离开吗?”沈听肆低下头,却只能看到宋卿余的头发,但他在胸口处可以感受到宋卿余骤然升高的温度,灼热的滚烫,透过他的肌肤沿着脉络传递到他的心口处,连睫毛处颤抖,刷过肌肤的频率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在整个寂静的空间,缕缕阳光照射进来,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氛围。 宋卿余咬着唇,心跳声如同擂鼓般打在他敏感的神经上,他一向爱撒娇,尤其是在沈听肆的面前,格外的爱撒娇,喜欢抱着沈听肆,把整个身体埋在他的怀中,静静听着沈听肆的心跳和拍打在他肌肤上温热的鼻息,那会让他非常有安全感。 11、第 11 章 理智告诉他应该要沈听肆回去,那么大一个公司,沈听肆又是才刚刚接手,还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加上娱乐圈这边的事情需要交接,他们每多浪费一分钟,沈听肆要回去处理的事务就多起来。 但他不想离开沈听肆。 就如同他刚生产完那段时间,他完全离不开沈听肆,沈听肆一旦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觉得沈听肆不要自己了,从而大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心中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卷到深不见底的海里,窒息,令他心慌。 尤其这几天,前面还好,他有沈一一,但为了避免剧情伤害到沈一一的可能性发生,他将沈一一送到国外,他的身边只有沈听肆,可沈听肆非常忙,他们打电话的时间都是只能匆匆而过,他的身边现在没有人,只有他自己。 “嗯?” 沈听肆好像听见宋卿余低低的喊了一声,他听不清,低下头去,轻轻问了一声。 “不要。”宋卿余闷闷地说,抱紧了沈听肆的手臂,轻轻摇头道:“不走,不要离开我。” “……”沈听肆呼吸一窒,带着未察觉的笑意,“好,不离开你。” - 【落雁清风:疯了吧?结婚十年,孩子都有了,突然爆出出|轨?】 【渡口无人:上面别满嘴喷米工啊,这视频你不感觉很奇怪吗?酒店的视频难道还给高糊?而且为啥只露出宋卿余的脸?】 【奶茶限供:做事不敢当吧,老早看宋卿余不爽了,一口‘我家先生’‘沈先生’口区,一副没了男人活不下去的模样。】 【高举听余大旗:楼上已举报,不谢!自己三次元过得不如意吧!看别人婚姻美满,来这儿找存在感?】 【命中注定:+10087,生活多悲惨啊?这儿找存在感,好可怜啊。】 【来日方长:那宋卿余倒是出来澄清啊,这都过去多久了?心虚了?沈听肆怎么也没动静,工作室都死了?】 【宋卿余家的小可爱:楼上****,工作室老早就发了,瞎啊?你***,******】 【……】 【听余夫夫yyds:#宋卿余澄清#不就来了吗!我就说昨天肯定是沈听肆,小两口久别重逢,某些人非得做文章!打脸了吧!】 原本的热搜被压了下去,这个词条被顶到热搜第一,很快直接爆了。 那是一条沈听肆用宋卿余的微博发的一条微博,微博的照片是宋卿余靠在沈听肆的怀中,沈听肆低着头,镜头看不见两个人的表情,但宋卿余脖子上的吻|痕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躺在听余爹地妈咪怀中磕糖:敲,渴死我了,渴死我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在一线磕糖的小羊同学:小道消息,据说沈听肆连夜从y国飞去c国,只因为宋卿余说了一句想见他,还把很重要的行程往后推了。】 【饿饿,饭饭:楼上!假料屋等你!我信了!】 超话一片尖叫。 沈听肆还转发了这条微博,配上一条图片,图片是他握着宋卿余的手,十指相扣,手指上的戒指格外引入引人注目,并配文:是我,请不要过多无端的猜测,我们的感情很稳定,没有离婚一说。 下面一片啊啊啊啊啊啊的热评。 后面不论再有什么,连工作人员都联系不上沈听肆和宋卿余了。 张晶静静地看着沈听肆转发的微博,从昨天开始就耷拉下来的面上总算是出了一丝笑意,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夫夫两还真是会吓人,先是出其不意直接官宣,导致微博瘫痪。 然后消失一整年,一整年都没有通告,还被人造谣生病离世,因为有人拍到了沈听肆陪伴宋卿余出现在医院,宋卿余肚子鼓起,但因为穿的衣服宽松,因此看的并不是很明显,于是有人就造谣说宋卿余生病,情况不好。 粉丝都焦急问工作室,工作室对此的回应是身体抱恙,正在修养中,更是让这个猜测真了几分,粉丝们都疯狂再寻找沈听肆和宋卿余的消息,沈听肆那段时间一直被骂,说没有责任心,原来爱妻人设是装出来的等等。 直到一年后,有人在m国一个私人医院,碰到了宋卿余和沈听肆,两个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宋卿余原本鼓起的肚子也没了。 这张照片流传出去,粉丝们都震惊到了。 有人怀疑这孩子是不是领养的,男明星虽然是可以怀孕,但很少有男明星愿意在事业上升期,用接近一年的时间去怀孕生子,这对事业的打击是很大的。 宋卿余和沈听肆本身想着就是等孩子出生之后便官宣,于是在这张照片流传出去的第二天,他们微博就官宣这一年是怀孕养身体去了,谢谢大家关心,身体一切安好大致意思的公告。 这是第二次导致微博瘫痪,甚至还登上了世趋,海外的热搜,每个国家都有了一定的热度,虽然很多人不理解,但更多的是祝福。 足以见两个人的影响力之大。 张晶目光收回来,小陈拿着一张单子,递给张晶,低头说:“晶姐,这是那个节目的邀约,您看?” 张晶扫了一眼节目拟邀约的嘉宾,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目光微微一顿,接了下那个单子,淡淡道:“我会和卿余说下的,辛苦了,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啊?”小陈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宋哥,那边不要通知了吗?” “他们小两口正甜蜜着呢,就别去打扰人家了。”张晶笑了笑,关了电脑,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结果是人家小两口正在甜蜜的卿卿我我呢,享受独处的时光呢。 小陈瞬间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张晶拿着黑笔,重重圈出了那个拟邀嘉宾中一个名字,重重画了好几圈,她轻声念了几声:“韩知怀。”这三个名字在她口中摩梭捻过数次,张晶眼中尽是森冷的寒意。 - “如何了?”韩知怀眉眼微微上扬,坐在椅子上,悠闲得喝着咖啡,同时翘起得脚尖时不时的晃动,显示主人心情轻快。 “嗯……”他身边坐着一个带着金丝无框眼镜的年轻人,身着西装,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上位者的风范,那修长的指尖划着平板,半响,轻笑了一声:“看来张晶还有点本事,热搜被压了下来,沈听肆还澄清了,你这个计划落空了。” 韩知怀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他是打听到了沈听肆在y国,而且就在前一晚,宋卿余参加了一个酒会,他托人在那个酒会上下了药,本来一切发生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本身安排的人居然被人打晕扔在了小巷子里,没想到后面是沈听肆连夜从y国飞回来去找宋卿余。 “你这心思,也够歹毒。”那人放下平板,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韩知怀,韩知怀长相白净,是给人一个非常温柔的邻家哥哥的形象,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没想到姣好的皮囊下竟然是如此肮脏的心,“宋卿余也和你无冤无仇吧,你一上来往死里搞啊?” “哥,你也别嘲笑我了。”韩知怀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从剧情中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是韩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他没等韩家人主动找上门的剧情,自己提前找上了门,将那一部分剧情提前进行了,同时,也正是他提前认亲,韩家给他找了个男二的资源。 虽然不知道提前剧情会怎样,但看这样,剧情貌似是会自己完善的。 “咱家流的血脉,哪几个是干净的呢?”韩知怀看着他身边的年轻人,他名义上的大哥,韩知言,韩知言的眸色微微冷了下来,唇角的弧度微微下扬,果真,他真是不喜欢这个弟弟呢,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原本偌大的家产只独属于自己一人,现在好了,私生子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心思不轨。 “哥,那个综艺就拜托你了。”韩知怀本身的咖位进不去那个综艺,还是托了韩知言的关系,进去的。 “你想要的效果有了。”韩知言看着韩知怀上涨的微博粉丝和词条热度,扶了扶眼镜。 “谢谢哥。”韩知怀微微笑道,“哥你放心,家产都是你的,我只要沈听肆,把宋卿余除掉就行。” 韩知言微笑着点头,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瞧着韩知怀信誓旦旦的保证,他只是别过头,窗外的风景尽收眼底。 b市是c国的首都,而他们的办公楼在这块寸土寸金的位置上耸立着,夜晚的b市,很漂亮,灯火阑珊。 为什么先前生活在底层的肮脏老鼠,会觉得披上了一层华丽的衣裳,就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只高贵的猫呢? 韩知言扬唇,想到。 12、第 12 章 宋卿余的生活还在和以往一样进行着,唯独不同的是,他派人时刻关注着韩知怀的动向,并且时不时确定剧情的走向,同时他也有一些疑问,按道理说韩知怀在原本的小说中是因为在学校出名,成绩好,又是学生会长,才获得了《骄阳》男三的试戏机会。 如果没有他的干扰,那么颜明这个角色一定是非韩知怀莫属。 宋卿余将剧情重新整理了一遍,每个剧情的进行都是有一些原因的,不可能无缘无故那个班底不小的剧组就会找上韩知怀。 看来是有人给韩知怀提供了这个机会。 是谁? 宋卿余将原本剧情中对韩知怀抱有爱慕之情的几个角色罗列了出来,他在里面妥妥的炮灰角色,他的存在就是给韩知怀使绊子的,其他角色的存在则是给韩知怀提供帮助。 他看了看几个角色的名字,这几个角色他多多少少都略有耳闻,不仅仅在于娱乐圈,甚至在商界也有,而且各个身份都不低,回想了一下这些人在剧情小说里的作用,宋卿余陷入沉思。 明明都是各个领域的精英人物,为什么一碰上韩知怀,就跟降低了智商一样,秒变恋爱脑? 韩知怀身上是有什么奇特的吸引力吗? 应该是剧情赋予韩知怀身上的某种吸引,毕竟韩知怀在这本书里是主角受,万人迷的存在。 “宋哥。”小陈敲了敲门,拿着东西进来。 宋卿余把那张写满自己猜测的纸张慢条斯理的折了起来,抬头,问道:“怎么了?” “晶姐说这个给您接下来了,让我和您对一下接下去的流程。” 宋卿余今晚拍完最后一幕,他就在这个剧组杀青了,晚上还有杀青宴。 “综艺?”宋卿余愣了一愣,张晶好像是和他提过这个节目,这个节目是一个自助远行真人秀节目,原本综艺是想要邀请宋卿余成为常驻嘉宾。 宋卿余曾在访谈中公开说过自己喜欢旅游,至少他每一年会和自己的家人特地挤出一些时间去各地旅游,只是近年重心放在家庭的身上,很少接综艺了。 张晶知道宋卿余并不是很想多曝光在媒体的面前,接下了这个综艺,但是是要求做飞行嘉宾来,《一起出去旅行的日子》节目组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宋卿余真的接下了这个节目,节目组欣喜若狂,小心翼翼的再三确认,张晶那边多次确认,他们才彻底的放松下来,长吁了一口气。 “对啊,晶姐说那边邀请咱们作为第一期的飞行嘉宾。”小陈翻着剧本,说道:“真人秀还真是都有剧本的啊,这里还有亲子组,原本导演是想邀请您和一一来的。” “……”宋卿余淡淡挑眉,饶是以前,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真人秀的节目,他并不是很喜欢抛头露面,如果那节目组还想着让他带着一一上节目,他断然拒绝。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也的确要增加一些自己的曝光量,否则真的按照剧情走,韩知怀顺理成章成为巨星,那么想要再次对付韩知怀,并不是那么容易了。 “我接,但一一应该不去,他现在在爷爷奶奶那边。”宋卿余捏着手里的纸张,硬壳的纸张刺的他手掌心有些疼痛,他垂着眼睑,低低看着上面的拟邀嘉宾。 “行,那我那边去通知一声。”小陈不敢多打扰宋卿余,宋卿余为人很好相处,对待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也是非常的和蔼,但大家都知道宋卿余更喜欢一个人独处,因此,尽量都不去打扰宋卿余。 宋卿余打了个电话,后静静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已经争取不让自己的情绪低落下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想刷手机,什么也不想干,心情就会低落下去。 “想摆脱我?” 宋卿余恍惚之间,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不能算影子,虚浮在他的面前,逐渐化出身形,宋卿余才逐渐看清,那人与他长相相似,但仔细看又不同,跟他像是双胞胎。 “……”宋卿余瞪大眼眸,他想晃动着身子,但身子像是被困住了一般,他无法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意识却是还是清醒的。 “你是谁?”宋卿余意识到现在自己是魂体,蹙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身形。 “算你这个身体的前主人?”那道身影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他的面容之上带着丝丝痞气,与面上带着浅淡笑意的宋卿余根本不同,“叫我宋虞吧。” 宋虞的魂体倏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宋卿余差点被自己吓到,宋虞?他这个身体原主人潜藏在这里的意识?宋卿余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宋虞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下,然后指了指他脖子上的挂着的福囊,道:“你儿子给你的?” 宋卿余下意识从脖子上把福囊掏出,谁知宋虞赶忙摆了摆手:“可别,就是这个东西把我逼出来的,你儿子还真是有些能耐啊。” “你是谁!”宋卿余面上警惕,魂体往后退了一步,什么叫沈一一给他的福囊把宋虞逼出来?他记得在沈一一即将出国的前一夜,超出平常的黏糊他,而且送了他这个亲手制作的福囊,要求他一直带着,连洗澡都不能脱身。 “嘿,嘿。”宋虞盘腿悬浮在空中:“别这么怕我,朋友。” “你是不是知道了梦境的事情?”宋虞拖着下颚,懒懒的抬眸,望着一脸警惕的宋卿余。 “…那是你?”宋卿余怔了一下,不确定道。 “唔。”宋虞摸了摸下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按道理我应该是不在了,但我突然清醒过来,就在你面前了,而且你体内还有留有我的负面情绪那一面。”宋虞淡淡道。 宋卿余经过他这么一提醒,猛然回想起了先前他在深夜回神过来用手掐着沈一一的事情,顿时抓着福囊的用力起来,手臂青筋暴起。 “别生气别生气。”宋虞道:“我能清醒的时间不多,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剧情是过去的事情,时间线开始重启了。” “…什么?”宋卿余的脑袋已经变成浆糊了,什么时间线,什么重启? “你也发现了很多不同于梦中剧情的地方吧,比如,剧情中你们没有亲生的孩子,没有沈一一,而现在的你和沈听肆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而且剧情是可以被干预的。”宋虞提醒道。 “…是。”宋卿余看着面容懒散的宋虞。 “眼见不一定为实,不要太过于相信剧情了,”宋虞直起身子,郑色道:“相信沈听肆,一定不要去想很多偏激的事情,如果你想的太多了,我的负面情绪会替代你。” “……”宋卿余还想在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天旋地转,像是坐了离心机一般。 手中的手机正在振铃,宋卿余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消息一下子太多,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什么时间线重启?什么叫眼见不一定为实? 他怎么知道脖子上的福囊? 宋卿余面色的复杂瞧着脖子上那红色小巧的福囊,福囊还散发着好闻的药香味。 涣散的眼神逐渐回笼,他定睛一瞧,面前哪还有什么影子,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难道是他的病情又复发了? 因为童年长期被殴打、辱骂、欺凌的阴影,导致宋卿余精神出了问题,在上大学那年诊断出了精神分裂症和臆想症,时不时耳边会有声音,会一个人对着空荡的房间里讲话。 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他自己幻想出来,为自己的软弱、对未来的迷茫、痛苦,找一个合理的支撑点罢了。 已经多久没犯病了?宋卿余不知道,只记得很久很久了,沈听肆一直在他的身旁,他也的确在十年内很少犯病了。 离开了沈听肆,他要怎么办? “宋哥。”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所查到的讯息都发给您了。” 宋卿余看了一眼手机,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为何他却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打开讯息,他本身就很怀疑到底是谁给的韩知怀的资源,他查了一下韩知怀最近的行程,爱慕韩知怀的那几个人目前都不在b市,韩知怀目前的行程都是以b市居多,也没有到那几个地方去。 到底是谁给了韩知怀进入综艺以及帮助他拿到男二的角色? 手机上显然是一份亲子鉴定表,鉴定人则是为韩氏集团董事长和韩知怀。 显然,帮助韩知怀拿到资源的人已经不言而喻,韩知怀是韩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可是……不对啊。”宋卿余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韩知怀被认回去是在很后面发展的剧情了,这剧情才走了不到一个节点,那怎么就提前进行了呢? 除非……宋卿余想到一个可能性,除非韩知怀也和他做了同样的梦,他也得知了接下去剧情的发展,提前认了亲,将这部分剧情提前进行,后面又因为有宋卿余的介入,让他丢失了这个机会。 于是,韩家给他重新找了资源。 “我说呢……”宋卿余摸着脖子上的福囊,原来韩知怀早就知道了剧情,怪不得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是有些棘手的啊。 宋卿余又想起宋虞的忠告,他不能再有偏激的想法,宋虞的负面情绪好像不受他本人控制。 而且什么叫做他这副身体的前身,时间线重启了? 宋卿余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原本小说该有的时间线吗? 但他又害怕是自己的臆想症发作,犹疑不定。 的确在原本的剧情之中他没有阻止韩知怀进入娱乐圈,他和沈听肆也没有一个孩子,在梦中他和沈听肆是结婚八年后才有一个领养的孩子,然后在他们结婚的第十年,他和沈听肆离婚了。 他被爆出大片大片的黑料,沈听肆和韩知怀步入婚姻的殿堂,他用心养的孩子叫着韩知怀爸爸,控诉他虐|待,加上沈听肆的沉默,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于是他选择隐退,去了异国他乡。 后来,就在沈听肆和韩知怀步入殿堂的那天,那天刚好是圣诞夜,他死在了圣诞夜的街头。 身躯冰冷至极。 宋卿余不敢再回想了。 - 13、第 13 章 这部戏宋卿余是一番,他最后的戏份拍完就代表这部剧彻底的杀青了。 “喀!杀青!”在导演按下拍板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喜的鼓起了掌。 “宋老师。”演这部戏的女一章可可有些羞涩的奔上前去。 “嗯?”宋卿余笑意盈盈看着这张年轻的面庞。 章可可小他几岁,自身努力,拿到了这个女一的角色,每次遇到不懂都会来请教他。 宋卿余在章可可身上看到了前几年自己的样子。 在拍完《大唐王朝》后,他就彻底凭借自己的演技火出圈子。 那时候有个热搜#宋卿余从未想过大唐王朝会找自己拍摄# 在那条微博下面热评第一是导演的访谈图片,导演说他选择演员的时候,通常都是约人,见见面,聊聊天,宋卿余最后演的这个人物,没有其他任何人选,只见了宋卿余一个人,就立即确定下来,非宋卿余莫属。 他们合作的很愉快,那个导演在这部剧未播出前,就说将来宋卿余一定会让观众们都会非常惊讶。 是的,后面的宋卿余的确非常让人惊讶。 “怎么了?”宋卿余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手足无措的章可可。 “宋,宋老师。”章可可手心里都出了汗,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像是豁出去一般,“宋老师!我能加您的私人微信号吗!” 宋卿余凡是在工作上要接触的人,都是加的工作用的微信号,私人的微信号很少加。 “这位女士。”章可可被这富有磁性的声音吸引住了,怔怔的转头,一张一直位于‘最让人心动的脸’榜单榜首的脸忽然出现在章可可面前,章可可差点没被美色的冲击撞晕过去。 她有些站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那人伸出手去扶了章可可,章可可捂着自己怦怦跳的心口,看清了来人,赶忙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离那人远远的,面色通红,有些结结巴巴,“沈,沈老师。” 天哪!她刚刚干了什么?!?居然沈老师的面要宋老师的微信!谁都知道沈老师虽然待人温和,但其实很有占有欲!非常,喜欢,吃闷醋!然后他们在剧组里经常可以看到来探班的沈老师,被宋老师追着哄。 “不可以哦。”沈听肆微微笑起来,食指抵上了唇边,眉目弯弯,像拂过岸边掀起圈圈涟漪的春风,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个请求,不行哦。” 章可可头点的和拨浪鼓一样,疯狂鞠躬:“我我我我,沈老师,我没那个意思,没那个意思,我还是你们两cp粉,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她就差比个四根手指头对这天发誓。 宋卿余被她这反应逗笑了,颇无奈的捏了捏沈听肆的脸颊,兴许是力度狠了些,沈听肆“嗷——”的一声嚎叫,宋卿余可不理会,道:“可可,你别理他,就这个性子,有什么问题在工作微信上问我就好了,我看到了都会回复的。”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加私人的微信。 章可可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是自己冒昧了,赶忙道了谢,一溜烟跑了,躲在暗中暗暗看着自家蒸煮发糖。 沈听肆拿走了宋卿余的东西,拉着宋卿余对着大家告别,然后急匆匆的拽着宋卿余上了车。 “你呀,对一个小姑娘吃什么醋?”宋卿余有些无奈的笑笑,拉紧了沈听肆拉着他的那只手。 “哼。”沈听肆冷哼一声,先把东西放在后座,又给宋卿余开了副驾驶的门,这才坐在驾驶上,没好气道:“你之前不是加了那个叫什么,小李,大半夜人家还骚扰你,咱俩行夫夫之间的事情,他一个毛头小屁孩半夜打电话给你,而且一打就是好几个。”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哦,不止小李,还有什么小蔡,小饶……哪次不是你中途叫我停下,去接人家电话?” “要不是我们官宣了,他们才消停,我看那架势都准备追求你了。” 沈听肆数落着,那是宋卿余刚刚有点名气的时候,谁不喜欢一个长相优越,性子软,脾气好,虚心请求的人?同剧组的主演都加了宋卿余的私人微信,然后一个个都半夜来骚扰他,大有追求之势。 直到他两官宣,他们才知道原来沈听肆和宋卿余结婚都快三年了,这才作罢。 宋卿余点了点他的额头,失笑:“这都七八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拿这个吃醋啊。” “我的错?”沈听肆睨了眼宋卿余,见宋卿余笑得开怀,他气鼓鼓的,别过头去看后视镜,倒车出库。 “好好好,我的错。”宋卿余像哄沈一一那般,哄着沈听肆。 沈听肆格外不满意他的敷衍,嘟囔着回去再收拾你。 宋卿余的小表妹忽然给他发了个消息。 【小表妹:表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小表妹发了一个照片,但他们在路上,信号接受的有些慢,于是宋卿余打开车上副驾驶可拉开的抽屉,拿出一个小面包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小表妹的照片加载出来了,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宋卿余吃着面包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呼吸一窒。 【宋卿余:不认识,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小表妹:听说叫韩知怀?他在我们斑可受欢迎了,尤其那个剧的路透图出来之后,一下子成了好多人的墙头,我还以为你认识呢。】 【小表妹:哥,你下回和他有合作的话帮我要个签名呗。】 【宋卿余:行。】 宋卿余眉头蹙着,看着手中的小面包都索然无味了,这剧情来临的这么快? “怎么了,卿余?脸色这么难看。”沈听肆从微微侧眸,只见宋卿余面色苍白,手中吃到一半的小面包放置在一旁。 “……”宋卿余转过头,欲言又止,微微张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听过……”宋卿余心脏怦怦跳,他有些不确定,更多的却是惶恐。 “什么?”沈听肆在看着红灯,默数还有几秒,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拍打在方向盘上。 “没什么。”宋卿余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的疑问,他想说你是不是和韩知怀接触了?但他感觉若是不说,心中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预感,要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嗯?” 沈听肆将车子停在路边,转过头,一双黑漆漆的眸直勾勾望着宋卿余,仿佛凶猛的野兽,要将宋卿余牢牢锁定在自己的目光中,然后,一击捕获。 “你……认识韩知怀吗?”过了许久,寂静的只能听到两个呼吸声还有车外时不时疾驰而过的汽车,宋卿余闭着眼睛,眼睫如蝶翼般颤抖着,彰显他的不安。 他怕听到自己害怕的答案,可剧情还没走,他为什么就这么慌张呢? 还没等沈听肆开口,宋卿余忽然就伸出手去捂住沈听肆的嘴巴,明明不想哭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外流,他抽噎着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听肆,道:“不要认识他,不要去接触他,只有我好不好……” 只能爱我好不好? 我还能独占你多久? 沈听肆只是沉默,不作答,只是沉默将他抱入怀中,宋卿余的奔溃来的太突然,像是一直紧绷的神经到了临界值,碰到了某个点,骤然崩塌。 宋卿余只能靠工作麻痹自己,忙碌自己不去想这个事情,可小表妹的事情告诉他,剧情还在进行,下一个剧情,就是沈听肆要和韩知怀接触了,而且他算了算时间,就在不久后。 如果真的接触了,他还可以独占沈听肆多久呢? 他只是静静在沈听肆怀中抽噎着,不断地低声请求,异常卑微。 沈听肆却一个字也不答,只是静静抱着他,拍着他的背,没有同往常一样软声哄他。 好像,某些东西,在冥冥之中,已经改变了。 像是一向严丝合缝的墙壁,突然出现了一个裂小的口子,毫无征兆的,不起眼的。 - 14、第 14 章 “宋哥,还好吧。”小陈从机场接机,躲开外头接机的粉丝,自从宋卿余的曝光度大了之后,既便知道他结婚生子,走的也不是偶像派的路线,来堵着的私生还是很多,知道这回宋卿余去的国家是y国,竟然都蹲点到了宋卿余的酒店,宋卿余早上出门被堵在门口的私生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 “没想到居然还有私生粉。”小陈关上了车门,确认再三,这才松了一口气,小黄则是拿出老司机的车技,很快就将追在后面的私生粉直接甩了出去。 【夏日限定1225:阳光明媚不及你。{图片}x9】 【渝红·宋卿余:新鲜出炉的~{图片}x9】 上面都是宋卿余的站姐,宋卿余这回特地没有走vip通道,他自从红了之后,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接机的现场,甚至站姐去他剧组拍摄都得启用无人机,挎着长枪大炮,才能拍到宋卿余的脸。 【宋小鱼儿:呜呜呜,谢谢夏姐喂饭,孩子饿饿。】 【温婉居家:呜呜呜,我的宝,顺顺利利健健康康!】 【是宋卿余眼里的星星呀:他是那么的美好#宋卿余机场#】 【胖胖小鱼:红姐!!视频有么!孩子想看新鲜的鱼鱼。】 小陈刷着微博,余光看了看自家的老板,道:“宋哥,您这一出,粉丝都可想念您,尤其《一起旅行的日子》官宣您,官博粉丝蹭蹭涨。” “所以我这不就接了么,不然我还真是挺想退居幕后,多陪伴一一的。”宋卿余在从飞机上下来,从出机口出去的时候,围绕里三层外三层的粉丝将他团团围住,不少的粉丝都直接哭出声来,他才意识到,他是要太久没有去回馈喜欢自己的人。 这次综艺拍的他着实有些累,单单与韩知怀对上,就让他烦躁不已。 在节目中,韩知怀又暗中给他使绊子,倒是故意刁难他,然后这节目主持人也许是受了韩家的命令,一直抓着他不放,众人皆知韩知怀是沈听肆的狂热粉丝,拿这个做文章,踩一捧一,他当时就想甩下脸不录了,但是不行,不然他又会被冠上耍大牌的名号。 “我也以为,去年就看出宋哥你逐渐减少接戏的频率,外头都有传闻说你想隐退幕后。”小陈递给宋卿余保温杯,宋卿余自从生了一一之后就格外注意养生,基本外头的聚餐很少去,烟和酒也很少碰了,更是随身携带保温杯,明明29一个小伙子,生生活成上了年纪的老爷子。 宋卿余生沈一一的时候也才不过24岁。 “那时候确实有这个想法,”宋卿余抿了口热茶,道:“后面……出于一些原因。” 小陈见他不愿意多谈,也不好追问。 “宋哥,您知道沈老师接了一部戏吗。”小陈忽然想到上回张晶和她说的,那时候宋卿余在拍《一起旅行的日子》,手机是上缴的,因此宋卿余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戏?”宋卿余怔了怔,心头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手指轻轻蜷缩着,握紧了抓着保温杯的杯身,道:“什么戏?” 小陈点入了官博的微博,“长夜明月。” 《长夜明月》官博已经官宣了沈听肆作为男一,这是部双男主番,另外一个男主尚未确定,原本剧组是考虑过来个夫夫档,想要邀请宋卿余作为另外一位男主,但出于角色定位的考虑,宋卿余具有少年感的脸蛋并不适合这个角色。 所以张晶在接到那边的消息之后考虑再三,还是推掉了这部番。 先前宋卿余和沈听肆已经双搭过一部民国双男主的片子《暗道》,如今还在xx卫视上位居收视率第一,也正是因为这部戏,为他两吸引了很多cp粉,后面知道是真的夫夫之后,他两的cp粉更是猛涨,数量达到空前。 “人选好像已经定下来了。”小陈说着,丝毫没有察觉身边宋卿余僵硬的身子。 是了,这个和剧情中对上了,《长夜明月》剧组班底好,更有沈听肆的加成,所以很多人都争破头想要进入这个角色,凡是和沈听肆的名字沾上边的,流量都不会差。 沈听肆更是凭借《长夜明月》一举夺下了影帝名号,成为最年轻的影帝,而这部剧也是成为韩知怀和沈听肆的相遇之作,在小说的结尾,韩知怀还说这部剧是他们的定情之作。 什么时候开始选的人? “哦,另外一位男主一角选好了——”小陈蹙眉,“怎么是这个人?上次骚扰我的,还一直针对您的,叫什么——” 宋卿余还是从小陈口中听到了不想听到的名字“韩知怀。” 小陈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角色好像定了韩知怀。” 宋卿余突然想到杀青宴那晚,沈听肆来接他,身上却不是平日里惯用的香水味,而且即使哭泣着把他抱入怀中,但只是沉默,面对他的请求只是一味的沉默。 他是不是,那时候,就遇见了韩知怀? 又因为他是书中既定的主角攻,在小说里面,主角攻必定在第一眼见到主角受的时候,会一眼万年,他之前和谁在一起,和谁定下了誓言,这根本不重要,因为他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那么之前的相遇又算得了什么呢? 宋卿余突然迷茫了,他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自从他们官宣之后,他就一直戴着这个戒指,再也没有摘下来过,可如今,他有些迷茫了。 他想要打电话给沈听肆,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不敢。 小陈自顾自说完,半响宋卿余都没有答复她,不由得有些奇怪,“宋哥?” “啊?”宋卿余回过神来,“怎么了?” 小陈却是愣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感觉宋卿余心不在焉,车缓步前行,他们出来已经是深夜,空荡的街景,已是深秋,寒风瑟瑟。 “哥,就送这里吗?”小陈问了好几遍,因为他们停在了一个小公园的旁边,小公园的旁边是一条河流,兜头一场雨带着深秋尚未褪去的寒气,公园里每片叶子泛着黄色,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泥土腥味。 “嗯,我想自己走走。”宋卿余对着小陈微微一笑,关上了车门,站在原地看着车渐渐远去。 深秋的树林,叶子已经落了大半,余下的仍然挂在枝头,也是摇摇晃晃,只等下一阵风起,归于大地。 风灌入宋卿余的衣领,宋卿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围巾围好,这个围巾是沈听肆亲自为他织的,陪伴他度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久久伫立,像个雕塑,一动不动,身形隐入黑夜。 他看着手中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像是有人推动了他一下,他一下按住了拨出去的按键,他本想赶快按掉,但那边却很快接了起来。 他不开口,静等对方,空荡的街道,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风吹落枝叶。 黑夜像张大口。 这个地方还未开设,连路灯到了时间也关闭了,整个世界漆黑起来,只有在长河的另一边,明明只是开车十几分钟的距离,可这边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漆黑一片,那头灯火阑珊的热闹传不过来。 说来也真是奇怪,他一个那么怕黑的人,连睡觉都要开着小夜灯才能睡着的人,此刻孤身一人在宽阔的黑夜之夜,却镇定自若。 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像一只怪物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没,他却感觉到了解脱。 是不是只要解脱了,就不用那么胡乱猜测,那么提心吊胆的…… 脖子上一阵刺痛,将他从念头中唤醒,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呼出一口冷气,“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手机那头突然传来消息,却不是沈听肆的声音,“宋老师?” 这个声音,一直萦绕在宋卿余的噩梦之中,他是宋卿余噩梦的源头。 “你……”宋卿余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发不出声响,发出单个的音节,仿佛动了五脏六腑,疼痛感蔓延刺激到神经,在耳边呲呲作响。 “我是韩知怀,沈老师在忙,手机我先帮他拿着。”韩知怀带着笑意说。 忙……?什么忙? 宋卿余面前又浮现出了先前蜷缩在沈听肆的怀中,那属于第三者的味道在他们之间萦绕,还有沈听肆的沉默。 他们相隔不过几米,却像隔了千山万水,隔了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 “宋老师,找沈老师有什么事情么?” 那边好像有水声,沈听肆好像是刚洗完澡出来。 “嗯?谁的电话?”沈听肆好听的声音传过来,明明那么熟悉,为什么又那么陌生? “宋老师的。”韩知怀带着笑意把手机给沈听肆,他们隔着好像很近。 “卿余。”沈听肆接过电话,显然心情很好,对他说话都带着笑意。 “……”宋卿余却没有再说什么,他打这通电话,是要问什么?他忘记了,忽然他也不想问了,好累啊。 他喃喃自语,好累啊,沈听肆。 15、第 15 章 “卿余?”沈听肆半响没得到他的回应,有些奇怪道。 “…你今晚回来吗?”宋卿余仰望着天,这天真的好黑啊,黑乎乎的,连一轮月亮也没有,明天会是个阴天吗,听说晚上没有星星的话第二天会是个阴天。 “……”那边沉默了半响,但有细簌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拉着沈听肆的手在撒娇,说的很小声,他听不见,但依稀能听见沈听肆带着笑意回答“好”的声音。 “不回去了,你早些休息。”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声音。 “好,那你注意安全,明天天气会冷,多穿些衣服……” 还未等宋卿余说完,手机就传来忙音的声音,沈听肆挂掉了电话。 “这天,这么冷吗。”宋卿余在手掌心哈了几口气,喃喃自语,挂掉电话的那瞬,他觉得身处冰窖,好像什么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他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凝视着灰暗的天空,蒙蒙的像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宋卿余的思想,他的感觉,或许先前还有种想落泪的冲动,想去找沈听肆,逼问他。 但如今被这种压抑的氛围包裹的严严实实,无法挣脱,无言言语,压抑道自己无法诉说,一个人被湮没在这空洞而又深邃的夜里。 他望着滚滚而流的长河,宋虞和他说过眼见不一定为实,不要太相信剧情。 如果每次都按照剧情发生这种事情,他都得经历一回吗? 让他接受自己的爱人和另外一个人呆在一起,而且还是原本剧情注定的既定主角,要他每每都经历这般吗? 每次都得经历伤口,被刀子狠狠扎进再拔出,再扎进,最后变成血肉模糊的模样,这样一个往复循环的过程吗? “那你想要拱手吗,你和沈听肆走过十年的点点滴滴,在十年前种下的树,如今已经可以乘凉了,你就甘愿吗?” 脑海中有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再坚持一下吧——” “再坚持一下——” 他们不一定就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也可能在剧组的休息室,休息室也有淋浴的地方,那个香味可能是搭戏时候碰上的。 肯定是沈听肆太忙了,才没有和他说。 宋卿余这么麻痹自己,他的手机壁纸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游玩的照片,看着上面笑意如七月的太阳的沈听肆,宋卿余就知道自己还是放不了手。 “爹地——”接通电话的沈一一半天没找到宋卿余,整张脸凑近,勉强才从黑夜之中辨别出来宋卿余的身形,“爹地,你那边怎么这么黑呀?家里停电了吗?” “一一。”宋卿余过了良久,才将自己的负面情绪渐渐消化,咽下喉头的苦涩,确定沈一一看不出异常才回答。 沈一一在黑夜之中听见了涓涓的河流声音,他有些慌张,“爹地,你在外面?爹地——” 宋卿余露出被风吹的通红的脸,眼眶有些红,像是哭过了,又像是沙子进了眼睛,他笑道:“傻孩子,爹地怎么可能会想不开。” 他知道沈一一的担忧,近日他的的确表现的很异常,一向反对送走沈一一的他,亲手把沈一一送离自己的身边,沈一一有这个想法在正常不过。 “爹地工作忙,好不容易有时间抽出来,想出去走走。”宋卿余还故作轻松的伸了个懒腰,把镜头一转,镜头对着河对岸,灯火阑珊的城市,“漂亮吧,b市是个非常漂亮、繁华的城市。” 只是啊,这个城市留不住人。 “你看那一盏盏灯火,每一盏灯火都有他自己的故事,人们疲惫,回到家,总是有一盏是为了那些回家的人开的,为他们指引,不在人海中迷失方向,在繁华的地方,留有自己的一处小窝,不论外头刮风下雨,也不论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也不管外头季节如何变换,只要有那么一盏灯在,他们就有自己的家。” 只是啊,他的那盏灯或许将要在不久后另属他人,他还在拼命去抓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宋卿余慢慢的说着,黑夜之中,萧瑟的秋风吹过,吹落枯黄的枝叶,将他的声音湮没在其中。 宋卿余看着一脸懵懂的沈一一,笑着用手指隔着屏幕抚摸沈一一的小脸蛋,因为宋卿余这边太过于漆黑,沈一一看不到他的动作,但却下意识的将脸凑近了些。 “那,一一会给爹地留一盏灯,只给爹地留盏灯。”沈一一皱了皱鼻子,道:“不给爸爸留,只给爹地留。” 宋卿余笑出声来,心中却骤然苦涩起来,他笑着,眉目之间却是哀愁,“好,只给爹地留。” “爹地,你快回去吧,一一查了天气,b市今天明天可冷,一一要去上学啦!”沈一一背上自己的小书包,颇有一副大人的模样。 “好,一一拜拜。” 宋卿余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他的手脚一到冬天容易变得冷,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听肆都会把他的手脚捂住,沈听肆热气足,就是一个随身移动的热源,宋卿余很喜欢在冬天窝在沈听肆的怀里,汲取他的温度来温暖自己。 “诶——”正在宋卿余调整好自己情绪之后,准备打车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在那边看你很久了,情绪一直不好,来,要不要吃点甜的?”在黑暗之中,宋卿余看不清那人的真实面貌,但却能辨别大致的身形,是一个很年轻,身形很高的青年。 看着宋卿余呆呆的模样,那青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不是坏人,没下毒呢。”说完还自己喝了一口手中热乎乎的奶茶。 “啊,不是。”宋卿余赶忙摆手:“我没有那个意思——” “哈哈,我开玩笑的。”青年把手中的奶茶塞到宋卿余的手中,一点也不容他拒绝的模样,道:“心情不好的话就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变好,不信,你试试。” 宋卿余愣愣的,像是被蛊惑了般,喝了一口手中的奶茶,是他喜欢的味道,七分甜,热乎乎的涌过喉头,驱散了寒冷。 “是吧。”那青年眯着眼,看着宋卿余喝下去,歪头,眉眼弯弯。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心情不好,”青年边喝着奶茶边用手指指着对面的万家灯火,“这一片都是工厂,你看,这里的角度望这座城市,就会发现不一样的景色,我觉得很别致。” “那种身在外边,观察里面的繁华与奢美,那边的热闹传递不过来,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孤独美,”青年笑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但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很享受这种孤独。” “平日在聚光灯下,被掌声和鲜花环绕,没有一点自己喘息的空间,所以啊,我就喜欢在晚上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地方,去享受只有我自己的时间,不受他人打扰。” 宋卿余的视线顺着青年的手指到对面的城市,灯光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发着阵阵光圈,与这边的冷寂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不知为何,就是很能让人心生宁静,不去胡思乱想。 “你说的对。”宋卿余吸了一大口奶茶,差点把自己呛住,吓了青年一跳,青年赶忙拍了拍宋卿余的肩膀,宋卿余被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逗笑了,笑出了眼泪,腮帮子鼓鼓的,“没事,没事。” “你说得对,”宋卿余长长舒了一口气,“人总要适应这种孤独感的。” 那青年一怔,太过漆黑,宋卿余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能肯定的是青年的心情一定很好。 “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奶茶。”宋卿余心情好了很多,打了车,面上都扬起了微笑,晃了晃手中喝到一半的奶茶。 手机发出的亮光反射出了宋卿余眼角的泪痣,晃悠悠的,撞进了青年的眼,像那杯奶茶,暖心又甜腻。 在路上喝着奶茶的宋卿余心情愉悦的哼着歌,他戴着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司机倒也认不出来,司机被他愉悦的心情也感染到了,不由得说道:“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呀?” “好事情?”宋卿余转了转眼眸,道:“唔,决定一件事情抗争到底了,算好事情吧。” 司机虽然听不懂,但也频频点头赞同道:“这倒是,在正确的路上抗争到底,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正确的路上吗?也许是吧。 宋卿余咀嚼着口中的珍珠,对岸绽放的烟花‘嘭’的一声在空中绽开,倒映在宋卿余的眸中。 - 16、第16章 其实沈听肆在某种意义上是个很黏人的伴侣。 沈听肆和宋卿余是高中在一起的,那时候的沈听肆带着厚重的眼镜,整日埋头苦学,流海挡住,长的都遮住了眼睛,哪有日后娱乐圈男神的风范。 但就是这样的沈听肆,在宋卿余被校霸欺凌后,他对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宋卿余伸出了援助之手,仿佛阴暗的角落里照进了光,给宋卿余原本昏暗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希翼。 从那之后,宋卿余对沈听肆一见钟情了。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沈听肆还是个高冷的,不爱说话的性子。 宋卿余这些年一直没有删掉他们的聊天记录,反而从他们上高中加了微信之后,每句说过的话都备份起来,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沈听肆给他发的微信如下,【大饭盆:我觉得吧,就算是恋爱也要给对方一点距离感,天天黏在一起容易腻。】 刚开始宋卿余很伤心,以为是自己打扰了沈听肆,是沈听肆瞧他可怜,才答应了他的交往请求。 但三年后,宋卿余在复读,沈听肆已经上了大学,在有一次沈听肆去接宋卿余放学,宋卿余提前放学没和他说,和同学跑去吃街边串串,沈听肆知道后,就不满起来,他当天发了段微信撒泼起来,【大饭盆:不行!你去吃饭不带我是吧?咱就是说,你就算去北极,也必须把我揣兜里。】 宋卿余:谈恋爱三年,到底给我男朋友带来了什么?? 自那以后,宋卿余发现了,沈听肆装作他的家长,加入了家长群,和他的班主任打成了一片,以至于他后面想提前溜,都会被沈听肆抓住,或者堵在门口。 宋卿余很早就怀疑,是不是沈听肆先暗恋的自己,然后非得让自己去追沈听肆? 他有一次问了沈听肆,沈听肆只是撇嘴别过头,闷闷地说没有。 想到这儿,宋卿余忍不住笑出声。 他看着自己一条条和沈听肆的聊天记录。 “宋哥,自家那个太粘人怎么办?”给宋卿余做造型的造型师颇苦恼的说道,“上回我睡着了,我男朋友给我发了消息,我第二天起来才看到,他说我睡着了就不理他了,真行啊我,你说说,怎么有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啊?” “哈哈哈哈哈。”旁边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男朋友很靠谱啊。” 宋卿余眉目弯弯,先前有一回,他有事忙没提前和沈听肆说,沈听肆发来很多很长的微信和他分享自己的想法,他因为忙,都是很敷衍一个字回复,干脆后面就不回复了。 于是有了以下对话。 晚上20:10 【懒猪猪:晚上好,我的媳妇。】 晚上20:15 【懒猪猪:晚上好,我的朋友。】 晚上20:20 【懒猪猪:晚上好,陌生人。】 凌晨3:30 【鱼:……】 还有一回,是家里只有一块肥皂了,沈一一用不惯沐浴露,他们都会不定时在家里囤肥皂,但或许是他们工作太忙,没时间回购,宋卿余准备去买肥皂,沈听肆就和他争起来了。 【鱼:还有一块,一一快用完了,我准备去买了。】 【懒猪猪:我去吧。】 【鱼:不用,就在家超市楼下。】 【懒猪猪:不用我给你买了?我没用了?我现在唯一一点点用处就是买买肥皂了,你还不让我买。】 【鱼:…那你去吧。】 于是沈听肆网购了肥皂,在宋卿余打开柜子,看着满满一大柜,估计用到沈一一小学毕业都用不完的肥皂,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揪着沈听肆的耳朵怒吼:“你这买这么多,用不完都得扔掉!嫌钱多是吧!!” 沈听肆心虚的别开眼,指着还在坐着婴儿车,嘴里叼着奶嘴,歪头看着自己爹地和爸爸的沈一一,“一一说要买的,我没想那么多,一一拿走我的手机然后下单的。” 沈一一不知道爹地和爸爸在说什么,很兴奋的坐着婴儿车,双手挥舞着咿咿呀呀叫着,然后看着爹地把爸爸打了一顿,他还觉得很好玩,开心的拍起了手。 宋卿余回到现在他们微信聊天的界面,也许是因为心虚吧,在那晚韩知怀拿他的手机的凌晨,沈听肆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12:00 【懒猪猪:老婆,我想你了。】 凌晨3:50 【懒猪猪:老婆,睡不着,很想你。】 【视频通话已取消。】 宋卿余没有在回信,只是把备注改成了【沈听肆】。 后面沈听肆再没有给他回信。 韩知怀之前当男二的剧已经播出了,反响很好,还有苏尚当任男三的《骄阳》,二者竟有不区上下的势头,也许是韩家砸钱了,韩知怀那剧本经常霸占热搜,是营销太过了,导致在某瓣评分远不如《骄阳》。 倒是苏尚凭借颜明一角,有出圈的趋势。 【苏苏苏苏苏:听说颜明这个角色还是宋卿余选角色的,选了苏尚。】 【场ejiwej:欸?真假,宋卿余眼光真毒辣,这角色选的真好,我感觉苏尚就是为了这个角色而生的。】 【我以为忘了想念:我也觉得,看《骄阳》女主我都没记住,单记住了颜明,尤其他家破产那段,我哭的稀里哗啦。】 【你的身边:不得不说,宋卿余真会挑人啊。】 【日暮的梦:楼上可别宋卿余迷惑了,听说原本韩知怀也是准备去选这个角色,但宋卿余知道韩知怀来了,压根就没有给人试戏的机会,直接内定了苏尚,不然你看凭韩知怀那外表,那演技,怎么可能就输给苏尚了?】 【你的身边:讲话照照镜子,这就开始双标了是吧?有一说一,韩知怀这回演的那个角色名字我都没记住,怎么就能和苏尚比?我看他是抱上金主了吧,整天营销,看吐了。】 【曾经的模样:哟?酸鸡跳脚?人家上热搜你羡慕了?《骄阳》有那钱么?】 【路长:那还不是宋卿余从中作梗么?听说原本《骄阳》导演都内定了韩知怀,但明眼人都知道,韩知怀特别喜欢沈听肆,他两可是情敌,宋卿余咖位又比韩知怀大那么多,谁知道呢。】 【对白:楼上你说话有点搞笑,如果宋卿余真的想这么搞,那韩知怀还能去其他剧组演男二?《长夜明月》两个男主一个沈听肆一个韩知怀,照你这么说,那韩知怀还能和沈听肆搭档?】 【在一线磕糖的小羊同学:路人默默说句话,沈听肆和宋卿余有没有可能会掰?……】 【听余锁死:c,吃瓜吃到了自己家,给爷滚,你妈三婚,他俩都不可能离。】 【1225x0810:难道不知道他们怎么从高中一路走过来的吗?能说出这种话。】 沈听肆和宋卿余是从高中一路走到婚姻的殿堂,众人都知道宋卿余和沈听肆一开始的关系是不被看好的,在高中被家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家人直接断绝了沈听肆的生活费,宋卿余考上大学没去上,去打工支付沈听肆的大学费用,宋卿余是个孤儿,寄人篱下。 沈听肆是去大学报道了才知道宋卿余为了他,放弃自己上大学的机会,供他上学,那段时间他们的压力一直很大,不被家人所理解。 沈听肆就是在那段时间,当模特被星探发现,进入娱乐圈的,拿到走秀的第一笔钱,他就带宋卿余去买了他们之前在圣诞节那天看到的。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街头上到处是圣诞节的气息,但沈听肆和宋卿余身上没有多少钱,沈听肆拉着宋卿余的手走在热闹的街头,感受着圣诞节的氛围,在经过一家首饰店的时候,在玻璃柜里面躺着一对很漂亮的对戒,雪花打在玻璃柜上,寒气在玻璃柜上凝结,宋卿余久久伫立在那儿。 “好看吗。”沈听肆拉着宋卿余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好看。” 那对戒在白炽灯下,闪闪发亮,近看还会发现反射的光带着星星点点的碎光。 但他们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温饱都是勉强的,哪有多余的钱去买对戒。 于是在沈听肆拿到了走秀的第一笔钱,他就拉着宋卿余去买了这个对戒。 这个对戒在宋卿余的手上戴了很久,直到沈听肆和他结婚,给他戴上了婚戒,他才把这枚戒指摘下收藏起来。 宋卿余复读了,考上了沈听肆那所学校,宋卿余闲暇之余就会开直播在路边卖章鱼小丸子,沈听肆只是个刚出道没多久的小新人,接不到什么报酬很多的戏份,大多时间他们都是靠宋卿余的章鱼小丸子赚钱来生活。 那段日子虽然苦,但宋卿余很开心,不论在炎热的夏天,还是在严寒的冬天,在出摊的日子,沈听肆都会陪这他。 那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哪会想这么多,又这么难受呢? 就是他们在访谈中,沈听肆诉说着他们从高中到大学熬过来的时光,他说他对会宋卿余好一辈子的,宋卿余在最好的年华把最好的自己都交给了他。 本来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圈,有如此深情之人,本就不易,他们结婚十年,沈听肆的确是一点绯闻都没出,更令人动容。 17、第 17 章 宋卿余一直盯着沈听肆给他最后发的那条消息,久久没有回过神。 “爹地——!”宋卿余被一喊,有些恍惚,自己竟然思念沈一一出现了幻觉了么? 化妆室的大门被打开了,沈听肆愣愣看着那道小小的影子,朝他奔来。 “呀!是宋老师的儿子啊?”造型师惊讶开口,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沈一一,以前探班的时候,沈听肆会带着沈一一来探班,只是那时候的沈一一还是个被抱在怀中咿咿呀呀,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如今一转眼,竟已经这么大了。 “一一?”宋卿余讶然,沈一一不应该还在国外么?怎么回来了? “爹地!”沈一一小小的身躯扑到宋卿余的怀中,赶忙把头埋入他的肩膀,嗅了嗅,随即满意的点头,坏人没了,现在的爹地就是他的爹地。 “你怎么回来了?”宋卿余拍了拍怀中软软的身躯,心中的思念之情如大坝决堤般喷涌而出,随之而来的是担忧,他怕剧情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一看就知道你这个做爹的忙糊涂了。”张晶从门口进来,示意房间里的人都出去,给他们父子两单独留个空间,圈里的人都知道沈一一是宋卿余的心肝子,并不喜欢把自己的儿子过多暴露在媒体面前。 “晶姐。”宋卿余对张晶点头,道:“最近的确,通告太满了,上回刚杀青,马上就进下一个剧组了。” “一一放寒假了,打电话让我去接他,知道你和听肆都很忙,空不出时间来接他。” “啊,谢谢晶姐。” “那我先走了。”张晶把门关上,整个房间里只有沈一一和宋卿余。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宋卿余恍惚想到,抱着怀中好像轻了一点的身躯,沈一一原本圆润的小脸蛋变得瘦削了一些,他掐指一算,他是几个月前把沈一一送出去的。 而他和沈听肆,已经将近有一个月没有联系了,这一个月,沈听肆都是在剧组拍戏,也许是很忙,发微博的时间都是工作人员帮忙转发的。 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一一想给爹地这个惊喜。”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在宋卿余怀中拱来拱去,撒娇道:“爹地喜不喜欢呀?” “喜欢。”宋卿余亲了亲小团子的面颊,心疼道:“瘦了一圈。” “奶奶他们很疼爱一一的,”沈一一怕宋卿余误会,赶忙撸出小袖子,胖嘟嘟的小手臂像是要挤出肌肉似的:“只是一一吃不惯,还是喜欢吃爸爸做的饭和爹地的章鱼小丸子。” 宋卿余的厨艺没有沈听肆的好,但做的章鱼小丸子可是沈一一的心头好,沈一一每次在宋卿余回来的时候,都吵着要章鱼小丸子,这下出了国,呆了三四个月,早就馋的不行。 “爸爸呢,爸爸呢?”小团子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沈听肆的影子,小脸皱巴巴的,奇怪道。 “你爸爸……”宋卿余不知道怎么讲述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说是冷战吧,也没有明确的吵架,只是很少联系了,说不上来的细微的变化感。 沈一一哪管这么多,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面容解锁开,就直接给沈听肆打了个电话。 宋卿余愣了一愣,下意识想要拿过自己的手机,沈一一拿着手机,小短腿哒哒跑的飞快。 “喂喂喂!爸爸!”沈一一等了一会儿,有些奇怪,以往爸爸都是会秒回接电话呀,难道是拍戏太忙了? 那边一开始没声音,沈一一看了好几眼,确定是在通话中,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爸爸?” 那边细细簌簌传来声音,有人喊着沈听肆的名字,还有其他工作人员的声音。 他好像依稀听到了有人问为什么沈听肆衣服这么乱,沈听肆只是说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一下,脸都给蹭出了一些红印子。 他才从别人的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道:“一一?” 小孩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善:“爸爸,你干嘛这么迟才接。” “爸爸前面对戏,没听到。”沈听肆那边顿了一下,像是将手机放远了,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能听见他的笑声,过了好半响,才接起了电话:“一一你放寒假了?” “…对。”沈一一心一沉,有些不开心道:“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和爹地呢?” “…你爹地和你在一起?”沈听肆呼吸一窒,压抑着声音低声道。 “对呀。”沈一一不解,“我今天刚回来,要不我和爹地去找你?” “不行!”沈听肆厉声拒绝,吓到了沈一一,他察觉到了,声音柔和下来,“爸爸这边太忙了,抽不出时间去看你们,你和爹地先回去,好不好?” 沈一一察觉到了,爸爸好像很抵触他和爹地去探班这件事情,像是做了什么事情,很心虚,心虚似的逃避。 “好。”沈一一乖巧答道,又同那边说了什么话,这才挂断了电话。 “爹地。”沈一一撅着嘴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怎么了?”宋卿余心下一沉,抱起沈一一,拍了拍他轻微颤抖的身子,前面沈一一在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了。 “爸爸凶我。”沈一一委屈道,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宠爱之中,到了国外,爷爷奶奶更是把他当作掌心宝宠,哪敢凶他。 宋卿余垂下眼眸,轻叹了口气,轻声安慰了小团子,道:“爸爸只是太累了,工作太多了。” “嗯。”小团子乖巧在怀中蹭了蹭,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爹地,陪一一去玩好不好?” 他很少提出这样的需求,年满六岁的他在国外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家庭,原来他的同学父母会在孩子放假的时候带他们出去玩。 但他们家不一样,爸爸爹地都是一线演员,每日接戏,接工作,爸爸虽然逐渐淡出了幕后,但家里的事业需要爸爸接手,他搞不懂为什么原本可以隐退的爸爸突然要接《长夜明月》这一部戏,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去接这一部戏。 恰好宋卿余在这部戏里的戏份快要拍完了,只差最后一点了,后面除非他不接戏,倒也没什么要紧的通告。 之前拍的综艺,果不其然在他和韩知怀之间上了风头,他们被拿来比较,里头恶意剪辑,说他排挤韩知怀,韩知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他欺负了新人,一个老前辈却嫉妒心非常强。 面对这些黑料,以往都是沈听肆派人压下来处理掉,但这回却反常的没有任何举动,小陈先前问过宋卿余的想法,宋卿余本身又不是靠噱头才能引来流量的演员,他就无所谓的耸肩,表示有这个钱去搞这些黑料,不如多去捐款。 风息到到后面倒也自己慢慢平息了,韩知怀现在的人气逐渐上涨,不得不说有韩家在背后的投资,他现在的进程可比原剧情快了一倍不止,咖位也逐步上升。 尤其现在他和沈听肆出演双男主的剧,一出现,倒也有一些粉丝开始磕起了韩知怀和沈听肆的cp。 “一一想去哪儿?”宋卿余笑着勾了勾正在啜泣的小团子鼻尖,轻声问。 “想去兰溪。”沈一一止住了抽噎,道:“想去看海!” 兰溪……宋卿余身子一顿,如果按照剧情走的话,兰溪……是《长夜明月》的取景地之一。 剧情现在进行到哪里了,宋卿余并不清楚,但他知道他尽过努力,还是没想到让韩知怀进入了《长夜明月》剧组了,他是知道有这个剧组选人,并且也安排了自己的人进去,只是没想到落选了,之后无论他想什么办法去打探消息,都像是被剧情干预,他没办法插手。 但在剧情之中,兰溪之地,好像是韩知怀和沈听肆关系升温的一个剧情转折点,或许他还有插手的可能性。 “好。”宋卿余拍了拍沈一一软糯的小屁股,道:“那我们就去兰溪。” 18、第 18 章 宋卿余和沈听肆在大学的时候,为了拿学分,参加过一个辩论赛。 辩论赛的题目是‘爱和被爱哪个更幸福?’ 正方的题目是:爱更加幸福。 反方的题目是:被爱更加幸福。 然后到了自由辩论的环节。 宋卿余是反方三辩,沈听肆是正方二辩,在辩论中,沈听肆就和宋卿余表白了,在最后辩论的时候,沈听肆说他爱着反方三辩,他感到很幸福,不知道对面三辩幸不幸福。 这对于宋卿余来说是输赢和尊严选一个,他反驳,他可以得到学分,他点头,那么他就会失去学分,整个辩题是正方获胜。 他的队友们早就对沈听肆和宋卿余的关系有耳闻,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结果到底如何,宋卿余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他们这段录像上传到了网上,还收获了一批不小的粉丝,这批粉丝就是最早的cp粉。 即使结婚了,也会有很多老粉拿着这段录像时不时翻看,脸上乐开了花,并且反复表示:磕到真情侣的感觉是真的很爽,蒸煮不定时的发糖。 因为沈听肆在辩论上同宋卿余表白,事后本人也转发那条微博,配文:“从高中就被套牢了。” 出色的外貌,进入学校的成绩也很好,因此他两人算是在学院的风云人物,两个男神级别的人在一起,广大女性先是哀嚎,转头就磕起了两个人的cp,即使现在很多已经结婚生子的女性,也还会时不时上微博冲浪追星,成了两人的铁粉。 在大学时候,宋卿余在辩论赛之前,他因为有事情去找了高中复读一起靠上来的兄弟,因此没看见沈听肆给他发的消息,直到夜晚降临,他才回到他们租住的小屋,一进屋,就看到以往他进门,就跟个大型金毛似的跑上来要蹭他的沈听肆,今天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看到他也只是冷哼一声。 宋卿余挑眉,这是生什么气了? 他也懒得多去猜测,煮了饭,沈听肆不吃,他就一个人吃完了饭,在睡觉的时候,就看见背对他的沈听肆肩膀一耸一耸的,宋卿余凑近,听到了小声的啜泣声。 “怎么啦,怎么啦?” 宋卿余有些好笑的从身后抱住沈听肆,唇贴着他的耳朵。 “……”沈听肆不说话,只是小声的啜泣,咬着唇,眼泪一滴一滴打下来落在枕头上。 “饿了?”宋卿余愣愣,赶忙从床头拿纸,想要给沈听肆擦眼泪,但沈听肆只是别着头,把头埋入枕头,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处发出。 宋卿余慌了神,他有时候和沈听肆吵架,他们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理谁,过不久,沈听肆就会先认错来哄他,他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宋卿余翻身到了沈听肆那一面,蹲在他的床头,手足无措。 沈听肆悄悄睁开眼,从手指缝里看着宋卿余这番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的心情才好转了一些,他抽噎小声道:“你喜欢这样的?” “…什么?”宋卿余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兄弟都看见了。”沈听肆想到今天他的朋友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拍到了一张图片,那张图片上是宋卿余,他和一个男生亲密的勾肩搭背,在礼品店里有说有笑的,说到这儿,沈听肆就一股委屈蔓延上心头,胸口闷闷的。 晚上回来,以为宋卿余有什么解释的,结果什么解释也没有,连晚饭都不给他做,也不来哄哄他,想到这儿,沈听肆更委屈了,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枕头上,有些顺着脸颊滑入脖颈,打湿了衣裳。 “不是,误会了。”宋卿余这才明白什么事情,好笑的点了点沈听肆的额头,“他只是我以前学校的同班同学,来陪我挑东西的,只是普通朋友。” 沈听肆埋在被窝里的小脑袋才动了动,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埋了回去,掏出了一个蓝色的小章鱼,闷闷地说:“是吗?” 宋卿余看他掏出蓝色的小章鱼,瞬间笑开了眼,道:“真的,他有女朋友了。” “哦。”沈听肆冷哼出声,“过来哄我。” 活像一只傲娇的小猫,浑身炸毛,不肯低头,只等主人过来讨好。 宋卿余去零食柜拿了沈听肆最爱吃的零食,蹲到床边,沈听肆听到零食的声音,那被子有了些动静,宋卿余失笑,把一包薯片放在被子面前,“我错了。” 手伸出被子,碰到了零食快速的缩回去,像极了一只囤粮食过冬的小松鼠,同时又把那只蓝色的小章鱼往前推了推。 宋卿余每放一次零食,都要说一句哄沈听肆的话,沈听肆把那只蓝色的小章鱼翻过来,宋卿余看到那粉红色的小章鱼,就知道沈听肆消气了。 “那,我能进去了吗?”宋卿余戳了戳鼓鼓的被子,带着笑意问。 “哼。”沈听肆悄悄掀开一个被角,轻轻哼了一声,“暖好了。” 怀中抱着一大堆零食。 宋卿余一下子被戳中萌点,整个人扑了个满怀,然后沈听肆的整张脸都被宋卿余亲满了口水。 沈听肆嘴上说着不要,作势要推开宋卿余,其实手软趴趴的就搭在宋卿余的肩膀上。 - 最近网上有个很火的活动“室友小妙招”。 宋卿余表示,当你有一个室友,如何3步套被套。 他喊着沈听肆进来,拿着被套反套在沈听肆的身上,沈听肆乖乖的身长手臂,如同一个稻草人,任由宋卿余给他把被套反过来,套在他的身上。 第二步,宋卿余让沈听肆抓着其中2个角角,顺带还捏了捏沈听肆的鼻子,沈听肆嗷呜一声嚎叫,逗得宋卿余捧腹大笑。 宋卿余走到沈听肆的身后,把被套从沈听肆后面翻了上去,沈听肆用力的拽着两个角疯狂的抖动,宋卿余在他的周围,束起两个大拇指,加油打气:“加油加油!你最棒啦!” 沈听肆嘟囔道:“就会使唤我,哼,下次再也不听信你的鬼话了。”但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卖力了。 宋卿余对着镜头,道:“下一步就是把被子套好就好啦!” 还没说完,沈听肆就抱着套好的被子,扑到宋卿余,低声在他耳边道:“套好了,该我了。” 于是,一步到位了。 底下的网友: 【看似在套被子,实则在秀恩爱。】 【我还在认真学怎么套被子!】 【请把后面的视频放出来,这对我很重要。】 【上一个被罩就是因为这个换头{狗头}】 【只是情侣间的小把戏罢了{哭泣}】 在去往兰溪的飞机上,宋卿余低头刷着他们以前的视频,他们以前就是靠这个号直播,有时候直播他摆摊卖章鱼小丸子,有时候直播他两唠嗑,那是他俩还没火的时候,但后面沈听肆火了之后,他就把这些视频隐藏了,直到官宣后才重新放出来。 “啊,爹爹——”沈一一坐在他的身边,偏过头看着他的手机,“这是你和爸爸大学时候的视频吗?” “对呀。”宋卿余把手机递给沈一一。 沈一一睁大眼睛,一副好奇的模样,他抬头,道:“这时候还没有一一吗?” “没有呢。”宋卿余算了算时间,道:“大概是四五年后有的一一。” 沈一一刷着视频,越看越委屈,他举着手机,指着里面沈听肆抱着穿着围裙的宋卿余撒娇的模样,不可置信道:“这是爸爸?怎么感觉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他爸爸对他可从来不撒娇,也从来对他没有对爹地那般亲近。 还是第一次看到会哭,和会撒娇的爸爸,这对于沈一一小朋友来说,太过于新奇,对着视频不由得来回看了好多下。 “宋卿余?”宋卿余专注看沈一一低头刷着视频的模样,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赶忙把沈一一的帽子往下压了一点,给沈一一戴上口罩。 “你是……?”宋卿余转过头,他们做的头等舱,看到隔壁座位有个女生,惊奇的盯着他。 “真的是宋老师啊。”那女生激动的从包里拿出了纸和笔,道:“宋老师,我是您的粉丝,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原来是粉丝啊,宋卿余悬着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他本以为在飞机上应该没有人可以认得他们,他们定的是晚上的飞机,飞到兰溪也要早上了,因此口罩放在口袋里没带上。 “可以的。”宋卿余浅浅笑道,那女生被这笑容攻击到捂住了心口,宋卿余接过纸和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宋老师。”女生这才发现在靠窗的位置上有个小小的身影,正在不亦乐乎刷着手机,“老师,那是一一吗?” 沈一一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圆圆的眼睛如同两个葡萄一般,他甜甜的叫了声:“姐姐好。” “你,你好。”那女生连呼吸都放轻松了,生怕吓跑小朋友。 “对,是一一。”宋卿余向空姐要了毯子,给沈一一盖上,气温有些下降了,“不许玩手机了,要睡觉了。”宋卿余低头轻声道,把手机收回来,沈一一撇撇嘴,乖乖应了声。 “宋老师,是去探班沈老师吗?” 那女生应该是他俩的cp粉。 宋卿余微微一愣,难道《长夜明月》剧组已经到了兰溪取景地,他面上一片空白,看的女生一怔,难道是她说错话了? 19、第 19 章 “啊,宋老师,是我说错话了。”女生赶忙摆了摆手,带着歉意道:“我看《长夜明月》剧组到了兰溪,看您也是去兰溪,以为您是去探班呢。” “您应该是带着一一去旅行吧,那祝您旅行愉快。” 那女生看着宋卿余面色越来越不好,不敢再说了,生怕再说什么,自己会有罪恶感。 “谢谢你,你也是。”宋卿余看着身旁带着眼罩呼呼大睡的沈一一,望着飞机划过的天空,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 兰溪是个很漂亮的海边城市,兰溪全名兰溪岛,旅游资源丰富,尤其以自然景观闻名。岛上有多种地貌,海岸与山地共存,有“天堂之岛”“诗之岛”“神仙岛”等美誉。著名的景点有海神庙、库塔海滩、情人崖、圣泉寺、百沙基母庙、阿贡火山等(注1) 也被成为‘蜜月圣地’。 他们那时候刚结婚,不是那么忙的时候,沈听肆就带他来兰溪岛游玩,看星星,看月亮。 “爹地——”沈一一从酒店出来之后,仿佛打开了封印,尽情释放小孩的天真,赤着脚丫在沙滩上奔跑着,金黄的沙滩上留下沈一一一串又一串的小脚印。 兰溪岛位于南半球,北半球正值深冬,南半球则是夏日,沈一一挥着小臂膀,喊着远处的宋卿余。 风吹动着海面,扬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海天一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海面波光粼粼,圈圈涟漪,海水涨潮,将原本的沙滩上的小脚印都给洗刷走了。 “爹地!”沈一一哒哒迈着小短腿奔向宋卿余,手上都是沙子,兴奋的指着他刚刚建好的沙城堡,“快看,我的城堡,我的城堡。” 然而就在下一秒,海浪扑打在沈一一刚刚建造好的沙滩城堡上。 沈一一‘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拽着宋卿余的袖子不肯放,“呜——我的城堡,爹地,我的城堡。” 宋卿余蹲下身,给哭的惨兮兮的沈一一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我们再建一个好不好?爹地陪你。” 沈一一抽抽嗒嗒的点了点头,这才止住了泪水,拉着宋卿余去远一点的沙滩上建造城堡,以免又被海浪拍打卷走了。 宋卿余更多的时间是看着沈一一建造城堡,在他和沈听肆来这里度蜜月的时候,他们也在沙滩上建造城堡,那时候沈听肆还故意捣蛋把沙子往他的鞋子里倒,气得宋卿余去捧了海水,往他脸上喷去。 两个人被激起了战斗欲,直到衣服都湿透了,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那日的夕阳西下,一片极美的明霞余光染红了天,落日的黄昏照在沈听肆的面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温柔的晚风吹动着他的乌发,暮色浓了,像是渲染上了一抹瑰丽的颜色,直直射入宋卿余的心怀。 那一刻,宋卿余没由来的想,他是选对人了,他要和沈听肆,过一辈子。 “一一。”宋卿余坐在柔软的沙滩上,周围人群喧闹,却掩盖不住宋卿余的气华,在人群中,还是一人就可以注意到宋卿余,很多人想来搭讪,但每次宋卿余都是高举着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他都是笑着拒绝了前来搭讪的人。 “嗯,爹地?”正在专心搭城堡的沈一一没注意到宋卿余的表情,随口答道。 “如果啊,爹地说如果。”宋卿余瞧着飞在天边的海鸥,道:“如果一一,你改姓宋,你愿意吗?” 沈一一搭城堡的手一顿,看似疑惑,天真的问道:“宋一一吗?一一也很喜欢的,不过为什么要改呢?” 一般孩子要随另外一个父亲姓,通常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是离婚。 宋卿余也有想过,如果他和沈听肆离婚了,按经济能力来算,沈一一是肯定判给沈听肆的,但宋卿余不愿意让沈一一随着沈听肆,一方面是他怕韩知怀对沈一一不好,另外一方面,他是想要有个亲人留在自己身边,但他是生了沈一一的那一方,只要沈一一愿意,还是可以判给他的。 “爹地,是,想要和爸爸离婚吗?”沈一一毕竟今年过了生日就六岁了,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了,“是一一做错了什么了吗?爹地为什么想要和爸爸离婚呢?” “没有没有。”宋卿余道:“没有,爹地只是说如果,不会离婚的。” 虽然是这么保证了,但小孩还是哭的听不下来,周围人纷纷望向宋卿余这边,无奈,宋卿余只得抱起沈一一,边抱着,边哄着。 小孩哭了一整个下午,才堪堪睡去。 夜幕渐渐落下,东边几颗明星乍现,随着点点星光渐渐增多,大地悄然融入一片夜色之中,细碎的流沙铺成银河躺在青色的天宇之上。 月光照在海面上,给海面披上了一层银沙,宋卿余哄好小孩,整个人在海边漫步,海风轻抚着他的面庞,听海浪拍打在沙滩上,乌蓝的海水轻触沙滩,如同情人的手,一次次贴近,一次次犹疑。 他和沈听肆度蜜月的时候,也是走在兰溪岛海边的沙滩上,这里晚上情侣很多,手拉手漫步在海边,沈听肆还在沙滩边给他准备了烟花,绚烂的烟花拍打在空中,他们就在烟花下接吻,享受那一刻。 “啪——”上空绚丽的烟花绽放开,瑰丽的颜色晕染了整幅黑夜,宋卿余伫足脚步,停下,他觉得这个烟花莫名的眼熟,啊,是沈听肆在兰溪岛那晚,给他放的烟花。 周围的人都停下瞧着上空绽放的烟花,惊喝声不绝于耳,宋卿余却眼皮一跳,心被紧紧拧着。 他慢慢的,把视线从烟花的上空,慢慢往下移,在人群的最前端,在放着烟花的下边,赫然站立着两个,仿佛要贴在一起的紧密身影。 他们旁若无人,耳鬓厮磨,缱绻旖旎。 那两道影子,宋卿余认得很清楚。 但宋卿余不敢相信。 他颤颤巍巍掏出手机,眼睛死死盯着最前方的两道身影,铃声响起,其中一道身影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电话号码,另一个缠着他的手,像是撒娇般嘟囔,那高大的身影亲昵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按掉了手机,宋卿余这边的声音倏然传来一阵忙音。 在那道身影即将俯身,亲上另外一道身影额角的时候,宋卿余再也忍不住,挤过重重的人群,眼泪再也止不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拧着,放入机器中不断的搅动,搅成碎片。 真的好痛,感觉要死掉了。宋卿余想到,他顺产生的沈一一,因为男性生产本身就艰难,他根本不敢打麻药,硬生生的,半条命都没了的那种疼痛,是宋卿余不想在经历一遍,可这回,怎么比那个还要痛呢? 他不想哭的,可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呢? 他挤开人群,低着头,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滴落在沙滩上,绚丽的烟花还在绽放,那美丽程度令人为之一叹。 他的手机嗡嗡作响,但宋卿余却无力去接了,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没有力气了,灵魂像是被抽空了。 “眼见不一定为实,剧情也不一定是真的。”宋虞那句话又回荡在耳边。 那什么是真的呢?小说里的主角攻受,一眼万年,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给主角相遇之前安排其他人呢,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公平的么?更何况,宋虞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 他好像陷入了迷茫之中,到底谁说的话是真的? 手机的振动一直不停歇,像是不接起来,不罢休的感觉。 宋卿余一下子被唤醒了,皱着眉头看着手机的陌生电话,是谁。 “宋先生么?”那头传来焦急的男声,“您好,这里是xx医院,您的孩子在路上遇到了车祸……” “一一,一一。”宋卿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脚上手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破皮,面上擦破了一大块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那血顺着脖子,染在了衣服上面,看起来煞是可怖。 他在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诈骗,但那人说出了沈一一的特征,宋卿余已经听不清那人在讲什么了,大脑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黑,他差点眩晕倒在地上,还是有人扶了他,担忧问了句没事吧? 宋卿余面色惨白,像是生了重病的病人,面上毫无血色。 在跑去医院的路上,宋卿余摔了好几次,他手脚软弱无力,嘴唇干枯,声音嘶哑,眼眶红肿。 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小小身影,宋卿余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蜷缩起身体,想要嘶吼,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声的哭泣,瘦削的肩膀,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宋先生。”那人看不下去了,递给来纸巾,道:“看了监控,是您的孩子,也许是出来找您的过程,被疲劳驾驶的汽车撞到了。” 怎么会呢?宋卿余恍惚的想,一一那么董事乖巧的小孩子,怎么会呢? 是剧情。 宋卿余浑浊的双眼直直望着病房,沈一一刚刚被推去做手术了,他就呆呆坐在地上,额头上的鲜血还在汩汩的流着,滴在了地板上面。 “沈听肆——”宋卿余干枯的嘴唇念叨出,那人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沈听肆——你在哪儿—— 能抱抱我吗,宋卿余用手抓着心口处的衣物,那里传来剧烈的疼痛,我好冷啊,你在哪里啊沈听肆。 脑海中又浮现了出了前面在沙滩上看着烟花,耳鬓厮磨交缠的两道身影,小说结尾韩知怀拉着沈听肆的手步入婚礼的殿堂,这一幕幕交错在一起,在宋卿余的脑海中往复循环。 不,那不是我的沈听肆—— 你回来好不好,沈听肆—— 呜—— 宋卿余整个身子都在呐喊,都在颤抖,还是医生和护士着实看不下去了,将宋卿余带去治疗室给他治疗伤口。 “宋……老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宋卿余的耳朵,宋卿余一怔,愣愣抬头。 是那个给过他奶茶的阳光青年。 “宋老师,您……”那青年看着他发抖的身体,抿了抿唇,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宋卿余的身上:“冒昧了,宋老师。” “你……”宋卿余嘴唇干涩,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青年赶忙给宋卿余倒了杯温茶,宋卿余咕咚咕咚喝完,干哑的嗓子才好了一些,“你是……” “宋老师!我是江知野,您叫我小野就好。” “一一会没事的,宋老师。”江知野握着宋卿余冰冷的双手,坚定道。 宋卿余想到了什么,想打开手机,但他的手机已经显示没电了,而且屏幕已经碎的不成样子。 “你的电话能借我打一个吗?” 江知野赶忙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宋卿余,他的眼神里面似乎有团火,一直跟随着宋卿余,但宋卿余已经筋疲力尽了,沈一一还在手术室,他的心提在了嗓子眼,神经一直紧绷着,像是到了临界点 “喂!我都说了我们尚不知道这个事情!”张晶以为又是哪个媒体给她打电话寻求事情的真假,在前面一则热搜立马爬上了第一,#沈听肆宋卿余儿子疑似遭遇车祸#并且拍到了宋卿余一脸狼狈的跑进医院,和他一个人瘫软坐在手术室门前角落的照片。 “…晶姐。”宋卿余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 张晶立刻坐直了身子,语气急躁问道:“卿余?你还好吧?一一呢?” “我们在兰溪岛,一一,遭遇了车祸,我现在在…呕…医院,”江知野瞳孔紧缩,宋卿余气急攻心,呕出来一大口血,却摆手让他不要告知别人,面色苍白,良久,才慢慢缓过来,咽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感,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晶姐,我没事。” “我已经买了最近飞往兰溪岛的飞机了,”张晶冷声道:“沈听肆呢!他不也在兰溪岛吗!” “晶姐,”宋卿余手上都是呕出来的血,他眼前有点花,头有点晕,“他可能还在拍戏,在忙,不要去打扰他了,你们快过来吧……” 话音未落,宋卿余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被江知野抱在怀里。 “喂,啊,您好,我是江知野,对对,好的。”江知野和张晶说了几句,他拿开宋卿余脸上的碎发,将宋卿余整个人横抱起来,好轻啊,怎么会有人这么轻? 江知野心疼的蹙了蹙眉头,正准备把宋卿余送去病房的时候,一道冰冷至极的视线,如毒蛇一般紧紧缠绕着着他。 “你要带他去哪里。”沈听肆面色不善,语气带上了森森冷意,仔细听,还能听见手指关节咔咔响的声音。 他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老婆满手鲜血,被人抱在怀中。 那副场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望着宋卿余苍白的面色,树枝划破的衣裳,身上的伤痕,他简直要呼吸不过来了。 大脑像是被哐当,重重的砸了几下,无法思考,也停止了思考,剩下的,只有野兽般原始的冲动,和自己伴侣被人抢走的怒火在胸中横生。 20、第 20 章 宋卿余在沈一一三岁的时候,问过一一要不要弟弟妹妹,一一睁着一双圆圆水润的眼睛,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这有点出乎宋卿余的预料,一一摇头,软糯糯的嗓音,“不同意。” 从桌上拿了一个手掌大的草莓,咬了一口草莓,懵懂的看着宋卿余,宋卿余柔声问:“为什么?”一一咬了一口草莓尖尖,嘴边都是吃了草莓溅出的汁水。 “我怕爹地,”大大的眼睛抬起头望着宋卿余,嘴里因为咬着草莓,说话说的含糊,“嗝肚肚。” 宋卿余瞬间明白了小孩的想法,他眼底一片柔情:“没事。”一一是担心自己疼, “嗯~”小孩带上了不情愿的尾音,又咬了一口手中的草莓,“不要。” “医生会帮助爹地的。”宋卿余对上小孩的眼睛,那眼睛已经湿润了。 小孩比划着手指,小小的奶音,道:“他要拿尖尖,刀,把他扎起来。” “不会,医生现在有别的办法了。”宋卿余把小孩抱到自己的腿上,“就可以让小宝宝从爹地的肚子里出来了。” 小孩笑起来,眼睛弯的和月牙一样,好奇,小声的问道:“什么办法?” “他不能告诉我。”宋卿余鼻尖抵着小孩的鼻尖,拱了拱,逗得小孩发出‘咯咯’的笑声,“那这样的话,你同意吗?” 小孩沉思良久,用手摸了摸爹地的肚子,歪了歪头,“不同意啊,我怕爹地疼。”委屈的嘟起了嘴巴,末了,着急的挥舞双手,“就,不要,就我小时候不行吗,因为小时候,还是我宝宝。” 宋卿余明白了,意思是小时候他也是个宝宝呀。 “你快点,不要生宝宝了。”小孩拉着宋卿余的衣袖,语气有些着急,嘟着嘴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试图说服宋卿余。 “那,我们,我们把阿姨家的妹妹抱回来好不好?”宋卿余见小孩这副模样,软了心尖尖,试探道。 “可以。”小孩立马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 宋卿余知道一一其实很喜欢小孩子,虽然他自己也才只是个三岁的小孩,但在小区里面碰上和他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他就喜欢逮着人家,让人家小孩喊自己哥哥。 “那,叫你哥哥好不好。”宋卿余失笑。 “这个我得想一下。”坐在宋卿余腿上的小孩晃着小短腿,小小的脑袋歪了歪,“叫我杰森也可以。” “啊?”宋卿余没有跟上小孩子的思路,有些奇怪,“为什么呢?” “因,因为我老师给我取得英文名字是杰森。”小孩拿着双手捏了捏宋卿余的脸。 “好,杰森。”宋卿余越看越觉得自家崽子可爱至极,在他胖嘟嘟的脸颊上亲了又亲,好像怎么也不满足,倒是一一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脸的‘拒绝’。 - 宋卿余缓缓醒来,面对着一片白色的墙壁,鼻尖萦绕不去消毒水和药味的味道,他抬了抬自己的手,手上淤青一片,上面的针孔,滴答的水声。 他惊得坐直身子,惊动了守在床边的人,那人看到他醒来,下一秒又面露惊惧,被宋卿余的行为吓到了,宋卿余直接把针孔拔出,细小的血珠流出,宋卿余掀开被子,只想下床去看一一。 “宋老师,宋老师。”那人力气极大,按住了宋卿余的双肩,“宋老师,您冷静下来。” 宋卿余急促的呼吸,原本毫无焦距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的地方,他看清眼前的人,有些哑然:“小野?” 眼前的江知野眼底一片乌青,蓬头垢面,显然没有好好休息,“你一直守着我?” 江知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按了响铃,重新给宋卿余盖上被子,从床尾给他抬高床头,然后又给宋卿余倒了杯热水。 见宋卿余情绪冷静下来,他才道:“宋老师,您自己还发着高烧呢。” “我没事。”宋卿余焦急道,手紧紧攥着被角,都出了褶皱,“一一呢?” “手术很成功,一一已经躺在普通病房了,沈老师在那边守着他。” 江知野边给宋卿余削苹果,边道,听他这么说,宋卿余悬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但他紧绷的神经还是没办法松懈,他要去看看沈一一才放心。 江知野见他还是想要下床,赶忙道:“宋老师,您身体还未好。” “我没事,我没事,我要去看一一。” 医生推门而入,江知野拗不过宋卿余,有些无奈,医生也认出了宋卿余,“宋先生,您身体还未痊愈,不宜下床走动。” 先前宋卿余吐了一大口血,气急攻心,加之身体发了高烧,昏迷不醒,晕了过去。 沈听肆和江知野对视,江知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在病房门口,整个人警惕的如同一只野兽一样的沈听肆,他也在《长夜明月》的剧组里面,沈听肆和韩知怀两个主演的互动他看在眼里,两个人越来越亲密的举动,他格外厌恶,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具有‘宠妻狂魔’之称的沈听肆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令他奇怪的是,沈听肆在剧组里面对韩知怀的关系,明显超出了前辈对晚辈的关爱界限,剧组里面的人反而见怪不怪,甚至觉得正常,在有一次,深夜他们在房间对戏,由于太晚了,江知野就告辞了,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观察,那一晚,沈听肆就没有出过韩知怀的房门。 第二日,韩知怀一脸娇羞的模样,二人的关系像是升温了一般,江知野更觉得奇怪了,好像是有一种魔力,在暗中促进了他们的关系,而且周围人仿佛都被洗脑了般,江知野无意中提及了沈听肆的伴侣宋卿余,说沈听肆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再特别关心其他人,是不是有一些不合适? 谁知道剧组里面的人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数落他,说沈听肆关爱后辈不是说明他这个好吗?娱乐圈皆知沈听肆为人和善,待人温和,也乐于解答疑问。 他们的剧组马上杀青了,最后的一部分就是在兰溪岛取景,在前一晚,江知野看到沈听肆揽着韩知怀去了沙滩上,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后面看到了宋卿余,江知野一颗心都被紧紧拧着了,他怕宋卿余看到沈听肆和韩知怀后,那情绪该会怎样的奔溃。 所以他就跟在宋卿余的身后,发现宋卿余接到一个电话后疯了一般跑去医院,他就预感大事不好。 宋卿余面色苍白,坚定道:“不,我要去看我孩子。” 医生无奈,只得点头:“那您回来之后要输液。” 宋卿余这才松了口气,却见江知野给他穿上了鞋子,他有些抗拒,道:“小野……” “宋老师,走吧。”江知野倒是一副面色坦然的模样,宋卿余无奈,下了床,他自己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江知野眼疾手快,把他扶住。 好轻,好像比之前更轻了。江知野皱了皱眉头,胸口有些闷闷的。 宋卿余软弱无力的身子只得靠在江知野的怀里,扶着他一步一步的前行。 很快到了一一的病房,宋卿余看着在床上的小小身影,眼眶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就遭受了这么大的事情? 都是剧情。 剧情已经忍不住动手了吗?宋卿余恍惚的想,冰凉的指尖颤巍巍碰上昏睡的沈一一的面庞,小孩面色苍白,小小的臂膀上都是针孔,听着机器发出的‘嘀嘀’声音,宋卿余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卿余。”宋卿余神色一晃,以为是自己耳鸣听到了沈听肆的声音,他微微侧眸,望着病房门口,却很快失望了。 “…晶姐。”宋卿余看着风尘仆仆,一向妆容精致的张晶此刻却素面朝天,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裹了个风衣,急匆匆赶来的模样,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一一怎么样了?”兰溪岛在c国的另外一头,坐飞机至少也得一天一夜,张晶还是买了最快的飞机,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沈听肆出手的原因,原本很多堵在医院楼下的记者此刻荡然无存,她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就赶到了医院。 瞧见宋卿余这副憔悴,精神恍惚的情况,她就难受,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怎变成了这副模样,当初在她面前会撒娇,活泼的小孩,怎变成这副模样了? “没事了,医生说在过个几天,等一一醒了就能出院了。”宋卿余说到这儿还有些后怕,细思极恐,沈一一一直是个很乖巧的小孩,即使发现他不在身边,最先的会打电话给他,而不是一股脑往大马路上冲,宋卿余看过监控,那里面的沈一一就像是被谁控制了一样,看到马路上的车就直直往前冲。 是他的错,宋卿余想,沈一一先前在国外呆的好好的,为什么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他一想到是剧情开始针对,对沈一一下手了,就心痛的无以复加。 21、第 21 章 沈一一是个变数,在原本的剧情中,宋卿余和沈听肆是没有孩子的,孩子也是去领养的,但是在显示中,他和沈听肆是有孩子的。 “沈听肆呢?”张晶望了一圈周围,整个病房只有他们几个,没有见到沈听肆的影子,他的妻儿都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居然没来?张晶眉头紧紧蹙着,唇抿着。 “他……”宋卿余有些为难的开口,“前面小杨和我说了,说沈听肆接到剧组的行程,现在应该去凌阳宣传了。” 凌阳,兰溪岛的一个城市。 “你们都住院了,他有心思去宣传?!”张晶不可置信道,这是她认识的那个沈听肆?她拿出手机,准备打过去质问沈听肆,“不可以向剧组请假吗!上了热搜好不容易才压下来,他居然还有闲心去宣传?!” “晶姐。”宋卿余眼眶通红,请求道:“不要,晶姐。” 瞧着这副模样,张晶还是心软了,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为他说好话吧!” 宋卿余望着沉睡的沈一一,《长夜明月》剧组已经放了先行片子,一切都比他预想的要快速太多了,加上韩家的加持,韩知怀的人气已经居高不下。 《长夜明月》也接近尾声了,按照剧情的走向,在这之后,韩知怀和沈听肆会去接一部综艺,在那个综艺出了意外,沈听肆会为了救韩知怀而重伤入院,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卿余,你先去好好休息吧,一一让我来照顾。”张晶拍了拍宋卿余的肩膀,“你是江知野吧,谢谢你。” “你怎么没去参加宣传?”张晶带着讶然,江知野在里面的戏份充足,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角色,按道理他应该随剧组去参加宣传,凌阳离兰溪岛的市中心很近。 “我和剧组请假了,我走了,谁照顾宋老师。”江知野说着话,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宋卿余,果不其然,宋卿余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像一片羽毛,风一吹就会倒下。 张晶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很想生气,很想发作,但看到宋卿余那失神的双眸,和苍白的面色,她就泄了气,独自一人走到病房的外面,抽烟去了。 江知野看着那瘦弱的身躯,遏制住自己想把他抱入怀中的冲动,紧紧抿着唇,他们明明距离这么进,为什么却感觉隔着天涯海角。 “小野,让我自己冷静一会儿吧,我想和一一单独在一起。”宋卿余带着疲惫的声音,轻轻道。 江知野也知道需要让宋卿余自己冷静一下,他放轻了呼吸,步伐轻柔的走了出去,生怕力度大一点,就会让宋卿余奔溃。 宋卿余看着床上小小的身躯,起搏的呼吸,仪器发出冰冷的电子音,他仔细的描绘着沈一一的五官,沈一一的眉眼像极了沈听肆,唇鼻长得像他,长开以后会是个很好看的小伙子。 可是宋卿余怕了,他已经开始怕了,监控里的沈一一让他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他又一次怀疑自己,真的可以和剧情抗衡吗?他身边有谁,他还能依靠谁? 宋卿余不确定了,他真的能和沈听肆走下去吗?他的青春里面全是沈听肆,他和沈听肆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他从小父母双亡,原本应该去福利院的,但是他的亲戚领养了他,他就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没有温饱,反而记忆中更多是皮带的抽打,亲戚的打骂。 他记得有一回被打的受不了,跑出了屋子,想要去爷爷奶奶的老房子,但他不认识路,饿极了,偷偷摸摸去别人的祠堂偷吃贡品,记得拿着包子在嘴里艰难的咽下去,边吃边哭着磕头。 还有一回是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买了心心念念的辣条,那段时间亲戚饿着他,吃不饱,还威胁他若是跟别人说了,那么就会打他,变本加厉的加他,小小的宋卿余在大夏天只敢穿长袖,怕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看到手臂上的淤青,他那段时间是真饿极了,买了辣椒吃,因为辣条可以在肚子里胀气,这样子他的饥饿感就不会那么严重了。 他还记得在初中,他瞒着亲戚,在周末的时候去网吧当网管,但那个老板也是个黑心人,看他好欺负,克扣了一半的工资,宋卿余就这么攒着工资,平时连泡面都不舍得买一包吃,他想着只要自己攒够了钱,是不是就能逃离那个充满漫骂和暴力的家庭了? 只要攒够了钱,他是不是就能有自己的房子了?然后可以吃饱穿暖,不用在大冬天还睡着凉席,透风,刮风会漏雨的房子了呢? 就是抱着这样的希望,宋卿余一次次忍耐,饿极了,就去网吧看看谁吃剩的泡面,渴了就去喝别人吃剩下的泡面汤,有一回他没注意到里面的泡面汤还有烟头,差点被烟灰呛住了。 后来,因为他自己攒的钱,他考上了高中才没有辍学,亲戚不肯给他上高中的学费,碍于面子,勉强给他生活费,宋卿余的日子才好过一些,他高中选择了住校,他才勉为其难逃离了那个家庭,他才过上一天有一顿是有肉的,可以吃饱的日子。 但是因为性格的懦弱,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成为了校霸的欺凌对象,沈听肆那次帮助了他,就让宋卿余原本阴暗的生活,多了一丝亮光,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丝丝盼头。 宋卿余的后背有个烟头烫伤的疤痕,那是他的亲戚在酒后打他,他反抗留下的痕迹,沈听肆在有一次看见了他身上的斑斑痕迹,整个人沉默了很久,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一直在抚摸着那伤痕累累的肌肤,晚上抱着他,在他耳边一直问着,疼不疼,疼不疼。 后来,他的亲戚以虐待的罪名,进去了,宋卿余知道是沈听肆干的,但沈听肆什么也没说,只是日复一日的给他上药,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他身上的疤痕已经褪去了七七八八,全是沈听肆给他上的药。 就是这么好的沈听肆,怎么让宋卿余放手呢? 宋卿余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但沈听肆给足了他安全感,所以在十年内,一点绯闻也没有,尊重他的意愿,在拍出了代表作后,他才官宣他们已经结婚,原本沈听肆是不要孩子的,他怕宋卿余疼,宋卿余是个很怕疼的人,就是这么一个人愿意给他生孩子,他拗不过宋卿余,在宋卿余24岁这年,他们要了一个孩子,取名:沈悦卿,小名一一。 宋卿余看着沈一一苍白的面庞,安稳的呼吸,紧紧握住他的小手,再也忍不住,蜷缩起来,低声呜咽起来。 他想他不能在依赖沈听肆,要振作起来,他是一个大人了。 - 宋卿余在医院陪伴沈一一几天,刷到了热搜,果真,和剧情如出一辙的综艺官宣了韩知怀会参加节目来宣传《长夜明月》的消息。 按照剧情发展,沈听肆为了救韩知怀,他会从威亚上掉下来,身受重伤,但为了避免这个事情的发生,宋卿余决定要阻止沈听肆去参加这档节目。 小杨先前给他发了消息,说沈哥考虑接这个综艺,他知会一声,但宋卿余却不想让沈听肆接这个综艺。 他们已经有将近一个半月没有见面了,沈听肆从凌阳宣传结束之后,没有立刻走,但也没有来医院,宋卿余想他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还是面对韩知怀。 在海滩放烟花的当晚,他明明可以和剧情里面一样,和韩知怀在海边看烟花,升温感情,但沈一一出了事儿,他只得抛下韩知怀,跑来医院,不过几个小时,又跑去宣传自己的剧了。 倒是有不少网友发现了端倪,前一秒沈一一出了车祸,怎么下一秒沈听肆就能面不改色,还笑意盈盈出现在宣传现场,像个没事人? 【沈宋fufufu:……怎么回事儿?一一不是住院了么?宋卿余工作室也说了,目前在治疗,沈听肆还能笑出来?我是一点悲伤都看不到。】 【时光匆匆:……加一,我不会要塌房了吧?沈听肆看韩知怀的眼神也不对劲儿……】 【小余家的小宝贝:别无端猜测!事业心!这叫敬业懂不懂!】 【回忆:扯淡吧你,你老婆孩子出了车祸,在医院,你tm还能若无其事的来宣传?我看是沈听肆要移情别恋了吧,还宠妻人设呢,都是装的吧。】 【luopjisj:我看是宋卿余自己炒作吧,看沈听肆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出了事儿的问题吧,宋卿余自己找人炒作为了挽回沈听肆?够**的。】 【jeiwji:你**,嘴巴喷粪了?宋卿余像是那种会拿着自己孩子去炒作的人?】 舆论一直发酵,一向热闹的cp超话,此刻寂静无声。 小陈有些不安的打开了超话群。 【听雨夫夫:……我不会要塌了吧。】 【独自守着回忆:……沈听肆让我有不好的感觉,他老婆儿子还在医院,有狗仔拍到了他就在医院呆了几个小时,出来直接去参加活动。】 【jiweijiu:……我不知道,我有点慌,十年之痒,他们也过不去吗?】 【群主:都别瞎猜测,只要他们没有官宣离婚,一切都是假的!!都有孩子了。】 【管理员123333:有孩子也代表不了什么啊……你看那个‘xx夫夫’十五年,孩子两个,最后不也劈腿离婚了么……】 【系统消息:管理员123333已经被t出群。】 小陈顿感心梗,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以往沈哥都会打电话要她报备宋哥的消息,但自从上次杀青宴之后,再也没有出现了。 22、第 22 章 宋卿余给小杨打了个电话,“喂,宋哥。”小杨像是心虚般,说话支支吾吾的。 “让沈听肆接电话。”宋卿余给沈听肆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有视频通话,那边都没接,有这么忙么? “沈,沈哥在拍戏,等他这场拍完了,我让他给你打一个。” 宋卿余挂了电话,看着还在沉睡的沈一一,上面的盐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在那之后,沈一一又发了次高烧,现在温度降下来了些,还没有退烧,小孩呼吸急促,面上红扑扑的,小小的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睡得不安稳。 宋卿余看在眼里,心口疼的不行,他多希望生病的是自己,让沈一一一直健康下去,不要生病。 “喂。”宋卿余为了不吵到沈一一,起身去了病房外的走廊,他怕自己失控。 “卿余?”沈听肆那边听起来很嘈杂,但过了一会儿就安静了,显然沈听肆是去了安静的地方,给他打了这个电话,能听出沈听肆语气中的紧张。 做贼心虚,宋卿余就想到了这四个字。 “你在哪儿?” “在拍戏……” “哪个地方?” 那边沉默了一下,宋卿余慢慢开口:“我不去找你。” “……c国b市。” 所以他宣传完了,甚至就没有来医院看他们一下,明明只是几十分钟的距离,却是宣传完了,直接飞往了b市。 宋卿余真的很想质问沈听肆,他想说你现在的心还能装得下两个人么?甚至抽出一点点空来看沈一一和他的时间都没有吗?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宋卿余真的很想问你是不是爱上了韩知怀? 但他没有。 他将这些呼之欲出的话语深深压了下来,看着在窗子上的自己,这么憔悴的,真的是我吗? “小杨告诉我了,你是不是想去那个综艺。” “……”那边沉默,“是。” “因为韩知怀吗。”宋卿余颤抖着声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着那边沉重的呼吸声。 “……”那边呼吸一窒,但却没有回答。 但宋卿余却是什么都明白了,心口传来的疼痛让他差点站不住,眼前一黑,他靠在墙上,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不让沈听肆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多可笑啊,到了如今,他还是不想让沈听肆担心他。 “能不去吗?”宋卿余放软了声音,手紧紧抓着栏杆,头疼欲裂,好像神经要断了,一股气在他四肢百骸冲撞,他的肢体隐约疼痛起来。 那边还是没声音,但宋卿余能听到那边的呼吸声,他知道,沈听肆在听着。 他怕沈听肆拒绝,他怕沈听肆拒绝他,去转身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才短短两个月,怎么感觉一切都变了? 十年抵不过两个月吗? 剧情的力量就这么大吗?可以让他们的十年敌不过和主角受的两个月。 “回来看看一一好不好?他哭着吵闹要见你……”也回来看看我吧,我真的好想你,不要给了我希望又剥夺我…… 宋卿余体验过了那温暖的怀抱,只属于他温暖的港湾,他不想在一人回到黑暗了,不想在经受寒冷了。 那样的话,是真的很残忍的一件事情。 “一一又发了高烧,来看看他吧,你好歹也是他爸爸。”宋卿余望着天花板,真是奇怪,他不爱哭的,可是为什么,眼睛又酸涩了?这种感觉,真的讨厌。 那边像是轻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好,我不去,我今天买张去兰溪的票。” 挂了电话的那一瞬,宋卿余像是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坐在地上,虽然他曾经阻止了不让韩知怀去海选,失败了,但起码,阻挡了沈听肆为了救韩知怀而进入医院。 如果非要在沈听肆接触韩知怀,还是为了救韩知怀重伤进医院二选一的话。 宋卿余宁愿他们接触,也不愿意沈听肆受伤,他会心疼。 即使后面沈听肆真的和剧情中说的一样,和韩知怀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那宋卿余也不愿意沈听肆受伤,他想,如果呆在沈听肆的身边是有时限的,那么他就在卑鄙一点,多呆在沈听肆身边吧,哪怕一秒也好。 宋卿余在心中祈祷,神啊,请不要那么快剥夺他,让他在我身边多一点吧,再多一点点。 23、第 23 章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宋卿余一直觉得沈听肆是不是脑子有病。 就在一次,他们异地,沈听肆出差,留宋卿余一个人在家里,非得让他报备,刚起来的宋卿余头发蓬蓬的,眼神迷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直接戳中了在外出差沈听肆的心窝子。 视频中的宋卿余将手机对着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旋转,“没有男人。”他顿了顿,“也没有女人。” 沈听肆收到了视频,发了条两秒的语音,宋卿余听完,脑子里只出现了一句话: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沈听肆:看看嘴里。】 【宋卿余:……】 虽然离谱,但宋卿余还是乖乖照做了,他张大嘴巴,就差没有把手机吃进去了,男人没看到,倒是看清了宋卿余有几颗蛀牙。 “嘴里能有啥啊!”宋卿余额角抽抽,满目无奈,“口腔溃疡要不要!” 他真该把沈听肆的大脑用核桃砸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黄色废料。 【沈听肆:看看兜里。】 视频中的宋卿余打开了自己的口袋,拿出兜里的东西,“兜里就一个醒过的鼻涕纸,你要么?”把纸张扔到垃圾桶,“你别太离谱哦,和你说哦。” 【沈听肆:看看狗窝。】 末了不满意,又立马发了条语音,表达他的不满,“看看狗窝。” 宋卿余炸了,“狗窝没有人!!” 但还是乖乖录像了。 他和沈听肆在大学在校外合租的时候,养过一只狗,只是那只狗后面因为病去世了,原本打算养狗的,但因为两个人的工作都着实太忙了,怕没有时间很好的照顾小狗,所以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他们养的狗叫小听,原本宋卿余想直接叫小版沈听肆的,遭到了沈听肆的严词拒绝。 他们给小听准备的狗窝不大,基本就一个笼子里面垫上了几层,然后加一个坐垫,一目了然,宋卿余恼火的用手机转了几圈,“谁啊,这狗窝能住谁?!!” 【沈听肆:不信。】 【沈听肆:你有问题。】 【宋卿余:……{呵呵jpg.}】 当天收拾行李,在坐车,坐飞机的路上,他一直张望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 然后奔往剧组,看到了蹲在地上低头玩手机的沈听肆。 沈听肆:Σ(っ°Д°;)っ!!!“你怎么来了!!” 宋卿余微微一笑,揪着沈听肆的衣领就往休息室走,路上还不忘对工作人员微笑示意。 于是,众人很好奇的聚集在休息室门口,然后听到了沈听肆一直喊着求饶和老婆大人 众人:……小两口玩的挺花啊。 宋卿余回过神来,望着兰溪岛的夜色,这里的夜色很漂亮,正值夏季,但他却觉得浑身冰凉,他的指尖抵在玻璃橱窗上,看着外头夜色灯火,自己却显的格格不入。 也许是应了江知野那句话吧,人还是得学会适应并且喜欢上这种孤独。 张晶已经回去处理事情了,就在昨日,他的黑料如同沉寂的火山一般,倏然爆发,铺天盖地的黑料如同潮水要将他淹没。 大多是说他在《骄阳》剧组黑幕苏尚,排挤韩知怀,还有在《长夜明月》也走后门,把自己的人选塞进去,只是导演着实看不上宋卿余开的后门的人选,不符合他这个角色,因此没有成功。 还有人说他一直卖惨,秀恩爱,疑似与沈听肆的感情破裂,逼不得已要用自己的儿子炒作,来挽回沈听肆,反正是怎么难听怎么来。 毕竟沈一一出车祸是事实,但是沈听肆只在医院呆了几个小时,后面跟个没事人一样,去宣传,去参加节目,而且,很多人也发现了,以往沈听肆的微博,每隔几天就要发一下他和宋卿余的日常微博,但自从《长夜明月》开拍后两个月,沈听肆的微博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宋卿余的,更多的是转发官博,而且有心人发现,他转发的大多都是关于韩知怀的微博。 【界权威:有一说一……我感觉……他们家是不是要塌房了?】 【wejiejiw:……不至于吧,就因为这点小事情?他俩可是从高中走到现在啊。】 【护额好几位:我觉得沈听肆和韩知怀,也挺好磕的……(纯路人,别打我)】 【基尔基:我看是合同到期了吧,上回xx夫夫,十五年,最后还不是劈腿了,居然被爆出是合同夫夫,啧,娱乐圈真可怕。】 【完结文:别瞎猜测,有人拍到在兰溪拍到了沈听肆,宋卿余和沈一一在兰溪吧,哪里感情不和了?】 【呜呜呜:你这也太扯了,刚出事不去看,现在宋卿余工作室发了微博说孩子没多大事情,沈听肆去看,这不是别有用心么?】 【哇哇哇哇去: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沈听肆如果要和宋卿余离婚,那孩子肯定是个累赘啊……搞不好想谋沙呢。】 气得小陈把这条微博赶紧的举报,这都什么人啊! 但他们现在根本抽不开时间,要处理宋卿余的黑料,说来也是奇怪,以往宋卿余没有多少黑料,都是沈听肆拦下黑料,但不知怎得,沈听肆现在基本不管这些,也不接他们的电话,更别说见面了。 小陈眉头一跳,心里暗自戈登了一下,她磕了十年的cp,不会要塌了吧…… 沈听肆一个甩尾,甩掉了媒体,因为怕小孩被打扰,在小孩转去普通病房的当天,宋卿余就将小孩转去了私人医院,这里隐蔽性好,安保措施也不错,他们在这里呆了几天,基本没有见到媒体的影子。 沈听肆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看到那道瘦削的身影,孤独的一个人坐在病床前,他的心还是无法抑制的抽痛起来,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将喉头涌上那股酸涩的情绪深深压下,这才推开了门。 沉静在自己思绪中的宋卿余被推门声吓到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眼底一片乌青,尤其沈一一,高烧反复不退,打了盐水也没用,医生也很无奈,只能让小孩自己熬了,每每从半夜惊醒,看到小孩那不安稳,苍白的面容,宋卿余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 他又回到了先前做了那个剧情的梦的那一段时间,神经都要衰弱了。 他很多次拿着沈听肆的号码发呆,再不济就是去看他的头像,朋友圈,把他们的聊天记录看了又看,十年的聊天记录,止步于凌晨三点沈听肆给他发的视频通话。 他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看着推门而入的沈听肆,不敢置信,生怕自己一眨眼,沈听肆就不见了,他们此刻像是陈旧的老电影,时间停顿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卿余缓慢的眨了眨眼,眼前的沈听肆没有消失,他沙哑的开口,嘴唇干裂,“听……听肆?”他把手小心翼翼的往前伸,怕自己看到的是个幻影:“是你吗?不是我的幻觉吧。”他喃喃道。 沈听肆再也忍不住了,一直压抑的思念从胸口喷薄而出,他从袖口出掏出了一个类似纽扣的东西,别在了自己的身上,扔下肩上的背包,三步并作一步,奔向宋卿余,把他拥入自己的怀抱。 “好瘦……”他低声喃喃道,眼中的思念盛满要溢出来一般,只是被他搂在怀中的宋卿余低着头,没有看见。 这才过了多久,原本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现下已经全没有了,瘦弱的仿佛一张纸,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宋卿余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他感觉自己的心口都被挖空了一块,他又想起了十年前那个瘦小无助,独自一人蜷缩在黑暗阴冷角落的宋卿余。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宋卿余,他对他是一见钟情。 在宋卿余高一的时候,在那个寒冷冬日的体育课,他只是随手给了宋卿余一颗糖,宋卿余露出宛若冬日暖阳的笑容,照进了他的内心,他听见自己心跳的悸动,他就知道,自己是对宋卿余一见钟情了。 好不容易把那个瘦弱自卑的宋卿余养大,养肥,他们还有了沈一一,奈何上头给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沈听肆想到在暗中监视他们的剧情,心中就一股怒火,他必须要亲手摧毁它。 他紧紧抱着宋卿余,唇抿成一条直线,从脖颈蔓延到额角的青筋爆起,手中的动作却意外的轻柔,像是怀中抱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宋卿余直到现在才有了实感,他贪婪的吸取空中独属于沈听肆的味道,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打湿了沈听肆的衣裳,他还是止不住。 他不敢相信,是沈听肆回来了,那强劲有力的心跳,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告诉他,是沈听肆回来了,那些深夜独自睡不着,眺望着远方,孩子高烧不退的心急焦虑,疲惫,一个人的无助感,好像在此刻,顷然消散了,在临界线徘徊的情绪被安抚到了。 一切的解药,都是沈听肆。 只要沈听肆抱着他,他就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听肆。”过了良久,他的抽泣才渐渐止住了,抓着沈听肆的衣袖不肯放手,生怕一放手,沈听肆就会跑,就会被带走,会被带去韩知怀的身边。 沈听肆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是有些过分了,看着漫天的黑料,他也不好受,整个人在房间里,差点要把手边的东西暴躁的全都摔了,这种自己只能看看的滋味格外不好受。 他不能出手,一旦出手,那么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24、第 24 章 现在它的重心都在韩知怀身上,韩知怀在参加综艺,他才敢来看宋卿余,见到宋卿余的第一眼,他就快要发疯了,思念的快要发疯了,想要把宋卿余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但他止住了自己的冲动,才没有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 但见到宋卿余的眼泪,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脏抽痛起来,好像心口被人剜了,硬生生的拿出那颗还在鲜活跳动的心脏。 那一刹那,他想只要宋卿余愿意,他什么都可以为他做,去他吗的剧情,他只要宋卿余。 “嗯。”沈听肆低声回应,揉着宋卿余的乌发,“我在。” 就好像他们在雨中那夜,他开着车,宋卿余眉眼弯弯,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喊着他,他也一直回应着宋卿余,外头下着大雨,寒冷至极,但是里头却温暖如春。 他们相拥在一起,拥有了彼此,一辈子。 “……真的是你么?”宋卿余近日来食欲不振,脸都瘦削了一圈,干裂的嘴唇,显示他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进水了。 “是我,舟舟。” 宋卿余的其中出自于‘轻舟已过万重山,’是他逝去的奶奶给他取的,轻的同音卿,小名舟舟,但这个宋卿余只允许沈听肆叫这个名字,连张晶都没告诉。 宋卿余身子猛烈的一抖,原本还有些紧绷的身子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不一会儿了,没了动静,沈听肆心一紧,赶忙蹲下身,探去宋卿余的鼻息,还好,宋卿余只是太过疲倦,昏睡了过去。 沈听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目光一直盯着宋卿余的五官,描绘他的五官,像是要深深刻在灵魂深处,半响,才俯身在他的唇上深深印下缠绵又缱绻的,满是虔诚的吻,他仿佛一个信徒,对着自己的信仰的神,祈求宽恕般印下一吻。 他怀中抱着自己的老婆,病床上躺着自己的儿子,看着沈一一苍白的面容,小小的身躯沉睡着,手臂上全是淤青的针孔,作为父亲,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沈一一一直是以小大人的语气和他交谈,很少会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他差点忘了,归根结底,他是自己五岁的小崽子啊,今年过了生日才年满六岁,他也会生病的,也会脆弱的。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沈听肆感觉过了一个世纪,无时不刻不在折磨他的身心,多少难熬的夜晚,他是看着家里的监控,看这宋卿余的睡颜才睡着的,手机里有个加密的相册,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宋卿余的照片,他没有让宋卿余知道,只是为了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来慰问自己。 那个凌晨的夜晚,他是实在克制不了内心的念想,才拨出去了那通电话,可是他立马反应了过来,强迫自己关闭那通视频通话。 只有此刻,他才喘息一会儿,他低头亲了亲在怀中沉睡的宋卿余的鬓角,低声喃喃道:“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好吗,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睡着睡着,宋卿余整个人小腿抽搐,被惊醒了,但很快的,温热的肌肤贴了上来,帮他按摩小腿,他一怔,摸着黑,借着窗外的灯光,看清了躺在他身边的人。 是沈听肆。 前面不是他的幻想,是真实的沈听肆。 “还抽么?”沈听肆恰好的力道给他按着小腿。 宋卿余这才发现他们睡在陪床上,小小的陪床要挤下两个成年男子还是有些困难,但宋卿余身材瘦削,蜷缩在沈听肆怀中,还是能挤下的,他俩贴的太紧密,稍稍有动作,另外一个就能很清晰的感受到。 “不抽了。”宋卿余眼睛一眨也不眨,干涩受不了才快速眨一下,紧紧盯着沈听肆,他们的鼻息相交,宋卿余感知到小腿上的那温热的触感,他颤颤巍巍的伸出冰冷的指尖去抚摸沈听肆的面容,直到确定了,才有了实感。 双手捧着沈听肆的脸,原本干涩的唇,也许是沈听肆给他润了水,喉咙也没有那么干涩了,整个贴上那形状姣好,温润的,他肖想了很久的唇。 津滤交换,抵死缠绵,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和念想一并爆发出来,用言语都无法诉说的情愫,在唇齿相交间,传递给对方,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境。 直到喘不上气,吻到眼尾泛红,眼眸含泪,宋卿余才堪堪放开沈听肆,还在沈听肆的下唇重重咬了一口,尝到血腥味又心疼的用舌尖舔舐伤口,就是不舍得放开沈听肆。 把头窝在沈听肆的心窝处,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他也不肯放开沈听肆的手。 这一刻,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他们只是静静抵着对方,沈听肆抱着他的脑袋,心跳急促,气氛在两人四周蔓延开来。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有逐渐变大的趋势,他们却都没有说话,只是安然的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手机都关机了,外界没有人可以打扰到他们,他们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只有彼此。 “唔——”身旁病床上的沈一一似是低吟了一下,宋卿余赶忙抬起头,想去看沈一一的情况,但沈听肆别过他的脑袋,又一次吻住了他。 “爹,爹地——?”沈一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黑夜中相贴的两个影子,有些疑惑道。 “一一?”宋卿余惊喜道,赶忙推开了沈听肆,沈听肆有些不满的撅起了嘴巴,他还没亲够呢。 “感觉怎么样了?”宋卿余按了按铃,深夜值班的护士推进来,给沈一一做了检查,调慢了点滴的速度,嘱咐道这个打完了就可以不打了,然后离开了。 宋卿余这才松了口气,一直没有舒展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那么长的路途,即使在黑夜中,宋卿余想,只要想到沈听肆和沈一一,他就一定不会惶恐。 “唔,爹地。”沈一一抬起自己的小手,“要抱抱。” 宋卿余把小小的身躯抱在自己的怀中,然后他就被沈听肆抱在怀中。 “爸爸?”沈一一眼睛一亮,看着沈听肆胸口的别针,若有所思,“你来啦!” 沈听肆脑袋搁在宋卿余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眉眼弯弯,应道:“嗯,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沈一一跟个小大人一样傲气道:“我可是战胜了病魔,连护士姐姐都夸我厉害呢!” 宋卿余揉了揉沈一一的脑袋,“你高烧不断,真的吓死爹地了,下回可不许一个人乱跑了。” “哪有!”沈一一控诉道,“我那天醒来看见爹地不在,想打电话给爹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被坏人附身一样,一醒来,我就在马路牙子上了。” 他一想到那个,身子忍不住哆嗦:“好疼,真的好疼,爹地,一一好疼,一一怕见不到爹地和爸爸了。” “……”宋卿余也不愿意回忆那个监控,每次回忆起来就心惊肉跳的,还好,他的宝贝还好,还在他的身边“爹地那时候在海滩,没看见你……” 他没感觉到身后沈听肆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垂下眼睑,看不清他的思绪,只是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没事就好,一一没事就好。” 宋卿余更加坚定了,不能让沈一一留在自己的身边,先不管韩知怀是否会对他怎样,单单是剧情附身在沈一一身上,想要去除掉这个隐患,就足够他吓人的了。 宋卿余也发现了一个bug,那就是剧情可以对他周围的人动手,但只能借助外物,并且附身时间不长,他只要把沈一一送到国外,剧情就对他动不了手,只要沈一一在,就说明剧情可以破解,并且沈听肆也没有去参加那个综艺。 但是每次都是在他头疼欲裂的时候,宋卿余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病情又开始复发了。 宋卿余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很魔幻,给了他希望的时候又给他重重一击,跌入绝望,在这时候又出现了一屡阳光,他虽然不知道沈听肆为什么会来,没跟着原剧情走去综艺。 他不想去问了,不想去猜测了,好累。 只要避免剧情,就可以了吧?韩知怀要进娱乐圈就进,只要避免剧情的发生,就可以了吧。 沈听肆不要受伤,这就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 25、第 25 章 兰溪岛正值夏季,但今晚下的雨是从未有过的,深夜,黑压压的乌云同黑夜融为一体,伴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刹那间,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从雨中打落下来,劈里啪啦的打在窗子上,在寂静空旷的病房中发出沉闷的声音,从房檐流下的雨水汇集在街上,变成了一条条小溪,争先恐后的汇入城市的地下通道。 在沈听肆怀中睡得安稳的宋卿余,他们仿佛与世隔绝,不论外头的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他们这儿安宁和睦,困扰宋卿余多日的噩梦终于消散,鼻尖萦绕着令他安心的味道,他伴随这个味道沉稳的进入甜美的梦乡,时不时还在沈听肆怀中找个舒服的位置,拱来拱去,时而小声的叮咛。 他在梦中梦到他们以前的事情。 那是求婚完后领证的第一天,宋卿余很早的就醒过来了,坐起来,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一点也不真实。 沈听肆习惯性的用手去抱身边人,但只碰到冰冷的空气,心下一紧,生怕刚到手的媳妇跑了,赶忙睁开眼,就看见了宋卿余坐在那里,张开手掌,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上的钻戒,沈听肆带着一丝笑意,从身后抱住宋卿余,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先是对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下。 他知道耳朵是宋卿余的敏感点,果不其然,宋卿余浑身抖了一下,沈听肆伸出舌尖在他耳朵外圈舔舐了下,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慵懒,道:“你在干嘛呀,这么早。” 宋卿余眉眼弯弯,兴奋的摇晃了起来,自顾自看着手上的戒指,笑道:“你不懂。” “赶紧再睡一会儿,嗯?”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震得宋卿余脊背发麻。 他转身,将沈听肆扑在床上,像个八爪鱼一样黏着他,毛茸茸的头发蹭这沈听肆的下巴,抬头亲了一口他的唇角,撒娇道:“真好看宝宝。” 沈听肆无奈望着天花板。 沈听肆刚要进洗手间洗漱,听见‘哗哗’的流水声,他以为是宋卿余忘记关了水龙头,一进去看,看见宋卿余俯身在洗手台上,水一直开着,没有关掉,沈听肆疑惑,走上前,“你在干嘛啊?” 瞧见宋卿余目不转睛盯着手上的戒指,“哎呀,你洗不洗呀?”沈听肆好笑的挤了挤他,“不要浪费水资源啊。” “啊~不,我要洗!”宋卿余嘟着嘴跺脚,匆忙的捧了水洒在脸上,生怕沈听肆又挤他。 在结婚并且拿到证的第一天,沈听肆觉得自己有必要巩固一下自己的家庭地位,于是让宋卿余去他们搬到婚房的第一顿饭,来证明自己的地位。 沈听肆想拿手机记录这一个过程,透过镜头,瞧见站在厨房前的宋卿余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止不住的开心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沈听肆原本还想装一下严肃的,但上扬的唇角却怎么也不止不住。 他就这么录了好几分钟,意识到这样不行,自己的目的是要巩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他才是一家之主,大着胆子,高声道:“看什么看呢,菜都要糊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看看。”其实内心怂得不行,他在说这句话得时候声线都在颤抖,生怕宋卿余穿着围裙,拿着菜刀,面带微笑过来。 这么想着,他就看见了宋卿余转身来,瞬间秒怂,结结巴巴,声音都软了下来,咽了咽口水,“干,干嘛……” 宋卿余额角抽抽,给沈听肆一点颜色他就开染房是吧,给他一个笑脸就上天当太阳了,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用指腹瞧了瞧沈听肆的额角,夺过他的手机,把镜头面对他。 “你还好意思说我?”宋卿余控诉道。 他指着沈听肆,“你看看,你拿着这个本子今天离开过你的手么。”沈听肆手中的结婚证都要被他给摸掉色了,“今天啥也没干,早上一起来,就坐在这儿傻不愣登的看这本子看了一天了,说我看。” 沈听肆摸着结婚证上的钢印,笑得痴痴的,视线一直在以红色背景为主的,头都微微偏向对象,眼中的爱意像是要溢出来般,他略不好意思,如同当初恋爱的那个毛头小子,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所以,这是一结婚,傻了两个人? - 在沈一一出生后的日子,沈听肆的粉丝发现沈听肆的工作室,多了一个合集,叫“沉浸式体验已婚男人的养娃日常”。 其中有一条“沉浸式体验已婚男人的周末。” 早上七点五十五,当沈听肆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视频中的他显示,直接被一个巴掌拍响,那小手肥嘟嘟的,力度倒是很大。 “爸爸。”沈一一小朋友自带闹钟,已经不需要沈听肆自己的生物闹钟了,小孩软糯糯叫着,刚学会说话,话说的还不是很清晰,“爸爸。” 沈听肆眯着眼睛,还没清醒的眼与小孩对上,大概父子两对视了三四秒,沈听肆又埋头睡了过去。 小孩以为爸爸在和他玩游戏呢,眉眼弯弯,爬到沈听肆的另外一侧,小小的手握成拳头,垂在沈听肆的肩膀上,还没长牙齿的嘴角咧开一笑,别看小孩只有一岁多,那垂下来的力度也是有的,更别提一直被精心照顾的沈一一了。 沈听肆皱着眉头,‘嘶——’了一口,他不敢喊太大声,因为宋卿余浅眠,而且宋卿余刚生完沈一一一段时间,患有产后抑郁症,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沈一一又还小,晚上很会闹腾,半夜哭得他两头疼欲裂,原本是想找个保姆来带,但小孩仿佛就是认主,看到别人,哭的不行,看到他俩才会安分一点。 没办法,沈一一只得是他俩来带,为此,宋卿余推了一年的行程,沈听肆也差不多推了很多的行程,空出时间来照顾父子两。 沈听肆揉揉眼睛,还懵懂的大脑被强行开机,头发乱糟糟的,他小心翼翼往旁边瞥了一眼,还好还好,宋卿余还没醒来。 小孩的尿不湿满了,沈听肆给小孩重新换了个尿不湿,小孩玩着奶嘴,很乖的任由沈听肆折腾。 穿衣服,给小孩用湿巾擦脸,擦完了又给擦了擦手,深刻体现了什么叫做勤俭持家。 到了八点半,视频中字幕组配上“喝饲料了。” 小孩接过沈听肆冲好的奶粉,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镜头,小孩粉雕玉砌,粉嘟嘟的脸颊,一口一口撅着奶瓶,喝的正香甜,简直是要融化了看这个视频的粉丝的心,激发了广大粉丝的母性。 而后沈听肆打了个蛋,蒸了个南瓜鸡蛋羹,在等待的过程中,沈听肆准备去刷个牙,小孩看他走了,急了,哒哒哒,奔着小短腿,要他抱。 沈听肆以一种商量的语气道:“爸爸刷完牙齿再抱你好不好?” 小孩听不懂,只是看自家爸爸一直没打算抱他,还打算走的时候,他急得大声哭泣,完全不肯配合,沈听肆怕他吵醒宋卿余,只得单只手抱着他,单只手刷着牙齿,在这期间,小孩看他满嘴的泡泡,满脸的新奇,还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小孩正处于摸到什么都会放在嘴里的年纪,沈听肆无奈撇过头,小孩以为沈听肆在和他玩,笑得更开心了,小手乱挥舞着,沈听肆头一回觉得洗脸刷牙这么困难,而且这么累。 过了半小时后,终于给小孩喂完了食物,沈听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捏了捏自己小祖宗的脸蛋,小孩不高兴的撇过头来,与先前判若两人,沈听肆简直要给气笑了,敢情这小祖宗吃饱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小祖宗吃饱喝足,精力旺盛的不行,沈听肆轻手轻脚去房间,宋卿余还在睡着,呼吸均匀而绵长,只是眉头一直紧蹙着,好像做了什么噩梦,沈听肆心疼的用指尖揉去他眉间的褶皱,轻声道:“舟舟,醒来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逛商场吗?” 宋卿余动了动,把头埋在被子里,半响才不情愿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了沈听肆在床头,他伸出手,嘟着嘴巴,“抱。” 紧紧抱着沈听肆好一会儿,闷闷的“再睡五分钟好不好?” 沈听肆笑着:“才不信你呢,你一睡,半个小时肯定要的。” “快收拾,我先把一一出门要用的东西准备起来。” 沈听肆熟练的将湿巾,尿裤,纸巾,辅事碗,奶粉,热水,奶瓶等东西装进一个小包里面,再给小祖宗做个了辅事,沈一一年纪小,很多外面的东西都吃不了,只得是从自己家里带。 此刻的沈听肆俨然是一个合格的新手奶爸,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刚和宋卿余领证的时候,要树立自己在家里地位的决心。 他俩出门还得全副武装,虽然他俩现在是在国外,但难免会有被粉丝认出来的可能性,小孩瞧着爹地和爸爸带着口罩,好奇的扯了扯,将爸爸的墨镜放在手里玩,觉得非常稀奇,在沈听肆的怀里扭来扭去,非常不安份,沈听肆无奈的捏了捏小孩的脸颊,瞧他这么喜欢这副墨镜,也就随他去了。 26、第 26 章 去商场的路上,宋卿余考了驾照很少开车,兴奋的搓着手掌,准备一展身手。 于是在整个开车的途中,沈听肆面上郑色,怀中抱着扭来扭去,看啥都新奇,还伸着小手想往外爬去的小崽子,他仿佛是在赴一场鸿门宴,有着有去无回的气势,和怀中的小崽子对比颇有强烈的反差。 在等绿灯的过程中,宋卿余从后视镜看过沈听肆的表情,好笑道:“干嘛这么憋屈的表情,和我出去委屈你了?” 末了威胁似的:“嗯?” 沈听肆秒怂,脸上带了一个笑:“哪有,哪有,老婆最大。” 宋卿余这才轻声哼了一下,嘴角忍不住上扬,修长的指尖有节奏的敲击方向盘,身后的沈一一一直咿咿呀呀的叫着,时而叫爹地,时而叫爸爸,不一样的是,宋卿余和沈听肆不论在干什么,都会及时的回复他。 到了商场就差不多要中午了,他们找了一家餐厅吃饭,倒是沈一一好奇的望着四周,望着望着,小嘴一撇,又要哭出声来,因为餐厅人太多,声音太嘈杂,宋卿余和沈听肆倒是一下子还没有注意到,沈一一见爸爸和爹地都不理自己,委屈涌上来,‘哇——’的一声,小手不安分的扭来扭曲。 这哭声太过尖锐,餐厅安静了一瞬,许多人纷纷侧目,投向他们这儿的目光,其中有惊奇的目光频频在沈听肆和宋卿余之间打转。 沈听肆赶忙拿出做好的辅食喂给小崽子,小崽子这才安静下来,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沈听肆,沈听肆被看的心尖尖都软了下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家小祖宗真的是……很折磨人。 说小崽子是猪,一点也不为过,吃饱了,小崽子的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沈听肆小心翼翼将他抱起来,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吃饭。 宋卿余在吃先前沈听肆给他剥好的虾,看着哄着孩子,眉眼之间尽是温柔的沈听肆,很难想象到他是那个风靡娱乐圈,俘获万千少女的的大明星,当初那个宛若神祗的人,现如今更多了人间烟火的气息,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 “那个……”宋卿余含笑望着对面,闻言,含笑的眸子对着来者,来者被他这么一看,面上不由得浮现了绯红,本就紧张的手不安的紧紧攥着衣角,那女孩子拉着同伴的手,颤抖的开口,“您……您好。” “嗯?”宋卿余知道她是认出自己了,换上惯有的笑容,眉眼弯弯,餐厅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面容,显得不可思议的柔和。 “我,我能和您拍个照片吗?”那个女生咬着嘴唇,“宋老师,我真的很喜欢您。” 沈听肆拍着小崽子的手停顿了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来者。 因为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私人的时间,考虑不在国内,才敢带小崽子一家出来玩,饶是被人打断,谁都不好受。 但宋卿余却是没多想,他像是认真思考了几分钟,笑道:“这个请求恕我不能答应,因为我是同我家里人一起出来的,”那女孩子面容立即黯淡下去“但我可以给你签名。” 那女孩子开心点了点头,赶忙从包里找出纸和笔,并且用余光偷偷看着对面的沈听肆和在怀中的小崽子,沈听肆感应到她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那女孩低下头,红了耳框。 给女孩子签完名字后,宋卿余和沈听肆就收拾好东西走了,那女孩子拍了偷偷拍了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这张图后面一直成为他们cp超话的头像。 后来就是在一直逛逛逛,但小崽子走着走着,嘴一撇又要哭出来,沈听肆瞪大眼睛,这小祖宗又怎么了?捏一捏裤子,沈听肆蹙着眉头,凑近了闻,倏然,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听肆:…… 好吧,是要换纸尿裤了,他抱着小崽子,下意识的要走进母婴室,然后愣在了门口,母婴室门口上赫然写着:“男士止步。” 虽然男性可以生子,但男性更倾向于娶心仪的女性,女性怀孕生子相较于男性更为容易,因此为了恋人愿意怀孕的男性并不在多数,所以当宋卿余宣布怀孕并且生下了沈一一后,可想而知娱乐圈是多么震动,一个在事业上升期敢于隐退一年,本就是一个风险了。 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了,谁知道一年后回来还有没有你存在的地方? 沈听肆无奈,只得将小崽子带去车上换了,这个味道也是够上头的。 视频后面就是一直买买买,沈听肆带娃,最后的镜头是对着在前面走的沈一一,小崽子走的飞快,后期配文:“下次别再带我出来了,哼。” 据说看完这个系列的粉丝都集体陷入了沉默,谁能想到沈听肆竟然当新手奶爸的样子,那么的……迷人,原本因为沈听肆结婚生子而流失的粉丝,突然又回来了,或许是想通了吧。 但还有一部分,完全不接受宋卿余和沈一一的存在,视他们为毒瘤,提都提不得,韩知怀就是这样的存在。 - 宋卿余之前在网上搜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年少喜欢的人都很难忘。” 其中一个高赞回答让宋卿余至今都难忘,他的视线长久停留在那短短的字里行间里面,那个回答说:“他占据了你的青春,他是照亮你暗淡岁月的太阳,也是你悲伤胆怯时候迷茫的岁月。他不仅仅书一个人,更是一份爱,一份年少时满腔热血,赤城狂妄的爱。” 宋卿余眸光在字里行间流转,他修长略带颤抖的指尖,一直在那个屏幕上摸索着。 他自诩为是个很胆小的人,从小生长的环境,他一直怀疑自己的出生是不是不被期待的,他从未体会过那种被家人鼓励,在生日的时候被家人围绕在中间,被爱围绕的感觉。 他的性格敏感自卑,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在看高中看见沈听肆的第一眼,从沈听肆朝他伸出温暖的手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是沦陷其中了。 但他不敢伸出那道路途,不敢迈出那一步,他上高中都是自己攒的钱,一天一顿肉这是他最奢侈的时刻,他听闻别人谈恋爱,去游乐园,去赏花,去逛街,每个生日纪念日买礼物,还会每晚连麦……这里头的花费他就不敢想。 上高中的宋卿余手机还是隔壁和他一起拾荒奶奶给他的老人机,每个月几十块的话费就足够宋卿余吃一个星期的肉了。 更别提智能手机,还去送纪念品。 他现在身上的衣服除了校服,其他都洗得发白,补丁打了又打,身上根本退不下去,时不时还可能会有新的伤痕出现。 还有因为他跑了,原本打算将他卖给老男人的亲戚,时不时就会来学校闹他,这让宋卿余一直提心吊胆,他现在格外珍惜自己读书的每一天的生活。 可是沈听肆不一样,沈听肆在高中有意低调,带着厚重的眼睛和遮住了眉目的刘海,但是他的衣服上一直有股很好闻的味道,那是少年在热烈的阳光下奔跑,面上那明媚的笑容深深刻入宋卿余内心的青春的味道。 沈听肆对于他来说就是珍贵的宝物,在天上耀眼的太阳,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如此热烈明媚的少年,他不敢去,也不会去。 内心初动的萌芽就在土壤里悄然发芽,宋卿余只敢在上课的时候借助余光,透过玻璃,在玻璃上看见沈听肆模糊的身影,都能让他开心,兴奋一整天。 只是,这种愉快的且短暂的时间,停在了他们交换位置的那一刻,因为班级每次要根据成绩变化位置,但宋卿余一直精神衰弱,上课无精打采人,原本名列前茅的成绩骤然滑落,班主任也知道他的家庭情况,虽然心疼不已,但也说如果下回还是这样,按照规定是要叫父母的。 “父母?”宋卿余瘦削到有些凹进去的脸颊苍白,毫无血色,他只是迷茫的瞪大了眼睛“我一个没有父母的人,还有什么呢。” 他那时候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看见了沈听肆,他不知道沈听肆有没有听到,自那之后他开始有意躲避沈听肆,因为他不想让沈听肆去怜悯他,去可怜他。 因为换了位置,宋卿余被排到了后面,前面沈听肆的身影他只敢偷偷眺望,其他的,再也不敢奢望了,沈听肆和他说上一句话,他那一整个星期都会很开心很开心。 宋卿余也是那时候才发觉,自己是喜欢上了沈听肆。 他们本该可以这么形同陌路下去的,让宋卿余一直把这种暗恋的情愫深埋在心底,永远没有宣之于口的机会。 可是他没想到,沈听肆给了他希望,给了他可以迈出去勇气,让他有了盼头,沈听肆在他的人生中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他寻找自己未来配偶的模板了。 沈听肆刚好出现在宋卿余最真诚最热烈,最炽热的时候,他的存在,一直在宋卿余心里头,打了满分。 对于宋卿余而言,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打满分,那就是沈听肆。 - 从睡梦中醒来,这是宋卿余最近睡得最为舒服的一晚,他生怕沈听肆走了,一醒来,沈听肆抱着他,头搁在他的下巴上面,呼吸均匀而绵长。 宋卿余悬着的心才落了地,重新在他的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音,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肌肤上,宋卿余就安心。 “唔,”床上的沈一一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相拥而眠的两人,“爹地——”他小声嘟囔。 宋卿余伸了个懒腰,或许是动作幅度太大了,惊醒了沈听肆,沈听肆其实这段时间睡得也不是很好,他无时不刻在想宋卿余在干什么,多次都颤动着手臂想要去打电话,发消息给宋卿余,但每次要打出来的时候,他又制止了自己,不能功亏一篑,一旦功亏一篑,他和宋卿余那真的是再没有可能了。 他知道,宋卿余也在努力,他也在努力,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昨夜的深夜里面,外头雨哗啦啦的下着,通过闪电那一瞬的光度,可以看见沈听肆眼中暗流涌动,他紧紧盯着怀中安稳沉睡的身躯,止不住的亲吻他的五官,亲吻他的脖颈,心中的悸动停不住。 他真的克制自己到了极限,不去忍着看宋卿余。 终于在剧情间隙之处,推了综艺,来到了他的身边。 既便后面的事情更多,任务更艰巨,但他只要这一点点的温存,便充满了能量,可以一直坚定的走下去。 - 27、第 27 章 宋卿余从沈听肆的怀中探出脑袋里,想要下床去抱沈一一,沈一一已经退烧,这几日都是靠输液来补充营养,小孩子原本圆润的脸上瘦削了下来。 沈听肆长臂一伸,把想要下床的宋卿余捞回自己的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才睁开眼睛,好似没有睡醒一般,嗓音慵懒,道:“不多睡会儿?” 喊了声爹地,然后被晾了半个小时的沈一一:…… 宋卿余余光瞥见沈一一直勾勾的,还委屈的撇着嘴看着夫夫两,大早上的互动,不由得脸庞一红,嗔道:“一一还在呢,没大没小的。” 他们夫夫两虽然很恩爱,但很少和沈一一睡在一个房间,在沈一一两岁的时候,沈听肆就要求和沈一一分房睡,原因是因为沈一一半夜起来哭闹,宋卿余整日守在沈一一旁边,本来在外奔波好几日的沈听肆想要回来抱抱亲亲自己的香香老婆,每次都被这个混小子给搞砸掉。 还有他俩在兴头上的时候,宋卿余眼眸含泪,眼尾泛红,如藕般的臂勾着沈听肆的脖颈,凑着头在他的耳边诉说着爱语,勾的沈听肆欲||火|焚|身,马上要爆炸,想要释放的那一刻,沈一一都会恰巧在这时候放声大哭,一次夜就罢了,但每次都很恰巧在这个时刻,沈听肆双手握着拳头,青筋爆起。 所以在沈一一断了奶,夜晚很少在苦恼的时候,沈听肆就立马提出要求,要和沈一一分开睡,原本宋卿余是不同意的,但沈听肆一撒娇起来,两双眸子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宋卿余最吃沈听肆这套,即使心下不舍得,也还是同意了。 孩子大了也还是要分房睡,况且他真的很想要沈听肆。 于是在不管沈一一如何不情愿,如何哭闹,沈听肆都坚决的把他的小房间安排在离他们卧室最远的地方,安排了一个保姆照顾沈一一。 沈一一那段时间看见沈听肆,就看见了敌人一般,都要冲上来用刚刚长出来的小乳牙,去咬沈听肆,用自己的小脚丫去踢沈听肆,末了还咿咿呀呀的乱叫,他除了第一句叫的是爹地以外,第二句就是在某个傍晚,小嘴咬着沈听肆的手臂,哈喇子流了一地,然后含糊不清的说了句:“爸爸是坏人!” 沈听肆:……? 宋卿余则是满脸惊喜,抱着沈一一又是亲又是捏的,止不住的欢喜,“宝宝会说话啦!” 沈一一小朋友则是满脸神气,鼻孔朝天,一副骄傲的模样,“爸爸是坏人!” 沈听肆:…… 他俩早上耳鬓厮磨的样子,宋卿余是不大乐意给沈一一看到的,他脸皮薄,但沈听肆就很乐意给沈一一看自家老婆害羞的模样,某天,沈一一特地起了个大早,他以为爸爸还没回来,想要和爹地今天一早去游乐园,为此他兴奋了好久。 一开门,就看见他爹地满脸通红被他爸爸抱在怀中,他爸爸一直亲着他爹地的脸,然后给他投去了一个‘羡慕吧?你这个没有老婆的家伙。’ 只有五岁的沈一一:…… 沈一一小朋友面无表情的拿着自己的小熊,重重的‘嘭’一声,关上了房门。 自那以后,沈听肆就格外乐意在沈一一面前和宋卿余亲密,宋卿余每次都招架不住,红了耳框,抵挡不住自家儿子目光的探寻,把脑袋埋入沈听肆的怀抱,决心当一只缩头乌龟。 “爹地——”沈一一不满道,“爸爸一进来,你就不理一一了。” 别以为他年纪小,就没看到沈听肆那得瑟的表情。 而且他饿了,他昏迷了好几天,高烧不断,现在身上没什么力气,嘴唇干涩,但那双眼睛亮的惊人,还是很有精气神的。 静谧的房间发出沈一一“咕咕”的声音。 宋卿余一愣,埋在沈听肆的怀中笑了出来,证明了沈一一是恢复了精气神,先前那个如同霜打茄子的沈一一,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毕竟是亲自从自己肚子里出去的孩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从小到大也没有从自己的身边离开过,因为剧情的发生,他不得已将沈一一送离了自己的身边,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沈一一放寒假从国外回来,没想到剧情就迫不及待对他动手了。 他现在格外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而且沈一一出了车祸的消息还是没有瞒过甘翠琳,沈听肆的妈妈,沈听肆的爸爸暂时赶不回来,因为沈听肆不知道为什么去拍了《长夜明月》,现在公司的事情还是沈爸爸在处理。 甘翠琳昨天和他通过电话,现在正在坐飞机来的路上,可谓是心急如焚,还没等宋卿余说明前后缘由,便决定坐着私人飞机来兰溪岛。 宋卿余也是后来才知道沈听肆的家境,他们现在身处的私人医院与沈家有合作,安保措施和隐私性都很不错。 “好啦,爹地给你叫点吃的。”宋卿余挣扎了下,沈听肆不满足的撇了撇嘴,但还是放开了他。 就在宋卿余准备下床给沈一一点外卖的时候,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随即推门而入。 “妈——?”沈听肆有些压抑的挑挑眉头,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惊动自己的母亲,他和母亲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近,他从小知道自己是沈家嫡长子,唯一的独苗,以后要继承家业的,所以从小母亲格外严格对待他,甚至都给他安排好了以后要联姻的对象。 但自从高中他和宋卿余的恋情被母亲知道后,他被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关在家中哪里也不能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他的母亲更是直接断绝了他的资金来源,任由他自生自灭。 但他是在后面才知道,母亲那时候训斥,打他,是因为看到了宋卿余衣袖上的伤痕,以为是沈听肆虐待宋卿余,不敢置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举动,然后他的母亲去调查了宋卿余的背景,知道宋卿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 因此想要通过沈听肆去给宋卿余多给一些关爱,那么瘦小却乖巧懂事的孩子,格外能激起她的母爱。 但那是沈听肆进了娱乐圈之后的事情。 甘翠琳那时候还不知道沈听肆和宋卿余结婚,并且在备孕了,直到他俩官宣,甘翠琳才知道。 又是一次狠狠教训自己儿子,都没有好好照顾宋卿余,结婚那么些年,宋卿余还是瘦骨嶙峋,甘翠琳直接放出狠话,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顾卿余,你爹妈死后的财产捐出去,你一笔也别想得倒。 沈听肆才不吃这个威胁,他已经很努力在喂养自己的老婆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胖不起来。 甘翠琳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沈听肆,她拿到自己做好的粥,还温热的,甘女士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身姿婀娜,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接近六十岁的女士。 沈听肆和沈一一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们默契的发现了一件事情,甘女士,每次见到宋卿余,一定会精心打扮一番,根本看不出这个是在家里穿着拖鞋家居服,披头散发,睡到中午十二点的人,和现在精心打扮,一颦一笑都是韵味的人判若两人。 “妈妈。”宋卿余愣了愣,乖巧的答了声,本来就是昨天下午打的电话,没想到甘翠琳这么早就到了。 “欸。”甘翠琳应了一声,虽然面无表情,但眼底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仿佛宋卿余才是她的亲儿子。 “奶奶!”沈一一很快反应过来,挥舞着双手,甘翠琳看着上面青紫的痕迹,心疼的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孙子的脸蛋。 天知道,她看到消息的那瞬,气都喘不上来了,赶忙给宋卿余打了电话,宋卿余那虚弱的声音更是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在路上得了沈听肆在路上看了几个小时,就立马去宣传现场的“伟岸”事迹,她面带微笑,手指一直敲打着位置上的扶手,她已经在包里备好了木棍。 “一一,来,吃粥。” 甘翠琳很干脆的无视了沈听肆探寻的目光,沈听肆又一次犹豫的叫了声妈,她也懒得搭理,只有沈一一和宋卿余和她讲话,她才会回答。 沈一一不敢吭声,奶奶一般这样,是非常的生气,他乖乖的张口接受奶奶的投喂,很快,一碗粥见了底,甘翠琳煮的粥是他的最爱,每次奶奶见他,一定会给他煮碗粥。 “卿余。”整个处于高气压,没有人敢说话的房间,倏然,甘翠琳淡淡叫了一声。 宋卿余本身就很怕甘翠琳,此时更加紧张,一根弦紧紧蹦起来,手指不安分的搅动着,应了声:“诶。” 甘翠琳的眼睛很漂亮,沈听肆的眼睛就是遗传的甘翠琳,甘翠琳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盯着别人,分外有压迫感,甘翠琳说了一系列他听不懂的商业名词,简而言之就是这些产品,以他的名义投资,有了利润都是在他的名下。 沈听肆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28、第 28 章 “我以你的名义去投资了些这个,噢还有,公司里的股份我也转让给了你一些。”甘翠琳轻轻拨动着白瓷勺,碰撞出的声音让宋卿余心头不安,“我在想,要不要让沈听肆净身出户。” “……啊?”宋卿余瞪大了眼睛,没有反应过来甘翠琳的意思,什么,净身出户? “妈——” “沈听肆,你等等和我出来。”甘翠琳淡淡瞥了一眼沈听肆吗,打断了沈听肆的讲话。 沈听肆头皮发麻,眉头抽抽。 “妈妈,什么,什么意思?”宋卿余面上一片空白,他突然被这个反转搞不懂了。 “字面意思。”甘翠琳被宋卿余这软萌的样子戳中了心坎坎,眉目都柔和了下来:“我和他爹打算让他净身出户,我和他爹的财产他一分钱都得不到,全留给你和一一,你们离婚,让沈听肆自己去街上乞讨。” 这不就是有了钱,有了孩子,没了老公的意思么? 沈听肆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妈,满目疑惑。 “沈听肆,你给我滚出来。”甘翠琳声音冷淡,森冷的目光凝视着沈听肆。 宋卿余还处于震惊中,消化不了这么大的消息。 直到病房外传来了沈听肆的‘嗷呜——’声音,还有伴随着甘翠琳漫骂声,棍子打在身上的沉闷声,还好他们是在私人医院,病房都是1v1,不然铁定是要被投诉的。 宋卿余:“……” 沈一一则是眉开眼笑,听着爸爸的惨叫声,开心的拍起了手。 过了半响,甘翠琳像是出了气,吐出一口浊气,整理了下自己卷好的头发,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的走入病房,好似前面在病房外打自家儿子,而且下手还不轻的人不是她一般。 “妈妈,”宋卿余愣神看着甘翠琳从病房外走进来,“那是什么意思?” “哼,”甘翠琳冷哼一声,“沈听肆这个臭小子,以为自己多大能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有闲心去工作?” “依我看,工作都比家庭重要,那么就让他去爱工作吧。”甘翠琳看了一眼身后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儿子,皱眉道:“你要么就和卿余离婚,别耽误人家,我们家本来就亏欠他,要么你就好好对他。” “……”沈听肆一提到这个,原本带着笑的眼神冷下来,他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别针,确认无误后,关了门,冷声道:“不可能。” 甘翠琳被气的又要拿起棍子:“那你和那个什么……叫韩什么的!什么关系!” 沈听肆却不语。 甘翠琳气得直接想再次把木棍打在沈听肆的身上,但念在孙子的面前,她不好出手,重新坐在椅子上,道:“我和你说,除了卿余,任何人不可能在进我们的家门,你再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你直接从沈家滚出去!” “妈——”宋卿余起身,他也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原来,甘翠琳这么关心他的么?这么看待他的么?他鼓足勇气,靠近了甘翠琳,给甘翠琳倒了杯热水,小心翼翼道:“妈妈,别生气了。” “听肆和他只是剧组合作,也是为了工作。” 甘翠琳神情复杂的看了看面前白皙的手,太瘦了,骨瘦嶙峋,而且看宋卿余这段时间,精气神一直不好,嘴唇都没有血色了,心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拧着,让她想起了当初调查宋卿余家庭背景,看着一张张被虐待的照片,小小的身躯上布满了伤痕,小小的孩子去捡垃圾卖钱,只为了那几块钱。 在寒冷的街上蜷缩在角落里,但脸上满是满足,就因为他买了一包辣条,心满意足的模样格外让她难受。 她紧紧闭着眼睛,把那股酸涩的感觉压了下去,是他们家亏欠了宋卿余,耽误了他最好的年华,如果沈听肆在做出对不起这个孩子的事情,甘翠琳想自己一定会把沈听肆腿都打断。 她多想靠近宋卿余,但长年对外的强势让她没有办法立刻以很柔和的姿态去面对宋卿余,只得力所能及的去照顾宋卿余,但又不想让他知道,她知道宋卿余害怕自己,而且这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如果给他知道,那么必定会拒绝。 她面上自若,接过了那杯热水,心却柔软的不可思议,道:“如果真的有念头了,告诉我,沈听肆他不能说什么。” “妈!”沈听肆厉声道,他的确很敬重自己的母亲,但唯独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他,就连宋卿余本人,也不行。 “……”宋卿余垂下眸子,将情绪全都掩藏了起来,不做言语。 “奶奶——”沈一一装做听不懂的样子,他暗中担忧的看了些爸爸,沈听肆双眼赤红,鼻青脸肿,可见甘翠琳下了狠手,他爸爸本身就快被剧情逼疯了,如果连爹地都想着逃离他,那么爸爸会疯吧。 他打破了这个僵硬的氛围,撒娇道:“奶奶怎么来啦?粥好好吃,一一还想吃。” “小馋嘴,”甘翠琳一直冷着的面容逐渐柔和下来,“早知道给你多做点了,你爷爷可想你,每天喊着你回去,见不到你就撒泼打滚呢。” 想起那个脾气暴躁但却很宠爱他的小老头,沈一一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边祖孙两互动和蔼,沈听肆把宋卿余拉出了病房,在长廊的尽头。 宋卿余就是在这里给沈听肆打电话,语气卑微恳求他回来看看沈一一。 “疼么?”宋卿余目含心疼,他知道甘翠琳是为了他出气,但看着一块青一块紫的,心还是揪起来,眉头紧紧蹙着,不敢抚摸,生怕弄疼了沈听肆,“妈妈打的也太狠了。” “……”沈听肆低声说了什么,宋卿余没听清楚,抬眸愣愣看着沈听肆。 沈听肆的眸仿若黑洞,将他牢牢吸住,窥视他的内心,却给他带来了莫名的恐惧。 他有些心慌。 “我去问问医生,给你开点药……”仿佛自己的内心阴暗一面都被窥探了,宋卿余有些慌张的撇开沈听肆的手臂。 却被抓住了手腕,紧紧的,弄得他疼。 “妈说的,”沈听肆声音平稳,像是风浪前的平静,暗涌下的礁石,“你是不是有考虑过?” “……”宋卿余身子紧绷,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呢?” “离婚。”沈听肆紧紧凝视着宋卿余的后脑勺,眼神如同无机质的机械,掀不起一丝波澜。 宋卿余却是没有反驳,整个长廊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一片死寂。 “你真这么想过?”沈听肆像是不可置信道,抓着他的手力度大了些,手腕上出现了红痕,“你要和我离婚?” 离婚? 宋卿余疲惫的眼神,涣散的望着被阳光照的刺眼的长廊,他仿佛置身于外,目无虚空。 或许吧,或许曾经想过离婚。 “卿余。”沈听肆顾不得自己被打的疼痛的伤痕,心口慌张,像是此刻抓不住宋卿余,就会失去他,永远的。 如果真的失去了他,他一定会死掉的,像只干涸的鱼儿掉入沙漠,他会死掉的,会枯萎的,会疯掉的。 沈听肆紧紧抓着宋卿余,像是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窗外阳光热烈,兰溪岛的夏天很是宜人,但他此刻却慌张的不行,如同一只预感自己即将被抛弃了的小狗,祈求主人的怜悯。 “没有。”宋卿余手上传来巨疼,一向怕疼的他不喊也不叫,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努力让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耳鸣中出来,他只是淡淡重复着,“没有,我没有那个想法。” “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寂静的长廊回荡着,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小了些,顺势抽出手来,但却不敢回头看,只是说着:“我去找找医生给你开点药。” 步伐稳定。 他没有看到身后那道要将他吞吃入腹,像是一只关押已久的猛兽即将破笼而出的眼神。 - 第29章 第29章 宋卿余去找医生要了药, 去药房拿了药,但他现在并不是很想回去面对,病房里的沈一一有甘翠琳照顾,病房外又沈听肆。 他现在只觉得很疲劳, 没由来的疲劳, 先前见到沈听肆的那股兴奋劲儿散了去, 一股波涛汹涌的疲劳如排山倒海般向他倾习而来, 他拿着药, 漫无目的的走在医院的小花园里面。 兰溪岛的夏天是出了名的温柔, 它这里不似其他岛屿那般炎热,反而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即使是烈阳,但却不晒人, 医院离海边也很近, 海风习习吹来,吹乱他的乌发,吹散了他的燥热。 尤其兰溪岛昨晚下了场大雨, 白天那股独属于雨后的空气清新也没有散去, 泥土的芳香, 伴随着徐徐浪潮, 拍打在岸边上, 卷起朵朵浪花。 “哥——”如阳光般明媚的笑脸,阳刚的面容上是独属于少年的气息, 字珠润玉的嗓音, 从花园中响起。 宋卿余下意识的转身, 他周围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叫他宋哥, 合作过的晚辈会叫他宋老师, 因此每次有人喊他哥,他总是会下意识的抬头,望着声音来处。 修剪整齐的碎发搭落在额角,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即使穿着衬衫,但也可以看出身材肌肉纹理线条紧致的修长身躯,——是江知野。 江知野,人如其名,心直口快,新生代出道的演员,是近几年火遍网络的新一代小生,面容俊朗,待人爽朗,对工作尽职,在圈中口碑很不错。 嗯……貌似还是他的小迷弟? 宋卿余因为前端日子身心极具奔溃,记忆模糊,对江知野一时还是没认出来。 他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误以为是哪个粉丝,正准备从口袋里拿出纸和笔,但摸到口袋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什么也没有,只有装药的袋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羞涩的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带纸和笔,要不和你合张影吧?” 江知野‘噗嗤’一笑,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弯,点点头,“好啊。” 手机咔嚓一声,无滤镜无美颜的照片,只有明媚的阳光,碧蓝的海洋,高大的棕树,还有站在镜头面前对着镜头浅笑的两名青年。 “哥,你是不是没认出我?” 江知野好心情的和照片发了微博,配文,见到偶像啦~并且定位兰溪岛。 随口问道,语气带些幽怨。 听江知野这么一说,宋卿余凝视着江知野好久,才从记忆的尘埃中翻出来,江知野貌似在他晕倒的时候帮他叫了医生,还是……沈听肆同个剧组的同事。 “啊——”江知野故意拉长了尾音,嘟着嘴道:“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忘记我了。” “你是——江知野是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宋卿余有些尴尬的笑。 心下道为什么感觉那段记忆这么模糊,只记得他是倒在了地上被江知野扶起来,后面……后面久毫无记忆了。 “诶——”江知野捂着心口,一副被伤到了的样子,道:“哥你前几天还叫人家叫小野的,这才几天就这么冷漠对待我。” 江知野很非常奇怪,他们才几日不见,为什么宋卿余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怕是因为他和沈听肆一同出演了《长夜明月》才反应过来,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晚沈听肆暴怒的模样,如今想来,背后还是会出冷汗,江知野很好奇到底是谁给沈听肆冠上‘温柔’‘温和’一系列的标签? 那晚他直视着沈听肆,只能颤抖的用‘疯子’来形容他。 也是有那一晚的恐惧,导致他现在心有余悸,下意识的就想和沈听肆避开。 “啊,”宋卿余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带着歉意道:“最近实在是太累了,脑子有些不大灵活。” 他笑起来很好看,本身男生女相,雌雄莫辨,一笑起来更是有种风情在,唇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愣是让江知野一时呆住了。 明媚的阳光,温柔的海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叶子声,摇曳晃动的影子,面前的青年歪着头,眉眼弯弯,朝着他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温润如玉的嗓音,叫着他的名字:“小野。” 他感知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呼吸一窒,时间都像是放慢了般,如同老电影定格。 他久久没有开口,生怕破坏了这副画面。 他将他和宋卿余的合照发在了微博上。 与此同时,微博也逐渐炸开了锅。 【冉冉小马:……我家一个多月没有发微博的失踪爱豆竟然出现在别人的微博中,是种怎样的体验。】 【ghahahahah陈小:复杂……】 【blase:看哥哥的状态真不错,比前面在医院的照片要精神好多,放心了。】 【一只可爱宝贝:…所以有人拍到沈听肆前天也去兰溪岛了,反而一点消息也没有?宠妻狂魔人设塌了吧。】 【奶黄包呀:不是有黑料爆出宋卿余以关系压制韩知怀么?当初《骄阳》剧组,直接取消他的试戏名额。】 【无语惹:我突然觉得这两人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儿?纯属路人,感觉沈听肆和宋卿余的感情是出了问题,在冷战期间吧……】 【nana:别瞎讲ok?他们半夜告诉你他们离婚了?感情不和了?】- 虽然网络上他们的粉丝都在互撕,但是大家都心中有个预感,他们先前也有出过感情不和的传闻,那是宋卿余怀孕了,一度消失在大众视线,连沈听肆也一带消失了,所以大家都猜测他们是不是冷战,或者离婚了。 但很快沈听肆就发了一张他俩的亲密合照,配文也是一些肉麻的话。 本身事情到这里应该结束了,但就是有些不长眼的非得蹦跶,沈听肆直接将那不长眼的告上法庭,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直接进去踩缝纫机了。 自那以后,他们很少再有这样的绯闻。 后面沈一一的出生,他们才知道那段时间是怀孕生孩子去了,怪不得整整一年没有任何活动,而且还频繁的出现在医院里面。 只是这回,不知道是谁的默许,逐渐流出了《长夜明月》的花絮,因为是双男主剧,里头的韩知怀和沈听肆亲密的打戏,窃窃私语,旁若无人,仿佛整个剧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模样,更是让不少人转头磕了这对cp,也流露出了沈听肆和宋卿余感情不和,有意离婚的传言。 在一回采访中,沈听肆接受着采访,韩知怀在旁边打闹着,沈听肆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满眼宠溺的看着韩知怀,颇为无奈的点头:“好好好,不闹了。”那语气,仿佛是自己的小情人一般,轻柔的可以拧出水来。 江知野也在这个剧组,对于他们之间的亲密,只觉得很怪异,总感觉是块磁场很奇怪,非常奇怪,他家是风水世家,自小会一些算卦,那每次算了一卦,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扰乱一般。 周围的人仿佛是受到了蛊惑,全都迷失自我,变成供人操控的玩偶,他因为身上自小带着开过光的护身符,才躲过了一劫。 “哥,”江知野和他坐在一张长椅上,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要把剧组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吗?他身为宋卿余出道起就一直关注他的粉丝,自然知道宋卿余有多喜欢沈听肆,甘愿伏雌身下,为人生儿育女,在事业的上升期隐退一年,换做是他,他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您和沈老师的……” 原本脸上带着浅淡笑容的宋卿余,听到这儿,笑容微微收敛了些,手指蜷缩起来,手中的袋子发出声响,他道:“我知道。” “我相信他的,因为剧组,出戏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他像是解释给江知野听,又像是解释给自己听,“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一。” 江知野眉头一跳,看着宋卿余苍白的面色,没有血色的嘴唇,心下一阵抽痛,手比脑子动作快,紧紧抓着宋卿余的手,目光热切且坚定,“哥,我——” “你们在干什么?” 低沉喑哑的,好像在隐忍着情绪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凝视着他们交缠的手指。 宋卿余的身子骤然紧绷,脊背颤抖,触电般收回了手,他低垂着眸子,视线一直停留在被抓皱的袋子上,盯的久了,上面的字他都有些认不得了。 这个字原本是长成这样的么?宋卿余用手抠着上面的字眼,唇紧紧抿着。 “啊,沈老师。”江知野站起身,面色如常,带上了笑颜,仿佛是没有看到沈听肆眸中的森寒,只是微微侧身,挡在了宋卿余的面前,生怕他会对宋卿余干些什么事情似的,这下意识的举动反而更加激怒了沈听肆,“沈老师,您好。” “你好,小江。”沈听肆呼吸沉沉,眼神紧紧盯着在江知野身后的宋卿余,像是一头饿狼紧盯着自己的猎物,深幽的眸子中闪烁出一团绿色的火,仿佛深山老林中一团鬼火,惊悚又惊惧。 “你找我老婆有什么事情吗?”沈听肆着重加深了‘我老婆’三个字,目光淡淡,一向带笑的唇角也没有了笑意,沉沉望着宋卿余,低声道:“舟舟,过来。”、 宋卿余如蝶翼的睫毛轻颤了下,不答话,只是身子轻微的颤抖,咬着下唇,头越来越低。 “舟舟。”沈听肆见他这副模样,心头涌现出一股怒火,怒火随着血液在四肢百骸传递,他听见了自己神经一直紧拽的理智,逐渐开始燃烧了起来,发出‘劈里啪啦’的火星子,就差一个导火索了。 他提高了音量,语气森冷,寂静之下还能听见关节‘嘎吱咯吱’响动的声音:“过来。” 江知野眉头紧蹙着,他直视着那双眸子,那森冷的目光盯着他的时候,他就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上,心慌的,但他还是强迫着自己直视那双看似平淡,但在平淡下面却是波涛汹涌的视线,冷声道:“宋哥是人,不是你的物品,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命令他。” 他先前一直找不到很合适的词语来描绘沈听肆对宋卿余的态度,现在倒是有了一个很合适的词语。 ‘物品’,对,就是‘私人物品’,沈听肆把宋卿余当作自己的‘私人物品’,喜欢宋卿余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喜欢宋卿余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患得患失,江知野猜,如果不是宋卿余因为《大唐王朝》一炮而红,那么他一定会把宋卿余关在家里,让宋卿余只能呆在家里等着他。 而有了孩子更加变本加厉了,他以用孩子捆绑着宋卿余,虽然沈听肆当初有在采访中说过他其实是不想要孩子的,不想让孩子来独占宋卿余,更不舍得宋卿余生孩子而伤了身体,他舍不得宋卿余疼。 其实沈听肆想要宋卿余不怀孕很简单,他可以自己结扎,或者每次都带/套,但是他没有,他知道宋卿余渴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童年惨淡的经历让宋卿余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家,拥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沈听肆给了宋卿余一个孩子,用一个孩子来捆绑宋卿余,宋卿余对沈听肆也是百般的信任和依赖。 但宋卿余把目光转给了别人,沈听肆就会发疯,但不得不说,沈听肆手段高超,在美女帅哥如云,诱惑极大的娱乐圈,宋卿余还是一心只有沈听肆,有了孩子之后,更是将重心放在了家庭之上。 “我凭什么?”沈听肆听到这个回答,简直要被他逗笑了,目光沉沉盯着身后尚没有动作的宋卿余,“凭他是我户口本上的另外一个人。” 这话震得宋卿余身躯一抖,宋卿余才有反应,动作缓慢的如同卡了壳的玩偶,老旧没有上润滑油的机器。 江知野似是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人动静,道:“他是你的伴侣,你却是如何对他的?我与你同在一个剧组,若你出了二心,早点放过宋哥吧。” “放过他?”沈听肆挑挑眉,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抹弧度,看起来瘆人,像是强行安上去的笑容,诡异得紧,江知野打了一个寒颤,蹙着眉头,“怎么?你喜欢舟舟?” 舟舟?江知野想了想,是宋哥的小名,还怪好听的,见被戳中了心思,他耳根子一红,理直气壮道:“没有人不喜欢宋哥吧?” 沈听肆这才将视线从宋卿余身上的转来,幽幽的看着江知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别针,那别针逐渐发热,他蹙着眉头,冷声道:“怎么?一个生过孩子的,结过婚的破鞋,你也要接盘?” 江知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眸,一时间没了话。 身后的宋卿余像是听到了什么,反而长舒了一口气,他先前一直觉得沈听肆哪里不一样了,但沈听肆还是如同以往那般温柔待他,这让他惶恐不安,他生怕剧情已经伤害了沈听肆,夺走了沈听肆,现如今,除了听见了‘啪嗒’心碎的声音,一直以来,深埋在心底的担忧,被挖了出来,告诉他已经成为了事实。 江知野还想反驳什么,却被宋卿余拽住了衣角,宋卿余苍白的面上带着浅淡的微笑,摇了摇头,“小野,别说了。” 宋卿余知道,如果江知野继续说下去,很可能惹恼沈听肆,沈听肆在业内的话语权太过重,若是他要封杀江知野,也只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哥——”江知野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那抓他衣角颤抖的指尖,通红的眼眶,和风一吹就能倒下的身躯,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舟舟,过来。”沈听肆淡淡的,修长的指尖拽过宋卿余的面庞,当着江知野的面,在宋卿余的唇上印下重重一吻,吻到宋卿余喘不上气,目含泪光,他才堪堪放过了宋卿余,把人抱在自己的怀里,江知野看到的只是瘦削的下巴,和柔顺乌黑的发。 沈听肆横抱起宋卿余,宽大的风衣裹住他,抱在怀中,好轻,比上回见到的还轻,蹙着眉头叹了口气。 裹在满是沈听肆味道的衣物重,被沈听肆抱在怀里的宋卿余,耳畔却一直回荡着他之前对江知野说的那句话,原来这几天的温柔仅仅是假象,是为了堵住外界的嘴,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好形象才说的吧,对于江知野才是真的想说的吧。 以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听肆,好像,消失在了那个他们相拥的雨夜。 他们的十年难道抵不过和韩知怀的两个月吗? 宋卿余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至少,在现在的沈听肆心里,他还是有地位的,不然以沈听肆雷厉风行的手段,他一定会立即和自己离婚。 再挣扎一下下—— 再让他贪恋这样的怀抱吧- 果不其然,在沈听肆在医院陪伴了他和沈一一的一周后,韩知怀,出事了。 按照剧情的走向,原本是应当沈听肆和韩知怀为了宣传电视剧而一同去参加综艺的,这个综艺是真人秀野外生存节目,和他们先前出去外国旅行的不一样,这个节目的危险性还是存在的,但这个节目即使有危险性,艺人们还是争先恐后的想要去参加这个节目。 不为别的,这个节目是没有剧本的,曝光量极大,收视率一直位于第一。 而原本的剧情,是沈听肆为了救韩知怀,跌下山崖,受了重伤,那段时间一直是韩知怀在医院照顾沈听肆,成了他们感情升温的催化剂。 但现在沈听肆没有去那个综艺,韩知怀也是有意的要受伤,剧情变成了韩知怀自己跌下山崖,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了。 这种伤,平常人肯定是熬不过去了,大出血。 但韩知怀是主角受,有主角光环在身上,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从重症监护室转去了普通病房,意识也已经逐渐清醒。 就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沈听肆便拿着行李走了,说是去看望同事,其实是去照顾韩知怀了。 沈一一坐在病床上,看着爸爸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道:“这个同事和他关系很好吗?”小孩拱拱鼻子,“爸爸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跟天塌了一样,一一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爸爸,噢有一次,那是爹地高烧不退,爸爸得到了消息之后,也露出了那样的表情,可是爹地和爸爸是合法夫夫,这个同事又是谁?” 难道他救过爸爸的命?看着爸爸匆匆离去的背影,步伐紊乱,沈一一歪了歪头,非常的不理解。 正在给沈一一削苹果的宋卿余手微微一顿,这一周,他和沈听肆仿佛是陷入了冷战一般,除了晚上,沈听肆会抱着他入睡以外,他们再也没有过多的交集,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宝贝。”宋卿余给沈一一切好了苹果,捏了捏自家儿子软嘟嘟的脸蛋,“有个节目想要宝贝和爹地一起上,那里有很多小朋友,你愿意吗?” 以前他是则避就避开,但现在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再努力挣扎一下,同时也有赌的成分在里面,他有些忐忑。 小孩咬着苹果,听到有很多小朋友,小孩的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有欢儿妹妹吗?我去我去!” 欢儿妹妹,女星杨亦雪的女儿,杨亦雪和宋卿余出自于一个经纪公司,算是师兄妹的关系,关系很要好,杨亦雪在张晶的手下拿了影后之后,便隐退了娱乐圈,但两家还是有合作的。 欢儿,大名方若欢,影帝方向的女儿。 “有,那你可得乖一点。”宋卿余亲了亲小孩的面颊,眼眸底部却全是苦涩,他怕这回剧情会再做什么,如若他再失去沈一一,那么他在世界上是真的没有了任何留恋了。 “好!” 他再拼搏一把,已经可悲的要用孩子来挽回沈听肆了么…… 因为沈一一出了事情,导致现在宋卿余对于兰溪岛的阴影过大,即使这里风景宜人,是度蜜月好去处的第一候选,他想,除非工作需要,否则他应该是不会再来兰溪岛了。 甘翠琳原本想和宋卿余回到国内的,但沈一一害怕剧情又会对甘翠琳做什么,恰巧沈一一放寒假,他现在是很想和沈一一黏在一起。 但在回去的路上,小孩像是后怕,怎么哭着闹着都不肯坐车,在公共场合小孩哭闹着,让很多人侧目看着宋卿余,宋卿余这回自己回去,没有带任何的助理,自己提着大包小包,身后跟着两个行李箱,怀里抱着一个苦恼的小孩。 原本张晶过来查看他的情况,确认没有事情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一通电话打过来后,张晶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看着他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走前只是安慰他说不要太在意网上的言论。 宋卿余近段时间一直在照顾着沈一一,已经很久没有上网了,但张晶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的,他心头萦绕着一股不好的预感。 看着周围人不耐烦和带着责备的眼神,宋卿余抱着哭闹的沈一一,步伐急促,瘦削的背影孤零零的抱着小孩站在车站外,不断的低声哄着小孩。 小孩也知道自己不懂事,小脸哭的通红,止不住的抽噎,他怯怯的拽着宋卿余的衣领,道:“爹地……一一……一一害怕。” 想到那段监控,小孩仿佛是没有看到来往车辆似的,一个人跑的飞快,不远处的大卡车的司机打着盹,没看到小孩,小孩只是定定站在那里,直到大卡车的灯光照在小孩的脸上,在那灯照在小孩脸上的一瞬间,小孩脸上带着一抹诡异得逞的笑容,他抬头,看着摄像头,说了什么,随即小孩仿佛清醒过来一般,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卡车,无声的在尖叫。 在宋卿余看到那口型,虽然模糊,但他却能看清楚口型在讲什么。 是剧情俯身到了沈一一身上,对他说:“你斗不过我。” 奇怪的是后面警察不论怎么查看监控,也没有看到他说的这段,以为是他惊吓过度自己臆想出来的,又看他惨兮兮的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面,失魂落魄,我见犹怜,警察坐在他身边安慰了好久,宋卿余才止住哭泣。 他害怕剧情又会对甘翠琳下手,甘翠琳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在他的再三请求下,甘翠琳才长叹一口气,只是对他说如果沈听肆对他不好,或者是有了出轨的念想,那么就和她说,她会按照之前那么说的做。 宋卿余只是长久的沉默,他们之间会不会变成那样,他现在心下也没底,低低的,近似气音的说:“好。” 小孩哭累了,精疲力尽的软在宋卿余的怀中,以前沈一一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着汽车,停在高铁的外头,看着疾驰而过的高铁,都会开心的咿咿呀呀,挥舞着双手,刚学会说话就迫不及待地对宋卿余喊道:“车,车车。” 沈听肆俯下身,把一岁多的儿子抱起来,在怀里举高高,他笑道:“那你长大以后去做高铁的列车长好了,每天都在高铁上。” 清风微熏,那是他们美好的时光之一。 只可惜这些美好的时光,最后卷入了时空的碎片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只徒留宋卿余孤身一人,捂着已经冰冷的碎片。 以前最喜欢坐车的沈一一,虽然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不哭不闹,还对他撒娇卖萌,但其实在心底还是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以至于沈一一现在靠近车辆,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抖,把脑袋埋在宋卿余的怀中。 小孩哭累了,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宋卿余眼底淡淡的乌青,他现在打车去机场的路上,看到路边的大屏幕上回放着先前沈听肆和韩知怀在兰溪岛做宣传的现场直播。 两个人坐的椅子很近,问到某个问题的时候还非常有默契的相视一笑,眼中只有对方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宋卿余,后来还有人扒出来他们那时候穿的衣服是情侣装,只是颜色不同。 之后韩知怀在那天戴的胸针,成了他每次出席重要场合必须带的物品,有人好奇的问他这个胸针的来历,他只是对着镜头腼腆一笑,说是他最重要的人送给他的礼物。 如果按日子往回推,刚入剧组不久便是韩知怀的生日礼物,那枚胸针则是沈听肆亲手设计,送给韩知怀的礼物。 深知剧情的宋卿余,定定的看着韩知怀胸口上的胸针,当初在他大学生日的时候,他们那时候没有钱,但沈听肆省吃俭用了一个月,早出晚归,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便是自己亲手设计打造的胸针。 那枚胸针被他小心的保存起来,现如今好好呆在他的保险柜中。 原来,那是沈听肆一贯追人的手段吗? 蜜月海滩的烟花,在生日那天送了自己亲手制作的胸针。 “沈听肆……”看着屏幕上韩知怀对着沈听肆娇俏的模样,他低低吐出这三个字,想要伸出手去触摸那个在屏幕上鲜活的沈听肆。 “诶,这位顾客,您也是沈听肆和韩知怀的cp粉吗?”那司机从后视镜瞧他从上车开始一直望着那块大屏幕的模样,好奇的问出了声。 “……cp粉?”宋卿余瞳孔微缩,像是触及了什么雷区,先前伸出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他面上空白,问道:“可是沈听肆不是结婚十年了吗,小孩听说都会打酱油了。” 那司机显然是回答过很多这样的问题,他瞥了一眼前方,打了个方向盘:“是这么说没错,沈听肆结婚早,现在才28岁,而且听说他和他伴侣出了些问题,在冷战,离婚也许就是迟早的事情。” 他倏然感受到身后那位顾客低落到谷底的情绪,也许是看一个人出来旅游带孩子的不易吧,他的语气不由得软了许多,“诶,他粉丝很多,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看着自己爱豆幸福就好了。” “那块屏幕下面很多粉丝来打卡呢,这不是到了韩知怀生日么,兰溪岛可真是热闹啊,这小年轻人气可真高。” 那司机上了兴致,多说了几句:“我女儿就是他俩的cp粉,上回我还接了他俩呢,就坐你这个位置,他俩靠的可真近啊,像一对真正的小情侣似的。”回想起那个画面,司机啧啧称赞:“沈听肆把韩知怀捂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别人认出他来似的,明眼人一看,还以为是什么珍藏很久的宝贝呢。” 司机后面说了什么,宋卿余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垂着眸子,眼神无法焦距,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仿若世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下了车,司机都担忧的问他没事吧,他脚步虚浮,踉跄着说没事。 脑海中是他和沈听肆在车里耳鬓厮磨,外头下着大雨的深夜,还有刚才司机描述的那一幕,两者交错在一起,他的大脑剧烈的疼痛,仿佛要炸裂开。 他就在这么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下了飞机。 奇怪的是,以往按照他的人气,即使没有行程暴露出来,但在路上他也没有很严格的掩盖自己的面容,倒是路上认出他的人,都是以奇异的眼光盯着他,欲言又止。 但宋卿余一心在沈一一身上,对此也没有多想,只是一种巨大的恐慌要将他吞没,还有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如同浪潮般要将他拽入绝望的深渊,他莫名的心慌,眉头骤然紧跳。 他按住了眉头,促着眉头看着窗外。 倒是一下了飞机,刚开机,他的手机就不断的振动,是小陈。 “喂——哥,你在哪里?”小陈的语气中满是焦急,那边像是在大街上,非常吵闹。 宋卿余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我在出机口这边,”他顿了顿,四处环绕,刚醒的沈一一揉着惺忪的睡眼,甚是可爱,“你们在哪里?” “哥,走VIP通道,现在媒体都在门口等你,”小陈焦急道:“我们在地下车库这里,快来。” 媒体?什么媒体?他不在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来不及等他多想,厮混进来的媒体就找到了他,他身材修长,姿态如玉,站在人群中都是瞩目的存在,更别提他还抱着一个小孩,很容易成为目标。 “宋先生,请问您怎么看待与沈先生感情破裂一事?” 什么?感情破裂? “宋先生,请问您为什么不赡养将您从福利院领回来的长辈呢?” 赡养?什么长辈? “宋先生,您挤兑韩先生,带头抹黑他,只是怕他抢走您丈夫吗?对于此事,您有什么想说的?” “宋先生——” “宋先生……” 长枪大炮对着他,黑乎乎的镜头犹如枪口,对着他,随时随地要开枪一般。 闪光灯照的他眼睛受到刺激,流下泪来,但记者以为他是心虚抑或是悲伤过度,人群如潮,身边的路人都好奇的拿着手机录像。 沈一一哪见过这个画面,他一向被保护的很好,此时紧紧拽着宋卿余的衣角,圆圆的眼睛泪眼婆娑,有记者注意到他了,转而把目标对着沈一一,“小朋友,你怎么看待你爸爸爹地离婚这事儿?” 小孩被吓到了,瞧着那一副副看好戏的面孔,仿佛下一秒就能他拐走,去到荒无人烟的山林自生自灭。 小孩小声的呜咽和颤抖的身子唤醒了呆滞的宋卿余。 宋卿余压低了沈一一的帽子,把他抱起来侧过身子,厉声道:“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要问去问沈听肆。” 声线还是能察觉到的颤抖,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苍白的肌肤,泛红的眼尾,氤氲的雾气在眸中打转,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似天边的晚霞,美得惊心动魄,浑身却又透露着脆弱感,整个人仿若是一个易碎的娃娃,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怀中的沈一一兴许是感受到了爹地的不安,小手轻轻拍着宋卿余的肩膀。 宋卿余心生绝望,又下意识想起了那个一直站在他前方,为他抵挡所有流言蜚语的身影。 沈听肆—— 他在心底无声的呐喊。 来救救我,可以吗? 一次就好。 但这微弱的挣扎声音,被脑海中沈听肆和韩知怀交缠在一起的身影打破。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小说剧情的结尾,沈听肆拉着韩知怀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以往那双满含爱意和温柔,只有他身影的眸子,此刻被另一个身影代替。 而他,死在了异国他乡的,冰冷的圣诞夜街头啊。 他记得看着全球转播他们婚礼的屏幕,那两张笑得幸福的面孔,亲吻在一起的唇瓣。 圣诞夜,也是他的生日。 他仿佛身临其境,那股悲哀从心头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久久无法停息。 原本嘈杂的机场,寂静了几秒,只能听到轻微的抽气声,看到这样的宋卿余,不仅心头生出了想要独占的念头,还想要在那素白的肤上留下什么痕迹,起了施虐欲。 就是这么几秒,让随后跟上来的人,紧紧拉着宋卿余的手腕,一瞬消失在了镜头面前。 等到记者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们进了VIP通道。 宋卿余还没回过神来,他先前也有一次被堵在机场的经历。 那是他刚刚生产完,从国外回来,不知记者哪里得来的消息,将他堵在了机场,面对刺耳的询问,咔嚓不停的闪光灯,他害怕极了,嘴唇咬的发白,身子止不住的哆嗦,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沈听肆却怒喝了堵在他面前的人,一向以好脾气,温润待人著称的沈听肆,第一次为了他,在媒体面前发了脾气。 他还记得那时候沈听肆握着他的手,温润的触感传递到他的肌肤,他们奔跑着,时间仿佛是定格下来,连空气流通的速度都变慢了,他面前只能看见沈听肆宽厚的背影和拉着他,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掌。 那么温暖,温暖得他都要落泪了。 他失焦的眼神逐渐汇集了起来,眼底那一丝丝微弱的光芒又重新燃了起来,“沈……” 但他发现,不是沈听肆,心中那一抹小小的希翼,终究是落了空。 心口像是被挖了个大洞,c国的冷风直直从大洞之中钻出,吹得他浑身发冷,那一丝丝微弱的小火苗,再次熄灭,堕入无尽的深渊。 第30章 那人的肩膀比沈听肆要瘦削一点, 但手掌心,却比沈听肆的要温暖许多。 那人小心翼翼看了眼周边,瞧见地下车库,眼睛一亮, 步伐慢了下来, 喘着气道, “哥, 他们应该不会跟过来了。” 他转头, 瞧见了满目都是他身影的宋卿余, 他的心漏了一拍,心悸不已,耳根子逐渐绯红,好在地下车库灯光暗, 看不清他脸红的面颊, 倒是支支吾吾了起来:“哥,你安全了。” “哥,我一直在。” “卿余, 我一直在。” 两者的面容逐渐融合在一起。 江知野看宋卿余毫无征兆的, 落下了泪, 手足无措的, 想要上去擦拭又不敢, “哥,我,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宋卿余却是不答, 只是整个人上前, 把头埋入他的怀中, 身子一颤一颤的,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江知野的衣裳,江知野僵硬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回抱宋卿余,他的鼻尖全是宋卿余的味道,在他梦中萦绕了千百回的气息。 他像是吸了致幻剂一般,面上涌现出虔诚的表情,他原先想要吻上那发着好闻的乌发,但一道冰冷的视线直直的望着他,让他呼吸一窒,动作停顿了下,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只是静静的抱着哭泣的宋卿余。 他后知后觉才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与当初在病房中沈听肆看着他抱着宋卿余的目光毫无所差,而那时候他的周围只有沈一一。 那是一个六岁小孩的视线? 对上了沈一一那双澄澈的眸子,他就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哥——”江知野见宋卿余整理好了情绪,“陈姐他们在那边。” “卿余,”宋卿余沙哑的声音,怕江知野没听见,他又重复了一遍,抬眸,语气虚弱却坚定“叫我卿余吧。” 江知野怔了一下,心下狂喜起来,面上不作声色,依旧是带着浅淡的笑意,只是唇角的弧度止不住的扩大。 “好,卿余。”他在读这两个字的时候,仿佛遏制住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轻柔的去触碰心底的那根颤抖却又坚韧的弦。 “宋哥——”小陈焦急的在车外边来回的走来走去,在一旁等候的小黄都被她绕晕了,小陈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面上一喜,赶忙拿着羽绒服跑上前去。 “小陈。”宋卿余虚弱的朝她笑笑,吓得小陈赶忙把羽绒服皮上前去,顺势抱过来沈一一,只不过这回一向人美嘴甜的小孩冷着张脸,连声姐姐都没喊,小陈只道小孩是收到了惊吓,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哄了几句。 “宋哥,上车说吧。”小陈回头对着江知野道:“谢谢你啊小江,只是……”她面露难色,这是他们内部的事情,江知野一个外人掺和进来,怕是不好。 “行,我先回去啦。”江知野冲着宋卿余灿然一笑,他已经和宋卿余交换了联系方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大声道:“拜拜,卿余!”整个车库回荡着江知野的声音。 这个名称倒是让小陈瞪大了眼睛。 反而宋卿余没有她想象中的生气,微微点了点头,“拜拜。”- 小陈抱着孩子坐在后边靠窗的位置,外头人群拥挤,目光都聚集在出机口,各个举着手机,想要看看宋卿余的真面目,由此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车并没有显示很大的关注。 黑色的小汽车小心翼翼的开着,小陈紧张的护着小孩的头,生怕外头的目光透过玻璃发现了他们,但令小陈有些差异的是一般很乖巧的沈一一,此刻在她的怀中哆嗦如筛子般,小孩脸都憋得通红,但他们不能打开窗子,机场外头也被堵得水泄不通。 “宋,宋哥,一一他,”小陈慌了神,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害怕如同惊弓之鸟的小孩,手足无措,“这是……” “给我吧。”宋卿余抱过沈一一,低声哄着,把帽檐给他严实盖住,遮住了外头刺眼的阳光,小孩自从出了车祸后,没他陪伴在身旁,没有很阴暗的环境,小孩是睡不着的,即使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会在睡梦中惊恐着醒来,“自从那事儿后,就很怕坐车了,每次坐车都会哭闹。” 他心下一阵悲痛,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宝贝,摔了一跤都会让他心疼不已的宝贝,怎么就,怎么会出了那个事情…… 面前又浮现出了剧情俯身在沈一一身上,对着监控诡异一笑的画面,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如今想想,后背还直冒冷汗。 小孩直觉敏锐,知道预感中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似在兰溪岛车上那般大声哭泣,周身萦绕着爹地的气息,围绕着他,小孩也就渐渐安稳的睡了过去,只是在睡梦中,小孩的手一直紧抓着宋卿余衣角不肯松开。 宋卿余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原本几分钟就可以开走的路,因为外头的人群,过了半个小时,才开到高速公路上,宋卿余瞧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手轻轻拍着沈一一,他淡淡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陈心下一紧,他们前几天接到了紧急通知,很多原本有意和宋卿余续签的品牌纷纷找借口,取消了续签的念头,还有合同还剩几年的品牌,有几个已经嗅到风向不对,纷纷提出了解约,宁愿赔巨额的违约金,也不愿意继续和宋卿余合作。 只剩下还有几个合同快到期的品牌,但也把宋卿余代言的物品赶紧下架了。 作品更别提了,原本已经定档的谍战片《北星》,也无期限的推迟了。 “……”小陈说了来龙去脉,“不知道为什么,先前由沈先生一直压着的黑料,像是没了限制一般,全部争先恐后的冒出头来。” “先是说您在《骄阳》打压韩知怀,给别人开了后门。” “然后又爆出您恩将仇报,将抚养自己的监护人送入监狱,从监狱出来后您也不履行赡养的义务。” “对外界传您和沈先生感情破裂,婚姻不和,沈先生那边回复的很模糊。” “有人甚至都说一一出了车祸进了医院,皆是您一手策划,为的只是想用孩子挽回沈先生。” 小陈以前一口一个沈哥,但现在小陈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已经开口叫了沈先生。 连小陈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其他人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呢? 他们在医院的温存,仿若是一个笑话。 他一个正宫,反而像极了丈夫养在外界的飘飘彩旗,丈夫心情好了便来看看他,宠幸他。 他反而活成了不见光的那粒尘埃。 但很奇怪的现象是,很少人会提出是否是沈听肆先移情别恋,变心的。 或者是说,察觉到这点的人都被剧情洗脑了。 毕竟这个世界是为了韩知怀而围绕的,一切不利于韩知怀的人,都会成为韩知怀的踩脚石。但兴许他是最大的变数,但他在小说里面,是在最后死在他们婚礼殿堂那天,也就是说,在剧情进行到那天之前,剧情都没有办法对他进行生命的威胁。 “没有沈听肆,”宋卿余眼神淡淡的,如一道冰凌的视线扫过小陈,“我的公关团队,这么废物吗?” “你们也拿了不少的钱吧。”宋卿余语气淡淡的,仿若前面被堵在机场门口神色惊悸的人不是他。 宋卿余这句话不是单单对小陈讲的,也是对手机里公关团队的负责人讲的。 那头沉静了下,显然,张晶现在和公关负责人处在同一处,张晶一直严肃的面容上终于是多了一丝笑容,她长舒了一口气,前面去兰溪岛,宋卿余的状态着实吓到她了。 双眼无机质,空洞般的望着白茫茫的墙壁,像失去灵魂的木偶,又像是下雨天登山,身上背着千万沉重的背包,被困于山脊,铺天盖地的绝望如潮水般倾习而来。 既便在出道之际,遇见很多的黑料与人身攻击,甚至差点被雪藏,有一回更过分,那是宋卿余与沈听肆刚刚官宣那段时间,在一次私人形成中,沈听肆的粉丝认出了宋卿余,装作是很友好的样子想要和宋卿余握手,宋卿余就在要与她握手那一刹那,那个粉丝即可将滚烫的热水向宋卿余的门面撒来。 千钧一发之际,宋卿余连人带椅都被沈听肆扑在地上,滚烫的热水飞溅在了沈听肆的肩膀上,那里至今还有一个小小的疤痕。 后来才知道,那是沈听肆的私生粉,一直妄想与沈听肆结婚,已经到了进入医院的地步,那时候恰好是她从医院偷跑出来,撞见了。 那时候的宋卿余知道了自己在沈听肆私生粉里面,被诅咒,被谩骂,被侮辱,这些他都无所谓,也都不害怕,因为沈听肆在他的身边,不论他如何在路上奔波劳累,只要回到那个港湾,就一定会有沈听肆为他亮起的一盏灯。 而如今,那个港湾里面也有了沈一一,他们在等他回家。 是啊,在等他回家。 眼下,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仿若黄粱一梦。 张晶不知道宋卿余在想什么,只是安慰了他,陪伴在他身边一夜,但不知道为何,张晶在那个病房,却始终感觉到违和,仿佛这个小病房和外界是独立的两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面,沈听肆才可以真的做回沈听肆,他的眼里心里全都是宋卿余,但在外界,像是为了装作给别人看的。 对宋卿余冷淡,对韩知怀的逐渐亲密,以及他一切的不作为。 太奇怪了,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张晶将这股浓重的违和感深埋在心底,在手头上有了工作之后,她便着手开始处理这些事情,但比她想象的要棘手很多。 张晶的手段还是有的,再加上她和小杨那边的对接,不少的负面新闻被压了下去,但趋势愈发涨,像是有人从后面出手推动这个发酵,甚至连一向和宋卿余合作的几家长久的公司现如今也在考虑当中,张晶在娱乐圈人脉丰富,花了不少力气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本宋卿余的口碑很好,在市场的价值也很不错,但是韩家发了力,给他们施压权威。 韩家是b市有名的豪门世家,听说韩家找到了失散在外的小少爷,张晶又想到最近风头正盛,资源好的不像话的韩知怀,明白了,失散在外的小少爷是韩知怀。 韩知怀对沈听肆的爱慕是众人皆知的,他这么狠心搞宋卿余,那么这样一说,也就通了。 娱乐圈的人现在都在看这出好戏,并且私底下都说是沈听肆高攀了,韩家百年家底,虽然如今风头不如先前,但好歹也是一个豪门望族,找回来的小少爷可不得捧在手心么,宋卿余真是倒霉,遇上了韩知怀。 张晶虽然是一个手段雷厉风行的经纪人,但毕竟背景无法与韩知怀抵抗,所以现在陷入了僵局。 但令张晶更为担心的是宋卿余的状态,因此她在接通了电话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还好,宋卿余重新调整了状态,回来了。 “对不起,宋哥。”那头的公关团队的负责人带着歉意懊恼道,因为先前都是沈听肆那边处理,他们倒是空闲很多,现如今沈哥像是失踪了般,任由舆论发酵,一下子爆发这么大,他们慌了手脚,反应不过来。 “晶姐,你去打这个电话,”宋卿余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告诉他们情况后,那边会解决的。” 张晶记下了那串号码,道:“现在沈听肆在医院,陪着韩知怀,你不要冲动。”她很担忧,宋卿余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固执的很,一听到沈听肆,整个人都走不动路了,为沈听肆要死要活的,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就纯纯一个“恋爱脑”,但她知道沈听肆对于宋卿余的意义很大。 在了解了宋卿余的整个童年生活之后,张晶就没有办法在阻止宋卿余和沈听肆了,当初她在知道宋卿余已经领证之后,差点气得撒手不干。 对于宋卿余来说,沈听肆是赋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那个人,张晶不敢想象,如果沈听肆真的抛弃了宋卿余,她不知道宋卿余会怎么办,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来。 她没办法说出“你放弃沈听肆吧。”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宋卿余虽然早就有了预料,但亲口听到,他还是心口闷闷的,“好。” 一路上小陈抱着沈一一,用余光小心翼翼的看着宋卿余的脸色,远处灯光照应出他工笔画一样的眉梢,水墨般由浅到深,如同雪地上鸦翅画下的一抹弧度,摄人心魄。 小陈屏住呼吸,呆呆的看着,生怕呼吸一重,就会将这易碎的瓷器打破。 “小黄。”一直闭着眼睛的宋卿余淡淡开口,眼睫投下一片完美的弧度,投射下来的阴影与外头暖黄的路灯重合在一起,“去江景园。” 小黄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瞬,从后视镜看到宋卿余疲惫的眉眼,他将一切想要问出的问题深深咽了下去,“是,宋哥。” 江景园,是宋卿余去年才刚买的公寓,位于市中心,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城市,自然价格不菲,安保措施也很好,私密性很好,宋卿余买了这套房还没和沈听肆说。 他和沈听肆一起买的房子位于另一个小区,那也是他们常常居住的地方,如今反而不去那套房子了。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显而易见。 小陈听了也是一愣,怀中的小崽子睡得不安稳,在她怀中翻身,小陈爱怜的看着小崽子,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历父母离异的事情吗? 沈一一还小,只要小孩子愿意,既便宋卿余的经济条件不如沈听肆,法院也会将小孩子判给宋卿余。 前头刚有结婚十五年最终以另一方劈腿而结束的婚姻,现如今她磕了十年的cp,也最终逃不过这一个,也要以离婚而告终么? 一想到韩知怀那张虚伪的面容,小陈内心止不住的犯恶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周围的人跟着了迷一样,知道她在娱乐圈工作,每次都来问她能不能要到韩知怀的签名。 小陈其实很想替宋卿余辩解,想要告诉全世界,宋卿余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最好的,最好的老板。 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恶意的脸庞,小陈就知道,不论她如何辩解,在别人的眼中只不过是死前自救罢了,语言是石阶上最没有分量的东西,却可以成为杀死一个人的利剑。 “宋哥,到了。”小黄开入了地下车库,他们这里基本都是一人一户,私密性很好,虽然由邻居,但基本碰不到一起。 “嗯。”宋卿余接过睡着的沈一一,掂了掂小孩儿的屁股,在兰溪岛遭了一通,原本还有些重量的小孩儿瘦了不少,“辛苦你们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宋卿余太久没有回来了,差点忘了自己的房间密码,输入了沈听肆的生日之后,房门开了,他自嘲的笑笑,“真是的……” 他的所有密码都是一个样,都是沈听肆的生日,而且他们有个共同的账号,只是那里面的钱,他自从梦见了那个梦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了。以往他和沈听肆还会往里面充钱,并且把每份钱都分别归类好,比如这一份钱是以后留在沈一一的,那么就放在一个专门沈一一的账号中,这一份钱是出去家里日常用的…… 这么想着,他打开账号,想要试试转账,就在输入密码的时候,显示密码错误。 宋卿余怔了怔,似是不可思议般,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密码错误’四个字,他抿着唇,又一次输入密码,在试了很多次以后,由于输入密码太过频繁,而暂时被锁住了,宋卿余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气一样,瘫软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也许是他的幅度太大,小孩睡了一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瞧着漆黑的空间,有些恐惧的喊了声:“爹地——?”半天没有得到回答,小孩更加害怕了,“爸爸——?” 小小的,稚嫩的,清脆中又带着恐惧的童音在漆黑的屋子里回荡,触动了宋卿余的神经,也许是沈一一呼喊沈听肆,将他唤醒。 他把那些情绪压抑起来,把沈一一抱在怀中,低声哄到:“爹地在,爹地在。”亲了亲小孩的脸,打开了灯,“一一不怕。一一不怕啊。” 小孩抽噎起来,即使开了灯,小小的身躯还是忍不住的抖着,他道:“爹地,爸爸呢?” 敏锐的小孩,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地方他没有来过,也就是说这是爹地新买的房产,是爸爸不知道的,他以前不论爸爸再忙,每天也会和他视频,只为了看看爹地,但自从爹地把他送出国之后,一切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爹地和爸爸,好像不如以往亲近了。 “爸爸他——”宋卿余不知道这么和小孩说,他先前刷着微博,刷进了韩知怀和沈听肆的超话,里面又很多的路透图,有人拍到了韩知怀昏迷中,沈听肆奔去医院匆忙且慌张的身影,是离开兰溪岛之后,连衣服都没有换,下了飞机就直奔韩知怀的病房去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病房里面干了什么,但从韩知怀清醒后发的微博照片可以看到床头被削成可爱小兔子模样的苹果,宋卿余就知道,那是沈听肆的手笔,他先前在医院生完沈一一的时候,为了逗他开心,沈听肆便刻出了一直栩栩如生的小兔子来哄他开心。 又在朋友圈,韩知怀发了好几张的照片,里头可以看见沈听肆忙碌的背影,在病床旁边还有个陪护床,床的被子折叠的很整齐,宋卿余知道这是沈听肆的习惯,在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只宽厚的大手,包裹着一只精巧的小手,他们十指相扣,依稀可见大手上无名指那边的圈痕,原本戴在上面的戒指,已经被主人摘了下来。 尔后韩知怀又发了条视频,内容大概是他拍摄沈听肆照顾他的日常。 “沈~听~肆~”韩知怀的声音从镜头后面传出,娇俏,带着笑意,如同四月的春风,明镜的湖畔泛起波波涟漪,直入人心,“阿肆——” 长长的尾音带着上扬的弧度,令人心间柔软的颤抖。 沈听肆面对着镜头,面露无奈,眼中满是宠溺,伸手捏了捏韩知怀的脸蛋,带着笑意:“小懒蛋。”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尾音有些沉,低醇而微带着暖意,在这样只有他俩的房间,听起来别样的温柔,莫名让人无端地感到安心。 这明明是沈听肆看着宋卿余的眼神,对着宋卿余才有的笑意。 明明这么近,近在咫尺的沈听肆,宋卿余却觉得隔了一个银河。 手机里的灯光通外头月光相融,光晕落在他的面上,如洗如洒,屋外月色如银,月影如钩,如缟素一般的光华,照在死寂的屋子内,映出他纤瘦的影子和摇晃的身形。 隔了千山万水,隔了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那么那么远,触不到,摸不到,遥遥相望,只能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现在挽回,真的,还来得及吗- 30-40 第31章 宋卿余是在黑夜中飘渺前行, 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 他的性格有问题,这是他心知肚明的。 当初张晶也找他谈话过,在他爆出和沈听肆从高中到婚姻殿堂的恋情,与其说是别人支持, 不如说是质疑, 沈听肆出道早, 以模特出道, 在模特领域上他也是第一人, 更别提后面进入了娱乐圈了。 他先前已经被提名过影帝, 按照剧情,拍摄完了《长夜明月》,他是史上第二次被提名为影帝的人,也是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他拿了影帝那年, 才24岁,那年,也是他怀上沈一一的那一年。 所以, 在他们的恋情曝光后, 铺天盖地的谩骂, 侮辱, 但由于沈听肆保护的太好, 宋卿余其实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沈听肆出身高贵,沈家是书香门第, 产业遍布各地, 而沈听肆还是沈家的唯一继承人, 沈听肆从小锦衣玉食, 学习好, 是别人家的孩子。 就是这样的沈听肆,跟他简直云泥之别,他何德何能,占据了沈听肆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华呢? 宋卿余父母双亡,爷爷奶奶照顾他一些时日便撒手人寰了,本该去福利院的他被家中亲戚接走了,谁能想到,那反而是他一生噩梦的开端呢。 从小学开始,他就跟着拾荒的老奶奶去捡垃圾,捡废品卖钱,原本他是想攒点钱自己买点肉吃,亲戚待他并不好,从不允许他上桌吃饭,吃的也是剩菜剩饭,更多的是凉水拌馒头,咸菜赔稀饭这种对于平常人家来说经常吃的米饭,对于他来说却是最丰盛的一顿了。 某次他半夜着实饿的不行,偷摸起来去冰箱拿了个冰冻的鸡翅吃,被亲戚家的孩子发现了,告诉了亲戚,那晚他被打的差点进了医院,又被扔去门口淋了整夜的雨,饿了两天,高烧不断,期间,亲戚根本没给他叫医生,他全凭自己的意志力抵抗了下来。 好不容易靠攒废品的钱可以买一份十三元的xx鸡排,他每次路过这儿,都是眼巴巴瞧着,宋卿余虽然衣服洗的发白,上面打满了补丁,很难想象在先进科技之下,还有孩子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但宋卿余每次都会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 但被回去路上亲戚儿子看到了,那亲戚儿子质问他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钱,其实是亲戚儿子把家里的钱偷了然后去上网,正好和宋卿余攒钱买一份鸡排的钱一样,都是十三元。 宋卿余当然之口否认,亲戚当然不管对错,只是又对他毒打了一番,并且在邻里邻居大肆宣扬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了家里的钱,是一个扒手,说他死去的爹妈品行不行,生下的小孩骨血里就带着偷窃的性子。 宋卿余听到这话,上去反抗,他性子软,一直忍着,寄人篱下,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怎么可能反抗得过成年男子?亲戚为了羞辱他,让他长长急性,让他跪着,脖子上栓着狗绳,在大街小巷走一圈。 那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那次辛苦攒了几个月的十三块钱买的鸡排,掉进了水沟之中,但他真的太饿了,他真的太想吃了,不顾脏,直接捡起来,擦了擦吞入口中,混合着水的鸡排味道打了折扣,但却美味的让他流出了眼泪。 以至于宋卿余现在看到十三和一百三十这个数字就很敏感。 宋卿余现如今已经可以买很多很多的鸡排,挣到了很多很多的十三块,但那天的鸡排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美食。 上了初中,有家网吧的老板看他可怜,经不住他的哀求,同意周末他来网吧当网管,他通过互联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也才知道,原来别人的家庭那么幸福,那么的完美,每每看到幸福的一家三口在晒自己的生活,他就禁不住眼眶酸涩。 有个问题一直在他的心头,碰巧看到的,至今仍无法忘却。 那个问题说:“原生家庭非常幸福是种怎样的体验?” 宋卿余思索半响,敲下了自己的答案。 “我多希望自己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时候的宋卿余没有想过这个答案会怎么样,也没想过他以后是否会遇到相爱的人,成立自己的小家庭,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太遥远了,他现在最简单的愿望,就是可以重新买一份十三块的鸡排。 他与网上分享自己生活的富二代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却不像在同一个人间。 他从那时候下定了决心,要考上好的大学,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攒钱,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就在他人生刚起步,他考上了重点高中,但亲戚的儿子却没有考上,亲戚心理不平衡,对他更是变本加厉的欺辱。 高中的生活费是他当网管一点点攒下来的,学费是他向隔壁一起拾荒的阿婆借的,阿婆知道他的情况,偷摸着把钱塞到他的手里,嘱咐他好好读书。 就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脱离了那个家庭的时候,没想到在他回去住了一晚,亲戚带着一个看着年过四十的男人,来到他的房间,并且宣布他已经被亲戚卖给了这个老男人作家中的童养媳,照顾他家好吃懒做,啃老的儿子,同时也要照顾他们父子两人。 仅仅用了一百三十元。 十三的十倍。 将他一生卖给了这个年老的男人。 宋卿余哪里肯,跑出了家门。 他无处可去,回到学校那天又遭受了欺凌,就在那时候,沈听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像一道光照亮他阴暗的人生,给漂泊的他寻了一盏明灯。 他从那时候开始,便对沈听肆一见倾心,他并不知道沈听肆的家世,只知道他学习成绩很好,为人内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眸子,戴着厚厚的眼镜,除了个子高点,皮肤白一些,好像站在人群中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就是这样的沈听肆,落入了宋卿余的生命中,成为他生命的根源。 沈听肆这个名字如同扎根的大地,而他是一棵枯萎的大树,仅仅扎根在大地之上,汲取大地的养分,如果没有了养分,那么这棵大树就会死,就会彻底的枯萎,化为尘埃,再也没有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了。 他的性格有问题,很懦弱,很胆怯,对别人的看法特别敏感,习惯性主动道歉,同时深怕被人抛弃,对别人极度依赖,如果这种亲密关系有终结的一天,那么就会有无助和毁灭的感觉。 没了沈听肆,宋卿余真的会死。 在知道剧情的那一瞬间,宋卿余是迷茫,恐惧,害怕的。 但他又是坚定的,因为他相信沈听肆对他的感情,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输给短短认识两个月的人。 可到如今,他看着在视频种笑得满目温柔的沈听肆,宋卿余开始动摇了,他恍惚的想到,或许在那个雨夜,他在车里哭喊着扑到沈听肆的怀中,恳求他不要接近韩知怀的那一刻,沈听肆是不是就按照剧情,已经对韩知怀动了心,但因为碍于他,十年的感情,如同一个摇摇欲坠的绳索,拽出沈听肆的最后一道防线,所以沈听肆对他虽然逐渐冷淡,但决口不提离婚。 他们之间存在bug。 宋卿余泪眼朦胧中,瞧见了沈一一担忧的神情,他们还有沈一一,这是原剧情之中没有的,原剧情只是描写到了他们后面领养的那个孩子,在他们的婚礼上担任花童的角色,其他的并没有过多描写。 宋卿余关掉了视频,紧紧抱着沈一一小小的身躯,口中不断的念叨着:“一一,爹地还有你,一一,爹地还有你。” 沈一一天真的歪头,年纪尚小的他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也知道爹地和爸爸之间是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小小的手掌拍着宋卿余颤抖的身躯,稚嫩的嗓音里面全是让宋卿余安心的话语:“爹地,一一,在,爹地,一一在。” 整个房间,只能听到宋卿余抽泣小声呜咽的声音。 张晶的手段雷厉风行,很快就将舆论压制了下去,但是那些代言解约的解约,《北星》往后退,无限期定档,韩知怀的目的达到了,宋卿余的路人缘的确是败了下来,但他毕竟是老戏骨,并非是流行的爱豆,不靠人气吃饭,只是一些无名的黑料,终究是成不了大气。 宋卿余没有靠沈家的关系,即使甘翠琳打电话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也没同意,他在圈中混迹多年,没点人脉是不可能的。 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照片,照片的视角显然是从外头偷拍,偷拍到里面沈听肆坐在韩知怀的床头,笑意盈盈的给他削苹果,因为韩知怀坠落山崖,手臂骨折,因此吃饭都是沈听肆代喂,一个眼含温柔,手中的动作轻柔,一个活泼娇俏,吃了一口饭歪头笑着看着对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们旁若无人,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谁看了不说一句般配呢? 奇怪的点就在于,大家都知道沈听肆是有家庭的,有老婆孩子的,那如此细心对待别人,适合么? 没有人提出这个疑问,皆是认为合理,宋卿余知道,都是剧情在控制,使得这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变得合理了,就像是因果律,不论他如何挣扎,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宋虞那句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除了那次在休息室的时候宋虞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陷入沉睡似的,要不是脖子上沈一一亲手为他戴上的福囊还在,他都认为那是不是也是幻觉呢。 沈听肆因为照顾韩知怀,将所有一切行程往后推迟,整整在医院照顾韩知怀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14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期间沈听肆一直没有联系他,宋卿余开始不断的接戏,不断的拍广告,上综艺,他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不去回想14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是会在空闲,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呆呆的看着手机,还有置顶的微信消息,里面是他上次发的最后一条,嘱咐沈听肆天气怎么样,还有那个短短的,一分钟的通话语音。 他们以前,可是每一天都会聊天。 回看聊天记录,已经整整半年的时间,在月份上面都是灰色的,只有偶尔能点开进去的,但也是只有零星几句。 宋卿余不由得想到兰溪岛的沈听肆,那个只属于他的沈听肆,去了哪里呢? 韩知怀前些日子出了院,沈听肆也跟着出了院,拿着韩知怀的行李,送他上车,消失在了医院门口,也消失在了狗仔的镜头面前。 还有上了热搜的两个人亲密的背景图。 但宋卿余不知道的是,沈听肆这十四天更加煎熬,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宋卿余,每当深夜里看着韩知怀的那张脸,他多次扼住那纤细的咽喉,有一回狠了,韩知怀呼吸一窒,脸都憋成了紫色,沈听肆感受到胸前那别针开始变得炽热,放开了掐着韩知怀咽喉的手。 还不到时候,他这样告诉自己。 冷眼看着咳嗽不止的韩知怀,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的模样。 他只能靠着手机里宋卿余的睡颜来度过这难熬的日子,他每次给韩知怀喂饭,削苹果,每次照顾韩知怀,都会把韩知怀看成宋卿余,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免自己想要杀了韩知怀的念头,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 但他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看着屋子里的灰尘,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人住的样子,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失去理智的状态,一直压抑着的野兽破笼而出。 宋卿余跑了,宋卿余不要他了。沈听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种想法,他的关节咯吱咯吱作响,从脖颈到额角的青筋暴起,彰显了这副身躯暴怒的情绪。 监视的人给他打了电话,说在江景园发现了宋卿余的身影。 那一瞬间,更种纷杂的念头接踵而至,他甚至想如果宋卿余出轨了,他要怎么去惩罚宋卿余,狼的领域被他人侵犯,为了夺回配偶,那么战斗必然是鲜血的,惨烈的。 他抵达江景园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沈一一仿佛早就预料他会来了,小小的孩子面无表情,站在玄关处,抱着手看着风尘仆仆,狼狈的沈听肆。 父子两一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听肆小心翼翼的踏入房门,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一直悬着的气终于吐了出来,月光投射在那睡眼,但宋卿余睡得并不好,为了照顾沈一一,害怕黑暗的他只得关了小夜灯,没有了沈听肆的怀抱,他睡得不尽安稳,连在睡梦中,眉头都是紧紧蹙着的。 沈听肆的心仿佛被一直大手拧了起来,胸膛像是被剖开一般,刀刀刺入最深的口,他颤巍巍的指尖轻轻抚摸在宋卿余的眉头,抚平上面的褶皱。 宋卿余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叮咛一声,不住的往他这边蹭,沈听肆的体温高,宋卿余特别喜欢往他的身上贴,尤其晚上,他会睡得很好。 沈听肆呼吸一窒,看着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的宋卿余,乌黑的头发柔顺的落在他的额间,埋在他怀间的小脑袋蹭来蹭去,闻到了令自己心安的味道,一直紧绷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直到天蒙蒙亮,沈听肆才小心翼翼的抽身出来,坐在床边一直凝视着他的睡颜,他就像一座雕塑,屹立在此,岿然不动。 直到隐约有太阳光要透过窗帘照进屋子内的趋势,沈听肆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俯身在他日思夜想的唇畔上一印下一吻,久久不想放开,汲取着独属于宋卿余的味道。 沈听肆多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一直缠绕宋卿余的噩梦,昨晚顷刻间消失不见,好像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低声哄着他入睡,指尖为他抚去所有的忧愁,用宽厚的身影为他抵挡外头的风雨。 在梦中徘徊千万次的,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是他朝思慕想的气息。 是那个人吗? 他像是想要急切的抓住什么,倏然从梦中惊醒。 “沈听肆——!” 太阳光从窗帘映在地面上,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那股梦中的欣喜与现实的失落交织在一起,宋卿余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胸口闷闷的,他轻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但昨晚是他近段时间来,睡眠最好的一晚的,缠绕多日的梦魇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沈听肆在怀中紧紧抱着他,亲吻着他,他们互诉衷肠,彼此眼中缠绵的绵绵绻意,潮水般一样要将彼此吞没。 “爹地——”沈一一敲了几下门,爹地最近精神气不足,面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好在剧组的戏份都已经拍完了,张晶最近也没有给宋卿余接行程了,让宋卿余好好休息一下。 早上的时候,沈一一看见沈听肆从爹地的房间里出来,小崽子站在卧室门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爸爸,沈听肆被他的眼神萌化了,把沈一一抱起来,在怀里低声哄着,并且拉勾勾。 “一一,往后还有一些日子,爸爸不能陪在你和爹地的身边,”沈听肆算了算进程,低头瞧着自己儿子的眼,亲了口,“这段时间,就你代替爸爸守护在爹地身边好不好,嗯?” 拉出小拇指,这是他们父子两的约定。 沈一一不答话,只是凝视着自己的爸爸许久,晨曦的阳光照在俊美的脸上,沈一一用小小的手指一笔一划的抚摸过沈听肆的五官,最后停在沈听肆的眉眼之间,无声询问着。 “嗯,那个还正常的。”沈听肆沉沉道,像是想到了什么厌恶的事情,蹙了蹙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了。 “好,拉钩。”沈一一伸出小拇指,与沈听肆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拉钩,上掉,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沈一一又低声往他的耳边凑了几句,沈听肆听闻略有不赞同道:“这么做太冒险了。” “那还不是你做的太过分了,”沈一一生着气,拱着鼻子,道:“如果不是你做的太绝,爹地能想出这招吗?” “……”沈听肆陷入沉默,他没想到宋卿余为了挽回自己,都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深吸一口气,“那你要保护好自己,在节点还没到达之前,它不会对爹地干嘛的。” “上回兰溪岛……”沈听肆抿着唇,不敢在细想下去了,如今想来仍然心有余悸,瞧着以往活泼乱跳的儿子,小小的身躯躺在那冰冷的床上,小小的管子插满全身,随着呼吸机起伏,心电图上下摆动,时不时发出‘嘀嘀’的声音,“我没想到它那么心急。” 那副场景绝对是他不想看到的,宋卿余冒着生命危险,十月怀胎,为他生下的孩子,是他们存留于世上的唯一血脉,再看到那瞬间,沈听肆感觉到自己心跳骤停,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躯体开始变得寒冷。 “有爹地在,它暂时动不了我,倒是爸爸,你也要注意安全。”沈一一此时倒有几分六岁孩子该有的情绪了“爹地很想你,每晚梦魇缠身,都是叫你的名字,半夜惊醒,看着你的照片才能入睡。” 沈听肆紧紧抿着唇,胸口绞痛的无以复加,眼眶微微酸涩,他怎可能不知道,他也共同忍受着这般的煎熬,“快了,快了…”他低声呢喃道,只要他解决了,一切都会结束了。 早上走的时候,沈听肆给沈一一做了份早餐,也给宋卿余做了一份,放在桌子上。 只是要离开的时候,他久久凝视着那道半开的门。 那里面是他的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 啊,明天去爬山,六点起来,好难啊qwq 第32章 当宋卿余起床, 看见自家的崽子淡定的站在门口,喝着热气腾腾的牛奶,瞧见他出来,小崽子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他笑起来有两个小小, 浅浅的梨涡, 从宋卿余身上继承下来的。 宋卿余在初中之时, 面容已经长开了一些, 即使长期营养不良, 面色蜡黄,身材瘦削,但面上的五官已经凸显出来,在一众男孩子里面格外显眼, 背地里被很多女生偷偷暗恋, 成为很多女生青春里面的白月光。 正是因为外貌出众,那亲戚便打起了他的主意,但因为这种事情没办法大张旗鼓的去找人, 所以只能不断的压价, 最后以一百三十块的价格卖给了一个老男人。 幸亏宋卿余逃脱了出去, 网吧老板得知他的遭遇, 格外同情他, 特地同意在网吧上面的楼阁收拾出来给他住,而且周末还给他加了钱, 这才得以在高中继续读书。 亲戚自知理亏, 也就没有再上门来找他。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宋卿余, 甚至在宋卿余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 也没有出来敲诈他捞一笔赡养费, 宋卿余也是后面才得知沈听肆在高中的时候就把亲戚送进去了,以‘虐童’的名义。 上回小陈说外界有传言说他拒绝赡养的费用。 难道是他那个亲戚出来了? 从高中到现在也十年了吧,宋卿余想,他要去找人去找一下那个亲戚,如果要赡养那绝无可能,可惜那时候的他没有留下自己被虐待的照片,手上的疤痕也因为沈听肆的悉心照料,几乎已经消失,不留疤痕了。 对于剧情中他这个炮灰的描述,其实是不多的,书中大部分是以第三人称专门围绕韩知怀,讲述韩知怀周围发生的事情,剧情后面大部分都是韩知怀一人闯荡娱乐圈,遇见沈听肆后,就与沈听肆携手步步登上娱乐圈的顶峰,他这个配角,虽然在小说里面是沈听肆的伴侣,但在后期除了给韩知怀出来使了些绊子之外,其他出场并不多,这本小说本质上是个娱乐圈“小甜文”。 对于他家境如何并没有过多的描述,只是说后面沈听肆和他离婚之后与韩知怀步入婚姻的殿堂,而他身败名裂,去了异国他乡,在他们步入婚姻殿堂的这天,国外刚好是圣诞夜,也是他的生日,他身无分文,冻死在异国他乡的冰冷的圣诞夜街头。 自从宋卿余自昨日发现了沈听肆把他们共用的财产密码改了之后,他就决定了动用自己先前储存下的卡,那个卡他办在沈一一的名下,他从自己的财产一部分转移到了沈一一的那张卡后面,为自己留条后路。 他已经有些怕了,原先坚定的那颗心也开始有些松动了,昨晚萦绕在鼻尖那股熟悉的令他怀念的气息,终究还是在梦里,自己的臆想吧。 “爹地——?”沈一一张开怀抱良久,一直没有等到记忆中爹地温暖的怀抱,沈一一疑惑的睁开眸子,小孩眨巴眨巴的样子格外委屈,他瘪了瘪嘴,“爹地,不喜欢一一了吗?” 宋卿余笑意盈盈,蹲下身,小孩虽然只有六岁,但五官格外的好看,个子也比去年长一大截,宋卿余半蹲着,小孩就已经能和他平视了,小孩身上那股浓重的奶香味引得宋卿余在沈一一的脸上重重啵了口,像是又不满足,又重重亲了好几口,直到把小孩亲的脸颊亲的都是口水,小孩不满的看向他,他才作罢。 “起晚了,”宋卿余道,抱着小孩的手故意的抖了几下,吓得小孩紧紧握着他的手腕,以免自己掉下去:“这不抱你了么,要不要举高高抱圈圈啊?” 沈一一的脑袋里涌现出了那个画面,在配上bgm:“妈妈总是对我说,爸爸妈妈最爱我,我却总是不明白,爱~是什么……” 沈一一:…… 不,他是一个已经六岁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看着小孩要委屈的哭出声来,宋卿余笑意盈盈,抱着他下了楼,边走边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嗯?早上吃了没?我起来太迟了,你……” 他看着餐桌上的早餐愣了愣,餐桌上摆放的是他很喜欢吃的清水挂面,绿油油的青菜,还有炸至金黄,但是一戳蛋心流出汁水的溏心蛋,面条已经坨了一些。 “一一,这是你……”宋卿余不可置信的侧眸看着怀中支支吾吾的小孩,“你做的?” 沈听肆心疼宋卿余,他们结婚十余年,都是沈听肆下厨做家务,也许是为了补偿宋卿余的前半生吧,上天安排他和沈听肆相遇,并且有了沈一一。 沈一一自小就被沈听肆培养起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小孩虽然才六岁,但厨艺,拿着菜篮子很熟练的可以去菜市场和大妈砍价的技能,炉火纯青,老熟的完全不像一个六岁的小孩。 沈一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要怎么说,总不能说爸爸已经找到了你住的地方,半夜偷溜进来,虽然是他开的门,等等,那他不也算共犯了吗,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把爸爸供出来,爹地已经够生气了,如果再把爸爸供出来,那爹地肯定会生气的把他送去爸爸那边。 一想到沈听肆那嫌弃他的表情,沈一一直接打了个大大的叉。 沈一一做了短暂的心里挣扎后,淡定的点了点头,“是我。”眨巴眨巴水润的眼睛,道:“一一是不是很厉害呀!” 一副求夸夸,求摸摸的模样。 宋卿余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疼,他揉了揉小孩的乌发,有些自责:“一一很厉害了!是爹地不好,一一其实不用做这些的,爹地来就好了。” 沈一一除了喜欢黏着他,每晚缠着要他讲故事,每晚睡前要他亲亲,还会在他要去剧组前,泪眼汪汪的拽着他的衣袖,目送他出门,小孩知道爸爸和爹地出门赚钱都是为了他能有更好的生活,即使万般不舍,还是乖巧懂事,他才六岁啊。 仅仅六岁的孩子,却如此懂事,宋卿余胸口闷闷的。 “没有的!”沈一一挥舞着拳头,挽起自己的衣袖,想要展示自己胳膊上的肉,挤出肌肉,“一一和爸爸约定好了!一一会和爸爸一起保护着爹地!” 宋卿余鼻尖酸涩,眼尾泛红,被小孩的举动逗笑了,勾了勾小孩的鼻尖,“小贪玩鬼,”他拉开椅子,把沈一一放置在椅子上,“你吃过没?” “一一吃过啦!”小孩在椅子上晃悠着小短腿。 宋卿余抬头望着水池,那下面有个小的木板凳,水槽里面还有未沥干的水,而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套房子,连食材都是让人加紧送到的,看来是沈一一早上去门口拿了,煮了面条,自己吃完了。 宋卿余坐在餐桌的面前,透过氤氲缭绕的雾气,凝视着面前的孩子,虽然大家都说沈一一的眉目像他,但他觉得微微上翘的眼尾,眉间的神韵,更像是沈听肆。 他喜欢深夜一个人坐在沈一一的床前,哄着儿子入睡,然后凝视着那张与沈听肆有七八分相像的脸蛋,一个人静静的放空,每当这时候,那些烦扰的思绪全然不见了,他好像才能从平日里那个焦躁不安,自我内耗的状态里面脱离出来,暂时的,缓慢的,喘息一会儿。 空洞无机质的眼神此刻才有了神采,连呼吸都带着炽热的温度。 每到这时候,他才会小心翼翼的点开手机,里面是他录的以前沈听肆的安稳的睡颜,还有他们以前在大学摆摊直播录下来的点点滴滴。 这一切,在这个瞬间,显得那么珍贵,那么刻骨铭心。 那么,令他怀念。 透过屏幕里面沈听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还有时不时,呢喃的梦话,在以前是那么平常,琐事的小事情,但在此刻,成为他在深夜中,一个人幸福的瞬间,成为他心安的来源,他总是摸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唇贴上去,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屏幕,再也不是那个令他心悸的温度了。 他像是婴儿一样,蜷缩着,额头紧紧贴着屏幕,那里传出来沈听肆的呼吸声音,是他的救命稻草,沉睡唤醒他的良药,他的呼吸声和屏幕里的呼吸声旋律逐渐重合在一起了,每到这时候,他就会想,沈听肆在干什么呢?他知道他在想他吗? 明明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走过了七年之痒,度过了十年之痛,为什么反而越走越远了呢? 一口面进入口中,甚至不用咀嚼,煮的软烂,入口即化,滑入喉咙,胃都暖了起来。 他停顿半响,眼前却逐渐模糊,豆大的泪滴落下来,飞溅的汤汁洒在了桌上,沈一一慌了神,他没想到爹地吃了碗面,就哭了。 仅仅是吃了一口,那深入骨子里的记忆席卷而来,他们大学的时候没有经济来源,沈听肆刚进入模特行业,能接到的走秀不多,钱也不多,而且大部分的钱都给宋卿余复读和考上大学的费用了,宋卿余勉强靠着章鱼小丸子的摊能养活他们两个人的温饱。 他们那段时间省吃俭用,最奢侈的就是一起出去点个130的牛排套餐,沈听肆那份155元。 偶尔放肆一次的后果就是要长期吃土,他们那段时间只能天天吃面,为了防止宋卿余吃面吃到腻,沈听肆画了很多的功夫去研究面食,其中他发现宋卿余最喜欢吃的是清水挂面。 眼泪簌簌落下,宋卿余被氤氲的雾气熏的红了眼,眼尾泛红,他吸了吸鼻子,不顾自己是否会被呛住,眼泪如决堤般流下,他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面,就像那块掉在泔水里面的鸡排一样,他不顾一切的捡起来吃掉,甚至都不舍得咬一口。 鸡排是什么味道他早就忘了,只记得是那场很大的雨打在他身上,刺骨的冰冷,和对未曾谋面父母的想念,他那一刻在想,为什么遭受这一切的是他,为什么被带走的偏偏是他的父母,为什么别人都有幸福的家庭,他真的已经很努力的活下去了,很乖巧听话了,他只是想用攒了很久的捡垃圾的瓶子,换取一个十三块的鸡排而已啊。 他知道亲戚不可能给他买,他已经努力过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这块鸡排呢? 亲戚打他,骂他,他都忍了,因为他好歹有个可以睡觉,遮风避雨的地方,虽然那间漆黑的柴房里面没有任何阳光可以照的进来,他只能在茅草铺盖的凉席上睡觉,盖着单薄的被子,可他好歹有个可以栖息的地方,没有肉给他吃,他就自己攒钱买肉。 亲戚家的儿子已经把他茅草抢走了,他也忍了,但,连个十三块的鸡排,也要和他抢吗? 回忆带来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原本止住的泪水又再次夺框而出。 兴许是老天为了弥补他,把沈听肆送到他身边来,让他们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相遇。 他第一次见他,少年笑意未褪,微风轻拂,吹动宋卿余的心弦,盛夏的风让他大胆了一次,他是他青春里的独白,是他生命里的光。 因为沈听肆,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可以停歇的避风港,有了生命的后代,在这个世界上有他们留存的痕迹,抹不去的存在。 因为沈听肆把他宠成了一个孩子,沈听肆一直说宋卿余是个幼稚鬼,有一回吐槽完就转身走掉了,宋卿余虽然生气,但是向他这样‘成熟’男人是不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听肆走掉的,于是宋卿余默默地跟在沈听肆的后面,一边走,一边赌气地踩着他的影子。 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那悲惨童年的阴影,重新过上独属于自己人生的时候,世界却充满恶意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昙花一现,他只是一个炮灰,死在自己生日当天,而他们婚礼的屏幕转播就在他面前的炮灰。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栽下了一棵大树,教会了他的爱人如何去爱人,可是告诉他,这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等待果实成熟了,却不是他来采摘,他只是用自己的青春年华,为别人的后半生幸福做了铺垫。 在剧情里被众人簇拥,被爱包围的韩知怀,家世光鲜亮丽,外表出众,受人敬仰,有自己的爱人,家庭美满,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主角吗?主角的幸福都是以建在别人的痛苦,牺牲之上获得的吗? 宋卿余不知道,不理解,他也不想去理解。 那种对沈听肆渴望的欲望如同滋生生长着荆棘的藤蔓,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漫步前行,每走一步,都留下可怖的,深深的伤口。 他一想到失去沈听肆,沈听肆会对别人笑,会对别人好,那双充满温柔爱意,只有他身影的眸子,会有别人的身影,甚至,他会亲吻别人,在别人的耳边呢喃吐出爱语,他们耳鬓厮磨,绻意缠绵。 一想到以后站在沈听肆身边的,是其他人,宋卿余简直要死掉了,要枯萎了。 他们会有新的孩子,那到时候……沈一一该怎么办呢? “爹地——”沈一一着实担心爹地这个状况,爹地已经把面吃完了,汤都喝完了,但是泪水还是止不住,眼中泛着红血丝,面色苍白的吓人,眉目间的郁色之气发黑得惊人。 “爹地,一一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小孩仿佛是被吓到了,赶忙低下头,不安的搅动着手指,不敢抬头看爹地。 “?”宋卿余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餐桌前面瑟瑟发抖的儿子,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可能吓到他了,连声音都放低了下来,轻声问:“一一,为什么会这么想?” 沈一一咬着唇,先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跌入爹地温柔似一汪湖水的眼眸中,他鼓起勇气道:“因为……都说孩子是联系父母的纽带,”他吸了吸鼻子,有些难过道:“一一,感觉得到,一一不是小孩子了,爸爸和爹地的感情出了些问题,但是,但是能修复好的。” 小孩急了,“所以,一一想,是不是只有一一一个人,爸爸和爹地的纽带还不够牢固,那,那再多一个,是不是就更牢固了?” 看着小孩快要急哭了的面色,宋卿余一愣,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连一一,也看出来问题,他还能这样自己欺骗自己多久? “不会,不会。”宋卿余丢下碗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一一的身边,把他紧紧抱在怀中,听到胸口那有力的心跳声,小孩才止住了颤抖,宋卿余低下头在小孩的乌发上重重亲了几口,“不会,爹地从来没有那个想法,你的出生就是送给爹爹和爸爸最好的礼物,爹地也肯定爸爸这么想,我们都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即使我们真的——” 他哽咽了下,连呼吸一口都觉得痛彻万分:“我们真的分开了的话,对你的爱也不会消失半分,我们的连结不会松动的,宝贝——” “不要!”沈一一像是见到了什么惊恐的事务,大声的尖叫,和撕心裂肺的哭泣:“不要分开!” “爹地和爸爸不要分开,你们是不是不要一一了!是不是讨厌一一了!” 小孩情绪起伏,泪水哗哗留下,打湿了宋卿余的衣襟,滴落在他的肌肤上。 滚烫的泪水,仿佛要将宋卿余灼烧成灰。 “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分开!”沈一一似是不理解,一向感情很好,疼爱他的爹地和爸爸,为什么会分开,他紧紧抓着宋卿余的衣领:“本来,你们工作忙,很少时间陪伴一一,但一一都知道,那是爹地和爸爸为了一一能更好的生活,所以不论你们去了多久,一一都知道的,一一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爹地的亲亲,爸爸的抱抱。” 爹地送给他兰溪的贝壳和寄居蟹,爸爸送给他南海的风筝,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他都藏在自己的宝贝房子里,只是每当思念爸爸和爹地的时候,他才会小心翼翼的进去,拿起这些东西,捧在手心。 “可是,一一真正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不是什么‘宋卿余的儿子’‘沈听肆的儿子’光鲜亮丽的头衔,也不是很多人羡慕他有很殷实家境露出羡慕的神情,也不是很多其他孩子都没有的玩具,这些从来不是他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只是希望能有和爹地和爸爸多呆一些时光的日子。” “每次幼儿园开家长会,上下学接送,都有爸爸妈妈来,每次,一一都是站在那个位置上,多希望,多希望,”多希望能看到爹地和爸爸来接他,每次放学他都是一个人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变过,因为就是有次爹地顺路路过了他的幼儿园,他就站在那个位置等着爹地,那个位置一眼就可以看到,小小的身躯站在大大的门口,可他等啊等,从清晨等到日暮,从车水马龙等到空无一人,最后还是保姆急匆匆从家中赶来,对他说爹地因为工作,不能来接他了。 小小的身躯站在寒冷的冬日里,脸蛋冻得通红,他吸了吸已经僵硬的鼻子,笑着说,没事的,他知道的。他能体谅爹地和爸爸,能体谅的…… 沈悦卿,沈一一,你已经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你可以的,他经常这么告诉自己,以此来度过每一次只有一个人的黑夜,但他的床头放着爹地从兰溪岛带来的寄居蟹,还有爸爸手工雕刻的皮卡丘。 “我每次等在门口,多希望,下一个拐角处,能看到的是,爹地和爸爸啊——”爹地和爸爸手牵手,过来接他,带他去吃kfc,带他去海边看烟花,带他去美食街吃他经常在网上看到的美味小吃,一起去玩跳跳床,一起去捉小鱼儿。 “爹地曾经说过,”小孩抽抽嗒嗒,鼻头通红,鼻音浓重“说过你会和爸爸一起来接我的,一一就是因为这样,才每次,放学都在那里等着。” “可你没有,可你没有。”小孩哭着拍打着宋卿余的肩膀,“你骗了一一,一一知道你工作忙,但是,你们现在却要分开,要分开。” “那既然要分开,当初就不要生下一一,留我一个人,呜——” 小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的很含糊。 宋卿余垂下眸子,只是低头沉默,抱着沈一一,小孩小小的身躯颤抖不止,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不已。 “没有,”等小孩情绪好了些,宋卿余才道:“没有分开,一一不哭了啊。” “哭成小花猫,之后还怎么见欢儿妹妹呢?” 小孩不语,只是抽噎着。 宋卿余也知道自己和沈听肆忙于工作,但从未想过会对小孩造成这么大的……伤害,“爹地和爸爸从来不后悔生下一一,你的出生,是我们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那,你们能再要一个弟弟妹妹吗?”半响,埋在他肩膀抽泣的小孩闷闷道。 宋卿余失笑,点了点沈一一的额头,“只有这样你才能不生气?” “嗯。”见爹地有松口的痕迹,沈一一赶忙抬起头来,眼眶已经哭的红肿,泪珠挂在眼角,看起来分外可怜,沈一一怕爹地反悔,赶忙拿出小拇指,“拉钩!” 宋卿余无奈,现在只能应付小孩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好,拉钩,答应再要一个,好不好?” 沈一一这才破涕为笑,露出惯有的笑容,就着鼻涕泡,在宋卿余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宋卿余望着天花板,失神的想到:他现在无法给沈一一保证他们不会分开,不会离婚,但如果再要一个孩子……是不是沈一一就不会那么孤独了?如果真的到了要分开的地步,有个孩子陪伴在沈一一的身边,那么他出去工作,沈一一也不会很孤独了…… 他的手盖在了自己腹部的位置,那里因为生下沈一一而留有的疤痕还在,仿佛还发着烫人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有的小可爱说可能看不懂…我是习惯回忆和现实还有一些他们过往的互动穿插在一起,如果看不懂的话我后面加一个“-”的符号,不知道前面会不会太乱了… 第33章 腹部那一道浅浅的伤口, 深深揪着他,他其实在初中当网管的时候通过互联网看到别人幸福的一家三口,他虽然羡慕,但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为人父母的一天。 他不知道什么是健康幸福的关系, 只知道他以后对待别人不会跟亲戚这般的方式, 也知道亲戚这个方式是畸形的, 是不正确的。 他还记得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微曛的暖风从窗户的缝隙之中透过来, 伴着星星点点摇曳的影子, 是青春的味道。 他们刚下了体育课,每个人都在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准备放学回去,但对于他而言,上学的时光是快乐的, 每次回到那个家是最痛苦的, 要睡在冰冷的地板,盖着比凉席还薄薄的被子,因为柴间是在一楼, 这里阳关照射不进来, 连绵阴雨, 容易滋生蝇虫。 最严重的一次是老鼠窝就在他的不远处打了个洞, 但宋卿余却并不害怕, 他反而很高兴,他很怕黑, 这里的灯昏暗, 每次下雨天, 就会随着外头的风吹雨打发出‘吱吖’的声, 令他毛骨悚然。 如此漆黑的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 他怎能不害怕呢? 满打满算,他也才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所以有老鼠洞的出现,让他格外的开心,他每晚回去的时候,会从自己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在食堂省下来的吃食放在老鼠洞的门口,看着一个个瘦弱的小老鼠,逐渐变胖,宋卿余格外的有成就感。 他想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会把自己的所有爱都给那个孩子。 上学的日子对于宋卿余来说简直神仙般的日子,没有辱骂,可以吃饱饭,有热水喝,同学们知道他家的情况不好,每次都会分些小零食给他吃,其中他最爱吃的就是那个卤味的鸡爪。 但在那个放学的午后,他站在窗帘后面,他们窗户外就是学校的操场,身后一个小胖子接起来了电话。 不耐烦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喂,妈,干嘛。” 宋卿余的手紧紧握着窗台上,咬着下唇。 仅仅是这一声妈,足以让他眼眶泛红,落下泪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下午,哭成了泪人,但他不敢在家里哭,否则遭来的只能是一顿毒打和挨饿。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沈一一的一天,在他们这个世界,男子虽可怀孕,但几率太低,而且难产的概率是女性的上百倍,因此愿意给恋人生孩子的男性还是占据少数。 生孩子带来的后果大家都是知道的,带来的不仅仅是身材的变样,尤其对于宋卿余这样混迹在娱乐圈的人来说。 所以他那时候怀孕引起了轩然大波,由此可见。 但如果他在怀孕一次呢?如果再生一个,是不是就能留住沈听肆了,如果真的留不住,至少沈一一还有兄弟姐妹,也并非孤身一人了。 他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亲人呢? 宋卿余看着肚皮上那道褪不去的疤痕,咬着唇,垂着眸子,收敛了情绪- “爹地,欢儿妹妹要去这个节目吗?”沈一一拿着节目单,看着节目上的嘉宾名单,一眼就找到了方若欢的名字,沈一一显然很喜欢方若欢,年龄相仿,妹妹长相甜美,还特别会撒娇,每次见到了沈一一,都会粘着他。 “唔……”沈一一皱着眉头,“爹地,这个人是谁啊?”小孩指着嘉宾名单最底下的名字。 宋卿余正在和张晶商量,他打算要接这个节目的时候,反倒是张晶出乎意料的沉默了,一向很注重个人隐私的宋卿余,第一次主动要求提出接下娃综,将沈一一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你准备让一一进入娱乐圈?”半响,听完宋卿余要求的张晶问道,否则她是想不到为什么宋卿余会主动要求将自己的生活曝光在众人的面前。 “……”宋卿余从未这么想过,因为在剧情中,他知道韩知怀是有参加娃综,但是那是在剧情的后半段了,那时候他和沈听肆进展迅速,在剧情中宋卿余和沈听肆领养的那个小崽子,格外亲近韩知怀,就是在娃综,彻底宣告了他和沈听肆在一起的信号。 因为在剧情中,他们的小崽子拽着韩知怀的衣袖,叫着“爹地。” 在娃综后不久,韩知怀大火,这是接近结局的剧情。 但跟着现在的时间线,宋卿余明显的感觉到时间线对不上了,原本这个《跟着家长去探险》的节目应该是在三年后出来的,但现在却提前了整整三年。 而且在剧情中,韩知怀在接这个节目的时候,他已经和沈听肆感情冷淡下来,韩知怀凭借《长夜明月》一举夺下‘最佳男演员’奖,名声彻底响彻国内外。 但如今的韩知怀,连《长夜明月》都没拍完,听说还没拍完又接了一部剧,《日月》是部民国谍战片,本身他那张脸,根本不适合他所演的角色,但因为韩家投资,带资进组,倒也是给他进了。 韩知怀想要做什么,宋卿余偏偏就要阻止他做什么,既然他接了《日月》,那么宋卿余也同样去接了《日月》的姊妹篇《星芒》,在《日月》这个剧组还有角色的过往需要他演。 他们的碰撞,那么就先在《跟着家长去探险》见面吧。 “没有。”宋卿余笑道,他低低答道:“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成长,至于他想不想要进娱乐圈,他的一切选择,我都会支持的。” “是么……”张晶那边像是长舒了一口气,道:“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会和导演组去洽谈,你看着吧。” “对不起,晶姐。”宋卿余知道自己给她添了麻烦,张晶给他的定位便是专注于演戏,参加过多的综艺反而会消耗他自己。 “没事,你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张晶那边带着笑意,“你肯愿意和我协商,而不是一个人莽撞的冲,也是个成长了,说明你信任我。” “好好休息吧。” 张晶挂了电话,眸里全是欣慰,只是视线扫到了一处,眼神倏然冷下来,森寒至极。 在她看见了韩知怀的第一眼的时候,从心底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一股莫名的厌恶在心底蔓延开来,这对于张晶来说,其实是很少见的,因为她经过大风大浪,看人的事情一向很准,尤其带出来不少的影后影帝,她的专业能力不会差。 但是,她在看到韩知怀的第一眼的时候,就一种与现实背道而驰的违和感,严重的违和感涌上心头,现在周边的人对他的喜爱,对他的赞叹,与他人气的骤然飙升,这根本不符合一个人应该有的节奏。 说他是紫微星吧,也不准确,即使有韩家的投资在里面,单单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毫无任何演技可言,却一下子接到了《长夜明月》这样的班底,而且是沈听肆作为搭档。 剧还未播出,单单因为一次出演过小成本剧的男二,和上了一次户外综艺,就火到这个程度,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饶是张晶,也不得不感叹这种程度的怪异程度,而且,那种浓重的违和感一直萦绕在心头,就好像,这个人生轨迹根本不是韩知怀的,但却和某人换了命格一样,将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生生变成了他的东西。 这种东西,会遭天谴的。 张晶厌恶的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俊秀脸庞,不再说话-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虽然工作室做了澄清,并且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宋卿余的路人缘还是不可避免的下降了,以往应接不暇的广告商,如今都是以观望的态度,等待事情的发展。 宋卿余倒也不在意,只是上次那碗面,他让沈一一再给他做吃的时候,但是没有那种味道了,那晚萦绕在鼻尖沈听肆的味道仿若黄粱一梦。 他以前可以停泊的巷口,如今,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存在的地方吗? 或者说,还有他可以在疲惫的时候回去停留的地方吗? 宋卿余不敢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接受其他人,交出自己的心,和其他人重新组成一个家庭,他扪心自问了很久很久。 最后的答案。 是不。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沈听肆,再也不会有其他的沈听肆,在他生命最灰暗的时候来到他的生命中,如同一束光,照亮他的生活,在旷阔无边黑暗的海洋中,有个照明方向的灯塔。 沈听肆占据了宋卿余生命中最美好的十年,没有下一个沈听肆了,他只能爱一个沈听肆,他的根已经全部被深入名为“沈听肆”的土壤里面了。 在这天寂静的深夜,宋卿余在哄睡完沈一一之后,静静的坐在灯光底下,透过温黄的灯光,光影打在沈一一的脸上,那神似沈听肆的五官,紧紧牵动着宋卿余的神经,如同一根紧绷的按键,随时随地牵挂着。 宋卿余指尖轻轻描绘着沈一一熟睡的五官,沉睡的小孩格外乖巧,侧脸上的疤痕是上回车祸留下来的,浅淡的粉色疤痕在小孩的脸上尤为明显,宋卿余已经用药膏抹,这才没有留下很深的疤痕。 但每次看到这个疤痕,剧情附身到沈一一身上,对他说:“你斗不过我。”的画面就会浮现在眼前,这让他分外的恐惧,不详的预感在心头萦绕着。 “一一……”还好,还好你在,还好,还好……好歹有个念想。 现在网络上,对于沈听肆和韩知怀的cp,越来越有火的趋势,尤其实在沈听肆在照顾韩知怀的照片流出之后,又拍出二人出现在同一个小区里面的照片。 于是流言四起,因为沈听肆在和宋卿余结婚十余年的期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绯闻,先前有女主角想要和沈听肆炒剧中的cp,被一向好脾气的沈听肆拒绝,那女演员不死心,纠缠上来,后面这名女演员好像是犯了什么事情,就被雪藏了起来。 对此,很多人传言沈听肆已经和宋卿余感情破裂,正在离婚或者已经是离婚了。 沈听肆和宋卿余的公关团队只说了句这是艺人的私生活,请勿多关注私生活,多关注作品。 其实从某种意义的侧面上也肯定了外界的谣言。 于是外界谣言传的更疯了。 一向被糖喂饱的‘听余’cp粉,反而现在是安静了下来,只是很多人不相信,还是从两个人的以前视频看出来两个人以前的恩爱,来维持自己磕cp的决心。 但是从近期来看,越看越能感受到,两个人没有以前那种感觉了。 两个人的互动已经寥寥无几,以前沈听肆的微博一个月必须有几条都是关于宋卿余和沈一一的。 现在关于沈一一的vlog也很久没有更新了,两个人相关的微博还停留在作品的宣传。 那时间往后算起,刚好是沈听肆接了《长夜明月》的时候。 所以所有的小道消息还是有源头可见的- 《跟着家长去探险》剧组其实是先邀请了宋卿余,后面出了这个消息,后面就邀请了韩知怀,导演组更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他们之前的那一期户外探险的节目中,有了韩知怀和宋卿余的碰撞,那期的收视率高居不下,现在还是很多人反复回看的片段。 尤其是主持人提问韩知怀和宋卿余那个片段,看着主持人的步步紧逼,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宋卿余的不适应感,但每次回答的游刃有余,找不出错误。 在这个节目之后,还上了个热搜#韩知怀大胆表白沈听肆# #韩知怀 宋卿余# 这个词条很快就爆了,很多人想看宋卿余的表现,在娱乐圈出现情敌的三角恋,看热闹的人更多,但很多人其实都失望了,在宋卿余脸上反而没有看到他们想看的那种绝望、迷茫,被抛弃之后的心如死灰。 宋卿余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气定神闲的表现,让很多人的期望落了空,反倒是韩知怀那气急败坏的神情和宋卿余的从容不迫形成了明显的对比,甚至还进入了某站的鬼畜区。 现在在确定韩知怀确定参加这档综艺节目的时候,节目组赶紧去联系了宋卿余,在得到那边也会参加的声音后,导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要的效果到达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很注重私人隐私的宋卿余会答应这次的节目,即使只有一期,也足够爆出火花,而且据韩知怀周边的工作人员可知,韩知怀并不喜欢宋卿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厌恶”了。 毕竟是自己的情敌,没有人能喜欢。 “宋老师。”导演小心翼翼的出声,小心翼翼的再三确认:“您,是确定成为我们这期的飞行嘉宾是吗?” “是的。”宋卿余眉眼弯弯看着正在大口吃着鸡蛋羹的沈一一,将手机拿远了些,有些捻嗔道:“吃慢些,没人和你抢。” 小孩正在争分夺秒的,大口大口吃着鸡蛋羹,鸡蛋羹是宋卿余的拿手好菜,鸡蛋又便宜,鸡蛋羹的做法也很简单,由此在以前,宋卿余和沈听肆贫寒的那段时间,他们都是靠吃着这些便宜好做的菜,过着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虽然贫苦,但格外幸福。 宋卿余千百万次曾祈祷过让他回到那段时光吧,而不是每日在这里反复挣扎,被噩梦惊醒,每每都生怕剧情的结局发生在明天。 他在挣扎,想要徒留这个美好,可是他就怕,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却是一场,早知道结果的挣扎罢了。 “冒昧问下宋老师,”导演那头斟酌半响,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来:“老师,为什么会想要参加这个节目?” 宋卿余知道,他在娱乐圈中是人尽皆知都知道非常注重自己隐私的一个艺人,连综艺节目都很少参加,更别提带着自己的孩子参加真人秀的节目。 他垂下眼睑,瞧着沈一一,沈一一赶紧吞咽下口中的鸡蛋羹,用口型说着:“爹地,我吃完啦!” 宋卿余眉眼带笑,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小孩得到肯定,赶忙把碗往水槽里一丢,整个人一溜烟去楼上写作业了。 “嗯……”宋卿余面容隐藏在阴影下,看不真切,他慢悠悠道:“或许,是为了孩子的兴趣吧。” 导演:…… 为了孩子的兴趣,专门接了这个节目,也许是为了以后沈一一出道做铺垫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宋卿余突然转换了思想,但这些根本不管他的事情,他只要收视率,挣得盆满钵满。 至于其他的,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啊,哈哈哈哈……”导演打着哈哈,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像是和什么惊恐的怪物交流一般,惊慌的将刚才的电话通讯删掉。 随后神色复杂的看着坐在一旁沙发上的人。 “韩……”他咽了咽口水,看着神色淡然,面上带着浅淡笑意的韩知怀:“韩少爷。” “孩子的兴趣?”韩知怀嗤笑一声,但笑意并未达到眼底,“可真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啊。” “如果,哪天连孩子都一并失去了呢?”韩知怀呢喃道,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张脸上充满着绝望,匍匐在地上低声哀求他裤脚的宋卿余了。 那一定很有趣- 第34章 不出意外, 《跟家长去探险》在官宣了韩知怀后,很多人在下面艾特宋卿余,都在猜测宋卿余会上这个节目,他们分外期待看到两个人碰撞的火花, 成为整个娱乐圈的饭后谈资。 先前户外探险节目已经成为足够爆炸性的话题, 原本是‘听余’夫夫cp粉的一些粉丝彻底是转变成了宋卿余的唯粉。 【重复101:有一说一, 是不是人设崩塌了?宋卿余不是很注重个人隐私么, 要靠孩子吸血了?】 【大格局需要大智慧:我看是很多资本抛弃他了吧, 还想靠着孩子洗白?】 【隔着手机你又打不到我:@沈听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木木子文:嚯,沈听肆的粉丝别洗了,敢情他婚内出轨在你们这儿不叫劣迹了呗,还什么关爱后辈, 你关心后辈关心到床上去了?(微笑微笑)】 【椰子酱:夫妻不忠行为, 通常说就是“婚外情”,我国法律上主要规定了三种夫妻不忠行为,即:通奸、同居、重婚, 沈听肆粉丝自己看看, 韩知怀出三当三, 反而好意思?】 【pppppp:评论区给我一种不在c国的感觉, 震惊到我了。】 【只是唯一的:别洗了, 别洗了,还有人不知道韩知怀难道不是勾引沈听肆, 被包养吗?不然刚出道tm能和沈听肆合作?】 【捏一捏波波:怎么, 都是宋卿余请来的水军, 他自己留不住人, 不如韩知怀, 不然怎么结婚十年,反而在韩知怀这里栽了跟头?】 【来微博查看垃圾物种:粉丝脑子里面装的都是米共吗?出轨说这么好听,按要求,沈听肆完全应该净身出户,他不仅出轨,而且一点也不负责,之前的爱妻人设都是装出来的吧,吐了。】 【老马:那宋卿余拿孩子出来吸血,这事儿怎么算?以前装清高,现在没有韭菜可以割了吧,现在来节目上圈钱了,粉丝真惨。】 【……】 不出所料,在这条官宣的微博下面,很多粉丝进行争吵,官方像是看热闹一般不嫌事情大,在下面一条微博立马官宣艾特了宋卿余,并且还说沈一一也会上节目,虽然只有一期。 但也如同飞溅的火星子碰到了水,发出了‘兹拉’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微博热搜#宋卿余和韩知怀# #跟家长去探险# #沈一一#- 很少有人知道沈一一的大名叫沈悦卿,先前都是在沈听肆的微博vlog里面,知道了他和宋卿余孩子的名字,其中宋卿余一直都是叫着一一,导致大家都认为小崽子的大名就叫做沈一一。 如果让大家知道了沈一一的大名,免不了又是一顿嘲讽。 明眼人看到沈一一的名字,都知道其中的含义,沈悦卿,是在他们最热恋的那个时间段,沈听肆一开始在得知宋卿余怀孕的时候,他其实是想让小孩和宋卿余姓,他知道宋卿余的对于家庭的渴望,很期待他们共同血脉的降生。 宋卿余一开始也是答应的很好,但是等到小孩真的生了下来,到了去上户口的时候,宋卿余在沈听肆临走前走的时候,塞给了他一张纸条,嘱咐他不要打开,说这是他给小孩取的名字。 在工作人员问沈听肆小孩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沈听肆犹豫了,他打开了那张纸条,看着上面的名字,差点热泪盈眶。 “先生?”工作人员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个带着口罩,正在抹着眼泪的先生是怎么了,突然工作人员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沈悦卿。”沈听肆生怕工作人员没有听清楚,又重新的,一字一句的,温柔且坚定,每个字仿佛都充满了力量,他说“沈悦卿,沈听肆的沈,宋卿余的卿,心悦的悦。” 沈听肆心悦宋卿余,一开始,从高中看到宋卿余的那个瞬间,第一眼,沈听肆就知道,自己是彻底栽了跟头,这辈子彻底的,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即使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离。 工作人员像是认出了沈听肆一般,差点尖叫出声,却被他止住了,工作人员连打字的手都是小心翼翼的,反复确认了三遍,她才将新生儿那页的户口本,递给了沈听肆。 然后,就瞧见沈听肆如同拿着稀世珍宝一样,将那张纸反复看了又看,目光紧紧盯着上面的名字,久久矗立,久到仿佛空气都凝固般,工作人员看着那个身影如同雕塑般,站在光晕相交汇处。 沈听肆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折叠起来,放在胸前的口袋,他用手紧贴着,感受着那张纸和心跳汇总的旋律,沈听肆带着笑意对工作人员说了再见,迈着矫健的步伐,离开了那里。 那张笑脸,深深刻印在工作人员的脑海里,那是不同于任何广告,影视上的那种刻意装作出来的笑容,是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 虽然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可是那张纸留存和记录了他和宋卿余在这个世界上的血脉,是他们相爱的证明。 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沈听肆先前也拍过类似的电视剧,里面他扮演的就是一位新生儿的父亲,也有上户口的场景,但那时候他对拥有孩子的期待,以及初为人父的紧张感,把握得都不是很好,那一次是他演艺生涯唯一重拍了很多次得场景,至今让他记忆幽深。 可是,真的直到沈一一的出生,他才彻底懂了这种感觉。 小孩把沈听肆的心都融化了,他只想让自己的小孩一直呆在自己的怀抱,想要给小孩打造一个独属于他的迪士尼,想要保护沈一一和宋卿余,他会和宋卿余一起,把属于他们的孩子一起抚养长大,牵着小小的手。 在沈一一出生的那天,他去庙里许下心愿,希望他没有烦恼,希望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在小孩第一次在他怀里撒娇,喊着爸爸的时候,沈听肆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如此,他何德何能,这辈子有了宋卿余,还有了自己的小孩,他们幸福美满的家庭。 沈听肆的目标是为了能成为他们父子两的避风港,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为他们遮风挡雨,可惜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剧情的到来打破了- 他也知道了自己是一本小说里面的攻,而真正的主角受,不是宋卿余,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出来的小混子,妄想凭借剧情来牵制他,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原本沈听肆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只当是别人的恶搞,可是,在他又一次看到了,剧情真正对宋卿余下手之后,就在他们一起相拥的那个雨天,如若不是他及时赶到,那么沈听肆恐怕会永远失去宋卿余。 于是沈听肆想着办法,开始接近韩知怀,从韩知怀身上下手。 他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令宋卿余痛苦,但没想到事态更加超出了他的想象,接近临界点。 “爸爸——”沈一一稚嫩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此时的韩知怀正在和沈听肆处在一个保姆车里面,他们正在对着剧本,韩知怀眼神拉丝,整个人都要贴在沈听肆的身上,沈听肆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只是往后微微侧身,还是通韩知怀之间拉出了一点距离。 突然来了通电话,韩知怀那一瞬间表情不对,但很快掩饰了过去,他在沈听肆面前的人设是乖巧懂事,在那个梦中的剧情显示沈听肆喜欢这样的小男孩,他就学着梦中剧情的“韩知怀”去做,果真按照梦中剧情所走的那样,沈听肆的目光越来越聚集在他的身上了。 他多次想要处理掉宋卿余,他真的很讨厌宋卿余,这么一个孤儿,占据在沈听肆身边十年,占据了沈听肆最美好的十年,每次一想到这儿,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每次想到这儿,他的脑海中就像是刺痛一般,只要关于宋卿余的事情,他都不能提前干预。 但是他不慌,沈听肆的目光逐渐聚集到他的身上了,每次有了想要处理宋卿余的念头,他都是仿佛被阻碍一般,上回他在雨夜找人想要撞死宋卿余,但那人后面出了问题,他只得作罢。 韩知言淡淡提醒他:你的目的不是得到沈听肆么? 是的没错,韩知怀想,他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沈听肆,是为了可以站在沈听肆的身边,成为他的伴侣,至于宋卿余,结尾的剧情他的结局是死在了他们结婚的那天,更何况现在的沈听肆,的确是和他站在一起,只是现在要沈听肆和宋卿余离婚。 只要沈听肆彻底离开了宋卿余的身边,那么他定然会让宋卿余万劫不复,本应该是他,韩知怀呆在沈听肆的身边,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韩知怀癫狂的想,宋卿余只配做卑微的蝼蚁,他一辈子只能是他的垫脚石。 “嗯?肆哥,怎么了?”韩知怀没看到手机上的备注,他面色阴沉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装作一副理解的模样,放低了声音,问道。 “嗯,一一的电话。”沈听肆答道,笑着伸手揉了揉韩知怀的脑袋,“我去接个电话,你先自己对着。” “好~”韩知怀柔柔笑着,却在沈听肆离开的那个瞬间,彻底拉下脸来,这个沈一一本身就是个bug,在原本剧情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个人,韩知怀为了参加这个娃综,还特地去福利院找到剧情中宋卿余和沈听肆领养的那个小孩,那个小孩神情高傲,像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来领养他一样。 那个小孩作为他名义上资助的养子,与他一起参加这个节目,这个小孩像是知道剧情的存在,本身按照剧情的走向,沈听肆和宋卿余原本应该在第七年的时候过来领养他,可是这个小孩等了三四年还没等到,结果等来了韩知怀。 不过他本身也对沈听肆和宋卿余没有多大的感激,只是贪图他们富贵的生活,不然怎么可能在剧情后面快速的和韩知怀打好关系,在知道沈听肆和宋卿余离婚之后,这个小孩更加是变化的很快,他直接亲近韩知怀,对宋卿余变得爱答不理的。 甚至听到了宋卿余的死讯,他也没有丝毫悲伤。 “一一,”沈听肆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小孩稚嫩的声音令他心里一软,他真的太想念他们了,但却不能去看,每次,只能偷偷的,趁着宋卿余睡着的时候,才能跨入那道房间,还要避免被发现,“怎么了?” “爸爸,呜呜呜。”小孩慌张不已,哭泣令沈听肆的心揪了起来,“爹地,爹地体温好高,爹地不让一一打120,家里的药都给吃完了,现在爹地——” “爹地倒在地上,一一拖不起来——”小孩的声音回荡在沈听肆的耳畔,他呼吸一窒,“呜——” 小孩的哭泣如同一根根针,刺穿了沈听肆的胸口,扎出阵阵血形可怖的伤口,将他钉死在柱子上,接受千疮百孔的刑法。 “一一,你不要慌,”他脸上本就浅淡的血色更加是瞬间褪了个干净,他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而沈听肆现在必须与这样的疼痛共存,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既然选择了独自承担,独自前往这条路,那么他就必须关闭感情的阀口,“爸爸来了,爸爸马上来了。” 那些绝望痛苦的眼神,他害怕在宋卿余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失望的眼神,在每一个无法成眠的夜晚,每一个伴随着执念醒来的清晨,每一个回忆猛然反扑的瞬间,他不知道要花多少的时间去拼凑成四分五裂的自己。 他多想要去掐死韩知怀,去抵挡这一切的发生。 每次在监控里面看到蜷缩成婴儿般的宋卿余,他知道宋卿余很怕黑,每个他不在身边的黑夜,宋卿余一定要开个小灯,但是现在他强迫自己去适应黑暗,那颤抖的身躯,无助的哭泣,抽动的被角,无一不在牵动着沈听肆的伤口,心室像是要裂开一样地疼,那是一种具象到快要引起痉挛的真实的疼痛,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体会到了窒息的恐惧。 在他们的时间上,沈听肆知道宋卿余渴望他的回归,他又何尝不是呢? “爸爸。”沈一一听到沈听肆这边的动静,知道他正在加紧往这边来,“你会和爹地离婚吗?” “什么?”沈听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愣,他缓慢的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你会和,”沈一一重新并且语速极慢的重复了一下,整个空荡寂静的车内都是沈一一冷静下来,带着哭音的声音,“你会和,爹地离婚吗?” 那一瞬间,空气凝固,周围速度的流失都变慢了,整个世界仿佛定格在这个空间,沈听肆只能听到沈一一说的那句话,‘离婚’两个字一直充斥着他的脑海,在他的四肢百骸里面奔流着,这个词如同浪潮般席卷着他的大脑。 他的耳边嗡嗡的,眼前片刻闪过黑。 离婚? 他喃喃自语,问着自己,他考虑过很多的后果,也知道自己选择这条路所带给宋卿余的后果也许是会很严重,但是他唯独没有考虑过离婚这件事情。 他们相爱十年,相伴十年。 离婚,就意味着,宋卿余会离开他,会投入他人的怀抱,眼里心里原本只属于他的位置全都是会给了他人,他的一一会喊别人爸爸,宋卿余会亲吻其他人,他的名字会在别人的户口本上,甚至,他们可能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脏就要抽痛到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不会允许,也绝不允许。 宋卿余是他的,这辈子人是他的,死是他的鬼,连他们的骨灰,都必须埋在一起。 连死神,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刹那间,在心底深埋已久的想法挣脱牢笼,肆无忌惮的在体内流窜着,一向带着浅淡温润笑意的沈听肆,眼神无机质的望着车窗外阴雨的天,他微微勾起嘴角,“不。” “离婚,绝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如果宋卿余真的有这个念头,他不介意将宋卿余囚起来,关到只能他看到的地方,本身他就不是很乐意宋卿余出去工作,尤其是那么多人喜欢他,他多么想把宋卿余单独掩藏起来,叼回自己的巢穴。 像是恶龙守护自己的宝藏,不允许任何人窥视,连妄想都不可以。 沈听肆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偏激,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他的思想偏激到了被称为‘疯子’的地步。 但是,那又怎样呢? 只要能留下宋卿余,留下他这个人,这个人只能在自己的视线内,他的喜怒哀乐全是只有自己,全是为了自己,他的世界只有自己,他的全世界就是自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情绪不定,会乖乖的呆在家里,等着他回来,这样的宋卿余,沈听肆曾经想过。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手段。 为此,他其实一开始就建造了这样的地下室,这十年间,宋卿余一直很乖,一直很爱他,从来没有变过心,沈听肆也就没有再动过这样的念头了。 可是,如果他真的要离婚,要跑。 那么沈听肆真的会疯,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不喜欢看到如同木偶般的宋卿余,如果没有十余年的陪伴,他不会知道情绪丰满的宋卿余,会哭会闹,会有自己的想法,会很精心安排他们的纪念日,会撒娇,会在每晚与他亲昵,在耳边诉说着爱意,眸中绻意缠绵,里头的身影全是他。 会拉着他的手,咬着他的下唇,可怜兮兮的撒娇卖萌说自己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 这样美好的宋卿余,他怎么舍得呢? 他不舍得,也更加不可能放手。 眼里闪烁着跳动的光芒,沈听肆吐出一口浊气,笑道:“一一别担心,爸爸不会给你爹地机会离婚的。” 沈一一那边静默了半响,沈一一没料到自己的爸爸会这么说,呆了一会儿,才道:“一一也不希望爸爸爹地离婚,爸爸快来。” 沈一一内心:爸爸,你可别做出什么极端手段,违法的啊喂! “好,很快了,给爸爸开门。” 时间又重新流逝,周围的景物正在飞速的往后退,沈听肆勾起的那抹弧度,却不带任何温度- 作者有话说: 调整了大纲,后续走向改变一下,因为前面有了存稿,后面发的几章暂时不改,在大致50章左右开始跑路 第35章 他们现在的关系就是迷雾中的风暴, 在危险来临之前最后的寂静,什么时候能迎来曙光,没有定数,饶是沈听肆他也没有办法给一个准确的数字, 他也在煎熬, 宋卿余也在煎熬, 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 却无法见面, 只是为了避免随时可能来临的危险。 胸口的别针在逐渐发烫, 那灼热滚烫的温度透过厚厚的衣服传递到他的肌肤上,仿佛要将他心口烫出个大洞,发出冒热滚烫的雾气,氤氲缭绕在空中, 遮蔽了双眼, 看不真切。 指尖紧绷得发白,沈听肆紧紧蹙着眉头,面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胸口的别针本来就是避免事情的发生, 如今发烫得紧, 说明已经有被察觉的因素, 一旦被发觉他的目的, 他做这么多准备全都白费了。 心头的烦躁如同潮水般不断涌现,身上的压力让他踹不过气来, 这段时间他一直把对宋卿余的思念埋在心底, 每天对着那张令他厌烦作呕的脸, 多少日子的午夜时分, 他坐在韩知怀的床边, 看着那纤细的咽喉,微微起伏的胸膛,他多少次想要把自己的手用力掐住韩知怀,看着那张脸变得紫红。 但他不能这么做,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能这么做。 可是,他到底要怎么办,他怕他坚持不下去了。 沈听肆面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如墨般漆黑的眉眼,融汇在灯光交汇之处,看不清眸中的神色。 沈听肆无数次在心中默念着宋卿余的名字。 宋卿余、宋卿余、宋卿余—— 他是在沙漠中濒死挣扎的旅人,是搁浅在岸边的鲸鱼,是飘渺在风中居无定所的蒲公英,宋卿余这个名字如同沙漠中的绿洲,拍打在岸边的浪花,是紧紧拽住即将散去蒲公英的根,是在迷雾中呼喊他回来的声音,在黑夜迷路的途中,为他点明回去路途的那颗璀璨到极致的星星。 无数次他一个人在黑暗之中挣扎,汲取力量的源泉都是宋卿余,所以他不敢想,如果宋卿余真的离开了他,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别人会称赞他们如何般配,一想到这种可能,他连呼吸都带着抽动。 不可以,不可以。 他的大脑在叫嚣,尖锐的刺痛顺着神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胸口的别针已经有微微冒烟的痕迹,沈听肆现在离宋卿余居住的地方越来越近了,他从车窗里抬头看着那扇开着灯的小窗子,瘫在椅子上,仿佛散失了全部的力气,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许久未见,胸中的雀跃和惴惴不安,在弥漫着,他就像是个初恋的毛头小子,要去见自己的初恋,那种踌躇满志,同时又忐忑不安,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竟有几种几分新奇的味道。 脑海中一阵刺痛,沈听肆蹙着眉头捂着脑袋,靠在真皮椅上,眼睛紧闭,耳边响着几声电子音,伴随着‘嘀嘀——’的声音,但却听的不大真切。 “沈,听肆——”这道声音格外的耳熟,很像宋卿余,但又不是宋卿余,宋卿余每次和他说话,软软的声音都带着撒娇上扬的尾音,而这个声音更加模糊。 等他想要仔细去聆听的时候,那又不见了,仿佛只是个错觉。 脑海中那道如针刺的感觉逐渐消失,一直紧蹙的眉头这才堪堪舒展开来,他睁开眼,望着漆黑的天,和那道发着暖黄的屋子,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那一直紧绷在心头的触感消失了,身体没由来的轻松,一直结于胸口的郁气顷刻间散去,云雾见天明。 那道滋滋的电流声似有似无,似夏日的风雨,来的快,去得也快,若不是脑海中还有轻微的蔓延的疼痛感,他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但胸口逐渐冰冷的胸针又彰显了它的确存在过的痕迹。 沈听肆不再考虑那么多、也不再考虑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以相信,这个人沈听肆敢肯定自己是不认识的,但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熟悉感,还有那么一丝令他自己都诧异的感激,这些目前来说,都无从知晓来源了。 那人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个人的出现也说明了剧情的可对抗性,可操作性,那么只是需要从韩知怀身上下手了。 沈听肆不再犹豫,他这个车价值不菲,门卫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在这个江景园的业主、非富即贵,他当即开了门,目送车进去了,许久后他才恍然想到,这个车很眼熟,在近几个星期的深夜,每次都可以看到这个车开进来,后不过几个小时,又开了出去。 或许是在这个房子里藏了什么宝贝吧,每天要亲自看一看才安心。门卫想到,果真有钱人的世界他还是不理解,宝贝随身携带才安心吧,再不济应该放保险柜里,放在房子里真的不怕遭贼吗? 沈听肆当然不知道门卫所想,他心跳越发剧烈,静听之下,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往轻快矫健的步伐,沈听肆走成了同手同脚,要是被他大学教官看见了,铁定要教训他的。 这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走出来,但今天沈听肆觉得格外的漫长,内心焦急又不安,他一直乱想着如果宋卿余醒了,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 随着记忆中的路途,来到小别墅,沈一一已经给他开了一个门,门虚掩着,里头暖黄的小灯光打在青石子路上,寒风萧瑟,吹的门口的叶子哗哗作响,簌簌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了沈听肆静默的影子上。 “爸爸。”沈一一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站在门后,从虚掩的门里头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站在门口的沈听肆。 沈听肆一袭风衣,风尘仆仆,连围巾都乱了,被风吹乱的头发,飞溅到鞋子边缘的泥土,无不彰显了沈听肆来的急匆匆,那张俊秀的脸庞被风吹的僵硬,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发白的指尖紧握着,他看见了沈一一,在胸中的忐忑骤然间散去,他长舒了一口气,一直僵硬着的唇角,露出来一抹弧度。 “诶。”他轻声应道,又怕风大,沈一一没听清,提高声音重复道:“爸爸在。” 沈一一猛然拉开门的把手,似一阵风,蓦然扑到他的怀中,带起了原本落在青石子面上的落叶,刚下过雨,泥土还带着湿润的芳香,沈一一把头埋在沈听肆的大衣中,扑面而来的气息让他哭的不能自己。 他太想念自己的爸爸了,他是个男子汉,有人告诉过他,世界上能哭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厕所,一个是爸爸的怀抱(注1),沈一一很早就和沈听肆约定好了,如果爸爸不在,他来保护爹地,可是在爹地倒下的一瞬间,他才知道自己是那般的无力,他年纪太小,力气太小了,根本搬不起来爹地,只能无助的,呆楞的,惊恐的站在那里。 记忆中一抹抹涂满鲜血的画面纷至沓来,他差点窒息。眼神涣散,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望着自己小小的手掌,和倒在一旁的宋卿余,内心的惶恐溢满出来。 他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来挽回这个家,避免那个结局呢? “爸爸!”小孩哭的撕心裂肺,紧紧抓着沈听肆的衣领不肯松手,沈听肆把他抱起来才注意到小孩没穿鞋,跑的太急了,脚上全是泥巴,还滴到了他的裤腿上。 “想你,”小孩边哭边含糊不清道:“想你。” 沈听肆的心都揪了起来,他鼻头酸涩,心脏疼的抽搐,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无法陪在自己的老婆儿子身边,只能让孩子那小小的身躯替他承担这些。 原本沈一一的童年,应该是快乐无忧无虑的,是有他和宋卿余的宠爱,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很努力了哦….”沈听肆亲亲小孩的头发,呢喃道:“你很努力了,做的很不错了….” “一一真的很努力了…”小孩抽噎着,全是针孔的小手紧紧抱着沈听肆的衣领,外头寒风凛冽,他又穿的单薄,小小的身子使劲儿往沈听肆的怀里钻,想要汲取温度,“我真的….很努力了….”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什么时候回到一一和爹地的身边啊….” 小孩闷闷的声音,如同一把把针直直戳进沈听肆的心间,戳的软烂,明明伤口不大,却很疼,深入骨髓的疼痛。 “快了,”沈听肆哽咽道,用力抱着小孩冰冷的身躯,掀开大衣,把小孩围住,“快了,再等等爸爸…” 怀中的小孩却逐渐没了声音,沈听肆呼吸一窒,手有些颤抖,摸到小孩滚烫的额头和鼻息,悬着的心才逐渐落了地,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的裤子上全然是泥水,沈听肆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大步走向屋内,倒在沙发边上的身影更是让他心尖一颤。 他到底是多无能啊,才能让自己的老婆孩子生病了都无人照料…宁愿瞒着也不告诉他…他还能坚持下去多久啊…- 宋卿余只感觉到头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内容他想不起来了,但是能肯定的是他不想从梦中醒来,想在梦中长眠,就此沉沦。 睁开眼的瞬间,在鼻尖萦绕的是粥的香味,他身体干爽,连被单都重新换了个,是很好闻的轻柔的味道,暖暖的,与外头寒风刺骨的阴雨天成了明显的对比。 他微微一愣,他只记得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是沙发、然后,好像是昏倒了?他是不是发烧了? 宋卿余微微蹙眉,难道是一一?可是沈一一搬不动他,怎么可能还给他换衣服,换床单呢? 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他眉心一跳,巨大的喜悦随着这个想法的可能涌现出来,但随后他就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怎么可能呢,现在…他应该在和韩知怀在一起吧…. 但心底还是有一丝渴盼,万一呢,万一呢? 他下了床,因为高烧刚退,还是有天旋地转的感觉,差点倒在了地上,他深吸一口气,等到思绪稳定后,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顺着楼梯下了楼,每走一步,他的心就猛跳一分,越来越清晰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他站在厨房的门口,呆呆的看着在灶台前穿着粉色小熊围裙的背影,他像是着魔了般,不舍得眨眼睛,生怕眨了眼睛,这道身影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他一步一步,从小步变成了快步,最后站在那道背影身后,鼻尖萦绕的是他梦中心心念念的气息,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环抱那个身躯,把自己的头埋在肩头,他能明显地感受到那道身躯的僵硬。 一股巨大的欣喜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空气中有莫名的湿意,沈听肆转过身来,宋卿余泛红的眼直勾勾盯着他看,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鬓角,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跟随着,一辈子久久不能忘记。 他的睫毛颤了颤,下一秒,那深色仿佛有暗流涌动的瞳仁对上了宋卿余的,他的唇眷恋地落了下来,舌尖探了进来,绵绵麻麻的感觉侵袭着他的每一个感官。 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着,那一切想说的话语尽数被淹没在这场狂风暴雨里的吻里面,他们贪婪着汲取着对方的温度,用力的探索着每一个角落,仿佛要溺死深邃的海洋中。 他们在无声诉说着对着对方心中的爱意,充斥在整个屋子,缠绵绻意,不想分开,也不能分开。 宋卿余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想抱沈听肆紧些,再紧些。 “嗯?”耳边带着满足的慵懒,沈听肆餍足的抱着他,时不时亲亲他的鬓角,“粥吃了吗?” 沈听肆把手放在宋卿余的额头上,又拿了体温计测量,确定去退烧之后才松了口气,拱着他的鼻尖,亲昵至极。 “嗯,吃了。”刚醒来的时候吃那碗粥,他才有了那么荒唐的念头,沈听肆的一切,他都可以品尝出来,这是不是别人做出来的,他都能知道。 他们默契的都没有提到这段时间的新闻,见沈听肆没有解释的意思,宋卿余还是不可避免的失望,他想这段时间,沈听肆也是这么温柔对待韩知怀的吗? 是不是因为腻了,还是看他可怜,来宠幸他一回呢,是不是觉得只要他给一点甜头,就会觉得自己摆着尾巴舔着脸上前感恩戴德呢…… 他何时变成这么没有安全感了,变得这么……卑微了。 偷情,搞得他才是外面见不得人的那个。 更加可悲的是,他居然觉得这样子很幸福,只要沈听肆来看他,愿意给他一点点温暖,只要像这样,来亲亲他,在生病的时候来照顾他。 他就觉得很幸福,先前自己的烦闷,在看见沈听肆的那瞬间,烟消云散,他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不要在往前走了,他不知道沈听肆下回是什么时候来了,这种等待的滋味,他不想在,不想在…… 如此想着,泪水在宋卿余的眼眶里打转,他与沈听肆交叠,缠绵在沙发上,他把头靠在沈听肆的肩膀上,无声的用嘴型说着:“是不是只有我生病了,你才能来看我呢。” “你要怎么样,才能留下不走呢?” 沈听肆自然是看不到,他只是闭着眼睛,轻嗅着宋卿余乌发间的香气,闻两下亲一下,满目的餍足,像是偷了腥的猫。 “还觉得难受吗?”沈听肆调整了个姿势,宋卿余顺势整个身躯躺在他的怀中,头靠在沈听肆的胸膛,听着那胸口处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他在心底默默数着,闻言摇了摇头。 “…一一呢?”在又一次在心跳声数到双重数的时候,他才抬眸,恰好碰到了沈听肆的下巴,羽睫轻轻颤了颤,似小刷子,沈听肆微微眯起眼来,有些痒。 “他前面发了烧,打了电话,给他吃了药,退烧了,还在睡觉呢。” 沈听肆微微垂下眸子,看着怀中人似洋娃娃般精致的侧脸,只要看一眼,他满心的欢喜要溢满出来,胸中的悸动无处可去,空气中都充满了甜甜的味道,他整颗心像是在蜜糖里浸泡过一样,只要看宋卿余一眼,他整个人甜的不行。 只要看宋卿余一眼,整日的忧愁都可以散去,胸中的结郁有了化解的药,迷雾弥漫的森林被拨云见日,看得清全貌。 只要看宋卿余一眼,即使满身伤痕累累,饥肠辘辘,在那一瞬间,都会奇迹般的治愈。 他们的感情在永恒的生命长流中,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留住某个细节,他们甚至也不能感受到他们的生命如何在狂奔,在生命中出了很多的意外,就在宋卿余以为他们可以一起永远的走下去的时候,出现了剧情,告诉了他这些都是假的。 但此刻他躺在沈听肆的怀中,听着那旋律的心跳弦音,他们相拥,汲取着对方的气息,唇舌相交,好似怎么亲也亲不够,这是真实的,这里的触感,耳边时间的滴答声,告诉他,这些是真实的。 宋卿余眼尾泛红,眸中含泪,格外勾人,似荒野雪原上悄然绽放的梅花,月华的光晕打落在他的身上,孑然独立于夜色,盛色盼着光辉。 “来抱我。” 宋卿余嫣然一笑,如昙花一现的惊艳,深深牵动了沈听肆的神经,沈听肆只觉得脑中一直被理智牵扯的神经骤然断裂,他覆了上去。 去品尝这一朵独属于他的昙花-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动漫《clannad》 第36章 那一晚他们极尽缠绵, 宋卿余紧紧缠绕着对方,不肯让沈听肆离开,甚至在中途沈听肆想要下床给他喝水,他体液流失太多, 沈听肆怕他脱水过度, 即便如此, 宋卿余也不肯让他走, 撒娇着跟着去, 沈听肆无奈, 只得把宋卿余挂在臂弯里。 走一步,感受到他环抱着自己,沈听肆畏叹一声,抱着怀中如同考拉一般的宋卿余, 如玉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ps:审核我哪里具体描写了??????) 那一晚疯狂又难忘。 宋卿余悠悠转醒, 意识还未清醒的时候,他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着旁边的床铺,身子下意识的想要往里头钻, 找到舒适的位置, 却落了空, 那里已经变得冰冷, 只有那凌乱的枕头和床单, 诉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宋卿余把手指在那沈听肆昨晚靠的枕头上反复的摸索。 眼前一片朦胧, 氤氲之间, 一阵苦涩的滋味从喉头蔓延至口中, 苦涩得他眉间一片墨色。 虽然早就有所心里准备, 前一秒他们还在抵死缠绵, 后一秒却又立刻消失不见,这种巨大的反差感、失落感让他像悬在空中的风筝,摇摇欲坠的线下一秒就要断裂般飘向遥远的天际,再也见不到踪影。 明明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他这里更像是沈听肆居住的一个短暂的居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宋卿余被固定牢了,他整个人都在被沈听肆牵着走,被动着往前走。 “嘀嘀——”手机传来振动,将失落到失神的宋卿余唤了回来,发白的指尖,整个人透明的下一秒就会隐没在尘埃之中,只剩满地的狼藉诉说过他曾存在的痕迹。 “宋老师。”是导演组打来的电话,“是这样的,这边的行程已经和您的经纪人联系好了,大概在……” “然后我们是这么安排的……” 导演组把他们那边的流程说了一下,因为宋卿余只是个飞行嘉宾,并不是常驻的嘉宾,因此倒也无需进行那么多的排练,演练。 “您这边看这么安排可以吗?” 导演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虽然网上对宋卿余的黑料多,但也没有遭到实锤,宋卿余本身也是个实力派演员,不是靠粉丝吃饭的爱豆型,即使有一部分粉丝脱粉回踩,对于他来说影响也不是很大。 也许是宋卿余给张晶的那个电话起了作用,起先还在观望的几个赞助商,干脆利落的签了合约,这不,刚刚官宣了代言人,然后又因为这次事件,狠狠虐了一波宋卿余的粉丝,他代言的广告销售量蹭蹭上涨,一度超越了流量小生,还有宋卿余拍摄的作品,也久居不下各大影视app的榜首,在寒暑假的时候,电视节目上回播的也是宋卿余主演的电视剧。 “啊,可以。”宋卿余前面完全没在听导演讲话,不过他也想只是不过几个游戏流程罢了,能难到哪里呢?“你们什么时候来?” 他动一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吻痕,咬痕,有的地方甚至结了痂,可见昨晚到底有多疯狂,尤其他的手臂和腰这个位置,红红的痕迹,经久不散。 他怕这个痕迹还未散去,那边就来了。 “嗯……大概,”导演组翻了翻剧本,道:“大概一周后,宋老师那边方便吗?” “可以。”一周后他身上的痕迹也差不多消散了吧,身上隐隐作痛的痕迹却让他心里觉得很安心,因为是沈听肆留下的,是沈听肆给予他的痕迹。 一想到这个,内心的喜悦简直要溢满出来,宋卿余觉得自己被幸福环绕。 “那么住址发我们一下,宋老师,我们到时候提前通知您。”导演道。 住址?宋卿余刚想下意识的说自己这个房子的住所,但是韩知怀也在这个节目里面,他扬唇一笑,说了他和沈听肆一起居住的那个房子,并且道:“好,我们会在家里好好等着的。” 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个节目是先去一家一家拍摄,然后会带着上一家的人一起去往下一家,他和韩知怀是这期的噱头,导演组是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还是沈听肆名义上的伴侣,那么导演组定然是要把韩知怀请到他的家里来。 “好,那先不打扰宋老师休息了。” 宋卿余蹙着眉头,如果是要带着孩子去参加这个节目,韩知怀刚回韩家,能带谁?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忙找到导演组发给他的名单,他这期,飞行嘉宾除了他和沈一一,还有杨亦雪和方若欢,其余的便是韩知怀,和另外一对出道很久却一直不温不火,以‘直性子’著称的女星穆安安了。 他打开韩知怀那组,下面赫然写着他带着自己资助的孩子来一同参加这个节目,这个孩子是他资助,成为韩知怀的养子,看样子也就八九岁大,比沈一一大了几岁。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宋卿余呼吸一窒,手机掉落在地毯上都没注意。 那个小孩是在剧情中他和沈听肆领养的孩子,在剧情中说他生不了,但又特别想要孩子,于是便和沈听肆去领养了个孩子,宋卿余倾尽所有去宠爱和抚养这个孩子,他甚至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做了遗嘱,在自己死后把这些财产都是属于这个孩子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沈听肆和韩知怀有暧昧在一起的趋势后,原本对他百依百顺,乖巧听话的孩子,立马变了个人,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每次宋卿余去触碰那个孩子的时候,那个孩子满目的厌恶深深刺痛了宋卿余,甚至在结局知道宋卿余的死讯后,这个孩子不但一滴眼泪没掉,反而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开心的拍手,对韩知怀说这个脏东西终于死了,终于不会妨碍他们了。 他倾尽所有疼爱了几年的孩子,却换来一句‘脏东西’。 当初在福利院里,宋卿余一看就瞧见了这个看着瘦弱,但十分乖巧的孩子,是他将这个孩子从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带了出来。 他还给这个孩子取名:星衍。 及尔游衍,烂然星陈。 将自己的姓冠之以他的名,宋星衍,这是宋卿余对他寄予厚望取得名字。 可是到头来,他换了什么? 从记忆深处挖出来那不堪回首的回忆,他还记得他要走的那天,宋卿余想要把宋星衍带走,宋星衍满目鄙夷,对他说:“要我跟着你去受苦吗?你自己身败名裂,财产冻结,就要带我受苦?你可真是黑心,这些日子虐待我不是,居然还想剥夺我过好日子的权力,真令人作呕啊宋卿余。” 这是那个会甜甜冲着他叫爹地,要他抱抱撒娇的宋星衍? 他睁大眼睛,看着一直谩骂他,说着诅咒恶毒话语的宋星衍,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十几岁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宋卿余说是他将宋星衍从福利院里带出来的。 宋星衍只是冷笑一声:“我求你把我带走了吗?别自作多情了。” 后面的事情,宋卿余已经不愿意再回想了,那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了,他那时候失去了沈听肆,原本想着有宋星衍在,他一定能撑下去,换个新地方,好好生活。 但是他这些年的付出到底换来了什么?养了个白眼狼,直戳心刀子。 看着上面的名字——韩星衍。 原来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的改名了么,那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名字。 上面那张熟悉笑意盈盈的面庞,宋卿余的心胀得闷闷的,喉咙像是被人用手卡住了,连呼吸都抽的生疼,“韩、星、衍。”他默念着这几个名字。 他和沈听肆见过面了吗,韩知怀怎么会知道韩星衍的存在?提前这么多? 剧情真的不会乱套吗? 宋卿余脑子乱成了一股麻绳,眼睛酸涩的生疼,身子抽痛,他靠在床头上,情绪起起伏伏,任何人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孩子背叛自己,心绪一下子都无法恢复吧。 调整了思讯,在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的时候,宋卿余才慢慢睁开双目,却看到原本紧闭的房门被开了一道口子,小孩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从那道口子中探出来,有些害怕得看着他。 “爹地……”沈一一怯怯得声音,很小声,他前面看到了爹地生气的样子,爹地不知道在看什么,紧紧抿着下唇,手指用力的发白,额角的青筋暴起,这与他记忆里头那温柔似水的爹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小孩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宋卿余,自然是害怕。 “……”宋卿余没有立马回答他,记忆中沈一一的身形和韩星衍的身形混在一起,他有些窒息。 “爹地……”沈一一又叫了一声,小孩抿着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眼眶通红,泪水在眼里打转,原本柔顺的头发乱糟糟的,小孩紧张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衣角,衣角都已经皱了,他刚退烧完,此时还未进食,面色苍白无比。 但他更担心爹地,尤其是昨天爸爸回来之后,他迷迷糊糊间听到爹地一直在房间里哭,但这种哭与他平日里听到的哭又不同,小孩怕是爸爸欺负爹地,但身子虚弱,不多时便陷入沉睡之中。 第二天一醒来,赶紧去房间里看爹地,但他敲了好多下门,爹地都没开门,他这才打开一条缝隙,想看看宋卿余在干嘛。 “……一一,”半响,宋卿余神智才逐渐清醒过来,虚弱的冲他笑笑,张开双手,像是在确认什么,说道:“来,来爹地怀里。” 小孩虽然怕,但很快迈着小丫子扑到宋卿余的怀中,他能感受到爹地的身子在颤抖,在他扑进去的一瞬僵硬了一会儿,很快就紧紧抱紧他,像是在确认是不是他,在他的额角,乌发亲了又亲,好似怎么亲也亲不够,然后把头埋在他的肩头,深深呼吸着,一只手不断的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他。 “一一,你会在爹地的身边,对吗?”宋卿余喑哑的嗓子,让沈一一心头一跳,爹地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不会抛弃爹地,不会背叛爹地的,对吗?” “爹地只有你了,一一……”宋卿余似是自言自语,声音很小声,但他贴着沈一一的耳朵说着,沈一一能清晰的听到,沈一一垂下眼眸,小手回抱宋卿余。 “如果你也离开爹地,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宋卿余眼神涣散的盯着敞开的大门,身上欢愉痕迹所带来的疼痛告诉他沈听肆昨天来过,昨天不是梦,但今天一早,那美梦却又如同泡沫般破碎了。 沈一一心一紧,他虽然早就料到爹地知道了剧情,但没想到应激反应会这么大,为什么……昨晚爸爸也来了,爹地应该不会反应这么大才对…… 难道…… 沈一一看过嘉宾,里面的韩星衍,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不会,”小孩轻声,却温柔有力量,坚定的又重复了一遍:“不会,一一不会离开爹地的,一辈子也不会离开爹地的。” “爸爸,”他顿了下,还是决定说下去:“爸爸他,一直在爹地身边的,爸爸也不会离开我们的,爹地。” “你要相信爸爸。” “你要相信沈听肆。” 宋虞的话和沈一一的话重合在一起,宋卿余涣散的眼神重新焦距,悬着的心落了地,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沈一一是在安慰他,但是起了作用,他亲了亲自家儿子的头发,笑意盈盈:“饿了吧,爹地今天下厨,吃鸡蛋羹去!” 沈一一瞬间展开笑颜,抱着宋卿余的手不肯放,“好耶!我要加酱油!还要香菜!!”他吃爹地的鸡蛋羹可以吃完两碗饭! 虽然每次都是都是吃不完,吃不完的都是爹地给他吃完了。 “好啊,你这个小馋猫,”宋卿余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床头柜拿出了体温计,给沈一一测量了下,确定烧彻底退了之后,才道:“对不起啊一一,爹地是不是很没用呢?” 连自己孩子什么时候发烧都不知道,结果反倒是自己累倒了。 “没有,”小孩乖乖的摇了摇头,两只小手捏着宋卿余的面颊,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一遍,小孩才放心下来,道:“一一和爸爸约好了,要保护爹地的,等一一长大了,爹地就可以不要去工作了,一一来养你。” 宋卿余眼眶又是一阵酸涩,沈一一是他现在的牵挂,是他现在的命根子。 他看着小孩眼中满是对他的依赖,还有对父亲深厚的爱意,他就肯定了,沈一一不同于韩星衍,沈一一是他的亲生孩子,拥有他和沈听肆的血脉,是他们的结晶。 同时,沈一一也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在沈一一的心里,总有一个位置,是他的。 “爹地。”小孩看着脖子上的吻痕和咬痕,有些不解的拱着鼻子,指尖轻轻蹭了蹭宋卿余的脖子,他道:“这个是什么?疼吗?”青紫的痕迹与如玉的肌肤行程鲜明的对比,看起来触目惊心,像是遭到了虐待。 “……啊,”宋卿余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他总不能说这是你爸爸留下的吧,小孩才六岁,还不知道什么是吻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脖子上留下这个,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全是沈听肆留下来的痕迹,如果被小孩看到了,小孩肯定得被吓到大哭一阵,“蚊子咬的。” “蚊子?”小孩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写着‘你骗小孩呢’。 “对,很大很大的毒蚊子。” 此刻正在片场拍戏的沈听肆:“啊嚏,”他搓了搓身子:“谁骂我?” “那,那爹地为什么昨晚一直在哭啊?”沈一一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宋卿余,一副不允许他胡诌的模样,“一一昨晚都听到了,还听到爸爸的喘息声,为什么啊?你们在玩什么啊?” 沈一一见宋卿余红了脸,起了性子:“一一也要玩,好好玩的样子。” 宋卿余轻轻拍了拍沈一一的屁股,详装生气道:“小小年纪,心思真多,昨晚不睡觉爬起来了?” “哪有啊。”小孩怕自己掉下去,紧紧抓住宋卿余的脖子,嘟囔道:“明明是你们自己声音太大了,我这儿都不隔音的。” “所以,爸爸和爹地在玩什么啊?”小孩好奇心很重,一直揪着这个不放。 “一一是要有弟弟妹妹了吗?”沈一一摸了摸宋卿余的腹部,那里很柔软,是他曾呆了十个月,然后出生的地方。 “……”宋卿余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怎么不知道这小孩这么好奇呢?“一一很想要弟弟妹妹?” “想要啊,”沈一一被宋卿余放在沙发上,抬着头亮晶晶看着他,“爹地前面可是和一一拉过手的,说会要个弟弟妹妹的。” “好,昨晚是爸爸和爹地在给你带来弟弟妹妹,”他把沈一一的小手放在腹部,这儿呼吸的律动,肌肤的脉络能感受的很清楚“如果幸运的话,那一一就会有弟弟妹妹了。” 话虽如此,但宋卿余并不抱什么希望,男性怀孕本来概率就低,他是吃了很久的中药调理,再加上沈听肆的勤奋,才有了沈一一。 这次他的身子状况不好,神经衰弱,沈听肆又一直不在身边,他觉得能一次中标的概率低的可怕,可是看着小孩闪亮亮的眼睛,他也不好反驳,只得软了声音顺着小孩的意思说。 “好!”沈一一笑着,“那一一一定会是个好哥哥。” “一一会分给弟弟妹妹好东西吃,会保护弟弟妹妹,啊,但是有两点不能给弟弟妹妹。” “嗯?什么?”宋卿余问,捏了捏小孩圆嘟嘟的脸。 “第一个是爹地的鸡蛋羹,这个是一一专属,”沈一一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一个是每晚爹地只能给一一讲故事,和一一睡觉!” “唯独这两点,我连爸爸都不给,弟弟妹妹也不允许。” 酷似沈听肆的面容让宋卿余一时间恍了神。 他笑着揉了揉沈一一的脑袋:“好,依你依你,你个小霸王。”- 作者有话说: 啊,周末补课补课补课真的要疯了,存稿告急了QAQ 第37章 “肆哥, ”韩知怀趁着在工作人员在进行调整的时候,靠近沈听肆的肩膀,在外人看来,他是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沈听肆的怀里, 二人的头靠的很近, 姿势极为暧昧, 尤其是韩知怀还拿着剧本抵在他们的头之间, 他还自己微微侧身, 头向沈听肆侧着, 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像是在接吻。 “嗯?”沈听肆微微蹙眉,在对上韩知怀视线的那一瞬间,他很快调整了表情, 脸上带着浅淡似春风的微笑, 眼里如一往碧水,深情得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只是沉浸在可以进一步靠近沈听肆喜悦中的韩知怀, 没有看到沈听肆眸中闪过的那丝厌恶, 还有垂落在手臂暴起的青筋, 他在克制自己, 克制自己的冲动, 深深压下心底的那股厌恶。 他微微别开头,原本抬头的韩知怀差点就要擦到他的脸了, 沈听肆呼吸一窒, 喉头翻动, 翻动着手中剧本的声音骤然变大, 惊醒了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韩知怀。 “肆哥, 我要去参加节目了。”韩知怀小脸扑扑,似一朵害羞待放的海棠花,想让人去触碰,去触摸那如玉的肌肤,他有些腼腆,又有些惶恐,像是第一次参加活动般,“我,我有些害怕。” 他局促不安的搅动着自己的衣角,他们这场戏拍的是悲壮的,他这个角色为了沈听肆挡刀,身上全都是血,道具的血顺着衣角滴落在他白皙的手指上,像是在一副洁白娇嫩白色玫瑰花上绽放的血色,充满了脆弱感,仿佛轻轻一碰,他就要破碎在风中。 “那个节目里还有宋老师,”他详装天真,一副不愔人世的模样,撒娇似的拉了拉沈听肆的手:“我和宋老师接触不是很多。” 为难一样咬了咬下唇,水光润泽,泫然欲泣:“外界流传宋老师……我怕宋老师太严格,我做不好。” “传言?”沈听肆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垂眸看了看韩知怀紧紧拉着他的双手,挑眉道。 “对啊,”韩知怀故作天真的歪了歪脑袋:“说宋老师耍大牌,上次因为我去试戏,宋老师针对我,《骄阳》直接pass了我。” “还有说他对于赡养的老人拒绝付赡养的费用,听说那边正准备起诉呢。” “说一一的出事都是宋老师一手主导的,为的目的就是虐粉,现在看来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呢。”韩知怀笑笑,声音逐渐轻柔下来,“真是没想到,宋老师是这么有心机,会引导的人。” “怪不得宋老师的名气长久不衰,我可真是学习不来,敬佩呢。”韩知怀感知到拉着自己的手力度大了些,面上的笑容扩大了些,心中的愉悦蔓延开来。 “这回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很注重自己隐私的宋老师,居然会答应带着一一上节目,”他语气中带着不理解,“难道是真的如同外界说的那样吗?” “……哪样?”沈听肆的声音冷静,他的面容投射在阴影下,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脖颈上的青筋爆起。 “肆哥都不知道的么?”韩知怀微微惊讶,“我以为肆哥一直关注宋老师的消息呢。” 他愉悦的轻声笑了几声,“就是说宋老师吸血,不惜拿着孩子上节目炒作改变自己的人设,估计是贤妻良母,爱子如命的人设崩塌了,其实是个爱财,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这不刚刚虐了一波粉,现在又出来圈钱了么。” “肆哥,宋老师是那样的人吗?”韩知怀蹭了蹭沈听肆的肩膀,喷出的鼻息触及到沈听肆的耳廓,“所以,知怀有点害怕,怕宋老师为难我……” 把自己说成一朵人畜无害,柔弱无骨的小白花,这是韩知怀所擅长的,从这几个月的接触来看,果真应了剧情的走向,即使沈听肆和宋卿余有了十年的婚姻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在接触他的那一瞬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如火般炽热的视线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在他刚进入角色试戏的时候,沈听肆就直接拍板选择了他。 虽然背后也有韩家投资的力度在,但是从沈听肆的嘴里说这个角色非他莫属的时候,他内心别提多开心了,果真这个世界是围绕他转的。 连沈一一出了车祸,医院离他们宣传的地方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沈听肆也只是去医院看了几个小时,便加急回来参加宣传,而且当天的宴会还帮他挡酒,知道他喝不了酒。 只是让韩知怀觉得不爽的是,他们上次在酒店,他借助剧情的力度,将沈听肆灌醉,都将沈听肆拐到了酒店的床上,偏偏那时候宋卿余打电话过来慰问沈听肆,原本还双眼迷离被人控制似的沈听肆在听到宋卿余的声音,整个人猛然清醒过来,突然推开他,他那时候正趴在沈听肆的身上,为他宽衣解带。 谁知道沈听肆这时候清醒过来,从催眠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他顺着力度滚下了床,就是那次,让韩知怀怀恨在心,同时更加坚定了决心要将沈听肆的心牢牢锁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好在后面沈听肆还是如同先前一般,温柔带着似珍宝的小心翼翼对待他,仿佛先前那人不是沈听肆,这才打消了韩知怀心中的顾虑。 “不会。”沈听肆抿了抿唇,声线温柔低沉,在耳畔响起,酥酥麻麻的震动从脊背传来,“再说了,不是有我陪着你吗?” 在剧情中,就有沈听肆对韩知怀说过的一句话。 “有我在,我来替你挡风雨。” 剧情中的话和现在沈听肆说的话重合在了一起,让韩知怀眼前微微一恍,就是这瞬间的恍惚,让他错失了沈听肆那抹阴鸷的神色。 “好~”韩知怀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像是胜利者宣告般:“谢谢肆哥~” 当天下午,沈听肆微博就转发了《跟着家长去探险》的微博,他只单独转发了官宣韩知怀的微博。 【沈听肆:转发微博,请大家多多照顾小怀。】 讽刺的是官宣韩知怀下面就是官宣宋卿余,沈听肆仿佛没看到这条微博,甚至连点赞都没有。 【柚子—TINGSI:哥哥发微博啦!午安听肆!】 【绿风吹拂的方向:啊,这突如其来的活跃。】 【hahahahahahah韩知怀:感谢沈老师照顾小怀!】 【奶黄包啊-:……啊这,纯路人,下面那条就是宋卿余吧,沈听肆这一出,我是看不懂了,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 【冉冉小马122:对不起我有种塌房的预感,沈听肆微博很久没发了,结果第一条居然是转发韩知怀的?】 【沈怀cp举大旗:果真我看那个传言是真的吧,两个人感情破裂,在走离婚了吧,不然一直沉浸在幕后的宋卿余怎么一下子出来圈钱?净身出户了?】 【一只小余儿:嘴巴放干净点,容易遭报应,他们私信你了??直接和你说他们离婚了??造谣违法的ok?】 韩知怀立马转发了这条微博。 【韩韩韩知怀:谢谢肆哥,我们来日方长!比心(图片)】 图片是韩知怀和沈听肆在片场拍的大合照,里头韩知怀微微侧头靠在沈听肆的肩膀上,沈听肆垂眸看着韩知怀,眸中的柔情简直要溢满出来,唇角带着笑容,春风拂面,仿佛可以融化世界上的一切冰山,直戳人心,荡起圈圈涟漪。 【博文啊:……对不起纯路人,真有点好磕。】 【月光和失眠的人:有一说一,这是不是有点类似于官宣的意味了?沈听肆和宋卿余离婚了?】 【修复仪涵的青春:(图片)这可是当初沈听肆当初官宣结婚证,而且还办了一场堪称跨时代的盛世婚礼,大屏三百六十五度直播,花费几千万,说会一辈子爱宋卿余,对宋卿余好,这才多久?这么快变心啊。】 【完成了缘分:虽然但是,你看之前那个十五年的夫夫,不也是这样?现在闹的多难看,法庭到现在都还没审判下来,听说其中一个净身出户,之前给三儿的钱都追不回来了。】 【各奔前程:按沈听肆这个名气,这哪肯净身出户啊,沈听肆给韩知怀花了多少钱噢。】 【噔噔灯:纯路人啊纯路人,我是觉得韩知怀这人虚伪,看面相就知道不行,宋卿余多好,沈听肆眼睛糊了屎?不要宋卿余去要韩知怀?(别杠我,杠就是你对。)】 【商人啊啊而我而口味:楼上赞同+身份证,我学过一点算命,韩知怀这命格,反正最好是不要久待,怪不得我看他第一眼就不喜欢他,宋卿余多好,看着舒服,命里带福,沈听肆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吧,顺带说一句,韩知怀黑粉骂我,逼得我现在去粉宋卿余了(微笑微笑)。】 【我家的小余余:抱走我家宋卿余,离婚就离婚,非得要男人不可?搞得没男人活不下去一样,我们哥哥专心搞事业,沙比滚远一点。】 【韩小怀的甜心:楼上已举报,内容传销封建,不谢。】 【……】 微博已经撕的不成样子,为了保持情景,宋卿余关闭了手机,将自己杜绝在一切网络世界之外。 他很难得休闲过了个周末,宋卿余握着沈一一的手,他今天包下了一个游乐场,特地带沈一一出来庆生,原本宋卿余是不准备联系沈听肆的,这种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值得庆祝的日子,从早上开始沈听肆一直没有任何回音,宋卿余也不想主动联系他。 他们现在都应该对彼此冷静下,宋卿余知道外界现在对他们感情的质疑,跟以往一样的质疑,他们官宣之后,每年必定会上一次热搜,营销号传言他和沈听肆的感情破裂,以往他可以有底气并且坚定的去回应外界,但如今,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将自己封闭在一个紧闭的躯壳中,一层又一层的蛛网将他紧紧包裹着,他快要喘不上气了。 “爸爸?”沈一一拉着宋卿余的小手,小别院外头停着一辆黑色低调的轿车,沈一一认出来那是爸爸的车,当即开心的撇下宋卿余的手,小短腿哒哒哒的跑上前去,“爸爸——!”扑在身着驼色风衣的男人怀中。 沈听肆眉目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身材修长,长腿挺拔,头身比简直是按照黄金比例长的,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连身后的骄阳都不如他面上的笑容璀璨,银河的星光也不如他眸中的光华。 原来这就是小说中主角攻的光辉吗。 沈一一被沈听肆抱起来,稳稳落在怀中,沈听肆的怀抱比宋卿余的怀抱宽厚得多,也更容易给沈一一带来安全感,他安心的在沈听肆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转头对着还呆在原地的宋卿余挥手喊道:“爹地!爸爸来啦!” “快来快来!” 宋卿余呼吸一窒,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生怕下一秒沈听肆就消失不见了。 “你……来了。”宋卿余咬着下唇,有些不可置信的走上前去,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盯着沈听肆,里头倒映着他的身影,清澈见底。 “嗯,来了。”沈听肆单手抱着沈一一,小孩最近又吃胖了,体重沉甸甸的,沈听肆轻轻用手掌抚摸着宋卿余的脸庞,抿了抿唇,心口一阵疼痛,“瘦了,瘦了好多。” 原先的脸还带着一丝圆润,可如今,面上苍白,更是一点血色全无,下颚线凌厉,整个人更是整整瘦了一大圈,仿佛风一吹就会随时倒在地上。 宋卿余不答话,只是那双眼睛紧紧凝视着他,脸庞在沈听肆的手掌心蹭了蹭,感受到手掌的温度,悬着的心落了地。 “我以为……”他顿了顿,垂下眼眸:“我以为你不来了。” 几日前的缠绵仿若黄粱一梦,那诉说在耳畔呢喃的爱语,如同泡沫般,破碎到无影无踪。 “一一的生日,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沈听肆带着笑意,捏了捏小孩的屁股,惹得小孩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在车上,只有小孩一个人在那里雀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和爸爸爹地出来,前几年他都太小了,生日都是在家里过的,今年爹地拗不过他,终于答应带他去游乐园玩了。 小孩兴奋的趴在车窗上,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车辆和高楼大厦,他问什么,宋卿余就回答什么。 在车上,宋卿余以往都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当沈听肆前面下意识为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他却已经径直打开了后车座的门,他们两个都一愣,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宋卿余像是没看到沈听肆的眼神,他只是说了句在后面好照顾一一。 沈听肆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开着车。 明明是最相爱的两个人,但总感觉什么变了。 宋卿余只敢用前面的镜头,用余光偷偷去描沈听肆的表情,看着他的身躯,看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他痛的无法呼吸。 其实他不是不想坐副驾驶,只是在副驾驶上看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那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落在地上,随风飞扬,化为散落在阳光下的尘埃。 坐在车里的一个小时让他倍感煎熬,他每次想要出声,但又看见副驾驶不属于他的东西,喉咙被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这辆车当初是说好做为一家人出游才买的,但因为他和沈听肆工作的忙碌,开这辆车的次数屈指可数,原来是已经被韩知怀坐过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宋卿余别开目光,强迫自己不去深度思考里面的缘由,也不去想最坏的可能性,他只是低头吹眸看着自己的鞋摆,无意识的开始咬指甲,这是他压力大的时候会干的事情。 听到啃指甲声音的沈听肆身形一顿,宋卿余会在不安全、压力大以及陌生的环境中会有这种动作,如今他和一一都在宋卿余的身边。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行为? 他花了十年才走进宋卿余的内心,才使得外表坚硬的外壳敲开,露出里面柔软的肉蚌,才使得小兽敞开肚皮任由他抚摸。 沈听肆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排除在外,察觉到这种,他首先感觉到是不可思议,随之而来的是不可置信,纷至沓来的怒火如同潮水般要将他淹没。 他的东西,他的宝贝,他花了十年才彻底有的宝贝居然想脱离他?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饶恕的,这是不可能的。 他的宝贝只能呆在他给予的世界里面,想要逃离,连死神都无法将他们分开,怎么可能自己逃离呢? 他喉头一滚,眼逐渐阴暗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一段一个小时的路程就这么过去了,在车上宋卿余简直要被窒息,仿佛丧失了呼吸的能力,一下车,整个人跑出去大口大口的喘气,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他又控制不住的心悸。 多可悲啊,宋卿余。 “卿余,”沈听肆把手中的乌梅递到他的唇边,“怎么不开窗呢。” 因为宋卿余会晕车,所以沈听肆会随身携带乌梅,防止宋卿余晕车。 谁知道宋卿余别开了脸,唇紧紧抿着,待气息稳定了后,他才道:“不用了,谢谢。” “……”沈听肆手一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 宋卿余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沈听肆,他刚想说什么,身后的沈一一就跑了上来,“爹地爹地!今天这个游乐场都是一一的嘛?” 宋卿余蹲下身,眉目之间带上了温柔笑意:“是啊,今天一整天都是一一的,开心不?” “哇——!”沈一一兴奋的跳了起来,小脸红扑扑的,“好耶!今天都是一一的了!” 沈听肆抓着宋卿余的手,宋卿余抬眸,含着水光瞧着他:“我们的事情今天先放在一旁好吗,今天是一一生日。”他带着哀求道:“求你了……” 沈听肆的大脑像是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他的指尖在颤抖,他没有那个意思,他没有那么想,“…好。” 宋卿余长舒一口气,拉开了他的手,跑到前面牵着沈一一的手,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自己就忍不住去质问沈听肆,可他明明多次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假的,他要相信沈听肆。 第38章 沈听肆站在他们的后面, 望着前面两个欢快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却并没有那么轻快,反而越加的沉重, 今天他是请了一天的假出来, 专门陪伴沈一一过生日的。 外头有人拍了他, 穿到了网上, 沈听肆也是知道的, 也知道那群网友怎么说, 说他为了爱妻爱子人设不崩塌,做戏要做全套。 他对于自己的名声如何全然不在乎,其实他更在乎的反而是宋卿余,因为在先前, 宋卿余一直是由他保护的, 但是后面为了装作给韩知怀看,他只得按照剧情走,一旦察觉不对劲, 那么他这么久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他在赌。 他在赌宋卿余对他的信任, 但从那轻轻往后推开的一个步伐, 他的世界中好像由什么东西崩塌了, 细小的尘埃在震动, 丝丝扬扬的尘埃飞扬,如小雪般打在他的脸上, 原本坚硬的地基, 开始逐渐出现了丝丝的裂痕, 仿佛只要一个受力点, 就会全然倒塌。 “爱, 是真的经不起试探的么……”沈听肆心中一阵绞痛,但是他别无选择,他在心底还留有一丝丝渺茫的希望,“卿余……相信我。” 他现在孤身前往的那条路,是不好走的那条路,但他相信,只要他成功了,任谁都无法分开他和宋卿余。 记忆回溯到前一日的晚上,那是宋卿余哄沈一一睡着,沈一一半夜爬起来给他打电话。 那时候的沈听肆正在被韩知怀纠缠,韩知怀动用了关系,将酒店定在了他们的产下,尤其还订了套房,邀请他入住,美名其曰:“有利于对戏。” 最顶上的套房里面有两个房间,沈听肆每晚睡觉前都会锁了房门,韩知怀的心思他不是看不出来,每次对上那双笑意盈盈,温柔溢满的眼眸,他就打心底一阵作呕。 就在昨晚,沈一一给他打了电话,小孩声音清醒,哪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爸爸,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你来吗?” 沈听肆微愣,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韩知怀靠近之后,他的记忆模糊了很多,最近又因为很忙,一时间还没有记起来明天就是沈一一的生日。 心下一阵懊恼,沈听肆揉着鼻根,道:“爸爸……” “爸爸,”小孩突然出声打断他,清脆的童音里面带着笑意:“最近总有个哥哥联系爹地,每次来家里还给一一带礼物,他烧饭也很好吃,有的菜比爸爸烧的还好吃。” 沈一一听手机那头呼吸一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继续道:“最近爹地的情绪都不是很好,那位哥哥来之后,爹地的笑容也多了很多,他带的礼物一一超级——超——级——喜欢。” 小孩自己还特地的大声并且拖长了尾音说了好几个超级,“只要他来,爹地心情都会变好,”小孩顿了顿,突然懊恼的说:“爸爸,能不能让那位哥哥住进来啊?他可以陪伴一一和爹地,这样爹地就不用这么辛苦的照顾一一了。” “你说的那个哥哥,是谁?”沈听肆面无表情,眼底一片森冷。 “好像是……江哥哥?” “江知野?”沈一一听见手机那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一样,尤其是将这三个字咬的格外重,像是要将这三个字吞吃入腹一般。 “爸爸你认识江哥哥?”沈一一故作疑惑道,“那太好了!那爸爸既然认识,能不能让江哥哥住进来呀?” 没等沈听肆的回答,沈一一继续道:“上回爹地发高烧的时候,一一太慌张了,刚好知野哥哥打电话过来,照顾爹地,他对待爹地真的好温柔呀,尤其在房间里给爹地换毛巾的时候,就像是以前爹地照顾爸爸的样子。” “……”沈听肆深吸一口气,像是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人侵占,自己的伴侣被人觊觎的狼王,怒气油然从心底而生,从脖颈到额角的青筋暴起,甚至连拿着手机的手青筋凸起,似是要把手机捏碎一样。 “一一是不是很喜欢江哥哥?”沈听肆声音温柔下来,只是嗓音之间透着一股冷意,还未等那边有回应,继续道:“不可以噢,江哥哥终究是个外、人,下次他再来要告诉爸爸。” “明天爸爸去接你和爹地。” 沈听肆特地的加重了‘外人’两个字,语气冷的如冰渣。 “好吧。”小孩委屈的撇了撇嘴,其实脸上是一副得逞的笑容,“那你记得来接爹地和我噢。” 沈一一不傻,知道江知野对宋卿余的心仪,他在《长夜明月》的戏份快杀青了,而且剧组取景的地点离宋卿余家并不远,来回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所以近几日沈听肆晚上都会来抱着宋卿余入睡,第二天还未亮,又悄悄地离开。 宋卿余不再被梦魇惊醒,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安稳的入睡,面色都红润了许多,只是身子还是单薄得紧,不论吃什么都会吐,每次只能吃一小半碗饭,其余的便再也吃不下了。 江知野见他这样,心疼得紧,少年藏不住心事,一切都在脸上表露无疑,宋卿余只当看不见,他现在有些迷茫,他想在尽力拼搏一把,再试最后一次,所以江知野提出要照顾他的时候,他并没有答应。 但是宋卿余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会在家门口看到沈听肆。 “走这么快,等等我。”沈听肆长腿一跨,快步走上来,很快跟上了走在前头的沈一一和宋卿余,他眼含水光,宽大的手掌自然的牵起了宋卿余摆在一侧的手。 沈听肆感受到握在手掌心的僵硬,宋卿余下意识小幅度的挣扎,但沈听肆力气巨大,死死禁锢着他,两个人僵持不下,遂,放弃了挣扎,沈听肆脸上的笑容扩大,一抹得逞的微笑从他面上一闪而过。 宋卿余此刻心脏如小鹿乱撞,握着沈一一的手心里浸出了细密的汗丝,贝齿轻咬下唇,右手边传来令他心悸的温度,他思绪纷飞,回到了那个他们缠绵的夜晚,也是这么一双令他心动又温暖的手禁锢着他,探索他,将他全身心的开发,沉沦在溺海之中。 沈听肆用余光瞥见他逐渐通红的耳根子,心情愉悦不已,宋卿余还是会为他而心动,还是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引着神经。 宋卿余的世界里还全是沈听肆,只要他微微一笑,就可以让宋卿余魂牵梦绕,这就证明了他还是在宋卿余的心中占据很大的位置。 想到这里,沈听肆的唇角上扬,紧紧握住有了细密汗丝的手。 宋卿余耳畔嗡嗡作响,他不断用余光去描绘沈听肆那张立体的侧脸,不论看多少次,他都是会被惊艳到,怎么看也看不腻,他更喜欢在床事上奋战到元气淋漓的沈听肆,说不出的性感,喑哑的喘息,炽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身上,如同落下一块块滚烫的烙印,烫得他神魂癫倒,大脑好像要融化了一样,变得无法思考了。 这一整天,他们过的很开心,尤其是沈一一,兴奋得不能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和爸爸爹地出来玩,还是在自己得生日这天。 想要和玩偶合影得时候,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歪头朝着镜头甜甜的笑,坐在爸爸的肩头可以俯瞰整个游乐园,他才知道,原来坐在爸爸的肩头是这个滋味。 坐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每转一圈都会看见并肩站在一起,朝他笑的爹地和爸爸,暖暖的太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打在他们的肩头,为他们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浅金的光辉,如画一般,沈一一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刻,这一刻,他的内心是充满渴望的,被真正的填满了,这是以前他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晚上他们承包了餐厅,在华灯初上的顶楼,从这里俯瞰下去,可以看见整个b市,透明的玻璃窗之下,光怪陆离的城市在灯光的承载下不断的运行着,车水马龙,烟火人间,那一盏盏灯,那一户户人家,都是一个个百态丰富的人生,都是他们自己存在的港湾,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惜这个幸福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 沈听肆的手机不断的闪动,那是一段特殊的铃声,此时宋卿余正在给沈一一切蛋糕,小孩的眼睛在蜡烛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格外好看。 宋卿余听到这个铃声,手不禁一顿,他知道这个铃声,在剧情中,这个铃声是沈听肆专门给韩知怀设定的铃声,宋卿余咬着下唇,咬的发白,垂下眼眸,手上的动作继续,利落凌厉的切下一块蛋糕。 韩知怀的哭腔隔着手机在安静的室内尤为清晰,沈听肆猛然起身,由于幅度太大,打翻了一只瓷盘,碎了一地,电话里,韩知怀说他找不到韩星衍了,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迷了路。 室内开始空调,宋卿余的指尖仍然有些发凉,沈听肆慢慢安抚他。 “别怕,定位发我。” 其实沈听肆说话的声调一直都很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在宋卿余听来尤为温柔,面对韩知怀的时候,仿佛可以柔的掐出水来。 就在他开门出去的时候,宋卿余叫住了他,眼里照着的是沈听肆急忙起身穿好大衣的身影,他眼底毫无情绪,直勾勾地盯着沈听肆:“你要去哪里。” 沈听肆一愣,似乎是才反应宋卿余还在这里,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外面太黑了,韩知怀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又丢了个孩子。” 这大概是宋卿余这段日子唯一的任性,宋卿余抓住他的袖子,不给他走:“如果我不想让你去呢,你会选择不去吗?” 别推开我,别拒绝我—— 沈听肆—— 宋卿余渴求的在心底祈祷。 你真的不知道吗,没了你会死的。 宋卿余没有沈听肆会死的—— 已经太多太多次了,即使是后辈,那两个人也已经越界了。 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吗—— 宋卿余在心底无助的呐喊,只是一直紧紧拽着沈听肆的手不肯放。 手指被掰开,沈听肆的声音有些低,但却很沉稳:“抱歉,卿余,他不能出事。” 随后宋卿余就看着那道身影急匆匆的离开,抛下了他和沈一一。 沈一一的六岁生日,他们第一次外出游玩过的第一个生日,宋卿余对着蜡烛燃尽的生日蛋糕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看不出时间的流逝了。 他呆呆的抬眸,餐厅里的灯光闪烁的他格外想流泪。 “对不起,他不能出事。”这句话犹如魔咒一样回荡在宋卿余的耳边,像千百根针,紧紧将他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伤口裂开,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撕心裂肺的疼将他淹没,心脏硬生生被剖开来。 他不能出事,那我呢?我就不会没事情吗? 宋卿余仿佛灵魂被抽干了,坐在那里,满目迷茫。 “爹地……”沈一一先前的兴奋劲儿荡然无存,小孩有些胆怯,聂努着,突然,坐在对面的宋卿余眼眶里落下了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滴落在桌子上,将餐桌布染湿了。 “爹地——” 宋卿余却丝毫没有反应,如同橱窗里没有灵魂的手办娃娃,抽去了血骨,徒留一副漂亮的皮囊。 眼神空洞,毫无焦距,溃散,脸色发白,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沈一一知道,爹地是要犯病了。 宋卿余的精神病在先前已经差不多稳定了,但如今接二连三的打击,沈听肆一次又一次的不告而别,这一次明目的抛弃,逼的宋卿余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只剩下一根薄薄的绳子拉着他,不让他跌落绝望的山崖,那根绳子,就是沈一一。 其实很多的裂痕早就在先前就已经出来了,那个时刻也马上来临了。 沈一一也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吃饭了,他呆呆的看着自己指尖上的蛋糕,前面爸爸拿过一手的蛋糕,轻轻点在他的鼻尖,还笑着他说是小花猫,逗得爹地哈哈大笑,那一刻的温馨此刻荡然无存,仿佛只是一场流星,转瞬即逝。 因为又怕遇到私生粉,宋卿余承包了一个整个餐厅,此刻餐厅寂静无声,只有放着《长夜明月》的主题曲回荡在餐厅内,韩知怀和沈听肆合唱的声音在宋卿余的耳畔回响,那歌声之中绻意缠绵的情意,慵懒的笑意,微微上翘的尾音,好似在唱一首情歌。 很讽刺,多么讽刺啊。 来上菜的服务生面露担忧,失神的宋卿余失去了生命力,整个手垂落在身旁两侧,一点劲儿也没有,服务生心头一紧,“先生,先生,你没事吧?需不需要送您去医院?” 宋卿余的脸色隐没在阴影之下,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毫无生机的样子来看,面色也不会有多好。 “没事,”宋卿余羽蝶轻颤,声音喑哑如同濒临枯死的树藤,“没事……” 服务生见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想不出别的原因,“先生,要不要给您换首轻松的歌曲?” 宋卿余嘴角抽动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不用,”他低声喃喃自语,“我可以接受,可以忍耐的。” 不知道是再说可以接受在这个场合听这首歌,还是在诉说给自己听。 服务生听的一头雾水,但也是答了话:“好。” 宋卿余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眼神有了聚焦,不再涣散,他用力的揉搓了下自己的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在沈一一看来,那是一个硬生生挤出来勉强的微笑,“一一,还吃吗?” 沈一一沉默着看着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筷子的一桌子菜,还有那已经吹灭蜡烛的蛋糕,上面的蜡油滴落在蛋糕上,奶油都已经化的一部分,甜腻的奶香在空中飘荡着,钻入沈一一的鼻腔,明明是香、诱人的味道,但此刻他只能尝到满味的苦涩。 沈一一乖巧的拿下了前面爹地给他戴上的帽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轻轻摇了摇头,“不吃了爹地,”装作很饱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一吃的很饱,前面吃的爆米花和棉花糖还没消化呢。” “……好。”宋卿余机械性的点了点头,看着这一满桌的菜,他都没有胃口,眼眶的酸涩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从胃里面涌上来的胃酸,食管里面灼烧的痛感,反而让他更加清醒了。 宋卿余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起身,他已经付了钱,沈一一小小的身躯跳下来,急急忙忙的去扶着宋卿余。 他们下了电梯,已经是深夜了,街上的人不多,即使有人看见了他们也认不出是宋卿余,光线湖南的天空下,一片片光秃秃的坚硬石头,闪烁着冷冽的白光,冷寇的四野里,澧风呼啸,近处的山间,木色泛黄,事业在萧瑟的寒风里面飒飒作响,嶙峋怪石罗列,摇撼着枯黄的乱草和纷乱的树丛。 这座城市在刚刚夜幕降临的时候衣着光鲜的行人,在层层番番的台阶上穿行而过,满目璀璨夺目的灯火,照亮这座城市的风湿,踏足光影斑驳的流光,耳畔回想着疾驰而过汽车和热闹的街景喧哗,宛若行于白日。 一切喧闹戛然而止在那个独属铃声的开始,将宋卿余从梦中惊醒,将他从梦中带回这个破碎的现实。 他牵着沈一一的小手,他的手很冰冷,走在这萧瑟的街上,仿佛外界的喧闹和他格格不入,他不属于这个人世间。 “爹地——” “爹地!” 两道清脆的童声重合在一起,宋卿余猛然一抖。 沈一一一僵,握着手中气球绳子的力度猛然骤增。 宋卿余缓慢的抬起头来,那街道的尽头,昏暗的灯光下赫然站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小小的身影往前走了一步,整张脸暴露在宋卿余的眼底。 “爹地——星衍很爱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爹地!要抱抱,亲亲星衍好不好?” “要爹地给星衍讲故事,要吃鸡蛋羹!” “哇啊!是章鱼小丸子!” “爹地,星衍好害怕,别离开星衍,星衍只有你了。” “当初是我求着你把我带出来的吗!” “你自己变成这样,遭人唾弃,还想剥夺我过幸福日子的权力吗?” “宋卿余,你真令人作呕啊。” “死的大快人心啊!我早就看他碍眼了,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想妨碍我,死得其所。” “他啊——终于死了,再也不会有脏东西阻碍我们了。” 他的抚养,他费尽心血去爱这个孩子,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孩子,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了自己的所有,结果最后换来了一句“脏东西。” 无数肮脏漫骂的话语在耳畔回想,随着记忆的漩涡冲击着大脑,嗡嗡作响,那一刻宋卿余没有动作。 眼前那熟悉的面庞,那熟悉的看到他一下子亮起来的眸子,那会冲着他撒娇说出甜言蜜语,也会说出令他痛不欲生的话语的嘴。 那路灯下的身影,又一次小心翼翼叫了声。 “爹地。” 是宋星衍—— 不对,是韩星衍- 第39章 沈一一面色凝重看着那缓步走来, 面露喜色的小孩,手骤然抽痛,宋卿余握着他手的力度猛然增大,沈一一略带委屈的瞧了瞧爹地。 只见宋卿余的脸色‘唰’的变白, 无望在蔓延, 在沉静中崩裂, 他牙关咬的极紧, 可出声的勇气和力气都消失殆尽了, 他只是无助的先点了点头, 又自我否定般摇了摇头。 宋卿余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直勾勾地盯着,恍惚又无措,仿佛正在地狱梦游, 下唇咬得发白已经毫无效果, 他用力的啃着自己的虎口,直到血腥味漫延,他才停止了这种近乎自残的动作。 原来人被巨大的难过兜头覆灭的时候, 并不是瞬间的, 而是漫长岁月中被忽略的疼痛感, 一下子如风似的, 从早已经千疮百孔的缝隙之中刺穿而过的。 韩星衍眼底闪着亮光, 一双目光上下打量着宋卿余,在七八岁的小孩身上看到这个并不会觉得怪异, 韩星衍长相可人, 若是甜甜地叫爹地, 是甜到心坎里的那种, 但宋卿余现在清醒了过来, 他对这种眼神很熟悉,那是他身败名裂之后,韩星衍一直打量他的目光。 现在的他知道了,那个目光是打着坏心思的目光,是韩星衍想要从他身上捞取,榨取油水的目光,就是在他身败名裂之后,再无利用价值了,于是被韩星衍抛弃了。 彻底的抛弃了。 他恍惚的,记起来了,他和那个隔壁家借给他高中学费的奶奶,每次到晚上菜市场快关门的时候,和奶奶一起捡菜皮菜叶子回家煮着吃。 饿的两眼发绿。 因为在初中当网管攒下的钱,那网吧老板知道他的情况后,一天给他150,他把这钱攒起来,作为自己高中的生活费,因为高中的食堂很贵,点荤菜一顿都得10块钱,寝室也限电。 宋卿余想办法买了自热饭盒自热包,在利用xx外卖自己做饭吃,500g的土豆,只需要0.82元,却能让他吃很久很久,他买的衣服最贵也不会超过50,通常都是穿了又缝,缝了又穿,来来回回可以穿三年,有校服外套,他终于不用在每次的冬天,畏惧寒冷。 每次到冬天,他只有一双穿的发白的帆布鞋,一个很薄很薄的春季外套。 宋卿余还记得9.9买的10包纸巾,他真的可以用很久,浓缩的洗衣液兑水后4斤,可以用一个月。 宋卿余至今很感谢那个可以一起拼单的app,他的衣食都在上面解决了,虽然每次会为了好评返现几块钱和客服争吵,但一起加起来的钱也够他买一些生活用品了。 自热包能煮熟好多东西,米饭、鸡蛋、鸡蛋羹都能煮熟。 在还没有遇到沈听肆的时候,宋卿余是很自卑的一个人,初中的营养不良让他看起来格外消瘦,比同龄人矮了一大截,在得知他考上了重点高中的时候,隔壁家的奶奶拉着他,给他二三十斤罐头瓶子密封装的腌萝卜干、黄瓜干、干辣椒。 隔壁家的奶奶经常拾荒,她婚姻不幸福,长年遭受家暴,含辛茹苦养大的子女各个不孝顺,将她扔在这栋房子里自生自灭,奶奶心疼宋卿余,将宋卿余当自己的孩子看,那双枯如藤木的手却很温暖,奶奶眼底含着笑,嘱咐宋卿余一定要好好学习,不一定要有出息,不要勉强自己,她说宋卿余会幸福的。 可还没等宋卿余回去报答她的时候,奶奶因病去世了,后事是宋卿余代办的,在奶奶的墓碑上,赫然矗立着几个大字“孙——宋卿余。” 在高一刚进去那段日子,宋卿余穿着农村大集市买的十几块地摊货,第一次坐着高铁到了市中心,他像个局促不安的孩子。 早上馒头、切开,中间夹着胡萝卜干,一杯温水,就是宋卿余的早饭。 中午去食堂买个米饭或者馒头,有时候打着食堂的番茄鸡蛋汤,面对着别人好奇审视的目光,宋卿余总是羞愧的无地自容,默默地端着汤跑到最角落里喝。 晚上就是萝卜夹着馒头。 他自卑,从来不敢和舍友一起吃饭,都是独来独往,久而久之就成了欺凌的对象。 就是在他差点熬不下去的时候,沈听肆出现了。 沈听肆知道他自尊心强,总会有他拒绝不了的名义给他温暖的大衣,每顿都有肉的饭,还有他肖想了很久的十三块钱的鸡排。 甚至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完美的家,和一个他的孩子。 但在遇见韩知怀的那一刻,一切都崩然踏碎。 韩星衍饶有兴趣的看着宋卿余面无血色的表情,小小的脸上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心思,他的眸光在看到被宋卿余牵着手的沈一一之际,骤然一顿。 “你是谁?”沈一一歪歪头,寒风萧瑟,吹的落叶簌簌落下,飘落在他的肩头,冻得他有些发抖,“你为什么要叫我爹地叫爹地呀?认错人了吗?” 沈一一抬头瞧了瞧在阴影处的宋卿余,恍然大悟道:“噢!是不是因为我爹地没有被路灯照亮,你看不清啊?” 小孩嘟囔道:“哥哥你看起来也才比我大几岁,怎么眼神这么不好啊。” 韩星衍:…… 他被哽住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宋卿余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韩星衍露出梦中那张泫然欲泣的表情,张开双手,哽咽着冲他撒娇:“爹地,抱抱。” 韩星衍知道每次他做这个动作,宋卿余就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奔上来亲亲抱抱他,还会止不住地说好可爱我的宝贝。 宋卿余蹙了蹙眉,一股反呕的冲动涌上心头,胸口陡然酸涩,无力感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到窒息。 沈一一似是不解,小腿儿蹦跶起来,跑到韩星衍的面前看了几眼,又奔回宋卿余的面前,垫着脚尖伸出手要抱,宋卿余将他抱起来后他又仔细端详着宋卿余,半响得出了结论,摇了摇头:“哥哥你和我爹地根本不像啊,”别人都说他眼睛长得像宋卿余,但宋卿余觉得那里头的神色更像是沈听肆,那双眼眨了眨:“我爹地就我一个孩子,你为什么要喊我爹地叫爹地呀?” “我……”韩星衍还未说完就被小孩打断了。 “你没有自己的爹地吗?”小孩像是恍然大悟,知道了什么原因,面带怜悯,摇了摇头,道:“可是,哥哥,我爹地是我的,你不能乱喊的,虽然哥哥你没有自己的爹地,但是你也不能这么乱认爹地呀。” “一一五岁就知道这个道理了,哥哥比一一还大,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小孩疑惑的歪了歪头,小小的手指指着呆愣在寒风中凌乱的韩星衍,冲着他努努嘴,对宋卿余道:“爹地,你还有其他的小孩?” 沈一一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声音戴上哽咽:“爹地不是说只有一一一个人吗?上回说要小弟弟小妹妹不作数,一一不要了不要了,爹地只能有一一。” 韩星衍:……小绿茶? 宋卿余无奈的亲了亲哭闹的沈一一,淡淡扫了一眼愣在那边的韩星衍,韩星衍的眉目很好看,五官清秀,但总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样子,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算计着。 这种人无法交心。 “没有没有,”宋卿余将心底的情绪压了下来,揉了揉沈一一的小脸蛋,柔声道:“他是谁爹地不认识,一一乖,爹地只有你,啊,乖,不会有其他的小孩,不会有的。” “他可能羡慕一一有爹地吧,想喊一喊,爹地只是一一的爹地。”宋卿余柔声哄着,眸中的溺爱简直要溢满出来一样。 不一样,这对他不一样。 韩星衍愣神,震惊的看着被宋卿余抱在怀里哄的沈一一,虽然在梦中他也经常被宋卿余抱着哄,但宋卿余对他的态度和现在对沈一一的态度,他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就是不一样。 这就是非亲生和亲生的区别吗? 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在胸口漫延开来,他仿若是已经忘却了自己做的一切,顶着一张做错事的孩子渴求原谅的脸,伸出手一步步朝着宋卿余走来。 宋卿余眼眸森冷的望着韩星衍,抱着沈一一往后退了几步,仿佛看不到韩星衍脸上巨大的悲伤一般。 “爹……”韩星衍还未说完,一阵风席卷而过,冻得他哆嗦了一下。 “呀!星衍!”熟悉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回响,韩星衍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声音装作很焦急的模样,韩知怀的脸上带着焦躁不安的表情,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在看到韩星衍那刻,烟消云散,“你在干什么!吓死我了。” 虽然韩星衍是韩知怀名义上的养子,但韩知怀不允许韩星衍让他叫自己爹地。 韩知怀说只有他和沈听肆的亲生孩子才能叫自己爹地,他这样的养子能进入韩家已经是多少人奢望的阶层跨越了。 人应该懂得知足。 在韩知怀领养韩星衍第一天,他就如此说道。 他不是宋卿余,不会无条件宠着韩星衍,这不现实。 也是自从进入韩家之后,韩星衍才真正的知道了宋卿余的好,宋卿余会无条件的爱他,会把自己的一切都捧在手心给他,但是韩知怀不一样,他们之间与其说是收养的关系,倒不是说是利用的关系,只有沈听肆和外人在的时候,韩知怀才会给他眼色。 一旦韩星衍做出让他不爽的行为,或者韩知怀心情不佳,都会拿他出气,刚开始还好,还只是口头上的漫骂,但近几日,尤其是昨天,沈听肆接到电话要去陪伴沈一一过生日之际,韩知怀直接动手打了他,他现在背上还有淤青。 韩星衍后悔了,从韩家跑了出来,他开始怀念宋卿余对他的好了,宋卿余从来不会让他干活,只会温柔的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哄着他,一切顺着他,会给他晚上讲故事,知道他爱撒娇,韩星衍最喜欢的就是扑到宋卿余身上撒娇,宋卿余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宋卿余就会一遍遍拍着他的肩膀,给他唱摇篮曲,把他抱在怀里哄睡。 韩星衍真的很喜欢吃宋卿余的鸡蛋羹和章鱼小丸子,连星衍这个名字都是宋卿余给予的。 所以他后悔了,但韩星衍想一切都应该来得及,于是他跑了出来,在今天晚上,路灯的旁边,看到了宋卿余。 以前独属于他的怀抱,只能他叫‘爹地’的称呼,如今被另一个孩子占据,他怎能甘心,他才是宋卿余的孩子,他才是宋卿余唯一的孩子。 韩星衍在韩知怀怀中挣扎,小孩眼眶通红,鼻头一算,眼中的红血丝如同蜘蛛网,他离家出走了一个晚上,现在又冷又饿,他手坚持往宋卿余的方向伸出去,尖锐的哭喊道:“爹地爹地,我是星衍啊。” “我是星衍啊,爹地不认识阿衍了吗?”小孩哭的大声,动作幅度过大,一不留神就在韩知怀的脸上挠出了一条血痕,细小的血珠从韩知怀的脸上渗出,惨白的月光照在韩知怀的面容,路灯闪烁几下后熄灭了,他的眼睛阴沉的发黑,整个人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沈一一像是被吓到了,堪堪瞥了一眼,放声大哭,还紧紧抱着宋卿余的脖子,小小的身哆哆嗦嗦,“呜——!” “爹地,爹地,一一害怕,一一害怕。” 沈一一抽噎着说话含糊不清,哭的凄惨。 宋卿余赶忙伸出手拍了拍怀中的身躯,柔声安慰道:“爹地在,爹地在,坏人都跑,不怕不怕啊,乖。” 整个寂静空旷的街道,两个小孩的哭泣声如同音响一般徘徊,扯得宋卿余头疼不已。 他把目光对望着还在韩知怀怀中挣扎的韩星衍,还没等他说话,一个很清晰‘啪’的声音,让两道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 “闭嘴。”韩知怀冰冷嘲讽的轻笑声音一层层荡开,刺得韩星衍浑身发抖,“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必须听我的,给你脸了?” 宋卿余瞳孔骤然一缩,韩星衍的脸被打的往一旁歪了,白皙的小脸上,红色掌印在惨白的月光下格外触目惊心,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清有轻微的红色血丝。 这种情况似是很多次了,韩星衍吸了吸鼻子,不吭声,只是一只手捂着自己被打的脸,另外一只手偷偷抹着自己的眼泪,而原本面上还充满慈爱的韩知怀此刻只有不耐烦和一丝丝厌恶。 他在宋卿余面前索性也不装了,直起了身子,将原本怀中的韩星衍推在地上,似是为了报复心中的快意,又在小孩的大腿根上踢了一脚,但从始至终,小孩只是低着头,一点点哭泣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韩知怀冷笑了声,道:“你难道以为这就能抓到我的把柄?”他环抱着手,懒散的抬起眼皮子,淡淡扫视了一眼宋卿余和躲在他怀中抽泣的沈一一,“就你这种人怎么配呆在肆哥的身边?” 宋卿余呼吸一窒,讶然看着韩知怀的所作所为,看着韩星衍的对待,他心头疼,这也是他疼爱了五年的孩子,当作亲生一样疼爱的孩子,甚至那小孩破了一丝丝皮,他都得哄半天,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小祖宗。 韩星衍抬起泪眼婆娑的眼,咬着下唇,那一边脸已经红肿了起来,眼中的希翼和恳求如同火一般要将宋卿余灼烧殆尽。 宋卿余垂下眼眸,丝毫不为所动,他们的缘分被韩星衍亲手斩断,他的五年心血不过换来一句‘脏东西’,被狠狠踩在脚底下,不被珍惜,那么一切,都化为灰烬随着风散尽吧。 他不断的拍着打着哭嗝儿沈一一的肩膀,先是低声哄了几句,再慢慢抬眼,但眸中已然一片寂静,仿佛掀不起一丝波澜。 “这位韩先生,”他的音色冰凉,极其沉淀,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第一,我和沈听肆是合法配偶,我们还没有离婚,没有离婚之前,他的合法伴侣是我,户口本上是我的名字。” 他看到韩知怀的身子一僵,轻轻笑了笑。 “如果你真的想上位,那么让沈听肆过来和我提离婚,当然,我会不会签字也是个问题,只要我在,你永远别想正大光明站在他的身边,只能当个过街老鼠,生活在永无天日的地下室。” “当然,我是觉得你非常适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尾音拉长,用慵懒的声调似笑非笑,他的声线音质清冽,天生有种漫不经心的味道,仿佛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第二,你如何对待你的孩子与我无关,你们非得到大街上显摆你们的家事也是你们的事情,请你教下你的小孩,不要乱认别人爹地,很容易造成误会。”他顿了一下,讽刺的笑了一下:“不然以为他身上的伤痕还是我虐待的呢。” “小朋友,如有需要,你拨打110,警察叔叔会处理一切。” “我不是你的爹地,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永远不会是。”宋卿余淡淡一笑,仿若黑夜中绽开华丽的玫瑰,艳丽却有毒。 韩星衍下唇咬的发白,周身止不住地颤抖,瘦弱而苍白面孔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呼吸微弱而艰难,双眼不自觉地等大,眼神慌乱而无助,透出一股子垂死挣扎的绝望之意。 他神色空了一瞬,好像在听到了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离他远去,悄无声息的-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快跑了啊啊啊啊!! 第40章 韩星衍捂着已经红肿的脸颊在韩知怀怀中无助的摇头, 他泪眼婆娑,透过朦胧的视线望着面色淡然,如同看着陌生人的宋卿余,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先前做过了什么, 他哭喊着:“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蓦然, 年仅七八岁的孩子的目光如同猝了毒一般, 紧紧盯着在宋卿余怀中蜷缩成一团的沈一一, 韩星衍将自己的唇咬的发白, 用手指着他,吐出的话令人不寒而栗:“你该死,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的,你是要被抹灭的, 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想妄想取代我的,下场都是死。”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你该死,你会死, 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你就是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他最疼爱的还是我, 这一切都是我的。’ 沈一一只是咬着唇, 紧紧抓着宋卿余的衣角,浑身冰冷, 一滴滴雨滴落下来, 天阴沉的如同发黑的墨, 千万条细丝, 荡漾在半空中, 迷迷漫漫的轻纱,披上了黑油油田野,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宋卿余蹙着眉头,将沈一一的脑袋靠紧自己的胸膛,另外一只手捂住了沈一一的耳朵,原来,人不论怎样,本性难移,他原本以为他这回不和书中的剧情一样走去领养韩星衍的这条路,韩星衍还是那个他初见的,记忆中纯洁、不受世俗的影响、心性单纯的孩子。 宋卿余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将自己的爱意全部都给了韩星衍,而且初见韩星衍,他是个格外令人心疼的孩子,父母双亡,亲戚虐待,和小时候的宋卿余经历很像,因为亲戚的去世,韩星衍被送进了福利院,因此宋卿余才想着领养韩星衍。 那年蝉鸣的夏天,燥热的午后,微风的轻拂,他在福利院的大树底下,看到了穿着白色衬衫,耀眼的光芒从树枝的隙缝下照在小孩的身上,斑斑点点的星星芒光,在小孩瘦弱的身躯上踱下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小孩甜甜对着宋卿余微笑,那一刻,宋卿余以为是天使下凡,刻入了他的眸底。 就在那一瞬间,他就决定了要领养韩星衍。 查了好久的字典,才决定取名星衍,冠以自己的姓,宋星衍。 在给他上户口的时候,宋卿余摩梭了那张纸好久好久,他那时候想,啊他有家了,他们的小家从此多了一个人,虽然和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但他们之间的亲情并不应该是以血缘为地基的,宋卿余想他们一定可以走很长很长的道路。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沈听肆将他保护的有多好。 他看着那喋喋不休的嘴里吐出恶毒的咒语,如同临死之前的走马灯,韩星衍对他的恶毒的话与此刻重叠在一起。 但宋卿余什么也听不到了,耳朵嗡嗡作响,雨点打在他的肩膀上,湿透了他的肩膀,他的身子禁不住颤抖,即便如此他还是倾身,尽可能挡住风吹雨打的侵袭,将沈一一保护在自己的怀中。 被雨打湿的碎发贴在鬓角,雨滴顺着脸颊滴落在埋在他怀里沈一一的怀中,宋卿余觉得轻飘飘的,空洞洞的,仿佛他被推入暗室,往下飘,往下飘,飘入一片看不到的、虚空、混沌的黑夜之中。 饶是以前,他一定会哭喊着沈听肆。 但现在,他一向坚定的信念,好像开始动摇了,那深埋在心中的根在动,剥离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向他侵袭而来,又似火山爆发般的滚烫,所到之处皆化为灰,轻轻一扬,再不复踪迹。 他深吸一口气,下唇被咬的发白,那股酸涩的直觉被他压了下去,雨中一片朦胧,冰冷的雨滴如同鞭子,冷冷打在他的身上,抽得生疼。 他抬眸,正欲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只见那不知道何时熄灭的路灯又重新亮了起来,路灯下的三个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韩知怀身边不知道何时站了个人,那人身高体长,一袭驼色的风衣,连雨滴都未碰他分毫,那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另外一只手拿着绢帕为韩知怀擦着湿漉漉的脸颊。 怀中的韩星衍抬眸,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一旁的脸红肿了起来,像是在哭诉着什么,‘哗哗’的雨声落在地上,声音太响了,宋卿余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依稀的看到韩星衍撒娇似的举起双手要抱,韩知怀也是如同受了委屈一般,朝着宋卿余一眼,身子微微往那个身躯的怀中依偎。 那只手轻轻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拦入自己的怀中,就好像,怀中抱着的是全世界,他们那一头是光明的,宋卿余孤身站立在这头,隔着天堑鸿沟,无法跨越,也跨越不过去。 手机震动,宋卿余死死盯着那道身影,那只手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微微将伞抬了下,露出白皙精致的下颚线,那一刻,他神色空了一瞬,无望在沉浸中蔓延,所以情绪如同排山倒海般,又瞬间平息,现实是那尖锐的礁石,割得人遍体鳞伤。 如丝的小雨从空中降落,雨点是那灶渗样小,雨帘是那样密,阴云密布,响雷一个之后一个,闪电在天空中闪着,树枝被风吹得喀嚓喀嚓作响,顷刻之间,天空似是被撕裂一样,猛然落下一道白光,刺得宋卿余眼睛生疼。 宋卿余如同僵硬的木偶,许久才从兜里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巨大的雨声,和他们在呼吸之间漫延的沉默,冥冥中仿佛有什么要崩裂了。 “……卿余。”那头轻轻呼唤了声他的名字,那顷刻,宋卿余有一瞬间的恍惚,定了神,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站在雨中,等着电话那头的后文,“…你这次太过分了。” 宋卿余什么神色也没有,只是原本轻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了。 “你在怎么不喜欢小怀,也不能动手打小衍。”宋卿余看到雨中的那头,黑伞下面的另外一个世界,沈听肆轻轻抬起韩星衍的脸,用指腹抚摸了下韩星衍红肿的面庞,沈听肆好像是低下头,轻柔的、心疼的、在伤口处吹了几口,小声安慰‘不痛啊不痛啊。’ “…你觉得是我做的?”宋卿余喑哑的声音在沉闷的雨中响起,轰隆的雷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劈开,将他变为尘埃淹没在这场大雨中。 所有的情绪在心头激荡又强自压抑住,痛苦难受到极致却又无处发泄。 他的呼吸要被这场雨淹没了,气喘不上来,变得急促。 “我不怪你,”沈听肆顿了一瞬,低头看了眼韩知怀,语气中带着心疼,淡淡道:“我希望你能和小怀道歉,毕竟你们后面要在一个综艺上,曝光了也不好看……” “你威胁我?”宋卿余不可置信道,他本身单薄,一只手抱着沈一一已经是极限了,此时的手正在微微发抖,错愕混合着落寞,还有受伤,“你威胁我?”他再次重复道。 “就因为他的一面之词?”他的情绪逐渐变得平淡,“如果我真的打了他,你会选择曝光我?” “只是为了韩知怀?” “你早点回去吧,小怀受了惊吓,我先把他送回家。”沈听肆淡淡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沉默即是肯定。 宋卿余很想一遍又一遍的质问,很想冲上去,揪着沈听肆的衣领,沈听肆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根锋利的针,每根针都在扎入他已经变得软烂的胸口。 但很快他停住了这种想法,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宋卿余只是先摇头,然后又点头,像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对啊,我算什么?”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只是沉默的呼吸声,还有雨点打在伞上沉闷的声音。 “沈听肆,我现在对你,到底算什么。”宋卿余用气音,说着。 也许是雨声太大,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宋卿余垂眸一看,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宋卿余抬眸,只能看见那大伞越走越远,彻底消失在了茫茫的街道尽头。 他的手垂落下来,浑身已经湿透了,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像,宋卿余站在那里久久伫立,愣愣看着他们消失的尽头,他已经感知不到寒冷了,机能仿佛全都丧失了一般。 宋卿余这才想起来,韩星衍和沈一一的生日是同天。 “爹地……一一冷……好冷……”沈一一在他的怀中止不住的扭动着,他前面车祸留下的伤还未痊愈,此刻又在雨中淋了很久,又重新发起了高烧。 “一一,一一。”宋卿余用手背贴在沈一一的额头上,滚烫得吓人,偏偏这时候手机又没电了,他无助的站在原地,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把沈一一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不怕,再坚持一下,爹地带你去医院,带你去医院……”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今天是沈一一的生日,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应该是他们一家三口,在游乐场玩的尽兴,吃沈一一馋了很久的,他们却没有时间带他去吃的晚餐。 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听肆,我到底该怎么做… 谁能来救救我…. 绝望如同潮水般连带着这倾盆大雨,仿佛要将他淹没,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眼前阵阵发黑。 宋卿余紧紧抱着沈一一,良久才抽痛得发出一声呜咽。 “宋老师?”车飞溅过水花的刺啦声,车主人急忙的打开车,拿出一把伞,慌忙的奔上来,“宋老师!” 宋卿余神情呆滞,听见了声音才极为缓慢的眨了眨眼,皮肤苍白的近乎透明,面上毫无血色,彰显了主人身体虚弱的事实,原本涣散的目光聚集了,像是找到了一个中心点,他沙哑的嗓音令那人心头为之一颤,“江…先生?” 江知野的身子略微僵硬了一下,他蹙着眉头,眼前的宋卿余很狼狈,微微仰起的脸庞,泛着湿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眸中红血色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触目惊心,穿着单薄的白衣,一人在这大雨倾盆下,灰尘薄薄地盖了一身,仿佛被主人遗忘的玩具,他的身上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精气神儿,好像下一秒就会随着这雨点泡沫般的消散。 江知野有些心慌,生怕下一秒宋卿余就会消失不见,他赶忙抓住了宋卿余的手,从宋卿余的怀中接过沈一一,道:“宋老师,是我,快去车里,外面冷。” 怀中孩子的身躯体温滚烫的不正常,江知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明明在这个时刻应该是宋卿余的伴侣沈听肆来处理,但他也是在《长夜明月》剧组的,听闻过风言风语。 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此刻的江知野只想赶紧把宋卿余送去医院,宋卿余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正常,反常得令他心惊。 宋卿余是个没有生机的木偶,任由江知野拽着他的手,将他塞入副驾驶,沈一一则是坐在了后面的孩子专用椅,他不知道江知野一个未婚,也没有恋人的人为什么要在后座准备一个孩子的专用椅,此刻他很累,脑袋如同浆糊,什么都不想思考了,眼皮沉重。 紧绷的神经在靠在车椅上的那一瞬间,倏然放松,明明他和江知野也不过见面几次,但江知野却给足了他安全感,让他疲倦的身心能暂时找到一个地方休憩,不去想令他绝望的事情- 宋卿余悠悠转醒,涣散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消毒水的味道让他大脑逐渐清醒了过来,他猛地回神,动静太大,差点将手上的滞留针给拽开,冒出丝丝的鲜血,惊动了在床边守着的人。 “宋老师?”江知野揉了揉眼睛,见宋卿余醒来,面上有了喜色,赶忙去按了铃声,然后把床摇了起来,给宋卿余的背后垫上靠枕,“宋老师,您感觉怎么样了?” 宋卿余口唇干涩,张了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江知野从床头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细心的吹了几口,确认没有那么烫之后才递给宋卿余,宋卿余却是不接,只是眼神焦急的在四周打转。 “一一没事,”江知野按住了宋卿余挥舞的双手,诧异看了眼他手上的血珠,抿了抿唇,轻微地叹了口气,“一一发了高烧,前面烧退下来了,只是身体太虚弱了,医生嘱咐多吃点营养的就好了。” “一一前面被护工带出去晒太阳了。” 江知野示意宋卿余看窗户,杯茶刚刚沏好,阳光开始打向窗户,穿过层层楼群的上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铺洒而来,像丝绸一样的阳光,穿越晨曦,以清澈动人的光线,弥漫开来。 细碎的阳光透过婆娑的树枝,铜钱般的洒在池塘的水面上,温暖的风儿吹过,送来的是一阵幽香,也送来一支熟悉的略带熟悉的歌曲。 “爹地!”一一推开门来,护工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追了上来,沈一一跑的太快,她差点追不上来,生怕这个小祖宗出了什么问题,“一一刚学了一只歌曲!好听吧!” 小孩面色红润,除了瘦了些,还有额角因为车祸留下的疤痕,看不出是刚刚高烧退却的样子。 小孩哒哒哒奔向宋卿余,他担忧地拱着小鼻子,“小野哥哥,爹地是好些了吗?”他有些害怕的看着宋卿余手上的点点血迹,宋卿余因为精神紧绷,现在一时还说不了话,得过一会儿。 江知野笑着揉了揉沈一一的头发,恰好这时候医生也来给宋卿余重新做检查,护士重新给宋卿余挂了盐水,医生嘱咐道:“宋先生还是要多休息,身体指征上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大脑这块……”那医生沉默了下,道:“沈先生不在吗?” 医生认识宋卿余,但良好的素养还是克制住了他的激动,同时他也非常诧异,急诊接待了宋卿余,但却是江知野将宋卿余送来,那时候宋卿余和沈一一身体指证都不好,昏迷了好几天才逐渐醒来。 在此期间,只有江知野和几个像是宋卿余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来过,其余再也没了,而且全是江知野守在宋卿余身边,作为宋卿余丈夫的沈听肆反而一点过问也没有。 医生表示很奇怪,直到宋卿余的体检出来了,看着大脑那块的异常,他沉默着,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定数,但这个要告知病患的直系亲属,沈一一又小,江知野也不是他的伴侣,只能是沈听肆。 宋卿余淡淡垂下眼眸,看不清眸中思绪,只是喝着茶水的动作大力了些,抿了抿唇,唇逐渐水润了起来。 “啊……”江知野打着哈哈,“沈老师太忙了,托我来照顾宋老师,这样吧你和我说,我回头和沈老师说着。” 那医生蹙了蹙眉,在心中嘟囔了一声谁那么大方要让别人照顾自己老婆和孩子啊。 他无奈点了点头,现在宋卿余的状态不稳定,他不敢轻举妄动,“江先生,请和我来吧。” 门被轻轻关上了,沈一一‘啪嗒’跳在宋卿余的病床上,仰头看着那点滴,随即他看了看房间内,护工还在厕所给他洗玩弄脏的帕子,沈一一做贼似的从内衬口袋里面拿出一朵小花儿,那朵小花儿下面绑着一根棒棒糖。 “爹地,爹地。”沈一一小声说着,宋卿余微微抬眸,修长的指尖带着柔意捏了捏他的脸,原先隐藏的情绪全都化作了一滩水,宋卿余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爹地!这是一一用自己攒的钱买的棒棒糖~!草莓味的呢!还有这朵小花儿。”沈一一知道爹地嗜好甜食,但爸爸却很严格控制爹地的甜食用量,一是爹地身体不好,吃太多了甜的容易影响身体,二是爹地一旦吃了甜就容易停不下来了,尤其在怀沈一一的那段时间,只要是沈听肆不给他吃糖,宋卿余就哭,不停的哭,委屈要溢满出来似的,沈听肆无奈,只得给他吃了,毕竟孕妇最大,但是生完了沈一一之后,沈听肆又重新严格控制他的饮食了。 宋卿余神情一顿,眉目逐渐舒展开,如同四月的桃花,春风拂过岸边,泛起圈圈涟漪,温暖又令人心动,他接过沈一一的棒棒糖和白色的小花儿,白色的小花儿下头有个小纸条,宋卿余将他打开,上面歪七扭八写着几个字:“爹地!我永远爱你~” 宋卿余眼眶一酸,轻轻将沈一一揽在自己的怀中,在沈一一白嫩的小脸上儿亲了亲,眉目弯弯。 “我也会一直爱你。” 宋卿余在心底默念着,他还有沈一一。 他会和沈一一一起走过春夏秋冬,度过剩下的人生。 他还有沈一一…… “江先生,”医生面色凝重,将宋卿余的脑部ct翻了出来,道:“宋先生这里……导致……” 江知野听专有名词听的头大,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您就直说吧。” “我们怀疑宋先生有精神类的疾病,”医生像是在思索措辞:“具体什么疾病现在尚不能确定,只能说。”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只能说,这个精神类疾病已经开始加重了,现在最好采取治疗的措施。” 江知野面上空白,这段时间宋卿余情绪上的不稳定,整个人像个僵硬的木偶,仿佛没有生人的气息…… 原来…… 心口骤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紧紧闭了闭眼,尽力让自己的语气稳定下来,“这个一定要通知他的家属吗?” “…是的。”医生诧异的看了一眼他,“这有可能涉及开颅手术,明确需要家属的签字。” 家属签字。 而他现在对于宋卿余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江知野就没由来的恐慌,像是手中的散沙,握不住,在指尖流逝。 “……好的,医生。”他艰难的回答道:“我知道了,我会告知沈先生的。” 他关上了门,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痛恨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和旁人一样,无法介入到他的世界,只能任由宋卿余自己在泥潭挣扎。 不,不行。 江知野咬着下唇,不行,他要介入宋卿余的生活。 将那个人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40-50 第41章 “宋老师。”江知野轻轻推开门, 瞧着沈一一在宋卿余怀中撒娇的模样,戳到了他的心尖尖,他本身不是一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但是对于沈一一, 他总是没由来的偏爱, 原因无他, 仅仅因为他是宋卿余的孩子, 只要是一切有关于宋卿余, 他关是想想心底柔软的不行, “医生说并无大碍,只是说你最近情绪起伏波动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的休息。” 宋卿余怎会不知道医生那略带探究的眼神,他在学校的一次体检中查出来大脑ct有异常, 但他及时将体检单撕毁了, 不敢给亲戚知道,如果给亲戚知道,他必然要退学回去, 甚至严重到可能会送入精神病院。 不, 不会给他送入精神病院, 亲戚根本舍不得花这个钱, 可能会以比一百三十更低的价格被卖出去, 进入另外一个永不见天日的牢笼,一辈子在肮脏的泥潭里挣扎。 有时候宋卿余会恍惚的想, 他在梦中的剧情可以知道他是传书到这个地方, 那么按照这个推测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这一切的后果都要他承担吗? 他的以前, 是个怎样的人?是有个很幸福的家庭吗?自己是备受期待和宠爱出生的吗?是不是不会遭遇类似的事情呢?也许是没有传书前的他是个很幸福的, 幸福到会被人嫉妒的,所以他来这里了。 可是,真的好痛苦。 “宋老师?”江知野看着宋卿余失神涣散的眼眸,加之越来越凄白的面色,‘他的病情正在逐渐加重,需要尽快治疗 ’医生刺耳的话在耳边回荡,江知野心底一沉,轻轻走上前去,“卿余。”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沈一一趴在他的肩头安稳沉睡的呼吸声和小小的打鼾声。 “…舟舟。”江知野心中如同雷雨鼓点的跳动,他将深埋在心底的声音呼喊出来,有什么东西已经破土而出了。 刹那间,空气中似是有什么鎬桎破碎了,时间恢复了流逝,世界恢复了转动,他停滞的思绪开始转动,有人冲破虚空的枷锁,宋卿余看见了一双温暖至极,发着柔和光芒的双手踏破万千河山,撕破囚禁他的牢笼,救他而来。 是不是,只是为了他而来 ? 宋卿余缓慢地眨了眨眼,愣愣的抬神,“…听肆?”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名字让江知野僵在了原地,宋卿余也是一怔,尴尬,沉寂,无言的氛围在整个病房蔓延。 宋卿余看清了面前的面容,心底骤然空洞起来,原本一点点的期待感被彻底粉碎,又再次坠落阴暗的深渊,失落感如同潮水般朝他涌来,遏制住他所有的感官,溺死在海底,再也看不见天日。 他为什么还是会潜意识的期待沈听肆来呢?沈听肆不会再来了,在他被阴暗的角落苟活的时候,是沈听肆踏碎星辰,于阴霾密布的缝隙中朝他伸出手来,把他救出了水生火热之中,给了他足够能让他下半辈子都依靠回忆慰藉度过的美好日子。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面前的面容,怀中沈一一酣睡的声音,雨中的驼色的大衣,黑伞下他们相偎的身影,还有在兰溪岛海边的烟花。 没有一处不在如同刀尖一般刺向宋卿余,告诉他————沈听肆可能,不要他了 。 “你过分了,卿余 。” “你也不想被曝光吧。” “谁会要他一个结了婚,生过孩子的破鞋。” “毕竟你要和小怀上一个节目。” “小怀受了惊吓,他离不开我。” “……” “噗哈——”宋卿余猛然惊醒,打破了整个房间的寂静,他面色苍白,带着歉意对上江知野担忧的眼眸,道:“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 “我知道,我知道……”江知野轻轻握住宋卿余颤抖的手,他的手 很漂亮,皮肤白的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阳光中的尘埃消失不见,“……卿余,我知道。” 宋卿余没有抗拒,他微微垂下眼睑,遮盖了所有的情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脆弱不被察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今天,谢谢你了 。”宋卿余用气音,道,他现在很累了,很累了 ,“上回在兰溪,也是因为你……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他眉目弯弯,只是眉眼之间的虚弱和疲倦,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宋卿余微微侧眸,阳光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显得他美得惊人,同时又脆弱得令人窒息,生怕一用力呼吸,就会将他打碎。 他低垂着眼眸,阴影投射在鼻尖出,留下一地雪鸦般的弧形,摄人心魄。 江知野凝视他很久很久,久到仿佛世界都静止了,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还有怀中正在酣睡的小崽子。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进入宋卿余的生活之中,成为他的顶梁柱,成为他的避风港,成为他可以依靠的人,江知野知道自己很贪心,他在看到宋卿余的第一眼,整个人沦陷其中。 他想,宋卿余在泥潭中挣扎,他一定会第一个时间伸出双手,把他从阴暗潮湿的泥潭中拉出来。 他会将构成自己的一切全都献给宋卿余,只要宋卿余愿意,甚至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可以为宋卿余摘下来。 更不会让宋卿余经历外界的流言蜚语,更不会让他独自一人抱着孩子,在倾盆大雨中独自徘徊,不知道去处在哪里。 江知野喉结微微动了动,他想要他。 江知野想要宋卿余。 如果,如果他比沈听肆早点来到宋卿余的身边,宋卿余是不是,就是他的了? 可江知野忘了,宋卿余不是物品,他从来不是谁的私人物品,他是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绪,是一个活生生的、有喜怒哀乐的人。 “我能……” 我能追求你吗? 我能拥有你吗? 我能成为下一个你的伴侣吗? 我能得到你的心吗? 江知野情绪翻涌,喉头上涌出一股酸涩感,苦得他直想掉眼泪。 他知道他不能说,现在的他对于宋卿余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不,要更加亲密一点,帮助过他的后辈。 如果,是沈听肆在这里,宋卿余还会说你要什么谢礼吗?不会的,宋卿余一定是会扑到沈听肆的怀中,会紧紧把头埋在沈听肆的胸膛,或许他们会听着彼此的心跳,充斥着彼此的呼吸,在爱意中肢体交缠,沉沉睡去。 每每想到这儿,江知野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绪又一次翻滚上来。 “嗯?” 宋卿余没听清楚,抬眸,清澈如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直直撞入了他的心怀。 江知野很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希望,宋老师可以照顾好自己。” 宋卿余一愣,他开始正视起了面前这个年轻人,原本他以为这个年轻人是想要接近他,通过他拿资源、走后门。 宋卿余最不想欠的就是人情,尤其他在江知野面前每次出现的,都是那么狼狈,每次都是江知野帮助他,在他最不堪的时候。 “……什么?” 宋卿余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略带诧异的轻声地问。 “我说。”江知野微微俯身,他的眸对上宋卿余的眸子,两个人靠的极尽,宋卿余可以感知到江知野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皮肤上,很滚烫,同时也很温暖,他们的距离已经超越了安全距离,仿佛下一秒就要亲吻在一起。 “希望,宋老师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每次看见宋老师,我真的会很心疼。”江知野轻轻拉过宋卿余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胸前,宋卿余冰凉的指尖透过厚重的衣物都能感受到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如同鼓点般,落在他的指尖。 “宋老师,不是只有沈听肆才会担心你,我也会。” 江知野轻柔的声音落入他的耳畔,在宋卿余的耳畔一直回荡着,指尖触及的心跳声音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宋卿余微微失神的表情萌化了江知野,他眉目弯弯,轻轻抬起宋卿余的下巴,在他的额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过。 宋卿余呼吸一窒,江知野没有捅破他们那层窗,他从来没想过江知野会对他抱有爱慕的心思,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 鬓角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江知野眉目弯弯,带着上扬的尾音,冲他微微歪头:“嗯?宋老师能满足我这个要求吗?” 恍惚中,江知野的身形和沈听肆的身形重叠在一起,宋卿余可悲的发现,不论怎样,他还是会对沈听肆心动,不论何时何地。 他抿着唇,空气中飘浮着若有若无的声音。 “…好。” 他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去拒绝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他看着江知野眉目弯弯,望着他的眼神和以前的沈听肆望着他的眼神极为相似,他不能在让自己跌入下一个漩涡了,他再也没有下一个十年,也耗不起再下一个十年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鼓足勇气去对抗剧情,去拉回沈听肆,如果不能,他想他再也没有办法去接受下一段的恋情了。 第42章 他狠下心来, 不能让他和江知野再掉入这漆黑不见五指、令人绝望到窒息的虚空了。 他微微抬眸,语气之中带上了疏离:“谢谢江先生,报酬回头我会让小陈打给你的,还有什么相应的资源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江知野一怔, 原先上扬的微笑全然僵住, 手足无措起来:“不, 不是, 卿余…宋老师, 我不是那个意思……” “呜呜呜——” 怀中的沈一一似是被梦魇缠绕, 紧紧拉着宋卿余的衣角小声抽泣,小小的身躯在不停的颤抖,抖如糠筛。 宋卿余瞬间放软了眉目,低声抱着他, 整个人发着母性的光辉, 柔和的不可思议,江知野心怦怦跳。 他也知道自己是突然唐突了,宋卿余因为现在沈听肆的事情暗自伤神, 他虽然很想介入, 但不能是这样, 也不能以这种方式进入。 他要等待, 他要耐心的等待, 他现在已经有了宋卿余的私人微信,这是个好兆头, 起码说明宋卿余对他的态度开始软化了。 接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宋老师, 那我先给你们买午饭。”江知野不等宋卿余拒绝, 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推上了房间, 整个房间只回荡着沈一一的小声的抽噎声音。 宋卿余用余光瞥了一眼推开门出去的江知野,紧绷的弦轻松了片刻,他轻轻呼出了口气,额角被亲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 “一一,怎么了,怎么了。”宋卿余低头亲了亲沈一一软糯糯的脸蛋,“爹地在身边,不怕啊,不怕啊。” 他还轻声哼起了小时候经常给沈一一睡前哼唱的摇篮曲。 果真听见摇篮曲的沈一一颤抖的身躯逐渐安静了下来,没有先前那么颤抖了,但是小手还是紧拽着他的衣角不放。 宋卿余的手上还打着点滴,已经被雨水浸湿的手机孤零零在床头,床头上有一碗已经冷掉的粥,还有旁边陷下去的床角。 这都彰显着,这段时间都是江知野一个人照顾他。 床头还留着一张纸条,“宋哥,给您买了个新手机,工作上的事情您不要担心,有我们呢,安心养病和陪伴一一吧。——小陈。” 显然,江知野也通知了小陈他们。 这么细心一个男孩子,仅仅才二十岁出头。 瞧着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庞,那眼眸里毫不掩藏的情愫,宋卿余没办法去拒绝他,他见过自己那么多次狼狈的一面,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身体不好,多次淋雨、高烧不退,他最近精神的恍惚,已经开始长时间的面对着空白的墙壁独自发呆,还有在深夜,那种想要掐死沈一一的念头又重新涌现了出来。 他不禁想到了宋虞。 这个人是真的存在吗? 真的不是他的幻想吗? 他想起了在和沈听肆拍摄《暗道》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刚结婚几年,并没有爆出来,那时候沈听肆每次在和他提及官宣的事情,都被他严词义正的拒绝了,那时候沈听肆很火,他命里仿佛带火一般,拍摄一部,爆一部。 无人不知道沈听肆的名号,宋卿余那时候只是个小明星,没有任何代表作,如果他和沈听肆曝光了结婚,那么伴随他的只能是‘沈听肆的伴侣’这个名号。 这个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在他接《暗道》之后,又拍出了成名作《大唐王朝》,他才堪堪放口了一会儿。 在拍完《暗道》之后,他们到各地去宣传,每周都有要完成直播的kpi。 因为《暗道》是双男主剧,经宣传,很多人开始黑他,其中最疯狂的属沈听肆的女友粉,因为沈听肆以往对于捆绑cp是很抵触,上回有个女演员暗地里提了一嘴,后面大胆起来,直接颇有官宣的架势,直接在他们合作的一条微博,那个微博类似代言婚纱的商务,转发了这条并且艾特了沈听肆。 沈听肆表面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在曝光了女演员的黑料并且女演员被封杀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转发了那条微博澄清。 所以后面想要蹭沈听肆流量的人纷纷都歇了心思,虽然蹭沈听肆的流量能曝光自己,但是为此搭上自己的前途也太不值当了。 原本《暗道》在官宣人选的时候,艾特了宋卿余,众人都在看着好戏。 这是小说改编,剧情和感情并存,走的双线,原本小说尺度也是有的,宋卿余在看了原著之后也是被作者大胆的写法所震惊。 倒是沈听肆一脸兴奋,并且表示不能改,一点也不能改,该有的戏都必须有。 众人都知道拍摄双男主剧,免不了要炒作cp从而为这部剧带去看点,沈听肆最讨厌的就是和别人绑在一起炒cp。 但是这回,大跌了众人的眼镜。 拍摄出来的花絮,追着宋卿余满场地跑,夹着声音可怜兮兮叫着宋卿余哥哥,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宋卿余黏在一起,压根不在乎镜头,在采访中更是过分到了除了宋卿余以外压根不记得其他演员的名字,搞得整个剧组只有他和宋卿余似的。 还有一回在直播,更是直接成为了众cp粉的入坑点。 那是有一回他们在直播。 沈听肆的脸在镜头的前面,宋卿余坐在沈听肆的后面,宋卿余的耳垂红得可以滴血,唇一直在嗫嚅,有弹幕好奇的在问宋老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宋卿余眼眸含水,只是摇头,其实沈听肆的手在镜头下面已经不安分的动来动去了。 宋卿余狠狠掐了一下沈听肆的大腿,那不安分的手才停了一会儿,小幅度的摆动。 宋卿余松了一口气,大脑宕机了一般,看到了下面一条弹幕,并且念了出来:“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转了转眼眸,眼尾还在微微泛红,唇被自己咬的水润,如同一颗清晨的露珠,引诱人采摘品尝。 宋卿余想了想,“其实我们两个关系特别多变。” 他侧着眸看了看四周,“我们可以是……” “情侣。” 沈听肆直勾勾看着那条弹幕,通过直播看到了身后的宋卿余,他躁动地上下滚动了喉结,唇角微微勾起,声音和宋卿余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接上了他后面还有没有说完的话。 “……”宋卿余吓得赶紧打了一下沈听肆,捂住了他的嘴,小脸上略带着惊慌,像极了受惊的小鹿崽儿:“不是,不是,我们可以是……” “我们可以是情侣。”沈听肆把他的手拽到自己的手掌心里,面无表情盯着那条弹幕,和空白了一瞬的屏幕。 仿佛上面显示着三千万人在线观看是摆设似的。 宋卿余轻咳了一声,赶忙解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弹幕瞬间滚动了起来。 【慰问: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是要官宣。】 【暖暖:有点磕到了,谢谢。】 【过更好:dbq,真的很好磕,沈听肆春心萌动了?也是,面对小鱼这样的脸,这么软萌的性格,饶是我我也肯定新动画。】 【系统:过更好赠送了一轮游艇】 【啦啦啦啦啦:嗯?沈听肆不是一直在立单身人设么?怎么,要塌了?】 【陈若若:拜托,他都20多岁了,你还不给他结婚啊?粉丝真的以为自己能嫁给他吗?别做梦了好吗?】 【泪L:沈听肆铁粉,只要他开心就好,我们祝福。】 【爱凝结了时间:这里是《暗道》剧组,有没有可能入戏太深了,炒cp宣传啊。】 【一如从前:+1,只是剧本好吗。】 【成全:剧本?你还不了解沈听肆?他能说出这种话?】 这名网友很好的让大家的目光重新回到了直播屏幕上。 宋卿余继续说着:“我们还可以是……” 他原本想说战友的,结果一下子被沈听肆抢去了后半句。 “夫妻。” 沈听肆眉目弯弯,仿佛不知道自己在直播,而是在和宋卿余私底下撒娇似的。 宋卿余简直要被气笑了,斜着眼睨着他。 沈听肆赶忙道:“好,那你再说。” “直接说没事好。” 宋卿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道:“我们还可以是……” “恋人。” “我们还可以是恋人。” 宋卿余简直要被气笑出了屏幕外,一只手掐着沈听肆的胳膊,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表面看似在生气,其实眉目都弯了起来,他还佯装生气:“啊啊啊啊啊!!!” “沈听肆!” “我掐死你哦!” “你,你每次掐我。”沈听肆已经被挤出屏幕外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每次都会淤青,你知道不啦。” 宋卿余嘴微微一嘟,脸上红扑扑的,继续说道:“我们可以是好——” 朋友两个字没说出来,反倒是差点出柜。 “恋人——” 我们可以是好恋人。 “好了,可以了可以了,不说了,不准再说了啊啊啊!!”宋卿余做贼心虚般,捂住沈听肆的胳膊。 “好好好,你说吧不说吧。”沈听肆软声哄着他,平日里他都爱这么逗着宋卿余,像极了在初中喜欢揪着自己心仪的人头发,搞些小动作博得关注的小男生。 宋卿余狐疑看了沈听肆一眼,沈听肆在镜头旁边疯狂的点着头,表示自己真的不会再说了。 “那,我们还可以是好——” “好一对!”沈听肆赶忙把脸往镜头一闪,‘吧唧’一口亲在了呆滞宋卿余的脸上。 在一瞬间,就关闭了直播。 对此,不少网友纷纷表示他们可以付费看后面的内容。 “啊!!!沈听肆——!!完蛋了!今晚不许和我睡觉!” 宋卿余气的背过身不理他。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那么只能是第二天小陈同志看到了满脸餍足的沈听肆从宋卿余的房间出来,身后跟着的宋卿余满目憔悴,大夏天的还穿着高领,捂着自己的腰,用力捶打沈听肆的背影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一天两章哟 第43章 沈一一揉了揉眼睛, 因为梦魇,他的脸色有些惨白,眼皮哭的有些红肿,和前面跑过来哼着歌的小孩反差巨大。 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露珠, 一闪一闪如同小扇子, 泪珠从眼睫上滑落下来, 滴在床单上。 天色昏暗, 只留有一盏暖黄的小夜灯在房间中, 小夜灯照射不到的地方, 阴暗的角落如同一个怪物的大口,张嘴要将沈一一吞吃入腹。 窗户微微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b市的夜晚很漂亮,外头高楼大厦, 灯火阑珊, 一弯新月悬挂于漆黑的夜空,倒映在池水之上,水面犹如一面平成的明镜。 都市的夜晚, 一片灯火通明, 璀璨的灯火和闪烁的七彩霓虹灯相互映衬, 更显得街景绚烂, 令人目眩神迷, 月色在幢幢楼宇投落下浓重的阴影。 如此美好的夜景应当给人很心安的感觉,但沈一一眉头一条, 心中涌现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仿佛要将他淹没般, 没由来的心慌。 微风把窗帘吹的微微作响, 在寂静的房间内传出细细簌簌的动静, 在近乎窒息的空间中显得尤为诡异。 沈一一额头出了细密的汗丝,梦里的内容他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但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他本身这次提前……就是为了避免那样的结局。 如果最后的走向还是和那样的结局一样,那么他出生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他赶忙打开了大灯,环顾了整间房间,没有宋卿余的身影,他呼吸一窒,又看了看微微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心头某个念想没有得到验证,松了一口气。 随即小小的身躯利落跳下了床,但因为长时间的躺平以及梦魇对他的影响,像是有种无形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背部,一只无形的手拽着他,他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臀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但沈一一只是皱了皱眉头,压下眼眶的酸涩,吸了吸鼻子,捂着自己摔倒的臀部,一瘸一拐的去找宋卿余。 本身他看江知野对宋卿余就有意思,偏偏每次都是在宋卿余最难过的时候遇见,帮助他,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江知野对宋卿余的意思。 沈一一必须要阻止他,第一宋卿余和沈听肆还没有离婚,一旦被狗仔曝光,那么对宋卿余的影响是不好的,江知野如何他倒是无所谓,第二是他答应了沈听肆,在他不在的期间,一定要好好照顾和守护宋卿余,这下家都被偷了。 沈一一不敢想宋卿余如果亲自和沈听肆提及离婚,后果会是怎样的。? 回想那个结局,那个冰冷的圣诞夜的夜晚,宋卿余一个人身着单薄,蓬头垢面,在韩知怀和沈听肆全球转播的婚礼直播面前,他一个人死在了阴暗的长廊角落,无人问津。 明明是那么温柔一个人,好不容易熬过了悲惨的童年,明明是最应该迎来幸福生活的一个人,就因为他是一本书的配角,抢走了既定的主角攻,就该被唾弃,就该死在阴暗的角落,无论如何反抗都没有用,都没有用。 沈一一脊背发凉,病房外已经熄灯,只有绿色的灯光在闪烁,他不知道宋卿余在哪里,但他知道,他是现在宋卿余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唯一能留在身边的挚爱了,是他留存于世界上唯一的血脉,现在在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了。 是宋卿余的世界中唯一的光亮了,换句话说,是他奔溃临界线的那根绳索。 就宋卿余这个状态,沈一一哪敢让他离开自己视线半步,只要他在,宋卿余的心就会一直向着他。 沈听肆说的不错,虽然有一点算计的心思在内,但他说宋卿余是个很注重家庭的人,甚至可以为此付出自己的一切。 宋卿余童年经历悲惨,很渴望拥有自己的一个家庭。 沈听肆同沈一一提及过,原本他是不同意宋卿余要一个孩子的,为此他都打算结扎,家族的产业可以过继给别人打理,他不愿意宋卿余为了他,受分娩之苦,而且男性怀孕生子本就艰难,男性怀孕生子的技术不如女性那般成熟,通常是要借助外界机器的扩张,而且男性怀孕生子大出血的纪律是女性的几百倍。 通常也是以剖腹产为主,顺产极少,剖腹产会在肚子上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消去的疤痕,还有妊娠纹、内脏的挤压移位、盆骨的变化、带来激素的变化…… 而且宋卿余的职业是明星,不能在身体上留下很明显的伤痕,因为被沈听肆养的好,小时候殴打留下来的疤痕都消失的差不多了。 沈听肆还特地同家里商量了下,甘翠琳那边是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松了口,本来家庭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身为父母,也已经不好插手儿女之间的事情了。 但宋卿余不肯,宋卿余表面答应配合的很好,其实暗中一直在吃中药、运动调理自己的身体,那一段时间他格外黏沈听肆,每晚都要哭喊着也不愿意停下,每次都次晕过去。 就这样,他终于是怀孕了。 沈听肆也很无奈,如果要打胎搞不好容易一尸两命。 而且他其实不是不知道宋卿余的备孕,是有人同他说了什么,沈听肆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一直拥有宋卿余,宋卿余和他携手走过了十年的光阴,沈听肆一直以为他们会走很久很久,但现实却不是这样的。 沈听肆受到了刺激,看着屏幕上笑意盈盈,眼里全是同剧组合作女演员的宋卿余,他无法遏止冒出来个念头,不能让宋卿余被人看到,要把他困起来,只能待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沈听肆不想看见的是一个只会哭只会听着他的,温顺的如同橱窗里精美的木偶娃娃一般的宋卿余,而是一个有自己喜怒哀乐,会对着他撒娇、冲着他发脾气的宋卿余。 所以他知道不能用极端的手段控制宋卿余,那么只能用孩子来绑定宋卿余,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事实证明,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和宋卿余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有这个孩子在,宋卿余的重心从事业转移到了家庭上面,宋卿余推了很多的行程,只是为了在家里陪伴他和沈一一。 减少了宋卿余在大众面前出现的次数,心甘情愿的窝在他们的小屋,很好的满足了沈听肆的占有欲。 可惜,那个梦境击碎了一切。 沈听肆对沈一一说,如果不是因为很深爱宋卿余,不择手段也有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否则沈一一是没有机会出生的。 让沈一一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他五岁那年,宋卿余因为一场大病,半个月都躺在重症监护室,医生甚至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面对着那白纸黑字,他看到一向沉稳的爸爸像是苍老了十岁,手止不住的颤抖,多次拿起笔却根本无法冷静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在下了病危通知书的那天晚上,他看到爸爸一个人在客厅深夜买醉,怀里抱着的是爹地在大学送给他的一只小熊,他的爸爸把他抱起来,看着神似宋卿余的面容,奔溃大哭,沈听肆对他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爱的是谁吗。” 小孩沉思了一会儿,以为爸爸会说自己,但他没有答话,只是静静把手搭在沈听肆的肩膀上,仰着头,漆黑如葡萄般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全是沈听肆的身影。 沈听肆说:“我最爱的人就是你爹地,很多人都只是因为孩子才爱妈妈,但我不是,我是因为太爱你爹地了,所以我才这么爱你。” 他又仰头喝了一罐酒,将下巴抵在小孩的发上,低沉带着哭音喃喃自语:“一一,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家大事儿都是我做主,小事儿都是你爹地做主,可我这辈子只做了一件大事儿,那就是娶了他。”- 沈一一扶着墙壁的扶手,慢慢的走着,身后臀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紧锁着眉头,小小的身躯尚未发育完整,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沈一一心想应该是骨折了。 他们所住的楼层并不高,沈一一乘着电梯来到了一楼,在一楼的门前是个小花园,沿着碎石铺就的花.径前行,穿过一片草木葳蕤的花园,就是庭院的尽头,院墙的边际栽种着几颗大树,树冠密密麻麻的枝丫相互交错,树叶葱郁,随风轻摇,簌簌作响。 今夜意外是个好天气,夜色朦胧,乌云给风吹歪了,夜色下芳草萋萋水流寂寂,柔和的月色将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月亮的光落在树叶上,落下斑驳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条儿挂在枝叶上一般。 月光静静泄在平静的睡眠,如同薄薄的轻雾漂浮在荷塘里面,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残次斑驳的黑影,弯弯的杨柳稀疏的倩影倒影在月光洒落的水面之上,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辉,繁星像少女硕大深青色的裙摆透着点点星光在天际豁然散开,在层面染上了一层层圈圈的涟漪。 第44章 已经到了秋季, 已经听不到先前燥热夏天的蝉鸣,今晚秋风温柔得紧,轻轻贴在沈一一的脸上,仿佛要为他带走一部分疼痛。 他目光一紧, 目光所及之处, 在水池的旁边, 一道身影安静的坐在水池旁边的长廊上。 月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银白柔和的光芒, 他仿若是沉落、遗落在人间、徘徊在人间的精灵, 水润如三月春光的眸色竟比这月光还要一绝, 低垂的眼睑,眉目皆是画,眼角一颗痣如同水波潋滟,摄人心魄, 惹的人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 放轻了脚步,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这个精美如同橱窗里的玻璃娃娃给打碎。 一身蓝白条纹的病服,让他看起来更加白皙娇弱, 好像一朵盛开在花季的花朵, 没有养分, 即将凋零, 脸色浮现病态般的苍白, 浓密卷曲的眼睫微微扇了扇,在眼睑下方投射下一小片显而易见的阴影。 瘦削的身形好似风轻轻一吹便会倒似的。 那一刻, 沈一一的心头猛然一跳, 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如同潮水般向他袭来, 狂奔而来, 仿佛要带走宋卿余, 消失不见。 沈一一不顾身后的剧痛,像是为了打破这场寂静般的恐惧,他大声,声线带着颤抖喊道:“爹地——爹地——爹地——!” 原本停滞的时间开始缓慢的朝前走动,要将宋卿余吞噬的黑暗迅速往后退去,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一地的破碎被打破。 被惊醒的美人眨了眨眼,如同小鹿般潮湿的眼眸带着惊慌失措和恐惧,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时间竟看不清面容。 在月光下,依稀可以看见他的眼尾泛着潮红,小嘴微微开着,脸上毫无生机,像是生命力在被缓慢被抽走,整个人暗自消沉了下来。 沈一一跌跌撞撞的从花坛的泥潭中跑过去,紧紧抱住愣神的宋卿余,小小的身子如同倾尽了所有的力气,尽力要钻进宋卿余的怀里,紧紧拽着宋卿余的衣袖,生化下一刻宋卿余下一秒就要随逐渐消散的月光而去。 宋卿余眉头微微蹙起,低着头,神情呆滞,一时间还没有晃过神来,扑进怀里的小小生物是什么,下意识的要将那个小小的生物从自己的怀里推出去,双手都抵在了沈一一的肩膀上,但空气中一股逐渐变浓的血腥味将他唤醒了过来。 谁,是谁—— 宋卿余像是被困在一方囚笼里面,找不到出去的道路,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之中,他如同婴孩一般蜷缩起来,身子似散落的秋叶,萧瑟不已。 “爹地——”小小的,眷恋的幼兽一般的呼喊将他从虚空拉回了现实。 宋卿余猛然回过神,他的鬓角、脖颈之间全然是冷汗,沈一一毕竟年纪尚小,哪里抵得住他的阻力,小孩已经被他推出去一半了,在长椅的边缘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跌落在地上。 空气中一股浓重鲜血的味道刺激的他头皮发麻,借过月光,宋卿余看见了沈一一裤子那一片血迹,有逐渐漫延开来的痕迹。 “一一?!”宋卿余呼吸一窒,脑中一片空白,眼里只有那一片血色在逐渐蔓延,占据了整个身子,恐惧伴随着血液在四肢百骸涌动,他指尖颤抖着,似是想摸上去但是又不敢轻易触摸那块地方,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久久散不去,“一一!” 沈一一见他的模样,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小孩赶忙抓住他的衣领,鼻涕眼泪流了一地,抽抽嗒嗒的。 “怎么回事儿?我们去找医生,去找医生。”宋卿余神经质喃喃自语,将沈一一抱起来,但他自己身体状况也不好,大病刚愈,抱起来站起身的瞬间,宋卿余一啷咣,重心差点不稳,栽倒地上。 “宋老师!”刚出去买了宋卿余喜欢吃的水果的江知野差点魂都被吓没了,水果袋子重重砸在地上,江知野奔向前去,从后面扶住了宋卿余,“宋老师!没事吧。” “好重的血腥味。”江知野心头咯噔一下,紧张的上下看了几圈宋卿余,见没有明显的外伤他才放心,本身一直呆在很闷的病房会让人感到压抑,所以他就在沈一一睡着以后,哄骗着宋卿余出来小花园逛逛,散散心。 “小野,小野,是一一……”宋卿余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紧紧抓着江知野的衣袖,声线都带着颤抖和哭腔:“好多血,好多血……” “不怕,没事的,宋老师。”江知野看着沈一一蔓延到裤腿上的血,眉头一跳,赶忙抱过沈一一,另外一只手牵着宋卿余,长腿一迈,还不忘安慰宋卿余,“会没事的,宋老师。” 将沈一一送到了急诊科,医生说是之前车祸造成的后遗症,导致他的腿部那边以后可能不会和别人一样矫健的行走了,不过好在年纪小,现在是需要复健,本来后遗症没有那么严重,这段期间又是淋雨又是发高烧,身子的抵抗力都弱了下去,先前病毒的侵袭,让他的伤口复发,侵入骨髓。 不瘸腿都算不错的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砸落在宋卿余薄弱的肩膀上,他没有哭,面色苍白的垂落着身子,靠在诊室外边,沈一一因为前面走的急,原本闭合的伤口又重新裂了开来,他那跌落的地方还有钉子,生生刺入了小孩的臀部,像是刺穿了骨头,他那个病房离小花园也有一定的距离。 沈一一究竟是怎么忍耐下来,一个人在那么黑的走廊来找到他的? 江知野于心不忍,那单薄的身影如同一张纸,风一吹就能将他吹走,像是漂浮没有根的蜉蝣,在虚无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独自舔舐着生血,变得软烂的腐肉。 “沈老师……他……”江知野沉默半响,堪堪想要去拥抱他的手只是轻轻搭在那轻微的、幅度都看不到的颤抖身形之上。 宋卿余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目光空洞,涣散,像是被抽去了生命力,即将枯死的木藤,在最后的挣扎着,却又是放弃了挣扎一般,慢慢凋零下去。 “你说,如果你注定跟这个人没结果,而你又特别爱这个人,你是要过程,还是转身就走?” 宋卿余半响,在沉默寂静的走廊,用唇畔吐出了几个字,语气中全然是疲惫、疲倦。 江知野沉默半响,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感觉,但他就是在看见宋卿余的第一眼,脑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抓住这个人,他想要和宋卿余在一起,想要成为宋卿余的爱人,陪伴他身边一辈子。 “……我不知道。”江知野回答道,他垂落眼眸,眼里只有宋卿余落寞的侧脸,他胸口骤然疼痛,明明宋卿余近在眼前,怎么就是抓不住呢? “什么叫结果,结婚叫结果吗?”他顿了顿,像是措辞了一下,又像是放弃了这个措辞,继续说道:“结了婚也会离婚,白头到老也算是结果吗?” 他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和医院独有消毒水的味道,两种味道萦绕在一起,奇怪的味道让他蹙了蹙眉,他望着闪着绿灯的手术房,还有前面闪着亮光的护士值班台:“总会又一个人先归去,任何人本身就是没有世俗界定的结果。” “所以啊,”他轻轻的、长长的,叹气了一声,“没有关系,有些时候,相爱过就是结果。” 宋卿余眼底仿佛有了光亮,他极其缓慢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转过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青年,他直直对望江知野的眸,对上他的视线,他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多么的澄澈、多么的炽热,他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恍惚的看到了十年前自己看向沈听肆的目光。 沈听肆是他翻涌着的青春,是他在指尖弹射的盛夏,是他多少次日夜沉溺在其中的梦话,是沈听肆和他陪伴着沈一一从蹒跚学步走到年岁六月。 “可书如果烂尾,我甚至第一页都不想看。”宋卿余别开目光,眉目之间皆然是疲倦,说出这句话,心头一阵轻松,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和名为不舍的荆棘将他紧紧缠绕住,将他卷入永不见天日的深渊。 “你看书,只会看最后一页么?”江知野很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他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轻抵上宋卿余的眉眼,那精致如同人偶,却仿佛下一秒就会在原地破碎。 这样下去真的有意义么,可是他提前知道了最后一夜的结局,会一直带着这个结局去对应,那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么? 恍惚间,耳边似是响起了宋虞的声音,在胸口处的福囊阵阵发热。 “你要经历的不只是最后的结局,还有这一路的历程,一直走下去,直到抓不住这段关系为止,正因为有了过程,才赋予了结局新的含义,继续走下去,或许就会有新的结局。” 眼前逐渐开始焦距,他抓着自己的衣袖,抓起了褶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把这段浊气吐出去。 本身他就不打算放弃,但也不可能仅仅因为几句话从而不动摇,这对于宋卿余敏感的性格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情,但至少,在这一刻,给了他稳定剂,让他得以在急湍的气流之中喘息。 哪怕只有一刻- 作者有话说: 嘶,现在想问问各位宝的意见,在考虑he还是oe。 斟酌很久,还是想来问问~ 现在在和基友讨论结局的事情,还是没决定好,或许番外会有平行世界。 看各位倾向于哪个啦~大概在54-55之间,小鱼开始跑路,后面就是虐小沈咯。 第45章 江知野握着手中白色的药瓶, 江家有权有势,虽然比不上韩家,但在圈中的地位也是有的,不然凭借江知野大大咧咧的性格早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江知野也是在圈中个性鲜明的人。 正是因为家境好, 有家里人的保驾护航, 他的性格才是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 但是自从他察觉到了自己喜欢上了宋卿余, 他才深深知道了自己不能一直活在家里的庇护下, 他需要有自己的能力,去可以抗衡所有一切,可以很好的去保护宋卿余,给他可靠港湾的能力。 他深知自己没有办法在沈听肆相同的年纪, 做到和沈听肆一样的成就, 年轻的影帝,多部享誉海内外的作品,同时洁身自好, 结婚十余年没有绯闻, 当然, 现在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娱乐圈是个更新迭代很快的圈子,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总会有新的血液进入,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江知野在磨练自己的演技, 《长夜明月》就是他对自己演技磨炼迈出的第一步。 因为在同一个剧组, 所以他有沈听肆和韩知怀的微信, 大家没事情也会在群里闲聊, 因此他对于这两个人的去向还是有些眉目的。 江知野坐在病房外面的长廊,宋卿余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很显然,这几个晚上他都没有休息好,他靠在江知野的肩膀上昏沉的睡了过去。 他的呼吸起先还是均匀而绵长的,但是后面像是做到了什么噩梦,呼吸急促不安起来,好几次像是想要挣扎着醒来,但是却被梦魇困住了,根本出不来。 他的手心冰冷得紧,还冒着冷汗,原本他是靠在墙体上睡着的,但他的身子开始轻微颤抖的那瞬间,江知野就觉得不对头了,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搭过手心,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再一次感到不可置信,明明是一名成年男子,可为什么会瘦弱到这种地步,用手摸着全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搁着疼,透过医院昏黄的灯光,依稀可以从衣领看见那瘦弱的锁骨。 江知野长长叹了一口气,都说宋卿余和沈听肆恩爱,恩爱数十年,养成了神经衰弱加上这么瘦削的身躯吗? 十年的婚姻,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 江知野轻轻垂眸,瞥见那单薄的衣领下面呼吸欺负的小腹,他知道那个小腹上有一道很浅淡的伤疤,虽然沈一一是顺产,但为了避免,医生还是决定剖腹。 这些都是沈听肆在节目中说过的,那时候的他眼中,话语中只要提到宋卿余,一切都柔软的不可思议。 江知野紧紧牵着宋卿余冰冷出汗的手,另外一只手还轻轻拍击他的肩膀,低声安慰着。 很快他想起了沈一一前面唱的那只儿歌,他回想了一下,也哼唱了起来,偌大寂静的病房长廊外只有他们两个人,轻柔的歌声被无限制的放大,回荡在长廊外面。 宋卿余慢慢的,不在继续颤抖了,呼吸重新变得均匀而绵长,蹙起的眉间也逐渐舒展开来,叮咛声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很显然,受到了安抚。 他还在江知野的肩头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江知野有意模仿沈听肆,他在身上喷了沈听肆相同的香水,这个味道宋卿余很熟悉,所以他即使在梦魇中,也不再害怕。 因为他知道他的身边有沈听肆,沈听肆为他遮风挡雨,看着那坚定站在他面前的背影,他就有勇气坚持下去,去面对疾风暴雨,从深渊中攀爬出来。 他像是做了一个美梦,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江知野不知道宋卿余做梦了什么,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轻轻用脸颊去贴上那柔软的乌发,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的全是宋卿余身上的味道,即使在全是充满消毒水味道的长廊,宋卿余那清浅的味道也给了他莫大的安心感,让他知道,现在这不是做梦,宋卿余在他的身旁,这是他梦寐已久的事情。 而不是独自深夜孤寂面对着窗外大屏幕上宋卿余的身影,独自发呆,一人熬过这漆黑孤冷的夜晚。 初秋的寒气从长廊深处席卷而来,江知野轻轻给宋卿余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将那瘦弱的身躯往自己这么贴了些,肌肤相触,他灼热的体温传递到宋卿余冰冷的肌肤上,沿着皮肤的脉络,空气逐渐变得温暖,在狭小的空间处蔓延。 江知野垂眸静静看着那安静熟睡的侧颜,他想既便外面是寒冷的初秋,但是在他怀里,宋卿余可以一直温暖着,这一切不是梦。 真好,他喃喃轻声自语,真好,希望今夜可以停留的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可惜,再美好的日子总有会结束的一天。 在不远处的地上发着光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韩知怀发着的一条朋友圈,那朋友圈里头是一张庆祝韩星衍的生日贺图,照片上韩知怀一脸宠溺对着正在许愿吹蜡烛的韩星衍微笑,他的鼻尖是被涂上去的蛋糕奶油,而手的主人正是露出半张侧脸,面上带着无奈笑容的沈听肆。 二人笑得开怀,在盈盈暖黄的烛光下显得暧昧万分。 配文:今天是和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宋卿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他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沈一一已经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了,年纪小,抵抗力弱,又因为那钉子没有清理及时,病毒侵袭到了本就还未好的伤口,侵入骨髓。 日后沈一一能否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奔奔跳跳都是未知数。 每每想到这儿,他的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的握住,然后决绝的掏出,仍在冰天雪地之中,外头阳光刺眼,但冷风凄凄,枯木婆娑,医院花园里没有多少人,明亮的阳光照在冰冷通透的地板上,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眉头紧缩,想说什么,却感觉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着,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波涛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宋卿余眼睛发红,沉默不语。 失去了所有可以说话的能力,肺里的空气仿佛是被抽干了,全身疼痛无力,眼前阵阵发黑,点开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别人给他发的韩知怀和沈听肆带着韩星衍出街游玩的照片。 依旧是在那个他包场的游乐场,晚上依旧是他定下来的那个餐厅,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时间,不同的是在那个位置,韩知怀身边坐的是沈听肆,他们笑得开怀,餐桌上赫然放着一个蛋糕,温暖的烛光打在三个人的脸上,韩星衍脸上已经全然消肿,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许着愿望,沈听肆和韩知怀就坐在他的两侧。 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三口,那温馨的氛围让人忍不住动容。 很显然,这个角度并不是偷拍,如此清晰,就差点没把镜头怼上韩知怀的毛孔了。 韩知怀很懂得怎么去刺激宋卿余,怎么去伤害宋卿余。 韩知怀在下一秒就转发了这条微博,并且艾特沈听肆:谢谢肆哥的陪伴。 下面轰然喧哗,恍若油星子崩入水里面,炸出一大片水花。 【刺耳声:????兄弟,这有点不守男德了吧。】 【男德:谁艾特我?噢这种人是要抓起来的的!】 【那最痛的距离:……不是,你们那些粉丝还洗啊?长夜明月也快拍完了吧,什么叫前辈照顾后辈,你照顾后辈还特地和他孩子一起庆生?】 【一个人住的地方:沈听肆粉丝洗什么啊?他不是一直树立爱妻人设吗,这都还没和宋卿余离婚,迫不及待地出轨?洗什么,洗****】 【韩知怀的小宝贝!:哥哥哥哥!!感谢沈老师的照顾~谢谢特地抽出时间为星衍庆生呀~笔芯!】 【找不到理由放弃:好久不见的哥哥呀!关注一下哥哥的新剧《长夜明月》《夏天》……】 【给我一个理由:……刚刚搜索一下,韩星衍的生日和沈一一生日同一天。】 【Stephen hearer:别的不说,单击一个字——6】 【watching:@宋卿余,这不离婚留着过年?】 【one died eve:@宋卿余,想说什么?你给人感觉没了沈听肆活不下去,接下去咋地要虐粉卖惨然后直播带货了?】 【beautiful away:在韩知怀评论区真是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生物多样性,你们蒸煮做小三,插足别人的婚姻,还在这里茶言茶语,我愿称之为2023茶王,恶不恶心啊。】 【for thousand:加身份证,本身就对韩知怀这种插足别人,看不得好的人最恶心了,能不能封杀了,素质是不是有问题,无语了,这种失格艺人不封杀留着脏了别人的眼睛吗?】 【……】 倒是韩知怀和沈听肆的cp开始逐渐壮大起来了,他们甚至将那张照片画成了q版的人设,美名其曰‘一家三口’。 沈听肆的微博也回复了一句:生日快乐。 明明和沈一一的生日在同一天,很多人都在暗自等待在那天的生日,沈听肆会以什么形式庆祝沈一一的生日,以往先是从高调到低调,从一开始沈一一的出生,沈听肆恨不得每一秒都在微博分享沈一一的任何事迹,比如沈一一会吃饭了,会走路了,会叫爸爸了,甚至对着镜头一笑这种小事都能让沈听肆乐开怀,分享到任何社交平台,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看到。 都知道他这份喜悦。 但自从沈一一逐渐长大,宋卿余也不大想让沈一一过多曝光在众人的视野之中,除了每年特定的节日沈听肆会包下不同的屏幕,最夸张的是他那时候包下了d国的最高塔,每个国家首都的最大屏幕,都承包了一整天下来,只是为了庆祝沈一一的生日。 那场景至今令人过目难忘,所以很多人都记得了那天是沈一一的生日。 原本众人都在期待沈听肆会怎么庆祝沈一一的生日,可没想到,过了那天生日的零点,截至到了第二天的凌晨,沈听肆微博一点动静都没有,沉寂许久的微博只是转发了一条韩知怀的微博,并且附上一句:生日快乐。 第46章 那张照片中沈听肆的笑容不似作假, 眼中的一汪情深,怕是谁看了都会沉沦下去。 宋卿余放大照片,蛋糕上的烛光反射在沈听肆的面容上,他的眼底照应着两道小小的身影, 宋卿余用指尖一直抚摸着沈听肆的脸颊, 他想起了甘翠琳的那句话。 “如果你想好了, 就联系我, 这一切我会帮助你安排妥当。” 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的宋卿余在兰溪岛的医院, 那个晚上, 甘翠琳和他一起在庭院里散步,这个强硬了大半辈子的女人,那晚却像极了一位温柔的母亲,而并非一位带着面具, 在商场上叱诧风云的女强人。 她没有和宋卿余讲很多话, 只是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走在那个不大的庭院里,耳边全然是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还有不远处可以看见绽放庆祝夏日庆典的烟花。 宋卿余望着那五彩斑斓, 在空中炸开的烟花, 他失神地想, 啊, 那时候他和沈听肆来这里度蜜月也是因为在兰溪岛的夏日庆典。 已经过去数十年了, 他还是对那个日子记得很深刻,沈听肆在兰溪岛的海滩上, 在兰溪岛的夏日庆典的中心, 单膝下跪向他求爱。 那枚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 是沈听肆自己亲手打造的, 自己设计的, 沈听肆说在大学求婚的时候,那时候没有钱,没有给他一个很完美的求婚仪式。 他知道,宋卿余孤注一掷选择了他,嫁给了他,沈听肆知道宋卿余是个对家庭渴望又害怕的人,每次走在街上,他总会驻足观望那带着孩子出来玩的一家三口。 在大学夜晚摆摊、直播卖章鱼小丸子的时候,宋卿余会坐在他的身边,歪歪头,指着一对刚接孩子放学的平凡夫妻,那时候的宋卿余脸上满是期待,同时也有些不安,他说:“听肆,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么?我这种人,也可以有自己的家庭吗?” 沈听肆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他了,只记得他一直握着宋卿余的手,不肯松开,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得一直宋卿余的那句话。 宋卿余对爱情、对家庭更多是恐惧大于向往,身上每次累积的伤痕无不在刺痛着沈听肆的眼睛,所以在他们确定关系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内,宋卿余晚上睡觉都会拱着身子往他怀里使劲儿钻,然后从被子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夜里,宋卿余的眼睛比外头的月光还亮,他说:“听肆,你真的爱我吗?和我在一起会不会后悔?” 他经常一句话反复说很多遍,末了又闷闷地喃喃自语:“算了,我这么问你会嫌烦吧……” 沈听肆到底是头一回恋爱,他自责自己到底为什么没有办法给宋卿余很好的安全感。 也许是后面有了沈一一,宋卿余的安全感大大提升了,也很少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最后一次,是那天的下雨,宋卿余望着沈听肆驼色的大衣,朦胧的雨帘中黑色的伞,轻声问道:“沈听肆,我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在兰溪岛的那个夜晚,风很轻柔,也很温柔,温柔到宋卿余都要落泪了。 甘翠琳沉默了很久,望着手掌心那瘦削到骨头凸出的手腕,上面只有她给宋卿余买的玉镯子,在镯子的沉映下,宋卿余的肌肤几乎白到透明。 她问了两个很俗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 她说:“卿余,你觉得爱情的意义是什么?” “妈妈,”绽开的烟花在黑夜中,整个黑夜兀然亮如白昼,“你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吗?” 甘翠琳默不作声,她调查过宋卿余,自然知道这个孩子在大学之前过的到底有多惨。 “我初中在网吧当网管,因为我住的那个小柴间,每晚都有老鼠,每逢下雨,我那儿床铺都是湿的。” 他自嘲的笑笑:“说的好听点□□铺,难听点就是用柴火铺砌来,在铺上一个凉席就是了。” 甘翠琳从小衣食无忧,她无法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生活。 “每逢冬天和雨天,我就住在楼梯拐角,那个拐角处有露出的暖气管,那是我觉得最温暖的时刻,每逢饿了,就去买点白水挂面,当我攒到了一点钱,就去买个方便面,”烟花声绽放在耳朵边,嗡嗡作响,宋卿余只是眨了眨眼睛,平静地诉说着那已经不堪回首的过去,“或许您会觉得不可思议,但那时候一块五的干脆面加上一个卤蛋,是我吃过最豪华的餐食了。” “…终于有一天,”等第一轮烟花过去了,风沙沙作响,耳边的海浪拍打着礁石,时不时还有虫鸣作响,很是惬意,“有一次,我实在饿的不行了,大概……” 他眯了眯眼,似是回忆不起来了:“大概饿了三天吧,终于忍不住,去家楼下的xx小吃偷了两个卤鸡腿。”他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脸颊,似是在回忆那个味道:“那两个卤鸡腿比我先前沾了泔水的鸡排还要好吃。” “那是我至今觉得,除了那块鸡排之外,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后来,我还是过意不去,攒了半年的钱,终于攒够了可以买两个卤鸡腿的钱,我就去那家店,我说老板,我在你这里偷过两个鸡腿,我现在攒到钱了,来还你了。” “那个老板好凶好凶的,我还记得他的手臂上都是刺青,那个老板靠在门上,抽着烟看了我好久,我都以为他要打我呢。”宋卿余笑笑,面前浮现那个老板的面容,看起来像是混□□的,他逼自己去对上老板的目光,其实腿已经抖索的不行。 在老板抽完烟,走过来抬手的时候,他以为那个老板要打自己,赶忙闭上眼睛,却不曾往后退一步,本身就是他的错误,这是他该承担的。 “但是那个老板只是揉了揉我的脑袋,收走了我的钱,还给我重新做了一份肉丝炒饭,他只收了我三块钱。” 三块钱的肉丝炒饭,十三块的鸡排,一百三十块的卖身价。 他很廉价。 宋卿余第一次对自己有了这个定位,他将自己定义为商品,一个不被期待的、被遗弃的,丢弃在世界上的商品。 “但我有个奶奶,她教我收拾废品,她不会告诉我我是一个商品,也不会定价多少,她从来不说我是被遗弃的,也从不说我很穷,尽管那时候我真的很穷。” “人有时候,总要舍弃一些东西,比如,像我以前的手机内存,那是我第一个智能手机,沈听肆买的,里面躺着一万多张照片,几百条视频,手机内存满了,我也没舍得删。” “我每次点开里面的每一张照片,脑海里都会浮现那一天的场景。” 想起已经散落的人群,再也没有见过的朋友,想起那些与可爱的人一起发生过的故事,想起用脚步丈量过的地方,宋卿余有时候看着这些照片,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这些和他擦肩而过的人,现在过的还好吗?他们是不是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说得浪漫些,它们便是宋卿余路过这个人间的证明。 “是沈听肆给了我重新爱这个世界的机会,可是,妈妈您知道吗?”他的眼前慢慢朦胧,“人总会忘了初心,忘了前路,忘了旧物,忘了心,忘了爱人的初衷,这些美好的事物会随着花瓣的凋落,留在我爱他的那条道路。” “那个手机因为内存不够,再也打不开了,刷机的话会造成里面的格式化,所以,留着那些有什么用处呢?” “您说,我当初删了那些照片,不是还能用吗?” 宋卿余感受到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落,啊,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可是为什么,看着那边为夏日庆典欢呼雀跃的人群,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呢? “您说的爱情,我之前对它的定义大概就是,某一天晚上我回家,煮了一碗面条,吃完了以后发现没有洗洁精了,于是我就突发奇想用牙膏洗了碗。” “不是说有了对象就不用洗完了,也不是说,有了对象就可以不用吃面条了,而是这个时候,我可以很兴奋地跑到他的面前,晃着洗好的碗炫耀似的说道‘猜猜我刚刚用什么洗碗呢?’” “爱情的意义在于分享和陪伴,分享欲望是最高级的浪漫。” 他轻轻擦去泪水,可还是止不住,滚烫豆大的泪水随着烟花一声又一声地绽放落下。 “但我舍不得放手沈听肆,”宋卿余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有一道很浅很浅的疤痕,“我生了孩子之后,很多的事情发生了变化。” “好的生产环境要钱,月子中心要钱,月嫂要钱,育儿嫂要钱,奶粉、尿不湿、婴儿车、孩子的衣服得不停的买,推车要买,安全座椅要买,各种东西买买买。”其实在备孕前期,沈听肆就在不停的赚钱,无缝衔接进组,甚至不顾自己的名声,接一些低质量但报酬丰盛的剧本,只是为了多赚钱,给宋卿余制造一个很好的环境。 “我从怀孕前的90斤胖到了怀孕的145斤,我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没人知道我为了恢复身材付出了多大努力,时至如今,我还是接不到任何裸露肚子的广告,就因为我身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逃不过松弛的肚子,因为激素的变化让他有了颈纹,每晚各种失眠,各种情绪,孕早期是各种吐,孕晚期是各种行动不便,产后不停的炎症、不停地发烧疼痛打针。 “我生孩子的时候,上厕所沈听肆帮我擦屁股,给我穿裤子,给我擦恶露,到婚前婚后,他对我一直很上心,知道我爱吃什么,也知道我不爱吃什么,我和别人走进一块他就会吃醋。” “孩子饿了,他起来给孩子烧饭吃,陪我带儿子,他一句怨言也没有,自从和他结婚后,我生活几乎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不需要宋卿余处理人情世故,只要他想干什么,沈听肆都会无条件支持他,沈听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离婚,不能离开他。 他想在娱乐圈,那么沈听肆就为他铺路,他被黑,沈听肆就为他澄清。 沈听肆是他的避风港,是他在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 是宋卿余毫无所顾虑,可以肆意撒娇的怀抱。 不需要去顾虑他人,只要做自己,在沈听肆面前他可以说出他一切想要的,他可以任性,可以释放自己的本性。 沈听肆贯穿了他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深深刻印在了他的骨子里。 就这样的沈听肆,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已经深深扎根大树,每抽离出一点点,疼痛就蔓延至全身,每一下都叫他撕心裂肺。 “……”甘翠琳沉默了很久很久,她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揉的模糊了,她无数次想要张口,但却不知道说什么。 甘翠琳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真正去了解眼前这个乖巧的青年。 她长长叹了口气,没一下的揉着他的手背,道:“如果你想好了,就联系我,这一切我会帮助你安排妥当。” “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卿余,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妈妈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虽然听肆是我的儿子,但是说真的,他不是你生活里的全部,也不是你生命里的全部。” “你不能让他占据了你生命中的全部,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不希望因为他,你会过的很痛苦,你的人生已经够苦了,多为自己着想,世界上比听肆好的人还有很多,你可以慢慢去探寻,慢慢去相遇。” “世界灿烂盛大,但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卿余。” “像这个烟花,绽开了就没有了,但不妨碍你去下一个地点去看更美丽的烟花。” 风轻轻吹着,里头飘来了甘翠琳清脆却异常温柔的声音。 “我永远是你的妈妈,在我家,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如果你和听肆真的没有缘分走到最后,那肯定是他配不上你,是他命中应该的,你可以经常来看我。” “你的生命不能止步于一个人,你应该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卿余。” 甘翠琳笑着揉了揉宋卿余的眉眼,从口袋里拿了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沉静到发着悠久历史气息的链条:“这是我妈妈传给我的,我现在把他给你。” 她很早就想给了,但因公务缠身,导致和宋卿余一直都没有见面。 她亲手给宋卿余戴上了,爱不释手的翻转着那白皙的手腕,她说:“卿余,你永远是我的孩子。”- 第47章 “你永远是我的孩子。”甘翠琳那句话像是干涸的沙漠里面出现绿洲, 宋卿余低头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枚玉镯子。 他以前多么渴望想要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家庭,他希望自己也是带着爱、带着期待出生的。 在遇到沈听肆之前,他一直不敢面对于家庭,每次在街上看到其他人家庭一起游玩的模样, 他的手机里存了很多张家庭游玩的照片, 他只是奢望。 但终归奢望是奢望, 他并没有真的付诸于行动。 所以在高中的时候, 他主动和沈听肆告白, 可想而是他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甚至想好了万一被拒绝了他到底该怎么去说服自己。 宋卿余的性格是扭曲的,是敏感自卑的,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别人的青睐。 连自己的生存都是个问题,吃一顿肉已经是他最奢侈的事情了, 他连温饱都是个问题, 如此的他,怎可能分出多余的心思给生存以外的东西? 宋卿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也不记得那晚甘翠琳的表情,恍惚中只听到从风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伴随风而来, 又伴随风而去, 仿佛只是一瞬, 又随着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音消逝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中。 宋卿余的目光骤然焦距在那个人给他的消息之上。 那个人还看似很好心的回复了一句:【“宋老师, 您没事吧?”】 【“宋老师,我觉得韩老师和沈老师有点般配, 他们在剧中合作特别厉害。”】 【“宋老师, 您不会介意吧?”】 宋卿余淡淡打字, 回复【所以你想问什么?】 说罢, 便关掉了手机, 他从未想过一向身体健康的沈一一,已经进入到重症监护房到现在都没有出来,那场车祸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阴影。 让一个一向很喜欢出去玩的孩子,从此害怕坐车,健康奔向阳光的双腿,从此落下了残疾,医生说病毒已经侵袭进入他的骨髓深处,所以正在紧急接受治疗。 而沈一一的亲生父亲,正在和其他人一起,欢快的为韩星衍度过他的生日,或许他们正在游乐园玩的愉快,笑声围绕,或许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庭,才是命中注定的一起。 老天是牵错了红线吧,长达十年的时间竟然要让他缅怀一辈子,现在又要剥夺他现在身边唯一的慰藉,让他从天堂瞬间堕入地狱。 宋卿余迈着虚浮的步子,透过医院的透明玻璃,看着病房里病房上的小小身躯。 仿佛昨天给他一个棒棒糖和一束花,哼着歌从阳光之下向他奔来的沈一一都是一个错觉,一转而逝去的错觉,从那短暂的梦中醒来,美好的梦境荡然无存。 又重新回到了这个支离破碎的、昏暗不见天日的现实中来。 江知野只是静静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披上了大衣,一米七五的个子在大衣下竟然显得那么瘦削。 虽归为于心不忍,江知野还是打破了长廊令人窒息的寂静,他为宋卿余慢慢扣好了扣子,半响,才轻声说:“卿余,陈姐那边过来了消息,娃综马上要开播了,问您这边怎么打算。” 是了,沈一一出事儿这个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的手机现在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好不容易打开了手机,全是令他揪心的内容。 “我……”宋卿余眼眶酸涩,他的手掌心贴在离沈一一最近的那个玻璃上,看着插满管子,随着呼吸机的起伏,看着心电图一上一下的小小身影,他哽咽了半响,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声啜泣了一回:“你觉得,他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必要吗?” 因为他不能拿沈一一去赌,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都是因为他要沈一一回来,或许他们就不应该去兰溪岛,那么剧情也不会那么快对沈一一下手。 沈一一还是那个陪伴在爷爷奶奶,可以在他身边平安健康长大的、会和他撒娇的沈一一。 而不是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只能依靠呼吸机来维持生命的沈一一啊。 他才六岁。 “他才六岁……”宋卿余喃喃自语道:“那么小的年纪,全是因为我。” “我一直认为我很自私,如果不是因为我,一一他根本不会变成这样。”宋卿余紧紧抓着江知野的衣袖,“都是因为我,我真的可以成为他的爹地吗,我真的能去抗衡吗?仅仅是将一一带回了我的身边,他差点要失去一双健康的双腿,现在躺在病床上。” “我的父母离去,我不被任何人期待,被欺负,这些是不是都是我自找的呢?” “我那时候如果自杀成功了,是不是就不用遭受这一切的罪了?” “或许我真的该听亲戚的,一百三十块跟那人走了,或许死的就会那么心安理得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得到、感受过幸福,紧紧只有一刻,舍不得放手,舍不得放手……” 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打湿了衣襟,他看不清真切。 “而不是在沈听肆给了我希望,给了我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希望,现在又亲手要将它慢慢剥离去。” 沈听肆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给了他一个沈一一,慢慢抚平他以前的疼痛,给他抹去所有的痕迹,牵起他的手,告诉他,他的身边还有他。 告诉他,他有家人,他的避风港就是沈听肆,他会为他遮蔽、挡去所有的风雨。 “你不会再经历风霜了。” “以前的疼痛都过去了,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 “你的身边有我,你不再是一个人了,舟舟。” “你看你看!舟舟,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又多了一个人,我们一起抚养他长大好不好?” “我们看着他慢慢长大,看着他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然后我们就退休,带你环游世界,在意大利的小城看夕阳,咱两个小老头喝喝茶,这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了。” “舟舟,我好难过,为什么我这么晚才遇到你,如果一开始我就在你身边多好,我都觉得遇到你好晚好晚哦,让我爱你的日子又少了。” “只要看着你,我就心安。” “你是我的命,你是我的全世界。” “我会爱你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论季节如何变换,不论你在,我肯定都能找到你,然后把你拐回家。” “我们会携手走过每一生,沈听肆的灵魂里面永远刻着一个唯一的名字——宋、卿、余。” 那一句句爱语仍然回荡在耳畔。 宋卿余又想起来在小说里的结尾,沈听肆拉着韩知怀的手,而他哭着对沈听肆喊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你,你说好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都是假的吗!” 沈听肆沉默很久很久,他的左手手指上闪烁光芒的戒指和韩知怀手上的戒指是一对的,他只是一直低头摩挲着那枚银色的白金戒指。 然后低头亲吻了下身旁人细腻的手背,眸中尽然是看着陌生人的神色,他说:“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嘀嗒——” “病人意识逐渐清醒。” “——” 宋卿余只觉得耳边吵闹,全然是一些听不懂的话或者是说医学名词。 “哥!!” “卿余——!” “宋老师——!” 宋卿余费力的睁开眸子,好像是千斤重压在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费力的睁开眼睛,只见他的病床前围绕着一群人,有熟悉的脸庞,也有不熟悉的。 为首的医生见他醒了过来,骤然的松了口气,对着身边的护士嘱咐了几句,问道:“宋先生,您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适?” “…我这是怎么了?” “您在重症病房外晕倒了。”医生扶了扶眼镜,“您是否知道您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他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让宋卿余愣了一瞬,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面色更为苍白,“我知道。” “那就对了。”医生在手中的本子上勾了几下,“您不能再继续受刺激了,我需要和您的家属沟通,以便您后续的治疗问题,您的病情……” “不可以。”宋卿余面色虽然苍白但是尤为坚定,不容置疑的语气,轻轻摇了摇头:“不可以。” “您……”那医生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何苦呢?”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做主,”他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小陈、张晶、江知野,顿了顿:“一一呢?” “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宋卿余焦急道,面上出了冷汗。 “小朋友他……” 小陈有些疑惑问道:“宋哥,您为什么要去重症监护室?” “一一不是在里面么……” 宋卿余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在场的人面色有一瞬间的空白和不可置信,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宋卿余的情况,半响整个病房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小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希望您有个心里准备,”医生深吸了口气,道:“小朋友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已经尽力了,可能以后他的腿,会保不住。” “……什么?”宋卿余蹙了蹙眉,眼睛里全然是迷茫:“什么叫保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在昨晚,沈一一的情况急速恶化,保住了,也必须进行长期的复健,换而言之,他现在只能坐轮椅,醒过来也是。” “……” 令众人出乎意料的是,宋卿余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请医生尽全力抢救吧。” 像是崩塌的堡垒早已经残缺不堪,无论如何外界多大的侵袭,已经动摇不了他的根基了,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先生,我们鉴定您目前精神状态不稳定,还是要您的伴侣来签订这个手术同意书。” 医生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很久,才慢慢开口道。 “不用,我意识清醒得很,就我来吧。” 看着白纸黑字的病危通知书和手术同意书,宋卿余拿起笔的瞬间,漫天的尖叫声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耳边轰轰作响,但他没有任何犹豫,签了下去。 反正,也没有好失去的了。 宋卿余想,他盯着在白纸最上方的名字——沈悦卿。 大不了一起死吧- 第48章 僵持了很久, 医生对上那双波澜不惊,前些日子还处在奔溃边缘线的宋卿余,现如今像是想通了,或者是说, 那个牵扯他处在摇摇欲坠的理智边缘的线, 在某个瞬间, 骤然断裂了。 但又不全然是奔溃的塌陷, 医生在前面查看了宋卿余的脑部ct的变化, 小陈又给医生宋卿余在半年前开始频繁吃药的药瓶子, 医生一眼就知道了。 宋卿余的病情其实在半年前就开始恶化了,他是宋卿余的粉丝,推断出是《长夜明月》官宣主角人选的那段时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沉静很久的病情居然可以骤然突发。 “但是,宋先生, ”医生扶了扶眼镜, 从镜片后透出审视的目光,病房里的人全然退去,只剩下张晶和宋卿余, “您已经超出了吃药的界限了, 这个药对于您身体的副作用您还不清楚么?” 宋卿余当然清楚, 他现在开始长时间的放空, 甚至在和别人对戏的时候都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力, 导致一条戏总要ng好几遍才能过,自从沈一一出了车祸后开始,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逐渐的奔溃, 是属于肉眼可见的那种, 宋卿余自己很能明显感受到身体的逐渐虚弱, 像是生命力的逐渐流逝,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去阻挡自己生命力的流逝。 岁月在一点点的走,病痛开始从日子的缝隙中钻入他的身体,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整个人被侵蚀的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现在的幻觉也越来越严重,少有的清醒都是在看到沈一一的一瞬间,才会有片刻的宁静下来,那些在他耳边尖叫、呐喊的声音才会如潮水般渐渐褪去,再下一回,又会奔赴而来,将他淹没。 “我知道。”宋卿余神色淡淡,他现在好像除了悲伤,再也感知不到其他的情绪,“病情的事情我自己会考虑,我只想知道,一一他……” “卿余。”张晶打断了医生要开口的话,“签字吧,病情的事情你还是要和沈听肆商量,我是你的经纪人,也是你的朋友,《明暗》也逐渐提上了日程,一一会好的,你先不要想那么多。” 见宋卿余紧蹙的眉头松开,张晶悬着的心才逐渐松了下来,又嘱咐了几句,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姐……”小陈面色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女士,这,您不说吗?”医生踌躇半响,看着花园里坐在轮椅上的小小身影,手中拿着签字好的病危通知书,他竟然觉得格外的烫手,“……沈一一其实早就接受治疗,但是……太晚了,他只能坐着轮椅了,可能以后都没有办法在重新和正常人一样的走路了。” 宋卿余的精神病复发的很严重,已经出现到了幻觉导致生活不能自理,差点出了生命危机的严重,在那个下雨天,目送着沈听肆远去的背影,宋卿余像是发了疯一样,整个人抱着高烧不断的沈一一,在雨幕中冲向马路中央。 然后,又像是巧合般,沈一一从宋卿余怀中摔了出去,大货车碾上了沈一一的双腿,宋卿余当场昏死过去,被江知野送去了医院。 或许是这个场景刺激了宋卿余,他开始神志不清,并且自己去脑补了前因后果,他不相信沈一一这辈子再也无法行走,也仿佛是被迷惑了般,对那个雨夜的记忆全然记不起来了。 宋卿余昏迷了好几日,从他醒来那刻,所有人都没想到,在这昏迷的时日,他的大脑似是为了保护自己一样,遗忘了真相,自己臆想出了沈一一受伤和他进入医院的模样。 光是想想,张晶几乎是要窒息了,原本那么一个正常的孩子,奔奔跳跳的六岁孩子,此刻却只能坐着轮椅,或许以后都要和轮椅相伴一生,她也是有孩子的人,而且和沈一一差不多大,同样做母亲的,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张晶也曾在宋卿余清醒的短暂几个小时侧旁敲击的询问着细节,可总是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搅乱宋卿余的大脑,让他尖叫起来,捂着脑袋疼痛不已,最后昏死过去。 最后一次醒来,便是宋卿余询问沈一一是不是做了手术,状态如何。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张晶眼前渐渐模糊,她尝试喊了沈听肆的名字,原本以为是可以安慰到宋卿余的安慰剂,却没想到宋卿余一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如同惊恐的幼兽般,不停地往床角退去,又很矛盾,想伸出手去触碰这个名字似的。 这个名字对于宋卿余来说更像是艳丽充满诱惑力却有毒致命的玫瑰,一触碰整个人会瞬间蒸发,但是没了又活不下去。 很矛盾。 最后还是医生给打了镇静剂,宋卿余才逐渐安静下来,望着那张惨□□致的脸庞,张晶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是从宋卿余出道第一年开始就亲手接过了,这个孩子的品行如何,她是最了解的,同样也深知到他到底有多么依赖沈听肆,后面他的生命力多了沈一一,张晶都为他高兴。 苦了半辈子的人,总算是有了独属于自己幸福的家庭。 眼前又浮现宋卿余那满目痛苦、挣扎,听见沈听肆名字身体却忍不住哆嗦往后躲的惊惧。 张晶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拧着,呼吸都被遏止住了。 “他这种状态,不能在知道下去了,先前那模样……我是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张晶靠在房门的墙角,有些站不住,江知野扶住了她。 张晶现在却不能联系沈听肆,宋卿余听见沈听肆的名字都害怕的发抖,那还是在意识不清楚、发病的情况下。 一般按道理说,在一个人最无助,没有意识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去寻找自己身边最亲密、最值得信赖的人,来缓解自己内心的不安,宋卿余就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表达出了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信任。 多悲哀啊。 沈一一清醒后,六岁的孩子不哭不闹,知道了自己的双腿粉碎,以后可能再也无法同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奔奔跳跳,踏遍祖国的万水千山,去实现早就和爹地爸爸约定好要一起去环游世界的夙愿了。 在他的生日这天,他被宣判了死刑,被全世界告知,他要一生与轮椅相伴。 这对于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来说,是何其残忍。 他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还有很美好的未来,都没有走,却如今只能困在一方小小的轮椅上,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都矮了一节。 那张神似沈听肆的小小面容却没有一点难过的情绪,像是早就知道了亦或者早就做好了接受这种的心理准备,他只是淡淡应了声知道了,然后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面,静静看着自己的双腿,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为什么不动呢?”小陈原本想告诉沈一一,宋卿余醒了的消息,但又怕惊扰到小孩,小声的走到他的后背,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为什么,不动呢?” 她看着小孩锤了锤自己的双腿,然后扶着轮椅的把手,很努力的挺起身子,想站起来,想让那双腿动起来,小孩尽了全身的力气,脸憋得青紫,在每次屁股刚离开轮椅的那一瞬间,又顷刻倒下,轮椅发出‘吱呀’的声音,在空挡无声的小花园里面格外的惊心。 小孩像是不服气,又试了好几次,到了黄昏日暮,小孩像是力气被全身抽尽了,手酸了,那双腿还是静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为什么不动啊!”小孩用力敲打自己的双腿,小陈都可以肯定的那大腿上的皮肤肯定已经满是青紫了,“为什么……” “你倒是动啊!” “动啊——!” “你给我动啊——!” “为什么一点都不动啊——” “求求你了——”小孩的肩膀耸动不已,他再也忍不住的嘶声大叫了起来,小小的脸上满是疯狂的绝望,眼泪横流,几近奔溃。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落下来砸在他的双腿之上,打湿了裤子,沈一一的牙齿毫不容情的咬下自己的手臂,骤然间鲜血四溢,顺着他洁白的手腕缓缓流下,滴在漆黑的泥土之上,星星点点的日暮从树叶的缝隙中照射出来,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欺软绝望,他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天的真正到来,看着自己软弱无力的双腿,再也起不来的恐惧还是将他淹没。 沈一一缓缓松开了手,手臂上的鲜血流下,咬的狠了,皮肉翻起,狰狞恐怖,一些血滴沾染在他的嘴角处,将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染的一片猩红,血腥气霎时弥漫开来,他的身子痉挛起来,手臂用力气太过,已经酸软无力,抽筋起来,仔细看依稀可以看见那肌肤脉络之下扭曲的青筋。 仿佛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四肢百骸,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 第49章 小陈咬着唇, 站在沈一一的身后,她的手在轻轻颤抖,一个成年人失去了双腿,失去行走的能力都会奔溃, 一蹶不振, 更何况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呢? 小陈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孩有多讨喜, 有多可爱, 沈一一每次探班的时候, 都会向她奔来,张开双手,笑着甜甜冲她撒娇,叫她陈姐姐。 每次沈一一到了现场也会给他们分他自己最喜欢的棒棒糖, 然后抱着自己的小汽车在整个剧组里疯跑, 和其他的小演员打成一片,向其他人炫耀自己的小汽车,分享自己的喜悦。 令小陈记忆最深刻的是沈一一爱不释手抱着他的小汽车, 对他说:“这是我爹地给我买的上幼儿园的礼物!嘿嘿, 还是爹地自己设计的呢, 一一可喜欢了,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别的小朋友都没有的,只有一一独一份的。” “爹地和爸爸还说这里刻着一一的名字, ”小孩掀开小汽车的底座, 那是小陈第一次知道沈一一的大名, 她默念着那三个名字, 沈悦卿, “陈姐姐!这可是秘密,爹地和爸爸说一一是他们独一无二的宝贝呢!” 那时候的小孩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脸,会跑会跳,会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炫耀自己的爹地和爸爸,符合这个年纪的心性。 “陈姐姐!我在幼儿园的运动会上跑步得了第一名嘞!”小陈还记得有一回她在给宋卿余收拾东西的时候,小孩下了保姆车,身后跟着面露无奈却又透着宠溺的宋卿余,沈一一兴奋地拿着金灿灿的奖状和她分享喜悦,“老师还说我以后可以去当运动员呢!” 那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同此刻逆着光辉坐在轮椅上的沈一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小的身影丧失了全部的力气,沈一一失去双腿的痛苦不会在宋卿余面前展现,他知道自己爹地的病情,每晚只是在宋卿余晚上沉睡的时候,他才会推着小小的轮椅,走过冰冷雪白的长廊,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将那一团团影子照应的孤寂。 他也只能在此刻,一人在小花园里面,望着垂落无力,毫无知觉的双腿独自落泪。 “一一。”小陈轻轻出声,风带去了沈一一的哭泣声音,在听见小陈的声音,沈一一瞬间止住了眼泪,努力装作一副平稳的样子,“宋哥醒了。” 即使小孩很努力装作沉静的样子,但声线中的颤动还是出卖了他,“……可我不想让爹地看见我这副样子。” “爹地看见我这副样子,他会难过的。”整个小花园里面只有他略微颤抖的声音,日暮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同被风吹得摇曳的树叶融合在一起。 “宋哥清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你怎么样了。”小陈走上前去,她握住车轮的把手,触感传递到她的手心,她想,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我们和医生协商过了,对宋哥说是你的腿还在复健,逐渐的复健……会恢复的。”她顿了顿,“宋哥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我们问他,他说出了和现实完全相反的事情。” “所以,一一。”小陈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她的身子和沈一一齐平,她的眼对上那双哭红的双眼,小陈握住了沈一一的手,有些于心不忍:“你要坚强,你是宋哥的希望了,宋哥,他只有你了。” 先前她还在怀疑,为什么宋卿余一定每隔个时间都要去吃药,而且从近半年开始,他吃药的频次逐渐多了起来,甚至到了每一个小时就要吃好几颗药的地步了,小陈曾问过宋卿余,宋卿余只是说那是保健药。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宋卿余的精神压力就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吗? 小陈的面前闪过一幕幕和宋卿余共事的场景。 那么敬业、爱戴人的宋卿余,会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帮助,在她母亲病重,宋卿余及时的伸出援手,垫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 会去孤儿院看望孤儿,慈善捐款最多的宋卿余,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要遭受这些呢? “一一,请你……救救宋哥吧。”小陈知道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他可能不懂得其中深刻的含义,可是作为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宋哥到底有多痛苦呢?那副单薄,仿佛一下子就能被风吹走的身躯,竟然承受了那么多么? 这个时刻,沈听肆又在哪里? 他在陪伴别人的孩子,和别人一起度过生日。 自己孩子双腿残疾,爱人神志不清甚至连续昏迷好几天,在死神的鬼门关上抢救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下达了好几次却无人能签字的时候,沈听肆在哪里? 他在陪伴韩知怀。 小陈想到那个照片上的笑容就被恶心的不行,一股生理性的反胃涌上来,让她忍不住蹙眉。 “一一,”小陈知道这么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不好,但她必须要挑明这个残忍的事实:“宋哥和沈哥,如果分开了,你一定要跟着宋哥,他如果没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沈听肆还有爱他的父母,爱他的粉丝,他的事业蒸蒸日上。 但是宋卿余什么也没有了,他原本有的沈听肆,好像背叛了他,投入了他人的怀抱,他的事业也开始在半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大幅度走了下坡路,现在外界都是对他的批判,他没有父母,生来就是孤儿,就在前不久,一直虐待他的亲戚出狱了,大肆宣扬宋卿余不孝顺,说宋卿余是灾星,因为宋卿余他家破人亡,把宋卿余养这么大却一点也不给赡养费,还动用关系把他送入了监狱。 宋卿余的剧被下架,拍摄好的综艺和歌曲、剧本被无限制往后推,有人还造谣他吸毒,导致现在外面一片封杀之声,连合作过的合作商都宁愿付高额违约金也不愿意继续同宋卿余合作。 宋卿余真的除了沈一一,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沈一一只是沉默,他咬着下唇,手指关节捏的发白,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苍白的面色,唇角边还有干涸的血迹,看起来面惧惊恐。 小陈也知道她逼着小孩现在给答案也不切实,毕竟一个心智只有六岁的孩子,还不懂得失去双腿的意义,只知道他以后再也无法站起来了的悲伤,这一切的真相,真的,太过残忍。 小陈给沈一一擦去泪痕和血迹,又给他小心翼翼放下裤腿和衣袖,推着他往回走,“一一,请千万不要告诉宋哥,这对他来说,真的太过残忍了。” 明明几个月前还是健康的,会朝着她奔来,拿着一束鲜花和棒棒糖的小孩,现在只能呆呆坐在轮椅上,再也没有办法自由的去拥抱太阳,去倾听日月山河,只能拖着一副沉重的身躯与轮椅为伴。 沈一一像是没有生命力的木偶,被操控着,一直维持着姿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在听到小陈的声音他才会轻微的嗯一声,细小如蚊子。 到了他每晚都会来的病房外的位置,他才逐渐有了反应,他努力的想要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可是他挤不出来,强颜欢笑更像是强行安装上去的笑容,看的人心酸至极。 宋卿余听到病房外传来轮椅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先前医生同他说的话,他是万分不信,一个字也不信,可真的到了听见那一刻,他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去,无声无息。 小陈推着沈一一,小孩的身躯困倚在一方小小的轮椅之上,那苍白的面色,眼里遮掩不住的红血丝,可小孩还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昏暗的眼睛亮了一瞬,微微扬起头,冲着他甜甜喊道:“爹地!” 他笑得轻松,但也轻松的把宋卿余的心脏篡在掌中,慢慢挤压揉搓,酿出酸楚的血浆。 沈一一的眼睛亮的像在闪光,他的嘴唇却在极力压抑着抖。 “一一,一一。”宋卿余的声线很不稳,就像在空气中刻画下斑驳且混乱的笔触,“没事的,没事的,医生说复健就好了。” 他拔掉滞留针,整个人奔向他,但到了沈一一的面前却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尖,仿佛在触碰最珍贵易碎的物品,搂过沈一一,把沈一一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身子如同秋风的落叶,止不住的抖索。 他的世界像是坍塌了一角,外头看着还完好无损,里头却已经残败不堪,置身废墟,独自一人,举目四望,无力感和毁灭感铺天盖地如同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逼得他想大声哭泣,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 “复健就好了。”宋卿余神经质的喃喃自语,摸着沈一一的大腿,不断的揉捏,“复健就好了,可以恢复正常的行走,到时候爹地带你去世界环游好不好?” 他伸出小拇指,想要和沈一一拉钩,这是他们约定好的。 沈一一看着爹地期盼的眼眸,咽了许久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伸出小拇指冲着宋卿余笑道:“好,拉钩,等一一恢复好了,爹地带一一去玩。” “想去游乐园!”沈一一紧紧握住宋卿余的小拇指,脸上笑着,豆大的泪滴从脸上簌簌落下来,滴落在他们相交的小拇指上,滚烫的泪水灼热的吓人,几乎要将宋卿余的手烫伤。 “和爹地在高塔上吃晚餐!一一要吃奥特曼的套餐。”沈一一天真般,掰着手指头,乖巧坐在宋卿余的腿上,要不是那双腿已经毫无知觉了,不然按照沈一一的性子,定然是要晃来晃去的,在宋卿余的身上蹭来蹭去才肯罢休。 “好哦,还有你最喜欢的小汽车……”宋卿余下意识说出了这个话,说到一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陷入了沉默,他在竭尽克制自己,努力不让沈一一察觉到自己的悲痛。 他眼眸微垂,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直直盯着沈一一的双腿,还好,上天没有带走沈一一,给他留了一丝希望,起码沈一一的双腿并不是没有救,只要复健,只要复健,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有希望。 沈听肆离开了他没关系,他还有沈一一,在这个世界上他起码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他是有家人的。 宋卿余抱紧了沈一一,良久,他的喉咙才发出一声绝望低沉的呜咽- 第50章 在宋卿余的精神状态逐渐恢复了下来之后, 有沈一一陪伴在身边,宋卿余也愿意配合接收治疗,这让张晶长舒了一口气,不然她真的没有办法去劝说宋卿余去接受治疗, 现在的她根本不能指望沈听肆。 在这个里头的一个月, 沈听肆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 也没有来问宋卿余和沈一一的下落。 而《长夜明月》即将杀青。 宋卿余正在和沈一一讲睡前的故事, 他们可以出院了, 只要按时的服用药物和定期的配合复查, 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宋卿余望着那张令他魂牵梦绕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蛋,心神总是不由自主的眺望远方,那个在大雨中撑着漆黑的伞,驼色的身影, 逐渐在眼前模糊, 不论他无论如何哭喊,撕心裂肺的伸出手想要去挽留,沈听肆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他的怀中抱着韩知怀, 伞下撑着他的全世界, 一步步离他远去。 后面……后面是发生了什么? 宋卿余记得不大清楚。 他哄睡了沈一一, 像往常一样为沈一一按摩小腿的肌肉, 以免以后复健肌肉会僵硬, 医生和他说现在需要沈一一自己的恢复,复健要等他在长大一些时日, 因为这些话, 宋卿余才安定了下来。 “卿余。” 张晶小心翼翼打开了门, 面色沉重, 她紧紧握着手机, 鬓角和手掌心都出了汗水,半张着嘴,嘴唇在轻微颤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宋卿余的眉心跳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张晶示意他出来,以免吵醒了沈一一。 他起身,低头在沈一一睡得安稳的面容上亲了一下,抚摸着眼角的疤痕,那是车祸留下的痕迹,这才小心翼翼为他盖上被子,带上了门,沉静的长廊外只有他和张晶。 “事态紧急。”张晶沉默半响,仿佛是在斟酌用词。 “节目的事情?”在他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内,外头的世界小陈都告诉他差不多了,他只是觉得无所谓,钱没了可以再赚,事业没了可以东山再起,但是沈一一只有一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他的沈一一。 “不是。”张晶唇上的口红都快要被她吃完了,一向精致的面容此刻被汗水浸湿晕染开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有人跳楼了。” “跳楼?”宋卿余蹙着眉头,似是不理解张晶在讲什么。 “谁跳楼?”他顿了顿,“和我有关系吗?” “有。”张晶深吸了一口气。 宋卿余郑色起来,先前不乏有粉丝为了明星而跳楼的事情,那些极端的粉丝得不到自己的爱豆,或者是在自己爱豆官宣结婚的那一天,选择跳楼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初他和沈听肆官宣结婚,就有人这么做了,但是沈听肆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微博,便滑了下去,沈听肆说这是别人的选择,和他无关,为什么要他买单? 或许他真的,一点也都不认识沈听肆,从不了解沈听肆的内在,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你还记得你投资入股的xx么?”张晶说出这个名字让宋卿余眉头一跳。 当初他刚火起来,他对钱财的渴望致使他学会去理财,那段时间他为了证明自己,将挣来的钱拿去投资、买股票,还有一个合伙人,如今那些产业都是那个合伙人在打理。 而张晶所说的公司则是以他为法人代表的公司,这个公司以投资为多,在各个行业都有入股,十年下来带给他的收益不比演戏所带来的收益少。 “记得,有什么问题吗?”宋卿余很信任那个合伙人。 “你投资的那个公司入股了某个房产,那个房产烂尾了,拿不出资金周转,同时很多业主的钱财回不来,很多人背负着巨额房贷。”张晶快速说明了事情:“你的合伙人跑了……” 一连窜下来,就是他被卷入了刑事案件,他作为代表法人,有人在他的楼盘跳楼,他是有义务的。 宋卿余的神色骤变,脸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变得分外冷峻,眉宇间透出一股子严肃和凝重之色,瞳孔剧烈地收缩,手指蜷缩着,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水,细听还能听见手指关节的咯吱声音。 “…所以现在你的所有资产被冻结,登上了国家的x名单,这个所带来的后果不单单是在娱乐圈封杀那么严重的,”张晶面色凝重:“搞不好,是要进去的。” 而一旦进去的艺人,出来的履历永远带着污点,不单单是他,还会影响沈一一,可能会影响沈一一以后出国、找工作,没有人会愿意要一个嫌疑犯的孩子养在身边。 更何况,沈一一的双腿残疾,行动不便,以后能找的工作大打折扣。 履历上有污点且还是残疾的人,谁愿意去接受这样一个人呢? 宋卿余拨打合伙人的电话,果不其然,那边已经彻底打不通了。 “你给一一存卡里面的钱还可以动,你是准备……?”那张给沈一一存的卡留在张晶的名下,是为了以后以便不测,只是没想过这不测来的这么早。 “不用。”宋卿余紧咬着下唇,他坚定道:“这张卡不能动,里面是留给一一,哪怕我以后不在他的身边了,他也可以过的很好,保证衣食无忧。” “……要不要联系沈听肆。”张晶知道沈听肆的身份,沈听肆家大业大,只不过他一句话的事情,这些困扰宋卿余的危机就可以解决一大半。 “……”宋卿余沉默,他低垂着眼眸,像是在思考。 他已经做错了一个选择,让沈一一提前回到自己的身边,代价是一一坐在了轮椅上,以后复健多痛苦他不知道,所以他现在很犹豫,他不知道要不要开这个口。 “不用,晶姐,我可以的,我只是需要甘女士……我妈妈来照顾一一,我要去处理这种事情。”宋卿余重新抬起眼眸,里面全然是坚定。 他真的不能再去做错选择了,如果是他犯下的过错,就让他来承担吧。 “你不要有太大压力了,”张晶长叹一声,握着宋卿余的手,肉眼可见的骨头,仿佛轻轻一掰就会碎掉的肌肤,素白的皮肤上毫无血色,让她难受不已。 “我认识的人和我说,是韩家动的手脚,是韩家的人贿赂了你的合伙人,让你背下巨额债务。”张晶说着又哽咽起来,她望着漆黑的病房,那里头只闪烁着一盏昏黄的却很温暖的小台灯,里面那张病床上躺着的小小却安稳沉睡的身躯。 那是现在宋卿余的一切。 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的跨痕,是一个破碎家庭最后的纽带,两个原本可以相爱但却越走越远灵魂的吸引,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只怕,这个归宿也在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不单单是你这里出了问题,很多家公司法人代表都出了问题,他们只是拿你做了文章,你名下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冻结了,你的出行也已经被限制了,卿余。” 张晶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她想不通的是宋卿余明明和韩知怀没有私底下见过面,为什么韩知怀要往死里搞宋卿余?仅仅因为宋卿余是沈听肆的伴侣吗? 她感觉这里头有很浓重的违和感,但是却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到底是何种仇恨,才要搞到这种地步,致人于死地,更何况沈听肆现在不是一直陪伴在韩知怀的身边吗? 为什么还不能放过宋卿余? 张晶突然想到,她第一次看到那张隶属于韩知怀的脸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的命数是偷来的,是不属于他的,这种人,是要遭天谴的。 第一眼看韩知怀就没由来的厌恶在胸口横冲直撞。 他该死的,他会死的,会遭到报应的。 张晶握着宋卿余轻微颤抖发凉的手,在心中反复的祈祷。 神啊,对宋卿余好一点吧,他真的太苦了,对他好一点吧。 不然他的灵魂,真的要破碎了- 50-60 第51章 “我知道了晶姐。”宋卿余出乎意料的冷静, 先前的讶然仿佛被一阵风带走,只是人眼花一般,“这段时间我能拜托你吗,晶姐?” 张晶却面露难色, 因为宋卿余的事情, 她现在在娱乐圈的处境之地也不容乐观, 他们的工作室已经有很多人提交辞呈了, 张晶先前也被韩家找上门, 要她泼脏水给宋卿余, 否则她在娱乐圈的人脉将会全部作废,甚至她的孩子恐怕也会遭遇“人为意外。” 宋卿余本身就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带了十年,在张晶的心底, 她也把宋卿余当作了自己的另外的一个家人, 但是在利益面前,人总是本性暴露。 她不肯妥协,倒是工作室的很多人都已经倒向了韩家, 纷纷向外界说宋卿余如何虐待他们, 如何摆大明星的架子, 她最多能做的只是不参与这个泼脏水, 但是其他的, 张晶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她的背景根本无法与一个百世名门进行抗衡。 她还得生存, 她还需要赚钱来养着她的家人和孩子。 宋卿余看着张晶面容上的犹豫, 心下明了, 他只是咬着唇, 微微低垂着眼眸, 沉默地点点头,面上还是带着笑意,张晶能帮他做到这个地步对于他来说是真的很不错了,这个将他带到这个地步的人,真的是很不错了。 只是未来,他们可能没有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了。 “……卿余,东家那边想提前解约,他们会赔付你违约金。”虽然有万般不舍,但张晶也懂东家公司的做法,宋卿余的能力不差,可以说他是一个老戏骨,演戏在娱乐圈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也给公司来带了不少的收益,是公司名副其实的‘财神’,只可惜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 很多的艺人联合起来在公司里面闹,说是如果不和宋卿余解约,他们就集体解约,现在宋卿余的名字像是烫手山芋,带着污秽的名声,谁碰上了谁倒霉。 甚至很多人开始同情起了沈听肆,说他竟然跟了这么个人走过了十年,浪费了十年的光阴,也有人说是不是沈听肆早就看清了宋卿余的真面目,为了给足对方面子,这才没有提及离婚,而是让这种事情自然发酵。 更多的人还是心疼沈一一,有这么一个爹地,恐怕日后余生都要在谩骂声度过。 娱乐圈就是这样,名利闪光灯可以把人捧得多高,就可以把人打落得多低,坠入绝望的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张晶深深吸一口气,“那户人家已经闹到了工作室门口,每天拉着横幅在那里,所以需要你急需去处理。” “因为你前面身体不舒服,所以……” 张晶没有说明,她记忆中原本面目温和的宋卿余与那个在病房里癫狂的喊叫,只能注射镇定剂才能冷静一瞬的精神病人渐渐重叠在一起。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你想好这段时间谁来照顾一一了么?”张晶说着这话,很明显她不能再继续参与下去了,后续就是要发她与公司与宋卿余解约的合同了,否则这个事情根本平息不下去。 “我再想想,谢谢你晶姐。”宋卿余再一次说了感谢,“晶姐,你先回去吧。” 张晶似是很担忧,她欲言又止,惨白的灯光照在宋卿余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打下深深的阴影,突然那一刻,一阵无力感灭顶而来,就好像,她无论怎么帮助宋卿余,也没有办法将宋卿余拉出深陷的沼泽,只能在旁边看着他沉沦。 有气无力,有心无力,是最残忍的,也是最可悲的。 她明明知道宋卿余不是这样的人,在外面铺天盖地的黑料、谩骂之下,她一点点的挣扎、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杯水车薪,反而还可能成为攻击宋卿余的又一利刃,将他死死钉在原地,无法挣扎,万箭穿心。 她只能做的,只能是及时的抽身,看着宋卿余深陷下去,这是她目前只能做到的事情了。 张晶一步一步,迈着皎洁的月光,她的身影逐渐离开了,隐没在黑夜之中。 宋卿余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楼梯间一阵阵阴冷的风,空气中弥漫这无端的恐惧,在侵袭着宋卿余的神经,密密麻麻,带着轻微的刺痛,同时更让他冷静下来,耳边萦绕着的是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麻醉机监护仪器运转时的嘀嘀声音。 外头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树影凄凉,街灯昏黄,徜徉着凛冽寒风,从外头投射进来惨白的月光与长廊刺眼的白灯融合在一起,将宋卿余孤寂的身影拉长,与身后楼梯间照射不到的角落融为一体。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安静的如同一座雕塑,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宋卿余此刻有一丝迷茫,和彷徨。 他站在病房门外,在那扇小小的玻璃里面看见了安稳沉睡在上面沈一一的身影。 甜美安稳的睡眼,小孩嘴角还带着笑,仿佛在做一个甜美的梦,更是狠狠在剜着宋卿余的心。 他现在还剩下什么? 结果到了最后,一切的一切,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不是吗? 以前的誓言,沈听肆说会一辈子保护他的誓言,会好好爱他,会和他一起抚养沈一一长大,看着他成家立业,看着他结婚生子,然后他们两个小老头去环游世界,沈听肆将他从绝望的泥潭里拉了出来,却在十年之后,又重新将他推下无望的山崖,边际的黑夜蔓延,看不到尽头的虚空。 张晶手把手将他带入了娱乐圈,带他一起打拼事业,拍出了很好的作品,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如今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还记得他和工作室的小伙伴们下了夜戏后一起去剧组门口的大排档撸串喝啤酒,畅聊天际,说着娱乐圈的八卦,还有一起因为走错了行程,背着沉重的摄影相机,在乡间小路上大笑着开玩笑说今晚露宿在野外好了,为了完成每周的kpi,在深夜疯狂加班亮着的灯影。 一切一切太多美好的回忆在顷刻间骤然飞灰成烟,被风一吹,彻底了无痕迹,再也找不到留存于世界上的痕迹了。 往日那些幸福,对于宋卿余来说,原来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就像是做了一场甜美的梦,醒来后,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他还是孤身一人,还是一个人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而他建筑的堡垒,早已经破败不堪了。 不,他不是一个人。 宋卿余的眼眸倏然亮了起来,他还有沈一一,他听着那发着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音,内心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耳边一直萦绕着机器的嘀嘀声音和鼻尖消毒水的味道,在此刻都消失不见了。 他又恢复成了一个正常的人,一个会正常思考,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人,而不是别人眼中的精神病患。 宋卿余自尊心强,他无法接受用带着同情和怜悯的眼光去看他,他想告诉全世界他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劳动,他是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用这么一个轸恤的眼神去看他。 他驻足在门口很久很久,久到月亮的光辉都被遮住,长廊外的灯光逐渐变暗,只剩下尽头幽绿的‘安全通道’的牌子在散发着光芒。 他们住的是VIP房间,这个医院很大,在他们这层楼只有他们这个病房里住着人,为了隐私性,长廊外此刻只剩下宋卿余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孤寂的身影。 他坐在椅子上,在黑夜中打开手机,手机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从瞳孔中可以映射出手机的屏幕,他不知道可以联系谁,此时此刻,他还可以去联系谁呢? 他信得过,又可以照顾沈一一的人。 甘翠琳吗?宋卿余第一个浮现在眼前的人不是沈听肆,而是甘翠琳,可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甘翠琳年纪大了,又因为长年的劳累,导致她身体不好,前些年心脏还查出了问题,如果甘翠琳知道沈一一如今这副模样,她说不定还良好的身体会被气出病来。 宋卿余不想再让一个疼爱沈一一的人为他担忧了,他亏欠沈一一的本就够多了,是他将沈一一带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他没有尽责身为爹地的责任,在沈一一最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刻他却把人沈一一扔给了保姆,自己忙于工作没有好好照顾沈一一。 同时也是因为他的一念之间,一个错误的选择,如果他没有让沈一一回来,沈一一就不会在兰溪出了车祸,也不会脸上留下疤痕,身子留下病根,更不会因此失去双腿。 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他。 还有谁…… 如果他有父母,有自己的家人,是不是这些就不用他独自承受了?是不是有人就可以和他一起承担了,是不是他就可以去倾诉了,而不用再一个人独自背负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令他绝望的生活了? 他真的不想在一个人面对这凄惨、破碎、黑暗的世界了。 沈……听肆吗? 宋卿余望着那连串刻进灵魂深处的数字,手颤抖着,四周似是痉挛般抽搐。 在这个冷风凄凄,树木婆娑,万籁俱静的夜晚。 宋卿余想原来人被巨大的难过兜头覆灭的那刻,并不是都是瞬时的,而是蓄谋已久的。 现实是尖锐的礁石,将他割的遍体鳞伤。 他看着那窜数字,很熟悉又很陌生,所有情绪在心头激荡又被他强行自压抑制,从喉头瞬间涌上来难受到极致的痛苦无处发泄。 他紧闭着双眼,狠下心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他那瞬间听得到,在长宣日夜之中,时空穿过了那十年的时空,所有片段都与潜意识深处的梦境重叠,那光影苍凉变幻之中他的灵魂在呜咽- 第52章 宋卿余从未觉得这么累过, 电话一开始并没有接通,随着一声声嘀嘀的声音,他的心一点点在往下沉,在他即将挂掉的最后一秒前, 那边终于是接起来了手机。 那边孩童的嬉笑声和另外一个人的娇嗔, 在接通后的几秒戛然而止, 沈听肆在那边好像是示意安静的声音, 起身走往一个空阔寂静的地方, 放低了声音, 问道:“怎么了舟舟?” 不知道为什么,宋卿余在他说喊他小名的时候,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他和韩知怀亲密、耳鬓厮磨的模样,从胸口涌上一阵厌恶。 他们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 宋卿余曾经很想问, 他在得知沈一一的双腿需要复健, 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和以前一样正常行走的时候,他多想去质问沈听肆,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他病情复发, 沈一一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的时候, 沈听肆在哪里? 他是不是在和韩知怀为韩星衍庆生? 在沈一一六岁的生日这天, 沈一一失去了健康行走的能力, 也失去了一个拥有会爱他的宋卿余。 可是宋卿余还是不甘心, 十年,他经营了十年的婚姻, 给予他救赎的沈听肆, 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的沈听肆, 那曾经是他全世界的沈听肆。 如今, 就要眼睁睁的这么放手了吗? 可是, 宋卿余木讷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想,他现如今什么都失去了,在外界的眼中还身败名裂,如何,如何再去争取沈听肆呢? “舟舟?”那边见宋卿余没有答话,再次出声询问了下,“什么事情?” “……你有空吗?”宋卿余问道,声音之中不带任何情绪。 “我……”沈听肆似是在犹豫,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吗? 真是可笑啊,都到如今了,他还是会为沈听肆的犹豫和拒绝找借口。 只是想要逃避他那个一直不敢面对的,却早已经成了现实的事实。 “一一需要你照顾一段时间,我这边有事情走不开。”他淡淡道,堵住了接下去沈听肆想要说的话,“一一出了事情,需要养好伤后复健,所以……” “什么?”那边像是听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沈听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复健?什么复健?” “…一一双腿被车压了,经过抢救保住了双腿,但是日后需要复健,而且即使复健了也不一定能和普通人一样走了。”宋卿余面无表情,像是在朗诵着剧本,说出来的话却全都是扎入他心底的事实。 “……”沈听肆呼吸一窒,恍若天打雷劈,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好像感知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那么空洞,丧失了灵魂。 “…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一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带在身边了,所以请你,”他顿了顿,“请你担任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沈听肆,他才六岁,”宋卿余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豆大的泪水簌簌落下,但他的头脑很冷静,他从未这么冷静过:“那是他的生日,你知道他期待这个生日多久了吗?期待了整整六年,七十二个月,我们亏欠他的。” “他出生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我们忙于工作,从小就把他扔给了保姆,我们留在他的身边到底有多少?” “他幼儿园的运动会,家长会,我们一次都没有去参加过,一一说他经常站在幼儿园的拐角,每次都期盼着我们能一起去接他回去,带他去做旋转木马,放风筝。” “可你做到了什么啊,沈听肆。”宋卿余字字诛心,仿佛要将心中的委屈全都倾诉出来,“他生日那天,你都做了什么啊,你知道他失去了什么吗?他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啊,沈听肆。” “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沈听肆,我真的好累啊。”他眼前逐渐模糊,声音也逐渐小了起来,“我一直在说服我自己,我说是因为你工作忙,你需要宣传,我都知道,我都谅解的,可是……” “可是,我也总有一天没办法继续欺骗我自己,沈听肆……” “你不是我的沈听肆,你把我的沈听肆还给我好不好,还给我好不好……求你了……不要这么对我……” 宋卿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真的太累了太累了,被剧情胁迫,只是没想到在剧情中他的身败名裂来的这么快,原来真的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是很绝望的事情。 更可悲的是,无人救他。 没有人可以把他从绝望的边境拉出来,以前有沈听肆,可如今,他连沈听肆都失去了。 剧情点还剩最后一个,那就是《长夜明月》的杀青宴。 “如果……我想让你不去参加杀青宴,你愿意吗?”宋卿余带着最后小小的希翼,只要沈听肆和韩知怀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那么他想,一切是不是还有挽回的原地呢? 也许是沈一一出的变故给沈听肆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毕竟,没有一个父亲在得知自己的亲生孩子出了这种事情的时候还能淡定自若。 沈听肆在那头听着,他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紧拧着,又像是放在酸梅子里面浸泡,苦涩的很,仿佛连口腔里面弥漫着酸涩的味道。 他开始思索,他真的有必要这么进行下去吗?如果不按照剧情走会怎样?他这么做是真的对的吗? 沈听肆第一次陷入了迷茫,他看着未来那条充满着迷雾的路,开始犹疑了,如果他不按照剧情走是不是也不会发生? 可是他不敢赌,一旦走错了路,选择错了,那么他的挚爱就会被伤害,可是他都按照剧情走了,为什么沈一一还会被…… 万一宋卿余坚持不下去了怎么办,宋卿余不爱他了怎么办?到那时候,他还能似如今这般冷静吗? 沈听肆沉默了会儿,“舟舟,你还爱我吗?”没有来的,他现在很焦躁,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离他而去,虚空之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被风吹散的沙,抓不住摸不着,破碎般随着尘埃而去。 “……”宋卿余听着那边沉重的呼吸声,突然感觉到很好笑,事到如今,他们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他没有回答,那边也仿佛知道了什么,沈听肆不敢在追问下去了,他害怕不是他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敢去触碰那被迷雾围绕的路,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我什么时候去接一一?” “明天吧,我们出院了,还有,在一一的时候,你不要把其他人带回家,我只希望你能好好陪伴在一一的身边。” 沈听肆却注意到了宋卿余说的‘我们’? 他眉头抽抽跳,心头骤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舟舟,你……” 他还没有说完,那头就直接挂了电话,沈听肆听着嘟嘟的声音,呆滞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他心道舟舟一定是生气了,一定是生他这段时间没有陪在他身边的气,没关系,舟舟还爱他,只要他认个错,去哄舟舟,还有挽回的余地,舟舟还爱他。 他喃喃道,悬着的心落了地,对啊,宋卿余还爱着他,只要有着宋卿余的爱,他就什么也不怕了,他毕竟,是在为了他们的未来而努力。 在等一段时间,他用力地捏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指尖用力到发白,他想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回到过去那般,再也没有任何人会来阻止他们了。 “肆哥~打完电话了吗?”韩知怀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白皙的脸上红润极了,面上带着微笑,眼睛在看到沈听肆的那一刻‘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赤着脚踏踏跑进来,如同一个欢快会撒娇的小孩儿。 他拿着地图,兴奋道:“肆哥,星衍说想要出去旅游,我们去哪里呀?兰溪去过了,去……” “小怀,”沈听肆吞下胸中那股反涌上来的厌恶感,他轻微蹙了蹙眉头,“我有事情,暂时没有办法陪你去了,你和星衍好好玩啊。” “啊……”韩知怀的脑袋耷拉下来,委屈似的撇了撇嘴唇,眼角依稀有泪光闪烁,可怜楚楚,分外可怜。 “乖,听话。”沈听肆揉了揉他的脑袋,披上驼色的大衣,末了,像是想到什么,脱下大衣,将它叠好,挽在手臂上,匆匆略过了韩知怀:“玩的开心。” 韩知怀看着他焦急离去的背影,咬着唇,先前还带着撒娇,泪光的眸骤然冷了下来,他将手中的地图揉捏成一团,发泄似的扔到一旁。 冷眼看着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韩星衍,勾了勾手,韩星衍咬着唇,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向他走过来。 韩知怀直接一个巴掌打在了韩星衍的脸上,原本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骤然出现了清晰的红色痕迹,在小孩的脸上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这巴掌力度之大,韩星衍没有站稳,‘嘭’的摔倒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钻心的疼痛,他却不敢喊一声,一旦喊了,换来的是更变本加厉的殴打和谩骂。 “你个废物,他不是你爸爸吗?你怎么连他都留不下来,你怎么连沈悦卿都不如?果真野种就是野种,哪比得上亲生的!”韩知怀拳打脚踢,成年人的力度不少,他更是下了死劲,韩星衍哪里敢躲,小小的身子痛苦的蜷缩成一团,一点都不敢吭声。 “活该你更了宋卿余那个贱.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要你何用?真是晦气,还脏了我的手。” 韩知怀的本性暴露无遗,他的面容上尽显疯狂,足以称之为疯子。 对一个年仅八九岁的孩子发泄,韩星衍的脸上身上全是淤青,更有甚有的地方已经了流血了,韩知怀打他最狠的一次是直接拿着椅子砸他的头,拿着刀在他的脖子后面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至今都没有消退。 他早就后悔了,他才知道,宋卿余对他是真心的,是真的把他当作亲生儿子对待。 发泄完了,韩知怀疯狂的面容才渐渐隐退,他忽然是想到了什么,摸着自己的小腹,笑道:“对啊,亲生的不比野种好用么?” “只要怀上沈听肆的孩子,我还怕什么呢?” “至于你,”韩知怀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和头蜷缩成一团的韩星衍:“到时候就去找你那个晦气的爹地吧。” “扫把星。” 韩星衍不敢吱声,只能是默默承受着疼痛,泪水早已经模糊了整张脸。 外头狂风大作,秋风哀嚎,似是阵阵发自内心的血泣,耳鸣不已- 作者有话说: 马上了马上了 第53章 宋卿余在沈一一沉睡的时候, 将他交给了小杨。 在收拾沈一一的行李的时候,看见了他珍藏的小熊和他们送给他的小汽车生日礼物,宋卿余的手还是不可避免的停了下来,胸膛像是被狠狠捶打了一下, 酸疼得很。 他透过病房里透明的玻璃,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 从东边群山缓缓升起的万屡红光四溢和山谷中缓缓升腾的雾霭、晨光交融, 变幻着五光十色的光环, 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 注进万顷碧波,使小花园里平静而单调的湖面都有了色彩,泛起圈圈涟漪。 和昨晚忽然到来的大雨行程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为什么,宋卿余最近总觉得泛着恶心, 他总觉得医生瞒着他的病情, 没有说明全情,只是勒令他不能再吃以前的药了,吃了对身体不好, 重新给他开了些对身体副作用小的药瓶。 并且嘱咐他一定要时刻回来复查, 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和医生说。 宋卿余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他这个病一直跟着自己, 倒也没有医生说的那么夸张, 只是他近日来总是嗜睡,食欲不振, 有时候又很想吐。 这是…… 宋卿余来不及多想, 门, 被吱呀推开了。 宋卿余以为是小杨来拿沈一一的行李, 他还没有抬头, 手上动作没停,带着笑意说道:“小杨来了,一一这点东西可以带过去……” 半响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宋卿余有些疑惑,“小杨……?” “唔……” 他的双唇被堵住,舌尖灵活地扫过他的齿列,撬开他的牙关,贪婪地攫取着独属于他的气息,用力地探索每一个角落。 吻得太急切,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宋卿余被迫陷入情欲的漩涡。 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纪,宋卿余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一只野兽撕扯着,整个人被困在他的牢.笼里,挣脱不开,被紧紧盯着,丝毫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口中的呼吸尽数被剥夺,宋卿余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场如同暴风雨似的亲吻之际,沈听肆终于舍得放开他了。 宋卿余眼尾泛红,眸含水光,唇被亲的微微发肿,沈听肆到底是舍不得在他的口上留下一道印痕子,只是略微在放开他的时候惩罚性的咬了咬他的下唇,上面留着一道浅浅的牙印。 “你要去哪儿?”他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耳廓,灼热的呼吸似是要把宋卿余灼烧殆尽,沈听肆没有再穿那件驼色的大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高领,沈听肆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话?”他的字里行间布满着不解,“你不是最爱我吗?” “嗯?舟舟,”他的尾音上翘,似是带着无可救药的致命引诱,勾着人直堕深渊,“说你爱我。” 沈听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恐慌被无限制放大,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什么,他眸底猩红,暗涌下的礁石,暴风雨前的平静。 宋卿余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乌黑的头发柔顺的搭在鬓角上,眉间一颗痣,泛红的眼尾,显得柔媚又风情,但他的表情却是那么的平静,任何在大的风浪在他这里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我爱你,”他看着沈听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瞬,“可有什么用呢?” 沈听肆在雨中驼色的身影逐渐远去,身体的裂变会引起思想的坍塌,而一旦思想崩溃,随之而来的便是数不尽的消极情绪。 它们占据了宋卿余的大脑,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宋卿余,撕扯着宋卿余的每一根神经,一步步毁灭那个名为‘爱’的情绪,他是爱着沈听肆,可是真的好累真的好累。 他现在只剩下沈一一了,但如果因为爱着沈听肆,会以沈一一的行走能力为代价,他还是……他还是无法接受随时随地会奔溃地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开始在恶化了,从小陈他们面对他的时候惊恐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那个眼神深深刺痛了宋卿余的神经。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那个眼神是看着精神病患者的眼神,恐惧里面又夹杂着同情、怜悯和厌恶,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本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可原来,他还是会感知到疼的。 多可笑啊。 宋卿余想,他以为自己能拥有正常人的生活了,本以为这个世界可以善意地接待他了,本以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处自己的立足之地、一个可以在疲惫时候回去休息的港湾,一个可以为他遮风挡雨,阻挡外界一切流言蜚语的地方,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有的。 这不过是世界给他开的一个巨大玩笑,在他品尝过幸福之后,又骤然的要剥夺回去。 这种痛不比抽筋扒皮,那是他的养分在渐渐流失,他的生命力在逐渐枯萎。 “那又怎样呢?”他轻轻推开了沈听肆,咬着下唇,红肿着眼睛,微微摇头:“我爱你,有什么用呢?” “……”沈听肆一怔,他微微睁大眼睛,面容逐渐扭曲起来,眸中迸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来,他的声带似是被割裂般,字字透着不忍听的痛感:“你说什么?” “你不爱我了吗?”他眸底猩红,颤抖的手紧扣着宋卿余的双肩,将他压在沙发角落,凶狠执拗,却又脆弱可怜:“不行,这是不行的,这是我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宋卿余被他掐的双肩痛,只见沈听肆手上的力度骤然增大,他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每次我们一见面都没有办法好好讲,还是各自冷静下吧……”宋卿余还没说完,被沈听肆扭曲且病态的面容给吓到了。 那是一个非常诡异的表情,面上的五官似是被硬生生安上去的,嘴角却带着笑,眼底森然阴暗的幽光逐渐爬满了他的眼。 宋卿余的话不仅没有平息他的怒火,反而让他心中的暴虐和阴暗不断蔓延。 沈听肆静默了片刻,低沉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受到了那个野男人的蛊惑?外界都再传你是不是和江知野好起来了,我都看到了。” 他顿了顿,似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他抱你进医院的照片。” 继而俯下身轻柔地亲了亲宋卿余的眼尾,在上面舔舐了几下,又咬了一下,听见宋卿余疼的挣扎了一下,看着上面留下牙印他才满意的放开,“没事,我会让他得到应有的代价。” 他好不容易埋下自己对宋卿余的信念,为了他们的未来一起奋斗,在先前的每晚都能把宋卿余抱在怀里,埋进他温热的身躯,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熟悉的温度几乎要把他那血嗜血暴虐的念头抚平,将那头暴躁的野兽重新关回了牢笼。 可是趁他不注意,那张恶心的面孔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狗仔拍到宋卿余和江知野亲密的画面,妒火和怒火在焚烧他的理智,快把他折磨疯了。 他的儿子出了事情,他的老婆第一个人想到的人却不是他,而是江知野。 直到他们要出院了,他的老婆才说让他帮忙照顾儿子,他有事情。 他要离开他。 沈听肆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 怎么可以呢?这是他守在身边十年的宝贝,怎么能让别的人趁虚而入夺走呢? 就是连剧情,也不行。 “没事,不需要冷静。”他笑着说,那笑容却在宋卿余眼里宛若恶魔,让他起了寒毛,“我爱你就好了,我爱你就好了。” “你不爱我没关系,”沈听肆紧紧抱着宋卿余,手却一直在宋卿余纤细的后脖子上抚摸,仿佛下一秒这纤细的脖子就会在他的手下折断,他喃喃自语道:“到时候你的世界只有我了,你只能看到我了,你不爱我还能爱谁呢?” 宋卿余被他抱在怀里,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但他知道,现在的沈听肆很不正常。 他只得放弃挣扎,双手环住沈听肆的腰,但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小幅度的哆嗦,他放软了声音,道:“没有不爱你,没有离开,我没有那种想法。” “你……好好照顾一一好吗?”他顿了顿,“我要去处理我父母那边的事情。” 他只能撒谎,他不想让沈听肆知道他投资的公司出了事儿,因为这和韩知怀有关。 而韩知怀又是小说的主角受,沈听肆是主角攻,他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要被对方吸引的。 “你父母?”沈听肆身体僵了一瞬,他从未听过宋卿余父母的事情,当初只知道宋卿余的父母双亡,其他再无任何消息了,“什么消息?” “……”宋卿余明摆着不想让他知道,他微微拉下沈听肆的衣领,主动仰起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安抚这头已经不正常的雄狮,来以此脱身:“让我自己处理好吗?你照顾好一一,我处理完了就来找你。” 沈听肆心中的怒火和妒火逐渐熄灭,他很好的被顺毛了,低头在已经红肿的唇上又掠夺芬芳,末了才餍足的点点头,鼻尖抵着鼻尖,眸中的爱意似是要溢满出来。 “好,我会照顾好一一。” “你必须要早点回来。”沈听肆似是不满足,从手中拿出了一个银手镯,那个银手镯给宋卿余带上了,宋卿余只听见咔嚓一声,那手镯紧贴着他的手腕,根本取不下来。 “这是什么?”宋卿余蹙眉,想去把手镯取下来。 “你取不下来的,取下来只能伤了自己,他可以让我随时知道你的位置,你别想离开我。”他亲昵的蹭了蹭宋卿余的鬓角,带着笑意道。 宋卿余陡然升起一股冷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 “但相对的,在照顾一一的期间,你不许让其他人来。” “好。”沈听肆埋在他的乌发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他不是不信任宋卿余,是怕宋卿余跑了,那么大一个老婆跑了他上哪儿找?原本想着生下一个孩子,宋卿余至少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如今一个孩子已经不够了吗?如果再让宋卿余生一个人呢…… 他的眼眸暗了暗,更加疯狂的念头从他心头腾升起来。 “那你爱我吗?”他像是一定要从宋卿余嘴里知道答案似的,似是这样,他才能真正冷静下来,恢复成一个正常人,他凑近了宋卿余,亲昵的亲了亲他的唇角,“嗯?” “说啊,舟舟?” “你难不成是骗我的?” “你说你不会跑?” 沈听肆鬼魅般的话在他耳边响起来,宋卿余只觉得可笑,他抬起眼,“爱你,我最爱你了。” “我永远爱你。” “阿肆。” 他轻轻触碰沈听肆的唇角。 沈听肆吃了解药,整个人放松下来,收起冰冷的笑意,如孩童般天真:“我就知道,我做了什么错事,只要你爱我,你都会谅解我的,对吧。” “毕竟你爱我,我也爱你。” 被沈听肆搂在怀中的宋卿余,从未觉得脑中如此清晰冷静,此刻他只觉得一层层的冷意从脚底涌上大脑。 都疯吧,都疯吧。 一起疯了才好- 这一切都来的那么快,让宋卿余措手不及,他从未料想剧情会进行的这么快,让他彻底的堕入深渊。 先是事业上出现了问题,一切都和梦中的剧情走向一样,只不过这回有了韩家的推澜助波,按理说他事业上出现的问题是一开始他给韩知怀使了绊子。 在原本的剧情中,他的一开始出现是在韩知怀和沈听肆接触的那个瞬间开始,在《长夜明月》拍摄中给韩知怀泼脏水,特地和韩知怀选了一期综艺节目,来刁难他。 奇怪的是,他在剧情中的比重其实出现的不多,但下场却是最凄惨的,文中他和韩知怀正面描写的情节点并不多,对他这个配角的笔墨着重点也不多,这也从侧面来看,是有人代替韩知怀处理了他这个配角,韩知怀被保护的很好。 他们的一切源头都是沈听肆。 宋卿余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是沈听肆给予他的。 可这对他们根本不公平,宋卿余在这个半年无时不刻在这里想,他每晚独自一人倚靠在窗户上,望着外头灯火阑珊、充满着喧嚣的城市,这个车水马龙,独行于宇宙之外的小小星球,在这个小小星球上生活着的每个有自己故事的人,会独立思考的人,会期待于拥有不同未来的人。 宇宙的规模和时间的尺度决定了生命绝不可能停留于此,文明的生命周期在宇宙尺度中只是一瞬间的存在,但这个存在是绚烂开花的,是五彩斑斓的,是永远镌刻在时间的长河里面的。 但它又是赋予遗憾的,我在这一时刻存在过,你在那一秒存在过,我们永远不会享誉。 在可观测宇宙中,那将会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对于宋卿余来说,沈听肆是他短短却绚烂的那颗小星球的第一个可观测的存在,却也是最后一个。 可如今,他亲手摧毁了那个。 宋卿余出现了这个荒谬猜测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是不是其实在原文里面把他默默处理掉的其实是沈听肆呢?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他就再也无法同以往一样,将自己的满腔爱意毫无保留的交赋沈听肆,沈听肆在他的心尖上深深扎根的荆棘,宋卿余已经慢慢的,缓慢的,痛彻心扉的将它拔出来。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他在半年沈听肆停止他们共同的卡的时候,就有意识的去观察沈听肆,为自己的退路留一份保证。 果不其然,在他仔细调查的几份文件中,还是出现了蛛丝马迹,宋卿余沿着那一路的线摸索,在看到公司幕后股东的份额那一瞬,他整个人如同被一捧冷水,从头到脚,透彻心扉。 那几个有关联的公司,幕后股东的份额纷纷指向一个名字——沈听肆。 沈听肆的介入虽然不会让他立刻身败名裂,但是因此也让他背负了几百万的债务。 他的合伙人跑了,他的所有资产被冻结了,他又不擅长处理这类的事务,怎么会这样…… 宋卿余迷茫的坐在那一堆堆厚厚的文书里面,满目的眩晕,他这时候还可以依靠谁,他还可以…… 他真的能够度过这个难关吗? 钱财的压力、债务的压力让他喘不上来,宋卿余手一颤,根本没看药瓶里面还剩下几颗药,他将瓶子里的药仰头全部倒了进来。 腹部猛然剧烈的疼痛感让宋卿余不由得蜷缩起了身子。 “嘀嘀嘀——” 刺耳的铃声从手机里响起,这段时间宋卿余焦头烂额,讨债的人无时不刻打着他的手机。 陌生的电话号码,未知的地点,宋卿余心里一咯噔,他用力地紧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药物反上来的怪异的感觉。 “喂。”宋卿余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静,即使这段时间他的嗓音因为多次的哭泣已经变得嘶哑不已。 “卿余!”江知野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似是没想过他会接,顿了顿,才欣喜若狂道:“总算是联系上你了。” 这段时间,宋卿余的失联,#宋卿余 老赖# #宋卿余 人名# #宋卿余 沈一一 虐待# #宋卿余 吸毒# #宋卿余 卖yin 包养#…… 一系列负面新文在网络上蔓延开来,如同疾风劲雨,雨后春笋纷纷冒出头来。 虐待是有人拍到了沈一一身上青紫不一的伤痕,而且拍摄到了韩知怀出入沈听肆的家中,这期间从未没有看到宋卿余的出现,于是有人猜测是沈听肆发现宋卿余虐待沈一一,不得已将沈一一自己抚养。 而且张晶和很多宋卿余工作室的工作人员纷纷与宋卿余解约,以前的工作人员给宋卿余泼脏水,说他克扣工资,耍大牌,以前的好名声都是水军,而且有人甚至隐蔽的爆出了宋卿余和不同年纪的人都保持着形色交易,只为了能拿到好资源。 【借我借我就:怪不得宋卿余一开始出道就能拿到那么好的资源,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一出手就带一个刚出道的演员,原来啊,懂了懂了。】 【卫计委及卫计委:那不就是烂biao?万人骑啊,沈听肆实惨啊,捡了个这么破鞋,还得好生伺候啊,真惨真惨。】 【拉勒克i我:说不定他和沈听肆在拍《暗道》的时候,沈听肆在隔壁房间背着剧本,宋卿余在和那个五六十岁,秃头的导演在床上翻.云.覆.雨.呢,真惨啊真惨。】 【我阶级为:???沈一一真的是沈听肆的孩子么?沈听肆真的不是键盘侠?是不是宋卿余不小心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爹是谁都不知道,又看沈听肆单纯,去接盘哦。】 【我们的明天:去超话看看,不是吧,都塌房成这样了,还有人粉他?贱.不.贱啊,怎么,也想花钱上你们哥哥啊?都烂了吧。】 江知野看不下去了,他现在联系不上宋卿余,宋卿余不是那样的。 他哀求了张晶很久,张晶才叹着气给他电话号码,还说:“卿余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能帮帮他吗……” 江知野这才联系上了宋卿余。 “小……小野?”听着那头虚弱无力,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要如同灰尘般散去的宋卿余,江知野的心头一紧,他只不过多久没见宋卿余而已啊…… 那个雨天,倒在血泊中的宋卿余和此刻的宋卿余重叠在一起,都让他呼吸近乎窒息。 “卿余,听我的,你听我的,你在哪儿?我让我的律师,我的团队去帮你。”他焦急的拿着电话,对着旁边的人进行定位,在得到定位后又加急赶往那处。 “……你帮不了我的,帮我只会拖累你……”嘶哑的,只能用近似气音的话音和江知野讲话,江知野只能不断的把耳朵贴近语音筒,生怕下一秒他就会遗漏其中任何一句关键的信息。 以往宋卿余的声音是清脆悦耳的,听起来有撩拨心弦的诱惑力,此刻只剩下枯入藤木的喑哑。 “我可以的,我有能力的,你知道xx产业吗?那是我家的产业,那是我家集团下的其中一个部分,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江知野语气缓慢却温柔,他一向是家族中最叛逆的存在,当初为了避免家族的联姻,他跑去娱乐圈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不想被家族左右。 但是在现实面前,他还是狠狠败下阵来,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去帮助宋卿余,他没有办法成为宋卿余的依靠,他出现的太晚太晚了。 江知野和家族妥协了,他愿意听家族的去联姻,但相对的,他要帮助宋卿余。 用他的自由换取宋卿余的解脱,值得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用了……小野,太晚了……”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 江知野突然生出一股无力之感,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有希望的,一定有希望的。 “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了。” 宋卿余不想再把无辜的人给牵扯进来了,他自己的选择,自己做错的事情,那么就让他自己来承担吧。 他正准备挂掉的时候,门被猛然打开。 江知野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模样,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一直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那是看见失而复得的宝贝的表情。 江知野三步并做两步,通话着的手机直愣愣的掉在地上也没有注意,他紧紧抱着呆滞的宋卿余,力度之大,像是要把这个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深深刻入自己的魂灵之中,伴随着生生世世。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在,你还在……”江知野喃喃地说,他的手臂青筋暴起,但是在抱着宋卿余却轻柔的仿佛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从江知野的身后来了几个人,为首的带着金丝眼镜,一袭的黑色西装,抱着一个文件。 等到江知野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那为首的人才轻咳了一声,对着宋卿余自我介绍道:“宋先生,我是江家特聘的……” 后面说了什么,宋卿余已经记不得了,他只记得江知野抱着他说一切都会好的,一切交给他们就好了。 在这个怀抱,就像是当初的沈听肆抱着他,外头下着暴风雨,里头在他们两个自己的小窝中,沈听肆紧紧抱着他,他毫不畏惧,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全世界最难以承受的事实也不过如此。 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面对了,有沈听肆,他们一起面对。 在这个共同经营的小家,小却温暖的避风港。 最后,宋卿余在江知野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这是他这么多时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纠缠他的梦魇,彻底消散。 自然,他也错过了江知野眸中和沈听肆一致的情绪。 那是一种病态、扭曲的爱恋。 江知野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沈听肆宁愿伤害宋卿余,也不愿意放手离开。 这个人太美好了,品尝过他的美好,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呢? 他现在最渴望的,是同沈听肆一样的,想要建造一个金色的牢笼,将宋卿余关在里面,只能成为自己的唯一的、只为他啼鸣流转的金丝雀。 金丝雀不需要翅膀,如若是想飞,那么折断他的翅膀就好了。 江知野抚摸着宋卿余的乌发,看着他安睡的模样,笑了- 第54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知野的帮助, 原先还焦头烂额的宋卿余,奇迹般的缓解了下来,内心有难得片刻的宁静,他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长时间紧绷的神经让他现在疲惫不堪, 紧绷的神经暂时的松懈了, 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的疲倦感。 他整整昏睡了两日, 才醒来。 醒来, 他看着熟悉的房间, 以为自己还是在江景园的那套房子里,但后来他很快否认,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被查封了,包括在江景园那套房子。 宋卿余起身, 多日的未进食, 让他的腿脚酸软,整个偌大的房子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寂静无声, 昏黄的余晖从窗帘照进这一方小小角落。 走到窗台, 宋卿余不由得一怔, 他伸出手抚摸着画在墙沿上的脉络, 那是沈一一在墙壁上画的他们一家人, 小孩画技不好,只能大致画个火柴人, 两个火柴人亲昵地贴在一起, 他们相视一笑, 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火柴人, 那个小小的火柴人紧紧抱着比较矮的火柴人, 笑得灿若晨光。 沈一一刚学字,在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着蚂蚁般的字:“爸爸,爹地和一一。” 下方还有一行小小的字体:“唔,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在看到这行字体的瞬间,宋卿余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他抚摸着那歪歪曲曲用蜡笔写着的字体,眸光久久未动,一直在那字里行间久久凝视。 良久,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们真的还能回去吗? 原来,江知野帮他赎回了这套房子,让他在这个荒芜残忍的世界里面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有一个小小的安居所。 他还在奢求什么呢?这就足以,这就足以。 他是不是可以接回了一一? 宋卿余迫不及待的,他现在很想要见到沈一一,然后带着沈一一远走高飞。 他打沈听肆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眉目抽抽地跳动,心头间萦绕着一股不安分感觉,宋卿余没有察觉他握着手机的手心出了汗,肌肉在微微颤动。 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如同拨浪鼓般怦怦狂跳。 宋卿余打了很多个电话,沈听肆一直没有接,这不对劲,这不对劲,宋卿余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心里的不安感更重了。 这名为‘不安’的情绪似一把利剑要将他捏碎的四分五裂。 宋卿余不敢在深入细想,他穿上外套,也不顾腹部的疼痛,眼前的眩晕,打开门,车库里的车还安稳的停在那里,宋卿余经常用的车是和沈听肆是情侣款,但此刻他却感到异常的反胃,索性开了辆之前的车。 他的脑子里翻转昏眩,耳朵里发着尖音和幽灵之音,面前仿佛站着一个如烟尘一般的朦胧鬼影,但下一刻,眼前的幻觉全部消散,腹部剧烈的疼痛将他带回了现实,他蹙了蹙眉,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滴落在方向盘上。 索性他买的这套房离他和沈听肆共同居住的那套房子并不是很遥远。 下唇被咬的发白,强忍着不适,他也缓慢的开到了那个小区。 奇异的是,原本还是晴天昏黄的天色,骤然变得昏暗十分,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黑漆漆的,时不时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阵阵落下。 闪电照亮云层,一声闷雷作响,风雨急骤穿过秋夜,豆大雨点劈里啪啦砸在窗户上,此刻他的车在大雨滂沱的天地间像是与世隔绝的庇护所。 暴雨如同一张灰蒙蒙的大网,笼罩着城市,天黑得犹如末日,疯狂大作,江面水浪汹涌,外头的行人在街道上逃命般的逃窜。 在疾风骤雨之中,宋卿余的车辆如同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的黑夜里逆行,夜色中狂风大作,阵阵雷声从头顶滚过,闪电映得窗外恍若白昼,每一声,都加剧了宋卿余的目眩,同时他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下车,停靠在路面,捂着肚子才会好受一些,透过朦胧的雨雾中,整个如江河一般淹没的街道上只剩下他一辆车。 孤苦无依的漂浮在海中,漫无目的,不见天日。 从雨雾中依稀可以看见房子的轮廓,宋卿余慌忙拔下钥匙,因为手心的汗过多,钥匙拔了好几下都没有拔出来,他索性熄火,出门急,忘了带伞,他心一狠,把门一开,豆大的雨点砸在他的身上,风如同利剑一般像是要将他穿透,透过单薄的衣衫争先恐后的钻入他的衣领,刺入他的肌肤,将他变得冰冷无比。 那个房子闪烁着暖黄的小灯光,那是他和沈听肆一起去选的,沈听肆还拉着他的手笑意盈盈的说着,以后每晚他给宋卿余开着小暖灯,他再也不需要畏惧黑暗了,因为有他在,黑暗就不会再来,即使他不在,小夜灯也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侧,伴他驱赶黑暗。 可这一切,都不作数。 宋卿余恍惚,脚下差点踩空,踉跄一步,摸到了冰冷的栅栏,将他记忆的深渊之中唤醒,将他破碎的灵魂从里面抽离。 他跌跌撞撞跑到门口,眼前一片朦胧,脸上被雨水打的生疼,整个人淋湿在雨中,他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好难受,好难受…… 他疯狂拍打着门,拍打着又怕自己吓到了小孩,手腕顿了一下,力度变得小了。 门被‘吱呀’一声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沈一一,沈一一面色红润,气色比先前在医院里好了不少,小孩打开门,冷了一下,门外呼啸疾驰的风从门缝里灌入,倾盆大雨从屋檐上如同瀑布般落下,惊天动地的雷声,闪电划破天际,滚滚雷碾过漆黑的苍穹,照亮宋卿余如鬼一般惨白的面色。 雷声同心跳的砰砰声轰响着,震得沈一一耳朵嗡嗡地响。 他面色有些不自然:“爹地……?”? 里头温暖如春,外头寒冷如冰。 宋卿余衣衫单薄,萧索的身子似一片小舟在漫天的雨帘中荡漾,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淹没,拽入窒息的深渊。 “一一,和爹地走好不好?”外头雨声太大,宋卿余不由得往里头跨了一步,但沈一一看他进来,拽着轮椅的手往后滑了一下轮椅,整个人往后退了一下,宋卿余一怔,他不顾自己浑身湿透,从乌发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水坑的模样,整个人仿若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面色惨白,看起来可怖至极。 “一一?”他似是不敢置信,浑身战栗着,僵直了身体,双脚微微地颤抖着,身后狂风怒吼的风穿透了他的躯体,将他带入无尽的寒冰之中,“和爹地走,我们自己去过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沈一一只是盯了他很久很久,外头的雨疯狂拍打着门,有几滴从缝隙之中出来落在了沈一一盖着毛毯的双腿上,时间仿佛被定格住了,沈一一只是,很缓慢,很缓慢的摇头。 “我不走,爹地。” 宋卿余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握住,然后决绝的掏出,扔在冰天雪地之中,他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几下,忍不住哆嗦起来,他感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直直的剖开来然后仍在一台生锈的榨汁机中,这种绞痛感几乎要将他窒息淹没。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清醒着,痛感也在不断加强,手脚克制不住的痉挛,寒风浸湿了他的后背,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他上前一步,拽住沈一一的双手,从后面推动轮椅,他道:“不行,一一,不可以,一一。” 如果我连你都失去了,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别这样对我。 别这样对我。 “……我不能走,爹地。”沈一一挣扎起来,他缓缓抬头,对着宋卿余苍白的脸色,似是要给他下了死刑的宣判一样,“我走了,家里就没有人给小怀爹爹留灯了,他害怕黑暗。” “一一答应过爸爸,要给小怀爹爹留一盏灯的。” 耳边回荡起沈一一之前说过的话,那时候的沈一一眸灿若星辰,拉着他的手拉勾勾。 “那,一一会给爹地留一盏灯,只给爹地留盏灯。”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砸的宋卿余头疼欲裂,哐哐作响。 他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他的胃里翻腾,受不了,他想把这种苦吐掉,但是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涩。 那种绝望的宿命的预感又重新降临,宋卿余害怕失去沈一一,沈一一还那么小,那么轻,那么那么轻,宋卿余此刻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涌动出那无法平静下来的,快要胀满,快要将他撑爆的气流。 宋卿余的脑中一片空白,窒息得厉害,仿佛身体上所有帮助他支撑下去,流转生命的机能都尽数被剥夺,是一片秋风落在地上的叶子,被寒风无情的践踏,□□,最后不知道飘向何处,成为凋零的叶根,化为枯树的养分,一同死在这个秋夜的雨天。 他在来之前,瞥了一眼时间。 浑身触电般,思绪在那顷刻间,骤然通透起来。 啊,今晚是剧情的一个重大节点,是《长夜明月》的庆功宴,在这个庆功宴上,韩知怀被人下了药,沈听肆为了救他,甘愿充当解药,这个也是他们婚姻破裂的开始。 他可以接受沈听肆对他的冷淡,也可以接受沈听肆对其他人的好,唯独不行的,就是他没有办法接受沈听肆和其他人发生关系,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即使他很爱沈听肆,即使他和沈听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沈一一,但是这是不被允许的,宋卿余痛恨一切第三者插足。 但在小说里面,事实也证明了,沈听肆现在去参加了庆功宴,如果不出意外,明外就会有狗仔拍出他们一起出现酒店的照片,曝光他们早就许下终身的事情。 而韩知怀下药的事情一定会诬陷在他的头上,从他现在投资的一切产业出了问题,里头不仅仅只有韩知怀的介入,他就知道了。 在这个雨夜,沈听肆一直不接他的电话,甚至打在后面还直接关机,他就应该知道。 不对,应该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 韩知怀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再怎么挣扎,也永远逃脱不开,逃离不开。 他就应该在半年的那个狂风怒号的如今的雨夜,同今天一样,有始有终。 在他低声卑微哀求的,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窝在沈听肆的怀里,拽着他的衣角,低声的恳求他不要离开他,不要去和韩知怀接触的那时刻,他就应该知道,他就应该知道,他抵不过剧情,他无论如何反抗,归根到底,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宋卿余以前很喜欢和沈听肆分享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分享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欲望,在一次剧组的时候,他想今天的云很好看,他拍下来想要拍给沈听肆看,但是啊,他看了很久很久,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宋卿余再看看云,突然觉得,这个云,也没有那么好看了。 他多久,多久没有和沈听肆窝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呢? 他的沈听肆是不是已经迷失在那个半年前的雨夜了呢? 宋卿余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告别仪式挺多,比如喝酒,旅行,或者干脆的痛哭一场,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人生中大部分告别其实是悄无声息的。 原来某天的相见,竟已经是最后一面,此后既便不是隔山隔水,也没有再重逢。 他的沈听肆,会冲着他撒娇,会因为他们的别离而偷偷抹眼泪的沈听肆,会晚上要他抱着睡觉,每晚和沈一一抢着他的沈听肆,会兴奋的做出了一道崭新的菜,穿着粉色的小熊围裙,屁颠屁颠的跑到他的面前,眸光若四月的春风,把第一口还热乎的菜小心翼翼献宝似的给他尝,末了还兴奋的如同跟个大狗狗一样的,歪头问着他,好吃吗宝宝。 会在流言蜚语面前替他阻挡一切的沈听肆,不舍得他被伤害,他擦破了皮都要和哄孩子似的哄着他的沈听肆,生怕自己力度大了会让宋卿余疼痛的沈听肆。 生病了会撒娇着要宋卿余陪伴,喝了酒哭着和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娶到了宋卿余,有任何同性给宋卿余发消息都吃醋的要删掉的沈听肆,每逢酒局一定会催他回家,大事小事都叽叽喳喳发给宋卿余的沈听肆。 带他走出阴暗的童年,治愈了他一切不开心的沈听肆,将他从黑暗的泥潭里拉出来的沈听肆,告诉他这个世界上你还有我,你还有我爱着你,没有黑暗再来侵袭你了,一切都有我陪伴着你。 “我爱你——” “世界上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那样的沈听肆,原来已经是不是,在某个长夜,和他告别过呢。 那么好的沈听肆,他怎么就搞丢了? 车和车相撞叫做车祸,人和人相撞是爱情。 可现实中,车和车总是相让,人和人总是错过。 宋卿余在29岁的秋天,还是弄丢了28岁的沈听肆。 悄无声息的。 这个世界对他真是不公平啊,他想要去反抗剧情,想要证明他和沈听肆十年的爱情比得过所谓的‘主角光环’,比得过和陌生人相处的半年。 可是,可是,现实狠狠击碎了他,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他是不配拥有的,不论他如何挣扎,原本本不属于他的,即使短暂的拥有过了,还是不属于他。 他只是在这短暂生命中的过客,如春风般明畔过境,最后又如残叶般掉落在地上,化为泥土的尘埃。 时间真的是个很残忍的东西,宋卿余一直以为他人生最糟糕的事情是失去了最爱的人,其实最糟糕的事情却是,他因为太爱一个人而失去了自己。 沈听肆对他说过,他会永远爱他。 可是宋卿余现在才知道,“永远”其实是表达一种程度,他永远爱他的意思是,他有一瞬间永远爱他。 在和沈听肆相爱的十年里,宋卿余回首,才知道自己也能如普通人般自由自在,自由开怀。 曾经,他问自己:“故事的结局究竟重不重要呢?” 那时候宋虞给他的回答是其实什么都有结局,花开注定花落,但是花开花落中的花香,列车途中的风景,是我们真切体会到的,有一种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随遇而安,不是让我们坐等故事的结局,而是参与其中,尽力过了,那么这个结局,也不一定很重要了。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那么痛苦啊,那么痛彻心扉啊,将他的胸膛生生剖开,从里头掏出鲜活还在跳动的心脏,然后当着他的面,零落成碎泥,片片凋零在腐烂的叶子堆中。 没有人告诉他,在他决定要抗衡剧情的那一刻,他就会失去爱他的沈听肆,他就会以沈一一的双腿为代价,去换取半年的,令他惶恐的结局。 其实只不过只是把原本早已宣判的结局往后拖延罢了,他的结局改变不了,死刑的宣判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感情这种东西,单向奔赴,永远没有意义。 那么就让他留在这一刻吧,就让他在今天,送给沈听肆最后一份大礼- 宋卿余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只记得自己推着沈一一就打算往门外走去,好像是闯进了几个人,用木棍将他狠狠敲晕过去,眼前一黑,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了。 满木的尘土,空气像是闷绝窒息了一般,风透不进来,鼻尖嗅到的只能是呛人的灰尘和晦涩的泥土腥气,世界像是被盖上了锅盖,一切生命都将闷死在里面,所有的挣扎都毫无意义。 雨点打在破旧顶棚的沉闷声音,宋卿余眯起眼睛,依稀辨别出了这是个废弃的仓库,旁边横七竖八的歪着钢筋木条。 这是哪儿?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宋卿余隐约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他的后脑勺剧烈的疼痛,是后脑勺出了血吗? 一一…… 对!一一呢! 宋卿余双手被捆绑着,他的裤脚身上粘糊着雨水沾染着尘土,但此刻他却管不了这么多,他焦急的在黑夜中寻找着沈一一,直到看见了双腿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倒在一根钢筋的旁边的沈一一,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身子。 确认沈一一是因为昏迷了过去,他紧绷的身躯才稍微松懈了一会儿。 他身上的手机都在车子上,而且今晚的行程谁也不知道,是谁要绑架他?难道是讨债的人?不对,有江知野在,那群讨债的人倒也没有这么大胆要来绑架他。 宋卿余此刻冷静下来,小孩的呼吸声很好的安抚了他焦躁不安的心,他现在必须冷静,按照外头雨声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趋势看,看来他昏迷了一段时间,算时间应当是凌晨。 他虽然精神有问题,但那仅限于特定的人,在危机的时刻,宋卿余倒是能快速的冷静下来,分析利弊。 按照沈一一对韩知怀的态度,很难想象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沈一一一下子对韩知怀亲近起来,他进入这个房子的监控,沈听肆现在又忙于庆功宴。 只能是韩知怀了。 看来韩知怀已经忍不住动手了,毕竟剧情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沈听肆还没有和他提及离婚,韩知怀肯定急,已经忍不住动手了么? 想到此刻沈听肆和韩知怀应该已经在一个床上,宋卿余就钻心的疼。 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门被粗暴的推开了,为首来的是一个小混混,豆豆鞋,脸上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到唇角,他手中把玩着小刀子,看见宋卿余醒了,惊奇的挑了挑眉:“不行啊老吴,你这下手也狠啊,怎么让人醒了?不然我们怎么动手?” 后面上来一个畏手畏脚的中年男子,被称为老吴的人萧索了一下,“我哪知道他命这么硬,少爷让我们留活的,又别给人搞死,但是搞得半死不活,我这不就……” “好了好了,罗里吧嗦。” 那小混混身后跟着几个人,显然是一伙的,那人凑近了宋卿余,在那张虽然面色惨白,但我见犹怜的脸上转了几下,黝黑的手指摸上了宋卿余如玉的肌肤,留下了几道深刻的黑色指印,那人猛然拉住宋卿余的衣领,在他的脖颈处深吸了一口。 “果真是上等的货色,真不愧是沈听肆的老婆啊,极品啊。” 那小混混用刀背轻轻拍了拍宋卿余的脸,很快白皙的肌肤留下一道红痕。 “不知道品尝起来的滋味怎样呢。”那小混混似是打起了什么主意,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宋卿余的身上来回张望,“小美人,你说要是我能品尝沈听肆的老婆这个名头,拍成视频,卖出去能不能得到一个高价呢?” 宋卿余心下一惊,面上却镇定自若,他厌恶的撇过头,“滚。”声线森冷,但是在此刻的情境下,似是小猫挠人,毫无任何说服力。 “哟呵,还是个辣美人,我喜欢。” “这个时候,你老公正在和我们少爷翻云覆雨呢,如此良辰美景,你不一起参与,岂不是可惜了?” 小混混故意挑着宋卿余的软肋说,果真看着那张本就面色惨白的脸,连仅剩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他趁着宋卿余愣神,猛然撕开单薄的衬衫,露出雪白的肩膀,宋卿余萧索了一下,剧烈的挣扎起来,不要,他不要。 谁来救救我。 谁还能来救救我。 沈听肆,你在哪儿啊—— 哦,没有了,没有人可以来拯救他了,他再也没有去处了。 不是吗? 他剧烈挣扎的动作,使得捆绑双脚的绳索骤然松开,宋卿余赶忙一脚踢到小混混的部位,小混混痛的捂住,面色扭曲,恼怒起来:“你个贱.人,本来是给你点脸色,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上!” 那老吴手中的一个药瓶子,老吴于心不忍,但他是受了韩知怀的指示,他没有办法去抗衡,只得把那个药瓶子递给小混混。 小混混用力捏着宋卿余的下颚,不让他闭上,宋卿余挣扎,身子不断的往后退,头止不住的摇晃,瞳孔猛然缩小,但下颚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屈服。 小混混看着那透明的药物逐渐消散,他冷笑了一声,狠狠在宋卿余脸上打了两个巴掌,宋卿余的脸上骤然肿了起来。 宋卿余缓慢的抬起头,那双眼怨毒的盯着小混混,似是夺命的鬼,要拖着小混混一并下地狱,小混混被这个眼神吓到了,恼羞成怒,狠狠在宋卿余腹部用力打了一拳,“**,你也配这么看我?!” 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蔓延开来,整个仓库里混合着尘土和血液的腥味。 宋卿余瞪大眼眸,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逐渐流出鲜红色液体的下身。 在场的人都愣了。 宋卿余回想起了这段时间的呕吐、嗜睡一系列的症状。 他难以置信的挪动了自己的身子,他感觉到有一个小生命在他的怀中逐渐的消逝,即将埋葬于这片充满尘土的仓库里面。 “宋老师——!” “卿余——!” “舟舟——!” 门被踢开,警车的警笛声响彻黑夜的上空,将雾蒙蒙的雨夜破开了亮光。 宋卿余昏迷前的视线中,是满目绝望和焦急的甘翠琳和江知野一起向他奔来的场面。 随后,彻底堕入意识的无尽深渊-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的我自己差点走不出来了…多希望小鱼能幸福啊… 绝对1v1,不存在ntr,压死小鱼最后一根稻草是一一,必须要这根稻草断掉了,他才能清醒过来,他才会彻底明白,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没有什么是抛弃不掉的,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第55章 头疼欲裂, 这是宋卿余第一想法,他是要死了吗? 他这条命,本该不出生在世界上的这条命,苟延残喘了接近三十年, 是不是马上要被收走了呢? 那他的一一怎么办?他的一一才六岁, 他还不能走, 还不能这么抛下一一, 还有……还有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小生命。 他还没有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 好好领略这个世界上的风光, 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浅尝并且走出他自己本应该有的美好的未来。 可是,这个世界这么残酷,是这么的冷酷无情, 这么的残忍, 宋卿余处在一个虚空之中,他是处以一个灵魂体的状态,他想, 是不是现实中的他已经死去了呢, 带着怀中还未成型的小生命。 也好, 至少他出生不用面对这个虚假的世界。 宋卿余现在才明白, 爱情是一个他可以避风的港湾, 但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沉迷的地方,他内心期待的东西一点一点落空, 慢慢就不想了, 重复的话也不想多说了, 对不起的事情做多了也无所谓了。 如果他和沈听肆在一起, 沈听肆的所作所为只会激发他的脆弱焦躁善妒不安, 会不断吸引出他人格里面不好的一面,与其和沈听肆在一起互相消耗,互相折磨,倒不如放过彼此吧。 十年的时光,他们一起留下美好的回忆,足够他慢慢的回味余生了。 他慢慢躺在无尽的虚空之中,整个人逐渐的下沉,要在这无尽看不到漆黑的尽头沉睡下去,沉沦如此。?H 但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从水中托起,后用力将他推向刚刚出现的光圈,“快回去——” “他在等你——” “你要坚持下去——” 宋卿余微微瞪大了眼眸,还未等他思考下去,他就被那只手推向了耀眼的白色光圈。 “醒了!” “心跳动了!心电图有波动了!” “太好了!恢复自主呼吸了!” “脑电波有了!成功了!” “真是奇迹啊!” 眼皮似是有千斤顶压着,沉重的他抬不起来,但一声声的呼唤似是解药,将他身上的压力分解掉,他的呼吸机能似是恢复了般,胸膛逐渐有了起伏。 他费力的睁开眸子,视线逐渐清晰,他的床前围绕这一群医生护士,在医生护士身后隔着的玻璃窗是一脸焦急和在祈祷的甘翠琳。 他是知道甘翠琳的,平日里外表强硬的女强人,她是不信神佛的,她经常会对宋卿余说靠这些莫虚有的东西还不如靠自己,但是她会随身携带宋卿余去寺庙里给她求的平安福。 就是这么一个从不在别人软弱的人,此刻泪流满面,跪在病房的外面,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似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以往一定都是以精致面容示人的甘翠琳,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眼底乌青,她一直在为宋卿余祈祷,她对着医院的墙喊着:“神啊,请你一定一定要保佑宋卿余,让他醒过来吧。” “这孩子已经够苦了,让他日后能有一丝丝幸福吧……” 其实甘翠琳是很反对沈听肆让宋卿余怀孕的,当初沈听肆和她提了一嘴,她立马否决,男性生子本就危险性大,宋卿余的身体状况又不好,她当初就是为了让宋卿余打消这个念头,才冷脸对着宋卿余。 他们沈家家大业大,不一定要孩子,甘翠琳和沈爸爸当初也是不要孩子的,是意外有了,发现了无法打掉,无奈只能生下沈听肆,正是因为她自己走过一次鬼门关,所以才不要宋卿余再走一遍。 事与愿违。 在她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宋卿余的那一刻,她眼泪横流,几乎奔溃,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想要杀人,倒在血泊中的宋卿余那如枯树般的模样,如同一柄刀子,一下一下剜着她的心肺,她的牙齿止不住的哆嗦,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听见自己发出竭力的尖叫。 “卿余——!” 甘翠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变成这样,从小到大一直很乖,很敬重她,很听她话的沈听肆,在遇到宋卿余的事情上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像是暴怒的野兽,那模样她这个亲妈看了也触目惊心。 但沈听肆又不肯放过宋卿余,却也不肯和韩知怀撇清关系。 甘翠琳看不透了,明明过去十年他们的感情是那么的好,沈一一的出现更是让宋卿余越发依赖沈听肆,甘翠琳真的察觉到沈听肆的异常,是在沈一一刚出生的没几天。 她甚至是在沈一一出生后,才知道宋卿余和沈听肆早就在备孕了,她气的想要去找沈听肆对峙,但却听到了沈听肆和他爸爸的对话。 沈爸爸也是持有不赞成的态度,问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的父母,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他们说,生孩子毕竟是人生大事,再怎么说也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沈听肆说了什么甘翠琳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沈听肆说有了孩子就可以绑定宋卿余,这样宋卿余就不会想要逃离他了,这样宋卿余的目光才会一直在他的身上,他的重心才会一直在他的身上,他们有了孩子,宋卿余会更爱他,更加依赖他,也更加不敢忤逆他。 他要宋卿余依附他而活。 甘翠琳那刻才明白,以前在大学时期的宋卿余还是有自己的朋友,会和自己的朋友组成小圈子,一起出去旅游,但自从沈听肆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后,他的朋友开始逐渐的疏远他,而且总会有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语出现在宋卿余的周围。 进了娱乐圈也是如此,宋卿余虽然出道这么多年,人缘虽好,但很干净,每次一下戏就会回家,乖乖等着沈听肆回来,自己的行程也会和沈听肆报备,他变成了依附沈听肆的存在。 有了孩子更是如此,渐渐有隐退的心思,将全身心回归家庭,可他才29岁,一个演员的大好年华。 甘翠琳越细想越触目惊心,到底为什么,沈听肆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醒了!甘女士!” 江知野激动的握住甘翠琳颤抖不已的双手,泪水夺眶而出,他哽咽不已。 甘翠琳早已身心疲倦,她跪着太久,膝盖上都擦破了出了细微的血痕,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得晕晕乎乎,想撑着起来,但因为跪着时间太长,长时间滴水未进,站起来的一瞬间差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江知野赶忙扶住了她,拍着甘翠琳的背,帮助她舒缓急促的呼吸。 医生打开开了门,给他们带无菌衣,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语气上也带上了一丝笑意:“这真是奇迹,在那种情况下居然也能清醒。” “不过,宋先生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现在暂时离不开呼吸机。” “索性,宋先生肚子里的孩子无大碍,只是受到了重击,接下去需要静养……” “什么?!”甘翠琳呼吸一窒,她瞳孔猛然一缩:“卿余,他,他,腹中胎儿?!” 那医生没想到甘翠琳反应这么大,点了点头,道:“是的,宋先生腹中胎儿已经五周了,不过这个孩子真的是命大,在被下药了这么猛烈的药剂之后居然还能存活下来……” “不过,甘女士,我们希望您能劝说宋先生。”那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睛,郑色道:“我们在抢救的过程中提取宋先生血液里的药剂,发现宋先生有长期慢性毒药的症状,虽然已经进行了洗胃,但是那药剂药量过大,已经渗入了他的血液之中,与他长期饮用的慢性毒药具有促进的关系……” “这个药会对卿余产生什么影响?”甘翠琳脸色苍白,但长时间处于上位,身上的气场让人不容忽视,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抱住宋卿余的性命,“不要和我来医学理论那套,我听不懂,我只要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那医生看了看江知野,面露难色,这是他们家属间的隐私,他可以在这里说嘛? 江知野看出了医生的难处,点点头,对甘翠琳道:“甘女士,我先去里面看看卿余,您……” “不必。”甘翠琳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这里没有外人,医生,您说吧。” 医生深吸一口气,拿出宋卿余的药剂化检结果,道:“这种药在国内是禁止的,国外也早已禁止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宋先生身上会有这种超过大幅度剂量的药,也许是长期服用让他出现了抗体,那个药服下去不过一刻,人必定会死亡。” “但是这个药和宋先生身上的慢性毒药中和了,因此对于宋先生来说,宋先生的大脑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智力将会退化,至于退化成几岁的孩童,这个尚不确定。” “而我想要您劝劝宋先生打掉胎儿原因,就是他腹中的胎儿也吸收了这种药剂,生出来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个畸形儿。”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医生沉稳的话语在寂静的走廊回荡着,甘翠琳越想越绝望,仿佛背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咽喉,越是挣扎,窒息感就越发的强烈,这个消息如同滔天骇浪一般,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江知野面色逐渐的苍白,他从口袋里拿出宋卿余一直吃的药瓶,递给医生,声线带着轻微的颤抖询问着:“请问……是否是这种药?” 那医生结果药瓶子,翻来覆去看了药瓶子很久,从药瓶子的上面撕下了一层重叠的药身,他瞬间愣了,“这,这就是宋先生血液里药剂的来源,他一直吃的这个很早之前就被停止售卖了,目前就黑市留存着,但也是高价,宋先生这是……” “这瓶药有治疗神经类疾病的功效吗?”江知野瞬间了然,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宋卿余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为什么在那个下雨天会抱着沈一一直直冲向车,昏迷了很久却一切都不记得了。 “是有一些,但副作用更大,这种药长期大剂量的服用会给大脑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那医生晃了晃瓶子,里面已经全空了,很难想象,宋卿余到底吃了多少种这样的药。 江知野立马派人去追寻宋卿余身边的人,有人掉包了他的药物,很显然,幕后的主使就是韩知怀。 “……”甘翠琳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她本身有心脏病,此刻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手虚虚的扶着江知野的手,“药……口袋里,药……” 江知野赶忙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速效救心丸给甘翠琳服下,甘翠琳就这他的手在生生混合着口水吞咽了下去,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面色灰白,半响,她才良久说道,声线带着一丝不轻易可见的颤抖:“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要怎么做?” 那医生怜悯的看了看甘翠琳,在以往那波澜不惊的眼眸中,闪烁着希翼的几缕小火苗,那医生略带不忍心的长叹了口气,手指在那张纸上捏了捏,在整个寂静的医院长廊外显得格外突兀。 出于人文关怀,他应该说的很委婉,但是看着宋卿余的症状,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出那句话,这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对不起,甘女士。”医生看着甘翠琳眼中那希翼的小火苗逐渐熄灭下去,他撇开了双眼,受着良心的谴责,他想起了他第一次在手术上救病人,明明花了很多的心血,但是最后却还是没有救回来,这种人财两空的例子他见的多了。 他现在所处的是整个最好的私立医院,很明显外面的主并不缺钱,但是他也知道往往这样的家庭,看着甘翠琳从宋卿余进了重症监护室开始,精神一直处于濒临奔溃的边缘,这个医生就知道这个家庭对于这个病人的看重感不比自身少。 “…还是有希望的,”医生终归还是不忍心直接说出最决绝的话:“您务必让宋先生远离让他受刺激的源头,他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继续工作,还是以修养为主。” 甘翠琳原本灰暗的眸子骤然亮起,她似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道:“真的吗?”可是她后面的欣喜又逐渐被冷水剿浇灭。 宋卿余受刺激的源头是沈听肆,如果要让宋卿余好起来,必须要让他离开沈听肆,可是按照沈听肆对宋卿余的占有欲,那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模样,至今想起来还是让甘翠琳忍不住一抖。 甘翠琳咬着唇,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不行,她不能让儿子再错下去了,他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长达半年的折磨足够让宋卿余心力交瘁了,以前那活泼开朗的宋卿余如今双颊凹陷,面色苍白,眼神涣散,整个身子被机器插着,随着“嘀嗒嘀嗒”的声音过活。 她不能让宋卿余在病床上依靠冰冷的机器过活一辈子,那样做的话,她一定会下地狱的。 明明这么苦的孩子,他要享福,甘翠琳想,自己能不能为这个苦命的孩子多出一点点力呢? 她似是下了什么决心,齿唇咬的发白,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医生,那么就这么做吧。” “孩子的事情,我会和卿余讲的。”那个还未显怀的肚子里面流淌着的是她尚未出世,拥有自己血脉的孙子孙女。 “希望您尽快做决定,否则孩子大了,无法打掉,宋先生身体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 那医生长叹了一口气,他是认识宋卿余的,也知道宋卿余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沈听肆的,不知道那么一对恩爱的夫妻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为什么宋卿余会长期服用那种自杀性慢性药物。 甘翠琳穿戴好无菌衣,小心翼翼走入病房,整个病房里面压抑,弥漫着一股死亡般沉重的气息。 宋卿余瘦弱的身形躺在床上,他的手臂上被很粗的管子捅穿着,身上安插着大大小小的仪器,面上带着面罩,连接着呼吸机,他现在只能依靠呼吸机和点滴进去的药物来维持生命。 在他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原本雪白的衣衫全都被鲜血打湿,脸颊红肿,眼底乌青着,下身源源不断地涌出鲜红鲜红的血液,染湿了甘翠琳和江知野的衣裳。 在送过来的途中,宋卿余止不住的大口往外吐着鲜血,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直而无助,呼吸微弱而艰难,好几次他的胸腹没有了起伏,呼吸声微弱的都停止了,医生一路上做的心肺复苏,甘翠琳看的那凹下去的胸膛,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握着宋卿余早已经冰冷的被血染湿的双手。 在宋卿余这模样的冲击下,甘翠琳得知了自己的孙儿,从小疼爱到大的,捧在手心的沈一一,双腿残疾的事实,她终于是支撑不住,在救护车上晕了过去。 沈一一的情况还好,就是高烧不断,现在正在楼下的病房打着点滴,沈爸爸在楼下陪伴着沈一一。 甘翠琳看着眼前费力睁开着眼睛,病房里惨白的灯光映射在眼中的宋卿余,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心里咯噔一声,眼眶酸涩,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甘翠琳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原本很注重保养的她,头发一夜之间多了很多的白发,眼角多了几个皱纹,心似是被放在酸涩的梅子汁里面浸泡,下一秒又被拿了出来扔进了绞肉机里面,钻心的苦涩和疼痛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宋卿余对于沈一一的爱,沈一一对于宋卿余的重要性,甘翠琳是知道的,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宋卿余知道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沈一一失去双腿,会怎样。 她也不敢去想,她不会和宋卿余说。 医生特地检查了沈一一的双腿,说只要坚持复健,是有希望的,还好不是伤及骨髓,年纪小,小孩的恢复力也很强。 甘翠琳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 只要沈一一能好,宋卿余在这个世界上就还有希望,还有牵挂,不会想着轻生,这或许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甘翠琳的手轻轻抚摸上那苍白的肌肤,宋卿余意识虽然还没有全醒,但也能认出甘翠琳的身影,他微微挪动,亲昵的将自己的脸颊贴在甘翠琳的手掌心里。 甘翠琳被他下意识亲昵的举动,鼻头酸涩,她吸了吸鼻子,轻柔的仿佛安慰着小孩似的:“不怕啊,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很快就会好了,睡一觉就过去了啊,妈妈在旁边守着你。” 甘翠琳能肯定的是,宋卿余在听到妈妈这个词的瞬间,眼里明显亮了一瞬,他微微张开口,想要说出什么,甘翠琳赶忙俯下身,透过面罩,近乎能听见宋卿余气音般,小声的话语。 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喊出了深埋在内心二十九年一直想喊的名词,甘翠琳仿佛在万千魂灵之中,漆黑的虚无中,漫天的长河中,听到了宋卿余充满眷恋的呼唤。 他呼唤:“妈妈。” 甘翠琳再也忍不住了,热泪盈眶,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点头,紧紧握着宋卿余的手,一只手轻柔的抚摸宋卿余的面庞,应道:“妈妈在,妈妈在。” “舟舟乖,妈妈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她不敢说出永远爱你,这种话,她希望她可以教会宋卿余,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一切。 一个人不能太迷恋结局,伟大的生命和美好的爱可以见证和体验,但如果结局不如人意,就会立刻认为这是悲剧,或者正好相反,只要结局有一刻的救赎,一生的不公和所遭受的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是太在意结局的结果了,反倒是在其中迷失自我。 甘翠琳希望宋卿余可以换个想法,在过程中追逐意义,那么结局也一定不会差的。 如果沈听肆和宋卿余在一起,能让宋卿余情绪稳定,让他敞开心扉,让宋卿余变得更自信,更爱笑,更热爱生活,让他觉得两个人比一个人精彩,那么沈听肆就是值得宋卿余去依靠,去爱的。 可是如果沈听肆和宋卿余在一起,让他迷失了自我,让他变得绝望,焦躁不安,时时刻刻活在失去自我的痛苦之中,那么这一切,就应该画上句号了。 甘翠琳想要告诉宋卿余,人不可以将全部的目光都倾注于爱情。 他应该去看看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自己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宋卿余似是听到了她的回应,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探病的时间到了,甘翠琳矗立在病房玻璃窗外久久凝视着,如同一座雕塑,守卫着宋卿余的雕塑。 “甘女士。”江知野面色难看,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递给甘翠琳。 热搜上#宋卿余 沈听肆离婚#一个爆字,很快占据了头条。 点进去一看,是宋卿余晒出了已经拟好并且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并且艾特了沈听肆:再也不见。 宋卿余发的这个时间点,恰好是狗仔拍到沈听肆和韩知怀出入一个酒店的时间节点,这是他送给沈听肆最后一份大礼,他选择了设置时间的发送。 甘翠琳愣愣看着这条微博,短短四个冰冷的字,结束了他们十年的婚姻生活。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娱乐圈,很多纷纷联系宋卿余相关工作人员,可无一例外,没有人能联系上宋卿余。 甘翠琳的手机一直处于静音状态。 她这下打开手机,手机上99+的电话,都是沈听肆打来的。 在她呆滞的瞬间,沈听肆又打来一个电话,甘翠琳下意识的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沈听肆低沉阴冷的嗓音:“妈,卿余呢?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不是反问句,而是陈述句。 沈听肆现在坐在车里,外头是围堵他的记者,他面上挂着假笑,在这副完美的躯壳下面,他不断压制和调整自己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他如今的状态很不对劲,眉头抽抽的跳,在看到热搜的时候,心慌不止,情绪起伏极大,眼前不停闪过宋卿余那脆弱无助又决绝的表情。 他坐立难安,盯着母亲的电话,沉声问:“舟舟呢?妈。” 他用手按着跳动不已的心脏,把那昂贵的西装都弄得皱褶不已。 “…你不要管他在哪里了,离婚对你们都好,你不是想娶韩知怀吗。”甘翠琳望着玻璃橱窗内随着机器而起伏的胸膛,她冷声答道。 “妈,你凭什么把他带走,他是我的妻子,他是我孩子的爹,是我的爱人,您有什么权力可以把他带走?我可以以xx名义起诉您,您怎么能干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他以后不会是你的妻子了。”甘翠琳冷声打断他的话,丝毫没有把儿子威胁她的话放在心上。 沈听肆怔住了:“…什么意思。” 甘翠琳神色紧绷,看不出情绪:“一旦人消失超过半年,就可以判定为失踪,超过两年,就可以判定为死亡。” “到那时候,你们就再无没有关系了。” 沈听肆怔住了,心室像是要裂开一般地疼,那是一种具象到快要引起痉挛到真实的疼痛,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体会到了窒息的恐惧。 沈听肆颤抖着倒吸一口气,缓过那一阵强过一阵的心悸,他冷着声音道:“妈妈,你不会这么做的,我是你的儿子,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 “我可以没有你这个儿子!”甘翠琳尖锐地说:“我没有一个会杀人的儿子!” 她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放软了声音:“听肆,放过卿余吧。” “不、可、能。”沈听肆口吻变得严厉,似是有风暴在其中酝酿,下一秒就会将所有人吞噬殆尽,他脸色变得阴沉不已:“不可能的,妈妈。我已经在舟舟身上装了定位器,您不可能瞒得了我一辈子。” “你……你!”甘翠琳捂着疼痛不已的心脏倒退了两步,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那一阵阵几乎要将她绞杀的心悸,“你这是犯法的!你这是剥夺了他的人身自由!” “呵,”沈听肆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的尾音勾着笑意,声线干净温柔,同时又富有磁性,却在秋天的深夜里让甘翠琳出了一身冷汗:“妈妈,他是我的所有物。” “没有任何人能将他夺走,没有人。” “我爱他,妈妈,他除了我还能去哪里?” “我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妈妈,难道不应该呆在我的身边吗?” “我才是他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妄想飞的鸟儿,就该吸取教训。 沈听肆想到地下室那制作起来巨大的牢笼,眉目弯弯,眼里盛满了似要溺死人的温柔。 舟舟,我来接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彻底走了,但是按照小鱼目前的状态没办法自己跑,只能是甘妈妈帮助他走,逃离小沈,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从某种程度上是救了小鱼的命 小沈又开始发疯了,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才算得上是精神不稳定。 第56章 甘翠琳意识到自己手机的定位或许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在匆忙挂断了电话后立马选择了关机,但她还是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她静下心来。 沈听肆说在宋卿余身上安装了定位器?可以随时知道他的位置? 甘翠琳狐疑的思考着沈听肆说话的真实性,按照沈听肆对宋卿余的宝贝程度, 绝对不可能特地开个口子安装进去, 他舍不得在宋卿余的皮肤上留下任何伤口。 莫非是…… 甘翠琳透过玻璃, 眯着眼睛在宋卿余的身上扫视, 越看越触目惊心, 脸白的与一张白纸毫无任何差别, 颧骨高高地凸起,如同一张干瘪的黄菜叶子,呼吸十分微弱,如若不是机器上的滴滴声, 上面跳动的心电图, 微微起伏的胸膛,让人怀疑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真的死去了。 往日的神采不在, 甘翠琳不敢在去细想, 她记忆中那个笑容似四月的春风, 可以融化十月的寒冰的青年, 会软着尾音冲着撒娇的青年, 从前的身形虽然瘦弱,但绝不至于到被风一吹就能吹倒的境地, 这半年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甘翠琳还记得她半年前见到宋卿余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只能隔着视频, 宋卿余满目的幸福和对沈听肆的依赖, 脸上的红润, 整个人被爱情滋润的模样,是装不出来的。 仅仅过了五个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这副骨瘦如柴,一听到沈听肆的名字就会忍不住的哆嗦的模样,令她最难受的,宋卿余一切刺激的源头都是来自于沈听肆。 来自于这个他最最深爱的人。 真是讽刺啊。甘翠琳自嘲的笑了笑,他们家终究是亏欠宋卿余的,这个恶人,她来当吧,沈听肆要怪她,就怪她吧。 她的目光突然聚集在宋卿余手腕上的一个银色的镯子,按正常来说,一般的镯子戴在手上,也一定会有空隙出现,反倒是宋卿余手上的那个镯子,仿佛是按照宋卿余手腕骨头的大小定做一般,牢固的戴在上面,已经在肌肤的旁边有了些许红痕。 甘翠琳心一沉,她知道沈听肆会疯,从安装定位器这个地方就可以体现出来了,但是她没想到沈听肆会疯到这个地步。 她真的考虑要把沈听肆送去精神病院了,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生下了这么一个儿子。 甘翠琳低垂着眼眸,她必须将宋卿余送走,而且是越快越好,沈听肆怕是已经找到了这家医院,但现在那边有媒体蹲守着,沈听肆暂时无法脱离抽身。 甘翠琳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立马打出了电话,电话那头毕恭毕敬,毕竟是沈氏幕后掌权人。 “甘总。” “现在,立马,马上,停掉沈听肆所有的权限,将私人飞机开到xx医院。” “什,什么?”那头愣了一下,沈听肆,他没听错吧,那不是太子爷,未来的掌权人吗?前段时间,甘翠琳有了要隐退的苗头,渐渐把手里的权限都交付于沈听肆,但太子爷前段时间又跑回娱乐圈去了,导致这些一度被耽搁。 但明眼人都知道最后的权力和最大的股东终究是给太子爷的。 可甘翠琳这么一说,就是断了沈听肆接手沈氏集团的可能性。 甘翠琳沉声,不耐烦的打断那头的质疑:“这是我的决定,有什么问题我一个人承担,快去。” 那人赶忙反应了过来,连忙应了声,飞机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才可以来这边,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用媒体来拖着这半个小时,还有让宋卿余手上的定位器失去定位的功能。 甘翠琳在娱乐圈这块的人脉不如江知野,她现下只得求助江知野。 “小江,你找几家媒体去堵着沈听肆,我们要尽快将卿余移走。” 甘翠琳找到依靠在长廊窗户上,正在看着窗外浓重夜色的江知野。 江知野似是不解的问道:“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卿余才刚刚脱离危险,还处于昏迷状态,一一现在高烧也刚退,这么急是为什么?” 甘翠琳叹了口气,他们家的丑事原本是不想告知别人,但江知野已经掺和进来了,她现在只得如实说明。 甘翠琳从未见到江知野这般的神情,江知野的为人她是知道的,江知野在遭遇不公时候也只有隐约的忍耐,此刻却手指根根攥紧,指节白中泛着青紫,一如风雪凄惨中苍竹的枝节。 愤怒使得江知野的眼睛发红,双手紧握着拳,咬紧了呀,可以看到后槽牙的紧绷,细细听还能听到关节‘咯吱’的声音。 毕竟还是只有二十多岁刚出头的小伙子,没有办法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情绪全部表现在脸上。 他甚至气的说不出来话来,虽然他曾经也有过这种阴暗的想法,但他只是曾经想想,并没有付诸于行动,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从脚底‘嘭’的一下冲向了头顶,如同频临爆发的火山。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宋卿余,对待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他这是犯法的!”江知野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气的脸都红了。 甘翠琳此时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如果要她报警抓自己的孩子,她还是办不到的,天下没有哪个母亲可以狠心如此,况且那手镯里到底有没有定位器她也尚未可知,只是猜测而已。 现在报警只会更加浪费时间,他们当务之急是需要将宋卿余转去,能去哪里去哪里。 “是我失态了,甘女士。”江知野很快冷静下来,他掩面轻咳了一声,搓了搓自己的脸,表情是恢复了正常,只是那脸上因为愤怒而染上的红晕,还存在着。 他早就来之前就已经联系了多家的媒体,尤其又是在看到热搜上宋卿余和沈听肆离婚之后的词条,更是加大了宣传的力度,也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黑料。 他本是风水世家,自小会算一些卦,他是算过韩知怀的,得知了韩知怀的生辰八字,算过他的命宫。 令江知野感到奇怪的,他看过韩知怀的正宫,似是被谁强行安装上去了似的,他的命宫里带凶,谁靠近他都会变得不测,尤其出生的日子接近阴,虽不是阴时出生的,但接近于这个时辰出生的自身会吸引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霉运’。 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韩知怀出道就一路顺风顺水,接的第二个剧本竟然就是和沈听肆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合作,担任男一号的角色,还有竟然他是韩家失散多年在外的私生子。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太诡异了,他本该自身的命宫和他现在所有的遭遇完全不匹配,像是和谁换了命格一般。 但是在江知野算了宋卿余的命宫后,他就知道了一切。 被替换的命格,是宋卿余的。 而且,是从一开始,就被有意的替换。 宋卿余命格带福星,是很旺夫的命运,因此查看沈听肆的出道,他们高中在一起,从他们领了结婚证之后,沈听肆就直接一炮而红,凭借自身的实力,得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在沈听肆凭借那部成名的作品成为影帝的那一年,就是他和宋卿余刚好领了结婚证的那一年。 但从后面开始,宋卿余自身的气韵似是被谁拿走了一般,开始倒霉不断。 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是江知野自己算卦算出的结果,他不知道这半年为什么沈听肆变化这么大,如果从算卦的结果上来说,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也代表了,他如果现在坚定要掺和进去,他一定会变成下一个倒霉的人,沈一一已经失去了双腿,而他还不知道会失去什么。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江知野慢慢扩大了嘴角,他有护身符在身,家里风水世家,也知晓其中的缘由,这不就恰好代表了他可以独占宋卿余么? 他极其缓慢的说着,语气平静,只是在语气平静的波澜之下,是极致到扭曲的狂喜。 他说:“那么,我们就将卿余转移到其他地方吧。” 这下,还有谁可以来同他抢夺宋卿余呢?- 沈听肆面上毫无波澜,其实眼里似有风暴在酝酿,寂静的车厢里面,只有小杨和他,小杨根本不敢吱声,悄悄咽了口水都生怕惊扰了身后的沈听肆,整个车厢里面弥漫着寂静,小杨很肯定,在配上一个bgm,就是惊悚恐怖片的氛围。 沈听肆不说话,但是浑身那股低气压,惹得前排得小杨脊背发寒,仿佛后排坐着的不是人,而是从地狱拉上来的魔鬼,他的手掌心不断冒出细密的汗丝,他不断的咽着唾沫,小腿都止不住轻微的颤抖,他从后视镜都可以看到那张阴沉到发黑的面庞。 小杨的嘴唇在轻微打着哆嗦,他身为沈听肆身边的助理,越发觉得自从宋哥不在他身边后,沈听肆的情绪越来越起伏不定,阴晴不定了。 哪有传闻中还那么温柔的模样? 小杨不是没有想过要离职的念头,毕竟老板情绪不好,谁愿意呆在这样的老板身边,但是又看了看高达五位数的工资,他暂时找不到有这么好的福利待遇的工作了,能忍受就忍受吧。 只是宋哥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杨在心里默默哭泣的想,宋哥在的时候,老板简直就是天使,现在就是一人间恶魔。 小杨愣神之际,一转眼就看见前方有人站在车子前面,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小杨吓得赶紧急急踩了刹车,沈听肆蹙着眉头,他差点撞在前面的靠背上,手机上的红点似是在快速移动,他眉心紧紧蹙起,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猛然爆出来,烦躁的捏着手中那快速移动的红点。 妈妈要干什么? 他都这么警告母亲了,母亲还是要我行我素吗? “小杨,怎么了?”他捂着被撞击的额头,蹙着眉头道,心头的焦躁感越发的强烈。 “啊,哥…有人,有人堵车。” 车子被迫停了下来,沈听肆那一侧的门骤然被打开,外头明明是黑夜,可是沈听肆却觉得亮如白昼,因为很多的闪光灯正在往他这里照射。 那为首的记者拿着手机怼到他的脸上,拿着小型话筒直戳戳的往沈听肆脸上怼,“沈先生,请问您对宋卿余官宣离婚是什么看法?” 手机亮着闪光灯,一闪一闪的,很多人被闪的不停的眨眼睛,但沈听肆不愧是长年出道的演员,他只是脸色阴沉,冷眼扫视这一群人。 他的车被一群人围绕在其中,根本躲不开,而且很多手机都是正在直播,这一个个手机如同长枪大炮,黑漆漆的摄像头如同枪口,瞄准他的眉心,下一秒就要将他置于死地。 似有漩涡在这场人流中爆发开来,沈听肆心中的烦闷感越发的强烈,他现在很想直接开车冲出这个将他困住的人潮制作的牢笼。 将这里的人群碾压在下面,迸发出血一般的花,让他心中的烦躁有宣泄的出口,但是他不能做,因为宋卿余不喜欢,他不能拿着一双肮脏的手去触碰宋卿余,宋卿余要干干净净的,要一直如同纯净的茉莉花,只能是在他的圈养下,为他一人开放的茉莉花。 可是,为什么总有人想要分开他们? 他的后槽牙慢慢绷紧,但一个个镜头面对着他,他只得不断放松自己。 “…没有离婚,”他语气平稳,但平稳下面是暗流涌动的礁石,“只是闹脾气了,我没有签字,离婚不生效。” 人群安静了一瞬,似是油星子溅入水花,砰然爆炸,开始沸腾了。 那记者挑了挑眉,身后的人叽叽喳喳,很快吞没了那记者的话。 “那您是澄清了这个传言?”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轨呢?” “请问你怎么解释在沈一一的生日会上,却拍到了你和韩知怀为他孩子过生日的照片?” “请问你怎么解释在昨天,你和韩知怀一起出入酒店的事情?” “你是在脚踏两条船?” “有人拍到了沈一一出了车祸的照片,对上时间刚好是你在为韩知怀的儿子过生日,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你这么做不会对不起宋卿余吗?” “请问跳楼事件与宋卿余有何关系?宋卿余成为失信法人,甚至吸.毒,对此你知晓吗?” “……” 叽叽喳喳的话语如同子弹一般朝他射击而来,他却毫无招架能力,他没有办法去反驳,因为这都是事实,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事实。 沈听肆的额头开始剧烈的疼痛,他赤红的双眼,紧咬着下唇,他要怎么反驳? “啪——” 沈听肆的面上骤然被砸来一个冰凉的液体,听到蛋壳碎掉的声音,他感知到自己的脸上出现了黏糊糊的触感,他似是不可思议的抬眸望去,是鸡蛋,蛋清和蛋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弄脏了昂贵的手定西装。 那扔鸡蛋的人似是不解气,挤过拥挤的人群,那人带着口罩,黑色的鸭舌帽,倏然成为了所有视线的中央,他对着那张沾满鸡蛋液的脸,扬起手臂,整个上空清脆的回荡着巴掌声音。 那人似是很激动,还不解气,还想上前却被身后的记者拉住,那人怒吼着:“你不要脸!沈听肆!披着一副好皮囊,其实内心肮脏的要死。” “你和韩知怀都是狗东西!你们会遭受天谴的!你们不得好死!”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什么!你在那狗东西卿卿我我,宋哥,宋哥在icu躺着,沈一一因为车祸入院,差点失去双腿,你在干什么啊?!” “你出轨,和别人出入酒店,你的妻儿躺在医院里,你在干什么啊?!” “你是真该死啊,沈听肆。” “求你放过他吧。” “他变成如今这样,都是你害的!全部都是你的错误!当初他和你结婚就是他一生最大的诟病!” 那人被拉走,声音逐渐远去,但人群却丝毫不停息。 “沈听肆,请问那人说的是真的吗?” 沈听肆被打歪的脸上,一个深红的红色掌印格外的显目,黏糊糊的鸡蛋液还沾染在他的鬓角上,显得格外的狼狈。 “请你回话!” 沈听肆一袭黑衣,几乎要融入黑暗中,似在压抑着什么,危险十足,忽然沈听肆抬头,深邃眼眸泛着血色,入漫天的焰火,散发着深渊一般的危险,墨色的冷眸冷冷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目光冰冷如薄刃,让人从身后惊起一身的冷汗,似是被阴冷的毒蛇缠上似的。 沈听肆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宛若来自修罗场的厉鬼,在场的人无不起了生物的本能,大脑在尖锐叫嚣着逃跑,人群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留出了一定的空间。 小杨早就遭受不住,不知道逃窜到何处了。 沈听肆翻过身,来到驾驶,他的身影在黑夜中犹如来夺命的修罗,他全然不顾自己被鸡蛋液沾满的衣领,也不顾脸上红肿的巴掌印。 夜幕中,他将油门踩到最低,车内冰冷刺骨,车速如箭,冷硬的下颚线似乎都在叫嚣着死寂般的冷怒,双眼猩红如猛兽着陆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内心中那头被关押已久的野兽似是要破笼而出,血液在身体里不停的翻涌,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猩红,他这种情绪在看到那红点不动的那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反而还笑出了声,只是笑意全然不达眼底,盛怒到了极点外表反而表现的更为轻松,沈听肆调了一首很轻松的歌曲,这是他和宋卿余在这个车上的时候,最爱听的歌曲。 他还记得那次在车上,他进入宋卿余,宋卿余细长的双手紧紧抓着他肩膀,急不可耐的时候还会留下几道红痕,那泛红的眼尾,水润的眸光,被他亲肿的红唇,还有情到深处小声的叮咛,那一刻,他们就伴随这首歌的旋律而律动。 沈听肆似是在回味那个滋味,眉目弯弯,唇角勾起,他的指尖不断摩挲屏幕上宋卿余的睡眼,如同恶魔般的低喃道:“别想逃离我。” “你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你永远是我的小茉莉。” “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来接你回家。” “现在,就先允许你在外面玩一玩吧。” 他的小妻子想要出去看看世界,就先让他出去看看吧,不过这次看了,下回可再也没有机会了。 只是沈听肆,从未想过,这一别,就是两年- 作者有话说: 从这张后面开始就是逐渐要虐小沈了,但他的虐和对小鱼的虐不一样,他的是更加绝望,破碎全世界的,因为他后面才会明白,小鱼是彻底不要他了。 ps:碎碎念一下,今天第一次练科目三QAQ上马路真的好害怕…科目三练四天就能去考了吗??? 第57章 沈听肆快疯了, 他从来不知道时间竟是如此难熬的事情。 也从来没有人和他说,他自从那刻,就彻底失去了宋卿余。 沈听肆一开始很笃定,宋卿余离不开他, 他只是被妈妈带走了, 他离不开自己, 会回来的。 以前, 在沈听肆有应酬, 宋卿余会给沈听肆做夜宵, 为了这顿饭,宋卿余会特定改签机票,比原定日期早一天,在剧组的戏份结束就往回赶, 刚好能赶上为沈听肆做饭。 沈听肆一直以为是宋卿余想参与他人生的每一刻, 尽可能的参与,增加点存在感,虽然听起来很可悲, 但却是事实, 宋卿余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这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却从没考虑过宋卿余的感受, 宋卿余如今细想只会觉得——相恋结婚如此多年, 却还得靠这个来填满自己内心所谓的安全感,多么可悲。 沈听肆一个人呆呆坐在自家的客厅里面, 这里面的所有装饰, 大到整个风格的布局, 小到种植在阳台的盆栽, 都是宋卿余亲自去布置, 一个个精挑细选的。 他们在这个精心布置的小家里做了很多印象很深刻,刻苦铭心的事情,沈听肆坐在沙发上,静静的摩挲着沙发上的几道划痕,那是宋卿余情到深处,手抓着沙发出来的抓痕。 沈听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在半年前,宋卿余就已经对他很失望了。 他那时候的生日宴会,为了保证自己计划的完整性,也确保在朋友面前维持人设,他对宋卿余干了什么? 哦,他说让宋卿余出去。可他现在才知道的是那天是一年最冷的一天,突然的寒潮,宋卿余穿着单薄,生生在门外站了三个小时。 他像个外人,站在家门口吹着冷风,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他一个人如同一座雕塑站在门外,一门之隔,恍若隔世。 散场后,有个客人和宋卿余擦肩而过,礼貌地说:“沈听肆喝醉了,麻烦你照顾一下。” 宋卿余那时候的表情是怎样的,沈听肆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却被客人当成了外来的保姆。 他只记得那天的夜很黑,墨色很浓,宋卿余面无表情地拿着垃圾袋,将茶几上的蛋糕、没吃完的吃完的、名贵的酒和烟一个不落地打包好全部扔在了门外。 沈听肆模糊之中只能依稀看到宋卿余被冷风吹的通红的脸蛋和眼,宋卿余的手心很凉很凉,他将手心覆盖在沈听肆的手背上面,那一瞬间,沈听肆仿佛察觉到冥冥的虚空之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粉碎,离他而去。 “我是不是挺贱的?”宋卿余俯身凑近沈听肆,看着那双因为喝酒而氤氲雾气的双眼,他看着这张他爱了十年,魂牵梦绕的脸:“你是不是觉得,无论怎么对待我,我都不会离开呢?” “你真的以为,一个孩子,可以捆绑我吗?沈听肆。” 他后面说了什么,沈听肆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陷入昏睡前,只能听见空旷的客厅里面,幽幽的叹息。 那个夜晚,醉酒的沈听肆想要仰起头,找他索要一个吻,宋卿余片刻凝神盯了他很久很久,轻轻瞥了过头,那个带着酒香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边。 宋卿余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生日快乐。” 这是我陪伴你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已经两周过去了,九点多,沈听肆处理完事情,回到家,他现在每天都这个点回来,有时候更早,因为九点,他们小区最大的那盏灯会关掉,宋卿余每晚都习惯站在那最大的那盏灯下面等他,宋卿余怕黑,所以沈听肆在以前一直是在那盏灯关掉之前回家。 不论刮风下雨,不论春夏秋冬,只要他看见了那盏大灯,下面一定有等他回家的身影。 可是第一天没有,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还是没有。 沈听肆原本期盼着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从外面看,整栋房子一点灯光都没有,这在以前,不常见,他们的房子买的不大,宋卿余不喜欢很大的房子,他们挑了个复式,以前小小的房子会充满暖黄温馨的灯光,在等待他回家。 宋卿余在初冬的冬天,还是没有回来。 沈听肆进门,开灯,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在客厅里喝,他猜测是不是宋卿余回来了,只是已经回到了房间里睡着了? 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那个离婚只是宋卿余一时气急,沈听肆没有签字,只要他没有签字,他们还是夫妻,还是彼此的爱人。 宋卿余的睡眠很浅,有时候沈听肆晚归,只要轻轻打开门,宋卿余哪怕睡着了也能听见,小狗似的灵,接着下楼,看见他眼睛会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跟个拿了糖的小孩儿似的,奔向他,冲进他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跟猫儿似的,软着嗓子:“你回来啦!” 虽然是句废话,但是宋卿余每次说的时候都是笑吟吟的,哪怕他很困。 好像宋卿余永远不会累不会厌烦,只要能多看沈听肆一眼,他都会很满足,即使被伤的遍体鳞伤,他也愿意在沈听肆的面前小心翼翼露出最柔软的肚子,给他揉,向他撒娇卖萌。 永远不会提及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只会一个人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垃圾袋是新换的,他们睡得卧室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沈听肆失神的回到卧室,他那次把沈一一送回来就一直没有在这里过夜,似是虚心般的逃避,不敢触碰里面的东西。 这里面弥漫了宋卿余的味道。 里面的被子,还是宋卿余离开之前,换的,沈听肆很沉闷,在家里的居家服不是黑色就是灰色,床单也是,全是宋卿余买的暖色调,他才渐渐适应。 天蓝色的被子还发着好闻清洁剂的味道,沈听肆仰面躺在床上,任由浅淡的味道包裹自己的身躯,他似是在往下沉,他呆呆的抓着已经褶皱的被子。 是不是要去晒了?沈听肆想。 沈听肆似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脚步急促,但动作却是轻柔的。 连拖鞋都没有穿,急得奔向一个白色的柜子前,这里头是他们放置的经常穿的衣物,宋卿余总是喜欢把他们的衣服混在一起,他说他喜欢这样,他喜欢自己的衣服上面有沈听肆的味道。 心里的忐忑,仿佛要破胸膛而出。 沈听肆的手在颤抖着,他轻轻拉开了那一个衣角,慢慢的拉开,慢慢的,在看清衣柜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瞬间的变得黯淡无光。 里面空空如也,他的衣物被整齐的叠在下面,关于宋卿余的衣物都不见了。 沈听肆心里戈登一声,似是疯了般,从卧室到客房,到客厅,在到家里的每个大大小小的角落,除了沈一一房间里那个小小的行李箱以外,一切关于宋卿余的物品和痕迹都不见了,都彻底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只是短暂的居住在这个房子里一段时间,他是这个房子里的租客,没了任何牵挂,再也没有任何踪迹,仿佛不曾来过这个地方。 沈听肆此刻置身于绝望的浪潮之中,面对铺天盖地的灭顶,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垂落着臂膀,仰头,瞳孔里映射出来名为‘心死’的浪潮。 他的手机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动,沈听肆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这是他给宋卿余单独设置的铃声,这几日,他发了疯似的给宋卿余发消息,打电话,但都石沉大海。 他是要回来了吗? 沈听肆握着手机,心情忐忑的想,是不是闹脾气要回来了? 毕竟两个月了,宋卿余和他在一起十年,怎么可能真的会离开他呢? 是宋卿余的微博定时,而且仅设置他可见。 沈听肆失望,因为这是先前设置的,宋卿余还没有决定回复他。 没关系,他可以等。 毕竟,宋卿余爱他。 【沈听肆,我不知道我打出这封…信件的时候,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心情。我从未想过,我有会和你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在那个青葱岁月的日子,你是唯一拯救于水活之中的火,在广阔无垠的世界上,有人一生黯淡,借着别人的光得以生存,有人一生光芒万丈,他也无碍别人去沾寻他的光芒。】 【很遗憾,我是那个黯淡的人,我是个卑微卑鄙的人,我想要独占你,我想要借着你的光活下去。你说过你想要在能力范围之内给我最好的,你也确实做到了,你给了许多,给了我手表衣服日用品…还给了我一个家,让我不至于一人流落街头,在别家欢庆的时刻一人孤寂的呆在角落里。】 【你给了我十年的青春,我占据了你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即使我们忙的只能见一面,你还是会在我生病之际坚定不移的陪伴在我的身边,我曾经黑白活着的人生也是你给我带来了色彩。】 【我跟了你十年,但你却在这个时刻给了我这么大的礼物,这么深刻的饯别礼,要说你给了我什么,是在过去的十年给了我最真诚的爱,最踏实的陪伴,给我以后的路指明了方向。】 【我一直认为,我对你所做的远远不如你对我所作的,你说过你不想辜负我,你会好好珍惜我,你说过我在你的身边很幸福,你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娶了我,我现在问你,你是真的这么想吗?】 【真心相爱的人,不能够天长地久,糊糊混混的,反而容易同携白首的是往往拼凑在一起的,为什么真心相爱的人不能走到最后呢,我找了很久很久,我才彻底想明白了,原因其实很简单——不够爱,现实、家境、父母,合适与否,这些都是借口。】 【为什么现实要拆散两个相爱的人,是他们不够勇敢吗?不是的,不是现实打破了他们的爱情,是他们都没有把爱情作为自己的第一选择,那就是不够爱,我的第一选择是你,可你的第一选择还是我吗?我现在觉得真的太傻了,我把爱情作为生命的制高点,因为其实就是我自己对于爱情最理想的憧憬罢了。】 【我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是正在盛夏,聒噪的蝉鸣声,我在兰溪陪伴着一一,我想起了大学时期那个盛大又漫长的夏天。】 【你即使被我气的哭泣,看到很好吃很贵的冰淇淋还是会顺手给我买,暴晒在38度的太阳下给我打着伞边道歉边哄我,在二七塔下认真的告诉我你真的好想娶我回家。】 【我现在突然不怨了,我们之前的爱到底是怎样的如今评判也再无意义了,至少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希望你是真心的爱过我。】 【人与人之间有那么几个瞬间就够了。】 【沈听肆,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现在在回想我们的以前,看着我们曾经幸福的美好,但在那刻,我内心毫无波澜,我忽然明白了,我不爱你了,沈听肆。】 【你的29岁,分给我了十年,我何其有幸,30岁的宋卿余丢失了29岁的沈听肆,让一切都停在这个时刻吧。我没有办法陪你走下去了,祝你幸福】 “我不爱你了,沈听肆。” “30岁的宋卿余丢失了29岁的沈听肆。” “我没有办法陪你走下去了。” “祝你幸福。” 这句话如同深刻的利剑,刀刀刺入沈听肆的胸膛,将他的心脏硬生生剖开,踩在脚底下成为一摊腐烂的软肉。 不,这不是他的宋卿余。 沈听肆眼睛赤红,看着手机上那句话,他的身子在无意识的颤抖,直到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手上,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哭了。 他在哭吗? 沈听肆不知道,他泪眼模糊的看不清这个世界,此刻外头纷纷扬扬下起了白雪,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卧室里透露出来暖黄的灯光。 “听肆!”沈听肆似是感受到了有人在叫他,整个人猛然抬头望去,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宋卿余的身影,宋卿余身穿家居服,有些疑问的看着他,在问他为什么还不进来睡觉。 宋卿余眉目弯弯,冲他笑:“发什么呆呢?” 沈听肆看着面前从卧室里面逆光而行的背影,尾音带着奇怪的战栗:“…我在。” “听肆,这个台灯好好看,我们买回去吧?” “听肆,我们还不进来睡觉?” “听肆,你在想什么?” “听肆!这个颜色怎么样?” “噢……我好爱你噢,你是我的沈先生。” “沈先生沈先生,独属于宋卿余的沈听肆。” “你会一直爱我吗?” “我现在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我突然发现,我不爱你了,沈听肆。” 甜蜜的话与恶毒的话混杂在一起,在沈听肆的耳边响起,似是变成最尖锐的利剑,要将他的耳膜刺破,嗡嗡作响。 空白灰色梦境如同潮水般快速褪去,将触觉声色都席卷走。 客厅里只有沈听肆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沙发空落落的,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只投射了他一个人的身影,他面前的垃圾桶里只有半杯喝完的酸奶,和空无一人的卧室。 他十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掌心捂着眼睛,仰着头半响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上来的酸楚。 那个人不在。 那个曾经与他日夜耳鬓厮磨,每晚下班会守在楼下的大灯下,在玄关处永远会为他开着一盏小夜灯,能容忍他一切阴暗想法的名叫宋卿余的人。 他已经离开了。 冰冷的空气刺入沈听肆的肺部,让他彻彻底底的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真是奇怪,怎么会这么疼? 沈听肆不知道,他现在深陷于宋卿余不要他了,宋卿余不爱了他的恐惧中。 怎么可能? 宋卿余都陪伴他十年了,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更何况他又没有真正移情别恋,他只是装个样子。 一定是谎言,一定是有人勾引了宋卿余,才会让那么乖巧,那么懂事的宋卿余打出这么冰冷的文字,这么让他难过。 他的宋卿余不舍得的。 只要他把事情处理好,只要他重新把宋卿余带在身边,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听肆狠狠咬着下唇,下唇被咬出了血都没有在意,他的眼神阴鸷,里头闪动着诡异的火光,理智的弦在被燃烧着,有个声音告诉他,只要把宋卿余绑在身边,自己成为宋卿余的整个世界,那不就好了吗? 他还在担忧什么? 不爱了,那就重新爱上就好了。 他似是又看到了模糊光影的宋卿余朝他招手,他抬脚,慢慢走向那个昏黄灯光的房间- “卿余,卿余。”甘翠琳为宋卿余熬好了粥,看着还赖在床上的身影,她无奈宠溺的笑了笑,“小懒猪,起床了。” “唔,妈妈。”宋卿余的脸上红润着,经过这段时间的滋补,他的身子终于有一点好起来的迹象了。 只是他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卿余——”江知野小心翼翼跨步走进房间,宋卿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眸里充满了疑惑。 “请问——你是谁?” 听到这话的甘翠琳和江知野身子都僵了一瞬。 在他们把宋卿余紧急送往海外的医院后,用了干扰磁场的机器暂时屏蔽了宋卿余手上的定位器,坏消息是没有办法取下来。 医生在看了宋卿余的脑部ct和化验结果后,最终还是叹息的摇摇头,“他的智力和记忆会步步退缩,代表他的大脑在逐渐的枯萎。” “……”甘翠琳绝望的闭上双眸。 但是医生也给了他们的希望:“现在有抑制的药物,没有办法彻底痊愈,只能缓解他往后弱化的趋势,当然不排除一种可能性,”医生顿了顿,“除非他机能自主痊愈,能中和血液中的毒素,这样的话才能彻底的痊愈。” 甘翠琳像是充满希望一般:“好!医生我们要药物,无论多少钱,都可以。” 他们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就怕第二天起来宋卿余谁也不认识了,但幸好的是他们在每个第二天,总是能看见对着他们笑,冲着他们撒娇的宋卿余。 只是,这个日子来的太早太早了。 甘翠琳把江知野推了出去,把手中的碗放在床头,揉了揉宋卿余柔软的乌发,眼里的温柔似是药溢满出来,她轻声道:“卿余,你还记得一一吗?” “一一?记得啊,他怎么了?” “一一复健的消息,你知道吗?” “复健?”宋卿余疑惑的歪了歪头,似是不明白甘翠琳在讲什么:“他不是很健康吗?为什么还要复健?” 甘翠琳心里一咯噔,咽下喉头的苦涩,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一一……出了点事儿,在复健,医生说没问题。” 宋卿余不可置信:“啊?” “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甘翠琳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手指抚摸着宋卿余的面颊,她养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是有肉了,总算是脸上有点鲜红的颜色了。 “你先吃粥,妈妈等会儿回来,啊。” 甘翠琳有了一个猜测,宋卿余乖乖应道,接过了粥,小心翼翼的呼气几口,才小口小口送入嘴里。 甘翠琳出了门,看着浑身僵硬的江知野,上去拍了拍江知野的肩膀:“小江,别难受。”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如果没有药物的抑制,宋卿余退化的只会比现在更快。 “我在想,为什么先前都好好的,现在却来这么快。”甘翠琳蹙着眉头,揉了揉眉心,她道:“昨天,是不是有人提到了沈听肆?” 在宋卿余昏迷过去的这段时间内,宋卿余身子不断的抽搐,似是被梦魇缠绕,甘翠琳原本想叫沈听肆的名字是不是可以将他唤醒,谁知道反而还起了反效果,宋卿余不仅没有醒来的症状,身子扭曲的更加厉害了。 甘翠琳唱了她一直哄沈一一睡着的歌曲,宋卿余才逐渐平稳下来。 沈听肆这个名字反而成为了禁锢宋卿余的魔咒,成为了他梦魇的源头。 可偏偏,是他最爱的人。 “好像,是有。”江知野仔细回忆了下,“难道是这个名字刺激了卿余?” 甘翠琳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先前吃了药,都没有大的反应,偏偏因为一个名字,如果看到这个人,那不得……”病情那不得直接退化? “也并非,”江知野摇了摇头,道:“凡事都有利弊,或许卿余也因此直接治愈了也说不定。” 他曾经看到过这么一则新闻,有个男孩患有严重的贫血症,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可是就在某天出了严重的车祸大出血,但自从那次过后,他的贫血症好了,车祸刺激了他的红骨髓制造了红细胞。 “我不敢赌。”甘翠琳长叹了口气:“我们家本来就亏欠他的,更何况,他现如今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要怎样才能劝他拿掉?” 医生也说过宋卿余腹中的胎儿,极其可能胎死腹中,即使侥幸出生了,也很大几率是个畸形儿。 “甘女士,请您好好劝劝他吧,我现在对于卿余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他说出陌生人三个字的时候,眼神格外的黯淡,心中格外的难受。 “…好。”甘翠琳看着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的,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照顾卿余一段时间,沈氏那边的公司我终究不能不管,这段时间希望你能朵照顾照顾卿余。” 江知野看着房间里小口小口喝着粥的宋卿余,青年的面庞白到发亮,眼角一颗痣,微微上垂的眼尾,笑起来眉目弯弯似一轮新月,无时不刻牵动着他的神经。 他低声说:“尽我所能。”- 作者有话说: 本文绝对1v1,没有ntr,江知野的存在只是为了让小沈明白,小鱼是彻底不要他了,但小鱼也不会和江知野在一起。 第58章 “噗哈——” 宋卿余回到现实, 眼前闪动着红色的光点,那是摄像机在录,在摄像机的旁边赫然架着手机,手机的屏幕正对着宋卿余, 显示着:“正在直播中。” 他头疼欲裂, 暖黄的小夜灯照耀在房内, 照亮了他的那一方小角落, 周围仍然是一切漆黑, 沈听肆的面容若隐若现, 但那粗重的呼吸声彰显了他此刻的情绪。 沈听肆隐藏在黑夜之下扭曲的面容,他眼中炽热的狂热几乎要将宋卿余燃烧殆尽,目光牢牢将宋卿余锁定住,似是既定的猎物, 又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宋卿余抬眸, 他的视线同沈听肆的视线对上之际,身体先是一僵,继而铺天盖地的眩晕感潮水般要将他淹没, 头开始炸裂疼, 放射状从中心渐渐往四周开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沈听肆, 倒映着沈听肆模糊不清的面容, 他一手握着自己的脖子,好像是要窒息了, 他要呼吸不过来了。 一手挣扎的往前伸, 想要触碰沈听肆, 但在即将触碰到那温热身体的前一秒, 手兀地瘫软下来, 整个人如同一具失去了生命力的玩偶,从床上向地面倒去,在松软的地毯上发出声响。 沈听肆瞳孔猛缩,时间似是定格在这一刻,冥冥中,他好像听见了自己破碎的声音,倒下的瞬间,铁链发出哗啦的声音,刺耳的在整间空挡的房间里回荡,静的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动静都可以察觉到。 他好不容易有了宋卿余的蛛丝马迹,顺着蛛丝马迹寻过去,他办公桌里面一堆偷拍宋卿余的照片,看着那令他日夜思念到发狂的人,他怎能不颤栗? 只是在照片里面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在每一张宋卿余的照片里头,一定会有这个男人的存在,他们亲密到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旁若无人的模样令沈听肆嫉妒到发疯。 这个男人在过去的两年,俨然替代了原本沈听肆所在的作用,在生活起居上照顾起来宋卿余。 沈听肆俯下身,轻柔的抱起宋卿余的身子,和以前相比还是瘦了一些,在过去的两年,他一直奔波寻找宋卿余的痕迹,每个孤寂的夜晚都只能靠着宋卿余身上的衣物慰.藉,那味道很浅淡,却足以赶走他多日来的梦魇,让他暂时、沉稳地睡一个安稳的觉。 他现在再也不用依靠那些拥有浅淡味道的衣物了,抱着怀里柔软温热的身躯,他低下头埋首在那乌发间,轻轻嗅了嗅,似是不满意,亲了亲,一直柔软的乌发之间摩挲。 “你怎么可以换了洗发膏呢?”沈听肆埋怨道,不满意的揉了揉他的乌发,把头发揉乱了才满意,“都不是我熟悉的味道了。” “你不乖,要受到惩罚。”沈听肆捏了捏蹙着眉头的宋卿余,用手指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仔细的凝视着描绘这张两年都没有见过的脸。 “没事,我不怪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不计较你出去偷腥这件事情。” “我原谅你,”他喃喃自语道,眼神晦暗地盯着宋卿余红润的唇瓣,“这张唇肯定也不干净了,没事,我把他擦干净就好了。” 你看,你虽然不干净了,但是我还是爱你的,只有我能接受你。 所以你为什么要跑呢? 沈听肆喃喃不解道,撬开宋卿余紧紧抿着的唇瓣,疯狂汲取那梦境中出现了千百次的气味,紧紧缠绕着,昏迷中的宋卿余似是被弄痛了,蹙着眉头,双手轻微的挣扎着。 “不许拒绝我。” “不能拒绝我。” 在交缠之间,沈听肆低声道。 宋卿余听到他低声喃喃道:“还好你还活着,你还在我身边,还好你还在….” 容不得他多想,他又被卷入情.欲的深渊。 直到宋卿余气都喘不上来,沈听肆才不舍的放开了宋卿余,因为轻微的缺氧而导致脸色红润的宋卿余,唇已经微微红肿了,此刻正张着唇,从里头可以看到粉嫩的小舌,在急促的呼吸着。 “舟舟,我的舟舟。”沈听肆似是抱着心爱的玩具一般,止不住的亲着宋卿余的鬓角,五官,“你这下干净了,我要你从里到外都是我的。”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闪烁的摄像机和正在直播的手机,直播手机上面的观众显示为“0”. 他怎么可能真的会让这副娇美的躯体被看见呢?这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能看见,噢,除了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妄图勾引宋卿余的野男人。 他哼着歌,把因为头疼剧烈而陷入昏迷的宋卿余抱着,扯开衣领,纽扣顺势飞出去,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沈听肆俯下身,在那上面留下斑斑印记,他要告诉所有的人,宋卿余是他的,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那晚沈听肆很疯狂,在上面留下了很多触目惊心的印记,在过程中因为狠了,宋卿余止不住的叮咛。 到了凌晨,沈听肆才停了下来,他还想继续,但宋卿余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小腹高高隆起,轻轻一拍都能听见里头的黏.糊的水声,沈听肆餍足的把自己的头贴在他的小腹上。 先前得知宋卿余怀孕的时候,他就经常这么干,那时候还只有一个月,宋卿余好笑的看着他这个动作,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说:“才一个月,他怎么会动呢?” “可我就感觉有个小生命在里面了嘞。”沈听肆不肯起来,嘟着嘴,静静贴在宋卿余小腹的肌肤上,这里面已经有了他和宋卿余的一个小小生命,有了一个他们共同的血肉在里面扎根,即将生根发芽,茁壮长大。 “扯淡。”宋卿余笑骂了句,但他心底有股异样的感觉,似温暖的涓涓细流涌流过山谷丛林。 他们在每个月的25号都会拍一张宋卿余挺着腹部,沈听肆贴在他腹部上的照片,因为25号是他们检查出了小生命存在的日子。 从春夏到秋冬,从一开始平坦的小腹到逐渐隆起的小腹,这对他们初为父母的来说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在第五个月,沈听肆日常在晚上给宋卿余肚子里的宝宝胎教,温柔的讲故事之际,他覆在肚皮上的手突然被重重的踹了一下,沈听肆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宋卿余眉目含笑,被他这个呆滞的模样可爱到了,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是一一在踢你呢。” 他们很早就给小朋友取定了小名——沈一一,代表这个孩子是他们独一的宝贝,他们那时候并没有准备要二胎的打算,他们希望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唯一小宝贝,因此取名一一。 “他,他,他动了!”沈听肆激动的语无伦次,“他动了诶!” 沈听肆小心翼翼俯身侧耳倾听,突然,那小家伙又踹了他一脚,踹的力度有点大,沈听肆被踹的有点疼,他猛地一下子抬起头来,眼里灿若星辰,里头全然倒映着的是宋卿余的身影。 “动了!舟舟!他动了!” - 沈听肆回神,伸手摸了摸宋卿余隆起的小腹,仿佛已经里面有了第二个小生命,沈一一他已经派人去接了,他在那隆起的小腹上亲了几口,眼里的柔情似是要溢满出来了,他轻声道:“舟舟,我们会有第二个孩子的,很快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既然一个孩子捆绑不住宋卿余,那么第二个,总算可以吧,第二个不行,就第三个。 反正只要能留住宋卿余,他可以不择手段。 - 宋卿余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甜美却又残酷,他猛然一回身,发觉自己回到了即将上高中的那个暑假。 此刻的他,衣服发白,补丁打了又打,他记得为了凑足学费和生活费,白天和隔壁家的奶奶一起去拾荒,卖废品,晚上就去网吧当网管,奶奶家里虽然贫穷,但他跟在奶奶的身边,一日三餐不愁,最差也是白水煮稀饭,但却有宋卿余最爱吃的腌萝卜。 如果他们在当天捡到了很多废品,卖出了几十块钱,奶奶就会高兴的拉他去买肉,买炸鸡汉堡吃,那是他一天最期待兴奋的时刻。 奶奶从来不会要他自己付钱,她那双枯如藤曼的双手紧紧把宋卿余小小稚嫩的手掌心拉起来,语重心长的对他说这些钱他要自己存起来,上高中用。 “卿余,你一定要考上大学,找份好工作,离开这里,回来看看奶奶,这就是奶奶最大的心愿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的褶皱笑开来,她的一生是不幸的,婚姻遭受家暴,含辛茹苦拉扯几个儿女长大,晚年却得不到应有的赡养,反而被扔在这所房子里自生自灭。 但她又是幸运的,她在晚年拯救了一个即将湮灭的灵魂,成为他阴暗童年里面那一束光,让他没有走上歪路,即使这个世界对他不友好,他还是会微笑着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奶奶,等我,等等卿余,等我长大了工作有钱了,我就可以赡养你了,等等我,好吗。” 那位骨瘦如柴的老人微笑着点点头,后面宋卿余才知道,那时候的老人已经病入膏肓了,他的子女们不仅没有来看一眼,而且为了老家的房子大打出手,撕破脸皮。 宋卿余在一次在梦中度过了那个令他最为轻松开心的暑假。 一切都仿佛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只是原本在看到沈听肆的那一瞬,本该对他一见钟情的宋卿余,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他站在角落的阴暗面,沈听肆安静的低垂着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在写题,光与暗的那面交融在一起,只是这次,宋卿余选择迈出步伐,转身离去。 他们本该这样,在高中那一刹那,就不该有任何的交集。 在那焦虑昏暗绝望的半年里面,宋卿余无时不刻不在想,如果再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再次喜欢上沈听肆吗?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可是如果要抱着十年的回忆独自度过剩下的人生,宋卿余的回答是不。 他不愿意,也不会甘愿在这段感情里付诸于全部的自己。 他失去了太多太多,因为这段感情失去自我,太不值得了。 他开始幻想另一种结局,如果他在高中没有遇到沈听肆,会不会后面考上了好大学,没有进入娱乐圈,而是找了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和其他人一样,过着朝九晚五,下班了和同事约好在门口的大排档吃个烧烤,喝个小酒,聊着天的普通却温馨幸福的小日子呢? 但是他又很快否决了这个答案,他在高中备受欺凌,如果没有沈听肆,他或许还走不出来。 他是到很后面才意识到,噢,原来他们这段感情乃至婚姻都是畸形的,是不正确的,一旦其中有一方起了疑心,那么带给彼此双方的,只会是更加痛苦的日子。 与其这样,倒不如早日离开的好。 可现实又重新击碎了他- 宋卿余悠悠从梦境中转醒,一动浑身的疼痛,大脑剧烈的后遗症带给他的是止不住的眩晕,他费力的起身,靠在床头软包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 记忆如同潮水般纷至沓来,身上的粘腻已经不见了,身体变得干爽,只是肚子隆起,动一动就能听到里头的声音,宋卿余微微一愣,想要伸出手,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冰凉的触感,随着他的动作还发着‘叮啷叮啷’的响声。 宋卿余似是不可置信,他预感下.面有塞子堵住了出口,让肚子里的液体无法流出。 “疯子……真是疯子……” 宋卿余低声呢喃道,用力拽了拽禁锢他手腕的那头挂在床头后面,与墙体嵌入一体细长的锁.链。 他的动作动静太大,宋卿余用余光一瞥,整个人瞬间汗毛倒立,在屋子里的四角,一个角落至少分布着三个摄像头,这还只是明面的,那种针孔摄像头还有多少,宋卿余不敢想象,他可以肯定的,他至少现在三百六十度,无盲区无死角的全部落在了沈听肆的眼中。 果不其然,在他挣扎后不久,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门把手转动的那一刻,宋卿余瞳孔骤然一缩,大脑那种尖锐的疼痛感又再次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似乎要将他淹没才肯罢休。 他强忍着疼痛,目光死死盯着缓缓打开的门。 好似即将进来的不是曾与他有个婚约的人,而是某个会将他吞吃入腹的修罗。 在真正的看见了沈听肆的那一刻,宋卿余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颤抖着,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 他后退一步的动作彻底惹恼了沈听肆,原本面带微笑的脸骤然冷下来,狠栗道:“看见我就这么害怕?” “嗯?”他每接近一步,宋卿余就小幅度的往后慢慢退,直到紧逼到了床头,再无退路,沈听肆捏着宋卿余的下巴,逼迫他抬头看着自己,温热的鼻息打在宋卿余的肌肤上面,滚烫得吓人。 “就这么怕我吗?” “我……”宋卿余被逼和他对视,沈听肆眼里的风暴让他心头一颤,他沉默了下,尽量忽视下巴带来的疼痛,放低声音软着说道:“我没想到进来的会是你……” “那你还想进来的是谁?”沈听肆微微眯起了眼,语气不善:“怎么?还想着是那个野男人吗?” “这才分开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去见他了?” “我…没有…”宋卿余泪眼摸索,吸了吸鼻子,眼尾逐渐泛红,“你怎么…这么想我?” “明明是你先离开我两年的,怎么又怪起我了?”宋卿余委屈的控诉道,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沈听肆的手腕上。 沈听肆虽然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但一看到宋卿余哭泣,气瞬间被消灭,理智回笼,手忙脚乱为宋卿余擦去眼泪,细细思索其中的回答,有些奇怪,问:“不哭不哭,我错了,我错了。” “什么叫,我先离开你两年?” “呜——”宋卿余的委屈似是找到了宣泄口,用力捶打着沈听肆的臂膀,道:“妈妈说我患了病,记忆会止不住的往后退,我只记得你了,我说你在哪里,妈妈说你有事情,可我知道你就是离开我了,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啊?” 沈听肆却被其中的缘由砸了个晕晕乎乎,他承受着宋卿余的捶打,低声哄着宋卿余,把他紧紧抱入怀中,双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 “没有不要你,没有不要你,是我搞丢了你,现在的你终于回来了啊。” “回来了可不许在跑了,舟舟。” 沈听肆亲着他的耳廓,低声呢喃道,看来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找人好好去调查一下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哄我睡,不许走。”宋卿余慢慢止住了哭泣,眼睛红肿的和小兔子似的,拽着沈听肆的衣角不给他走。 “好,不走不走,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沈听肆的火彻底熄灭了下来,给宋卿余讲完了两年前他们那个没讲完的故事,看着宋卿余有昏昏欲睡的模样,沈听肆这才给他掖了掖被角,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唔……一一呢?”宋卿余迷迷糊糊的说道。 “一一很快回来了,我马上把他接回来了,睡觉吧。” 沈听肆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只是原本一副昏昏欲睡,眼中还带着依赖,软着音色的宋卿余,此刻满目寒霜,面无表情的盯着那道黑漆漆如同怪物张开大口,要将他吞没的铁门。 他垂眸看着双手上叮铃作响的链条,和布满整个房间的摄像头,看来只能先取得沈听肆的信任,他才有机会离开这里出去寻求帮助。 演戏? 宋卿余冷笑一声,眸中森然一片,演戏谁不会呢? 既然是沈听肆想要的,那么他就为他逐渐一座牢笼吧,想要爱?别做梦了。 沈听肆走的太急,他忘了,他没有给宋卿余留一盏小夜灯,也忘了,原本一直害怕着黑夜,独自一人在黑夜中呆着会害怕的宋卿余此刻只是静默的坐在那里。 他没有和沈听肆说他害怕,也没有再要一盏小夜灯了- 沈听肆快步奔向书房,调查的人已经把调查出来的结果给沈听肆看,宋卿余在两年生了一场大病,这种病没有药可以彻底医治,只能抑制,得了这种病的人,智商和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往后退,会变得遗忘一切。 上面写着宋卿余的诊断结果。 内心的狂喜如同浪潮一般向沈听肆席卷而来,他想如果这样的话,他原先做的那些事情,那些伤害宋卿余的事情是不是都不记得了?即使记得,也会很快遗忘,那这样的话,是不是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全世界都是他的宋卿余? 沈听肆尽力忽略深埋在心底的不安,他说服着自己,他已经解决掉了韩知怀,剧情的结局也没有发生,宋卿余会原谅他的。 毕竟,他爱着他不是吗? 只是沈听肆忽略了诊断书的最后一句。 【综合诊断,病人必须远离刺激的源头,一旦接近刺激的源头,病情会加速恶化。】 沈听肆还不知道,他是宋卿余刺激的源头。 他是赋予宋卿余一切不幸的起点-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返回第一章 被捉回来开始,能看到第一章宋卿余的很像个孩子,就是因为药物方面,后面再看到沈听肆第一眼瞬间了然,所以后面会有两年间小鱼如何度过和现在的时间线回插,为了避免读者看混起来,特此说明。 第59章 他们的日子过的平淡如水, 只是不论宋卿余如何撒娇,如何亲昵,甚至也冷战都使了出来,但是沈听肆不论如何也不给他任何机会从床上下来, 给他松开双手上的禁锢, 还有不愿意让他出这个门。 每次宋卿余醒来, 睁开眼便是那仿佛张开大口可以将他吞吃入腹的铁门, 他甚至不用看时间, 从铁门外敲三下传来的响声, 还有沈听肆打开门发出的‘吱呀’的声音,他就知道时间了。 沈听肆从来都是个很准时的人,当然,在过去的半年里面对他来说却是不算, 在过去的半年, 他知道很准时的沈听肆只是对别人来说,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每次到了夜晚,沈听肆必然会来到这个房间, 将他紧紧抱入怀中, 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相拥入睡。 可是宋卿余不想, 他不想在陪沈听肆玩这种无聊的‘温情过家家的游戏’。 但沈听肆自从将他捉了回来后, 整个人总是陷入一种莫大的恐慌之中,宋卿余的睡眠很浅, 他在国外的两年, 每晚都要吃安眠药甚至是褪黑素才能入睡, 但因为身体长期吃着药物, 留下了很大的副作用, 既便是感冒药,他都不敢多吃,他的抵抗力很差,最近才好起来。 因此深夜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被惊醒- 最严重的一次,是他睡着之前,似是有预感,内心的心悸感很严重,眉头抽动得很严重,内心的惶恐似是如潮水般要将他淹没,他翻来覆去,即使吃了过量的药剂,也无法安睡。 窗外头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除了大风轻微地吹着,清冷的大街上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声,窒息一般的安静。 他起身,凝视着那暗沉的天空,吐着烦闷的气息,整间房子里流淌着潮湿的压抑,岁月中那不可一世的繁华如梦过往,似是青烟一般悬浮在半空中顷刻间消散而去。 他不知道这半夜的烦闷是为何而起,只是很想抽烟,但是他的身子已经不允许他去抽烟了,他静静坐在床边,森冷的月光在他的脸颊棱角处划下了深刻的阴影。 他做了个决定,去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珍藏很久的酒,他看着那在月光下发着悠悠芒光的酒瓶子,倒出来一小杯,浅浅抿了口,清淡的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他心头的烦躁堪堪被压了下来,门口被轻轻敲了三下,这是沈一一进入他的房间之间,习惯性进行的动作。 沈一一的变化他看在了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起。 沈一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他在六岁的那年,失去了自己的双腿,也失去了那个爱笑活泼天真的模样,只有在很迷茫的时候才会露出他这个年岁小孩的模样。 他开始接受自己残疾的模样,逐渐开始变成一个小大人,他不再缠着宋卿余要每晚讲故事了,只是拖着自己的轮椅,每晚会来敲宋卿余的房门,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那个微笑在宋卿余看来特别的特别的——苍白,而且对未来没有任何期待。 每晚他会来对着宋卿余说着晚安。 宋卿余在喝完一小杯的酒盏里的酒,突然惊觉到了什么,今晚的沈一一没有来和他说晚安,甚至他都没有看见沈一一的身影。 宋卿余内心的惶恐被放大镜无限放大,他赶忙扔下手中的酒杯,酒杯在地上发出清脆破裂的声音,他急忙的跑到沈一一的房间,步履匆忙,但他却格外的冷静,呼吸都渐渐沉着了下来。 他站在沈一一的房门外面,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静默了一会儿,确定房间内是安静的,他立马破开门,整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整个人仿佛被浸泡在寒水之中,目龇欲裂,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背抽离 沈一一小小的身子坐在窗台之外,他那双软趴趴垂落在台面上的腿无力的向下耷拉着,他的双手支撑着整个身子的力量,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小雨顺着风滴落在他的身子上。 不一会儿他被雨打湿了半边的身子,但他只是一声不吭的,静静坐在那里,他的背影背对着宋卿余,看不清楚沈一一脸上的表情。 沈一一似是听到了后面房门开门的声音,身子微微一僵,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小的身子往着窗外边缘逐渐移动。 但宋卿余比他更快,他整个人奔向前来,紧紧抱着那被雨打湿颤抖不已的身子,他屏住呼吸,生怕怀中的身躯如同陶瓷般破碎了,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爹地——爹地——”沈一一紧紧拽着他的臂膀,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底下的花坛,“好痛苦,好痛苦,一一坚持不下去了。” 他梦见的剧情是不一样的。 他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了,但是在得到彻底验证的那一刻,还是不可避免的奔溃了。 他做的梦里面的剧情,是说这是他们的三周目,第一周目他根本没有出生,而是以上帝的视角旁观一切,那时候的宋卿余不叫宋卿余,叫做宋虞,沈听肆也不是这个沈听肆,他们才是这本小说里面真正的主角,而韩知怀只不过是一个小说里面从未提到过的角色,不知道为什么,替代了宋虞的身份地位,成为了第一周目的主角,第一周目的结局是一死一伤,两个人阴阳两隔,永远不得相见。 第二周目,他们收养了韩星衍,但依旧是没有改变结局,最后的结局依旧是以惨淡收尾,是宋卿余死在了异国他乡的冬日街头,面前的led大屏幕在全球直播着沈听肆和韩知怀的身影。 而在结局之中,并没有他的出现,也就是说,剧情的途中,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剧情的进行,避免不了结局的出现。 第三周目,他出生了,在他反抗剧情的时候,宋卿余直接被抹杀,他们似是成为了被剧情控制的木偶,眼神呆滞,毫无感情,如同行尸走肉的木僵,被迫完成接下去的剧情。 在他睁眼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知道现在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但是不论他如何进行补救,还是没有办法,他和沈听肆商讨过,沈听肆知道的剧情也和他一模一样,只是视角不一样而已。 于是他们一拍即合,说提前接近韩知怀,顺应剧情,因为在第三周目里面,他们一旦不顺应剧情,宋卿余即刻被抹杀。 所以沈听肆不得不逼迫自己去按照梦中的剧情走,去提前接近韩知怀,去提前亲近韩知怀,将剧情中的情节点往前提前,事实也证明了,剧情没有对宋卿余动手。 但沈一一虽然早就想好了他会被盯住,但从未想到会这么快,在第三周目,他好歹是活到了十几岁,也许是因为将剧情提前的原因吧,在他进入兰溪岛的那一瞬间,他心头一直萦绕着一股不好的感觉。 果真,在兰溪岛的夏日庆典开始的那个晚上,在宋卿余离开他的那一刻,他就出事了。 或许是轻微的一个警告。 但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变数出现在宋卿余自己的本身。 沈一一如今回想起来,他们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以为宋卿余会永远爱他们,会把他们放在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位。 但他们都错了,都错了。 宋卿余的理智和精神状态都已经达到了奔溃的边境线,只是沈一一在他的身边,他表现正常,他们都没有察觉,加上韩知怀的缠身,导致沈听肆忽视了宋卿余。 于是变故出现了,在那个大雨天,宋卿余的精神彻底崩溃,药物的副作用,和韩知怀给他换药后血液里毒素的升腾,都导致了那个夜晚悲剧的发生。 沈一一失去了双腿。 宋卿余身败名裂,一直坚持拍下去热爱的事业全都毁于一旦,自小被虐待的噩梦出来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在自己在鬼门关抢救的时候,他的爱人在和其他人在酒会上流转。 在他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气去面对这残酷现实的时候,他又得知了自己最爱的孩子,也要抛下他而已。 这样的宋卿余,怎么可能承受的住呢? 沈一一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他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一切,而且他明知道自己的爹地的精神有问题,却一直将养育孩子的压力放在爹地的身上,他沉稳的样子是在面对出现沈听肆的时候出现,但是对于宋卿余确实一个爱撒娇,让他更加操心的孩子模样。 他错了,他真真实实的错了。 他还是搞砸了一切,他还是让宋卿余对沈听肆失望了,他们的婚姻也走向濒临破裂。 宋卿余明确地对他说他发觉自己已经没有那么爱沈听肆了,再次回忆他们的过往,也没有以前那种怦然的心动了。 看着自己残疾的双腿,沈一一彻底觉得没有任何的希望了。 “为什么坚持不下去?”宋卿余半个身子搭在窗台外面,雨点打在他的身上,衣领湿透了,他却格外的沉静,“有爹地在,没有什么是坚持不下去的。” “可是,可是,”沈一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是他们都太笃定了,都太笃定宋卿余对他们的爱意了,“可是,你要和爸爸离婚,你后面会不会也不要一一?” 他说的话带着哭腔,宋卿余沉静了半响,把他颤抖不已的身子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拿着毛毯将他包裹起来,宋卿余暂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把沈一一安顿在床上,去关了门窗,萧瑟的寒风无法在进入房间内,智能空调开始放着暖风。 沈一一捧着宋卿余给他煮的热奶茶,还是在小声的抽噎。 “一一,你知道什么叫做贝勃定律吗?”宋卿余坐在他的床边,笑着揉了揉他哭红的眼眶,捏了捏被风吹的寒冷的小脸蛋,暖黄的灯光打落他的脸庞上,投射下一地柔和的阴影。 “…”小孩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慢慢抿了抿奶茶,轻轻摇了摇头。 宋卿余被他这个反应都笑了,轻笑了一声:“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做贝勃定律,说的是当人经历强烈的刺激后,再施予的刺激对他来说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说真的,或许我现在应该感谢你的另一位父亲。” 宋卿余说的是另一位父亲,而不是你的爸爸,也不是我的爱人,而是一个很客观,他生理学社会学上的亲生父亲。 沈一一心里一咯噔,有些忐忑的不安的掀起眼皮,看着宋卿余。 “当一个人经历过被另外一个人,被一段情所折磨的彻夜难眠,万箭穿心的那种痛苦;当一个人从一段要了半条命的感情中重塑了自己之后,幸运地幸存了下来。” “日后遇到的每一个人,他都会更理智更冷静的去看待和每一个人的关心,这样的话就会有一种向下兼容的上帝视角。” “他所有的真诚也好,虚伪也罢,他所有的真话与谎言,所有忽明忽暗的小情绪小套路,在我看来,都是小孩子的哗众取宠,无病呻吟。” 宋卿余面色淡淡,甚至嘴角挂着微笑,仿佛在说一件云淡风轻的事情。 “所以,我和你的父亲,我们曾经很相爱,我现在也很爱他,可是哪有怎么样呢?” “为了他,我就要搭上我的一切吗?我觉得够了,我给他生了你,我给他搭上了我的十年,现在因为他,我的事业也搭上了,难不成,还需要我把命也搭上吗?” 宋卿余眉目弯弯,眉眼之间尽是笑意,只是那笑意远不达眼底。 “…爹地,那你恨爸……恨他吗?”沈一一想了很久,他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恨?”宋卿余仿佛是从未想过这个回答,他垂下眼眸,摩挲着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下,随后极其缓慢的摇了摇头,“不恨吧,或许曾经有一瞬很恨,可是很累,要带着对他的恨生活下去,很累。” “爹地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纠葛了,一一。” 如果连爱都消磨完了,又哪来的恨呢? 宋卿余长长舒了口气,“一一,你的名字你自己来决定,爹地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如果你想要回去,爹地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你是个大孩子了一一。” “腿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一一。” 自从他离开了沈听肆之后,一切都在走往好的方向,不是吗? 那为什么他还要纠缠不休呢?最后受伤害,折磨的都是自己。 剧情也好,韩知怀也好,他们既然都想要围绕沈听肆,那就围绕去吧,他们既然都想要沈听肆,那就拱手让人吧。 他曾经也争取过,但如果代价是如此让他承受不堪,他还是选择放弃,他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了。 沈听肆错了,他以为有孩子能捆绑住宋卿余,其实是绑住了他自己,在没有孩子之前,宋卿余或许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付出,只为了能不失去沈听肆,但他现在有了沈一一,如果代价是失去沈一一,且未来还是充满着迷雾的,那么宋卿余会选择放弃。 毫无征兆的放弃。 宋卿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有打了孩子留下的疤痕,被绑架,他真切的感受到体内小生命流逝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和沈听肆要到此为止了,这辈子的缘分就此结束了。 他不能在和沈听肆有更多的牵扯了。 一切结束在这一刻,也好。 他不放心沈一一,将门窗都锁的死死的,他和沈一一挤在一张床上,拍着沈一一的肩膀,低声道:“一一,爹地不希望你会在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你要知道,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你担心,不仅仅是爹地,还有爷爷奶奶,那些看着你长大的哥哥姐姐,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在为你担心,在爱着你。” “你这个做法太伤了爹地的心了。” “爹地知道复健是个很痛苦的事情,但只有我们在,就没有什么是跨越不过去的,嗯?” 他伸出小拇指,道:“和爹地拉钩好不好?再也不许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沈一一还在犹豫,他只是抿着唇,不说话,小手紧紧握成拳头。 “一一,”宋卿余拉过小孩的手,慢慢把他握成拳头的手指头掰开,仔仔细细地看着他,道:“这个世界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有一天,爹地会离你而去,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所以你要学会的人生课程中,有一门很重要的——离别。” 小孩一怔,刚止住的眼泪就要落下来,这对他来说还是太残酷了,年仅六岁,就要经历双腿残疾,复健,家庭支离破碎的惨景,明明一年前,他还是个身体健康,家庭和睦的幸福小孩,怎么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呢? “爹地只能陪你走人生三分之一的路,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跌跌撞撞的去摩挲,去闯荡,或许会遍体鳞伤,或许会浑身伤口,但爹地希望,你一直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希望走下去。”宋卿余叹了口气,亲了亲小孩的眼泪,“你是不是想到爹地会死去,会离开你而去,你就很难过,很伤心?” 沈一一连连点头,梦境中的二周目三周目的惨状不断在他的眼前浮现,他不想要在失去父母了,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完整的——充满亲情的家庭。 “也许在那个时刻,回忆会如密密麻麻的针,全部刺向你,你可以无限延期他的到来,但你只要望着太阳,望着月亮,望着你最喜欢看的小汽车和奥特曼,每次看到,就一定是爹地在看着你。” 多年后的沈一一会想起这句,他就喜欢坐在门槛上,看着傍晚的暖阳从门外洒进来,他想起宋卿余经常喜欢坐在这里发呆、打盹,只是现在呢,他变成了一副照片,安静地呆在相框里。 某个瞬间,某些东西,已经随着太阳,一起沉沦下去了。 “爹地不会要你一定克制悲痛,然后重新收拾心情,重新面对生活走下去,这对我来说都不现实,”他亲昵的贴了贴沈一一的鼻子,道:“只要在某个瞬间,每次回想爹地,能给你带来力量,在悲痛的时候可以哭出来,爹地所做的一切就值得。” “你要知道,爹地在的地方,永远是你的家。” “即使这个家消失了,那也不会怎样,他已经注入到你的血液里去了,在你心里有一方小小角落,难过的时候回来休息一会儿,这一切,就足够了。” “所以,一一,勇敢地走下去,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 宋卿余眉目弯弯,重新伸出小拇指,似是在等着沈一一的回答。 “你是怎么想的呢?” 沈一一止不住的哽咽,或许在某个未来,他们此时此刻的温存,每一个微小的场景,都会触发遥远或者不遥远的回忆,那对于他来说,已经弥足珍贵了。 他吸着鼻子,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慢慢地、慢慢地伸出小拇指,闭上了双眼,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他说:“好,爹地。” 如果他一直渴求完整的家庭会对宋卿余造成伤害,那么不要也罢。 本来人生的旅程,便是见一面少一面,人生的后半生都在告别。 离别,是人生的必经课之一。 人,总会成长。 他也是- 作者有话说: ps:也想看看大家的理解orz 第60章 自那时候起, 沈一一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与其是说想通,那不如说是放弃了一直坚持的执念,他如释重负, 宋卿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有一个一直要坚持下去的执念, 但看着沈一一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 也会继续同他撒娇。 原先的沈一一是为了不让宋卿余担心, 只会自己偷偷躲在角落里, 用力地捶打自己残疾的双腿, 默默无言的落泪,他这些举动,宋卿余都知道,但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沈一一, 他只能颓废坐在房门外, 隔了一堵墙,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但他一直陪伴在沈一一的身边,会在深夜的时候, 偷偷来到沈一一的房间, 给熟睡的小孩默默揉捏着腿, 他每当这时候, 愈发难过,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给沈一一揉捏过腿,但是那时候的腿是有生命力的, 是能感知到皮肤的脉络, 是能触摸到肌肉的强韧, 而不是如今这副软趴趴的模样, 肌肉很柔软, 一点劲儿也没有。 医生说要给沈一一好好按摩着双腿,以免造成肌肉萎缩,导致日后复健出现严重的问题。 但沈一一很在意他的双腿,在家里走动的时候,总是拿着毛毯盖着双腿,不露出分毫,他也很怕别人看到他的双腿露出怜悯的表情,因此以前经常爱和小伙伴出去玩泥巴的小孩逐渐变得沉默下来,一直宅在家里。 宋卿余为了陪他解闷,特地买了只白色的萨摩耶,取名“音音。”沈一一叫一一,它叫音音。 有时候宋卿余喊他两名字的时候,明明喊的一一,小小的萨摩耶扭动着毛茸茸的小尾巴,吐着小舌头向他奔来,小尾巴不停兴奋地摇来摇去,以为是叫它呢,开心地“汪”一下。 不过自从和沈一一说开以后,小孩再也不说想念爸爸,想要爹地和爸爸复合这样的话,只是有时候他会呆呆看着宋卿余腹部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他会认为是自己的错,他那时候和爹地走的话,会不会爹地就不会被下药了,会不会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被流掉了? 他是不是也就不是一个人了,有弟弟妹妹了呢? 那已经是不现实的事情了。 小孩在那次和宋卿余好好聊过之后,开始鲜活了起来,他的腿上也不在经常盖着毛毯了,尝试过站立,开始配合医生的复健,每周还去看中医进行针灸。 因为音音的到来,沈一一简直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把自己一个人单独关在漆黑的房间里了,而是重新打开了窗户,明媚的阳光照进他的房间,暖洋洋的。 他会和爹地一起去户外遛狗,虽然还是会面对时不时看来的同情的目光,他会有萧索的时候,宋卿余都会拉着手,笑望着回望那些目光,直到这时候,沈一一才看到,那些目光是没有嘲笑的,而是饱含着怜爱和鼓励。 有一回他在和宋卿余遛狗,音音兴奋地在前面跑来跑去,宋卿余推着轮椅走在后面,看到了个冰淇凌摊,宋卿余蹲下来,说:“要不要爹地给你买个冰淇凌?” 自从他发生了车祸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冰淇凌了。 对于冰淇凌的回忆停留在沈一一的六岁生日上面,宋卿余在看见摊位的一瞬加就下意识地问,只是问完很快的陷入了沉默,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撇着沈一一的面色。 见到沈一一没有任何异常的神色,他才松了口气,道:“嗯?要吃吗?” 原先跑在前头的音音,看着后面的主人停留在原地,小狗狗好奇歪了歪头,不知道主人在干什么,音音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他们的跟前。 小犬才几个月大,还只会发着小奶音,稚嫩的小奶音‘汪汪’地喊个不停。 宋卿余揉了揉它的脑袋,发了个坐下的指令,音音很乖巧地摇着尾巴,“汪汪!” “要吃!”沈一一道,指着前面的冰淇凌摊位:“爹地!我要吃抹茶味的。” 宋卿余失笑,他可以感受到小孩现在对自己逐渐敞开了心扉,又慢慢回到以前那个会对他撒娇的沈一一,但在某种方面上还是有了些许改变,好像从那个生日会的雨夜之间,一下子从破碎的童年长大了,懂事了,真正的逐渐长大成为了一个小大人。 只是,他在买了冰淇凌之后,遇见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在他记忆里尘封了很久的人。 日暮的余晖透过叶隙洒下,落在青年的肩膀上,墨发柔软,侧脸精致,好看到随手一拍就是电影里一见钟情的经典镜头。 宋卿余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沈一一,那名青年就半蹲在沈一一的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歪着头眉目之间都是笑意,“小朋友,这个玩具送给你好不好?” 沈一一咬着下唇,似是在犹豫,双手伸了出来,但又不敢接,毕竟爹地和他说过陌生人的东西不能接。 他抬眸,眼睛唰的一亮,伸手,“爹地!爹地!” 那青年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生出这么个漂亮小孩的会是个男性。 他还未起身,那双纤细白嫩的手握着冰淇凌,就到了他的面前,那温柔如玉珠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好,不介意的话这个抹茶冰淇凌给你吧。” 毕竟沈一一拿了青年的玩具。 青年缓慢的抬头,那一刻,他觉得世界都静止了。 那种感觉似熟悉又陌生。 他们明明没有见过面,但却仿佛在另一个时空见了很多次。 他很能确定,这个人他只是见过一面,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然如此出色的面容,他怎可能没有记忆。 青年的脸上闪过迷茫,宋卿余松了一口气。 灿烈的日暮照在他们的身上,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成了一幅动人的油画。 微风轻抚宋卿余的乌发,但却遮不住他眼中的笑意。 在剧情最后的梦中,那个青年与面前这个青年重合在一起。 那青年拿过他手中的抹茶味冰淇凌,站起身,阳光将他的身形照应的很长很长,他伸出手,歪歪头露出两个浅淡的酒窝,笑道:“你好,我是陆忱音。” “音音——!”沈一一忽然大喊,陆忱音以为是叫他,刚要回应,就听见身后传来稚嫩的小奶狗音。 宋卿余‘噗呲’一声笑出了声,陆忱音意识到了沈一一是叫身后的小狗,面色一红,低头掩饰地吃了几口抹茶味的冰淇凌,眼光却不由自主地偷偷望着宋卿余。 他真好看。这是陆忱音的第一印象。 他好熟悉,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陆忱音的第二印象。 “不好意思,我儿子很喜欢这条萨摩耶,给他取名叫音音,”宋卿余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道:“我们没有恶意。” 陆忱音当然知道他没有恶意,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我是——”宋卿余沉默了半响,道:“宋舟舟,你叫我舟舟就好了。” “舟舟……”陆忱音喃喃默念了几下宋卿余的名字,“轻舟已过万重山?” “是,”宋卿余微愣了一下:“我奶奶给我取的,你也是c国人吗?” 陆忱音看着不似c国人的面容,鼻梁高敲,碧蓝色的眸子,黑色的乌发,白皙的皮肤,更像是混血儿。 “我祖母是c国人,我祖父是m国人,我从小在m国长大。”他咬了口脆脆的,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宋卿余推着沈一一走到了长椅那边,音音生怕这个陌生人伤害自己的主人,摇着小尾巴蹲守在沈一一的轮椅旁,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陆忱音。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宋卿余坐在长椅上,微微上翘的眼荡漾着笑意瞧着陆忱音。 “我不知道,”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跳的很快,“我,不知道,第一眼见你,就觉得好熟悉好熟悉。” 熟悉到悲伤要将他淹没了。 “很遗憾,我们没有见过。”宋卿余摇头,看着陆忱音的面容,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知,没想到,兜兜转转,在这个时刻,遇见了陆忱音。 在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刻,他遇见了陆忱音,那时候的陆忱音被家族胁迫联姻,他就离家出走,见到了在异国他乡流浪的宋卿余,收留了他。 他们一起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但最后因为韩知怀的不放心,对宋卿余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的踪影还是被发现了,陆忱音被迫回去联姻,宋卿余还是走向了最后的结局。 宋卿余在先前一直从未怀疑过剧情,可是在看见陆忱音的那一瞬间,迷雾仿佛被拨开了,他的剧情是不完整的,在他的梦中,他的出现一直是个悲剧,被韩知怀仇恨的角色,但在现实中,根本不是这样的,他根本没有对韩知怀做任何事情,他进入娱乐圈他也只是派去更强劲的对手去和韩知怀抢同一个角色罢了,如果他真的想,他完全可以替代韩知怀去出演《长夜明月》。 或许在知道剧情的那个夜晚,他深埋心里的根就一直动摇了吧,只是自己一直不肯相信罢了,在人生的路上,人总会选出错误的那个选择。 现在他解脱了,现在他没有关系了。 “你……”宋卿余斟酌了下,还是想问问陆忱音:“你现在是,结婚了吗?” 陆忱音的面色不自然的僵硬了一瞬,他看起来很年轻,年纪也才不过二十出头,还是个学生,在经济上没有能力去反抗家人,少年心性,当然是选择负气的离家出走。 “我……嗯…家里给我安排了未婚妻,可我不喜欢她,”陆忱音低头,吮.吸了几口快要落在下面的抹茶冰淇凌水滴,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日后会成为一名儒雅的大学教授,“我不喜欢她,我想要寻求自己的爱情。” 宋卿余静默了下,这话听的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就是刚上大学的他,对爱情一无所知,一股脑的往前冲,最后遍体鳞伤的还是他自己。 但看着陆忱音那充满向往的神情,宋卿余还是不忍打扰他,或许有些东西,就是要自己经历过了才懂得其中的体会吧。 “那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宋卿余看了看青年那向往的脸色,他们所在的城市叫安淮,是处在地球的北半球,似是为了逃避兰溪那个噩梦般的岛屿似的,选择了北半球,这个名叫安淮的小城市,这个小城市没有c国那么发达,但是却异常的安逸,生活节奏很慢。 大家会在下班的时候去海边度假,周末在公园放风筝,和家人在咖啡馆喝咖啡晒太阳静静坐一个下午,但是在c国,这么做仿佛是有罪恶感的,是不可以的,是浪费时间的。 宋卿余不希望沈一一在那么快节奏的时代下生长,他希望沈一一不会步入他的后尘,所以他把沈一一,一起带到了安淮,在这里休憩,休养生息。 说不定日后还会在这里定居,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陆忱音。 陆忱音咬了咬下唇,他现在身上的资金全都被父母冻结了,娇贵的小少爷也没有打过工,他随意买了张盲盒机票,来到了这个北方的小城市。 这里夏日温热,冬日会下雪,但却不是很寒冷。 是个很宜居的城市。 他下飞机的第一眼,就爱上了这座小城市。 但他浑身上下的钱都买了机票,现在身无分文,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宋卿余失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住在我家里来?” 他的面前闪现过了在大雪纷飞的异国他乡,身着单薄的宋卿余无家可归,哆嗦在阴暗的角落里面,他唯一有的是和别的流浪汉打架抢来的一条破旧的毛毯,为此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痕,但因此他有了可以过冬的毯子了,至少他不会和别的流浪汉一样冻死在街头了。 就在这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只温暖的手,那只手的主人问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住在我家里来?” 时间轮回,世界轮转,历史的齿轮回到了这个时刻,倒映在宋卿余的眸中。 陆忱音微微一怔,他扭捏似的轻轻晃了晃脑袋,别过脸,就在宋卿余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只见陆忱音小声地说:“既,既然你邀请我,我,我就去好了。” 宋卿余:……? 这,还是个傲娇? 由于和后期那温润儒雅的的陆教授反差太大,宋卿余消化了一会儿,久久没出声。 陆忱音以为他反悔了,着急的拽着宋卿余的衣角,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免费住进去的,我可以做家务的,真的,我经常看我家保姆阿姨做,我……” 宋卿余忍着,憋着笑,肩膀都耸动了起来,陆忱音这才反应过来,“你耍我!” 青年似是想哭又不敢哭的感觉,是个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小少爷。 “好了好了,”宋卿余跟安慰着音音一样的语气,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没有了,没有了,乖啊乖啊,回去给你吃小鱼干,所以呢,要来我家住吗?”? “……”陆忱音也意识到了自己是被当作小孩一样来对待,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才缓缓点头,轻轻往宋卿余的手掌心中蹭了蹭,道:“哼,好。” 在得到应答的那一刻,宋卿余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内心溢满了满足感,就好像,是一直遗憾、意难平的事情,得到了圆满。 是在大雪纷飞的圣诞夜死去的他,最后一个心愿,是希望可以报答陆忱音吗? 宋卿余一直在猜测临死前自己在想什么,看着韩知怀和沈听肆转播的大屏幕,他被飞雪慢慢淹没,在体温逐渐冰冷的那漫长的时间,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是在想想要重新来过吗?还是想要放弃沈听肆,高中的时候就要远远离开他,让他们再也没有交集,还是后悔没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呢? 可是,这些都不是。 原来他在去异国他乡,心就已经彻底死了,连临死前最后的心愿,都是希望陆忱音好好的,陆忱音只不过是帮助了他一段时间的陌生人,他临死前的心愿,竟然是希望可以报答陆忱音。 他觉得是自己拖累了陆忱音,不然陆忱音不会被家族找到,被逼着回去结婚,他可以追寻自己的热爱,可以继续在世界上留足他的脚印。 说宋卿余恨韩知怀吧,恨也是恨,可是他想要报仇的意愿却没有那么强烈,因为很累了很累了,他病情加重,身无分文,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当生存都有了问题,他活得很疲倦的时候,他哪有那么多心思和力气去报仇呢? 沈听肆也好,娱乐圈的名与利也好,如果他要,那么就给他吧。 宋卿余很累了,他现在的心愿只是希望能和沈一一好好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把沈一一抚养长大,他自己孤独终老,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带着上个宋卿余遗憾的愿望,走下去,完成他。 “舟,舟舟,”陆忱音不自在的叫着他的名字,“这个小朋友是你的儿子……?” 他似是有些怀疑,宋卿余外表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这么年轻已经有个五六岁的儿子了么?是亲生的? “是我儿子,六岁了,叫一一,”宋卿余拉着一一的小手,“一一,叫陆哥哥。” 沈一一在外人面前还是有些腼腆,他手上沾了滴落下来抹茶的冰淇凌,宋卿余无奈拿湿巾擦了擦沈一一的手和嘴角,“都这么大了,吃个冰淇凌还能吃成这样,嗯?看到陆哥哥被迷的走不动路了?” “…没有!”沈一一撇了撇嘴,别开了自己的目光,撕下一点脆皮给音音吃,音音很欢快的跳在他的周边,‘汪汪’兴奋地叫着。 “这条小狗也叫音音,”陆忱音盯了那条毛茸茸的萨摩耶半响:“我小名也叫音音,嗯……” 宋卿余好奇的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陆忱音蹲下身,在音音的旁边,缩成一团,微微抬眸,对着宋卿余轻轻地叫了一声“汪。” 宋卿余:…… 沈一一:…… 音音奇怪的看了眼旁边的陆忱音,似是不服输,更大声叫了汪。 一人一狗蹲在地上,不服输的互相叫喊汪。 有些人奇怪的看着他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举行什么仪式。 一股羞耻感从心头涌上来,他赶忙捂住陆忱音的嘴巴,“可以了可以了,我的错我的错,以后你叫大音,它叫小音可以吧。” 陆忱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于是,宋卿余在遛狗的过程中,捡到了一个离家出走的男大学生。 在回去的途中,陆忱音好奇地问:“舟舟,就你一个人带着一一吗?”他很好奇,沈一一的五官很漂亮,鼻唇神似宋卿余,但眉目更像是沈一一的另一位父亲。 “嗯。”提到这个,宋卿余的神色都变得淡淡的,“我和我前夫离婚了,孩子判给了我。” 沈一一只是身体一僵,让他接受父母离婚的这件事,还是需要消化很久,毕竟他这么久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让宋卿余和沈听肆走下去,为了让他们的婚姻不破裂,组成一个完整的家。 “对不起。”陆忱音脑袋恹恹地耷拉了下去,有些不自在地搅动着手指:“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事啦,都过去了。”宋卿余推着沈一一,陆忱音拉着音音的牵狗绳,走在后头。 “你们…在一起几年了?”单看沈一一的眉目,就能知道沈一一的另一位父亲长相很俊美,他竟然有些不舒服。 “几年……”宋卿余走神了些,似是在回忆过往,他们十七岁在一起,如今他二十九了,恋爱两年,结婚十年,算起来也有十二年了吧:“十二年了吧。”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陆忱音算了算自己的年纪,十二年前他还只是个在读小学的小屁孩,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但看到宋卿余的神色,他也不好意思在继续追问,“哦……好长哦……” 突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宋卿余眼底带着笑意回眸望他,陆忱音的心漏跳了一拍,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他这天只吃了个宋卿余给他的冰淇凌,他又是正值青壮年,饭量又大,如果不是遇到宋卿余,怕是要饿死在安淮的街头了。 “晚上想吃什么?”宋卿余带着笑意问。 “章鱼小丸子!”陆忱音兴奋地搓了搓手:“我刷视频刷到好多哦!但是安淮这边都没有,好馋。” “嗯?”宋卿余开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安淮,没有章鱼小丸子的店吗?” “没有,”陆忱音怒了努嘴,有些不满道:“我在家的时候,一天必须来吃几颗章鱼小丸子,我在安淮找了好久,这么点大的小镇子,就是没有。” 他看着宋卿余欣喜的表情,有些不解道:“怎么了舟舟?” “发现商机了。”宋卿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对他说:“进来吧,让你过上顿顿有章鱼小丸子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看评论区说有点看混,在这里解释一下。 现在时间线是回到了第一章 小鱼被捉住回来后,然后中间穿插小鱼在过去两年如何生活,后面还有小沈在这两年间的变化,会和现实互相交叉,我会以“——”来说明。 60-70 第61章 因为陆忱音的这番话, 宋卿余真的发现了商机。 安淮这个小城市并没有很多的美食,宋卿余租了一个小店面,开始他以前和沈听肆在大学时期一起摆摊卖小丸子的旧业,颇受好评。 他之所以能在安淮定居下来, 甘翠琳和江知野花了很多的心思, 先是必须要避开沈听肆, 甘翠琳虽然还是沈氏幕后的掌门人, 但是沈氏集团总有一日还是要交给沈听肆的, 因此甘翠琳不能给宋卿余转账, 银行卡的流水账,以及甘翠琳名下任何一套资产的流向都会被沈听肆查的清清楚楚。 自从他们把宋卿余带走之后,先是不管国内的腥风血雨,单单是江知野就遭遇了很多的麻烦, 先是娱乐圈, 他本身来娱乐圈闯荡只是为了能和家里人证明没有家族的力量,他也可以活得很好,但沈听肆在娱乐圈的一方地位, 算是彻底封杀了他这条路。 江知野所有的资源皆被瓜分走, 连谈好的广告商和导演宁愿背负高额的赔偿金, 也不愿意继续同他合作了, 江知野无所谓,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父母同沈听肆达成了协议, 沈听肆给了他们家好处, 让他的父母逼他回来, 逼他回来同其他家族的人联姻。 江知野也丝毫不敢暴露自己的所在地, 他若是暴露了自己的所在地, 那么沈听肆只要顺藤摸瓜,照样可以找到宋卿余的位置。 因此资金上他们没有办法给予太多的支持,宋卿余的身体需要静养,还是甘翠琳动用自己娘家的人脉,才将宋卿余转到了o国,在宋卿余的身体状况好转了些后,他们才将宋卿余转到安淮进行静养。 江知野不方便同宋卿余经常联系,他每次只得偷偷摸摸从家里偷溜出来,用其他人的身份证才敢飞往安淮,来看宋卿余。 江知野踏上这片宜居、生活慢节奏的小城市,他的心都在怦怦跳,因为宋卿余在这里,他都觉得这座城市的空气好闻了起来。 迈着轻快的步伐,他带着小型的行李箱,轻车熟路地在大街小巷来回行走。 在那隐藏在幽幽树林后面的白色的小别墅,每次他站在门口,挂在门外的小风铃就会被风吹的铃铃响,他站在木质的地板外,从里头会传出沈一一的车轱辘声,打开门,沈一一会很高兴的坐在轮椅上,对着他喊道:“小野哥哥!” 宋卿余站在他的身后,眸喊笑意,对他说:“你来啦。” 无一例外。 这回他重新站在了那个白色的小门外,风铃叮铃作响,依旧是熟悉的车轱辘声,沈一一打开门,“小野哥哥!” 但这回站在沈一一身后的不是宋卿余,而是另外一个青年。 那青年看似与他差不多大,乌黑的头发,碧蓝的眸子,高挑的个头,精致的脸庞,是一个很俊美的青年。 那青年看见江知野也不由得一愣,但还是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道:“你好,欢迎来到我家做客。” “你家…?”江知野微微蹙眉,目含不善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漂亮的青年,心中的警铃大作:“卿…舟舟呢?” 他们现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会把宋卿余的大名叫成宋舟舟。 陆忱音没看懂江知野眼中的神色,只觉得面前这个c国人好像不大喜欢他,但还是乖乖去厨房叫了正在做饭的宋卿余,宋卿余虽然做饭不如沈听肆,而且在和沈听肆结婚的十年之中,他也很少做饭,但不代表他不会,跟着菜谱做,宋卿余还是做的很好吃的。 尤其是章鱼小丸子。 在陆忱音住进宋卿余家一个星期之后,他成功比原先胖了几斤,看着自己原先有腹肌的肚子,现在就软趴趴一块软肉,陆忱音略有苦恼的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在晚上暗自下定决定绝对不要再多吃,但在第二天,在桌子上看见了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之后,晚上所做的决定都抛之脑后了。 “舟舟!”陆忱音从厨房的门外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穿着天蓝色小章鱼围裙的宋卿余在做汤,“外面有人找你。” 氤氲缭绕的雾气袅袅升起,宋卿余转过头来,被水汽蒸得热扑扑的脸蛋,前面火候的声音太大,他没有听清陆忱音的声音,“你说什么?” “啊。”陆忱音谓叹了一句:“你太适合人.妻了。” 在看见宋卿余穿着围裙在灶台面前做饭的时候,他脑子里没由来的想,其实结婚成家也没什么不好,劳累一天回到家,孩子在门口迎接自己,老婆在厨房做饭,一切都很温馨,伴随着热汤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一切的疲倦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宋卿余:…… 宋卿余无奈地叹了口气,作势要拿锅铲打他,闹了半天,他才问道:“什么事情?” “哦哦哦,对,”陆忱音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个人在等着,“外面有个人在找你。” “找我?”宋卿余想了想,放下锅铲,笑道:“正好,让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陆忱音陷入了沉思,他怎么觉得,那人并不是很想认识他的,感觉把他当情敌—— 陆忱音一激灵,对哦,那人不会是宋卿余的爱人吧?这么年轻吗?如果是爱人,看见自己伴侣家里出现陌生的男人,那肯定是会抱有敌意,可是他对宋卿余哪有什么爱情,单纯只是感觉似曾相识,故人的感觉。 好像是那种——他们曾经相依为命,超越恋人却不是恋人的关系。 很微妙。 陆忱音又想起他第一眼见到宋卿余。 他们仿佛穿越了时空,超越了生和死,在这个小城镇见面。 仿佛一切都是冥冥注定。 “小野,”宋卿余一走到门口,那长到小腿的音音一下子摇着尾巴,吐着小舌头朝他扑来,“好啦音音。” “舟舟。”江知野把自己的小行李箱拿了进来,带上门,门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却让江知野心神不宁,“那位是……?” “这位是陆忱音,在公园散步遇到的朋友,出来散散心,先暂住在我这儿了。” 在听到宋卿余说暂时住下,江知野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朋友?你在安淮还有朋友吗?”据他所致,宋卿余来过o国,并没有来过安淮这个小城市,这个小城市在网上并不出名,即使这里风景很好看,但位于北欧那一块,距离c国太远,很少在这里能看到c国人。 宋卿余当初到这儿来,差点被围观。 “一见如故。”宋卿余用了四个字来形容,确实是一见如故,他们本就是故人,只是在另一个时空重逢了而已,“他第一次来安淮,人生地不熟的。” 陆忱音见江知野松了口气,就知道他肯定是把自己想成了情敌,“你好,我是陆忱音。” “啊…你好,”江知野不好意思地笑笑:“失礼了,我是江知野,是……”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和宋卿余的关系,他们既不是恋人,也不是他打心底认为的朋友,他想要的关系不仅仅是朋友,但现在的宋卿余刚脱离沈听肆的身边,刚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怎么可能这么快再次去投入一段新的感情呢? 他先前是有不耻的想法,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不可以那么想,宋卿余是个人,是个有自我意识的人,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件物品,更不是一件专属于谁的物品。 一旦他任由那个想法侵入在脑海里生根发芽的话,那么他和宋卿余,是真的再无可能了,他不能在成为下一个沈听肆,已经有这个前车之鉴了,他想要自己深刻的引入宋卿余的脑海深处,成为他在困苦时刻的依靠和一个可以让他毫无所顾忌的港湾。 也许是从小在m国长大缘故,陆忱音讲话的逻辑并没有c国人那么委婉,而是很直白的说出了口:“江先生,您是舟舟的爱人吗?” 这话一出,他顿感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他有些意外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仔细看江知野的眉目,和沈一一的眉目没有半点相似,他这么说,是不是太失礼了? 还好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宋卿余已经习惯了陆忱音时而语出惊人的习惯,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摆了摆手:“不是不是,忱音你别误会,他也是我的朋友。” 宋卿余想了想,又补充道:“很要好的朋友。” 江知野在他绝望的半年都会出现在他的时刻,在医院照顾他的也是江知野,虽然他知道江知野的心思,但现在的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心思投入下一段的感情,感情这个东西,让他太疲倦了,他费了十二年的时光,换来了却是这么残败的结局。 如此无望的深渊,他怎么敢再次踏入进去呢? 好不容易拼尽全力逃了出来,代价却是自己最爱的孩子失去了一双腿,他要离开生长二十九年的国度。 虽然和结局一样的是,他还是离开了扎根生长的故乡,但这回他不再是一个人了,现在的他有自己的家人,还有一条小狗,在这所小房子里抚养沈一一长大,在这个地方定居下来,这就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了。 他现在也不再关注沈听肆和韩知怀的消息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既然韩知怀要沈听肆,那么给他就是了。 “是,”江知野能感受到从胸口中涌上来的失落感,但是他知道这是目前他和宋卿余能走进的,最好的关系了,他点头如捣蒜似的,让宋卿余乐了:“是好朋友嘞,每次一一见到我都得撒娇喊着小野哥哥!” “啊!”沈一一撅嘴,道:“我哪有!别污蔑我!小野哥哥是坏蛋!” “你看!又来了!小野哥哥~”江知野还特地夹着声音,尾音上翘,让沈一一气恼。 “呀!你站住!不准跑!”沈一一想要起来去打江知野,双手用力撑起轮椅的把手,想要把整个身体支撑起来,但他的双腿软弱无力,一点儿回应也没有,沈一一一不小心,整个人摔倒在地,轮椅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一一!”宋卿余赶忙抱着摔倒在地毯上的沈一一,自从他们搬到了这个房子之后,宋卿余在沈一一经常玩的地方扑上了地毯,为的就是防止沈一一摔倒摔伤了双腿。 “没事,爹地,一一腿不疼……”因为双腿出了问题,沈一一感知不到任何的痛觉、触觉,正常人应该有的,他一点都感觉不到,他虽然感知不到,但他的身体机能还是在的,他的腿以一种怪异扭曲的形态,沈一一的鬓角出了细密的汗丝,嘴唇有些发白,即便如此,他还是反手握着宋卿余颤抖的双手,道:“爹地,不疼的,一一不疼,一一感觉不到疼。” 宋卿余慌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瘦弱,抱不起来沈一一,又害怕把双腿骨折的地方碰到了。 江知野刚想说什么,就见陆忱音一把抱住沈一一,放在沙发上,他捏了捏沈一一的双腿,住在这里的每个晚上都是他按着沈一一的双腿。 陆忱音蹙着眉头,神色凝重摸着沈一一的骨头,似是摸到了骨折处,然后就听见清脆的‘咔嚓’一声。 “修养一周就好了。”陆忱音又摸了摸,点点头,肯定道:“嗯,没问题了。” 江知野:…… 宋卿余目瞪口呆,赶忙到沙发的旁边,紧张兮兮地捏了捏沈一一的双腿,明知道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知觉,但还是下意识地问:“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啦爹地,”沈一一轻轻揉了揉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他前面只觉得浑身发凉,现在能感觉到浑身的温度都在渐渐回暖,接过宋卿余给他倒的温水,抿了一口,干涸的喉咙得到了滋润,“真的不疼了。” 宋卿余目含惊讶,“忱音,你…还会这个手法?” 陆忱音见自己终于能帮上恩人的忙了,尾巴都要翘出天际,天知道他在这里白吃白喝还白住的心情啊,家务他不会干,上回硬是想要拖地,先是把地拖得这儿湿,那儿干,连音音跑到一半都滑倒了,更别提家里还有个坐着轮椅的小朋友了,吓得陆忱音再也不敢在.干拖地了。 后面又按耐不住地去帮宋卿余打下手,洗碗,先是把糖认错了盐不说,洗一个盘子手滑掉一个,单单他洗过的盘子,就碎了不下五个,还有帮宋卿余洗床单,和衣服混在一起洗,没想到那衣服还掉色了,结果原本很好看的浅蓝色的床单,硬是沾染上了颜色,这儿白一块,那儿黑一块。 宋卿余倒是没责怪他,只是让他好好呆着,这些杂活他干就行了,但陆忱音还是很过意不去。 这下好不容易有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他不得好好表现一番。 他轻咳了下,谦虚道:“没有啦,我家的手艺,我祖父是中医,从小教我这些,恰好我学的也是中医,这些还是略懂一些的啦……” “谢谢你,”宋卿余紧紧握着他的双手,轻颤道:“真的谢谢你。” 安淮好是好,但离首都太远了,这里虽然安逸,但是这里的医疗资源远远跟不上,如果沈一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绝对是赶不到首都去看医生的。 “没事的!”陆忱音静默了下,看着宋卿余这副模样,感叹道为人父母是真的不容易啊,他蹲下身来又揉捏了几下沈一一软弱无力,垂落在地上的双腿,“一一的腿复健不成问题,还是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的。” 宋卿余愣了下,眼眶酸涩,他本来都不报希望了,甘翠琳请来复健的医生看着沈一一的双腿,都是暗自摇头,他不想让沈一一知道这个消息,不想让他知道他是彻底只能一辈子呆在轮椅上的消息,这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江知野拿着手机晃了晃,道:“我恰好此行来,目的也有这个,为你带来了一个新的复健医生,他医术不错的。” “……”陆忱音愣了下,“不会是江祈年吧。” “…你认识?”江知野很意外,江祈年是他们家引以为豪的青年代表,他的医术响彻名外,他这回可是费了老脸,才让江祈年同意来安淮为沈一一治疗,复健。 “…我,同一个学校的校友。”他总不能说是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冤种发小吧,他和江祈年一见面就容易打架,万一在这儿打起来,可不好,他好不容易在救命恩人面前建立的形象。 不对啊,江祈年一来,他不就暴露位置了吗? “舟舟,你别担心了,江祈…江学长的医术很不错的。”他拍了拍胸腹,虽然那人的人品不咋地,但是医术可以:“一一肯定能痊愈。” “谢谢…谢谢你们…”宋卿余从来不知道,原来生性敏感自卑的他也可以拥有朋友,也可以在困难的时候得到帮助,他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此刻他遇到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有什么呀?”陆忱音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儿蹭吃蹭喝多久,这点小忙算什么,“好饿啊……哎呀!” 音音见几位主人一直站着,而且小主人还哭了,音音以为是陆忱音弄哭了小主人,前面两只爪子一直抓着陆忱音的衣角,后脚一蹬,整个身子扑在陆忱音的身上,陆忱音重心不稳,一下子被扑倒在地。 “音音…你干嘛……你口水到我脸上了!啊啊!音音你要洗澡了!好臭!” 音音止不住摇着小尾巴,它发现小主人对他摇了摇头,说这个人没有伤害自己,这才安心的在陆忱音的胸膛上踩了几脚,为了表达歉意,它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着陆忱音的脸蛋,舔的满脸都是口水在大声‘汪汪’叫了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宋卿余几人则是看到这个画面,耸动着肩膀,眼泪都笑了出来,他看着眼前这一面,原本清冷的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啊!好饿,舟舟!我要吃饭!好期待你做的饭呀!” 抱着音音沉重身躯的陆忱音勉为其难的抬起头来,避过音音那热烈到过分的喜爱,紧紧抱着怀中毛茸茸的萨摩耶,他感受到肚子咕咕叫了。 “吃饭!好耶!一一要吃排骨汤!”沈一一坐在沙发上,兴奋地拍起手,他很早就闻到了厨房里爹地煮的排骨汤的味道,“有排骨汤,一一可以吃下三碗饭!” “好啊,多吃饭饭,早些长大,好保护爹地。”江知野小心翼翼抱起沈一一,走向厨房。 “舟舟!快来吃饭啦!”走在前头的江知野和陆忱音往后笑着催促他。 宋卿余被一整个光景恍惚到,他想到,原来自己是可以被期待的,自己是可以被人爱着的,他是可以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自由。 会有人和他说期待他做的饭,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再也不用患得患失了。 也不用在害怕做错什么了,不用再害怕被抛弃,从而只能一个人孤身回到阴冷黑暗的角落里去了,原来他离开沈听肆,可以看到外头的阳光是那么的明媚,每个人是那么的友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看花怎么开,水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何时落下,经历有趣的事情,遇见难忘的人。 而不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将自己埋葬在那一方小小的角落里面,他的世界打开了光,他以前太害怕做错选择了,害怕错了一次选择,沈听肆就会被抢走,他就会和结局一样,死在异国他乡冰冷的圣诞夜街头。 可是他现在发现了,他没有那么脆弱,他可以失败很多次,他煮的菜失败了,他可以倒掉重新再做一碗,他今天想要出去遛狗,但是天气没有选好,淋了个落汤鸡回来,那又怎样?他可以洗个澡,等到天晴的时候在出去遛狗。 甚至他有了一段十年失败的婚姻,一段失败的长达十二年的恋爱,可是那又怎样?他可以走出来,也可以投入下一段感情,甚至可以出去晒晒太阳,坐在沙滩边的咖啡馆喝着咖啡坐一下午,这一切不是那么美好吗? 他可以失败无数次,他的人生并没有那么二维,好像他一定要维持在某个状态,做对每一个选择才算成功。 宋卿余如今才明白,他可以尽情的探索,也许会摔很多次很多次,他也许会失败,但是他会爬起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金色的光辉洒在屋子里,暖洋洋的。 他慢慢挪动脚步,走向他们,笑道:“好。” “等等我呀!” 今天的阳光不燥,微风刚好。 在庭院的茉莉开的正盛-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小鱼被送到安淮又有段时间了,江知野把他们以前的事情和点点滴滴都和小鱼说了,因此小鱼现在是有记忆的,但后面就不好说了。 能肯定的是小鱼在看见小沈第一眼,他就刺激得彻底恢复了记忆(可见小沈多令他难过捏} 第62章 沈听肆在彻底失去了宋卿余消息之后, 出乎意料的平静,他只是觉得宋卿余生气了,要带着一一出去旅游几天,他会回来的。 沈听肆坚信, 宋卿余最后会回到他的身边的。 他现在还不能去找他, 因为他在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自从宋卿余发了那条离婚的微博后再无声息, 沈听肆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他还会在别人面前展露出自己温柔的笑意, 现在面无表情,连字都不会多说一个,眼神冷漠,似乎没有事情可以波动他的情绪, 以前的他听从宋卿余的, 只是因为宋卿余一句话:“我觉得你穿浅色的衣服好好看啊。” 他的衣柜里全是宋卿余给他买的浅色的衣物,但现在,他的身上只有黑色、灰色两种颜色交替, 甚至是长年不变的黑色西服。 在宋卿余爆出离婚后, 整个娱乐圈无不震惊。 沈听肆没有着急去处理韩知怀, 现在宋卿余不在他的身边, 他没有那么顾虑, 做了个实验,那个实验也彻底证明了, 他所处的这个世界并不适用于他做的那个梦境。 那个梦境里面他以上帝的视角, 从一周目回荡了三周目, 第三周目他保留了第二周目的记忆, 第三周目则是去反抗剧情, 结局却是没有任何改变。 于是他醒来的时候,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现下所处的世界也是一样,他害怕,一旦做出反抗剧情的事情,宋卿余就是和梦境的三周目一样,被抹杀,他则是被控制了般,行尸走肉的完成剧情,和韩知怀亲密,最后步入婚姻的殿堂。 他怎能不怕。 他怎敢拿宋卿余的性命去冒险呢? 他在赌,赌宋卿余对自己的信任,对自己的爱,令他不确定的是,他是不是赌输了? 沈听肆深吸一口气,他第一次违反了剧情的走向,亲手做出与剧情中相反的事情。 可事实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什么也没有发生。 也就是说,他做的这些,都是骗自己的。 他即使不去完成那些事情,他和宋卿余也不会有任何的事情。 事到如今,变成这样,那么接下去,他就该完成他早就想要完成的事情了。 沈听肆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垂着眼听完,黑色的西装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出来,他整个人冷淡到几乎没有半分生人应该有的鲜活,他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个漏网之鱼抓到了。 一辆黑色的加长车停留在后山郊外的一栋房子面前。 沈听肆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去的时候,韩知怀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被关在这所郊外别墅的地下室,这里被建造成和监狱一样的结构,阴冷潮湿的地面,时不时露着水的铁窗,还有将他监.禁起来的铁门。 他的眼神惊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在听到门外的脚步的时候,平日里都是笑意盈盈,唇角上扬会撒娇的面庞,此刻惊颤地不停抖动,他感到一股子腥成的血液从嗓子里涌出,从嘴角淌落,不详的预感袭来,他艰难地抬手抹去,以上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布满了褐色的血迹。 他瞳孔猛缩,眼睛瞪大,在看见沈听肆进来的那一瞬,好似看到了什么魔鬼,整个身子萧瑟地往后抖动着,止不住往墙角爬。 沈听肆一进这个昏天黑地,没有一丝亮光的地下室,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和蔓延在整个房间的尿骚味,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为他打开门的人顿了一下,赶忙点头哈腰,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沈先生,对不起,请稍等下。” 随即走到韩知怀的面前,那股味道越来越重,下手直接一个巴掌重重打到韩知怀的脸上,冷声道:“你还活着,要感谢沈先生。” “你以为沈先生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的事情吗?” 韩知怀的脸被打歪在一旁,脸上的剧痛也没办法缓解他心中的惊恐,他嘴唇哆嗦着,因为恐惧过度,张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听肆将录音笔播放出来都给了韩知怀听,里头是他和韩知言的对话。 他神色淡淡,看着韩知怀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他只觉得反胃。 “你以为,韩家还会保你吗?” “原先我查这些,是需要费一些力气,但你的哥哥,直接把你出卖了。” 韩知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原本上一秒还在参加《长夜明月》的杀青宴,在不久后这部剧播出,他就会提名最佳新人奖,然后一步步登上娱乐圈最高的位置,享受来着至高点的光环,爱情与事业双丰收,怎么现在落入到这种地步? 韩知怀不愿意去回想他这一周所经历的所有,从天堂坠入地狱,不,是比这个还可怕的经历。 给予他这一切的,竟然是面前的男人,前面还对他温柔以待,会把他抱入怀中轻声安慰的人,会在酒会上替他挡了很多酒,甚至为了他不惜与宋卿余翻脸的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所有的力气在听到沈听肆这句话的时候,彻底散了力,他身后最大的底气就是韩家,韩家虽然不如百年前,但也是京中上流世家,沈听肆再怎么动他也得考虑几分,可是,可是…… 他现在被抛弃了,被抛弃了。 沈听肆踩着发得光亮的皮鞋,抬起他被打红肿脸的下颚,在对上那双眼的时候,沈听肆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微弱的希望与哀求,还有一丝丝……爱意。 一股反胃的感觉从身体里直冲上大脑,他一用力,踩在韩知怀的脸上,韩知怀的脸碰着硬邦邦的地板,地板上黏糊糊的还带着腥臭味的液体沾湿了他的脸,泪水从眼眶里流出。 他感觉到下巴一阵剧烈的疼痛。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半年,我是真的被你吸引了吧?”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剧情里面的主角吧。” 韩知怀原本颤抖的身子一僵,不可思议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沈听肆。 “果真是蠢得可以。”沈听肆面色淡淡,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他踩在韩知怀脸上的力度又重了些:“每晚看着你那作呕的脸,你知道我有多想掐死你吗。” 韩知怀似是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力,怪不得他有段时间经常会因为没有足够的氧气而醒来,在镜子面前也会看见自己的脖子上红红的印子,他以为都是自己的多想。 “活在底层的老鼠,为什么总会妄想自己上位当一只高贵的猫呢。” 韩知怀剧烈的挣扎,他说出的一句话让沈听肆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即便如此,”他眼睛发红,蜘蛛网般的红丝密密麻麻地他眼白蔓延开来,在黑夜之中惊人得可怕:“谁会在自己孩子生日那天,去和别人的孩子过生日?” 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在沈听肆的耳边回荡,似一把把利剑朝沈听肆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你和我好的时候,宋卿余正在icu抢救吧,沈悦卿失去了双腿,你怎么心安理得呢?”韩知怀看着沈听肆逐渐扭曲的面容,心底报复的快感如同兴.奋.剂一样在他的四肢百骸流淌开来,“你真的以为兰溪岛那次车祸是意外吗?” “其实你在海滩给我放烟花的时候,宋卿余就在你身后。” “你以为在沈悦卿那晚,韩星衍被打,是真的宋卿余打的么,还有你送的胸针,我把它变成你送给宋卿余那枚亲自设置的戒指一模一样了。” “你真的以为,宋卿余精神病突然恶化,是没有原因的么?现在的他,应该早就没命了吧,哈哈哈哈,咳咳……” 沈听肆听到最后,心脏已经疼的没了知觉,他脑海里面闪过一幕幕。 “你,你知道么,”韩知怀扭曲地笑着:“就在沈悦卿生日那个雨夜,你给安慰我不要害怕的时候,你知道他们怎么了呢。” 似是宣判死刑般的漫长。 “他们啊,一个双腿被大卡车碾压的粉碎了,一个啊,疯了一样自己去撞车,最后倒在血泊中,啊,那画面,真的太漂亮了,那血你知道被雨冲刷的多大么?” 沈听肆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疯了般双手紧紧掐着韩知怀,眼中赤红。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还会原谅你?” “现在,都死了吧,咳咳……” 韩知怀觉得喘不上气了,面色逐渐变得青紫,但看到沈听肆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杀了我,杀了我,你觉得一个杀人犯,还会被接纳吗?!” 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触电般,他身子一抖。 “沈先生!沈先生!再掐真的就出人命了!” 下手赶忙来阻挡他,出了人命,这事儿可不是拿钱就能解决的了。 沈听肆身子剧烈的颤抖,嗜血的猩红从他眸中闪烁,他能感受到手下的躯体在逐渐变得冰凉。 没错,他不能带着一双沾染了鲜血的双手去见宋卿余。 宋卿余不喜欢的。 宋卿余只喜欢干干净净的他,他不能沾染上鲜血,不然宋卿余一定会生气的,他不能让宋卿余生气,宋卿余本就身体不好,不能生气了。 对,对。 沈听肆混乱的大脑逐渐平稳了下来,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他慢慢松开了掐着韩知怀脖子的双手,扭曲的面色也慢慢恢复了神色。 “我会留着你的命,在卿余没有回来之前,你就只配和狗一样活着。” 他看着韩知怀抱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都变得青紫了。 地下室里面,传出了剧烈的骨折声音。 那是韩知怀的下巴被卸下来的声音,他睁大眼,摸着已经脱离的下巴,只能发出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听肆闭了闭眼,在睁开眼的时候,只剩下平静。 他直立起身子,叮嘱下手一定要将韩知怀好好‘照顾’,尽量逼问出他自己说的所作所为。 他慢慢转身离开,在铁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差点跌倒在地上,如果在那个黑夜,他选择宋卿余,宋卿余会不会就不会想着离开他? 是不是后面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眼前渐渐浮现了倒在雨夜血泊中的宋卿余,他只感觉到心脏似是被一只大手拧着,绞痛不已,甚至每呼吸一口,他整个人连着五脏六腑都是钻心的疼痛。 在每个孤独的夜晚,宋卿余是不是也是那么的害怕呢。 突然惨叫声从铁门后传出来,响了许久才消失。 沈听肆却像是听不到,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久好久,才慢慢地走出了那个校门- 沈听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径直走到了楼上的房间,在看见里面东西一空的时候,顿时心里一慌。 他拦住从楼上走下来的佣人,问:“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呢?” 佣人没见过面色如此苍白神色慌张的少爷,被吓了一跳,回答:“夫人说要整理出来,扔掉。” “妈妈?”沈听肆呼吸一窒,紧紧抓着佣人的手,“妈妈回来了?她在哪里!” “少,少爷……”佣人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经不住这么大力气,有些颤抖,“这,我也不知道……” “我在这里。”甘翠琳面容姣好,妆容精致,踩着高跟鞋,一袭黑色的西装,看上去根本没有六十岁,而是一位利落的女强人。 “妈妈。”沈听肆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佣人看气氛不对,抱着前面收拾好的衣物赶紧下了楼。 “嗯。”甘翠琳神色淡淡,抹着口红的唇抿得紧紧的,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往楼上走,木质的楼梯发着‘哒哒哒’的声音,如同雷点一般敲击在沈听肆的心头。 “卿余呢!”沈听肆遏止住他想要冲上去质问母亲的冲动,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质问过母亲宋卿余在哪里了,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差点要将整个家掀起来之外,后面他逐渐冷静下来,他在这么疯下去,母亲更不会告诉他宋卿余的所在地。 他甚至查了母亲所有的人际关系和银行卡流水账,但是没有一点眉目,他变得更加烦躁。 公司实际的权力还是在母亲的手里,母亲还是整个沈氏最大的股东,他现在根本斗不过母亲。 直到甘翠琳走进他,他才发现甘翠琳眼眶通红,甘翠琳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宋卿余的房门外,她伸出手,重重地打了沈听肆一巴掌,沈听肆不可置信,瞪大眼眸望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脸上涌现着巨大的悲伤,这让沈听肆心头浮现着不详的预感。 “他死了,你满意了?”甘翠琳声色冷淡,但是却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和哭腔,身体轻轻地颤抖,她甩出一张证明书,“被你逼死了,你满意了吧,沈听肆。” 沈听肆不相信,他脑中一片空白,不顾脸上剧烈的疼痛,他弯腰,慢慢地,慢慢地捡起来那张薄薄的纸张,上面是一片英文,但他能看的懂。 这是一张确认死亡的通知书,他仔细核对上面的身份信息,连身份证的数字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对上去,似是不相信,沈听肆对了好几遍,巨大的波涛在他的胸腔里面横冲直撞,肺部里的空气似是被一点点抽走,他双目赤红,耳边嗡嗡作响,听不到一点声响。 “不会的,妈妈。”他声音颤抖,将薄薄的纸捅.穿了几个洞,他眼里带着小小的希翼,颤抖的双手抓着甘翠琳的衣角,“告诉我是假的,妈妈,告诉我是假的。” “别自欺欺人了,沈听肆。”甘翠琳给他宣判了最后的刑罚,“他本来就被韩知怀换了药,身体早就抵达极限。” “他被绑架的时候,被下了致命的毒药,已经没有救了。” 甘翠琳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她从小疼爱到大的孩子,此刻面上的表情令她心痛万分,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她蹲下身,直视着沈听肆的眼,冷冷道:“你想过没有,你在和韩知怀在开宴会,流转于镁光灯下,舟舟他在干嘛。” “他被绑架了,差点被强.奸了,沈听肆,你知不知道啊!”甘翠琳的泪水止不住了,她必须要狠心一点,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她才能救宋卿余,“你知道我在进了那个废弃的仓库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什么吗。” “我看见了从舟舟身下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那是你的第二个孩子,沈听肆。” “…什,什么……?”沈听肆喉咙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舟舟怀了你的第二个孩子,那小小的生命,彻底没了。” 甘翠琳紧紧凝视着沈听肆涣散的双眼,冷声道:“而你在干什么,沈听肆。” “在送去抢救的第二天,舟舟中毒身亡,还有一一,伤势过重。” “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沈听肆。” 沈听肆面容苍白,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哆嗦起来,全身抽搐,说不出来。 他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崩裂,坍塌。 “你失去了最爱你的人,你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你失去了他,和他在世界唯一的血脉。” 甘翠琳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她叹息似的摇了摇头:“你爱人的方式太极端了,听肆,听妈妈的,放了他,放过自己,好吗。”?H “不,妈妈,你肯定在骗我。”他死死盯着甘翠琳,用力握着手中的死亡通知书,他只感觉上面的白纸黑字如同一根根锋利的剑,占据自己的大脑,撕扯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尖锐的刀刃将他反反复复地刺穿透,每一次都带出鲜红的血肉。 “他这么爱我,怎么舍得呢…他舍不得的……”沈听肆仿佛吃了药般,神经质的喃喃道。 “沈听肆!”甘翠琳一巴掌再次重重打在他的脸上,将他面上扭曲的神色打得支离破碎:“你给我清醒点!” “宋卿余死了!死了!这是既定的事实!你不要在自欺欺人了!” “你的爱对他来说只是个沉重的枷锁!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死了对于他来说是解脱。”甘翠琳冷漠的话语一点点打在他敏感脆弱的神经上:“再说的难听点,你除了沈家继承人这个身份,还有娱乐圈影帝身份你还有什么?你带给了舟舟什么?” “你带给他的只有痛苦!” “你现在的资源哪个不是我给你的?”甘翠琳慢慢站起身,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沈听肆,“这是事实,你必须接受,如果你不相信,等你有能力自己去查,而不是在这里和懦夫一样。” “变得和丧家犬一样没用。” 甘翠琳淡然盯着自己的儿子,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必须有个支撑下去的动力,他才能坚持下去,她也是个母亲。 甘翠琳不再看沈听肆,她知道,这么大的冲击,沈听肆需要自己冷静,转身,下了楼。 沈听肆拿着那张白纸,双手双脚同步爬到宋卿余的房间里面,幸好,里面还有一些东西,是他之前在宋卿余出差的时候,太过思念,偷偷把宋卿余衣物藏起来的几件。 房间已经被人打扫了一边,没有了一点宋卿余生活的痕迹,他在床上躺下,把宋卿余的衣服抱进怀里,鼻尖在衣料上蹭了几下,接着把整个衣物盖在头上,仿佛自己蹭着宋卿余的颈窝间,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宋卿余肯定还在生气,合伙妈妈来骗他呢。 这个小骗子。 他已经把韩知怀教训了一顿,就等宋卿余回来,等候宋卿余的发落了。 这都好久了,为什么还是不联系他呢。 他回复了好多好多的微信,发了好多好多的邮件,在微博上发了好多的话,每次都艾特宋卿余。 他的粉丝都说他疯了,都说宋卿余和他离婚了。 他们在说什么呢,好吵哦,这个地方好聒噪啊。 哪里离婚了,他都没签字,肯定是舟舟生气了才这样的,还说什么不爱他了,祝他幸福。 怎么可以呢,他这么爱宋卿余,没了宋卿余,他哪里会幸福呢? 他忽然想到了他们在过第一年的纪念日的时候,宋卿余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眼灿若星光,语气小心又真诚,他说:“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会不会组建一个专属于我们的小家庭呀?” 沈听肆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他闭上了眼睛,紧紧吸了一口衣物上残留宋卿余的气息,喃喃道:“我好想你啊,舟舟……” 衣物上专属于宋卿余的味道越来越淡,沈听肆捏到了那个被他蹂.躏到不成样子的纸团,心神慌了起来,莫大的恐慌后知后觉如同潮水一般朝他席卷而来。 这个房间一眼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宋卿余生活过的痕迹了,连同整间屋子,宋卿余在当初搬走的时候,把大部分东西都带走了。 沈听肆站了起来,如中了毒的人寻找解药般,在整个房间里打转,呼吸越来越沉重,脚步也有些不稳了起来。 他真的和甘翠琳说的一样,如同丧家之犬般,想在这间宋卿余呆着的房间里汲取一点点关于他的任何温度和气息。 他目光慢慢转向了竖立着的衣柜,衣柜被上锁,沈听肆从床头柜里面找到了钥匙,打开了衣柜,里头全是宋卿余还未来得及挪走的行李,床单、衣服、枕头……全都整理好了,只差把它搬走了。 沈听肆走到衣柜前,坐在衣柜的下面,抱着床单裹紧着自己,在上面汲取令他熟悉安稳的味道。 似是这点味道根本没有办法麻痹自己,他有把自己的身躯全部挤进了小小的衣柜里面,头靠着宋卿余整理好的枕头,身上裹着宋卿余的床单,上面挂着宋卿余分类好的衣物。 沈听肆蜷缩起来,眼眶酸涩,甘翠琳的话回荡在耳边,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痛的无以复加,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床单上。 “不行…不能哭……”他哽咽道:“滴在这上面,舟舟的味道都没有了。” 他现在还剩下什么呢…… 他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的味道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沈听肆如同一只受伤无家可归的小兽,蜷缩在一方角落,让他能暂时放松身心的港湾。 突然,他从衣柜下方碰到了一个小木盒。 沈听肆一怔,借着外头的光线,打开了小木盒。 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顺着滚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对他从未见过的戒指- 第63章 那小小的木盒被摔开, 里头两枚小小的戒指滚落到沈听肆的面前,静静地躺在地上。 那不是一对精致的戒指,相反,更是粗糙, 边缘打磨光滑, 但可以看出打磨边缘的人是如何的小心翼翼, 两枚戒指的款式明显都是男款, 设计简单,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只是在上方镶嵌了一颗细碎,泛着光芒的小钻石。 沈听肆的目光凝固了一瞬。 霎那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的情景和不可思议的想法,但在拿起那个戒指的一瞬间, 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般, 只能听见他自己逐渐急促紊乱的呼吸和胸膛砰砰跳的心跳声,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手下在下意识的颤抖。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对钻戒, 衣柜被上了锁, 放在如此隐蔽的角落的, 只可能是宋卿余自己。 突然, 他起了身, 才意识到自己屁股后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在顶着他,让他很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两枚戒指放在自己的手中, 另外一只手透过背后的床单, 去拿硬.物。 是一个八音盒。 沈听肆静静坐在衣柜里面, 衣柜里面很黑, 只有柜门的缝隙透过一丝丝的亮光来, 他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下,看不真切。 沈听肆在那小盒子里面摸了摸,找出了一张小票。 小票上的字已经有点模糊,依稀能看清价钱和日期。 沈听肆微微推开柜门,这才看清了上面的具体内容。 这是一张收据条,这枚戒指是宋卿余亲手自己diy的戒指,而拿到时间的日期——是沈听肆的生日那天。 他原本是想把自己亲手制作的对戒送给沈听肆,当作生日礼物。 可在生日的当晚,他做了什么? 在寒风萧瑟的夜晚,他把宋卿余关在门外,他的朋友以为宋卿余是来收拾房间的保姆,还有那在客厅里的幽幽叹息。 沈听肆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过去的半年,他没有给宋卿余庆生,一次也没有,反而都是做尽些伤害他的事情。 他打着为宋卿余好的名号,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他在消耗宋卿余对自己的爱意。 宋卿余不擅长手工活,他做那些很细致的活总是不行,有一回他非得要给沈听肆补已经破了的裤子和被沈一一玩.坏的玩具熊。 就在沈听肆一不注意的时候,宋卿余的手被狠狠扎出了血。 自从和沈听肆结婚以后,他时时刻刻被捧在手心上,沈听肆哪舍得让他做这些粗活呢? 沈听肆身子剧烈的颤抖,手中的戒指仿佛千斤沉重一般,要将他压垮,他仔仔细细捧着手中的戒指,他们结婚,有订婚的戒指,有结婚的戒指,里面也有沈听肆自己亲手设计的胸针,他呆呆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已经被摘下的戒指。 因为要接近韩知怀,他早就摘下了他们的婚戒,他的左手无名指上还有一圈浅浅的印记。 沈听肆用双手抚摸着那边缘粗糙却打磨光滑的戒指,心头似是被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垂下眼睛,拿起戒指看了看,他的指尖轻微地僵了一瞬,把戒指举到了眼前。 两枚戒指的内圈,被歪歪扭扭地刻上了字体,沈听肆一眼就能知道,这是宋卿余的字。 是一个“S”和一个“Y”。 他的喉咙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对着灯光,重新把两枚戒指拿了起来,瞳孔紧缩。 那里头的“S”的中间拐弯的地方被狠狠划痕了一下。 宋卿余曾经对他说:“听肆,你看这个S,如果有一天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我想离开你,那我肯定在这中间划一个,所以,你可不能辜负我,不然我走了你可再也找不回我了。” 那时候的沈听肆紧紧抱着宋卿余,装作威胁似的凶他:“我才不会有机会让你划呢,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让你跑呢!” “我是说如果啦如果。” “没有如果,不许分手,没有分手一说,如果咱们领了结婚证,那结婚证我肯定给你藏得好好的。” 他的目光紧紧凝视着上面刻下的一道轻微的划痕,心似是被泡在酸梅汁里面蹂.躏,苦涩的他没有任何言语。 那时候宋卿余就已经决定要离开他了吗,那时候是不是就萌生了这个想法,那时候为什么不把戒指送给他…… 他不管不顾,拿起了刻“Y”字的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无名指上,宋卿余知道他的圈数,戒指刚刚好戴在他的手上,他又把另外一枚戒指捏在手掌心里。 他仔仔细细摊开那张小票,忽然注意到背面有墨水洇透的痕迹,似乎有人在背后写了字。 嗓子眼跳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票翻了过来,背后写了两句话,是宋卿余娟秀却有力的字体。 【他会不会喜欢这个啊?想了好久还是决定送这个给他,嘿嘿,好期待他的反应。】 似是自问自答,很显然两句话不是一天写的,宋卿余划掉了上面的字体,但又犹豫了,只划掉了前面的字,后面没有动。 【他不会喜欢的,奇怪的是想到他不喜欢,我却一点也不难过,这是为什么呢。】 “沈听肆,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现在在回想我们的以前,看着我们曾经幸福的美好,但在那刻,我内心毫无波澜,我忽然明白了,我不爱你了,沈听肆。” 这句话重新浮现在沈听肆的耳边,徘徊着,冲击着他即将崩裂的神经。 他坐在衣柜里,身上盖着宋卿余的床单,怔怔拿着小票,像是被人给了当头一棒。 他垂眸,看着身后的八音盒,那是他送给宋卿余的十八岁成年礼物,他们十七岁相恋,宋卿余二十九,他们的婚姻十年,相爱两年,这是他送给宋卿余的第一件礼物。 这种八音盒早就已经停产了,他没想到宋卿余居然还保养的这么好,除了一些划痕以外,里头的和全新一样,沈听肆翻到了下面,轻轻拧开螺旋,他没记错的话,里头会放出好听的音乐。 但在下一秒,他瞳孔猛然收缩。 里头放出来的不是沈听肆以为的音乐,而是他在梦中萦绕千百遍的——宋卿余的声音。 “十六岁,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那天放学,他穿着白衬衫,双手撑在围栏上,和朋友有说有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笑得张扬,真好看,他是我见过笑得最好看的男孩子了。”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我眼前只能看见他笑着的模样,我偷偷地躲在角落里面,看着他和朋友们走远去,后来我知道了,他叫沈听肆。” “那天救我的人是他,我一直想要报恩,但却不知道怎么迈出那一步,也是那一天,我开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暗恋。” “十七岁的生日那天,我从来不过生日,但为了他,我攒了好久的瓶子,换了一身我最好看的衣服,买了个小蛋糕,鼓起勇气递给他,问他能不能送给我一个祝福,他盯着我看了好久,我以为他会拒绝呢,还好,他答应我了。” 沈听肆模糊的记忆中,浮现出了穿着廉价的短袖和打着补丁裤子的宋卿余,拿着一块一看就知道是街边三块的廉价奶油制作成的小蛋糕,宋卿余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把小蛋糕递给他,上面有一颗红红的,很大的草莓,有些羞涩的问他,今天是他的生日,能不能给他一个生日祝福。 后来他才知道,那颗草莓是花了宋卿余三天的饭钱买来的草莓,还有那块小蛋糕,难怪他说那段时间怎么每天看宋卿余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吃着馒头拌着酸臭的黄瓜吃了整整一个月。 “十七岁,我和他告白了,他居然同意和我在一起了,啊,我真的好高兴哦,可是这样的我,真的能和他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吗?” 怪不得在他们在一起之后的日子,宋卿余每晚都要来问他:“你真的不会反悔吗?你真的喜欢我吗?我们真的能长久的走下去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给宋卿余很大的安全感,但索性的是,他每次都很耐心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不会反悔,我真的喜欢你,我们真的能长久的走下去。” “十八岁,他送给了我一个八音盒,是胡生的《xxx》,因为他送给我的,我现在最喜欢这首歌了。” 沈听肆想到了宋卿余出道后,每次见到胡生都很紧张,他说胡生是他的偶像,沈听肆还好奇的问为什么,他们有什么缘由么,宋卿余只是盯了他很久很久,才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宋卿余那时候是不是对他很失望,失望他忘记了这个八音盒。 “十九岁,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但我们的感情被他家里人发现了,他家里人断掉了他的生活费,我不能让他的未来就这么葬送在这里,我可以葬送没关系,他不可以,他应该比我更应该拥有光明的未来,我拿打工的钱给他交了学费,他一直兴奋地和我说我们的大学生活应该是怎样,我心里好酸哦,不喜欢他和其他人在一起。” “哎呀呀,被发现了,他很生气的质问我,为什么不去报道,嗨呀——我该怎么说呢……” 沈听肆记得自己那天不分青红皂白的去质问宋卿余,问他为什么不去报道,为什么要抛弃他,但宋卿余只是软软地拉着他的手,让他别生气。 “二十岁,这个小傻瓜,自己去当模特,让我复读,哎呀,其实我这种人不值得啦……可是他说想要和我结婚,想要和我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庭,唔,好吧,努力呀宋卿余!” “二十一岁,考上了他的大学了,报道那天他亲自来接我,看见他好受欢迎,有点吃醋,好多人围在他的身边,难受,唔,明明是我的阿肆,真不喜欢看见别人接近他。” 在听见宋卿余喊着“阿肆”的声音之后,沈听肆的心狠狠颤.栗了一下,他捂着胸口。 怎么这么痛,沈听肆涣散着眼神,喃喃自语。 “在二十周岁这天,他拉着我去领了证,说这样才有保证,怕我和其他人走了,傻瓜,其实我更怕你和其他人走了,你这么好的人,我怎么舍得放手呢。” 可是你现在不就要放弃我了吗?沈听肆失神低头看着手中的八音盒。 沈听肆记得在宋卿余除出成绩那一刻,他急忙拿着家里的户口本,他在上了大学之后就把自己的户口迁了出去。 他拉着刚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当天的宋卿余就去领了证,看着大红色的‘结婚证’,他才放下心来,紧紧把大红本贴在胸口,他的户口本上终于有了宋卿余的名字。 尤其到了大学开学当天,宋卿余长得漂亮,脾气好,声音还软软的,一下子就被迎新的人团团围住,他可吃醋了,还好他在暑假就拉了宋卿余领证了。 宋卿余是他户口本上的人,谁也抢不走。 如此想着,他才在大学新生报到的那天放下心来,没想到当天宋卿余很生气,到了宿舍更是直接不和他讲话,冷战了三天,才在他的低声哀求下软了心。 原来是看到自己和其他人讲话了。 这个小吃醋精,沈听肆心里一颤,眼眶酸涩,紧紧地闭上双眼,不想让泪水流出来。 他们没有办婚礼,只是很简单的去吃了顿好的,那段时间他们的经济都不好,沈听肆忙着模特挣钱,宋卿余有空去摆摊卖章鱼小丸子,他们在大二那年,搬了出去。 “二十二岁,他穿着初见时候的白衬衫,给我补办了一个求婚仪式,谁能想到我们是先领证然后才求婚呢,他说他很紧张,求婚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好看,头发乱糟糟的,他哪知道我偷拍了好多他的照片,脸红扑扑的,读着手里的稿子,可爱死了。” “后来,我们有了个可爱的孩子,是个男孩儿,我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看着他手忙脚乱抱着宝宝,露出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我说老婆辛苦了,我忽然觉得这辈子,值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了家。” 在最后,八音盒缓缓流出了胡生的音乐,歌曲结束后,还有几秒的杂音,沈听肆听了很久,大概有十几遍吧,他终于在最后的杂音听清楚了,是宋卿余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一片羽毛一样。 他说:“我喜欢你。”- “舟舟,舟舟。” “老婆,老婆…” 宋卿余蹙着眉头,有声音如同蚊虫嗡嗡叫在他耳边回响着,他有些烦躁,微微睁开了眸子,眼前放大的脸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还在噩梦中。 他多久没有梦到沈听肆了? 过去的两年仿佛只是个转瞬即逝的美梦,在过去的两年,江知野和陆忱音怕刺激到他,从未不提那个名字,他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的退却,他只隐隐约约的记得有个人叫沈听肆,记得这个人为了和别人结婚要和他离婚,他不愿意,后面的事情他却记得不大清楚了。 “嗯……” 沈听肆如同一个巨型的大狗狗,不断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他昨夜被惊醒,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年怎么过来的,他梦见宋卿余的身体逐渐在他怀里变得冰冷,有人指控他是他杀了宋卿余,说他是个杀人犯。 他惊醒过来,全身都出了冷汗,一醒来就赶紧寻找宋卿余的存在,直到那怀中娇软的身躯和均匀绵长的呼吸告诉他,宋卿余回来了,宋卿余还活着。 那宣告他死亡的通知书是假的,那梦里逐渐变冷的身体也是假的。 爱他的舟舟回来了,满心眼里都只有他的宋卿余回来了,他不会在深夜一个人惊醒了。 他见宋卿余缓慢地睁开了眼,在他的第一眼浑身僵硬了般,不可置信的情绪在他的眼底蔓延,但很快一闪而过,宋卿余垂下眼,再次睁眼里面全是倒映着他的身影和对他的满腔爱意。 “你睡了好久。”沈听肆抱着他,“我真的好想你啊。” “妈妈骗我,还好你还活着,一一也还在,真好,我没有失去你们……” 宋卿余只是乖巧的被他抱在怀里,一点沉默的回应也没有。 宋卿余忽然一动,他发现自己的手上被带上了一枚戒指。 沈听肆看见他也注意到了,笑着抬起他左手的无名指和自己的无名指上的戒指对在一起,“我找到了你还没有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你看到了下面的字母了吗?”宋卿余静静看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他左手的无名指上被戴上了他自己亲手制作的戒指,原本是打算送给沈听肆当作他的生日礼物,宋卿余还记得他为了这枚戒指,花费了很大的心血,每晚都在设计戒指,看视频怎么去磨练。 “看到了,一个S一个Y是不是。”沈听肆打开了灯,外头已经蒙蒙亮,暖黄的小夜灯光照在他们交。缠的双手上,上面的小钻石反射着光芒,熠熠生辉。 但宋卿余只觉得很丑,他现在看这些,毫无波澜,和沈听肆脸上的喜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他能装,欣喜他最能装了。 他微微歪头,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的眼里,他整个人几乎柔和得不可思议。 沈听肆心里微微一动,想要吻上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下一秒却僵在原地。 “那你没看到S上那道划痕吗?”宋卿余声音极其极其轻声的说,整个房间只能听到空调吹风的声音,和他们喷洒在彼此肌肤上温热鼻息的触感,末了,宋卿余尾音上翘,“嗯?” 他昨天被折腾的太狠了,他现在一直被关在床上,沈听肆根本没有让他有出门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呢,舟舟。”沈听肆面色如常,身子的僵硬仿佛只是一瞬,他左手紧紧扣着宋卿余的左手,十指连心,丝毫没有让宋卿余有挣脱的可能性,他俯身把自己的头埋在宋卿余的肩膀,昨天他趁着宋卿余昏迷的时候给他洗了澡,现在身上都是他那股熟悉的味道,像是标记了自己领地的小狼,这才安心下来,对着他的所有物欢快地摇着尾巴。 “哪有什么划痕,只有S,那划痕肯定是你不小心划上去的,你哪舍得这么做呀。”沈听肆声音传来,因为埋首他的肩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仔细听还能有一丝丝的委屈。 宋卿余垂下眼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摸我?”沈听肆委屈的抬起头来,抓着宋卿余的手,链子顿时发出‘叮啷’的声音,他将宋卿余的手抬起,放在他的乌发上,“每次我这样,你都会摸我的。” 他记得宋卿余最喜欢他嘭起来的头发,有一回因为要拍谍战片,他迫不得已剃成了寸头,那段时间宋卿余都不愿意和他亲近,他一想抱,宋卿余就躲身闪过,自那以后他再也不剃寸头了,老婆只能看不能抱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宋卿余呼吸一窒,他的手腕有些僵硬,半响还是妥协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嗯。” 沈听肆这才满意的重新靠了回去,微微眯起眼睛,面上一片餍足之色。 宋卿余回抱着他,亲昵地贴了贴他的鬓角,带着柔声的语气商量道:“把我放开好不好?我这么久没回来了,想在家里到处转转,嗯?” 沈听肆很好的被安抚到了,他沉思半响,还是摇摇头:“不要,你会逃跑的,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怎么又能让你跑呢?” 宋卿余紧抿着嘴唇,原先还带着一点笑意上翘的唇瓣倏的耷拉了下来,他到底还要陪沈听肆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玩多久?但是他又不能激怒沈听肆,只怕这人又发疯。 “我是不是让你很没安全感?”宋卿余问。 沈听肆点了点头,何止是没有安全感呢,半夜都会惊醒的程度。 宋卿余想还是要顺着沈听肆的意思,先安抚好他,至少得先解开链子,下了床离开这个房间才行。 “对不起……”宋卿余低声道歉道,让沈听肆微微一愣,“是我的错,既然那么让你没有安全感,那你就把我关到你有安全感,确定我不会跑的时候好吗?” 沈听肆没想过宋卿余会这么回答,他总觉得,宋卿余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具体在哪里,他说不上来,每次他面上宋卿余,心里总是慌张的,可又看见宋卿余的满腔爱意,他又打消了这些疑惑。 “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宋卿余很能抓住沈听肆的软肋,他微微抬眸,如同一只天鹅般脆弱,向面前的人示好,露出最脆弱的部位,“好吗?” 沈听肆按下心中一点疑惑,亲了亲宋卿余的面部,“好,让我想一想。” 他的小茉莉为什么还是这么的不乖呢- 第64章 最令宋卿余烦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论他如何撒娇,去引诱沈听肆,甚至还冷战,沈听肆全都是笑眯眯地哄着他, 对于他的无理取闹都是照单全收。 如果对他发火宋卿余还有办法以这个作为要挟要求沈听肆放他出去, 但是沈听肆对于他的无理取闹都是好脾气, 每次都不怪他, 反而跟对待珍宝似的对待宋卿余。 宋卿余奇了怪了, 但他只能继续装下去, 现在的他应该是记忆退回了他爱沈听肆的那十年,满心满眼里都是沈听肆,可没有一个正常人甘愿被囚困起来,他也是这样。 “宝贝, 等下有人过来, 你就乖乖呆在房间里好不好?”沈听肆亲了亲宋卿余的眼眸,最近宋卿余的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沈听肆不再把房间变得昏暗无光, 而是把窗帘拉开, 他这才看见了外界的样子。 他发现沈听肆给他换了个地方, 沈听肆也发现了, 看着宋卿余呆滞的模样, 他心下被软萌到了,情不自禁的捏了捏他的脸蛋, 道:“先前我太生气了, 你一声不响的离开我, 我在地下室给你建造了金色的牢笼,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进去肯定很漂亮。” 宋卿余浑身一僵, 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沈听肆道:“幸好你回来了,也没有在动逃跑的念头,这是你乖的奖励,现在这个房间喜欢吧。” 宋卿余扫视整个房子,他瞳孔微微一缩,这个房间的构造和他在江景园的房间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分毫不差,外头的景色一眼望过去全是树林、小溪,很显然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在郊外,但是不是在b市就不好说了。 “这里和你房间一样对吧,我可花费了好多的心思,你那个木质的小床太小了,我就给换了双人的,你怎么在江景园买了个单人床呀。”沈听肆似是不满道。 宋卿余心底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从来没说过他买了一套江景园的房子,更别提里面的房间构造了,他想起来之前自己在江景园睡觉的时候,总是有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身边。 那时候沈听肆就开始派人跟踪他了? 宋卿余身上骤然出了冷汗,他在房间的四周看见了不同角度的摄像头,忽然想到了那晚在黑夜之中看到的闪烁着红点的摄像机,他静默了一下:“那晚,你真的拍摄了吗?” 沈听肆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没有正面回答‘是’与‘不是’,只是慢悠悠问了句:“你想看吗?” 他本身没有多少奇怪的癖好,可是在过去的两年间,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连宋卿余最亲密的照片都没有留下,他那两年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无处的泻.火,在重新看到宋卿余的那一刻骤然爆发。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拍那些照片,为什么会自己的留下,都是为了慰藉。 宋卿余垂下眼眸,他从没想到沈听肆居然会做出这么鄙夷可耻的事情。 “我都放在书房了,底下那个柜子里,你不喜欢,我扔掉就是了。”沈听肆直勾勾盯着宋卿余的脸,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宋卿余低垂着眼,没有看到沈听肆的面容,只轻轻点了头表示知道了,顺道又问了一句:“什么朋友啊?” “是杨医生。”沈听肆道:“他给你做检查的。” 他把宋卿余的链子解开,钥匙就放在床头柜下面,“舟舟,先给你解开,一定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哦。” 宋卿余不解:“我为什么要看医生?” 难道是他被沈听肆看出来了恢复之前的记忆了? “妈妈和我说了,你身体不好,特地给你配药的医生来的,配合就好了。”沈听肆不再过多解释,只是细心的把铁链子放回床头的两侧,给他掖好被角,亲了亲他的眼角,钥匙就这么明晃晃放在床柜下面,沈听肆仿佛忘了钥匙的存在一样,“我先去楼下等医生,桌子有粥,你一天没吃饭了,凉凉再吃。” 宋卿余看着沈听肆的背影逐渐离去,他静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沈听肆在搞什么,但四周的转动的摄像头昭告了他们还在工作,宋卿余不知道这些摄像头最后是出现在沈听肆的哪里,大概率是在手机上。 他下了床,被困到现在,他才有了实感,站在松软的毛毯之上,因为长期躺着,但沈听肆每晚都会给他按摩,他除了下床的时候腿软了一下以外,踩在地上才真真实实有了实干。 他慢慢走向了窗户,出乎他意料的是,窗户敞开着,根本没有任何的措施,宋卿余以为按照沈听肆对他的不信任程度,他至少会把窗户定死,在怎么样也不会给他任何离开的机会。 他趴在窗户上看了看下面的距离,他所在的楼层在中间,不高,下面有草丛,跳下去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而且旁边就是空调外机,在空调外机下面,往下走,也照样能跳在下面。 但宋卿余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回来关上了窗,他现在对于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而且外面的路都被森林掩盖住了,他身上的设备都被沈听肆收走了,根本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和现金能让他走出这里,贸然出去也不是个好办法。 更何况他很久没有回来了,完全不知道外界现在对他的评价如何,还有韩知怀。 但能肯定的是,剧情该发生的结局,并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 而且好像沈听肆也没有依据剧情走最后的结局和韩知怀结婚,在全球led大屏幕上播放他和韩知怀的“世纪婚礼”。 这一切,哪里出了问题? 他摸着肚子,那里浅浅的疤痕无法褪去,原本因为生了沈一一就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后来又因为不得不打掉孩子,在原先的伤疤上又新增添了一道疤痕。 宋卿余装作没有注意到那齐刷刷朝他这边的摄像头一般,他重新回到了床上,拿起那碗还温热的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沈听肆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粥,知道他的所有喜好。 可是,一切都会变的。 他低头看着那碗黑米粥,他以前最喜欢沈听肆煮的黑米粥,软烂又不甜腻,但如今,粥还是那碗粥,他现在却不喜欢喝了。 低垂着眼眸,宋卿余还是把全部的粥喝完了,以前的他不论沈听肆做什么,他一定会全部喝完,一点也不留下,宋卿余不知道厕所有没有摄像头,但他在喝完最后一口粥的一刹那,一股反胃感反涌上来。 他面不改色的强行自己咽了下去,但还是忍不住起身去了厕所,打开水龙头,俯身干呕着,水龙头声音盖过了他干呕的声音。 他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在洗漱台上看见了那个塞子,禁不住一阵反呕,苍白着脸庞。 现在和沈听肆每多呆一秒钟,对他来说都是酷刑。 一碗暖暖的粥下了肚,他的胃痛才彻底缓解了些,他的药就在床头,按照沈听肆的性格,他肯定知道了宋卿余的病情。 “舟舟!”水流声刚停,沈听肆就急忙推门而入,他看着宋卿余不断的干呕,担心之余也有一丝窃喜浮上心头,难道…… 他轻轻拍了拍宋卿余的肩膀,计算着时间,也应该没这么快…… “医生来了,不怕啊,不怕。” 宋卿余心中了然,果真,既便在厕所这样的地方,沈听肆那变.态的掌控欲也在这里装了监控,他面色苍白,脸上毫无血色,沈听肆看着心疼坏了,低声安慰着他。 “我没事……” 身后的医生站在门口,轻咳了一声,带着一副眼睛,手上提着医药箱和一份薄薄的文件。 他和宋卿余的视线短暂的对视了一下,那医生微微挑了挑眉头,宋卿余面不改色,只是又干呕了几下。 他本身很难在怀孕了,更何况这些期间,因为他的不情愿,沈听肆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打胎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医生诊断过他再次怀孕的几率等于零。 沈听肆赶忙给宋卿余披上厚厚的衣物,他在这期间经常给宋卿余吃中药调理身体,宋卿余现在的状态比先前好了很多。 只是比以前更加沉默了,以往都是宋卿余会拉着他分享他所看到的一切,他们经常分享日常的生活,沈听肆格外怀念那时候的宋卿余。 但现在宋卿余在他的身边就好了,虽然沈听肆要说很多话,宋卿余才会应答一两句,但他总归还是在宋卿余的身边。 失去的两年,他可以补回来,他们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两年。 沈听肆不想让宋卿余恢复记忆,他觉得现在的宋卿余记忆停留在最爱他的那个十年,他就会很满足,为此他找来了医生,他想要继续抑制宋卿余的记忆。 沈听肆抱起宋卿余,宋卿余害羞把他的头埋入沈听肆的怀中,小声在他耳边嘟囔道:“就这么一点距离,我自己能走。” 因为手往上摆,原先穿的长袖往下滑,在白皙的肌肤上很能明显的看出来两个深红色的印子,那医生看见身子微微一僵,眼镜反光的后面闪过不知名的情绪,他抱着箱子的手握紧了一瞬,很快没了动作。 那医生说的语言很显然不是c国的,但宋卿余也听不懂,沈听肆看着宋卿余很新奇的表情,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这个医生来自x国,你没去过,那边的语言你听不懂也正常。” 宋卿余面上一副很新奇的模样,实则心底诧异不已,沈听肆竟然防他到了这种地步,甚至都不许他和别人交流,沈家的家庭医生根本不是这个人,宋卿余沉下心来,如果他要离开这间屋子,看来阻力很大。 医生和沈听肆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医生握着宋卿余的手,拿出一张试纸,和一个很细长的针头。 宋卿余恐惧的往后退,止不住的摇头,躲在沈听肆的身后,道:“不要,不要打针……” “不要不要不要!” 宋卿余似是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随着针头的逼近,他疯狂的往后退,跟个应激反应的小动物一样。 那医生看着如此剧烈的反应,对着沈听肆轻微的地摇了摇头。 沈听肆也没想到宋卿余会对打针这件事情这么恐惧,心下似是被谁抽了一下,疼痛在他的胸口蔓延。 他抱住宋卿余,宋卿余却本能的反手推开他,嘴里止不住的:“我不要,不要打针。” “不打针,不打针。”他抱着宋卿余,吻着他的头发,气息喷洒在他的发上,宋卿余应当是在他的怀抱里找到了安全感,这才逐渐安静下来,但瘦弱的身躯还是在瑟瑟发抖。 “不打针啊,只是做个检查。” 宋卿余这才彻底的安静下来,反手抱着沈听肆,如同一只树袋熊黏在沈听肆的身上,不肯下来。 医生无奈,只能指了指另外一种方法,沈听肆点点头。 “那去厕所。” 宋卿余接过那张试纸,他在国外见过这个试纸,就是测怀孕的,只要把尿在上面,就可以比对试纸了,他侧眸看着在身后扶着他的身子,丝毫没有走开的沈听肆,他顿了一下,道:“能不能让我自己来啊?” 沈听肆面色犹豫,他不是很想让宋卿余离开他的视线,甚至关于宋卿余的一举一动他都想亲手完成,他希望宋卿余的生活之中处处有他的踪迹存在。 “我不是小孩子,听肆。” 沈听肆听他这么说,也只好放了手,一步一回头看着宋卿余的背影。 “你总该放开我的。”宋卿余轻声说,他说的很小声很小声,不知道沈听肆听见没有,他没有看见沈听肆脚步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推开了玻璃门出去了。 宋卿余透过玻璃,看着沈听肆远去的背影,他垂着眸子,思考了许久,还是从衣袖里面拿出了一包液体,洒在了那纸测试纸上面。 沈听肆原本还带着温润笑意的脸倏然冷了下来,那医生显然已经很熟捻他的脸色变化了。 “你认识他?”沈听肆用着x国的语言流畅地说着,目光紧紧盯着医生的脸。 那医生面色淡然,“我经常听你说你的妻子多么漂亮,如今见到真人,的确是被惊艳到了,沈,你不必对我如此大惊小怪。” 沈听肆兀地放松了身子,他长舒一口气,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他刚刚回到我的身边,那两年我是不想再经历了,好不容易找到他,我怎能……” 他把剩下的话重新吞咽了下去,道:“对不起,自从他回到我的身边,我就一直有种惶恐不安的感觉,真是奇怪,明明他就在我的身边,我却感觉他还是会离我而去。” 杨帆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医生,这两年知道他是怎么过来,从逐渐相信宋卿余死去的消息开始他整个人就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再然后得到了宋卿余的蛛丝马迹,如今重新回到了宋卿余的身边。 虽然他的方法很极端,但是看着沈听肆从先前疯魔的状态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杨帆悬着的心还是放了下来。 作为他的发小,看着自己的朋友成为那般的模样,他也是不好受。 可是…… 他第一眼看到宋卿余,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沈听肆坐在那里,扶着额头,眉头紧蹙着,他得知宋卿余流了孩子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是他要彻底失去宋卿余了,原本孩子是来捆绑宋卿余的工具,但后知后觉,他才意识到孩子是他们组成这个幸福家庭的纽带之一。 因为沈一一,沈听肆知道了宋卿余原来这么爱他,原来会这么依赖他,原来宋卿余真的会为了家庭而放弃自己多年打拼的事业,只是为了照顾好他们的家庭,给在外奔波的沈听肆一个安稳的依靠,一个可以在他疲倦的时候回家的港湾,会在他在光怪陆离的城市之中独留一盏属于他的灯火。 所以在得知宋卿余没了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他反应过来,他们这个家是不是要散了? “沈,你记得要吃药。”杨帆来他家的作用之一就是要监督他吃药,这两年,沈听肆患上了狂躁症,仿佛没有解药般,唯独宋卿余三个字才是他冷静下来的解药 看着推开玻璃门的宋卿余,沈听肆那烦躁不安的心被瞬间安抚下来,他转过头对杨帆说道:“不用了,我已经找回了我的解药。” 他不需要在吃药了,也不需要在每个孤身的夜里辗转反侧了,也不需要会再次惊醒了,因为宋卿余在他的身边,宋卿余彻底回来了。 “这样吗?”宋卿余把装在密封袋里的纸张递给沈听肆。 “对。”沈听肆眉目弯弯:“舟舟好棒哦,舟舟真厉害。” 杨帆接过了袋子,低声在沈听肆耳边说了什么,沈听肆的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嘴角是忍不住的上扬,他似是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杨帆肯定点了点头,沈听肆才放心下来。 亲自把杨帆送出了门。 “舟舟,晚上想吃什么?”沈听肆送走了杨帆,挽着衣袖,笑着问他,“吃…你想吃酸的吃辣的?以前怀一一的时候你可喜欢吃辣子鸡呢…结果生出来是个男孩…” “那纸条是什么呀?”宋卿余现在才看出这整座房子的布局结构,房子的布局和他在江景园的一模一样,连放在玄关处的小挂件都一样,宋卿余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他紧紧抿着唇,装作很天真的模样,在沈听肆的注视下,才敢一步一步迈下楼梯来。 “咱们可能要有第二个一一了。”沈听肆看着他一步步下楼梯,如同当初在他们的婚礼上,宋卿余也是这么一步步下了楼梯,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下,向他走来,他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上前一个箭步,将还在楼梯上的宋卿余紧紧抱在怀里,转了几圈,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我…怀孕了?”宋卿余低垂着眸子,似是不敢相信,小心翼翼摸着自己的小腹,轻轻掀起小腹,但看着上面多了一个浅浅的痕迹,他有些茫然无措:“这,这是什么呀?” 在现在的宋卿余记忆里,他是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曾经有过另一个小生命的存在,也不知道这个小生命已经彻底流逝了。 沈听肆目光一凝,想要伸手去抚摸那道疤痕,却被宋卿余避开了,宋卿余嘟囔道:“好丑,别看。” “不会,不丑的,宝贝什么时候都很漂亮,我都很喜欢。”沈听肆轻摇着头,看着他躲闪的模样,心疼的受不了,“不看了啊不看了。” “晚上想吃什么?” 沈听肆耐心的等着,却意料之中宋卿余陷入了沉默。 “嗯……”他微微蹙着眉头,道:“小野经常给我做糖醋排骨,可我想吃炸的,他说炸的对身体不好,所以我很久没吃啦,他管我管的可严……” 沈听肆本身还带着笑意面容凝固了,他轻轻弯下腰来,俊美的脸上满是阴沉,修长的手指轻轻掰着宋卿余的下颚,以一种压迫性的绝对气势轻轻说道:“以后不要在提他了,我不许你在我的面前提及其他的任何人。” 经年里堆积的思念在顷刻间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将他们之间隔出来的空隙淹没的密不透风,偏偏沈听肆眼底的挣扎的爱意与求而不得的掠夺欲.望又深又重,盯的人动弹不得,不寒而栗。 宋卿余的呼吸缓慢了些,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是被吓到了,但还是疑惑不解道:“为什么不许?小野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沈听肆后槽牙紧紧咬着,他埋首于宋卿余的脖子间,疯狂的掠夺那独属于宋卿余气息的温度与空气,“你是我的,谁也夺不走你。” 宋卿余只是静静仰首,眼底毫无任何情绪的波澜,他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无机质的机器人,念着早已设定好的程序,他道:“好,我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果真,不论时间过了多久,人永远不会变,永远不知道痛苦- 第65章 宋卿余从最近沈听肆对他的禁锢减少来看, 还有面色上掩盖不住的惊喜,在晚上会隔着衣服摸着他的小腹,宋卿余就知道了,他那包液体起了作用, 让沈听肆误以为他已经怀孕了。 又是一天, 在吃着饭的时候, 沈听肆坐在他的旁边, 手支撑着下巴, 看着他的眼里尽然是笑意, 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的。 在他热烈的注视下,宋卿余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吃碗一整碗饭,即使他再不愿意,他也却是不能饿着自己, 否则还没等他逃离这里, 就已经被饿死了。 不,按照沈听肆的性子,不会让他饿死的, 而是会强行给他注射营养液, 保证他生命活动的正常进行。 对于沈听肆来说, 只要是一具名为“宋卿余”的躯体在他的视线之间, 不就好了么, 谁会在意一个躯体的情绪感知呢? 在沈听肆看着他吃得餍足,满足得眯起了眼睛, 还是惹不住, 将手贴上他的小腹。 宋卿余低头看了看贴在他腹部的那双手, 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这段时间一直贴着我的肚子。” “舟舟, 这里可能要有第二个宝宝了。”沈听肆犹豫许久, 还是决定告诉宋卿余。 “第二个宝宝?”宋卿余看着自己吃的圆滚滚的肚子,他咽下了最后一口,道:“我这是…又怀孕了?” 听着他的话,沈听肆点了点头,道:“是的。” “可是,我们不是约定好只要一个吗?”宋卿余微微侧开身子,将沈听肆的手往远处移了移,“你也说过舍不得我疼的,生孩子好疼,我不要生了。” “乖,乖。”沈听肆低声在他的耳畔,哄着他,“再生一个好不好?” “不要,”宋卿余抗拒道:“不生,我要去打掉,真的,听肆只要一个好不好?” “不好,舟舟乖,就这回听我的好不好,以后任何事情都依你。”沈听肆诱哄着。 等孩子生下来,宋卿余再也彻底跑不掉了,他的心肯定是被外面的野男人给勾走了,以前的宋卿余都只会乖乖听他的话,一点也不会对他进行反抗的,都是那个野男人的教唆。 两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太多。 但幸好,老天还是眷顾他的,宋卿余忘却了那半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还处在最爱他的那个十年,还处在他们婚姻的记忆之中。 “那你可以放我出去吗?”宋卿余抬眸,视线对上了沈听肆的视线。 “放你出去?”沈听肆蹙着眉头,似是不解宋卿余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可我又没有困住你,什么叫做放你走呢?” “……” 宋卿余直勾勾盯着沈听肆的脸凝视了很久很久,半响他才轻轻摇着头说:“我是想出去重新演戏,你难道准备我怀孕期间都在家里吗?” 沈听肆原本是这么想的,他才和宋卿余呆了多久,他想要将那空补的两年给填补回来,自然是肯定不愿意放宋卿余离开的,尤其是演戏。 “对呀!”宋卿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我们之前是因为备孕,而我的事业又处于上升期,现在不一样了呀,你不是接了个新剧吗?叫什么呀,什么时候开拍呀?” 沈听肆沉默了一瞬,他该怎么去解说他走后,《长夜明月》因为韩知怀名声破裂,韩知怀被封杀,这部剧就直接被判定不通过。 “啊,还有,我回来之后为什么你要收我的手机呀,我想和晶姐,小陈他们说话了解一下我之后的行程,”他眉目弯弯:“我不想因为怀孕耽误我的事业呀。” “…那会不会太累了…你太久没回来了…”沈听肆静默了下,想要开口阻止宋卿余的想法。 “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打掉这个孩子,我不想再患上产后抑郁了,听肆。”他拉着沈听肆的手,撒娇道:“好不好嘛,就三个月,就三个月,我就只是想和粉丝们我回来了。” 沈听肆知道宋卿余在结婚的时候,又看重家庭,又看重事业,是因为沈听肆在外头工作,宋卿余想要给沈听肆一个安稳的家,于是主动选择退居幕后,将重心放到家庭之上,但也不会彻底放弃事业。 “一一一直很想见欢儿嘞,我和亦雪还约好了一起上真人节目呢,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沈听肆沉默了下,如果宋卿余要复出,那么他肯定会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情。 杨帆和他说过,如果不想要宋卿余受到刺激,那么就要重新展现他们结婚时候的正常生活,一直捆绑着宋卿余只会刺激他,加速他病情的恶化,尤其现在宋卿余的肚子里又有了胎儿,更加受不得刺激。 所以这段时间,房间的链子已经被沈听肆拆卸了下来,摄像头也减少了很多。 沈听肆还特地的留了几天不在家。 门虚掩着,钥匙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放在玄关处的鞋子上。 有回,宋卿余进了书房,打开了书柜下面的柜子,沈听肆透过监控看见他静静站在那里很久,宋卿余把那录像带拿了起来又放了进去,在书房里如同一个看见新生世界的小兽一般好奇,这儿翻翻,那儿瞧瞧,发现书桌上的全是经济学、历史学后便无趣努了努嘴,离开了书房。 如果要他让宋卿余重新复出,那么只能让以前的舆论逐渐压下去,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这种事情。 “…好,”沈听肆思绪良久,还是点了点头,道:“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处理一些事情,好吗?” 宋卿余当然他要去处理什么事情,笑着抬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好,我和宝宝等你。” 他故意加重了“宝宝”两个字,果真看着原先面容还有些不情愿的沈听肆放松了面容,欣喜地亲着他的唇畔。 他这段的表现让沈听肆相信他的记忆还是处在他们美好婚姻那段,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爱他的宋卿余。 既然有人能帮助他重振事业,那么他当然不能辜负这片好意。 他看着沈听肆欢快的步伐,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其中,只是那原本抿紧的唇角逐渐上扬。 -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叮咚杯壁碰撞,半杯不知名洋酒倒入服务生刚出来的加冰威士忌里面,晶莹剔透的冰块起起伏伏,混合酒瞬间溢出,和飞溅开来的酒液一起洒了出来。 幽暗的角落里,只有音乐的问候,那人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似有微光,在这片繁华喧嚣之地,似乎只剩下了这个灯光。 在最里面,坐着一个男人,影影绰绰,透过灯光,依稀可辩论轮廓优越,身子欣长的男人,偏头点烟,落拓的侧颜矜冷,眼尾一颗痣在氤氲缭绕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只是咬着烟,另外一只手拿着金属点烟,轻轻划开,金丝钨亮起,他凑过去将烟点起,而后收了起来,只有几秒的动作,却像港片的某一帧。 “他想困住我。” 宋卿余神态慵懒地依靠着沙发背,手指间一只烟点燃,缭绕薄蓝的烟雾在整个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浅浅闪烁着微光。 他的动作老熟。 宋卿余微微抬眸,慵懒的神态在灯光的闪烁下摄人心魄。 “真是奇怪,他怎么不和韩知怀结婚?” 宋卿余的对面坐着一个青年,墨色高领毛衣,衣袖挽起,露出一截手腕,那手腕上带着一块黑色的表,似是不论多热闹的场合,只要这名青年垂眸沉默,都有种与喧闹无染的清静感。 如有认识表的人在这里定然会大吃一惊,这表是KOSD独家发行,仅发行了五块表,价值连城。 “我以为只要让他和韩知怀结婚了,我就能解脱。”宋卿余蹙眉,手中的烟星火袅袅。 “你一直在海外,当然不知道,你走了后,沈听肆和发了疯一样,先是转发你的微博说他根本没有签字,离婚不作数。” 青年淡淡的声音响起,他在酒吧从来不喝酒,青年浅浅抿了口水,仿佛手中免费赠送的水是世界上最名贵的名酒似的。 “不过,按照法律上,你和他在一起没有同居的时间超过两年,去法院申诉,法院就是会判定你们感情破裂,算作离婚的,一一你问过了?”青年似是很了解宋卿余,宋卿余那蓝烟轻微的一缕飘到了他那里,他蹙了蹙眉头,微微别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你别吸烟了,在这两年,吸了多少你自己不知道嘛。” “还有,别靠近我,我不喜欢烟味。”青年看猛然凑近他眼前的宋卿余,宋卿余笑嘻嘻地,慢慢把手中的烟掐灭。 “哎呀,小乐子,怎么一点情.调都没有,怪不得都没人追你。”宋卿余努了努嘴,对着陆忱乐叹息道。 陆忱乐是陆忱音的哥哥,长相禁.欲,性格和陆忱音有明显的反差。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了。”陆忱乐叹了口气,轻轻转动手上的水杯,水杯在光线下发着幽幽的微光,“派上用场了?” 陆忱乐微微挑眉。 宋卿余的眉目隐没在昏暗的阴影之下,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嗤笑了一声,摸着自己的小腹:“嗯,你信不信。” “信什么?”陆忱乐刚出声,宋卿余的手机就开始疯狂的震动铃声,发出刺耳的声音,不过很快被吵闹的摇滚乐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宋卿余掏出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着‘老公’两个字,他微微骇首:“他给我手机,这里面肯定有定位追踪器,我手上这个,”他晃了晃手上的银镯子,银镯子纹丝不动,宋卿余在这两年想尽了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将这个银镯子拆卸下来:“这里面就有他给我安装的定位追踪器,只是失效了。” 陆忱乐浅浅抿了一口水,虽然他能猜的出来,但真的从宋卿余嘴里听到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惊叹于沈听肆对他的占有欲。 “这手机里,完全限制了我的上网,我的上网浏览记录他那边都能看到,包括聊天记录,说来也真是好笑,这部手机里面就他一个联系人,我还能联系到谁?”他自嘲的摇了摇头,在振铃结束的那一瞬,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宋卿余叹了口气,往嘴里扔了个软糖,“得走了,不然给发现了你可真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那你自己注意。”陆忱乐修长的双腿交叠,撑着下颚,对他挥了挥手,看着宋卿余遗落在沙发上的毛呢外套,眼神晦暗不明,手指摩挲着下巴,掩盖了思绪。 “你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阴沉之下暗藏着怒火的声音,宋卿余挑了挑眉头,他掂了掂自己手上买好的菜,望着一望无际的江边。 神情恍惚,好像回到了剧情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候他打电话给沈听肆,却是韩知怀接,还有电话传来的水声,他一个人来到了江边,看着光怪陆离的城市,好像世界之大,却唯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那种凄凉的孤寂感,在过去的日日夜夜都在折磨他。 “我在江边。” 江面上水平如镜,城市的灯光洒下来的光射在江面上,像是一个个个柔和的光环漂浮在江面上。 在他的身后的马路上,贴地的车轮飞速转动间,带起一股股疾风,卷起路面的落叶和残花,卷入道路旁边低矮的草丛,远处的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都隐没在月辉之下,闪动着冷冽的幽光。 沈听肆那边似是听到了江水扑打岸边的声音,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沈听肆的声线之中带着慌张,“你,你别乱动,我来了,等我啊。” 宋卿余站在车水马龙,喧嚣的岸边之中,夜晚都是带着孩子出来散步的一家三口,他带着口罩,鸭舌帽,但依旧遮不住那出众的气质,其中不乏有人频频回头看他。 手上还带着刚买好的菜,很显然是去了超市要回去做菜的。 姚小回作为一名资深的腐女女大学生,在刚吃完晚饭和父母出来散步,雷达响起,在十二点方向,看到了站在岸边望着江边的帅哥,那帅哥穿着暖色的毛呢衣服,身材高挑,即使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姚小回也肯定那绝对是个帅哥。 还是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就在她鼓起勇气,准备上去要微信的时候。 一只修长宽厚的手掌牵住了那帅哥的手,姚小回才发现那帅哥的手在那只大手下面,是那么的小。 姚小回的腐女雷达嗡嗡作响,她慢慢地抬眸,看见一个比那帅哥还高的男人牵着帅哥的手,把帅哥带入怀中,同时还恶狠狠盯着姚小回,活像了守着自己伴侣,不允许别人来觊觎他伴侣的头狼。 就连看一眼也不行。 姚小回陷入了沉默,看着那帅哥亲昵的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在男人半亲半抱之下,上了一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车。 姚小回莫名觉得那男人很眼熟,想了一整晚,顶着两个黑眼圈,惊诧的想起来和沈听肆长得很像。 那么那个帅哥…… 姚小回赶紧登上自己的超话,进入了已经冷了两年的超话。 【听鱼夫夫喂糖吃:#听鱼夫夫# dbq 家人们,我要重新嗑了。】 …… 沈听肆原本想看看宋卿余在家里干什么,结果扫了一圈家里的监控器,丝毫没有宋卿余身影的时候,他心头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喷涌而出,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宋卿余只是为了逃离他!这么多天的耳鬓厮磨,日日夜夜的倾诉爱语,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他放心,好让他逃离自己! 他调出手机上的红点,在看见宋卿余的位置还在这座城市,他才松了口气,立马给宋卿余打去电话,他没意识到他的手是在轻微颤抖。 他的呼吸几乎要一窒,紧紧闭上眼睛,听着那头传来的铃声,他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可是宋卿余没接,沈听肆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因为以往宋卿余不论多忙,都一定会接他的电话。 就在他压抑不住自己暴怒的情绪之际,宋卿余接电话了,软软的声音如同他的解药,让他紧绷的理智骤然从奔溃的边缘线拉了回来。 “你在哪里。” “在江边。” 他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一片,他怕宋卿余想不开,再次离开他,他真的不能再承受失去宋卿余的离去了,他根本无法想象,他如果失去了宋卿余,还得再熬多少个两年啊,昏暗的,绝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两年。 在他飙速到极限,将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到了十分钟,因为手心出了汗,导致两次都没有熄火成功,他干脆甩下车子,快步奔向江边。 看见了站在喧嚣人群之中,却像独立于人群之外的宋卿余的那一刻,他的心似是被一只手紧紧拧着,沉重的跳不起来,他好像听不见世界上任何的声音了,身后的鸣笛声,人群的嬉笑声,江边拍打岸边的声音,他好像都听不到了。 莫大的惶恐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要将他淹没在这片黑夜之中,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明明宋卿余就站在他的身边,可是他却怎么样也抓不住宋卿余,好像下一秒宋卿余就会化作风,从他的指尖飘过,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舟舟!”他不顾心头的惶恐,向站在那里的宋卿余奔去:“舟舟——” 宋卿余慢慢地转过身来,在看见宋卿余的那一刹,沈听肆才放心下来,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似是他的臆想,宋卿余还在,宋卿余还在他的身边,一切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他紧紧抓着宋卿余的手,把他带入怀中,狠狠瞪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这些人都要和他来抢舟舟,他要把舟舟藏起来,只能让舟舟看得到他,舟舟的世界只能有他一个人,这样才行。 “我在,听肆,我在。”宋卿余轻轻回抱了他一下,沈听肆这才逐渐回过神来,面上的惶恐还未褪去,直直撞进了宋卿余的一汪似春水的眸底,将他恐慌不安的心彻底安抚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走?”沈听肆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将他带回自己的车上,好似是回到了自己的巢穴,隔绝了外来的视线,他才安心。 “为什么要走,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我吗?”沈听肆有些失控道,他紧紧压着宋卿余,想要快速得到一个答案。 “你在说什么?”宋卿余被他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安抚拍了拍他轻颤的肩膀,晃了晃手中的菜:“我去买菜了呀,我们住的地方好远哦,还是齐管家把我带出去的,我想自己买菜呢。” 沈听肆手一僵,看了看那一大袋菜,神色缓和了些:“家里不是有菜吗?饿了打电话和我说啊,我回来给你做。” 宋卿余好笑地拍了拍沈听肆苍白的脸,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安抚的吻,道:“我也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了,哪能什么都依靠你?我也总该舍弃一些东西,你难道不想吃我做的饭吗?” 沈听肆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他赶忙点点头,“想,想吃鸡蛋羹和章鱼小丸子。” 委屈似的窝在宋卿余的肩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走…你去哪里不能和我说一下吗。” “明明以前去哪里都会和我报备的……” “好,是我考虑不周。”宋卿余揉了揉靠在他肩膀上的小脑袋,亲了亲,道:“下次再也不了,好吗?” “那你答不答应我出去工作呢?” “……”沈听肆沉默了下来,他还是不想答应,尤其前面在江边,那么多人看着宋卿余就让他危机感十足,重新登上娱乐圈,那不仅仅是几十个人了。 “阿肆。”宋卿余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面,摸着柔软的肌肤,“这里面有我们的宝宝,你还怕什么呢?况且我只是去工作三个月,等胎大了,我就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好不好?” 沈听肆眉目触动,手指微微蜷曲,他却没注意宋卿余说的是‘等着’而不是‘陪着’。 “好。”他低声应了下,伸出小拇指,“那拉勾勾,就三个月,而且每晚都必须要回来住,要和我报备每天的行程,必须用我的工作室团队。” 宋卿余出乎意料地没拒绝,他上扬嘴角,伸出小拇指,“好,一言为定。” 车里暧昧的氛围骤然升温,沈听肆心中的悸动被逐步放大,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娇软身躯,但唯独怀中人的眼底一片平静,掀不起一丝波澜- 第66章 “你确定吗?”陆忱乐低沉, 带着不悦的语气传到他的耳边。“我并不支持你这样做。” “可你要知道,”宋卿余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晦暗:“在他记忆里的宋卿余是个很依赖他的,如若发生了忤逆他的事情, 他是不是会不择手段的停掉我的药?甚至是加速给我的剂量呢?” “你…你是想要……”陆忱乐愣了一下, 随即蹙着眉头, 手指捏了捏鼻, “再怎么说也太冒险了, 接下去在娱乐圈复出不好吗?你必须要冒这个险吗?” “……”他长叹了口气, 道:“为了彻底摆脱他,如果只是单纯的逃跑,你知道,我无论逃到哪里, 终究还是会被他抓回来的, 我真的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真的太累了去应付他。” 陆忱乐也知道,他一直在国内, 也知道京中贵圈的沈氏太子爷, 疯了一样要找已经失踪很久的伴侣, 只是沈家对外宣称他只是太过思念自己的妻儿, 受不了离婚的打击。 娱乐圈很少人知道沈听肆是沈氏太子爷。 只是沈氏太子爷因太过思念妻儿而导致精神萎靡不振, 并且不再参与任何的宴会,不接近任何女色, 只为他的发妻守身的传闻传开来, 人人都羡慕沈太子爷的妻子, 说他们的婚姻真是可惜, 沈太子爷原来是个情种, 伉俪情深,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只有陆忱乐知道其中的内部,他与沈氏有合作,每每交际的时候,总会有人好奇地打听问他沈太子爷喜好什么,今晚的行程,以及他的发妻到底是谁,找回了他妻子了吗。 同时又回谓叹如今这般的社会上还有如此情深的人,真的是不多见了。 每回听见这个,陆忱乐都是嘲讽一笑,如果真的是如传闻所说,宋卿余有必要逃离他吗,放弃在国内的一切,离开了自己生长二十九年的故乡,带着自己的孩子,跑去北半球一个偏远的小城镇安度余生。 结果就是这样,沈听肆还不放过他- 甘翠琳曾经找过沈听肆,甘翠琳看着满脸颓废,不修边幅的沈听肆,扔下一叠照片,沈听肆看着那一叠厚重的照片,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摊开来,上面一个个是晏笑言言,长相温柔可人的女孩。 沈听肆只扫了一眼立马别开了目光,他微微蹙着眉头,“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李家二女,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这是靳家长女,国内双一流名校毕业……” “妈!”沈听肆厉声打断了甘翠琳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看出来?”甘翠琳坐在沙发上,懒懒地抬眼,眉目之间毫无笑意:“你是时候该承担起沈家长子的责任了,沈听肆。” “我没有一直担责吗!”沈听肆道。 “你有担责吗?”甘翠琳涂着指甲油修长的指尖重重点了点那一叠照片,“大学毕业进入娱乐圈,你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到今天的位置我也不说什么了,可结果呢!跑去和别人暧昧,出轨,你甚至还逼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 她看到沈听肆的身躯猛然一震,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臂青筋骤然凸起,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啊,沈听肆。”甘翠琳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颤抖的身躯,“你以为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卿余想看到的吗,酗酒,抽烟,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你告诉我你哪里担得起责任了?” “你以为我失去了我的亲生孙儿我不心疼吗!”甘翠琳尖锐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要穿透沈听肆的耳膜,将他搅碎。 “所以当务之急,你要么重新选择一个女孩结婚,生下下一任沈家继承人,我就不会在管你了。”甘翠琳道。 这样的话,就可以彻底打消沈听肆要寻找宋卿余的念头了吧,让宋卿余和沈一一在安淮好好生活着,不会再遇见沈听肆,即使遇见了,也只是个陌生人。 沈听肆的手中一直紧紧握着那张白色的,已经蹂.躏到看不清文字的‘死亡通知书’,在那张白色的纸张上面,原本应该写名字的地方,被沈听肆狠狠挖了一个大洞。 他还是不信,还是不信宋卿余彻底离他而去了。 不过母亲说得对,只有拥有自己的势力和权力之后,他不论干什么才不会被束缚,他想怎样就能怎样,而眼下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需要彻底掌控沈氏集团,成为沈氏集团幕后的掌权人。 只有这样,连母亲都不能阻挡他。 甘翠琳静静坐在那里,其实她的内心也在忐忑不安的跳动着,她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她在以前对沈听肆都是以尊重他的意味,尊重他的选择来养育沈听肆。 只有在沈听肆把宋卿余带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看着瘦弱面色苍白的宋卿余,和看着宋卿余的沈听肆,那时候的沈听肆眼里就有已经无法抑制的占有欲。 甘翠琳那时候想拉一下宋卿余的手,都被沈听肆阻挡,他对宋卿余的一切动作,都在警告着别人,这是他的东西,这是他的私有物品,任何人都不得觊觎,任何人都不得触碰。 他的目光看得甘翠琳心惊,再碰上宋卿余之前,沈听肆一直是一个聪明听话的孩子,他虽然有自己的主见,但大多数还是听从父母的话,不会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但遇上宋卿余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甘翠琳那时候心头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要分开沈听肆和宋卿余才行,那时候她才做出了要停掉沈听肆所有的生活费的决定,以为这样,沈听肆就能听话,和宋卿余分手。 可她没想到的是,下一次再见到宋卿余,是已经确诊怀孕的宋卿余,他们真正的见面是已经有了七个月肚子的宋卿余,甘翠琳整个人是说不出的讶然。 所以这回,甘翠琳还是忐忑不安,她对于自己儿子的偏执,还是无法下手抑或是说,不知道从何下手。 甘翠琳下意识的放轻了自己的呼吸,手指不规律地点着上面的照片,对于照片的人选,她都是随便挑挑,他们沈氏本就不需要依靠联姻来获取资源,她只是希望有人能牵制住沈听肆,让沈听肆彻底放过宋卿余,甘翠琳知道单单一个‘死亡通知书’是绝对不可能让沈听肆相信宋卿余死了的消息。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你要搞清楚分重,”甘翠琳淡淡道:“你要思念你的妻儿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沈家的责任还是要你担起来,除非你愿意拱手让给那几个吃里扒外的堂兄弟姐妹,如果你真选择这么做,我宁愿把所有的财产捐给慈善机构,也不会让其他人获得一分耕,包括你。” 沈听肆现在在沈氏所有的权限还是处于停止的存在,他原本手头上所有的项目都交给了其他的人,甘翠琳并不是开玩笑。 沈听肆的能力是沈家最为出众的。 甘翠琳看着沈听肆沉默了很久,慢慢地松开了一直握在手中的白色通知书,那被蹂.躏成团的纸团‘啪嗒’掉在沈听肆的脚边,沈听肆伸出手,将那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捡了起来。 “我知道了。”沈听肆喑哑的声音在整个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我会担起责任的。” 他拿起手中整理好厚厚一叠的照片,“妈妈,把这些人的资料发我,我详细看看。” 甘翠琳微愣,她没想到沈听肆会这么快答应她的要求,去联姻,在生下一个继承人。 她蹙了蹙眉头,但看着沈听肆面无表情的脸,她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却想不出奇怪的点,异样的感觉在她的心头间萦绕,挥之不去。 但沈听肆只要答应了,就是一个好现象,是不是说明他准备放弃重新去找宋卿余的想法,并且相信了宋卿余离去的消息了呢? 甘翠琳留了个心眼,但看到后面沈听肆和前面颓废的样子判若两人,听她的话,认真挑选了联姻的对象,并且和联姻对象在约会,确定了关系,甚至都订了婚,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就在他们决定好结婚的前一夜,甘翠琳得到了消息。 沈听肆取消了婚礼- 在宋卿余消失的两年后。 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高档的俱乐部内走出一群西装革履的老板们,中间那个气质非凡,模样俊美的年轻人,从周围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重就能看出他的身份地位。 沈听肆在众人的恭敬声重率先离开,迈着长腿进入那辆漆黑的车门,司机开车朝着老地方过去,自从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沈听肆将小杨彻底开了,他只是冷淡派人将消息带给小杨,丝毫不恋以前的旧情,即使小杨跟了他十年,也知道沈听肆这个老板的所有喜好,即便这样,沈听肆只是淡然看了一眼裁员名单里面有小杨的名字,当作垃圾一样把那名单丢了出去。 沈听肆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应酬太多,躁郁症怎么也压不住,最近看心理医生的频率比以前大了很多,他吩咐道:“去买点胃药,还有把瓶子给我。” 司机应了一声,将药瓶递给沈听肆。 沈听肆看也不看几颗,打开瓶盖,直接倒进嘴里,生生咽了下去,喉咙传来轻微的刺痛,沈听肆只是靠在车子上,闭目养神。 家里的胃药似乎不多了,他想了想,补充道:“胃药多买点。” 饶是以前,宋卿余在家里,他根本无需去担心这些,宋卿余会将他们的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缺了药会及时的补上,冰箱永远会是满的,夜晚家里的玄关处永远会留有一个小台灯,在他深夜应酬回家胃痛,宋卿余一定会给他煮碗醒酒汤,和深夜的小米粥来安抚他的胃痛。 司机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停车去买,沈听肆在后座上眯着眼,最近为了铲除公司里的沈氏旁.□□群老东西也是有些手段的,他这段时间为了忙这些事情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精神很疲倦,突然上涌的酒意与胃部的不适如千万银针扎得他生疼。 他的身份在这两年间早就人尽皆知,如今随着沈氏集团的扩大,他的身份今非昔比,不少人赶着送他名车名表,豪华别墅,只为了能得到一点点和沈氏集团合作的机会。 但沈听肆只是淡然看着那一张张因为名利而扭曲的脸,即使他现在财富众多,但他依旧住在他和宋卿余一起买的,他们亲手布置的小家庭里。 迎接他的是深夜小区变得冰冷的大灯,和回到家里一片冰冷的黑暗。 沈听肆似是习惯了,吃了胃药,躺在沙发上,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外面冰寒的月光照射进来,照的他浑身冰冷。 沈听肆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这两年,为了尽快从母亲手中彻底接过沈氏集团,他如同一只螺旋,恨不得将24小时分成48小时来用,他甚至连春节都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神经紧绷得久了,唯独只有在他和宋卿余的家里,在宋卿余房间里的衣柜里呆着,他才能短暂的喘息一会儿,短暂的任由自己沉沦在这场思念的溺海中。 他模模糊糊地想从这份寡淡的月色中映出一个人的面容,那个人的面容也是这么的好看,皎若月洁,这么冷淡,他的身形像这份月色一样越来越淡,最后消逝在清晨的晨曦里面,独留一地的空白,让沈听肆寻找满地的破碎。 沈听肆心头绞痛,随之腾升而起的想念掀起了他剧烈的抽搐,他紧紧捂着沙发上宋卿余的睡衣,那睡衣上已经没有残留任何宋卿余的味道了,沈听肆蜷缩着身子,把睡衣紧紧抱在怀中,嘴里喃喃地不停叫着舟舟舟舟,心中的孤寂和满身的绝望却无处可去,他呼唤的名字终究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腾升起的燥热无处释.放,沈听肆压抑着嗓子,许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喑哑的喘.息,释.放后的寂静令人越发孤独,他用手臂挡着眼,怀中紧紧抱着那已经濡.湿的睡衣。 半响后从眼角滑下无声无息的泪水,一直浸到鬓角里,打湿了沙发的一角。 第二天是甘翠琳的生日,沈听肆加紧将当天所有的公务处理完,赶在天黑前回到了老宅,甘翠琳和沈闵已经从国外回来,定居在b市的郊外,原本沈听肆给他们安排的是c国有名的宜居城市,但甘翠琳坚决要住在b市,她最近心头愈发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为了盯着沈听肆,她必须呆在b市。 最近两年,她的身体逐渐不好起来,尤其心脏病的频发,沈听肆也觉得将母亲待在自己的身边,方便照顾。 还未走进客厅,就听见了甘翠琳愉悦的笑声,走进客厅,沈听肆就瞥见了姜月俏丽的身影,她正和甘翠琳聊着天,将甘翠琳逗得喜笑颜开,甘翠琳亲昵拉着姜月的双手,脸上挂着满意的笑,俨然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下一任儿媳妇。 自从两年前,沈听肆答应甘翠琳会去选择一个联姻对象,选中了姜月开始,姜月就搬进了老宅,陪伴在甘翠琳的身边。 每年都是如此,沈听肆脱了西装,叫了声:“妈,姜月。” 姜月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沈听肆选中,也从未想过她会成为沈家的儿媳妇,沈家未来的女主人,虽然知道沈听肆有一段长达十年的婚姻,也有个六岁的儿子,但是听甘翠琳说他的前妻和儿子在一场事故中逝去了,沈听肆一直走不出来。 姜月本身对沈听肆自带滤镜,如此情深的男人,她在看见沈听肆那一眼开始,她就直接沦陷了,无法自拔。 但这两年来,她凑到他面前无数次,即使他们订婚了,成为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但每次沈听肆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爱意,从来没有一丝情侣间应该有的,反而是打量着……一件商品。 可姜月不在意,她不气馁,她觉得,只要她一直沈听肆的身边,总有一天,沈听肆眼里会有她的身影,心里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姜月笑意盈盈主动坐在了他的身边,挽上沈听肆的臂膀,给他揉捏着肩,“阿肆,辛苦了,妈一直在等你呢,吃饭吧,嗯?” 沈听肆微蹙着眉,微微侧身,躲开了她的动作,从怀中拿出了个礼物盒子,放置在桌上,“饭就不吃了,妈,公司还有事情,来这儿对您说一声生日快乐。” 沈听肆起身,就要走。 姜月闪着一双泪眼,望着甘翠琳,贝齿咬着下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甘翠琳赶忙拦住了沈听肆,道:“哎哎哎,你一年360天都呆在公司,难得回来一趟,可不许走了,至少放个几天假,小月刚毕业,你们两的婚事也该商量商量了,我和你爸爸说一会儿去,今儿必须留在家里啊。” 甘翠琳眉目弯弯,往楼上去找沈闵了,留给他们二人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姜月托着下巴,一双无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她眼尾有一颗痣,连在的位置都和宋卿余分毫不差。 如果有心人在这儿,定然会惊讶,姜月的脸和宋卿余有五分相像,化个妆,伪装一下,未免不能以假乱真。 沈听肆看见那颗痣,神情恍惚了一下,就在这瞬间,姜月猛然凑近他的脸,沈听肆别过头,姜月的唇只碰到了沈听肆的脸颊,她不满地拉着沈听肆的衣袖,撒娇道:“阿肆,刚才妈妈又提到了咱们的婚事,你觉得初七办婚礼怎么样呀?” 沈听肆脸上原本还带着一丝丝温润的笑意,在甘翠琳走的瞬间,他的脸耷拉下来,似是覆盖着万年寒冰,一丝表情也没有。 “我和我朋友们说啦,他们都在等着我们的婚礼呢……你说我们去办海岛婚礼怎么样呀?海鸥,沙滩,蜜月去兰溪岛好吗?” 听到兰溪岛,沈听肆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姜月以为沈听肆是准备答应她,面上露出喜色,但下一秒却变了脸色。 沈听肆无机质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仿佛在打量一件随时可以售卖的商品,“你觉得,你自己配吗。”沈听肆淡淡道:“我找你只是为了应付母亲。” 姜月的眸色微闪,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虽然早就知道沈听肆选择她只是为了早日得到沈氏的大权,但她心里还是不甘,语气带着恼怒之下还有几分妥协:“两年,沈听肆,我们领了证结了婚,你婚后爱干嘛干嘛,我又不管你,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 她自从两年前和沈听肆订婚之后,大家都在祝福他们,很多人羡慕她即将成为沈家的太太,但是两年过去了,他们却到现在都还没有举办婚礼,外界都在盛传她管不住沈听肆,说她痴人说梦,一个小小家族出来的私生女妄想成为跨越阶层成为沈家的太太,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毕业了,家里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怎能不急? 沈听肆低头看着手机处理公务,头也没抬,淡淡道:“既然你这么急,那你可以随便找个人结婚。” “你!” 姜月气的脸色一变,她想起了她第一次勾.引沈听肆的时候,穿着情.趣,睡.衣闯入沈听肆的书房中,那时候沈听肆正在进行视频会议开会,在看见她的第一眼,脸色瞬间变黑,用力的关上了电脑,大步朝她走去,就在姜月以为自己的计划即将成功的时候,沈听肆拽着她的衣领,用力地将她甩在门外的地上,冷声叫她滚。 那次甩在地上给她背上留下了一个疤痕,至今都没有消退去,姜月不甘心。 她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沈听肆这么念念不忘。 直到她有一次送饭,在沈听肆办公室里的桌子上,看见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的青年,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眉目之间尽是如四月春风的笑意,拂过圈圈涟漪,让人温暖又心动,那人似是画中走出来的,漂亮得不似人间物。 姜月在看见那青年的笑颜,整个人呼吸一窒。 她仔细看,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听肆会选择自己,她的脸和这名青年有五分的相似,这名青年难道就是沈听肆的前妻吗? 姜月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她特地从网上搜,才知道这名青年是娱乐圈著名的演员——宋卿余。 姜月压抑着怒气,冷笑了一声,在桌子上甩出了她打印出的宋卿余的照片,“你还在找他?就算他和你有十年的婚姻,那又怎样?世界上有十几年婚姻的人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离婚了吗。”她顿了顿,恍然大悟道:“对哦,他已经失踪两年了,按照法律上来说,已经彻底和你离婚了啊。” “他那种长相,随便找个人整容,相似七八分,绝对比那个人更容易喜欢上你。” 沈听肆抬眸,那视线如腥寒的铁,泛着不寒而栗的杀意,让姜月禁不住颤栗。 他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道:“看来,我给姜家的自由还是太大了。” 姜月虽然在这两年内被他无视过数次,但如此直白的威胁还是头一回,她连呼吸都带着微微颤抖,眼见沈听肆起身,一言不发的起身就要往楼上走。 他走后,那迫人压抑的气势才渐渐消散,姜月后知后觉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唇愤恨地站起身,讽刺似的笑道:“他在国外过的可滋润呢,早忘了你了,你还为他守身如玉?他在国外和其他男人可甜蜜的很呢。” 在过去两年,沈听肆听够了这种话,总有人打着找到宋卿余的消息,向他索要巨额的费用,但他还是不喜欢别人拿宋卿余来消遣他。 他脚步顿住,头也不回地说:“希望今天回去你还能见到你亲爱的父母。” 姜月重重跺了一下脚,拿着手机,滑出一张照片,讥笑着:“那你永远失去他吧,我过的不快活,也乐意看的你生不如死。” 沈听肆眼皮猛地一跳,他缓慢的转身,垂着眼看着姜月手中的照片,一颗心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与此同时他还暗自嘲笑着自己,上当这么多次了,怎么听到宋卿余的消息,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抱有期待呢? 可他在看清楚照片的刹那间就顿时僵住了,清晰的照片上是两个人在公园的长椅上说说笑笑,彼此笑得很开心的模样,照片上的两个人两个人,手上都拿着抹茶味的冰淇凌,其中一个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宋卿余,宋卿余伸出手要将另外一人唇边留下的冰淇凌要擦掉,宋卿余模样有些不同,那笑容是从未对沈听肆展现的,毫无阴霾,令人怦然心动的笑容。 沈听肆的神情有刹那间的空白,只知道死死攥着姜月的手机,几乎要将手机捏出几道裂痕。 姜月愣了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听肆,沈听肆眼神涣散,随即眼白发红,蜘蛛网般的红血丝密密麻麻爬满他的眼,他嘴唇哆嗦着吐不出一句话。 骤然降临的惊喜如同潮水般要将他淹没,他根本无法控制出奔涌而出的情绪,任由它们爬满自己的全身,他根本不敢眨眼睛,生怕这一切都是幻觉,照片上的宋卿余就会消失。 时间过的那么漫长。 姜月刚要出声,但下一秒她差点发出尖叫,只见沈听肆脸上尽然是扭曲的表情,唇角渐渐上扬,那是一种扭曲、病态的笑容,他轻轻抚摸着手机上的照片,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他低声呢喃道:“终于找到你了,终于,你再也跑不掉了,我要准备一个牢笼…将你重新逮回来…” 姜月被他的模样近乎吓到了,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癫狂的沈听肆一把抓住了。 “他在哪里?” 姜月不知道沈听肆说出这句话克制住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将她撕碎殆尽。 “…o国…o国的安淮…”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刹那,姜月似是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死死盯着沈听肆远去的背影。 沈听肆连大衣都没拿,紧紧攥着姜月的手机。 姜月瘫坐在地上,听着外面汽车发动又迅速离去的声音,下唇咬的发白,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簌簌落下- 第67章 沈听肆对宋卿余的松懈少了很多, 宋卿余最近都很乖,除了上回出去买菜的事情之外,他再也没有主动出去了,一直乖乖在家里等待着沈听肆的回来。 沈听肆自从把宋卿余找回来后, 连办公都是在家里的书房里面, 他坐在书桌后面, 桌面开着视频会议, 沈听肆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他微微抬眸, 视线一直在书桌后面的沙发上。 那白白嫩嫩脚丫子踩在沙发上,形状优美的脚踝上套着一个银色的圈,仔细看上面会有繁冗的花纹,每一个花纹形状不同, 可见打造精心, 价值不菲。 宋卿余曾经抗议过,他走起路来,这脚踝上的银圈总是会发出‘铃铃’的声音, 在空旷的房间里响的彻底。 只要他一有动静, 沈听肆就能知道他在哪里。 宋卿余躺在沙发上, 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面, 看起来像一只小小的兔子, 他身上穿的也是沈听肆亲手买的兔子睡衣,和沈听肆是情侣款。 沈听肆的目光一直看着沙发上那道身影, 如饥似渴, 甚至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只有酸涩不已的时候才会快速的眨一下。? 沈听肆到现在都不敢确信, 宋卿余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不是他梦中那千百万次在他的怀中逐渐变得冰冷的身躯,是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活生生的宋卿余。 “沈总,沈总?” 耳机那头传来声音,财务部总监正在汇报成果,汇报了许久也不见沈听肆,总监从会议看过去,只能看见沈听肆的侧脸,而且还是长时间一动不动的侧脸,连眼睛都不眨,总监以为是他网络卡了。 沈听肆这才回过神来,在开会议的人看到沈听肆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他们常年面无表情,谁欠了他八百万的,万年面瘫的沈总,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似春风明镜过畔。 “沈家要破产了?!”在座的众人心头纷纷涌现这种想法。 “嗯。”沈听肆好心情回应了一句。 他蹙眉看着齐刷刷抬头看他的众人,“怎么。” “对汇报成果有什么异议吗?” 总监赶忙否认:“没有没有…就是,”他顿了顿:“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呢。” 所以他们沈总心情才这么好? 沈听肆轻笑了一下,“是啊,天气真不错。” 众人都知道沈听肆因为走不出前妻和孩子离去的悲痛事实,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听说沈听肆有个已经订婚的未婚妻,只是没有后续了,心情这么好,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纷纷猜测,但又不敢说出来,毕竟老板的私事,他们还是少打听的好。 宋卿余看书看的昏昏欲睡,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忽然一个踉跄,他手上的书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将宋卿余惊醒了,他揉着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毯子,沈听肆一直坐在地上,手撑在沙发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沈听肆俯身,探开宋卿余的齿唇,贪婪的汲取里面甜美的滤液。 宋卿余主动仰起头,双手攀到他的脖颈上,这种事情仿佛已经经历过千百遍,他刚醒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软软的,任由沈听肆掠夺他口中的呼吸。 直到把宋卿余吻到喘不上气,眼尾泛红,眸里含泪,沈听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表情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他低头亲了亲已经红肿的唇瓣。 “公司的事情处理完啦?”宋卿余在他亲完后,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嗓音还在着刚睡醒的沙哑,似一根羽毛在沈听肆心头飘落,痒痒的。 “嗯,”沈听肆自从知道宋卿余怀孕后,格外喜欢摸他的小腹,“饿了么?” “嗯…”宋卿余轻微摇了摇头,“不饿,我想见一一。” 沈听肆面色如常,“一一还在接受治疗,等他好了再去见面好不好?” 宋卿余心里咯噔一声,他不知道沈听肆为什么一直不让他见沈一一,时间过的很快,他现在回到沈听肆身边也有三个月了,在此期间,只要他一说想见沈一一,沈听肆就会以其他的借口跳过这个话题。 “那我,那我能不能学校继续任教啊?”宋卿余就知道沈听肆先前答应他的根本不作数,不论他后面如何对待沈听肆,沈听肆什么也不吃,只是等他发完脾气,把他摔碎的东西全都清理好,然后在亲他,哄他,任由宋卿余发脾气。 “学校?”沈听肆愣了一下,本身娱乐圈他就不同意宋卿余回去,他现在处理好了大部分的事情,有关宋卿余的谣言皆为不实,造谣的人已经被他告上法庭,现在在走法律流程,至于虐待宋卿余的亲戚,也因为疾病,暴虐身亡。 “人太多了,而且你怀着孩子,不安全。”沈听肆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舟舟,”沈听肆叹了口气,无奈道:“呆在家里不好吗?外面这么危险,你为什么都想往外面跑呢?” 宋卿余不吭声,只是垂着眼,咬着嘴唇,似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沈听肆感觉到肩膀上似有水珠滴落,他这才感知到怀中的身躯在轻颤。 “呜——”宋卿余似是不解:“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好想出去啊。” 他现在的模样与沈听肆记忆中的宋卿余逐渐重合,沈听肆心头一阵悸动,“没有,没有不给你出去。” 杨帆也对他说过不要逼宋卿余太紧了,这对宋卿余病情的恢复不利。 可是沈听肆现在的私心就是不想让宋卿余恢复,他不想让宋卿余记起全部,只是想让宋卿余一直成为那个爱他的宋卿余,他们婚姻十年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宋卿余。 “乖,”沈听肆哄着宋卿余,声音都软了下来,与在商场上叱诧风云的沈总判若两人:“学校不行,人太多了,危险。” “那我想去希望小学当志愿者。”宋卿余抬起头,对上沈听肆的视线,他眨了眨眼里的泪珠,里头的亮光却惊得吓人。 “志愿者?”沈听肆脸忽然一沉,他知道宋卿余手机上所有的消息,也包括他和谁聊天,和谁打电话,更何况这个家除了杨帆偶尔来,但是沈听肆也不会让杨帆直接和宋卿余接触,宋卿余哪来的消息知道这种途径的,“谁和你说这个的?” “你见了谁?”沈听肆沉着脸,压着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看着宋卿余,“去见了哪个男人?” 宋卿余似是被吓到了,在他怀里一缩,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掉在地上的书本:“书,书上说的呀。” “我都在家里,我能去见谁呀?”宋卿余道:“你好无理取闹哦…” 沈听肆被他逗笑了,压抑在胸中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他颇为无奈的用指尖点了点宋卿余的鼻尖,“我错啦我错啦,你才回到我身边一点时间,我真的很难受,惴惴不安,以为你又要离开我。” “对不起啊,我真的很不能失去你了,舟舟。”沈听肆紧紧抱着宋卿余,似乎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胡乱亲吻着宋卿余的乌发,将自己的全身都被宋卿余的气息环绕,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安静下来,彻底的静下心来。 把内心那头狂暴的野兽枷锁起来,他的躁郁症才能缓解,他才能将那些阴暗的念头压制下去。 “我真的,真的,不能在承受失去你了……”他喃喃道:“你知不知道,妈妈骗我,她说你死了,还给了我一个死亡通知书,我真的,那段时间,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 宋卿余只是垂着眸,任由沈听肆抱着。 他们如今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吗? 现在知道后悔了,但是他的爱太沉重,要的太多了,宋卿余已经承受不住他的爱意了,已经负担不起,也给不了沈听肆想要的了。 如果沈听肆真的爱他,应该是尊重他,而不是以这种强硬的手段将他捆绑在身边,甚至不让他去见沈一一。 宋卿余觉得很无力,沈听肆已经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威胁来要持他了,只是为了不让他跑,只是为了能让宋卿余一直呆在沈听肆的视线里。 要不是他假意怀孕,恐怕他还是会被锁在床上,对着那个见不到白天黑夜,任何阳光的房间里面,沈听肆还对他说为了他,为了不让他害怕,决定不给他建造牢笼,他自己也舍不得。 宋卿余真的只觉得好笑。 他是一个自然人,拥有支配自己权力的自然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不是任何人的私有物品。 沈听肆到了如今,还是什么都不懂。 他也没有义务要教会沈听肆。 过去的十年,足够了,人能有多少个十年,足够了,这都足够了。 宋卿余只觉得好吵,他不想再听沈听肆说他的爱意了,很无聊。 “那,我能去吗?”宋卿余打断了沈听肆,亲昵的蹭了蹭沈听肆的鬓角,眼眶红红的,似乎很害怕被拒绝。 沈听肆接过掉落在地上的书本,上面写着招募志愿者,地址就在b市的一个街道,离他的公司有一段距离,但是开车也很快就到了。 杨帆也说要宋卿余多去外界走动,孕妇需要保持很好的心态。 即使在不愿意,这也比重回娱乐圈和回大学任教要让沈听肆放心的多,起码这些地方容易安插沈听肆的人,可以时刻保护着宋卿余。 “好,允许你去。”沈听肆从头扫了一眼那页,确定了没有遗漏其他的消息,才放下书,道:“第一,每晚七点之前必须回家。” 反正志愿者可以提前走,宋卿余想,点点头。 “第二,去那里必须给我拍张照片,我会不定时给你打视频电话。” “第三,不许和别人说过多的话,尤其不许对其他男人笑!”沈听肆道,捏着宋卿余的脸,“我真的好想把你藏起来。” 宋卿余:“……” “第四条,去哪里必须和我说,每天从家里出发必须给我一个早安吻。” “这不合理!”宋卿余打断,“你这是夹带私货!” “那你别去了。”沈听肆道,果真宋卿余闭了嘴,愤愤不平看着沈听肆,沈听肆被他很好的取悦的到了,捧起他的脸,重重咬了一口宋卿余的下唇,看见上面留下自己的咬痕,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五,你必须要回来吃饭,中午可以不回来,但我会让人给你送饭,晚饭必须回来吃。” “谁三十岁了,还有门禁啊!”宋卿余不满道。 沈听肆装作听不见的模样,将前面说的一条一条打在了手机备忘录里面,后面又增加了几条,他上下反复刷了会儿,抱着宋卿余,满意地点点头:“先这些,后面想到了在增加。” 宋卿余看着那些条条框框,差点没气晕过去,他索性眼睛一闭,把头埋在沈听肆的怀中,当一个鸵鸟了。 沈听肆痴迷的摩挲着宋卿余左手上的戒指,心底空缺的那一块,似是被填满了- 沈听肆发现宋卿余出去当志愿者之后,他的情绪比先前好了很多,他的脸上也逐渐有了笑容,但是沈听肆却很不是滋味。 他又想起了宋卿余在安淮的那些照片,对着另外一个男人笑意盈盈的撒娇,还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买冰淇凌吃,甚至和那个男人带着沈一一一起去游乐园玩。 沈听肆已经加紧派人去查那个男人的身份,他也不敢在宋卿余面前提及那个男人,他受不了别人的名字从宋卿余的口中出来。 不过看着宋卿余逐渐好转,他想也值得了,宋卿余即使出去了,也还是很乖,很乖的在遵循沈听肆给他定的规矩,沈听肆暗中安插的人一直在监视着宋卿余。 起初一段时间,沈听肆几乎每个十分钟都要给他发个消息,一个小时要和他打个视频,宋卿余很多时间在上课上着上着,为了不影响上课,他只得跑出去在走廊接电话,有时候接晚了,沈听肆会阴沉着脸,质问他为什么。 有一次最过分的是,一次上公开课,手机不允许打开,宋卿余无奈只能关闭了手机,还没下课的时候,从门口闯进来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守在门口,在上面讲课的老师被吓了一跳,其中有的人是真的带枪,孩子们也都被吓得不行,身后走来的沈听肆阴沉着面色,当着众人的面把宋卿余带走。 一切的原因,仅仅是宋卿余在那一节课没有接他的电话。 后面,宋卿余彻底学乖了,他志愿者的时间也很少了,等到沈听肆彻底忙起来,每次都很晚回到家里,连联系他的次数也变成一天三次的时候,他才敢继续出去去当志愿者。 宋卿余觉得这样的日子舒心了不少,虽然每天都不得不和沈听肆打电话,但起码现在在家里见到沈听肆的次数从一周七次,变成了一周四次,也许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沈听肆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甚至住在公司。 不论怎样,宋卿余总算是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志愿者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但偶尔去帮忙的时候会遇到另外一个来帮忙的大学生,陈沉。 陈沉和沈听肆的交友方式很像,进退有度,言谈受礼,文质彬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润笑意,只是沈听肆不是拿着对待朋友的方式对待宋卿余。 和陈沉聊天很有趣,他经常会和宋卿余分享从高中到大学发生有趣的事情,逗笑宋卿余,宋卿余也才知道,原来别人的高中和大学生活都是在拼搏、朋友间的嬉笑打闹之间度过。 他的高中大学呢?全部都是围绕沈听肆,他其实高考填的第一个志愿并不是沈听肆所在的学校,他想学的也不是表演学,而是法学,他想要学法律,想要知道要怎样才能把亲戚判的更重,最好再也出不来的那种。 但是沈听肆看到了他填的志愿,背着宋卿余,改了志愿,宋卿余直到收到了第一志愿大学的通知书才彻底明白过来,他还没有问沈听肆,沈听肆反倒是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填他那个学校,是不是腻烦他了,是不是想要离开他了。 他就应该从那时候察觉到,沈听肆对他不正常的病.态.扭.曲的爱意,不正常的的占有欲。 否则他们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陈沉是真的以对待朋友的态度对待宋卿余,这是宋卿余第一次自主的交朋友,说来也好笑,他活了三十年,却是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交了第一个国内的朋友。 宋卿余觉得和陈沉相处起来很舒服,慢慢地放下了心中的疏离。 少了沈听肆在身边,他也不必忙于应付沈听肆,多了很多闲暇的时间,志愿者他也并不是每天都去学校,他现在更多的时间是去图书馆埋头看书,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才可以逐渐平静下来,忘却沈听肆。 他在图书馆也经常遇见陈沉,图书馆有一个区域,里面是专门画画的,不定期会在这里进行公益性的画画教学,陈沉也在这里做画画的志愿者。 陈沉是个美术生,就读于b市的有名的大学,其实刚开始他是没有认出宋卿余,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宋卿余又退圈两年之久,娱乐圈更新换代很快。 陈沉是在听到他的名字觉得耳熟,觉得太熟悉了,这才去搜了下,没想到是已经退圈两年的宋卿余。 不过好在陈沉即使知道他是宋卿余之后,态度也没有多大的变化,这让宋卿余松了口气,同时对陈沉也更加有好感度,觉得自己这个朋友没有交错。 渐渐熟悉起来之后,陈沉邀请宋卿余当他的模特,宋卿余拒绝了一两次之后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答应了,只是让陈沉别把画出的画发布到网上,他不想引起太多的言论。 陈沉知道宋卿余那些传言,自然也理解。 宋卿余并不懂美术,不过能看出来陈沉画的很好,也不知道陈沉当时拿去参加美术比赛的画也是他。 而且那幅画作为获奖作品被挂在美术画展里面,被与谈生意的沈听肆瞧见了。 第68章 沈听肆已经有一周没有回去了, 不知道为何一直谈的很好的陆氏集团的业务,突然出了岔子,他们的总裁有打算撤销和沈氏的合作了。 陆氏是个大型家族企业,即使沈听肆再怎么不愿, 也不能丢了这笔单子, 无奈之下, 他只得焦头烂额去处理这种事情。 而陆氏集团的总裁陆忱乐, 邀请沈听肆一起去看美术展览, 沈听肆很早就想会会这个年纪轻轻却早就接手了陆氏集团。 陆忱乐的年纪听说和他差不多, 手段雷厉风行,和他齐驱并肩在商界叱诧风云。 沈听肆见到的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陆忱乐眉骨高挺,眼瞳格外的漆黑, 站在美术馆面前, 挺拔端正,他的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见到沈听肆, 陆忱乐率先伸出了手, “沈先生。” 沈听肆回报以微笑:“陆先生。” 他们的接触很短暂, 沈听肆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 胸口浮现着一阵烦躁的意味, 他不喜欢这个人,第一眼开始, 就不喜欢。 在收回手的一瞬间, 沈听肆不着痕迹的用那只手擦了擦自己的裤腿, 但是面上还是带着那假意的面具。 他们二人一路人并没有什么话, 都是馆长带着他们两个人在介绍, 在介绍到一幅画的时候,沈听肆看见陆忱乐的脚步明显地一顿,伫立在那幅画面前。 沈听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他瞳孔猛缩。 原本整齐贴在裤脚的手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跳着。 那一副画是油画,画的是一个手捧向日葵的青年,青年只露出半张脸,上翘的眼尾一颗痣,青年眉目弯弯,即使只露出半张脸,都能看到那眼中要溢满出来的笑意,青年的笑容比手中的向日葵还要耀眼。 仅仅一眼,就惹得人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这是我们学校学生所作的绘画,名为《他》,获得了本次金奖。”馆长见他们两位都驻足观赏,赶忙介绍道。 “他?”沈听肆细细咬着这个字,半响,才轻笑了声,偌大的美术展厅回荡着他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那笑意在沈听肆面上,远不达眼底,他的眸中发着森森寒意。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受,他能深刻从那幅画感受到作画人的心理,那是一种对美感的追求,对画中人的痴迷,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伴侣在受到了觊觎,而且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的伴侣为什么要去勾.引其他人的目光呢? 果真放任他的自由是不正确的吗。 沈听肆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幅画,颇为欣赏般的点了点头,道:“作画者是谁?” 那馆长见状,道:“陈沉,我们学校一名大二的学生。” 陈沉?沈听肆眯了眯眼,大二啊,少年心性,能觊觎别人的伴侣倒也是能理解,可惜的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又打量了好久,才慢慢道:“这幅画,我买了。” “沈,沈先生,这幅画不卖…”他们本身展示这个画展,只是单纯为了展示艺术和学生们的才华。 “五百万。”沈听肆淡淡,眼尾一眯,瞥了一眼馆长犹豫的神色:“我会投资你们学校,听说你们在竞争一个项目。” 馆长立即松了口,“好好好,沈先生,我们会给您将这幅画送到府上。” 沈听肆不再看他,摩挲着下巴,仔细看着那副画,画上宋卿余的纹理都很清楚,说明作画者离宋卿余的距离很近,非常非常近,尤其将那露出来的半边唇描绘的栩栩如生,如同娇艳欲滴的玫瑰,引诱人想采摘一番。 陆忱乐意外地看了沈听肆一眼,突然轻笑了一声,盘着手中的佛珠:“沈先生好大的手笔。” 他淡淡扫了一眼沈听肆手上的戒指,奇道:“沈先生这是,结婚了?” 沈听肆的事情在整个上流社会的圈子里面都知道,大家都知道他一直深陷在妻儿离去的事实中走不出来,如此用情至深之人,自然是被很多人都记住。 但大家都知道在两年前,沈听肆有了一个已经订婚的未婚妻,是姜家二女,在即将结婚前一日,却取消了和姜家二女的婚礼,其中的缘由却无人知晓。 姜家想要讨个说法,却被沈听肆直接拒之门外。 沈听肆唇角上扬,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眼中的柔情似乎要溢满出来了,他吻了吻那枚钻戒,道:“是啊,是我老婆给我亲手设计和制作的钻戒。” 陆忱乐心头一沉,他面上笑着,只是盘着佛珠的速度快了些,佛珠碰撞发出的声音让他冷静下来,他道:“沈先生,这是和姜家小姐领证了?那陆某没有送上新婚礼物,失礼,陆某这就回去给沈先生送上,见谅,见谅。” 沈听肆的视线同陆忱乐的视线对上了,他想起了陆忱乐前面看见其他的美术展品,虽然是对每幅作品皆是赞赏有加,但是他的脚步却从未停下来过,直到他站在了这副画的面前,驻足了很久很久,也凝视了很久很久。 “陆先生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呢?” 沈听肆没有正面回答陆忱乐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根本不相关的问题,陆忱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答道:“是朵茉莉花。” 陆忱乐说完,一顿,“这幅画的向日葵很不错,但我认为换成茉莉花更适合。” 沈听肆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认为,成为一朵开在温室里的茉莉花更为合适,而不是这种张扬热烈的,向往自由的向日葵。” 陆忱乐蹙着眉头,他总觉得话里有话,但他却无法苟同沈听肆这段话,但沈听肆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了陆忱乐的想法,食指竖立在唇边,手上的钻戒在美术馆的灯光下闪烁着芒光,他笑起来,但让人不寒而栗,“陆先生误会了,我与姜小姐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真正的妻子回来了,在三个月前。” “说来也让陆先生见笑,我家小妻子贪玩,才找回来呢。” 他好似想起来什么:“彼时我会邀请陆先生来参加我和妻子孩子的满月宴,还请赏脸。” “什,什么?”陆忱乐愣了一瞬,手中的佛珠停了一瞬,满月宴?难道宋卿余真的怀孕了? “合作愉快。”沈听肆轻飘飘留下一句话,迈着长腿往门口走出。 只是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带着笑意的面具瞬间落了下来,他阴沉着脸,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周五晚上是学校的毕业晚会,宋卿余作为孩子们最喜欢的助教老师,自然也被邀请参加节目来,宋卿余从齐管家那里了解到,沈听肆今晚也不回来,他便放心了,既然不回来,那么他没有在七点之前回来也应该没有关系。 宋卿余本身不怎么爱参与这类的演出,但实在是拗不过孩子们的请求,又因为孩子们即将离开小学的毕业产生了淡淡的惆怅之感,心一软,还是答应了下来。 晚会在学校的大礼堂进行,台下坐满了兴奋的孩子们,宋卿余穿着简单的西装,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西装了,上次穿还是在红毯的典礼上,他立在台上,舞台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那一刹那,在场的人都摒住了呼吸,台上的人美得不可方物,微微上翘的眼尾,眼尾一颗痣,带着浅淡笑意的唇角,他就是一朵盛开在月华下秉盛的玫瑰花,耀眼的绽开,放出最致命的香气来引诱着人。 他的尾音上翘,似在撒娇,又似在诉说情人间呢喃的爱意。 孩子们最喜欢他这种声音讲故事,仿佛在浮躁的心境在这样的声音下都可以很好的被抚平。 表演结束后,宋卿余在后台里和老师们说着话,他身姿挺拔,即使身着一袭简单的不能在简单的西装,也遮盖不了他眉目间的风华和出众的气质,在茫茫人海中也能一眼看见宋卿余。 每次陈沉看见宋卿余,他都不得不感叹,娱乐圈失去宋卿余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宋卿余听见陈沉兴高采烈地叫他。 “卿余!” 宋卿余和老师们微笑着告别,然后转身走向陈沉,他们立在后台说话,彼此都含着笑意,注视着说话的模样看起来开心又亲密。 “祝贺你!”陈沉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宋卿余红着脸接了下来,他整个人竟比那束玫瑰还要娇艳,眉目弯弯的模样让陈沉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节目很好看!” “谢谢。”宋卿余开心地笑着,眉目舒展着,他久违站在舞台上,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很紧张,他看着台下观众那一张张兴奋期待的面容,和因为他带来精彩表演带来的喝彩,他发现,他还是很喜欢呆在舞台上,他还是喜欢那份职业。 “我真的好久没有这种体验了,真的…太令人怀念了。”宋卿余转身看着舞台,目含眷恋,怀中的玫瑰的芬芳让他心神一颤,他不应该为了逃离沈听肆而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放弃喜欢自己的粉丝,他是被人期待的,他是被人所喜欢的,他的出现是可以成为别人努力向上的动力的。 以前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忘记了呢? 陈沉呼吸一窒,有种动力驱使着他向前,他想陪伴在宋卿余的身边,他微微向前挪动了一步。 这时候旁边有人要进入后台,陈沉下意识的拉着宋卿余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从别的角度看很像是宋卿余被陈沉带入怀抱。 宋卿余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抱着红色的玫瑰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沈听肆。 宋卿余的脸唰的一下变白了。 怀中的玫瑰掉落在地上,玫瑰的花瓣在地上朵朵散开,成为一地的泥.泞。 陈沉浑然不觉,赶忙扶着他的手臂,低声问怎么了。 宋卿余僵硬地抓着他的衣角,死死盯着沈听肆,一声不吭,浑身都如同大难当前般死死紧绷着,他紧紧咬着后槽牙,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陈沉沿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沈听肆的时候也怔住了,但是扶着宋卿余的手却没有扯开。 陈沉犹豫了下,他将宋卿余挡在了身后。 宋卿余一愣,上次这么挡在他身前的还是江知野,再看过去的时候,沈听肆已经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脸色极度骇人,黑的可以滴出墨来。 “陈沉,你先走吧。” 宋卿余声线带着轻微的颤抖,他拍了拍挡在身前陈沉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得自己平静下来说。 陈沉回头看着宋卿余惨白的脸色,整个人从方才的欢喜霎时变成如土般的灰色,像是逐渐枯藤的树木,和落在地上的玫瑰花一样。 陈沉欲言又止,好几次张大口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卿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用口型无声滴说道‘我不会有事情的。’但他眼底深处的恐惧却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宋卿余已经越过他主动朝着沈听肆走了过去,那瘦削的身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他主动从一个光芒万丈的地方走向令他绝望的深渊。 陈沉预感到,如果这次他不拉着宋卿余,那么他就再也见不到宋卿余了,这样强烈的预感越来越强,他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拉住宋卿余的衣角。 沈听肆拽过宋卿余,抓住他的手,说了几句话之后,冷冷瞥了陈沉一眼,冷声道:“不要妄想自己不配得到的东西。” 然后拽着宋卿余就往外面走,宋卿余的手腕被他死死扣着,低垂着眼眸,沉默地踏着黑夜,跟在沈听肆的身后。 陈沉如同一个失败者,脸色灰暗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默立了很久很久,只有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彰显了这曾经发生的一切。 沈听肆的车就在礼堂的外面,他自己开着车,从郊外赶到这里来,他今天把所有的工作都处理完了,去买了宋卿余喜欢的茉莉花,还有喜欢的小甜品放在后备箱里面,在路上想着宋卿余看见这个小甜点的模样,他心头如同浸泡了蜜一般甜。 但这只是短暂的,在他远远望见别墅,一片黑暗的时候,不复以往玄关处总有一盏暖黄的小夜灯,他心头就有不好的预感。 在将车子开进车库,而宋卿余没有如以往那般跑下来奔向他,他无端生出了一股暴怒的情绪。 齐管家和他说宋卿余今晚不在七点之前回来,去参加学校的毕业晚会之际,沈听肆觉得自己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了。 为了一个毕业晚会,就不遵守他定下的规则,仅仅为了一群陌生人,就要抛弃他。 沈听肆的念头被这样的环绕着,他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小蛋糕狠狠摔在地上,原本捆好的花瓣被他瞬间扔的七零八落,散落在车库上,玫瑰的芳香在空气中瞬间蔓延开来。 他就这样,开着车来到了毕业晚会的典礼上,一入后台,就看见宋卿余抱着别人的玫瑰,落入别人的怀中。 宋卿余手腕被他拽的生疼,禁不住蹙起眉头。 当他意识到沈听肆要将他扯进后座的时候,猛然一惊,双手紧紧扒着车门,剧烈着挣扎不肯进去。 以往只有在沈听肆暴怒在车上要他的时候,才会像现在这样把他拽入后座。 沈听肆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捏着宋卿余的脸庞,从脖颈到额角的青筋暴起,目光冰冷地盯着宋卿余的面容,问:“你要自己进去,还是我帮你进去?这里出口,他们马上结束典礼。” 宋卿余身子一怔,惊慌失措望着他,哀求的声音都在发抖:“别这样,别这样对我,沈听肆,回去再好不好,现在还没到三个月,你不能做,你不能做,求你了,别这样对我。” 沈听肆却只是轻笑一声,紧紧拽着宋卿余的手腕,但嫉妒冲上头脑的他压根没有看清楚宋卿余脸上痛苦的表情,他只是面容阴郁的指着后车座,语气却温柔的溺死人:“进去,听话。” 宋卿余在那刹那间生出了要转身逃跑的念头,那念头过于强烈,以至于他抬起眸,跌入那头野兽锁定的牢笼中,从牙间里面挤出一个决绝的字,这是他第一次否定沈听肆。 “不。” 沈听肆先是愣了一下,后面就是怒极反笑,贴近宋卿余的面容,亲了亲他的唇瓣,手指一直在他的齿间留恋,温柔的令人害怕。 “是不是我最近太对你放纵了?还是你终于忍不住了?背着我偷偷去找其他的男人,嗯?” 宋卿余别开头,却被他强硬的拽了回来,他不顾下巴的生疼,道:“陈沉只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啊。” 沈听肆似是恍然大悟道,随后紧紧拉着他的腰,让他凑向自己,在耳畔的声音含着怒气和森森寒意。 “你的朋友画你的像,挂在美术的展览里,告诉别人他喜欢你,他爱你,你对他笑着这么开心,怎么在家里,在我面前,从来就没有那么开心呢?如果我今天没提前回来,你们是不是还要一起开个庆功宴,然后去酒店谈天说地啊?” 宋卿余脸色一变,剧烈的挣扎要脱开沈听肆的怀抱,气息不稳地哑声道:“沈听肆,你自己思想有问题,你自己是个变.态,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变.态。” “陈沉脑子里才没有你那么恶心,令我作呕的想法!” 沈听肆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他步步紧逼宋卿余,一手拽住他的手臂,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狠狠往后车按了下去。 宋卿余的后脑勺猛烈撞上车子的玻璃窗,剧烈的疼痛让他短暂的失去了感官。 关上的车门将狭小的空间里都染上了逼近到危险的窒息地步,沈听肆找到带着刺玫瑰花,上面的根部还带着倒.刺,沈听肆将玫瑰花紧紧缠绕在宋卿余的手上,带着刺的根部狠狠刺入宋卿余的手腕,留下艳红的鲜血,宋卿余被疼痛惊醒,禁不住尖叫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变.态,你好好睁眼看看,我要对你做些什么。” 晚会结束后,礼堂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了,小孩没看过这么漂亮的车,一个个聚集在车门外,想要看看里面的构造,只是黑漆漆的玻璃着实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被一下子一下子折.腾的宋卿余看着外头的熟悉的面孔,脸色惨白。 他禁不住蜷缩了身子,外头人走了多久,沈听肆就折磨他多久。 (ps:审核,我到底详细描写了什么????救命。) 到后面,车里布满浓重的味道,腥.檀的味道混着鲜血的味道在车厢里蔓延开来,宋卿余微微仰着头,嘴唇都被咬出深深的血痕,他却一声不吭,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舟舟,我爱你,我爱你……” “不要离开我……” “只有这样,你才能记住,只有这样的疼痛,你才能记住……” 沈听肆的助理给他打了个电话,沈听肆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宋卿余一眼,走到车门外不远处,和助理处理了一些紧急的事务。 宋卿余的衣服被弄得一团糟,也没有其他衣物,而且他的双手都是被玫瑰刺弄出的累累伤痕,沈听肆不相信这样的宋卿余能走远。 等事情讨论完,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沈听肆关闭手机,在外面抽了一整只烟,朝车的后座走去。 在打开的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煞.白,整个人愣在原地。 宋卿余不见了,落在后车座上的,只有沾满血液的玫瑰刺- 作者有话说: 作者已疯 第69章 宋卿余逃跑了, 又一次从他身边逃离了。 沈听肆紧紧抓着上面带着宋卿余血迹的玫瑰花,那尖锐的刺根刺入沈听肆的手掌心中,汩汩的鲜血从手掌心中流出来,在本就艳丽的玫瑰上沾染上更为艳丽的血色。 沈听肆近乎痴迷的轻嗅着玫瑰花, 他的鼻尖紧紧贴近花瓣的边缘, 唇瓣轻启, 舌尖染上一抹红, 他浑身剧烈的颤抖, 脸上露出近乎于病态的表情。 “是舟舟的味道……” 他轻闭着眼睛, 仿佛在品尝世界上最美味的珍宝,鼻尖萦绕着宋卿余鲜血的味道,这股味道和车里的腥昏的液体融化在一起,对于沈听肆来说, 这无疑是最芬芳的味道, 他的体.液和宋卿余的血液终于融合在一起了。 他们本就是一体的,本就该是一体的。 可是宋卿余为什么都不懂呢,为什么都不理解呢。 为什么非要出了那么多的心思要逃离他呢。 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 他又这么脆弱, 这么瘦弱的身躯, 哪里会有自保的能力呢。 沈听肆的面前浮现了江知野、陈沉, 还有那个在国外陪伴了宋卿余两年的男人, 他忽然懂得了,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出去勾.引男人去了, 生着这么一张艳丽的脸庞, 又是柔弱无骨的小茉莉花, 是他保护宋卿余保护的太好了, 才会让其他男人有可趁之机。 现在又被别的男人怂恿要离开他, 不然一向温顺董事,一直以沈听肆为世界中心的宋卿余怎么可能会跑呢? 沈听肆低低笑了几声,心情却格外好的拿起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慢悠悠道:“帮我去查下陈沉这个人。” “嗯,对,听说家里独居一位老母亲,还有一位待嫁的姐姐是吗。”沈听肆的眸里倒映着他在手上把玩的玫瑰,玫瑰根部的刺深深扎进他手掌心中,血液汩汩流下,滴落在车座上,他却仿佛感受不到这种疼痛似的,心头阴暗的念头似藤曼般生长,在他的四肢全身流动着。 他低头挂了电话,手机的屏保是睡着宋卿余的睡眼,漂亮的眉眼,在暖黄的灯光下,安静的睡眼,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呼吸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小舌。 沈听肆知道这漂亮的嘴唇亲起来的滋味,也知道宋卿余吻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眼尾泛红,眼眸含水的模样,这个小兔子,不论亲了多少次,还是不会换气,会在喘气不过来用手轻轻推着他,红润着脸庞,说自己不要了。 嗓音软软的,似一片羽毛在沈听肆的心头,痒痒的。 沈听肆垂眸看着手中亮光的屏幕,近乎虔诚的,在那唇上轻轻落下一吻,那是他的神明,是他世界的一切。 他是他的神明唯一的信徒,他的神明也只有他这唯一一个信徒。 他们是互相相爱的,不是吗。 他拿出手机,看着那慌乱逃跑的红点,目含眷恋的发出一声轻笑。 这回抓回来,要怎么惩罚才好呢- 宋卿余捂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和遮不避体破碎的衣裳,心中的恐惧被无限制的放大。 他肚子里粘腻的水声,宋卿余甚至能感受到其中一些顺着大腿留下来,冰凉的液.体触及到了空气,让他不由得哆嗦一声。 怎么会这样…… 他身体止不住的萧瑟,猛然想起来他的身上还带着沈听肆给他买的手机,那个手机上有定位器,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位置彻底的暴露了。 宋卿余把那部手机远远地扔进小巷子里面,拖着残败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走着。 直到拐进了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那小巷子门口有小餐馆,小巷子里是小餐馆排泄污水的地方,他躲在那轰臭的水管旁边,蜷缩着身子。 忽然,他呼吸一凛,心跳都蹦到了嗓子眼,是车声,他很熟悉这个车声,车子缓慢的声音在经过这条小巷子的时候,宋卿余整个人哆嗦如糠筛,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暗色的,静止的,生怕下一秒那辆黑色的车子停下,那恶魔从车上下来,将他扯进去那地狱般的后车座。 他的耳边在有杂音的尖叫,直到那车轮的声音逐渐远去,宋卿余才渐渐冷静下来,逐渐恢复了过来。 直到车轮的声音远去,他才敢发出声音,抱着头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那副模样有没有被人看去,也不知道别人在看见他和沈听肆还有陈沉拉拉扯扯的时候是以怎样的目光。 他那次在学校被沈听肆强硬带走后,学校里就出现关于他的传闻,有人好奇为何他一直不摘下口罩,而是将自己一直掩盖在帽子下面。 他选的学校都是位于偏僻的位置,里头的孩子都是来自于贫困家庭的地方,而且他两年没有复出,唯一一次的露脸也是在那次晚会,那次晚会为了避免他出现的镜头出现在网络上,特地在他出现的节目掐断了。 而且陆忱乐最近也联系他,沈听肆选择继续和他合作,但是还是有意刁难陆氏集团。 宋卿余以为自己回来之后,就不会彻底心痛,甚至对沈听肆也没有一丝丝的感觉,但那都是假象,都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 毕竟是他爱了十二年的人,刻在灵魂深处的人。 他在那个半年从来没有怀疑过,沈听肆和韩知怀是真的在一起了,现在剧情并没有发生,也没有发生沈听肆和韩知怀在一起的结局。 可是,他从别人那里听说,在他失踪后的第一年,沈听肆就重新交了个女朋友,并且都已经订婚了。 心太痛了,那陌生又熟悉的绝望的感觉,已经习惯了生存的空间一瞬间崩塌了,他现在还能去哪里? 他知道沈听肆不会对他善罢甘休。 他现在毫无人脉,根本回不了娱乐圈。 沈一一还在沈听肆的手里,他自从被沈听肆抓回来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沈一一 一面。 宋卿余根本不敢再去接近陆忱乐,他怕暴露自己和陆忱乐的关系,害怕沈听肆会对陆忱乐下手。 为什么沈听肆会突然接手沈氏,并且将沈氏两年间做大,做强,他像是放弃了娱乐圈的一切,宋卿余也在网上搜索过沈听肆的消息,结果只能是沈听肆自从两年前宣布隐退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他摇身一变,变成了沈氏太子爷,变成了沈氏幕后的掌权人。 怎么会有一个人,能把他的点点滴滴都雕刻进另一个人的灵魂中。 这三个月装作的冷静,装作的毫不在意,在这一瞬间,骤然崩塌。 宋卿余现在才彻底明白,沈听肆是爱他,爱他如命,但他的爱,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而是以一个自己的小宠物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沈听肆和韩知怀掰了,也不想知道,他都决定不和沈听肆再有任何联络了,都已经决定把沈听肆让给韩知怀了,他只是想要好好抚养沈一一长大,他这一生,也就完成了。 可是沈听肆为什么不放过他。 到底哪里出了错? 宋卿余想不明白。 沈听肆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情动的样子,和前面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要将他撕碎模样的沈听肆重叠在一起,记忆重回到那个漆黑的夜晚,他被锁在床上,红色的摄像头闪烁着,在书房里面的录像带。 都让他心寒。 他隐约想起十几年前,他看见沈听肆的第一眼,那种砰然心动,时间在往前推,他一个人捡垃圾,做网管,都承担起了自己的高中生活费,在被虐待的环境下长大,生病了一个人靠着阴冷潮湿的角落里,望着天花板嚎啕大哭,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他谁都没有,没人能帮他,也没有人能救他。 他能救自己第一次,能不能救得了自己第二次? 宋卿余不知道自己在昏暗冰冷,充满着臭气的小巷子里究竟哭了多久,他手上被玫瑰刺扎入的圈圈红痕和点点的小孔,已经止了血,只是已经红肿了一圈,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身体踉跄一步,重心不稳,眼见都要跌入前面排着水的水沟中。 他想,他不能在这里多呆了,他想要离开b市,这个角落到处充斥了沈听肆的温度。 他必须马上离开,他要回去,回到埋葬着他爸妈的地方,那个地方才是他的根,才是他的一切。 但起身的那一刻,天昏地暗,他眼前一黑,彻底昏了下去。 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迷迷糊糊的醒来,身上已经清爽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是一间阳光很明媚的卧室。 不似沈听肆房间的那般沉闷,是很温暖的浅色系,他此时醒来正值下午,阳台开着一扇小小的缝隙,微风吹来,将白色的帘子轻轻吹起,阳光照进来,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这是…… 在哪里?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在那条昏暗的小巷子里面才对。 怎么会在这里……?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宋卿余警惕地回头,只见陆忱乐那张熟悉的颜面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恍然的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他下意识的很信任面前的人。 陆忱乐见他醒来,面色复杂,但很快带上一抹浅淡的笑容,手上拿着一杯泡好的牛奶,这是宋卿余第一次见陆忱乐穿着家居服,先前穿着西装大衣的陆忱乐,身上总有种不能亲近的禁.欲.感,似是仙人般,现在家居服更是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陆忱乐在开车经过那条小巷子的时候,眉头突突跳,勒令司机停车,他走到那条昏暗的小巷子前,看到了即将倒地的宋卿余。 昏暗的灯光照在宋卿余的身上,他身上的衣服破碎,满身触目惊心的青紫的痕迹,在腰部都可以看到掐进肉里的指痕。 将宋卿余抱到车上去,那肚子里粘腻的水声和泥泞的大腿,都彰显了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暴行。 陆忱乐知道就一个人会这么对待宋卿余。 从美术馆里面沈听肆看见宋卿余画像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对劲看来,陆忱乐就知道了,沈听肆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宋卿余的身上。 他心头涌起一股不可置信和无法遏止的怒火。 口口声声说自己如何爱着宋卿余,结果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爱人吗? 宋卿余还是一个具有精神病的病患。 在安淮两年,他的病情好不容易得到了稳定,他经常听陆忱音说宋卿余和他之间发生的故事,同时也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陆忱乐怎么也不会将那名爱笑的漂亮青年同精神病患联系在一起。 更不会想到那名漂亮青年会变成如今这全身伤痕累累的模样。 陆忱乐这才注意到,宋卿余的手上似是被什么东西捆了一大圈,上面有已经止血了的一个个针似的小孔。 他找了保姆给宋卿余清理身体,找了医生给宋卿余治疗身体,医生摇头说需要静养,而且需要患者情绪稳定。 “卿余。”陆忱乐把手上温热的牛奶递给他,医生说他现在需要多补充营养,他去下面热了一杯牛奶。 “你的手…”他踌躇半响,还是决定问了出来,“这是药膏。” 宋卿余这才注意到,他的双手已经肿胀起来,手腕微微一转,钻心的疼让他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陆忱乐见状,赶忙放下牛奶,给他拿着热毛巾热敷伤口。 “沈听肆…”他似是不愿意回忆起来,那副让他痛苦至极的场面,“他用玫瑰的根部,捆绑着我。” 陆忱乐一愣,他有猜测是绳索类的东西,但没想到是…带刺玫瑰的根部,看着上面青紫淤血的斑斑小孔,很难想象,是硬生生将玫瑰的刺扎入进去。 陆忱乐光是想象,感觉疼的不行,更别提他面前这个身形瘦削,面色苍白的青年了。 “…对不起。” 陆忱乐低低的道了歉,他没有那个意思。 宋卿余笑了,他摇摇头,“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的。” “忱乐,你不要和我走太近,”他顿了顿,“我不希望沈听肆针对你。” 陆氏无法和沈氏那种老牌子集团比,如果沈听肆打击,那么陆忱乐一定会受到不小的损伤。 陆忱乐也是他真心实意的朋友,在过去的两年给了他很多的帮助,更别说陆忱音找到了江祈年,亲自担任沈一一的复健医生。 在江祈年和陆忱音的帮助下,沈一一经过两年的复健,已经变得可以逐渐行走了。 陆忱乐知道宋卿余的心思,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他给宋卿余重新换了条毛巾,小心翼翼覆盖在伤口上,生怕自己的力度太大,让宋卿余生了疼。 “你别担心,”他道:“他还没有强大到那个地步。” 他知道宋卿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更不可能平白无故接受他的帮助。 他看着宋卿余似有挣扎的神色,赶忙道:“至少,在你双手好之前,都暂且住在我这里吧,你住在我这里,沈听肆找不到你的,先养好伤,然后在考虑后面的,好吗?” 宋卿余蹙着眉头,看着自己伤口青紫,根本无法动弹的双手,他咬着下唇,“我真的不想再欠别人人情了,我承受不住的。” 陆忱乐笑了,捏了捏宋卿余愁眉苦脸的小脸蛋,“阿音说你做饭很好吃,恰好我名下准备开个新的餐馆,你当我的厨师长好不好?” 宋卿余眼睛一亮,“可我只会做章鱼小丸子呀……” “开个分店,我在x街准备开家新店,你来当店长,好不好?”陆忱乐低声哄道,“你愿意帮我,我们就两消了,如果业绩好,我还给你发工资,分红。” “来吗?”陆忱乐眉目弯弯,语气温柔,他不是用一种命令式的语调在通知宋卿余,而是在以一种与他一起筹划的商讨,来和他商量,“我的合伙人。” 宋卿余身躯一阵,他沉默半响,还是轻微摇了摇头,他被迫背负上巨额债务,名单也上了老赖,虽然后面是江知野帮他摆平的,他欠了江知野太多太多,他本身也没有任何经商的头脑,合伙这种事情,他不敢再踩第二次了。 陆忱乐看他轻微的摇头,以为他是拒绝了,心中难过和失落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他不自在的扭过脸,尽量不让宋卿余看出自己脸上的失落,但语气还是闷闷地说着:“啊,这样啊,好吧……” 仿佛被主人拒绝的大狗狗的模样,宋卿余仿佛都可以看到那耷拉下来的小脑袋了,无奈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的遭遇,我先前就是因为被合伙人坑骗,背负了巨额债务,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你与其找我当合伙人,着实太亏了。” “我现在身上值钱的什么也没有,你去外头找个师傅做的也肯定比我好,何必呢,我这是怕你亏太多了……” 陆忱乐才知道宋卿余有其中的考量,他别过头,眼眶有些微红,“是我考虑不周,一时心急,”他叹了口气,轻轻碰了碰敷在宋卿余伤口上的毛巾,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是想聘请你来当我新店的店长,这点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宋卿余现在身无分文,他的证件全部留在沈听肆的家中,更别提去安淮了,他现在急需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陆忱乐没有施舍他,也没有强硬的命令他,而是尊重他的意愿,希望他可以接受他的好意。 他略一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家店…是在b市吗?” “我可能…要离开b市了,”宋卿余道:“我真的不想在和沈听肆有任何的纠缠了,这座城市,有他的存在,我近乎要窒息了。” “我现在只想带着音音和一一,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小家里去。” 陆忱乐早就调查过宋卿余的家在哪儿,他说:“在z市的和道镇。” “我们公司准备在那边开了业务,自然,新店要开在那里。” 宋卿余诧异地挑起了眉头,道:“和道镇?那个小镇…没什么特别的,为什么要开在那里?” “你不知道吗?”陆忱乐拿出手机,搜索和道镇给他看:“政.府在和道镇开辟了新的景区,现在去那儿旅游的人可多了,我们正准备抓住这个好的时机,风向就是美食呢。” “你开的章鱼小丸子就在景区旁边,你想开在里面也行,都是在景区,很多人来打卡,生意肯定不会差的……”陆忱乐和他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商业名词,总而言之就是和道镇在这两年间,骤然火了。 好像是政府找到了一个财大气粗的合伙人,那合伙人将很多的资金都投入到如何规划和道镇中,致力要将和道镇开发出来。 宋卿余第一念头就是沈听肆,但后面想想,怎么可能呢,他从来没和沈听肆说过自己爸妈安葬在和道镇上,他也从未给说过自己出生在这个小镇之中。 “好。”他点了点头,忽而急切道:“你知道音音和一一在哪里吗?” 陆忱乐盯了他半响,很可惜的摇了摇头,“音音在阿音那儿,阿音尚未回国,一一…据我所知是被沈听肆带走了,目前还没有办法查到所在地。” “不过,”陆忱乐看着宋卿余逐渐暗淡下去的面容,又立刻道:“江祈年回国了。” “江医生?!”宋卿余惊呼道,“他真的回国了?” 当初江祈年因为家里的事情,不得不再次前往m国,宋卿余以为江祈年再也不会当沈一一的复健医生。 “对,”陆忱乐晃了下手机,滑了一些内容,道:“江祈年是这个领域最好的医生,一一需要复健,沈听肆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你的意思是……” “对,等你手好了,我可以查到江祈年在的那个医院,沈听肆一定会带一一去复查,但是这么做很冒险,卿余。”陆忱乐盯着他的眼神,郑重道:“如果你执意要去看一一,极有可能暴露你的行踪,沈听肆从昨晚开始,一直在找你。” 现在上流圈子都知道沈氏太子爷在找他刚找回的妻子。 “没事…没事的,”宋卿余低声呢喃:“就一次,就一次,忱乐,看完一一我就走,我就去和道镇,好吗。” 身为人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孩子现在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夜晚腿还会不会疼痛,现在每到了下雨天,沈一一的腿都会很痛,都需要宋卿余安抚着他,在他耳边讲故事,唱童谣,沈一一才能睡着。 但是沈听肆绝对不可能这么对沈一一做。 他眼眶酸涩,热泪涌出,紧紧抓着陆忱乐的衣角,牵动了伤口,钻心的疼使得他眉头紧蹙起来:“就一次,我绝对会听话的。” 绝对会乖的,绝对要听话的。 这都是沈听肆教他的,只有这样,沈听肆才会满足他的要求。 陆忱乐浑身一震,面色复杂,心底酸涩感如潮水一般朝他涌来,他反握宋卿余的手,低声坚定答应他:“好,我帮你。”- 作者有话说: 哦!朋友们,肯定是我最近比较emo!所以写的比较emo!开心点!嘿嘿嘿 第70章 就在宋卿余在陆忱乐的家里养伤, 他刷着手机,脚上的银圈会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清脆的铃铛声音,手腕上的那银镯子嵌入他的手里面,宋卿余似是已经习惯了手镯的存在, 他时不时会碰着那银色的镯子。 手机上的光反射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宋卿余的唇紧紧抿着, 直到微博上【#沈听肆被传唤#】热搜词条逐渐爆了以后, 宋卿余脸色才逐渐的放松, 他松了口气。 那个微博下面拍了几张图, 前面几张是沈听肆进入警车,随后警车逐渐开走,那张图很清晰,很能明显看出就是沈听肆。 后面几张就是在希望小学礼堂外面, 停着一辆漆黑的车, 很模糊,但能勉强看出有一个人拿着破碎的衣裳,从车门后逃窜出的身影。 陆忱乐匆忙敲了敲门, 得到宋卿余的首肯后, 他才开门进来, “卿余, 沈听肆被传唤了, 你知道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宋卿余丝毫没有表情, 他以为宋卿余会露出痛快或者很悲伤的两者极端的情绪, 但他只是很平静的抬眸望着窗外, 桌子上手机的页面还停留在那条热搜词条上。 “我知道。”宋卿余回眸望他, 平静地在诉说着今天真好似的, “我干的。” “他怎么…”陆忱乐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瞳孔猛缩,“你,你干的?” 在前面发送了最后一封邮件,随即立马注销邮件的宋卿余点头,眉目弯弯,“是啊,是我报警抓的他。” 陆忱乐想到前面宋卿余和他商讨过他要跑,要离开沈听肆的计划,那时候他还不能确定为什么宋卿余这么笃定自己能跑掉,明明在前几日的时候还是双手红肿,整个人在漆黑的小巷子里的狼狈模样。 “否则,我怎么可能真的能从他的眼皮底下跑出来?”宋卿余平静抬眸,对上陆忱乐的视线,“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几日,沈听肆没了消息?如果不这么做,他早在我跑的第二天,将我抓回去了。” 他抬了抬脚上的那银色的圈,那银色的圈花纹美丽,时不时有悦耳的铃铛声,“这里面不止装有一个定位器,而且里面有小型的定时弹,控制器在沈听肆的手里,他只要按下按钮,我的脚会残废。” 这些都是沈听肆晚上抱着他,沈听肆近乎痴迷的摸着他左手上的钻戒,对他说如果他要离开b市,要离开他,那么他就会按下按钮,既便宋卿余残废,他也不允许宋卿余离开他,倒不如宋卿余残废了更好,这样宋卿余就不会再跑了,就不会再逃跑的念头了,即使有,也无法再离开他。 “所以我需要现在他被拖着这段时间,找人开了锁,将沈一一带走。”宋卿余近乎冷酷的说道:“我根本拖不了他多久。” “……”陆忱乐呼吸一窒,看着那套在白嫩脚踝上的精致银圈,“这…爆料是你主动的?我警局的朋友和我说沈听肆是以‘暴力囚.禁’‘非法监.禁他人人身自由’甚至不顾他人意愿,拍摄非法视频……” “对,是我。”宋卿余微微一笑,这段时间,他一直出入沈听肆的书房里,将视频全都录下来,以匿名的邮件发送,来报警。 沈听肆现在肯定想不到,第一次进警局,送他进去的人,竟然是他最爱的人。 “没有时间等待了,忱乐,帮我找人,打开银圈,我要带走沈一一。” 宋卿余眼中森寒一片,冷冷扫了一眼热搜词条上,沈听肆的图片,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陆忱乐感觉自己第一次认识这样的宋卿余,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在对上宋卿余的视线,竟然觉得遍体生寒,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看着那张精致的面容,却觉得坐在他面前的漂亮青年格外陌生,静了半响,“今天下午。” 陆忱乐说道:“下午,我已经找到一一的位置了。” 陆忱乐的动作很快,兴许沈听肆根本没想过宋卿余会将他们之间决绝地如此彻底,他脚上的银圈被很快的取了下来,陆忱乐还问过宋卿余手上的那个可以不可以取下来,取锁的师傅摇头看了半响,说取下来至少得把那一圈的肉都给割了,否则是取不下来。 那师傅说宋卿余那一块有些肉已经坏死了,还是尽早取了好,否则后面血管堵塞,血液不流通,他这只手,会彻底的废掉。 宋卿余只是静静地听着,等着脚踝上的银圈下来后,他低声道了谢,手腕上的银镯子并非不是没有想过,但这两年,他已经习惯了这银镯子的所在,这是在医院里,沈听肆强硬给他套上,他另外一只手上有甘翠琳送给他的镯子,但在离开c国的那一瞬间,那个镯子莫名碎成了两半。 至今还在安淮小房子里躺着。 “没必要了。”宋卿余活动了一下脚腕子,将那切开一条小小缝隙的银圈捡了起来,上面繁杂的花纹,其实仔细看,可以依稀看到S和Y的影子。 “下面车子准备好了,卿余,你的手没问题了吗。”在和道镇的选址已经好了,只要宋卿余过去,一切都可以立即启动。 宋卿余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除了轻微的刺痛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陆忱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面前浮现了前几日他在巷子里捡到浑身伤痕的宋卿余。 那个也是装出来的吗? 陆忱乐不敢肯定,只是觉得,先前在荧幕上笑得纯真的青年,终究是回不来了。 在路上,寂静的车厢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 陆忱乐用余光撇着面色淡然的宋卿余,欲言又止。 倒是宋卿余先开口了,他道:“为什么…沈听肆没有和韩知怀结婚?” “结婚?”陆忱乐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和韩知怀结婚?” “我当初走,就是因为沈听肆和韩知怀好上了,我因为病情住进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沈听肆在和韩知怀开房。”他诉说着以往让他奔溃的事情,但现在在提及起来,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内心的疼痛了,真是奇怪,原来曾经那么痛的过往,也经得起时间的冲刷,成为刻印在石头上的烙印,不痛不痒的,“我去了安淮之后,再也没有关注过他和韩知怀了。” “怎么说呢……”陆忱乐沉吟了一下,“具体发生什么我不大知道,但我听闻过,当初你发了离婚协议后,沈听肆和疯了一样,不断转发你的微博,而且在你走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发一些莫名其话的话,直到他和姜月订婚。” “你说的是《长夜明月》吧,也很奇怪,当初杀青宴和宣传都听说好了,但自从你失踪后,韩知怀莫名其妙的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随后传来一系列的黑料,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韩知怀在高中时期被包养的照片。” “照片?”宋卿余一愣,韩知怀作为剧情中的主角,他的成长不应该是干干净净的吗,日后还是很多领域精英的白月光,韩家流落在外的少爷,高中就被包养? “嗯。”陆忱乐想到那幅画面,不禁蹙眉,“我怀疑是有人要搞他,不仅仅爆出了他高中被包养的照片,而且…就在韩知怀没了消息之后,爆出了视频。” “韩知怀大学时期,私生活紊乱,和很多人有染,不限于各个年龄阶段和地点。”陆忱乐打开窗户,风吹了进来,他才感觉好一些,“警方也出来承认,在一次大型扫黄现场,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吧,在野外开大型淫.秽聚会,其中就有韩知怀,韩知怀是那场聚会的主理人之一。” “……”宋卿余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头。 “他被抓之后,韩家出面将他保释了回去,但后面他的儿子又出来爆料,韩知怀具有家暴的倾向,他儿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这才八岁的小孩,被他虐待的……”陆忱乐蹙着眉头,摇了摇头,从手机里翻出一个视频。 那中间的人被警察带走,中间那人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硬,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出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面部神情萎靡,两眼空洞无神,他微微翕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物理,却仍然艰难地喘息着,那人奋力的挣扎,蓬头垢面,忽然看到镜头,脸上充满着病态的狂热。 宋卿余认出来了,是韩知怀。 “我才是主角,这个世界就是按照我围绕的,哈哈哈。”他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痉挛的双手拼命地撕扯着胸前的衣裳,裸露出瘦骨嶙峋的身躯,那手臂上,青紫一片,似是被什么器物深深扎进去似的。 “宋卿余,你斗不过我的,你斗不过我的,你真以为你儿子出事了是剧情干的吗。”韩知怀笑得癫狂,吓得拿着镜头的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都是我干的,是我找人毁了你儿子,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我会沦落今天这个地步?”韩知怀时而疯癫大笑,时而又咬牙切齿,“我才是主角,这一切都是我的,别碰我!我以后是新晋三星影帝,碰坏了我你赔得起吗!” 陆忱乐不忍在播放下去了,他赶忙拿回了手机,关掉视频。 “如你所见,韩知怀吸.毒.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了成瘾,无法戒断,他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什么主角,什么影帝,真是疯了。” “韩家原本想把他送入精神病院,可惜毒瘾已经无法戒断,上回有粉丝偷偷去精神病院看他,就看见韩知怀跟鬼一样,在啃食自己的手指,已经被他自己吃掉了好几根。” 陆忱乐完全不敢想象那画面,他根本无法把手机上发狂的韩知怀同两年前那个在颁奖典礼上发光的韩知怀对比起来。 宋卿余忍不住蹙眉,这段根本不是梦里剧情的发展,梦里剧情的韩知怀是个处处完美的主角,有完美的爱情,完美的事业,完美的一生。 甚至他是很多人梦中的白月光。 怎会落入这步境地。 难道他所作的梦境全然是假的吗,还有什么沈一一的双腿…… “只能说恶有恶报吧。”陆忱乐望着不断往后退去的景色,长叹道:“谁也想不到他原先是那样的人品。” “那沈听肆没有和姜…姜小姐结婚吗?”宋卿余心中并没有升起复仇的快感,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嗜血的人,但只是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瞬。 “没有,”陆忱乐脸色阴沉道:“在你彻底断了和我联系的那一天,原本是沈听肆和姜月结婚的那一天,沈听肆宣布取消婚礼,而后不知所踪。” 宋卿余呼吸一窒,他那天,在自己的家门口看见那道身影,原来就是沈听肆…… 头又开始剧烈的刺痛,他蹙着眉头捂着额头,冷汗不断从鬓角滑下。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忱乐还未说完,接到一通电话,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了。”宋卿余强忍着剧烈的疼痛,面不改色地看着脸色不断变难看的陆忱乐。 陆忱乐动作僵硬,“沈听肆,出来了。” 宋卿余面色一白,从沈听肆被抓进去,到现在半个小时不到,按道理说也应该会被关押三四天,怎么可能会这么快。 而他们,已经到了沈一一所在的疗养院里面。 “卿余,必须得快点了。”陆忱乐面色凝重道:“一一,是带不走了,你只能去看一眼,我们立马启程去和道镇。” 宋卿余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股莫大的惶恐和即将见到沈一一的欣喜交织在一起,他立马打开了门,脚步不停地往疗养院里面跑过去。 他没有戴口罩,姣好的面容让别人忍不住驻足望着他快速飞奔的背影。 宋卿余赶忙找到了护士台,气喘吁吁地问:“沈一一……沈悦卿在哪里?” 那护士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有些震惊,指尖指着他,“宋,宋卿余……” “在哪里!”宋卿余已经顾不得护士震惊的目光,护士愣了几下,赶忙在前台查了一下。 “在,在302…”护士话音刚落,宋卿余的身影倏然不见了。 她还处在震惊当中,息影两年的宋卿余忽然出现在疗养院里面,不论是谁都会很激动,更别提小护士曾经还是宋卿余的小粉丝了。 小护士激动和闺蜜分享刚看到宋卿余的身影了,她的闺蜜却默默发了一张照片,小护士差点忍不住尖叫起来,那张照片里面是在江边,沈听肆将宋卿余亲昵搂在怀中,耳鬓厮磨的模样。 【姚小回:我已经波澜不惊了(深沉状)。】 【小护士:…磕到了,今天看到宋老师来找一一了!】 【姚小回:走吧,继续磕,我要超话的小主持人。】 【小护士:行,投你一票。】 宋卿余等不及电梯了,他大步地往上跑,差点摔了也不管不顾,他现在只想见到沈一一,见到自己的孩子。 但真的跑到302的病房外面,伧俗的脚步忽然变得慢了下来,他站在门外,整理自己跑得太急而变得乱糟糟的头发,扣好扣子,因为过于紧张,扣子都差点扣错了好几颗,直到把自己整理好,心脏怦怦跳,他才轻轻敲了敲门,力度刚好的敲了三下。 病房里头沉静了一瞬,有些不确定地喊道:“爹地——?” 在沈一一喊出这个称呼的瞬间,宋卿余控制不住的泪水还是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一大第一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臂上,他心里酸楚疼成一片汪洋大海,轻微的绞痛感在胸中蔓延开来。 他嘶哑带着哭腔的声音,张开双臂,“一一。” “爹地!”沈一一缓慢地拄着拐杖向门口的宋卿余走来,小孩的脸上先是不敢置信,而后是惊喜感铺天盖地将他席卷而来,眼泪霎时间忍不住又簌簌落下,想要说什么,但喉头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真的是你吗?”沈一一走的缓慢,宋卿余忍不住,奔上前去,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似是要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离,沈一一抓着他的衣角,不可置信重复了好几遍:“真的是你吗,爹地,一一不是在做梦吧?” 他整整三个月没有见到宋卿余,一被沈听肆带下飞机,沈听肆就将他一个人扔在这所疗养院里面,请来了江祈年为他治伤,其余的时间,也不会来看他,他问过爹地在那里,沈听肆只是说等他好了,宋卿余就会来见他。 “呜呜呜——”小孩埋头大哭,眼泪止不住的流落下来,滴在宋卿余的衣服上,“爸爸还骗我,他说你不想见到我,他骗我,他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好久哦,我说想见爹地,爸爸就说等我好了你才肯见我。” “没有,没有。”宋卿余哽咽着,胡乱地亲在小孩的头发上,“没有不想见你,没有不要你,你无论变成怎样,都是我的宝贝……” 时间不多,宋卿余不能在继续耽误下午了。 他抱着哭泣的沈一一,即使心中在不忍心,但是现在以他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给沈一一提供一个很好的环境,去给沈一一复健。 他给小孩擦着眼泪,道:“一一,爹地……爹地会离开b市一段时间,你,这段时间你好好听医生的话好不好?” 小孩抓着他的衣袖,“爹地不要一一了吗,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一一。” “一一在这里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宋卿余抱着小孩放在床上,蹲下来和沈一一平视,沈一一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落寞,他慢慢地低下了头,撇着嘴,不想回答宋卿余的话,可是一想到宋卿余可能是跑出来,才见到他的。 小孩很乖巧的点了点头:“吃了,这里的护士姐姐都很好,做的饭也很好吃,晚上睡觉怕一一害怕,都会给一一点个小夜灯。” “就是…没有爹地的睡前故事,也没有爹地的晚安吻,一一不想要在这里,一一想要回家,回安淮,音音还在那里呢。”小孩抓着宋卿余的衣袖不肯放手,道:“爹地,我们什么时候回安淮啊?” “一一在安淮交到了很多的好朋友,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呀?” 宋卿余心下酸涩,他也想回去,回去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过去的两年时光如同美好的梦境一般,沈听肆的到来,彻底打碎了宁静。 “一一,一一。”宋卿余抓着沈一一的手,强忍着心中的哀伤,笑着对他说:“你在这里等爹地好不好,爹地一定会回来接你的,爹地……和你爸爸,出了点问题,我们会很快协调好,你在这里听医生的话,认真复健,彻底好了,爹地带你去环游世界。” “就我们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沈一一坐在小床上,他静静盯着宋卿余看了很久很久,沈一一的目光描绘着宋卿余的五官,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是个大孩子了,要学会听话,要学会听爹地的话,“好,爹地。” 伸出小拇指,宋卿余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和他的勾上了。 “不许骗我哦,骗我是小狗。”- 风轻轻吹过沈一一房间里轻盈的窗帘,带出一抹弧度,轻柔的风吹进房间,让人心旷神怡,连烦躁的思绪都被抹平了。 沈一一坐在窗边,小小的身影却显得格外的孤寂,今天的天气都比以往的要好,沈一一望着晴朗的天空,想着或许等下可以去草坪走走。 门被“哐当”一声打开,力度之大,震得床都抖了几下。 沈一一只是微微侧眸,看到了面色阴沉的沈听肆从门外大步走过来。 “你爹地呢。”他轻声开口,漆黑的瞳孔中尽然是压抑的怒气。 沈一一瞥了一眼,便别开目光,自己和自己下着五子棋玩,寂静的房间里面只能听到沈听肆粗喘的呼吸声和沈一一玩骰子落在盘上的声音。 “走了。”等到蓝色的飞机到达了目的地,沈一一才慢慢答应道。 “你没有挽留他?”他深如寒夜的脸色上染成了一层阴沉,他喉头微动,宛若深潭般沉寂的眼底,滑过一丝波澜,胸中的怒气崩然而生,仿佛火山即将要爆炸那般。 “你要知道,有你在,你爹地不会离开我的,你为什么不留住他。”沈听肆看着自己儿子玩着飞行棋,每走一步都很缓慢,他的另外一只手,垂着自己的腿,揉着自己的膝盖。 沈一一的手微顿了下,目光集集看着沈听肆那张青筋暴起,怒火横生的脸庞,他说:“我终于知道,爹地为什么要和你离婚了,为什么不要你了。” “没有离婚。”沈听肆深吸一口气,道:“我和你爹地没有离婚,我没有签订离婚协议,就不算离婚。” “爸爸,我已经八岁了。”沈一一和他有八分相似的眼睛,漆黑的瞳孔看着他,“法律上规定,未同居时间超过两年的,只要爹地想,他去法院提起诉讼,你们就会离婚。” “而且,爸爸。”沈一一揉着自己的膝盖,那里微微疼痛,“你真的知道爹地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沈一一直起了腿,他现在腿有了一丝丝的动静,但长时间的直起身子和站立对他来说还是很艰难,他指着自己的膝盖,道:“两年前的雨夜,我膝盖被大卡车压,变得粉碎,一点完好的骨头都没有了,爹地因为我的伤势,收受到了刺激,病情迅速恶化。” “爹地能醒过来就是奇迹,可相对应的,他忘了很多的东西,连小野哥哥他都忘了。” 在沈一一提到江知野的那个瞬间,沈听肆后槽牙紧紧绷着,眼中翻滚着漆黑的浪潮,有将一切全都撕毁的趋势,但他压制了下来,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安淮的,但是爸爸,你知道吗,爹地的病情恶化的源头都是有个刺激源。” 沈听肆在抓回宋卿余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宋卿余的病情,上面诊断是写着患者不要接近刺激的源头,否则病情会加速的恶化。 “在过去的两年,我们从来不提及你的名字,那时候的爹地记忆中的你还是很爱他,是他全部世界的你。”沈一一淡淡答道:“在两年,你不知道爹地是怎么过来的,他没有放弃我,而是细心教导我,我原本想轻生的,一个瘦弱单薄带着一个小孩的青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累赘。” 沈一一自嘲地笑了笑,到头来,原来是他拖累了宋卿余,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宋卿余大可以远走高飞。 沈听肆心在渐渐下沉,他就是宋卿余的刺激源头。 “在两年前爹地被送往重症监护室,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唤醒爹地的,不是你的名字,爸爸,你的名字成为爹地噩梦的梦魇了。” “奶奶曾经试图想唤醒爹地,但是在奶奶喊了你的名字之后,爹地的情况并未好转,而是愈发的严重。”沈一一看着沈听肆的脸渐渐苍白起来,面上的面具在逐渐的崩裂开来。 沈听肆牙关咬的极紧,可出声的勇气和力气都消失殆尽。 “我不知道你对爹地做了什么,爹地前面来找我,他说爹地和爸爸之间出了问题,说处理好问题后就带一一出去玩,就我们两个人。” 沈听肆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般,宋卿余恢复记忆了,他一切都知道了。 他所有的情绪在心头激荡,又要强行压制住,痛苦难受到极致,这短短几秒的心脏抽搐,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爹地宁可不带走一一,也不愿意留在你的身边。” “爸爸,收手吧。”沈一一淡声回答,“放过爹地好吗。” 沈听肆的十指交叠在一起,骨节绞得泛白。 他轻声答道:“你还记得三周目吗。” 沈一一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着沈听肆面孔。 “我在三周目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放开了舟舟,”他目光渐渐冷却下来,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竟给他带来了一丝丝快.感,让他的头脑此刻格外的清醒,“我那时候在想,如果对抗剧情,不,不去对抗剧情,而是把舟舟整个关起来,让他的世界只能出现我,他会那么悲伤吗?” “我思考了很久,因为他的世界之前只有我一个人,他的爱意只能有我一个人承受着,但是我却让他去娱乐圈了,让他见到了外面更加丰富的世界,就是外面这些诱惑着舟舟,让他的目光里多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这些不必要的东西会分走他的注意力,自然,他就不会只看着我了。” “你说,如果舟舟没有去经历过那些繁华的世界,他单调的世界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那么我关着他,他也不会感到悲伤,不是吗?” “每晚呆在家里乖乖等着我回来,而不是一心想着那么危险的外面,这哪里不好?” 沈一一一愣,似是不可置信看着沈听肆,撞入了那双阴沉,酝酿着扭曲的疯狂眼底中。 “爸爸,爹地已经恢复了记忆,他什么都记得起来……” “不是还有药么。”沈听肆眉目弯弯,如瀑的黑发在太阳下泛着微光,背对着雪白的墙壁,他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唇角似笑非笑带着病态的忍耐,走进了才会发现沈听肆的周身遍布寒芒,眼底的疯狂快要藏匿不住的带起滚滚猩红,“记起全部的记忆又怎样,只要把他的记忆再次退回我们那段婚姻里面,不就好了吗。” “什,什么?”沈一一浑身震颤,似是被吓到了,手中的飞行棋掉落在地上也没有察觉,“爸爸!你这是违.法的!” “好了。”沈听肆捞捞耳朵,似是听了很多遍这样的话,“只要你爹地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还有什么害怕的呢。”声音缱绻,却带着喑哑的疯魔。 他一步步向沈一一走进,沈一一身躯却止不住的颤抖。 沈听肆看着自己的孩子,那唇鼻神似宋卿余,一想到沈一一的身上带着他和宋卿余的血液,他的心就软了下来,轻柔的揉着沈一一的乌发,温柔道:“一一乖,你听爹地的,在这里乖乖复健,爸爸去找爹地了,我们一家人不会再分开了。” 沈一一的心止不住的惊颤,为什么沈听肆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望着沈听肆逐渐远去的背影,凄厉喊道:“爸爸!你这是在逼死爹地!”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他很难想象,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让宋卿余选择逃离,甚至连沈一一都带不走。 沈听肆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微微侧眸,那双眸子里温柔似水,似乎可以让人沉溺在其中。 说出的话却让沈一一坠入寒冰之中。 “即使是尸.体,也必须呆在我的身边。” 门被轻轻带上了。 沈一一瘫坐在椅子上,把头深深埋在双手之间,带着哽咽,自言自语道:“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宋卿余慌忙从医院里跑出来,赶忙把车门关上,就在他车门关上的后一秒钟,沈听肆的车就停在了医院门口,宋卿余在看见他身影的一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似乎被夺取了行走的能力,看着沈听肆的身影远去,他才恢复了神智一般,只是反上来的胃酸似是止不住一样,在他的口中翻滚。 陆忱乐递给他一个袋子,拍了拍宋卿余的肩膀,宋卿余止不住的干呕,泪水滴落在塑料袋上。 真的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心痛的要死掉一样了。 “走,走吧。”宋卿余面色苍白,虚弱的气息,但语气却是格外的坚定,他必须要离开这里,看到一次沈听肆他就心痛的难以附加。 这段时间沈听肆对他根本无法掩藏的爱意,让他以为他们是可以继续走下去的,可是那晚,沈听肆的暴.行,还是揭穿了一切,捅破了这一层薄薄的纸,捅破了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信任。 他希望沈听肆是可以尊重他的,是可以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的,而不是不顾他强烈的请求去的,他不知道半年沈听肆为什么像是变了个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听肆后面又疯了一般,纠缠他不放。 可是,宋卿余想,真的很累了。 他再也不想在经历那半年,绝望的深渊,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再出现一个李知怀,吴知怀的,就在他狠下心来,割让沈听肆,又有了自己安稳的小日子后。 为什么沈听肆还要进来,还要回来,现在装作深情,非他不可的模样,一想到那晚沈听肆在后车座对他的所作所为和那副神情癫狂,他就禁不住一阵反胃。 好恶心啊,好恶心啊,他想。 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啊。 他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色衬衫,微风似四月春风的少年,去了哪里?最终还是死在了回忆的深渊里了吗。 宋卿余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他没有做那个剧情,或者是做了那个剧情的梦境之后,他如果选择不进行反抗,而是乖乖的顺从下去,还能维持表面的假象吗? 他还是会活在那段美好婚姻里面吗? 宋卿余听过一段话。 “喜欢一个人就要执着,可是,你明白执着是什么意思吗?” “执着就是,就是拉着一个人的手,不放开的意思,爸爸爱妈妈,就拉着妈妈的手不放开,所以才和妈妈结婚。” 在这段婚姻中,他们或许之前是互相对对方执着的,正如在剧情开始的那一瞬间,他是心慌的,是恐惧的,是不想放开沈听肆的。 他对沈听肆是执着的,但如果这份执着坚持下去的后果,是只能带给他无尽痛苦的话,他选择放手。 他的执着搭上了沈一一的双腿,甚至差点搭上了他的半条命,还有他腹中还未成型的胎儿。 就在他已经彻底放手的时候,沈听肆却疯狂的纠缠上他,告诉他没有他,沈听肆是活不下去的。 可是,沈听肆。 你在乎过我吗,你真的在乎过我的命吗,这段感情带给我的只有痛不欲生,每走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舞动,那尖锐锋利的刀尖刺入伤口,仿佛要我彻底撕烂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半条命都要搭进去,我好不容易爬不上来的时候,你却要重新把我拉回那绝望,看不见尽头的虚无,告诉我,你爱我,告诉我,你没了我活不下去。 只是为了你那自私的念头,却要我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我不要。 宋卿余紧闭着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沈听肆那在雨中驼色大衣的身影和刚才离去的黑色背影交叠在一起,让他绞痛的难以呼吸。 他的目光恍惚,仿佛回到了他们那段甜蜜的时光,他那时候刚生下沈一一,至少在未来的三年内,他没有办法彻底的复出。 那段时间,沈听肆天天在微博上晒他和沈一一。 其中有一张图片,就是他和沈听肆的聊天记录,至今还成为cp粉的壁纸。 那条微博图片是这样的。 【家里祖宗:听肆,今天能不能准时下班?】 【家里祖宗:爸爸!你回来的时候可以带两根烤肠吗?】 那时候的沈一一刚学会走路,刚学会叫爸爸。 【沈听肆:好。】 【沈听肆:乖乖,你爹地呢?】 【家里祖宗:爹地在生你气,因为你今天好久都没有回复爹地的信息。】 【家里祖宗:爸爸!爹地在做饭哦。】 【沈听肆:哈哈哈,乖乖可不可以帮爸爸安慰一下爹地呀。】 【沈听肆:爸爸今天拍戏太忙了,来不及看手机。】 【家里祖宗: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安慰一下爹地吧!】 【家里祖宗:但是你要给我买好多好多的零食犒劳我哦。】 【沈听肆:好好好,乖乖和爹地在家里等我。】 原本粉丝们不知道沈听肆发这个意愿在哪里,但是看了热评第一就知道了。 【云上耀眼的光:小朋友他真的认识这么多字吗?还会用键盘?一一才两岁吧?】 下面是宋卿余本人账号的回复。 【宋卿余:因为爹地在旁边教啊~】 这句堪称绝杀。 很多粉丝纷纷被喂了狗粮,喊话学到了学到了。 这一切的发生仿佛还在昨日。 只是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本身小沈是很爱很爱小宋的,但因为一直被剧情折磨,小宋又跑了两年,加上这两年对他自己无时不刻的折磨(误以为小宋死了)后来重新发现小宋还活着,失而复得感觉,是偏激了点,加之他不正常,先前是小宋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现在小宋逐渐清醒了,小沈反而迷失了自己。 小沈还是一直认为小鱼是他的所有物,必须要待在他的身边,他不理解为什么小鱼要跑,明明小鱼这么爱他,当然后面他会发觉自己这是错误的!!!(现实中遇见这样的赶紧跑啊啊啊) 这一段过去就好啦!看到好多宝贝唉声叹气,别呀!!!肯定是he哒!!!!或者是oe偏向he!!! 爱你们!么么哒! 70-80 第71章 沈听肆梦见了, 梦见了恢复记忆之后的宋卿余。 沈听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惹得宋卿余很伤心,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仿佛沈听肆说的每一句话, 都跟刀子一样, 一下一下划拉着他的心。 沈听肆急切的想上去捧着宋卿余的脸, 低头胡乱地想在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唇畔上亲吻, 留下自己的痕迹, 但却被宋卿余冷着脸推开了。 沈听肆一时毫无防备撞在了餐桌的一角, 为了防止沈一一碰到餐桌一角尖锐的部分,沈听肆和宋卿余在家里尖锐的角上都贴上了软包。 沈听肆撞到了软包上,痛倒是不痛,却足以让他怒火中烧。 “你闹够了没有!”沈听肆第一次听见自己以近似于怒吼的语气冲向宋卿余。 “你没了我你真的活的下去吗!”沈听肆理智似是被妒火燃烧殆尽, 他的面前一幕幕浮现都是宋卿余在国外和其他男人亲密的合照, 说不定他们已经上.床过了,宋卿余早就不干净了,“你和我结婚十年, 没了我你真的活得下去吗!在外面还不是要依附男人!” 宋卿余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原本举起的手仿佛失了力, 瞬间垂落, 他甚至都没有看沈听肆一眼, 拖着疲惫的身躯都要转身走。 沈听肆觉得呼吸一窒,有种莫名的恐惧在他的胸中瞬间爆裂开来, 他下意识的拿着手边的东西, 扔向宋卿余, 不能让宋卿余离开这个家, 这是他脑海里最后留下的记忆。 那个东西正巧砸到了宋卿余的背上, 宋卿余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扶着墙,怕是要摔倒在地上。 沈听肆才仔细看到那是一个小型的烟灰缸,他手有点抖,心都在颤抖:“舟舟……” 宋卿余突然转过身来,蓄满泪水的眼睛里面全然是怨恨,他轻声道:“别逼我恨你,沈听肆。” “不许恨我,你必须爱我!” 沈听肆忽然大叫一声,满头大汗从梦中醒来,他颤抖不已看着自己的手。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只是个梦……”沈听肆安慰似的拍了拍自己的砰砰乱跳的心脏,宋卿余那充满怨恨的眼神却在他的面前一直挥之不去,让他惊恐,他必须要杜绝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沈听肆起身,去客厅里把那小型的烟灰缸重重砸在墙边,把靠墙的一排玻璃橱柜,都给砸了个稀巴烂。一回头看着那副陈沉画的画,他终究还是没下手,转而把自己这两年为了装样子精心给姜月挑的礼物,他粗暴的打开落地窗,把那些礼物全部扔进了小院子里的水池之中。 直到折腾的自己都累的气喘吁吁,沈听肆胸中那股愤怒焦躁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平息,始终无法把宋卿余那双怨恨的眼神从脑海中剔除,怒火中烧,牙根发痒,甚至他粗暴的想要将这座房子给烧掉,让一切重新归零。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这是宋卿余和他一起亲手布置的小家。 他痛苦且眷恋的抱着宋卿余残留的衣物,上面仿佛还残留宋卿余的体温,沈听肆小心翼翼将自己埋头于其中,似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直到黎明的光微微探出头来,他才发出一声嘶哑的泣音- 宋卿余仿佛还没有实感,从那个房子里成功逃离,成功逃走沈听肆的身边,仿佛又经历了一次痛苦和绝望的洗礼。 宋卿余不想再踏入那个地方,就让记忆,感情都一并在这里埋葬吧,他想把一切都忘了。 忘了就好了,忘了就不会痛,不会难过,不会一遍遍的受伤。 就像过去两年一样,他忘记了沈听肆,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那两年他过的很幸福,有自己小小的事业,孩子在身边,朋友在身边。 不会那么痛苦,不用每日都活在绝望里面,他知道还是可以看得到明天的太阳,甚至也不用为了沈听肆而内耗自己,不必在因为沈听肆的一句话而牵动整个神经。 不会在被强制的困在没有丝毫亮光的地方,他还是可以去看太阳,去聆听海鸥的鸣叫,去感受世界的美好。 而不是困于一方囚笼之地。 宋卿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临时租住的小房子,他在前不久和陆忱乐来到了和道镇上,刚开业,客流量就不少。 周一到周五还算轻闲,周末人就很多了,宋卿余一个人还应付不过来。 他准备去学甜品,在开章鱼小丸子店的同时开个属于自己的甜品店。 他一进门,悦悦从窝里蹦了出来,跑到他狡辩蹭着他的裤管。 悦悦是他领养的一只小金毛幼犬,刚出生不久,小家伙很是黏人,在被宋卿余带回家的第一天,就熟悉了,每次看到宋卿余,奶声奶气地汪汪叫,向他奔来。 宋卿余软了心,把悦悦抱起来,坐在床上,一颗一颗的把狗粮送到他嘴边儿。 悦悦不会护食,很乖巧的一颗一颗吃下去,吃完了还会汪的一声示意它已经吃完了,棕色的小尾巴不断的摇晃着,萌坏了宋卿余。 宋卿余揉了揉悦悦的头,眼里溢满了温柔:“等音音回来了,你就有伴儿了。” 悦悦似是听懂了,兴奋的伸出两只前爪爪,止不住地蹭他。 这时候还有个带气儿,软软的小东西能陪伴他,比起小时候他只能一个人独自呆在孤寂的角落要好得多。 那时候他连自己都养不起,只能靠捡瓶子为生,至少现在,他能养得起悦悦了,买得起最贵的狗粮,给悦悦打最好的疫苗,也不用再钱发愁了。 悦悦离了他就不行,永远不会骗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更不会背叛他。 有时候,宋卿余在想,沈听肆是不是把他当作一只宠物犬了? 想挑弄就挑弄,想冷落就冷落。 心情好的时候给个眼色,心情不好的时候任由将他抛弃在一边。 似是笃定了他离不开沈听肆,离开了他就活不下去似的,只会坐在家门口,摇着尾巴祈求沈听肆的来临。 这真的能算爱吗。 宋卿余不知道,但他觉得这不是爱,这是独占欲。 一种自私的独占欲。 他把悦悦柔软的小身子贴着自己的脸颊,蹭了又蹭,“悦悦,明天带你去买好吃的。” 等他真正的安定下来,能回安淮了,就把沈一一给接回来,他们再也不要回来了,一直在安淮,安稳地过着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宋卿余的脸太过于出挑,他每次上班都不得不把自己的脸遮起来,以至于新来的店员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店长的真实模样。 但是那出众的气质和高挑的身材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很多来光顾他们店里大多都是女顾客,都是冲着宋卿余来的。 但这一天,在宋卿余收拾东西要下班关店的时候,来了一位顾客。 宋卿余听到门被推开的风铃声,他眉目弯弯,“不好意思,马上要打烊了,只有慕斯了,要么……” “卿……卿余?”熟悉的声音让宋卿余为之一愣。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来人。 来人摘下口罩,眉目含笑,“认不出我来了?” “小,小野?”宋卿余愣愣地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他的围裙上面都是蛋糕的粉,浑身带着一股蛋糕的香气,怕弄脏了江知野,呆在原地。 “是我。”江知野看出了他的顾虑,奔上前去,张开双臂紧紧抱着他,甜点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他眷恋的深吸了几口,鼻尖似有若无的碰到了宋卿余脖颈间的肌肤,“是我。” 宋卿余很久没有和除了沈听肆以外的人这么亲昵接触过了,他有些不自在,好在江知野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他。 “我刚好来这里出差,想来吃一吃甜品,居然看到了你。”江知野把帽子摘下,望着宋卿余,宋卿余眉目之间有神,脸色红润,和两年前判若两人,整个人又恢复了精气神,面上也多了些笑容。 “你先坐。”宋卿余去后厨给他倒了杯自制的奶茶还有剩下的慕斯蛋糕。 “这个奶茶味道和当初我送给你的第一杯奶茶一样呢。”江知野喝了一口,笑道,“时间过的好快啊,一转眼都要三年了。” “是啊,”宋卿余道,店里微橘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轮廓柔和得不可思议:“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安稳下来。” 江知野挑了挑眉头,欲言又止,他不想在宋卿余面前提及沈听肆,但斟酌了半响,还是决定提醒他:“你尽量减少出镜,我之所以能找你的店,就是网上对你这个店评价很高,同时,评价里面还有偷拍的你的照片。” “连我都能一眼认出来你,更别说他了。”江知野看到宋卿余紧紧抿着唇,叹了口气道:“你们之间的问题太过复杂了。” “我不想在到处奔波了,真的太累了,小野。”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亲手布置起来的小店,“我很爱这个店,不过你说得对,我还是需要小心,谢谢你的提醒。” 他们聊了很久,宋卿余也和江知野敞开了心扉,江知野的心思他知道,但他现在根本无心投入下一段感情,他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更别提和其他人的情感了,那只会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我送你吧。”江知野看了看腕表,已经是十点了,和道镇是个安静的小城市,没有夜生活,公交车九点钟就停止了,而且他们这个景区离市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的,不好打车。 “那,麻烦你了。”宋卿余今天来得及,没有开自己的车。 只是没想到,到了他的出租屋下面,天空下起了大雨,这架势,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下的样子。 江知野趴在方向盘上,面露苦色:“真是的,天气预报和我说今天是晴天,怎么突然下雨了。” 宋卿余噗嗤一笑,道:“天气预报不准的,你要是不介意,在我家留宿一晚吧,不过委屈你睡沙发可以吗?我的房间有些乱。” 江知野求之不得,但面上还是显示犹豫了几分,似是在思考过后,才慢慢点了点头,“那打扰了。” 宋卿余的家和江知野想象得差不多,小却温馨。 玄关门口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鞋子,在鞋柜上还有一盆小小的盆栽,客厅小,只有沙发,沙发后面就是餐桌,这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比安淮的房子小了不少,进来的时候江知野还蹙着眉头。 一想到宋卿余为了躲避沈听肆,放弃了那么多,只能委身挤在这样的房子里,他就禁不住一阵酸涩,但他没有办法,他答应了家人,放弃了娱乐圈的一切,要回去联姻继承家业,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和宋卿余在一起,也没有办法和沈听肆去抵抗。 “将就一下。”宋卿余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洗澡吗,你先去洗澡吧,我给你煮完姜汤喝。” 家里没有适合江知野的衣服,江知野只能拿着比他小一点的外套套上,勉强拉上拉链。 明明是休闲舒适的衣服,却被江知野穿出了紧身衣的味道,宋卿余禁不住一笑,把姜汤递给他,“勉强度过一晚吧哈哈哈。” 江知野无奈,但他身上穿的衣服浸满了宋卿余的味道,看着厨房里的宋卿余穿着围裙,在收拾家务,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光圈,直直照进了江知野的心头。 他年轻气盛,全然体会不到结婚的意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结婚,要组建自己的家庭,他连自己都没有办法保证,怎么又敢去负责其他人呢? 可是,在这一刻,他好像又懂了结婚的意义,家庭的含义。 “卿余。”他轻声喊了一声。 “嗯?”宋卿余回眸,他的眼里刻印着厨房暖阳的灯光,那一刻,世界仿佛是静止了。 “没,没什么,姜汤很暖。”只是他的内心里很苦涩,他终究是没有办法去拥有宋卿余了。 入夜,和道镇的夜里很安静,没有大城市那么喧嚣,也没有急速而过汽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 江知野在宋卿余就一直跳动的心,此刻仿佛安宁了下来。 他起身,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床上那熟睡的身影。 白皙的小脸陷入棉花被褥,红唇一张一合,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粉嫩安静的小舌,青年睡颜安详,眉目精致,漂亮得不似人间物。 江知野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散落在外的乌发,柔软的触感如同绸缎,让人爱不释手。 他站在床边凝视了宋卿余许久,他的目光一直紧紧描绘这宋卿余的五官,仿佛要把这个人刻进灵魂的深处,永远不能忘却。 他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似一种老电影的镜头,在宋卿余的额角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仅仅是一瞬,他就离开了,那个吻充满了虔诚和悲伤,和带着对一切都告别的诀别。 在宋卿余醒的一早,他慢慢睁开眼,恍惚一瞬。 刚要打开门去问江知野要吃什么,沙发上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仿佛江知野从来不存在过一样。 只是餐桌上留有还温热的白粥和一些小菜。 【卿余,感谢你的款待,只是我要回去了,来不及向你告别了,记得吃早餐。—江知野。】 不知道为什么,宋卿余看到这张纸条,眼眶一酸,豆大的泪滴簌簌从他眼中落下,打湿了那张纸条,内心突如其来的悲伤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揉.搓着这张纸条,脸上在笑,但眼里含满了泪水,他说:“好,再见。”- 日子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店员打开了门,气势汹汹地抓住了一个小孩子,看样子应该是高中生,满身的污泥和一脸的不服气。 “店长!”店员带着怒气道:“抓到一个小偷!” “我不是小偷!”那少年挣扎,奈何店员的力气太大了,少年又瘦弱,“不是小偷!” “不是小偷你干嘛拿着我们的甜品,然后拿了就跑?!”店员伸手就要把那少年手上的甜品夺走,少年却倔强地别过脸,手紧紧抓着手里的甜品不肯放。 “好了好了,小周。”宋卿余无奈,在口罩下的脸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我来处理吧。” 小周见状,也只得放了少年,他们的店长脾气太好说话了,为人温和,待人善良,在周围同事中都很有人缘,做的甜品和章鱼小丸子也很好吃,很多顾客都是冲着店长来的,他们的店可不能离开店长啊。 “好吧,店长。”小周对着少年道:“你可别看我们店长好讲话,我可不好讲话,别动那些歪心思。” 少年似是被震慑住了,下唇都被咬的发白,却紧紧抓着甜品不肯放。 小周走了,少年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他似是松了口气,但还是不说话。 “你好。”宋卿余拉着少年的衣袖,把他带到了店里的角落,这里暖气十足,充足的暖气在少年的身上,原本少年青紫的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少年惴惴不安地看了宋卿余一眼,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宋卿余却没有责怪少年,只是给少年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宋卿余看着在氤氲雾气升腾下,少年逐渐红透了的眼眶。 “吃吧,你那个甜点配这个红茶,是最好吃的。”宋卿余说着,但少年还是没动,宋卿余软了神色,“不收钱的,不怪你的。” 少年这才轻微的动了一下,他拿起红茶,怯生生看了一眼宋卿余,宋卿余只是包含着笑意,对着少年笑,少年这才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然后拿起袖子中掩藏的甜品,浅浅小咬了一口。 只是少年的反应,让宋卿余愣了。 少年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滴落在充满泥泞的衣服上,他哽咽着,哭着哭着气都喘不上来了,宋卿余慌了手脚:“不,不好吃吗?别哭啊。” “不,不是的。”少年这才开了口,嘶哑的声音充满着哭腔,“是,妈妈的味道。” 他拿着衣袖止不住的擦着眼泪,衣袖太脏,衣袖上的泥土都蹭到了脸上,泪水模糊了脸上的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唔,是妈妈。” 少年似是张开手,要宋卿余抱,嘴里哽咽,却模糊的叫着:“妈妈,妈妈,抱抱我。” 宋卿余心神一颤,他也有自己的孩子,看不了这种画面,起身,也不顾少年身上的泥土,弯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语气轻柔地回应他:“妈妈在,妈妈在。” 少年紧紧抱着他,双手颤抖不安的拽着他的衣袖,他将自己的头埋在宋卿余的胸膛里面,大声地啜泣道:“妈妈,呜呜,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我真的好想你啊。” 宋卿余心头的酸涩止不住,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长长叹息了一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只能以行动来告诉这个孩子,他在他的身边。 等到少年彻底的冷静了下来,宋卿余才问道:“你怎么了?” 少年满手的蛋糕渣,他咽下了嘴里最后一口红茶,轻微摇了摇头,抬眸久久凝视着带着口罩的宋卿余,道:“哥哥,你做的甜品有我妈妈的味道。” 妈妈的味道? 这是第一次有人评价他的甜品。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爸抛弃我了,现在我只有奶奶了,可前不久,”他哽咽,但很快冷静了下来:“前不久我奶奶也去世了……我剩下的钱都去安葬她了,我实在是太饿了,对不起,哥哥。” “我不是故意的,哥哥,我真的……我真的好饿。”少年低垂着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狗。 “……”宋卿余抿了抿唇,少年的经历和他很相似,但却又比他幸运,至少,少年没有遭遇别人的虐待,至少,他曾经在家人的爱里面长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周末来我这里帮忙,我这里楼上刚好有个小阁楼,周末给你住,我给你报酬,当作你的生活费,好吗?” 他想起了那个曾经收留过他的网吧老板,和在临终前塞给他厚厚一叠钱的隔壁邻居奶奶。 他想,他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帮助,所以他才没有走上歪路,成长为如今这样的人。 他现在有能力可以去帮助其他人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少年似是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我,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 “哥哥,我叫,我叫李惟书。”李惟书局促不安地挽着自己的衣袖。 “惟书学,人共遵。”宋卿余眉目弯弯,语气含笑:“好名字。” “我语文老师也是这么称赞我的名字的!我奶奶是文化人,她给我取的。” “惟书,天色这么晚了,阁楼还没有收拾出来,你今晚先和我回家吧,明天收拾出来,我教你怎么做。” 宋卿余看着少年那双眉眼,忍不住想,以后的沈一一长大了又会是怎样呢,他真的好期待沈一一长大,他真的很想好好的把沈一一抚养长大。 少年还是胆怯怯的,跟在宋卿余的后头。 只是他望着前面宋卿余的身影,眼神之中却全然是复杂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发疯吧,后期都发疯啊啊(作者已经疯了) 科三挂了怎会如此!!啊啊啊啊 第72章 他们生活的日子过的很快。 李惟书是个很勤快的孩子, 同时宋卿余也知道了李惟书更多的事情。 李惟书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个子不高,原本应该是读高三的年纪,但因为家里出现了变故, 休学了两年, 所以才读了高一。 他的人生历程简直可以说是宋卿余一模一样, 除了没有被亲戚的虐待和被迫出去拾荒之外, 其他的经历大差不大, 初中高中被霸凌, 原本优秀的成绩一落千丈,只上了和道镇最差的高中。 但自从遇见了宋卿余,少年原本脸上的胆怯被硬朗的阳光所取代,身上也不再是只能穿破破烂烂, 打着补丁, 洗得发白的衣物了,下雨天也不必在商店的外边瑟瑟发抖了。 宋卿余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 因为在宋卿余店铺里帮忙,加上他吃得多, 宋卿余管饱, 少年很快恢复了红润的面色。 在一次吃饭的时候, 宋卿余好奇的打量了李惟书许久。 李惟书埋头干饭, 在干完了两碗满满当当的大米饭的时候, 他才看到宋卿余,含糊不清地问道:“%¥¥%?” 宋卿余失笑, 用筷子戳了戳他圆圆滚滚的脸颊, 道:“慢慢吃, 不急。” 他是真的把李惟书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每次看见李惟书的模样, 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象着沈一一日后的模样,沈一一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甚至上大学是怎样一副光景。 李惟书努力咽下了最后一口饭,道:“怎么了,哥哥。” 宋卿余比李惟书年长十一岁,按理说李惟书要叫他叔叔,但李惟书始终不肯,宋卿余也就随他了。 “你,是不是长高了?”宋卿余看着李惟书,第一次见面这个少年,瘦弱的个子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很矮,这才过了两个月,怎么突然长高了呢? “啊,是吗?”先前一直在奔波于生活,连饭都不吃饱的李惟书怎么可能关注这些。 他站了起来,在原地跳了几下,又撸了撸自己的裤腿,惊奇的发现原先还是到脚踝的裤子已经到了小腿那边,没有一个男孩子不喜欢长高,能抗拒长到一米八的诱惑,他兴奋地又跳了几圈,“好像是欸!” “我长高了!哥哥!我长高了!”李惟书跑到宋卿余的身边,高兴地握着他的手。 “你等等哦,我拿个量尺给你量一量。” 宋卿余让李惟书站在厨房的墙边上,拿着量尺在他的头顶划了一横,仔细对着量尺,笑道:“嗯,就是长高了。” 在沈一一出生以后,他有意要记录沈一一的身高成长,在他们家里,沈一一的床头的旁边,每隔几个月就有不同高度的划痕,这是沈一一每次长高的高度。 每次看到划痕又高了几分,沈一一就会兴奋地抱着宋卿余的手,拽着他的衣角,“爹地!一一长高啦!等一一长得比爸爸还高的时候,一一就可以保护爹地啦!” “哥哥,哥哥。”李惟书面露担忧地望着宋卿余,“哥哥你为什么哭了啊?” “啊,我哭了吗?”宋卿余摸了摸眼角,冰冷的液体沾染了他的手,他吸了吸鼻子,“没有,就是想到一些令人怀念的事情。” “你长高了哦!现在有一米七二了!”宋卿余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李惟书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未来的沈一一,沈听肆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沈一一想必日后也不会矮到哪里去吧。 “嗯!”李惟书点了点头,赶忙去厨房拿了一瓶牛奶,道:“我要努力长高,多喝牛奶!一米八我肯定可以长到的!” “嗯!也要多加强锻炼才行啊!”宋卿余道:“你手长脚长,不去锻炼太可惜了,百米运动员……” 说道这儿,他似是哽咽住了,说不下去,鼻子一酸,又想要哭出泪来。 “爹地!爹地!这是幼儿园一一拿到运动会跑步冠军耶!”沈一一兴奋地把红色的奖状从书包里面掏出来,踮着脚尖,要拿给宋卿余看,“快夸夸一一,一一很厉害吧!” 眼前那个健康的沈一一和两年间坐在轮椅上的沈一一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宋卿余头忽然剧烈的疼痛。 他好像在一片黑暗的雨夜里面,看到了自己和沈一一。 他好像抱着沈一一直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 尖锐的摩擦声、凄厉的尖叫、满地被雨冲刷的血液。 一幕幕都在冲击着他的大脑,搅碎他的神经。 是他的错吗? 沈一一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全都是他的错吗? “不——”他听见自己在嘶喊着,凄惨的尖叫着,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碎去了。 他后知后觉才知道,那是他的灵魂在嘶吼,是他的灵魂在被逐渐的湮灭过程中,一丝丝被抽取生命力的过程。 当夜,他发起了高烧。 是李惟书一直在照顾他,悦悦连最喜欢的冻干都不吃了,把自己喜欢的冻干叼起来,放在宋卿余的床头,无精打采的守候在他的身边,时不时还凑上去舔舔宋卿余。 “哥哥!”李惟书急得满头大汗,如果宋卿余再不醒来,李惟书准备带宋卿余去看医生了。 “我在,我在。”宋卿余喑哑的声音,他迷迷糊糊醒来,好似做了一场梦,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对,好像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自己的错。 难过的不能自己。 但是为什么都是自己的错呢? 宋卿余不知道,无论他如何去想,大脑尖锐般的叫喊让他无法在继续思考下去了。 李惟书急忙扶起宋卿余,把温热的水递到他的唇边,“哥,药,退烧的药。” 宋卿余就这水把药吃了下去,苦涩感在口中蔓延开来,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头,以往如果沈听肆在他的身边,一定会给他吃了药之后,将糖喂给他,然后把他抱在怀里,和小孩儿似的低声哄着他。 “好多了,惟书,你去休息吧,明天该上学了。”宋卿余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他昏迷了至少四五个小时,明天李惟书还得上学。 平日里李惟书都是住校多一些,他租的房子离李惟书的学校还有些距离,每日来回也不是很方便。 “明天,我没办法送你去学校了,你自己去学校可以吗?”宋卿余即使发着高烧,也是优先考虑别人。 “呜呜,我能不能请假,我想在,想在家里照顾你。”李惟书俨然将宋卿余当作了自己的家人,上一回他就是去学校,回来的时候就得到了奶奶离去的消息,他怕去学校,回来就再也见不到宋卿余了,十七岁的小男生哭的和泪人一样,“我,我想在家里,照顾,照顾你。”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小孩的头低垂着,眼泪‘啪嗒’掉在了他的裤子上。 宋卿余也知道他奶奶的事情,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不过就这一回啊,下回不许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事情,他不可能呆在李惟书身边一辈子,他当不了李惟书的监护人,他现在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日后还得带个沈一一。 李惟书又要高考,根本不可能不读书就和他们去安淮。 所以在他离开之前,他需要给李惟书找个监护人。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会离开你?”宋卿余说着,看着小孩迷茫的眼神,他心疼极了。 “…嗯。”良久,李惟书才堪堪点了点头。 “我会一直资助你到大学毕业的。”宋卿余无法给出更多的承诺了,但是李惟书这个孩子的心眼不坏,又勤劳能干,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李惟书早就知道了,心中那点期盼在听宋卿余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还是破灭了,也是,他们从本质上来,毫无血缘关系,单单是宋卿余能收留他,给他一个容身之所,他还奢求什么呢? “谢谢你,哥哥。”李惟书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 “早点去睡吧。”宋卿余笑着目送着李惟书的身影离开了,李惟书小心翼翼带上门。 宋卿余靠着床头的软包上,深深无力地叹了口气。 沈听肆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在外面有了两个月的喘息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奢望的事情了,他只是希望被沈听肆找到之后,沈听肆不会为难陆忱乐。 毕竟如果不是陆忱乐,他现在或许还在流浪中吧。 哪里会有这么温馨的家,捡到一个可爱的孩子,他可以给别人一个容身之所。 可笑的是,他自己却根本没有容身之所。 就是一根在野外风雨飘荡的野草。 一个安稳的日子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珍贵的奢望。 宋卿余紧紧抓着柔软的被褥,望着窗外照射进来清冷的月光,思绪偏飞,他想,能在外面一时间是一时间吧,双手因为玫瑰刺留下的伤痕已经褪去了,只留下小小的伤疤。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伤疤,嘴唇抿得紧紧的。 仿佛那次在车里残暴的感觉又再次翻涌上来,他似乎是被那腥味和铁锈味紧紧缠绕在自己的身上,挥之不去,大脑晕晕乎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每次当他想要抓着门把手,爬出去,离开那仿佛要将他吞没的风暴之际,沈听肆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又把他重新拽入泥泞的深潭之中。 宋卿余痛苦的闭上了眼,他紧紧蜷缩着,他觉得自己不干净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那样的沈听肆让他感觉到陌生。 好像他们一起相处十年的沈听肆已经彻底被扼杀了,这个令他陌生又恐惧的沈听肆,无时不刻让他感觉到绝望和窒息。 他希望这样拥有自由的时间可以慢一点,慢一点。 不要让他那么快又跌回那道泥潭的深渊里面。 这一次如果被抓了回去,宋卿余真正意识到。 那是真的——无人救他。 - 宋卿余没想到,这样的日子来的很快。 很快,沈听肆就找到了他。 但却是以另外一种办法逼迫他。 那是一个周五,在最后一位顾客走完后,宋卿余和小周松了口气,把门口的牌子挂了打烊后,他们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小周咕咚咕咚灌着水,“噗哈!好爽!”小周抹了抹嘴角,“店长,今天客流量怎么这么大,我差点忙不过来了。” 宋卿余甩着手,今天很多人过来都要章鱼小丸子,他的手差点抽搐了,笑道:“可能是初高中放假了吧,好多学生过来,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店长你才辛苦呢,我就一个收银的。”小周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里开的工资都比其他地方高一倍,虽然位置是偏远了些,但店长还特地为她一个女生租了个房子,她只是收银,平常收拾收拾桌子就好了,没有客人的时候还可以玩手机,店长对她又这么好。 她都不好意思摸鱼,店长脾气很好,很好说话,只是店长从没有摘下口罩,看样子神秘的很。 小周虽然好奇,但也不是真的会去店长的模样,万一店长有什么隐私不好明说呢。 “小周,我可能接下去会调离别的地方。”宋卿余犹豫许久,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心中格外的不安,眉头一直跳动着。 “啊?”小周微微瞪大眼眸,“店长你要走了?” “嗯…说不好,上头有这个打算,可能是准备把我调…b市。”他顿了顿,“如果真的有这个打算了,你帮我照顾好惟书,可以吗,钱我定期打给他,我给了他一张卡。” “当然没问题,”小周挠了挠头,不明白为什么宋卿余提了这个问题,他们这个店刚做了起来,客流量都不错,正是事业往上走的趋势,要怎么等也得让客流量稳定下来,再调走吧,小周市真的舍不得这么好的老板,小周微微叹了口气:“您还没和惟书说嘛?” “惟书明天就到店里帮忙了,您不和他说一下?”小周知道李惟书的情况,当初是她误会了李惟书,小周现在一直把李惟书当作弟弟来看,自然也知道宋卿余对于李惟书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我,”宋卿余垂下眼眸:“我还在犹豫怎么和他开口。”李惟书把他当作自己的家人,他刚刚失去奶奶不久,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自己的容身之所,却又要失去了。 “你帮我和惟书说一下,房子我已经续租三年了,足够他到高三毕业了,周末也别让他来了,专注学习吧,你帮我把这张卡给他吧,以后定期的生活费和学费,我都会打在里面。” 小周愣了下,她总感觉宋卿余这是在做最后的嘱咐,但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愣愣点头,接过了那张卡:“好,我会和他说的,您……”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风铃叮当作响。 “您好,我们已经打烊了……” 小周起身,正准备对来的客人说。 但她看到人的一瞬间,所有的话被堵在了口中。 只见在店铺的外围,停着一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汽车,来者身着一袭黑色西服,带着金色边框眼镜,像是秘书,那人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面向宋卿余:“宋先生。” 小周第一次知道他们的店长姓宋,外面那人来找店长? 宋卿余似是早就知道了,面色平静,朝他点点头,“张秘书。” 他看着那辆漆黑的汽车,那残暴的记忆逐渐涌上心头,让他骤然升起一股反胃之感,他喉结翻滚了几下,将那反胃感硬生生压了下去。 “先生让我来接您。”秘书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家小店铺,他不理解,为什么宋先生要放弃那么优越的条件,逃离沈先生,只是为了来这么落后的小城镇开一家这么小的店铺? 只要他和沈先生一提,连五星级酒店都可以立马给宋先生,宋先生这是图什么? “他…没来?”宋卿余沉默了半响,还是没动脚步。 “嗯。”张秘书本以为沈听肆会和他一起来的,哪知道沈听肆只是给他一部手机,嘱咐要宋卿余亲自打开这部手机,自然,宋卿余就会回来了。 “如果我说不呢。”他紧张地吞了口水,即使沈听肆不在,但凡只要和沈听肆名字挂上钩的任何的人或事务,他都是会不由自主的腾升起恐惧,不愿意去接近,他的身体机能似是下意识的,会远离,会逃离,不愿意在深陷进去其中。 因为他知道,一旦踏足了,他即将面对的,是万劫不复。 “先生说,要我把这个交给您,请您一定要打开。”他顿了顿,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道:“先生说,只要您看了,就一定会回来的。” 张秘书看出了宋卿余表情中的空白,他加重了语气说道:“这是先生亲自让我带的,您不要为难我,宋先生。” 宋卿余身躯一震,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部手机。 打开手机,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他记忆中醒来的那片漆黑的空间,闪着红光的摄像机从不同角度拍摄着他一幕幕屈辱的姿势和模样。 宋卿余感觉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了,瞪大眼睛,惊骇地眼眶发红,脸色煞白。 是书柜底下的那个录像带。 可是他明明都将录像带换了,都删了,为什么还有,还是视频…… “宋先生,沈先生的电话。” 那震动的手机似是宣判宋卿余死刑的信号,只等一声令下,他整个人都要被卷入死亡的边缘。 张秘书很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手机震动结束,又重新震动。 宋卿余手上的那部视频仅仅只有十秒钟,可是将他的屈辱拍的一干二净。 宋卿余缓慢地朝前走,他好像感知不到自己的身躯了,连痛苦都感知不到了,麻木了吗已经? 他不知道。 “舟舟。”沈听肆带着笑意的温润声音从电话的那头响起,却似是一把利剑直直插入宋卿余的心脏,将他浑身上下全都撕成粉碎,他身子猛然一颤,嘴唇止不住的哆嗦。 “你怎么…还会有视频…”宋卿余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我还有不同角度的,当初看你在书房里,我就知道了。”沈听肆叹了口气,眉目温柔:“我的舟舟对我还是这么信任,装也不装的好一点,怎么办呢,我只能配合你呀。” 宋卿余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几乎要痉挛了。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求你了…”宋卿余面前浮现那十秒的视频,下唇被他咬着发白。 “你不跑,乖乖回到我的身边,我要你主动的回到我身边。”沈听肆语气带笑,似是肯定了宋卿余不会逃跑,他坐在椅子上,微微一转,身后就是整个城市,他位居b市的中心地段最高处,从身后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景色。 沈听肆眯了眯眼,今天天气真好呢。 “……”那边急促的呼吸,宋卿余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 这个答案在沈听肆的意料之中,他的手上缠绕把玩着那天在车里捆着宋卿余的玫瑰花,他把花瓣放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的痴迷。 “李惟……李惟书是吧?”沈听肆从桌面拿起少年的照片,饶有兴趣的对着光线照了几下。 “你,你想干什么!”宋卿余语气一下子变得尖锐,在旁边的小周都被吓了一跳,面带担忧的看着他。 “要不,发一份给你的小男友看看?”沈听肆微微加重了语气,着重强调了小男友三个字,叹息似的:“这才出去两个月吧,又找了个新的男人?” 宋卿余如同坠落冰窖,沈听肆的话语和那几秒的视频似尖利的碎片,片片精准扎入他的伤口中,搅得软烂,直直捅出一个血窟窿。 “你到底…要怎样。”他面色灰白,瞬间得血色褪去,瘦弱得身躯似是被风一吹就可以倒下,张秘书面露担忧,想上前扶却又不敢上前。 “我说了,我要你主动回到我的身边,并且不再跑。”沈听肆的声音骤然变冷,沉寂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紧紧扼住了宋卿余的咽喉,剥夺了他的一切。 那声音犹如切冰碎玉,宋卿余垂下眸子,眼中一片死灰。 “…”漫长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整个店铺安静的只能听见宋卿余的呼吸声,那是一种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宋卿余听见自己回答:“…好。” 他终究还是跳入了那片绝望的深渊,那片崩塌的虚无之中,那片令他窒息的深海。 可他想要的,只是一间自己小小的店铺,一个自己温馨的小家,他只想好好抚养沈一一长大,养着一条小狗,这就足够了。 可终究,这都是妄想。 他醒来的,还是要面对这窒息破碎的现实。 - 第73章 宋卿余看着那辆漆黑的汽车, 车门似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要将他吞没。 “宋先生,请。” 宋卿余面色发灰,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周担忧不已, 想要上前扶着店长, “店长…” 张秘书拦在了小周的手, 侧身抵在宋卿余的外边, 阻挡了小周的接触, 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只是那金色眼镜框反射着店铺里冰冷的灯光,让小周一顿。 “这位女士…”张秘书似是想出声警告,沈听肆不喜欢别人接触宋卿余, 哪怕是个女性也不可以。 “没必要, 张秘书。”宋卿余淡淡,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她只是我的员工, 你难道都以为每个人和他一样, 对我有这么变.态的想法?” “别人都是正常人。” 宋卿余加重了“正常人”三个字, 但张秘书只是面不改色微笑, 微微收回了手。 宋卿余垂眸看了一眼他侧在自己身前的手, 脚步未动,抬起头来对着面色担忧的小周, 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道:“我得走了。” “小周, 以后店就交给你了, 我回去和…说一下, 别担心。”宋卿余顿了顿,隐去了陆忱乐的名字,“阿书的事情拜托你了。” 小周捏紧了手中的卡,她不知道为什么宋卿余明明不愿走,但要被强硬带走,她看到那辆她可能工作几辈子都买不到的车,就意识到了这不是她可以介入的事情。 她哽咽了下,站直了身体,深深对着宋卿余鞠了个躬,“店长,您放心吧。” 小周目送着宋卿余身影离开,在打开门的那一瞬。 平日里悦耳清脆的风铃声,今天不知为何,充满了悲伤的气息,就好像,玻璃门一关,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小周在目送着那辆黑色的车远去,赶忙拿出手机报了警,说宋卿余被人强行带走,并且说了那辆汽车的号码牌。 谁知对面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们管不了。” 随即挂断了电话。 小周满脸不可置信。 可惜窗外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被风卷起掉落泥泞的落叶在翻滚,和尘埃混杂在一起,风一吹,什么都不见了踪影- 宋卿余在进入车后座的一瞬间,他就开始阵阵眩晕,似是呼吸不过来了,车后座的腥臭味和铁锈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挥之不去。 宋卿余打开了窗户,窗外的空气涌入车厢,那窒息的感觉才堪堪好了一会儿,宋卿余大口大口的喘息,他紧紧蜷缩起来,双腿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他的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迈入在里面。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外头的风竟让他觉得特别的寒冷,风灌入他的衣领,让他哆嗦不已。 怎么会这么冷啊,现在不是夏天吗。 为什么这么冷呢? “张,张秘书。”宋卿余哑着嗓子,“我,我要回去拿一些东西……” 他的手机和日记本都还在出租屋里面,日记本是为了防止自己忘记很多的东西,他会把自己每天日常琐碎的生活都给记录下来。 那里面记录了他在两年间和沈一一,在安淮过的最快乐的那段日子。? 还有在和道镇的短暂两个月的生活。 “我已经帮您收拾好了,在后备箱。” 张秘书透过前面的透视镜看着后车座的宋卿余,蜷缩在一起,面色苍白的宋卿余,张秘书叹了口气,他也是和沈听肆一起共事过好几年的人,那时候的他跟在甘翠琳的身边。 对于沈听肆和宋卿余,他也是了解的。 明明那么相爱的一对恋人,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互相猜忌,一个拼死想逃离,一个拼命也要抓住。 搞得如今这副模样。 张秘书也是不忍心。 但他没有办法,他现在的顶头上司是沈听肆。 甘翠琳已经退居幕后,公司里最大的股东是沈听肆,换而言之,现在没有人可以压制住沈听肆了。 “你…你们知道我的地址?”宋卿余不可置信道,但是后面他又讽刺的笑了一下,也是,沈听肆都知道他所在地,哪里会不知道他住的地方呢? “我…家里的小男孩,你没有动他吧。”宋卿余看着窗外呼啸疾驰而过的风景,心中的思绪不断飘飞。 “没有。”张秘书道,“沈总吩咐让我给那小孩留了张卡,会给他找到适合的监护人。” “是吗…他居然还有点良心…”宋卿余失神,喃喃自语道。 张秘书于心不忍,苦口婆心劝道:“宋先生…沈先生心里有您,您消失了两年,这两年沈先生很煎熬…您,多爱他一点,好吗。”后面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了。 宋卿余不答话,他失神从车窗上看见的自己的倒影。 他去爱沈听肆,谁来爱他啊。 谁来救他啊。 他真的不想呆在沈听肆的身边了,那么令他窒息,绝望的氛围,几乎能让他丧失了生的勇气。 张秘书看着宋卿余这副模样,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他沉默着开着车。 整个车厢如死一般的寂静。 “宋先生,如果,您没办法和以前一样对待沈先生,那至少,不要那么剧烈的反抗…自己,也能少受一点苦……”在把宋卿余送到了郊外别墅的时候,张秘书站在他的旁边,对着他劝道。 张秘书在接到要将宋卿余带回来的指令后,看着沈听肆那平静的脸庞,那平静的脸庞下面却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他就知道,宋卿余回来之后,日子定然不会比以前好过。 可是他又不知道,宋卿余无时不刻在感觉到煎熬,即使再将他抓回来,又怎样呢,日子能比以前好过多少? “谢谢你,张秘书。”宋卿余面色惨白,却还是无力地勾起一抹微笑,他知道,张秘书只是听沈听肆的指令,也不是故意的,宋卿余再怎么发脾气,也不能为难无辜的人。 张秘书欲言又止,看着那瘦弱的身形,隐没在别墅的阴影里面。 他只是一个外人,但却也能看见两个人只见那已经无法修补的鸿沟了。 要么沈听肆愿意放手让宋卿余离开,要么宋卿余甘愿待在沈听肆的身边。 可是看过了两年间沈听肆那个疯样,张秘书只能祈祷宋卿余能呆在沈听肆的身边,不要再有逃跑的念头了- 宋卿余站在门口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身影几乎都要和门的阴影融为一体。 透过门底下的缝隙就知道,沈听肆在里面。 暖黄的灯光拉长着他的身影,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他手颤颤巍巍去开了门,正要握上门把手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门缓缓地打开,里面摆放好了宋卿余的拖鞋,他在江景园的行李全都放了回来,就好像,他们还处在很幸福的那段时光一样。 沈听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微微抬起眼,他的眸里全然是在玄关处宋卿余的身影,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底满是溢满出来的爱意和柔情,却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一般,紧紧缠绕在宋卿余的身上,成为禁锢宋卿余的枷锁。 宋卿余呼吸一窒,他几乎走不动了。 在沈听肆的身旁,锁链像一条盘踞在沙发上的银环蛇,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宋卿余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它,仿佛感受到了在脚踝上的冰冷。 忽然,在看到一样物品的时候,宋卿余瞳孔骤然一缩。 沈听肆的手上拿着已经被破坏成两半的他原先戴在脚上的银色的圈。 泛着冰冷的光在繁杂的花纹上闪烁。 沈听肆见他目不转睛望着自己手中银色的圈,眉头挑了挑,转了转那两半的圈,道:“很好奇我怎么会找到他的?” 宋卿余忍不住往后退,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遏制住了自己这个念头,他生怕沈听肆会更加发疯,从而对陆忱乐下不好的手。 “陆忱乐,李惟书,江知野……”沈听肆逐字逐句念出一个个名字,让宋卿余浑身冰冷。 宋卿余猛然抬起眼,“你不要为难他们,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恐惧般咽了口吞没,好似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寂静空旷的客厅里面,沈听肆轻微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 宋卿余略微震惊,他不知道沈听肆又是干什么一出,静静盯着沈听肆,不知为何,他觉得有点瘆人。 “是我做的不好,把你隔离到新环境,你还是全部都想了起来。”沈听肆起身,将手中的银圈扔在地上,银圈发出重重“哐当”的声音,让宋卿余的神经紧绷起来。 身后的门被自动关上,锁上了,断了宋卿余所有的退路。 宋卿余忍不住往后退,直到他的背部碰上冰冷的门,面前的沈听肆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没想到,你竟然全都回忆了起来。”他低垂着眼眸,手轻轻抚摸上宋卿余的下巴,温热的触感让他心神都为之颤抖,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他视线对上宋卿余那惊恐的眼神。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句末的语气很轻,好似风一吹就会飘散。 “什,什么……” “我说,”沈听肆爱怜地摸了摸宋卿余的头顶,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宋卿余的肌肤上,他唇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纯洁无畜的笑容,语气充满怜惜与怜悯:“就算你全部想起来,那又怎样呢?” “你——”宋卿余说不出话,看着沈听肆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模样,他近乎于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沈听肆满目含情凑上来,想要俯身吻上宋卿余的唇。 “滚开!不要碰我!”既然都知道他想起了一切,那宋卿余也没有必要再装深情人设了,他猛地扭头避开沈听肆那令他作呕的亲吻,在混乱之间,他的手在沈听肆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宋卿余已经无法在自作镇定了,与沈听肆怒目相视:“沈听肆!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欺骗我、找人跟踪我、限制我的自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喜欢韩知怀,我认了,我把你让给他,我带着一一离开,绝对不会在碍你的眼睛,在离婚协议书上我写了我净身出户,只要一一,其他的我绝对不会多拿。” 他明明不想哭的,不想哭的,但是眼泪还是无法遏止住。 “我都这么做了,我都跑到安淮了,跑到世界的另一头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曾经喜欢一个人,我就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为什么!” 宋卿余不顾一切地冲着沈听肆发泄着他心中堆积已久的愤恨怨怼,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和这个人有过一段短暂幸福的婚姻,他全心全意地对这个人好,放下了一切,放下了自己的尊严,舍弃了自己的原则,甚至在自己的事业尽毁的时候,也是担心自己有没有影响到沈听肆的名声。 宋卿余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沈听肆的事情。 可为什么如今他却要沦落到如此下场,他好不容易放过他自己了,为什么沈听肆却迟迟不肯放过他。 沈听肆想要自由,想要其他人,好,他给了,他选择放手了。 “妈妈说得对,”宋卿余失神,喃喃自语:“或许在她第一眼和我说,我和你走不长久的时候,我就该走的。” 沈听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那眼神如同一只恶狼紧紧盯着宋卿余。 “我后悔了,沈听肆。” 周围似乎是响起了其他的声音。 漆黑的空间将宋卿余逐渐包裹起来。 ——就他?复读一年考上表演系的宋卿余? ——对,就他。 ——长得是挺带劲儿的,一直纠缠沈听肆啊?这么迫不及待希望被压么。 ——我看沈听肆也挺乐意啊,你管他呢。 ——听说是高中就缠上沈听肆了,家里无父无母,一个孤儿,跟沈听肆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抓住了沈听肆什么把柄,逼迫在一起。 ——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是,我是没有自知之明,我是妄想,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沈听肆在一起呢。 ——宋卿余,我警告你,离沈听肆远一点,他那样的人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是,是我这样卑微到尘埃的人不能染指的,是我自不量力。 宋卿余被沈听肆压在沙发上,旁边的链子被撞得叮当响,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整个客厅里回荡。 “对不起,呜——”宋卿余再也没有办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痛苦地哭出声来。 沈听肆只是轻柔的舔舐去他脸上的泪痕,“不哭,知道错了就好,回到我身边,再也不许有那样的念头了……” 宋卿余紧紧抓着身下的沙发,一道道抓痕清晰可见。 “是我,错了,沈听肆——”他断断续续哽咽道。 “嗯,错哪里了?”沈听肆微微支撑起上半身,轻柔地问宋卿余,他的发被汗打湿,沾染在脸上,喘着粗气。 “我错了,我不应该喜欢你的,不应该在那个下午和你告白的——” “你说什么。” 宋卿余话还没有说完,被沈听肆冰冷地打断。 “是我错了——他们说得对,我配不上你,我不自量力,我就应该远离你的,我没有自知之明……” “住嘴。”沈听肆青筋暴起,看着身下那张失神的脸,殷红的嘴唇却吐出那冰冷的字句。 “求你了,放过我……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我后悔了,放过我吧……” “不要再说了!”沈听肆骤然一声怒吼,方才还带着欣喜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鸷,他一手掐着宋卿余的脖子,在上面留下了浓重的指痕,宋卿余疼的呲牙咧嘴,泪水模糊了宋卿余的眼睛,水光朦胧间,他看见了沈听肆暴起的青筋,赤红的血丝密密麻麻爬满他的眼睛。 活像一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不许你这么说!收回你刚才的话!我知道你爱我!” “我…很早就说了,我已经不爱你了。” “放了我吧……”宋卿余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被迫沉浸在欲。望之中,紧紧咬着下唇,发出破碎的喘息。 “做.梦。”沈听肆目龇欲裂,咬牙切齿,他凶狠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宋卿余被泪水打湿了的脸庞,这张脸美得惊人。 “你是我的,除了我的身边,哪儿也别想去,即使逃走了,在上穷碧落下到黄泉,我也一定会将你抓回来。” 他面上出现扭曲的表情,语气危险至极,同时俯下身,他的左手上的钻戒发着光,亲吻着已经被咬出血的唇瓣。 宋卿余似是风暴雨下的一叶扁舟,任由巨浪冲击,不受控制的摆动着。 身旁抵在他腰间冰冷的链子,也跟着晃动,他喘息着,脑袋阵阵眩晕,他绝望发出呢喃:“杀了我吧……沈听肆……” 沈听肆只是轻轻蹭着他的脸庞:“你舍不得的,我们还有一一。” 最终,孩子还是成为了禁锢他的牢.笼。 宋卿余痛苦地闭上眼睛。 彻底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慎买,是小沈驯服小鱼的内容,提前预警。 第74章 宋卿余醒来, 已经不是他一直呆着的房间了,沈听肆又重新给他换了个房间。 他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只是这一层,多了一个大型的物品。 浑身的酸痛让宋卿余忍不住蹙眉, 身上满是咬出来的伤痕, 青紫斑驳的痕迹交错在一起, 面目全非, 有的地方甚至起了血痂, 痒痒的。 他的手腕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红色印子, 沈听肆为了防止他挣扎伤害到自己,于是将细软的绳子在他的手上缠绕了几圈。 那晚虽然比车上要温柔很多,但对于宋卿余来说无异于一场暴行。 让宋卿余恐惧的,和一直将他囚困起来的银链子被沈听肆收了起来, 昨晚那‘叮当’声音一直在寂静的房间之内回荡着, 随着规律的起伏,响彻起来,每响一声, 宋卿余脑海中紧绷的神经逐步断裂一根。 到后面他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 只记得醒了昏, 昏了醒。 到最后, 他没有任何感知了, 已经麻木了。 他静静睁着眸子, 眼神无机质,整个人静静躺在那里, 除了胸膛的起伏, 面上没有一丝活人应有的气息, 他是一个精致, 任人摆弄, 很乖巧的玩偶。 “爹地——” 兀地,在宁静的空间之中骤然出现了一个清脆的童音,是沈一一的声音。 宋卿余的眼动了下,因为过度使用声音而变得嘶哑的声音,他似是茫然,涣散的眼神逐渐变得焦距,眼神紧紧盯着房间天花板上的一点。 他在那瞬间有了轻生的念头。 是幻觉吗—— 沈一一的声音是不是他的幻觉? 原本已经近乎于死灰的心开始渐渐复燃。 对,他不能死。 一一还在,一一还在这个世界上。 一一才八岁。 如果他死了,一一怎么办,沈听肆如果重新给一一找了个爹地,那个新的爹地会不会虐待一一,凶一一,对一一不好? 他本身童年足够悲惨了。 父母去世,被虐待。 他不能让沈一一也变成这样的孩子,他要给一一一个爱的环境,要让沈一一健康平安的长大。 要让沈一一知道,他是被抱有期待而出生的,他是在大家爱中出生的。 他绝对不能让沈一一步上他的后尘。 宋卿余动了动干涸的嘴唇,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周围一片漆黑,连床头的小夜灯都没有开。 宋卿余活动了手腕,肌肤上面没有冰冷的触感,连原先绑着他的软绳也已经被收走了。 宋卿余不知道为什么,从醒来的第一眼开始,浑身就充满了不舒服,是呆在这个密闭空间的不舒适。 起身的那一瞬间,眩晕感铺天盖地朝他涌来,宋卿余坐在床上缓了很久,才慢慢缓过神来,抓着柔软的被褥。 他缓慢地起身,踏上柔软的地毯,在黑暗中摸索着,他蹙着眉头,到现在都没有摸到房间的墙沿,这个房间会不会太大了些? 地毯上传出的脚步声,沉闷的声音在摩擦着他的脚底部,轻微的痒意在泛滥。 黑暗中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音和心跳声音,总觉得黑暗中有只沉睡的怪物要将他吞没,宋卿余的心神逐渐不安起来。 这到底有多大…… 他轻咬着下唇,一只手抱在胸前,另外一只手伸出去摸索着。 突然,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触感。 像是金属,宋卿余想着。 他大胆大了些,将手微微往前伸了些,细长的金属杆子? 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猜测。 宋卿余鼓足勇气继续往前走。 只能听见‘哐啷’一声,他碰到了金属的杆子。 好像还有按钮。 宋卿余狠下心来,将按钮按了下去,骤然间,灯光亮起,宋卿余一时间适应不过来,触电一般闭上了双眼。 等到他可以适应灯光后,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来。 在看清整个房间的一瞬间,他瞳孔猛缩,嘴唇禁不住地哆嗦。 他身处的不是某一个房间,而更像是一个地下室,整个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 宋卿余缓缓抬头往上看,整个灯光汇集在头顶,灯光下方是中心的位置,而那个中心的位置正是他的床铺。 以他的床铺像四周呈现开来,整个房间呈现一个正方形,似是专门为他打造似的,偌大的金属栏杆层层叠加起来。 将他重重困在中间。 ——那是一个巨大的、金色、泛着冰冷灯光的金色鸟笼。 他正处在鸟笼的边缘,手紧紧按着灯光的开关。 啊—— 他知道了,为什么沈听肆不再用链子锁住他了。 原来,他已经被困住了。 在这样的窒息的空间,连窗户都没有,看不到外界任何光茫的他,又怎可能逃得出去呢。 宋卿余瘫坐在地上,铺在地上的地毯看起来价值不菲,厚厚一层,即使他光着脚,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这是一个很精美的牢笼。 连金属杆子上都刻满了繁杂的花纹,在他的床头边还有白色,淡雅的茉莉花。 整个房间弥漫着茉莉花的芬芳。 但宋卿余吻到这股味道就恶心不已。 昨晚沈听肆一直在他耳边呢喃着:“我的小茉莉……我的小茉莉……” 宋卿余深深闭上了双眼,从心头涌现出一股深深且绝望的无力感。 他到底要怎么逃离—— 真的和沈听肆过一辈子吗? 他们真的要这么纠缠下去吗? 在那昏暗的半年,一幕幕闪现在宋卿余的眼中,他心中无尽的呐喊。 不—— 他不要—— 与其跌入那冰冷看不见任何尽头的深渊,他宁愿拼尽全力也要逃离。 这是他的夙愿。 他已经花了十年的时间。 他不能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搭在沈听肆的身上。 他要怎么做—— 他要怎么自救——-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宋卿余身子一僵,在角落紧紧蜷缩起来,头低垂着,埋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似是不愿意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进来的却不是沈听肆。 宋卿余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一身白大褂,带着冰冷镜框陌生的面孔——杨帆。 在杨帆的身后,跟着几个人,宋卿余一惊,起身就要跑。 那几个人他见过,是他在希望小学当志愿者的时候,因为他没有接沈听肆的电话,而被抓回去的保镖。 但瘦弱身躯的宋卿余怎可能是那几个人的对手,还未离开房间,便被抓住了衣领。 他被带去了三楼,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不一样,好像是被刚刚装修或者休整过的,一片触目惊心的白,什么也没有,没有桌子没有椅子,只有一张白色的床,还有卫生间之外,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在那张白色的床,宋卿余看到在床头床位都有不同挡位的圈。 他神情一凛,嘴唇紧紧抿着,身子止不住的哆嗦。 宋卿余端详到一半,心里涌现出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我要见沈听肆!我要和他谈谈!” 杨帆面露不忍,他看了看四周,低声用o国的话同宋卿余交流。 宋卿余呆滞了一瞬,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沈听肆要杨帆给他打针,打透明的液体。 只为了能让他变得更乖。 “不要,不要——” “我不要打针!我要见沈听肆!” 那泛着冰冷光茫尖锐的针头逐渐向他逼近。 宋卿余凄厉地尖叫起来,静谧的房间里面回荡着他凄惨的声音。 连按着他的保镖都于心不忍,但他们只是奉命行事,雇主的私事,他们不能管太多。 保镖将宋卿余按在了床上,按住四肢,锁住了。 金属闭合的声音在宋卿余的脑海里清晰的响起,宋卿余的手脚被紧紧锁住,这金属圈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打造一般,一点空隙也没有留下,留下深深的红痕。 他喘着粗气,紧紧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张嘴刚要说些什么,胳膊上突然一阵冰凉。 时间似乎是静止了,惊恐的颤栗顺着脊椎一路攀沿而上,在他的大脑里尖锐的刺痛着。 在宋卿余紧缩的瞳孔中,杨帆将那透明的液体拿出来,扎入针管中。 他剧烈的挣扎使得针头都打歪了,杨帆不忍,出声劝阻道:“宋先生,冷静点,否则会更疼。” “不要——!” “妈妈——” 人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会呼唤内心最深处,最渴望的名字。 他这一喊,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宋卿余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哦,他没有家人了。 在很久之前,他的父母离去,他就已经变成了彻底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甘翠琳不是他的妈妈,她是沈听肆的妈妈。 宋卿余想,他真的还有家吗。 就在这期间,杨帆眼疾手快的,将针管刺入血管,在灯光下显得盈盈幽光的液体被推了进去。 宋卿余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不是不想发,而是发不出来了。 身体上的机能似是被夺走般,连心脏的跳动在那个瞬间仿佛停止了一瞬。 冰冷的液体注射在他的体内,在血液中奔流涌动着。 时间过了多久,宋卿余也不知道。 但他能感受到,沈听肆坐在他的对面,什么也不做,只是用着那双含笑的眼眸看着他。 宋卿余能够想象,沈听肆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欣赏着他狼狈不堪、丑态百出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宋卿余的脑子里混沌一片。 好像记忆被搅成了碎片,变得模糊、朦胧不已。 他只知道,他的每天都是从进入那个房间开始,到从那个房间出来结束。 手臂上数不尽的针孔,那一排排已经空了的透明液管,和宋卿余越来越不清醒的大脑。 他知道从某一天开始,他不再需要进入那间房子了。 那一天,在地下室的鸟笼的锁被打开了,他被换到了一间阳光明媚的房间。 沈听肆重新在他的脚上扣上了那个冰冷的银色链子,活动的范围只限于这个房间。 沈听肆来房间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他慢慢走到床头,顺着银色链子,在衣柜里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宋卿余。 他的脚步声吓坏了宋卿余,宋卿余忍不住哆嗦着。 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宋卿余想要尖叫,但他想起来他之前因为尖叫,又被送入了那间白色的房间,他硬生生将尖叫吞了下去,只是低垂着眼眸,怀中紧紧抱着沈一一的衣物。 而沈听肆的衣物被他挤到了一旁,离得很远,似乎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沈听肆伸手要将宋卿余抱出来,宋卿余睁大着眼睛,止不住地往后退,看着沈听肆,怀中的小衣物被他弄出了褶皱:“不要…我不要……” 不要打针…… 沈听肆把他抱在怀中,俯身亲了亲他冰冷的唇瓣,小声地说了声:“嘘。” 被他折磨怕了的宋卿余乖乖的不说话了,只是身子更加剧烈的抖动着。 沈听肆抬起宋卿余的脸,直视着那双充满惶恐不安的眼睛,道:“从今天往后,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见一个不字,也不允许再有想逃跑的念头。” 他放缓了声音,面色柔和起来,道:“告诉我,你想出去吗?” 宋卿余愣了愣,犹豫了半响,小声道:“想……” “想出去干什么呢?” 宋卿余没有答话。 沈听肆却不急,抱着他,安抚拍着他的肩膀,循循善诱:“想去见一一吗?还是李惟书或者是陆忱乐?回到和道镇开一家自己的店铺吗?还是回到希望小学继续当助教老师呢?” 宋卿余缓慢地眨了眨眼,混沌一片的大脑思考不起来半分,他点了点头,抓着沈听肆的手,眼中出现一丝丝的希翼:“真的吗?我可以吗?你真的肯放我出去吗?” 沈听肆却满脸失望的收敛了笑意,似是可惜,摇了摇头,“很遗憾,回答错了。” “什,什么……” 这期间,宋卿余的神经一直处于混乱状态,很少有清醒的时刻,他紧紧抓着沈听肆的衣袖,似是在做最后无力的挣扎。 “回答错误。”沈听肆面上带着怜惜,眸中带着深刻到骨子里的爱意,亲昵的贴了贴他的鬓角,将他重新带去了那间白色的房间。 “沈听肆,沈听肆……你别走,别走……不要……我不要打针……” 这四周一片白,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让他感觉到惊恐。 杨帆重新拿着透明的针筒从门外慢慢进来。 在门快要关住的时候,从门缝里传出宋卿余凄厉又绝望的哭喊声。 从那天开始,沈听肆会不厌其烦问宋卿余这个问题,会问很多遍。 如果宋卿余回答的不对,他就会重新被关入那冰冷的白色房间。 往复循环。 在长期周围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环境之下,宋卿余开始期待沈听肆的来临,但他的身体还会因为沈听肆的接近而颤抖不已。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H 他期待沈听肆的来临,但又惧怕沈听肆的靠近。 宋卿余的回答逐渐‘正确’起来。 在打空第七次全排的透明液体的时候,宋卿余俨然再也承受不起了。 在沈听肆再一次离开,宋卿余哭着拽着他的衣角,请求他不要离开自己的时候,沈听肆弯下腰,含着笑意的眼里倒影的都是哭泣着宋卿余的脸庞。 “你还想出去吗?” 沈听肆缓缓问着这一段时间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宋卿余惴惴不安,他开口,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把口中那卡在喉咙里的字眼说出来。 沈听肆瞧着他这模样,笑意逐渐收敛了一些,起身就要起来。 宋卿余着急的拽着他的衣角,慌忙摇头:“不,不离开。” “还想见他们吗?” 这是宋卿余很熟悉的问题,他怯生生问了一句:“他们……包含一一吗……” 他很想见一一,他的床头放着沈一一的衣物,已经被翻来覆去折叠过很多次了。 “包含。” 沈听肆要宋卿余眼里只有自己,哪怕他们的孩子,也不行,也不能替代沈听肆在宋卿余心里一分一毫。 宋卿余眼睛一眨,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沈一一的衣物上,他颤抖着声音,“我不想…不想见一一……” 哪怕心里很渴望去见,但是身体上的趋利避害,让他还是选择了沈听肆想要的答案。 “那以后会听话吗?” 沈听肆重新坐在他的面前,声音如同鬼魅般。 “会…会听话,会乖……” “那你应该要和我说什么?”沈听肆张开怀抱,笑意盈盈看着宋卿余。 宋卿余慢慢挪动身子靠近沈听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埋入沈听肆的肩窝,他不敢深深地呼吸,鼻尖萦绕的全是沈听肆的味道,让他倍加恐惧,他只敢努力的放松自己的身子,浅浅地呼吸。 他艰难地喘息着,紧紧攥着沈听肆的衣袖,道:“我,我错了……” “嗯?还有呢。”沈听肆淡淡道,在他的乌发间蹭了蹭,宋卿余的全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和气息,这让他倍感安心。 “……”宋卿余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混沌很久的大脑如同老旧的机器一般,艰难地启动着:“我,我不该跑,绝,绝对会听你的话,还有,还有……”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还有什么?”沈听肆含着笑意的声音,彰显主人的心情很好,他需要深刻的让宋卿余记住,这种深刻到骨子血肉里的恐惧,只有这样,宋卿余才不会想着离开他。 只有这样的驯服,才能让宋卿余重新变为全心全意都是他,只有他。 只有这样才能。 只有这样。 “还有什么……?” 这好像是新的题目,沈听肆没有教他该回答什么。 宋卿余害怕答错,又要重新被关进那狭小的房间。 “你做错了事情,应该说什么?”沈听肆如同一位老师一样,教导一位刚刚蹒跚学步的孩子,充满着劝诱和耐心。 “我,应该说什么……?”宋卿余不解,急切地抬起眼眸来,“教我……我不想再去打针了……” “你做错了事情,应该道歉,说对不起。”沈听肆轻轻捏了捏宋卿余的脸蛋,“来,和我道歉。” 大约过了几秒,宋卿余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他呆滞的眼神望着沈听肆,过了好半响,才接收到沈听肆的信息一般,一字一句道:“对不起。” 他如同一个破碎的玩偶,被沈听肆抱在怀中,只会喃喃自语,重复着说着三个字词。 终于,沈听肆心满意足。 七排针管,三十五根针。 换来了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宋卿余。 宋卿余终于从那小房间出来,宋卿余的脸埋在沈听肆的怀中。 窗台的风一吹,露出了那宽大睡衣下面密密麻麻已经变得青紫的针孔和手脚上因为不断挣扎留下已经淤紫发黑的圈圈痕迹- 第75章 日子还在照常过着。 沈听肆是在第三个夜晚发现宋卿余不对劲的。 因为公司的事情, 他最近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去照看宋卿余。 发现宋卿余不对劲,是在帮宋卿余吹干头发的时候。 宋卿余变得很乖,变得不再会忤逆他, 只要沈听肆微微抬下巴, 宋卿余都会跑过来, 微微踮起脚尖, 主动奉上自己的唇, 他会扒拉沈听肆的衣领, 贴上温热的唇,但他不会主动的探出舌尖。 与其说是不会主动,倒不如说是沈听肆没有教给他一个正确的答案。 他只知道沈听肆这么做的指令,他只能去贴上沈听肆的唇。 如果他不这么做, 沈听肆就会重新把他关进那白色的小房间。 在洗澡的时候, 宋卿余如同一个乖巧的人偶娃娃,坐在那里,任由沈听肆为他沐浴, 他似是没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 除了会眨眼和呼吸之外, 和无意识的人没有任何差别。 沈听肆会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但沈听肆隐隐觉得不对劲。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想要的宋卿余不是这样的。 在吹干了头发之后, 宋卿余久久没动,低垂着头, 好似是在等待主人命令的机器人一样。 “舟舟……”沈听肆轻声呼喊了他一声, 宋卿余只是耷拉着眼皮, 他不知道舟舟是叫谁, 他的身躯绷得紧紧的。 宋卿余被迫抬起头来, 沈听肆攥着他的下巴,宋卿余一抬眼就从镜子里看见那张美得惊人却消瘦苍白得脸庞,从脖子一路往下没入衣领,清一色可怖的咬痕,留下了很多惊心触目已经变得青紫的痕迹。 最为醒目的,是宋卿余脖子上那深深的指痕。 他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在漆黑柔顺的乌发之间,看见了一双涣散带着仓皇的眼眸。 沈听肆很喜欢给宋卿余吹头发,他的指尖穿梭在柔软的乌发之间,宋卿余的气息同他的交融在一起,吹落掉下的头发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沈听肆才注意到宋卿余白嫩的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微微蹙了蹙眉,略带责备道:“这么冰的地,怎么不穿拖鞋?” 宋卿余其实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又得不到发泄的地方,一直在堆积着,他没有办法在黑暗里安眠,对于沈听肆又过于恐惧,生怕下一秒沈听肆就会把他拉入那个狭小的房间。 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法思考,大脑好像是生锈了,整日惶惶无终的状态之中。 沈听肆在他的身边,仅仅是克制住自己不去颤栗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这对于宋卿余来说已经很困难了,更别提说和沈听肆去交流了。 宋卿余微微瞪大眼睛,从镜子中看沈听肆一张一合的嘴巴,他耳边嗡嗡作响,不知道沈听肆在说什么,他想从混沌之中去寻找一丝清明,但他找不到。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沈听肆皱着眉头,抱起宋卿余,明明好吃的、补身体的都喂了,为什么就是没有长胖?反而变得更瘦削了? 沈听肆把宋卿余抱在怀中,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宋卿余身躯一颤栗,他很害怕皱着眉头的沈听肆,如果沈听肆这么做意味着他做错了,他又要被关进那个小房间里面。 他挣扎起来,但很快停止住了挣扎,在他的怀中转了个身,踮着脚尖, 又主动的吻上了沈听肆的唇,这下带着胆怯微微探出舌尖,但很快收了回去。 沈听肆听到他带着颤音地说:“对……对不起。” 沈听肆面色微微沉了沉,不答话。 他不答话让宋卿余更慌张了,宋卿余手足无措,几乎是条件反射道:“不,我不会跑,我,我不想见一一。” “我会乖乖的……我会乖乖的……” “不打针……卿余会乖乖的,不打针……不去那个房间。” 宋卿余的身躯犹如汪洋里的一叶扁舟,哆嗦的很厉害。 沈听肆从镜子里看到宋卿余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心头一堵。 沈听肆似是触电一般,喉头哽住,说不出来。 他抱着宋卿余,就要往外走。 宋卿余尖锐地叫了一声,抖得更厉害了,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他抓着沈听肆的衣角,眼里布满恐慌,拼命的摇头,“我错了——我真的不会再跑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去打针……不要去打针……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沈听肆抱着宋卿余的手微微一顿,他的耳边仿佛回荡着刚才宋卿余尖锐声,那一声声对不起如同魔咒一样,在他的耳边环绕。 他眼中情绪翻滚,胸中陡然升起的怒火,还有一丝茫然。 他面上的不耐似是刺激到了宋卿余,宋卿余忍不住蜷缩起来,声音也小了一些,只是依旧在说着对不起。 “不,不去打针。”沈听肆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 他安抚地拍了拍宋卿余的肩膀,宋卿余紧绷的身体这才略微放松了一会儿,但还是颤抖的很厉害。 沈听肆看着宋卿余的睡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眼。 宋卿余梦见了他的小学时代。 在一堂语文课上,他的老师出了一个题目,叫做“我的梦想。” 宋卿余不记得那堂课上到底老师到底说了什么,但他在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阵中的写下了自己的梦想。 透过尘飞的尘埃,宋卿余看见了小学时候他的梦想。 “我的梦想——希望我能自由、平静地过完一生。” 宋卿余呆滞地看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体,他的指尖颤抖地摸上那深刻有力的字迹。 他恍惚一瞬,时空似是过了几年的春夏秋冬,身后的时空在不停的变化,身后的场景和人的面容也在不停的变化。 他走马观花似的,看完了自己从小学到初中。 直到来到了高中那个宁谧,只有微风拂过的午后。 夏蝉摇曳着悠悠的鸣声,阳光温柔的从树叶的缝隙之中透视出星星点点的光茫。 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安静地坐在教室里,阳光透过窗子,斑驳的照在他的面容上,为他跺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茫。 少年的侧脸被厚重的眼镜和过眼的刘海遮住了。 教室安静的只能听到少年刷刷写着题目的声音,是笔尖与纸的触碰,每写一下都划在宋卿余的心头。 他是在这天的下午和沈听肆告白的。 他把沈听肆约去了天台。 那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摘下了眼镜那一刻,微风吹起他的额角,露出了那一双眼眸。 宋卿余单单是对上了视线,就知道,他成功了。 沈听肆的眼里全然都是他的倒影,那溢出的深情近乎要将他淹没。 宋卿余站在不远处,看着高中时的自己,红着脸庞,鼓足了勇气,他向前迈出了一步,从天台的阴影出一步一步来到了处在阳光下那耀眼少年的面前。 他说:“沈听肆,你能和我交往吗?” 他那时候觉得沈听肆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动。 那少年明媚的笑颜成为日后宋卿余不论再多绝望的困境中每次回想起来就会充满力量的光茫。 少年穿着白衬衫,他的笑容比身后夏日的阳光还要耀眼。 他说:“好。” 宋卿余心头一颤,他想要跑上前去,阻拦那时候的自己,喊着不要和他告白,远离他,少年时期的心动隐藏在心里就好了。 如果再来一次,宋卿余绝对不会去和沈听肆有任何的交集。 他只会将年少时期的爱恋埋藏在心底。 如果他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得到,那么他是不是就不怕失去,不坠入爱河,那么他就会无惧得失。 一旦超越了同学和朋友的距离,从砰然心动的那一刻开始,其实,也就是他坠入爱之炼狱的时刻。 他的后半生都要为他年少时期的选择埋单。 进一步是刀山火海,退一步是万念俱灰,不退不进是藕断丝连。 宋卿余看着他们逐渐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 禁不住想,或许剧情在梦中给他的警告,就是可以避免继续和沈听肆纠缠下去吧。 他那时候如果早早选择带沈一一走,是不是他和沈听肆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真正和沈听肆般配的应该是韩知怀,而不是他。 抑或是其他人。 但绝对不会是他,绝对不会是宋卿余。 宋卿余恍惚想到,原来从一开始,从高中开始,他的一生就做错了选择,一切只不过是假象,剧情的出现就是他们的转折点。 宋卿余看着自己步入娱乐圈的模样,他的初心是为了能和沈听肆并肩,他不想成为依附沈听肆的存在,他想要别人提及他的时候,不是说他是沈听肆的伴侣,而是说他是一个好演员。 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也有挣钱的能力,他不想只能成为依靠别人而活的存在。 他自不量力的已经为自己错误的选择埋单了。 他在安淮有自己一家小小的店铺,沈一一也在复健,陆忱音也说沈一一继续复健下去,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 他重新有了自己的小店,有了自己的朋友,呆在自己的舒适圈中。 这一切,都因为沈听肆的带来彻底摧毁。 他不知道为什么沈听肆会知道他在安淮。 在两年间,陆忱音他们从来不提及沈听肆,甚至也很少让他上网,更多的时间和他一起走遍欧洲的各个国家,穿梭在大街小巷,去感知这个世界的风光。 他用尽一切的力气再次跑了出来。 他开始学起了甜品,又亲手布置了一家自己的小小甜品店,还拯救了一个孩子。 沈听肆又再次将他胁迫了回去。 他这半生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我的梦想——希望我能自由、平静地过完一生。” 他只想开一家自己的小甜品店,心情好了就开,心情不好就关掉,带着一一和音音去环游世界。 或者在路上散步,遇到了朋友,和朋友坐在公园的长廊上,聊着天看着夕阳逐渐落下。 他会看着沈一一慢慢地长大,从幼儿园步入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然后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走下去,去参与人间的生活。 哪天累了,会到他这儿撒娇,不肯走。 看着一个小小的生命茁壮成长,是一件很有成就感和有意义的事情。 他想象的未来,都有一个前提——沈听肆不在他的世界里面。 他们本应该分开,各自朝天各走一边。 可沈听肆让命运乱了套,强行让本该断开的线重新系上。 宋卿余这点微弱的愿望都彻底破碎- 即使梦境中再美好,那也是转瞬即逝的,宋卿余还是回到了现实中。 他望着淡蓝色的天花板,这是沈听肆为了他的喜好,将他从地下室转移到了这个房间后,这个房间里面和在他江景园的房间一模一样。 以前他是最喜欢淡蓝色,可现在,他最讨厌这个颜色。 每次看到这儿颜色,都会想起他和沈听肆的曾经。 如今,都变得那么不堪。 “宝贝。”身后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沈听肆看到宋卿余醒来的一刹那,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了地,前面在梦呓中都在喊着‘对不起,我错了’的宋卿余让他心惊。 杨帆也曾找过他谈话,说这么做着实有点不合适,宋卿余还是个病患,他现在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这么做只会加重宋卿余的病情。 但那时候被嫉妒、怒火冲昏了头的沈听肆哪听得进,他看着一管管透明的液体注入宋卿余的体内。 看着逐渐变得乖巧的宋卿余。 他才放下心来。 可是看着这样的宋卿余,他又觉得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那个会对他哭会对他笑、会拉着他的衣袖冲他撒娇、会在他半夜应酬回来给他煮一碗白粥,会主动亲着他,说和他结婚真好,这辈子最喜欢最爱他的宋卿余了。 而不是现在这个看见他,眼底就遮不住的惊恐,颤抖着身子,明明很想要往后退但却遏止住自己行动,小心翼翼讨好的,一直说着对不起,他错了,他不会再跑了,会乖乖的宋卿余。 沈听肆紧紧抱着宋卿余,心似乎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捏着,他有点喘不上气来。 他只是想要宋卿余回到他的身边,他们还和以前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沈听肆少有的迷茫。 可是让他放宋卿余离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问题好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宋卿余僵着身体,不答话,只是嘴唇轻微的颤抖着。 半响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搭在沈听肆的身上,有一种讨好的意味。 沈听肆被这种意味弄得心酸不已,他埋首在宋卿余的颈窝之间,温热的鼻息打在宋卿余的身上,宋卿余却不敢动一下。 他怕惹沈听肆不高兴了,他害怕这个人,恐惧。 沈听肆的心抽抽的,闷闷的道:“宝贝,回头有个宴会,我带你去参加好不好?告诉大家你回来了,我老婆回来了。” 宋卿余却不动,混沌的大脑在缓慢地接受讯号,他老婆是谁? “好不好?”良久都没有得到回答的沈听肆蹭了蹭宋卿余的脖子,感受到那心跳,最近宋卿余状态变得越来越不好了,先前还会回答他一下,最近他问题都要重复好几遍,过了很久宋卿余才会明白他在说什么,然后回应他,如果看到他蹙眉,更会惊吓的大叫哭喊起来。 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只为了能不要去那个狭小的房间去打针。 沈听肆已经再三和他保证了,再也不会带他去打针了,他已经命人把那个房间拆除了。 只是他后来才发觉,他的信任在宋卿余这里,已经变得一文不值了。 沈听肆有些绝望。 他只能抱着瑟瑟发抖的身躯,安慰着,直到宋卿余沉睡过去,但他心中那挥之不去的绝望一直萦绕在心头,沉重得他喘不上气来。 “宴会……?”宋卿余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睛,似是不解:“你的老婆……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去参加?” 沈听肆在找回宋卿余的时候,宋卿余手上的戒指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圈浅浅的痕迹,沈听肆摩挲着手上的钻戒,将它展现在宋卿余的面前。 “这是你亲手给我做的,当作我的生日礼物,你的那枚,”沈听肆牵起宋卿余的手,在那浅浅的圈痕下留下一吻,“是我太粗心弄丢了,不过好在,我们的婚戒还在。” 宋卿余垂着眸,静静看着沈听肆。 沈听肆从床头柜下面拿出了他们那时候结婚的戒指。 拿起宋卿余的那枚,将戒指轻轻套牢在宋卿余的无名指上。 “舟舟,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合法的伴侣,我的老婆是你,所以你陪我去参加宴会好吗。” 沈听肆低沉的声音,仿佛诱哄着。 他想,等宴会结束后,所有人都知道宋卿余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了,他在拉着宋卿余去复婚,重新领取一份他们的结婚证。 宋卿余和他未同居的时间超过了两年,只要宋卿余在网上申请离婚,那么法院就会判定他们离婚。 倒不如直接诱哄着宋卿余复婚,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两年了。 “舟舟,帮我带上。”沈听肆脱下了那枚戒指,宋卿余面无表情,眼神无机质的拿起戒指,仿佛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看着那枚戒指套在了沈听肆的手上。 沈听肆小心翼翼把那枚戒指收好,再次问了几声。 宋卿余半响才应了句:“好。” 沈听肆这才满足的抱着宋卿余狠狠亲了几口,直到把宋卿余亲的喘不上气,嘴唇红肿才善罢甘休。 他嘴角噙着笑,手指摩挲着宋卿余的无名指上的婚戒,面上满是幸福感,眼中的柔情似要溢满出来,但宋卿余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只是眼神涣散,任由沈听肆的动作。 “舟舟,我去准备晚饭了,在这儿等我,乖。” 现在宋卿余的饮食起居都是沈听肆一手打理,既便在忙,也会从公司回来亲手做给宋卿余做饭,看着宋卿余吃下去,他说不出的满足感,即使宋卿余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机械性的重复同一个动作。 这对于他来说,也满足了。 至少宋卿余在他的身边。 只是他没看见,在他走后,宋卿余紧紧抿着嘴唇,面上晦暗不明的情绪,和床头柜那戒指背面的“T”出现的两道道深深的划痕。 那两道划痕交叉在一起,是一个大大的“X” 代表错误- 第76章 在得知宋卿余其实根本没有怀孕的那一瞬间, 沈听肆是愤怒的,但与此同时他还松了一口气。 他愤怒是因为宋卿余宁愿用这种欺骗的手段只为了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也不愿意和他说,松了口气是因为目前宋卿余这样的状态,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和宋卿余一起养育他们的孩子。 宋卿余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差了下来, 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只能依靠输液才能维持身体所需的营养。 可他的手臂和手背上全是针头的痕迹, 杨帆甚至找不到可以扎针的血管。 每次扎针输营养液一定要在宋卿余昏睡的时候输液, 宋卿余的神经高度敏感, 他对针头的恐惧仅次于沈听肆。 这个认知让沈听肆感到绝望。 但是他没有办法。 不打针输液宋卿余就没有办法维持生命所需的营养,即使强硬逼他吃下去,过不了多久还是会吐出来。 请来的医生看宋卿余的情况,纷纷摇头, 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一个样———没有办法。 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沈听肆开始烦躁, 但他不能在宋卿余面前表达出来,宋卿余每次看他生气的模样,会赤着脚跑到他的面前, 可怜兮兮拽着他的衣角, 带着讨好的意味一直重复他错了, 对不起。 杨帆看着沈听肆与日俱增的药量, 无奈叹了口气:“要不让他见一见一一吧, 这种心病还是需要解铃人。” 沈听肆蹙眉,呼吸变得沉重, 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紧紧捏着自己的鼻,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将心底腾升起的情绪深深压了下去。 他哑声道:“只能这样吗。” “他的手上已经找不到可以打的血管了。”杨帆看着面色苍白, 骨瘦嶙峋的宋卿余,缓缓抽出针头,看着已经打空三包的营养液,排出针头的液体,“你难道愿意他一辈子都这么下去吗。打营养液不是长久之计,身体得不到有的营养………” 后面说了一大堆沈听肆听不懂的医学专有名词,他微微骇首,抬了抬下巴,示意杨帆别说那么多废话。 杨帆叹了口气:“总而言之——他会饿死。” 沈听肆深深望了一眼因为镇定剂而沉睡的宋卿余,他面容安静,呼吸均匀而绵长,原本粉嫩的唇如今变的灰白不已,体温偏低,连沈听肆把他的手脚抱在怀里,也暖不起来。 那种在得知宋卿余“死亡通知书”的无助惶恐,伴随着丝丝窒息感又再次涌了上来。 客厅里的光弱之处,男人窝在电脑旁的沙发处,他背对着光,模样隐晦暗沉,单手侧在沙发旁,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泛着猩红的光。 手指间的半截香烟,燃烧的灰落在他的裤腿处,他似是感受不到热度一般,一根接着一根。 满地的烟头堆积在他的脚边。 那电脑上闪烁着亮光,屏幕上赫然映着漂亮青年精致的侧脸上绽放的笑颜,漂亮青年坐在长椅上,手上拿着一个抹茶冰淇淋,青年似乎是在对着谁笑,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他们那天的天气应该很好,微风微微触碰青年的乌发,卷起一个令他心动的弧度。 这个笑容,沈听肆在宋卿余和他告白的那个下午,和他们领了结婚证那一天见到过。 原来这个笑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是他的专属了吗? 这样的认知如同一把沉重的斧头,悬空在沈听肆的上空,随时要夺取他的生命,恐惧感如同海水般要将他淹没。 “…我第一次见他,”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我对他一见钟情,那时候我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漂亮的生物。” 杨帆沉默地坐在沈听肆的身边,注意到他说的是“生物”而不是“人”。 沈听肆从小就超出不同于同龄孩子的成熟,他很成熟,同时也很会隐藏自己。 在小时候他就知道看眼色,会懂别人的心思。 知道怎么样做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小时候撒娇,只要他卖弄他自己的优势,长着一张萌萌的脸蛋,对着别人撒娇,就可以得到一块糖或者是他自己很想要的东西。 从小学开始,他就观察着周围的人,知道什么样的人会被孤立,什么样的人会适应人群,什么样的人喜欢争做领头。 一开始他觉得扮演不同性格的,和不同性格的人去交流很有趣。 可久而久之,他开始厌烦了。 他所接触过的事物,他很快能上手,甚至在初中那段时期,家里一家小公司经营不善,他只是扫了几眼文件,结合市场,很快能给出一份完美的企划书,他拯救了那个小公司。 沈听肆开始厌烦这样的人生,开始厌烦这样一眼望到头无聊的世界。 他选择沉默。 在高中的时候,将自己彻底孤立于人群之外,不用听见那聒噪的声音,不用和无聊的生物打交道,他才能沉静下来。 在他因为别的小混混霸凌其他人打扰到他的学习之后,沈听肆只是稍微出手了一下,他就看见了宋卿余。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感觉。 宋卿余那泛着泪光的眼眸直直撞进了沈听肆的心中。 那一瞬间,沈听肆明白了自己出生的意义。 他来就是为了遇见宋卿余,就是为了要和宋卿余过一辈子。 不,一辈子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们都要在一起。 在他假装不经意的攻略下,宋卿余很快沦陷了,向他告了白。 沈听肆很快发现了自己对宋卿余不正常的病态般的占有欲。 他只是考虑了一秒,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宋卿余的世界里有他,只能有他,只能看到他,活在沈听肆给他建好的温馨港湾中,有什么不好的吗? 于是,沈听肆开始付诸于行动。 从高中开始,宋卿余周围的朋友逐渐离他越来越远了。 即使到了大学,步入了娱乐圈后,宋卿余接触了很多人,但他的生活真正围绕的还是沈听肆。 无论干什么都必须和沈听肆报备,这仿佛成了宋卿余的本能,刻在骨子里的机能。 宋卿余会为了沈听肆一句话而改变,会因为沈听肆的喜怒哀乐而打转。 他甚至为了沈听肆,甘愿生下了一个孩子。 或许,剧情的梦,从某种意义上,是拯救了宋卿余,警示他,要离开沈听肆,要远离沈听肆。 “在我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我来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遇见舟舟。”沈听肆扔下手中的烟,又重新点上了一根,“世界上没有人比我还爱他。” “可为什么,他要逃离我?我不理解。” “他想要什么,只需要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给他。”沈听肆余光瞥见电脑上笑着的漂亮青年,他的心软成一滩。 “…包括自由?”杨帆被烟味呛的直咳嗽,在死一般的寂静后,缓缓说出了他的想法:“你的爱是不是对于他来说,太沉重了。” “自由?”沈听肆眼底出现少有的迷茫,他夹着烟的手一顿,似是不理解:“外面这么危险,他为什么那么想要出去?” 他指尖轻轻弹了弹烟,黑暗之中闪烁着几道猩红的光:“两年前他被逼退圈,他背负巨额债务,以前口口声声说会一直喜欢他,支持他的粉丝,最后都变成了诋毁他的人。” “外面的人这么虚伪,他为什么还想要自由?” “我给他建造的家,温馨,不会有欺骗,什么也不会有,他只需要乖乖呆在我的身边,享受这一切,不好吗?” 杨帆呼吸一窒,他抬眸,看着那眼底乌青,脸上全是疲惫的男人,“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才让他产生要逃离你的念头吗?” “…我?”沈听肆愣了半响,似是不可思议,他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歪了歪头:“你在说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啊,如果我不这么做,剧情真的抹杀了舟舟,我没有办法再一次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了。” “都是为了他好啊,我做错了什么?” 沈听肆不理解为什么杨帆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气微微沉了沉:“杨帆,你是我的朋友,但我不希望你在舟舟面前乱说什么,你上次和他说了o国的话,我都知道。” “我不希望你和他说话。”沈听肆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弹了弹指尖的烟火,落在脚边,猩红的火光反射在他漆黑如深渊的眼底:“你要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杨帆没想到他仅仅是微微靠近宋卿余,很隐蔽的说了一句话而已。 就受到了这样的警告。 杨帆吐出嘴里的烟,在寂静的房间上空吐出一圈圈的烟圈,朦胧的雾气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就是身为你最好的朋友,我才要劝你,”杨帆沙哑的声音响起:“或许你应该去参加一档真人类娃综或者一档恋综。” 沈听肆蹙了蹙眉,他不知道杨帆在这个时候说这个目的在哪里,他疑惑的看着杨帆,杨帆只是笑着拍了拍沈听肆的肩膀。 “好好对他吧,别等日后后悔了。”留下这么一句话,杨帆起身,拿起医药箱,离开了。 沈听肆静静看着杨帆远去的背影,手中的烟头逐渐熄灭,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凉爽的夏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透出来,他整个人仿佛要隐匿于黑暗之中,良久,才在深夜漆黑的夜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宋卿余头晕不已,面上毫无血色。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眯了半天,才逐渐看清眼前的事物。 他空洞的眼神毫无神采,瘦削手臂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旧的还未褪去,又新增新的伤口。 他是精神衰弱,但他不傻。 “舟舟。”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挡,这个房间没有一丝亮光,宋卿余不知道是白天黑夜,他自从回到这栋别墅后,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了,抑或是说,时间的流逝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逐渐丧失了失去对时间逝去的能力了。 沈听肆身型隐没在黑暗中,宋卿余呆滞了许久,才意识到沈听肆在叫自己。 他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睛,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一一明天就来见你。”沈听肆开了小夜灯,刺眼的灯光照在宋卿余的面上,他有些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这个消息,脸上却是很平静,一丝丝欣喜的表情也没有。 只是微微别过了头,他尽力想挪动身子想远离床边的沈听肆,但他没有力气,很快放弃了。 “吃点粥好不好?”沈听肆近乎于哀求的语气祈求宋卿余,灯光照射下那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杨帆说在他的手臂上已经找不到一点可以注射的血管,他的心头一拧,双手甚至不敢触碰上那伤痕斑斑的双手,沈听肆声线带着颤抖:“…就当为了一一好不好?” 宋卿余宛若雕塑一般,还是不做声响,沈听肆在他这里说的话已经没有任何信用度了。 宋卿余现在唯一掉着气,活下去的绳索就是沈一一。 每一次冰冷的液体打在他的手臂里,顺着血管进入他的体内,混合着他的血液在四肢百骸翻滚着,每一次每一次,似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需要持续多久。 他只知道每打一次针,他心上的漏洞就多一个口子,现在应该已经千疮百孔了吧。 已经彻底变成一滩软烂的腐肉了。 沈听肆说了很多的话,但宋卿余宛若一只精美乖巧的玩偶,眼神涣散,只是会在沈听肆叫他舟舟或者是提及沈一一的时候才会微微的转动眼睛,证明他是个活人。 除了胸膛轻微的起伏之外,宋卿余的手脚冰冷,在沈听肆的怀中也捂不暖,他仿佛和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没有任何差别了。 沈听肆绞痛不已,他似是不能呼吸了,只知道紧紧抓着宋卿余瘦削的手,连将他抱在怀里的勇气都仿佛被抽尽了。 手腕上微弱的脉搏,从肌肤上传递到沈听肆的手心上。 他甚至不敢大声的讲话,生怕一不小心,宋卿余就会彻底粉碎。 再次离他而去。 “…为什么不说话?”这样的寂静要将沈听肆逼疯了,他颤抖着声音,“我的话就在你这里这么没有信用度吗……?” 即使他用手指强硬将宋卿余的下巴硬生生的转了过来,宋卿余也只是任由他折腾,低垂的眼眸没有任何的光彩,他只是抿着嘴唇。 “一一,不想见一一吗……?” 过了很久,宋卿余好似接收到了沈听肆的讯息,微微眨了眨眼,似是不解,不理解沈听肆在说什么。 他轻轻搭上沈听肆的手腕,“见……谁?” “一一,我们的孩子。”沈听肆目光紧紧凝视着宋卿余。 这个名字沈听肆了重复了很多遍,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宋卿余的耳边,宋卿余脸色‘唰’的变白,紧紧攥着沈听肆的手腕,面露惊恐,“不,不见……” “见了一一,就,就要被关进小房间……”他的眼神涣散,剧烈的摇头起来,“不要,我不要去那个小房间…不见,不见一一……” 沈听肆鼻头一酸,宋卿余的精神濒临崩溃。 宋卿余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沈一一,但同时,他又恐惧沈一一。 这两种矛盾的心理似车轮般要将宋卿余碾压得粉碎,让他连念头都不敢有。 将宋卿余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都是沈听肆。 沈听肆再也忍不住了,仿佛刚才抽的一根根的烟苦涩的味道还留在他的口中,涩涩的,他忍不住咂了咂舌,好苦啊,怎么会这么苦。 “不,不会再去小房间了,以后也不会再去小房间了……”- 他恍惚地想到杨帆对他说的。 杨帆在最后一针打完的时候,看着面色淡然的沈听肆,沈听肆不知道为什么打完针的宋卿余会那么抗拒他的进入,面色沉了下来,眼中似有责怪的神色。 杨帆看着他这个模样,声音也不由得冷了下来:“这种药我是经过稀释的,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均价二十万一支,副作用几乎没有,是你的问题,你不让宋卿余去医院做一个彻底的检查,我甚至不知道他体内有什么其他的药物,如果和这支药物里面的成分有协同作用,反而会加速他病情的恶化。” “我曾经劝过你,你自己一意孤行。” “七排针管,三十五针,一天三针打下去,换做是我都承受不了,你为什么觉得本身患有严重精神衰弱的病人可以承受得住?现在变成这样了,你来怪我?” 杨帆紧蹙着眉头,满目的不赞同:“你难道还以为你在为宋卿余好吗。” 赤裸裸地质问将他的私心剖开的面目全非。 自从打了药,宋卿余的状态变得越来越不好,他开始吃了就吐,只能依靠输液维持,也渐渐抗拒沈听肆的拥抱,但还是强硬忍了下来,因为宋卿余潜意识里害怕,害怕惹恼了沈听肆又要被送去打针。 宋卿余很年轻,孩子八岁,如果他还在娱乐圈,那么将会是最好的年纪。 沈听肆紧紧抱着怀中的宋卿余,他们躺在床上,宋卿余窝在他的怀里,很轻很轻的呼吸。 宋卿余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他眼睛睁着但涣散的乱瞟着,和沈听肆隔着一指头的距离,他却选择别过头。 “爹地——” 那童声在房间里响起。 宋卿余的身子剧烈的颤栗了下,他慢慢地回过了头,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是沈一一。 小孩坐在轮椅上,床头放着是新鲜的茉莉花,仔细看还有露水在花瓣上。 “爹地爹地!”沈一一兴奋地冲着他挥手,然后把手机放在床头上,这样可以照到他的全身。 沈一一双手握着轮椅的把手,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可以看到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的鬓角出现了细密的汗丝。 时间似乎过的很漫长,沈一一小心翼翼挪开扶手——他站了起来。 尽管他的双腿还是会忍不住的颤抖,肌肉软弱无力,但起码他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爹地——!”沈一一高兴的语气,要不是还不能跳,他一定此刻会很兴奋地跳几下。 “一一站起来了!你看到了吗!” 这段时间,沈一一一直在努力的复健,很疼,每次站起来,每走一步,都仿佛在尖锐的刀锋上行走,每次复健结束,他都会气喘吁吁,眼眶通红,但他没有哭,爹地不在他身边了,他更要照顾好自己,他不能拖累爹地,他还要和爹地一起去旅游,一起去沙漠上数星星,去北欧看极光,回到安淮去找音音玩儿,他还记得安淮邻居家的爷爷,每天看见他都会送他一朵可爱的鲜花。 “哎呀——!”下一秒沈一一就瘫软在地上。 沈一一急忙抓住轮椅的扶手,这才没有让自己跌倒在地上,他重新坐回了轮椅上,头上都是汗,他喘着粗气,似是胜利一般,“爹地!一一很厉害吧!我可以站起来啦!” 宋卿余眼眶一酸,热泪涌现出来,他颤抖地伸出指尖,想要抚摸上视频里面沈一一的面颊,他嘴唇颤抖,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沈一一察觉到宋卿余的动作,赶忙往前,把手机拿了过来,将自己的脸贴上手机的屏幕,好似手机有了宋卿余的温度,好似宋卿余真的用手轻轻抚摸沈一一的脸颊。 “一一,是一一吗。” 宋卿余说出了这段时间,唯一一个除了‘对不起’和‘我错了’之外的话语。 沈听肆酸涩起来,脑子似是被大锤重击了一般,断绝了所有的想法,此刻他的大脑是空白的。 “是我,是一一。”沈一一轻轻在屏幕上蹭了蹭,“爹地,你变得好瘦……” 小孩哽咽了一番,咽下喉中翻涌上来的苦涩,他努力的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之中挥之不去的苦色。 让多日来心如死灰的宋卿余第一次感知到了除了麻木、绝望之外的情绪。 “一一明天来看爹地好不好?”沈一一想到了沈听肆和他说的话,微微咬了下唇,道:“爹地吃饭好不好?一一会很担心的。” 宋卿余这才转向沈听肆,和在床头柜上已经冷却的粥。 对,他不能让一一担心,一一都在努力的复健,他不能这么下去。 “好,爹地答应你。” 宋卿余看着沈一一,那眼神才逐渐有了光彩。 只不过他的反应还是很缓慢,沈一一说了很多在医院发生有趣的事情,沈一一说他交到了好朋友,这里医院的护士和医生都对他很好,他还在花园里发现了一只小三花猫,他每次去花园走走,小三花猫都会在他轮椅周围蹭来蹭去,却从来没有跳到他的双腿上,生怕压坏了他。 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 但沈一一还是发现了异常。 以往不论他说什么,宋卿余总是含着笑意,然后在他每说完一句话,都会很温柔的“嗯”一声,然后抚摸着他的头,说“爹地也这么觉得,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但这回,宋卿余没有。 沈一一看出来了,宋卿余很努力的想要跟上他的话题,但他只是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有了焦距光彩的眼神又逐渐涣散了起来,像个呆滞的木偶。 只是那唇角很努力的挂着浅淡的笑意。 这样的宋卿余让沈一一感觉到陌生。 “爹地?爹地——”沈一一喊了很久很久,宋卿余仿佛才接收他的讯息,冲他笑了一笑,歪了歪头,如同一台老旧生锈的机器,他问道:“怎,怎么啦?” 沈一一心下一酸,他只是重复着说自己明天会来看爹地。 宋卿余抬了抬眸,轻轻点了点头。 视频挂断了。 沈一一却在视频挂断后,紧紧攥着手机,眼眶红红的,嘴唇咬的发白。 他还是成为了宋卿余的累赘,是他拖累了宋卿余。 他成为了禁锢宋卿余的牢.笼。 他原本的出生是为了能成为宋卿余幸福家庭的一份子,只是没想到,他成为了宋卿余堕入深渊的源头之一- 第77章 外头下着倾盆大雨, 宋卿余禁不住蜷缩起来身体,沈听肆从身后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宋卿余很害怕打雷,过去两年在安淮,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床上, 把自己窝在被子里面, 蒙着头, 祈祷着打雷可以很快过去。 所幸安淮并不是经常下雨的小城镇, 打雷的次屈指可数, 时间一长, 宋卿余都忘记了自己害怕打雷这件事情。 但b市不一样,b市潮湿闷热,经常打雷下雨,宋卿余表现的很抗拒。 因为沈一一, 宋卿余强迫自己把那碗粥喝了下去, 一碗小小的白粥,他喝了整整三个小时,几乎是每喝一口, 就会吐掉一大半。 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将那碗粥喝完了。 宋卿余紧紧咬着唇, 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争取不让自己吐出来。 等到那股反胃的感觉彻底消失, 他才微微转了身,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真的, 可以见到一一吗?” “真的, 不会被送去打, 打针吗?” 还未等沈听肆回答, 宋卿余喃喃自语, 又轻微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你说的都是假话,都是假话……” 沈听肆呼吸一窒,伸手就要拉开宋卿余捂着自己双耳的耳朵,不断地重复:“不骗你,是真的,一一明天就来…是真的……” 但宋卿余不理他,只是翻过了身,整个人陷入被褥之中,不断的自我重复道:“假的,我不会去见一一……” 到了深夜,沈听肆一摸怀中,只剩冰冷的空气,他心下一惊,手脚出了冰冷的汗,他急忙打开小夜灯,轰轰的雷声如同根根银色的剑柄刺向大地,狂猛暴戾的射向每个角落,天空似是要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惶恐如潮水般要将沈听肆淹没。 突然,他看到了厕所开着的灯光。 他走过去,拧开门。 宋卿余紧紧蜷缩在马桶盖上,裸.露的手臂上全是青紫密密麻麻的针孔。 宋卿余侧身,头靠在冲水箱上面,看来睡不好,眉头紧紧蹙着。 沈听肆面色一沉,他们位于郊外,即使是夏日,夜里还是很寒冷,厕所没有开暖气,宋卿余穿的又少。 他拽着宋卿余的手,沉声道:“这样子为了让我心疼,觉得我会心软吗?” “以为折腾自己我就会放你走?” 他说完就要伸手将宋卿余拉起来。 宋卿余直愣愣看着他,看起来不太清醒。 周围的空间似乎都模糊了,他只能眯起眼,看清大概一个独属于沈听肆的轮廓,他的声音嗡嗡作响,在宋卿余的耳边环绕。 他在说什么? 他逆着光,想要看清沈听肆的面庞,但很可惜,他没做到。 他看到沈听肆拽着他的手,好像要把他往外面拽。 宋卿余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下意识以为沈听肆又要将他带去那个小房间,猛烈挣扎起来:“不去!不去!” 他的一只胳膊抱着马桶箱,一只手紧紧被沈听肆拽着。 沈听肆气不打一处来,大半夜折腾起来只是为了来马桶这里睡觉?“厕所这么冷,你觉得睡厕所很香?” 宋卿余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面目的怒火,一时间神情恍惚,身后漆黑的房间似是要将他吞没了,他好不容易从那漆黑的房间里逃出了,沈听肆为什么又要将他带回去? 他脸上满是惊慌,剧烈地摇头:“好黑,好黑……我怕,它们要吃了我……” 他根本没有办法睡觉,耳边都是怪物的窃窃私语的声音,睁开眼,满目都是一片漆黑,但是他却感知到在这个房间里有怪物,那些怪物在暗中盯着他,要吃掉他。 耳边出现奇怪的声音,眼前出现怪物。 沈听肆很快确认了,宋卿余的病情是彻底加重了。 “没有怪物——没有人——” 他抓着宋卿余的手猛然一顿,将整个房间的灯光都打开,宋卿余僵硬的身体才堪堪放松了下来。 眼底一片乌黑色,涣散的眼神,面色苍白,双颊微微凹陷下去,呼吸微弱的近乎没有。 他被沈听肆重新抱回了床上。 安静地垂着眸,睫毛在灯光的投射下,留下一地的阴影,如蝶翼般轻轻颤抖。 沈听肆感受着身下温热身躯那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他的心里‘咯噔’一声,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 那房间的灯光从深夜开到了白天,宋卿余才堪堪睡去- 沈一一被沈听肆接过去,他们父子两坐在后车座上,安静到令人发疯的寂静在车厢之中漫延。 沈一一的轮椅放在后备箱,他靠在车门上,望着急速过去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爹地的情况——是不是不好。”沈一一沉默许久,还是开了口,从手机屏幕上看到宋卿余的状况,他就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沈听肆想起昨天宋卿余苍白的面容,衰弱的神经,和在梦中都会哭喊的梦魇,即使他在宋卿余的身边,也阻止不了这一切。 “你,——”沈一一抿了抿唇,一股砰然的怒火从他的心头激起,他侧过身子,紧紧拽着沈听肆的衣领,望着这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他的亲生父亲,“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是爹地病情恶化的来源!你真的非要逼死他吗!” 沈听肆不言语,每天晚上,他都会抚摸着宋卿余的小腹,那里有两道浅浅的疤痕,彰显了这里曾经孕育两个小生命的事实。 那么怕疼的宋卿余,为了他甘愿生下沈一一,也是为了他,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别自作多情了。”沈一一冷声道,他好似能看透沈听肆在想些什么,声音沉了下去:“爹地不是为了你才打了肚子里的孩子!” “他被韩知怀下了药,那时候孩子已经几周了,即使生出来孩子也是畸形的。” “而且你真的以为,以爹地现在的身体还能怀孕吗!” 这种话犹如雷声,轰隆响彻在沈听肆的耳边,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变白。 那瘦弱的身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他的孩子,成为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血块,被扔进冰冷的垃圾桶。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受到窒息。 他想起自己先前将宋卿余抓回来,整日折腾他,为的就是能怀上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爸爸,这样的你,让我感觉到好陌生。”沈一一在怒火过后,颓然生出一股无力的感觉,沈一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明明那么幸福的家庭,变成如今这般支离破碎的模样。 车子很快驶入别墅区,周围森绿的树木环绕,地形的复杂,越靠近别墅,沈一一的心越沉到了谷底。 沈一一下了车,小心地挪动着自己的双腿,被沈听肆带去宋卿余的房间。 令沈听肆没想到的是,宋卿余已经醒了,今天是个阴雨的天气,他开了小夜灯,宋卿余双目无神地躺着,望着天花板,似是一只没有生命力的精致木偶。 在他身后一小步一小步走上来的沈一一喘着粗气,看到这一幕呼吸一窒,整个人陷入一种死寂般的状态。 “你就是这么好好照顾爹地的?”在沈听肆的身后,沈一一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讽刺和不可思议。 沈听肆的脚步顿了一下,走到床边。 “舟舟,你看谁来了。”沈听肆弯下腰,俯身在宋卿余面上亲昵的蹭了蹭,调高了亮度,外头阴沉的天气气压很低,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沉闷。 沈一一心里突然有了想要退缩的念头,但他忍住了。 他这一段时间被梦魇缠身,梦里的他一遍遍回忆着剧情的三周目,看着沈听肆和宋卿余一遍遍以不同的方法在他的面前死去。 每一次,他都差最后一点,差最后一点就可以握住自己双亲的双手,将他们从死亡的边缘拉出来,但每一次,死亡飞溅的鲜血,充满了他的双眼。 他就这样,反复折磨。 看着自己的双亲在自己的面前,他们阴阳两隔。 沈一一从一开始反复哭喊,撕心裂肺,到后面的逐渐麻木。 所以他在看到沈听肆那一刻,在车上拽着沈听肆衣领的那一刻,他才从意识到,他在现实里,他的双亲还在,他的爸爸和爹地还活在世界上。 他们没有死。 这样的认知使得沈一一泪流满面。 但看到床上宋卿余的那一刻,就是鼓足了勇气,早早的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颤抖,紧紧拽着自己的拐杖,鼻子一酸,视线又模糊了。 但他尽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和情绪,步伐小心地走到宋卿余的面前。 沈一一没有出声。 宋卿余动作很缓慢地抬眸,他靠在沈听肆的怀中,他的眼中倒映着沈一一的影子,八岁的小孩,已经有了一百四十厘米的个子,面容渐渐长开,眉眼像极了沈听肆,小孩眉目精致,那双清澈如黑曜石的瞳孔里全然是担忧,和见到他那份被压抑的惊喜。 宋卿余凝视沈一一很久,目光在他的面容上描绘了很久,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他的眸中反射着暖黄的小灯光,照亮了沈一一的身影。 宋卿余看了很久很久,他每缓慢眨一次眼,沈一一就缓慢地往前挪动一次步伐,很快,他来到了宋卿余手可以触及的距离。 随着沈一一的靠近,宋卿余眨眼的速度更快了些。 直到沈一一彻底站在他的面前,宋卿余才伸出手,抚摸着沈一一的面目,他的指尖轻微的颤抖,触及到温热的肌肤,宋卿余才有了实感。 这是第一次。 沈听肆没有骗他。 他真的将沈一一重新带回了他的身边。 “一一,是一一吗。”不是视频里只能看,摸不到的沈一一,而是现实的,温热的,鲜活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沈一一。 沈一一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陡然升起的酸涩感硬生生给压了下去,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在宋卿余冰凉的指尖蹭了蹭,他重复着,“是一一,爹地,是一一。” 沈一一坐在床上,哼唱起了宋卿余每晚会给他唱歌的曲子,那是一首很温柔,很安稳,可以抚平人眉目间所有的褶皱和心中所有伤痛的曲子。 宋卿余眼底渐渐有了光亮,瘦削苍白的脸上久违出现了笑容,像是枯木逢春,虚弱又无力,苍白凛然中的一束悄然傲立开放在枝头的花,让人心头都为之一振。 宋卿余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更多想说的语言都被深深压了下去,纷飞的思绪在着顷刻间都消失殆尽,原本混乱不已的大脑骤然变得清明。 泪水顺着沈一一的脸颊而下,滴落在宋卿余的手腕上,宋卿余笑着,只是眼中含着温热的泪水,他轻轻擦拭去沈一一的泪水,眉目弯弯,眼里似是含了一汪清水:“我都看到了,一一很棒,很厉害,我都看到了……成功站起来了,真的好厉害,真的……” 他把沈一一抱在怀里,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手上没有力度,只能是虚虚的抱着沈一一的双肩,他哽咽道:“都是爹地不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选择,你就不会从海外回来,你就不会因为我失去双腿,你现在应该是个健康的,呆在自己爷爷奶奶身边受尽宠爱的小孩…… “爹地,爹地。”沈一一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拍了拍宋卿余瘦得皮包骨头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肥嘟嘟的小脸,做了个鬼脸,只是刚刚哭过的眼睛红肿不已。 “我真的很棒吧!祈年哥哥说了,等一一再长大一些,一一就可以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了!再也不用那个小拐拐了!” 沈一一指着床头边立着的拐杖。 他用尽力气抬起了双腿,原先毫无知觉软弱无力的肌肉,现如今已经可以动了,并且有了一定的力度。 沈一一拉过宋卿余的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腿上的肌肉,可以仔细敢说到那小腿之下的肌肉力度。 那是沈一一正在逐步恢复的证明。 宋卿余说不出话,心尖儿一颤,他止不住地嗫嚅道:“好……这就好……” 他是不是还能看到沈一一茁壮健康成长? 他们聊了很久,但宋卿余精神气儿不足,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 沈听肆给沈一一使了个眼色,他们在来的路上说好了,不能让宋卿余太过劳累。 “爹地,你好好休息。”沈一一止住了话题,想要起身离开,却被宋卿余一把抓住。 宋卿余面露惊恐,面色本就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他拉着沈一一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一一,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是不是我不乖?我不要去打针……不要……不要走……” 他好似看到了什么惊愕的怪物一般,身体想要往后退,但又不敢往后退,仿佛往后退就会接受什么惩罚。 沈一一呆滞了,他这才注意到,宋卿余宽大的衣袖下面露出的斑斑痕迹。 他被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沈听肆见机分开他和沈一一,轻柔揉捏着宋卿余的手,低声安抚道:“没有,一一不走,我不都答应你了吗,他这不是来到你身边了吗,以后也不会走。嗯?好不好?” 宋卿余不答话,只是紧咬着下唇,视线紧紧盯着沈一一,生怕下一秒沈一一就会离开。 沈一一头点的和拨浪鼓似的,肯定沈听肆的话:“一一不走,一一以后再也不走了,一直呆在爹地的身边。” 但宋卿余只是缓慢的摇头,“你们都骗我……” “骗我……” 宋卿余眼见又要陷入复发的时刻,骤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根手指,沈一一摇晃着小拇指对着宋卿余道:“爹地!我们拉勾勾好不好?” 拉勾勾……? 宋卿余混乱的大脑中出现这三个字,拨开他眼前的迷雾,似是一束光明,给了他前方的道路。 沈一一把自己的小拇指和宋卿余的小拇指勾在一起:“一一和爹地永远不分开,拉钩,谁骗谁就是小狗。” 宋卿余眨了眨眼,喑哑的声音,“真的吗?” “我们都拉钩啦!”沈一一举着小拇指,点头肯定道:“拉过钩的一一从来不骗人,还是爹地教我的~爹地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宋卿余的脑中闪过一些片段。 那是在沈一一出生之际。 他们送给沈一一的五本书。 第一本书——《一一》记。 【一一爸爸记事:票选一一名字的由来。 今天的主题是票选一一名字的由来,昨晚我呕心沥血,查询了很多的资料,翻遍了中华字典,筛选出23个名字方案。 本着全家参与,民主集中制的原则。 今天全家进行票选。 经过第一、二、三等N轮的淘汰,最终选定了——沈xx(划掉)沈悦卿。】 宋卿余在看到这本书的时候,原先选取好的名字被划掉了,选择了最后沈听肆取的名字。 宋卿余在很久以后才在那本书上翻阅到下面一句话。 【PS:沈一一这个臭小子,连他的名字都表达着我对老婆的爱,哼哼哼,他以后找的老婆绝对没有我的好,我的舟舟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以下省略N个名词)的大大大大——宝贝。 唔,老婆我真的好爱你,娶到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那是沈听肆留在那页的最后一句,在末尾黑色的字体都被晕染成花了。 第二本是宋卿余写给沈一一的书。 他在那一页写。 【一一爹地日记-宝贝给我力量。 看着刚出生的你,我很迷茫,我很不敢相信我生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生命,一一的爹地是个事业心很强,很爱折腾,一年360都呆在剧组的人,在你出生之前我把工作看作生命的第二要务,为什么是第二?第一当然是你爸爸啦(笑)因为我们决心要一个你,备孕真的很辛苦,我身体不好,整日喝中药调理,你爸爸整日整日去健身…… 但真的有了你的那一瞬间,我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胚胎竟然真的在我的腹中生根发芽了~ 呜,刚生了你,爹地变得笨笨的,也变得很抑郁,注意力不集中,那段时间我并不喜欢你,觉得都是你我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是我会忍不住去看你,看你安静的睡颜,你哭闹我的心也会被揪得紧紧的,生怕你生病,生怕你喝不下奶,生怕你饿着…… 后面我回归工作,感觉干什么都力不从心,很苦恼,但是回去看到一一宝宝就马上开心起来。 我把你的日常拍摄成了视频发到微博上,很多哥哥姐姐都很喜欢你,在你蹒跚学步,向我走来,咿呀呀呀,奶声叫着“爹地”的时候。 我才发觉,那一刻,我浑身充满了力量,为了你,我可以更加努力工作和挣钱—— 以前我的愿望是努力挣钱,或者是考上研究生,拍摄好的作品来回馈给粉丝,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康快乐的长大】 第三本是沈一一的爷爷沈闵为他做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水彩画。 【祝福,一一的爷爷作 我们的宝贝一一,我很紧张,看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我第一次做爷爷,不知道能不能做的好,你奶奶总说我沉闷,不苟言笑,害怕我对你严肃,看着你粉嫩的脸蛋,我想,我一定不会那么严肃的对你。 今天是你的第一个儿童节,马上到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过的第一个生日了。 祝你节日快乐。】 第四本第五本,都是记录着一些琐碎的日记。 那都是沈一一成长的纪念。 这些点点滴滴造就了沈一一被爱包围的童年。 宋卿余轻轻揉了揉沈一一的脸颊,恍惚间,那刚出生的小婴儿和现在已经八岁的沈一一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宋卿余流着泪,嘴角噙着笑,“一一,你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爹地唯一不后悔的,就是有了你。” 他亲了亲沈一一的鬓角。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离去了,沈一一也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吧。 身体上的力气似是被突然间抽空了,宋卿余原本抚摸着沈一一的手垂落下来。 沈一一心头一振,似是不敢置信。 “舟舟睡着了。”沈听肆的话让他安定了下来。 沈听肆给宋卿余掖好被角,凝视了他许久,才俯身亲亲碰了碰那双红唇。 “这段时间你住在家里吧,等到舟舟稳定下来后,我们要开一个宴会,至少要告诉别人,我的妻子和儿子回来了。” 沈听肆眸光闪烁,脸色阴沉:“那群老东西,以为这段时间我不在公司,就可以爬上来。” 沈一一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为何,他觉得很窒息。 宋卿余手臂上的斑斑针孔,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1: 夕阳日暮,失去记忆的沈一一小朋友独自一人孤寂的望着即将落下的日暮。 “一一!”身后是喊着他名字的宋卿余和沈听肆。 宋卿余蹲下身,日暮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的格外长。 沈一一转过身,小小的身子,大大的眼睛看着宋卿余。 “对不起啦,一一,是爹地不对了,不应该撇开你的手的。”余晖将他眸中的温柔照应的格外长,“不过已经没事了,只要你留在爹地的身边就好了。” 不管你是不是还记得爹地和爸爸,只要我们能看见你就好了。 “因为,这样就够了。” 宋卿余的手牵着沈一一的手,沈一一另外一只手被沈听肆牵着。 一家三口的影子被拉的格外长。 小手一牵,岁岁年年。 不论你变得怎样,只要你在我们身边,这一切就足够了。 第78章 沈一一重新回到了宋卿余的身边, 因为他的双腿需要复健,他需要每天都去医院。 郊外的别墅离市区的医院还有一点距离,因此沈一一不到早上七点,就要起来去医院。 宋卿余看着他来回奔波, 心下更是心酸, 他知道都是自己的原因, 本该上小学的沈一一因为双腿, 而不断的往后推入学的年纪。 “听, 听肆。” 沈听肆一愣, 这是这段时间,第一次,宋卿余主动喊他,他背着宋卿余, 正在给宋卿余熬煮中药的手顿了一下, 一股思绪翻涌上来。 身后的声音小小的,带着强烈的不安分感。 “怎么了?” 沈听肆没有转过身,他怕宋卿余看到自己脸上隐忍的表情, 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 但语气中的颤抖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我, 想…有个要求…”宋卿余小心翼翼地走到沈听肆的身后, 他在沈听肆, 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很久, 还是主动伸出双臂还住沈听肆的腰, 他上回被折腾的不行的时候, 就是这么主动撒娇让沈听肆轻一些, 沈听肆真的温柔了一些。 这么做是有效的。 宋卿余的认知里多了这么一条。 “…”沈听肆没有回话, 但他身子在宋卿余贴上来的时候僵硬了一瞬,除了被折腾到哭泣的时候,宋卿余就没有在这么主动过。 “我想让…一一来家里复健…能给他请个老师吗?” 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厨房里,氤氲的雾气模糊了沈听肆的面容,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厨具,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掌心贴着宋卿余的手。 宋卿余萧瑟一下,如惊弓之鸟,在他退缩想要收回手的时候,被沈听肆一把抓住,紧紧攥在手心中。 “…你想要吗?”沈听肆微微侧过头,在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半个宋卿余的贴着他身躯的小脑袋。 “……想要?” 这仿佛触及到了宋卿余的知识盲点,他微微歪了歪头、似是不解,他在努力的消化这两个字,迷茫的眼睛眨了眨,“什么是…想要?” “…”沈听肆顿了顿,转过身,俯下身在宋卿余充满迷茫的脸上亲了亲,忍不住亲的久了,红唇上尽然是水光,“你想要一一留在家里,给他请个家庭教师吗?” “想要。”宋卿余抿了抿嘴,迷茫的眼神望着沈听肆,他在沈听肆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想要。” “你想要的话,就说出来。”沈听肆声音充满耐心和温柔,他道:“只要你想,什么都有。” 宋卿余在听到这话的瞬间,他微微撇头,看了一眼客厅紧闭的门,他垂下了眼眸。 没看到沈听肆微微沉下的面色,和微微收敛的笑意。 宋卿余不知道沈听肆这句话的可信度。 他心头还是有着想逃离的念头。 可是沈听肆把沈一一送到他身边了,他说到做到了。 但这一方面,不就说明了他更加逃不掉了吗? 他现在没有事业,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即便他提了离婚,沈一一也愿意跟他,可是依照他的能力,他没有办法给沈一一一个很好的生长环境。 他甚至负担不起沈一一复健的费用。 他的财力完全无法与沈听肆相比。 沈听肆可以给沈一一一个很富裕的生长环境,可以治好沈一一的双腿,给沈一一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 这一切,都是他没有办法给的。 即使离婚沈一一真的判给他了,他想他也没有办法带走沈一一。 他有点迷茫了。 “相信我,好吗?”沈听肆轻轻别过宋卿余的下巴,在他的唇角轻轻吻着。 宋卿余久久站着没动。 “你说,你想要。”沈听肆诱哄道,似是引诱夏娃采摘禁忌的果实。 “我想要…一一留在身边…” 宋卿余轻轻诉讼了一遍自己的夙愿,他想要沈一一留下来,而不是每天这么奔波。 “好。”沈听肆笑得眉目弯弯,“你做的很好。” “那我,会被惩罚吗?”宋卿余面色忐忑不安的看着沈听肆,生怕沈听肆又重新把他关进那间透白的小房间。 “不会。”沈听肆很快回答了他,甚至没有一点犹豫:“只有奖励,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宋卿余张了张嘴,他最终还是没有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自从沈一一到他的身边,宋卿余已经能主动喝完一小碗粥了,不再需要打营养液了。 沈听肆果真做到了,他答应了宋卿余的话,特地在小别墅的三楼建了个新的房间,把江祈年请了过来,还给沈一一请了个家庭教师。 沈一一很聪明,他仿佛继承了沈听肆的智商。 一年级的课程他直接跳了,八岁的小孩子已经在学四、五年级的课程了。 要不是不让宋卿余起疑心,沈一一都直接想跳级进入初中了- 他们的生活仿佛回到了以前。 只不过宋卿余没有再出去,而是一直专心呆在沈一一的身边,看着沈一一的复健,沈一一的脸上肉越来越多,面色越来越红润。 但宋卿余却不是。 他看着沈一一,在沈一一看不到的地方却无限的哀愁。 即使吃了饭,身型也很瘦削,面色苍白,看不到一点点红润,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沈听肆请了很多的医生来给宋卿余看,但都是无济于事,现在的宋卿余在依靠中药在调理身体。 但宋卿余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天天阴沉下去。 身体上虽然气色好了一些,但精神状态却不是那么乐观。 宋卿余坐在小花园里,今天天气很好,凉风阵阵,炎热夏日的阳光在这里显得都不是那么燥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光影照在地上,微风轻轻拂过宋卿余的头发。 青年苍□□致的面容,鼻翼穸和,轻阖着眼眸,卷翘浓密的睫毛在他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地的阴影。 这幅场景好似一幅美景,站在他身边的人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打碎了这一地的美好。 “宋先生。” 宋卿余微微抬眸,青年面上毫无情绪,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 “沈先生来让我们给您量身。” 那人从身边的工具箱里拿出了量身体所需要的工具,他示意了下。 宋卿余似是没听到,只是微微睁着眼睛,望着眼前随风摇曳的树木。 在他们来之前,沈听肆吩咐过,他们不要那么多话,也不要和宋卿余有很多的交流,他不喜欢。 设计师着手设计过很多的衣服,他见过的娱乐圈很多的人,但真的让他这么惊艳的,还是头一个。 在看见宋卿余的第一眼,他想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漂亮到极致,仿佛一个重的呼吸,就会将这个人打破似的人。 他好像懂了。 为什么沈听肆会将他藏起来,为什么会及其不乐意别人看到他。 这种宝物只要是看一眼,人就会心生邪念。 没有能力守护的人,只能是被掠夺。 设计师良久才回过神,只是目光一直看着宋卿余的侧颜。 青年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仿佛世间万物都和他无关。 他只要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设计师小心翼翼地把量过所需要的数据,站在那里驻足很久,直到夏日的蝉鸣,他才慢慢地缓过了神。 他低头吩咐旁边的一个小助理。 却没注意被帽子遮掩下小助理那晦暗不明的眼神。 整个小花园只剩下小助理和宋卿余了。 宋卿余还是一直以那个姿势,只是原先半阖着的眼眸又轻轻地闭了上去,胸膛微微起伏着,好似世间万物对于他来说,掀不起他的一丝波澜。 小助理最恨他这副模样,咬着唇,只有微风吹动树叶摇曳的声音,骤然响起一道带着怒火的女声:“你难道不想知道,你走后,韩知怀怎么样了?” 宋卿余不做言语,只是睫毛轻轻颤抖了下。 韩知怀变得如何,与他何干。 他和沈听肆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原本幸福的家庭变成如今支离破碎的模样,确实脱离不了韩知怀的干系。 也是多亏了韩知怀,他才彻底认清了沈听肆的真面目。 他真的好累。 精神上的紧绷,生活上的所迫,但起码,沈一一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你难道不想知道,沈一一的双腿到底是不是被剧情所碾压吗。” 小助理紧紧盯着宋卿余的脸,果不其然,宋卿余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他才睁开眼睛,看着小助理。 小助理摘下了口罩和黑色的帽子。 宋卿余看着她这张神似自己五分的脸,微微一愣。 姜月紧咬着下唇,打量着面前这张脸庞,相比之下,她对于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脸庞滋生出了一股自卑。 她仿佛是一个劣质的伪制品,而宋卿余那张仿佛被精心雕琢的脸庞在她的面前,她竟然感到了一丝悲哀。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宋卿余的大脑骤然疼痛起来,他蹙着眉头,不清楚面前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大脑里面闪过的思绪太繁杂了,只能闪过一丝模糊的画面,具体的他再也没有办法想起来了。 好难受…… 为什么忽然这么疼……? 姜月扭曲的看着宋卿余的面容,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都是因为宋卿余,宋卿余回来了,沈听肆才不会和她结婚的。 不然,沈听肆早就和她结婚,她早就成为了沈太太。 而不是现在被家族抛弃,沦为了别人的饭后谈资。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姜月拿出手机,手机上显示的是一段视频,视频很清晰,完全不是监控里面截出来的,而是有人特地拍摄的。 那是一个雨夜。 宋卿余瞪大眼睛,看着视频中的他抱着生起了高烧的沈一一,径直撞向大卡车,朦胧的雨夜,震耳欲聋的刹车声,飞溅的鲜血,骨头破碎的声音,被雨水冲刷的染成红色的水…… 宋卿余呆滞地看着那视频放完,突然下一秒,在她的手机上出现了那十秒的视频,那十秒的视频将宋卿余屈辱的模样淋漓尽致表现在镜头前,但这十秒却是另外的模样,唯一不变的还是闪烁着红色的闪光灯。 “什,什么……” 为什么姜月会有视频…… 沈听肆都答应他了,不会给别人的…… 沈一一的腿一切都是他的错吗……? 如果那天他不去答应沈一一出去过生日,会不会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如果他在那半年前,没有答应上娃综,没有把沈一一从海外带回来,沈一一是不是就不用经历那么痛苦的复健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啊。 都是他的错…… 是不是没有他,沈一一会过的更幸福? 有宠爱他的甘翠琳和沈闵。 沈一一不是他。 沈一一是在爱里长大,是被人期待出生的。 即使他不在了,也有人爱着沈一一。 他的存在就是错误,是他的存在带给了沈一一无尽的痛苦,导致他双腿尽断,走上了轮椅的道路。 都是他。 一切都是他的错。 姜月神色忐忑看着宋卿余,她并不知道剧情的事情,是有人把这部手机交给了她,这么教她说。 说只要这么说,这么做,宋卿余就会彻底离开沈听肆,她还是沈家的夫人。 视频是沈听肆给姜月吗? 这一切都是沈听肆干的吗? 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种种,宋卿余才恍然大悟,连打药都可以做出来的沈听肆,为什么这段时间转向了一样,对他好,对他百依百顺,甚至还将沈一一带回了他的身边。 他还以为沈听肆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l 原来不是。 只是另外一种困住他的手段。 更加不入流的手段。 这一段时间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 沈听肆想要将他重新困进,重演那十年的牢笼。 多可悲啊。 宋卿余紧绷的神经彻底断了,大脑开始剧烈的疼痛。 他先是微微笑了起来。 姜月愣在原地,她搞不懂为什么宋卿余看完了视频,还能笑得出来。 大脑里陡然升起尖锐的疼痛和那个充满尘土的仓库里混杂在一起,他的小腹也骤然疼痛了起来。 仿佛原先那个胎儿还在他的体内。 宋卿余笑得大声,豆大的眼泪从眼眶夺然而出。 姜月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手微微颤抖着。 忽然想起了得知宋卿余消息那神情癫狂的沈听肆,她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大笑的宋卿余,陡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他是真的想要好好和我过日子呢……”宋卿余喃喃自语,真好啊,心死了,原来是感觉不到绝望和麻木的啊,真好。 剧烈的疼痛带来的是绝对的清醒,他抬眸望着那张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道:“你应该是很想要沈听肆的爱吧,很想要我这个位置吧。” 他没等姜月回答,自顾自点了点头:“也是,我也是被他的假象骗了。” “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既然有人愿意送上门来,愿意主动去接近那他避之不及的深渊,那最好不过了。 姜月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子被看穿,喉头准备说讽刺的话噎在了喉头口,她愣了愣,才把自己衣袖里一包液体递给宋卿余,“沈听肆已经对外宣布他找回了妻儿,大家都知道他是想让别人停歇了心思,告诉别人,他沈氏后继有人。” “所以,我想你帮我让沈听肆喝下这个,酒店号是xxxx。” 姜月好不容易混了进来,这里的路堪比迷宫,到处都是摄像头,也就郊外小花园这里有一处盲角。 宋卿余微微挑了挑眉,打量了一圈姜月,在她说出酒店号的那刻,他脸色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的目光赤裸裸的,如同一把利剑,深深扎入了姜月的心头,她此刻只想找个地缝将自己掩埋起来。 “好,我帮你。”宋卿余抬眸,他的眼底毫无神色,“但你要帮我拖住沈听肆。” 被下了药的沈听肆,姜月不信能拖不住。 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这段时间,她也学了不少可以取.悦男人的手段,加上药物的辅助,沈听肆怎么可能真的跑了。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让姜月彻底后悔了。 她后面才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将她彻底推入绝望深渊的导火索。 宋卿余轻轻捏着那包透明的液体,看着天气明朗的天空,今天的风很温柔,夏风温柔得他都想落泪了。 他想,在安淮的陆忱音和音音还好吗? 还有在和道镇的悦悦。 两个小家伙如果在一起,一定会玩的很快乐,想到那软软的小金毛和萨摩耶,宋卿余心都软了下来,两个小家伙都是他手把手带大的。 悦悦一定会很喜欢沈一一。 宋卿余完全可以肯定。 只是他可能没有机会去让两个小家伙认识彼此了。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沈一一了。 不过没关系,沈一一已经长大了,他的生活正在往好的方向走,他在努力的复健,他的双腿在逐渐的变好。 只要沈一一的记忆里有他出现过的痕迹,就可以了。 不是吗? 宋卿余眼睛湿润,视线骤然变得朦胧,他摸自己的小腹,对着姜月指着这蔚蓝的天空,他笑得很温柔。 他说:“今天的风,很温柔,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2:(一些小段子) 1:刚出生的小婴儿被宋卿余抱在怀中,小婴儿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围。 “总算见到你了。”沈听肆伸出一根手指,小婴儿想要抓住他的手指,沈听肆笑着逗他玩:“嗨,你看得到吗。” “我就是你爸爸哦。” 2: 小孩躺在床上,“哇哦~!” “哇哦,是在叫我的意思吗?”沈听肆听见小孩在婴儿床里,赶忙奔过来,看着小小的孩子伸出双手,冲着他笑。 3: “旋转木马~!” 沈听肆抱着沈一一,喊着他的名字。 “一一~一一~” 伴随着沈一一,看着他从蹒跚学步到奔着小腿儿叫他爸爸。 看着沈一一逐渐长大,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第79章 沈听肆最近心头格外的忐忑不安, 眉头抽抽。 在公司处理事物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 张秘书踌躇在办公室的门前,自从上回他将宋卿余带回来之后,沈听肆格外的看重他, 颇有要他提拔的势头, 因为甘翠琳提拔了一部分人, 自从两年前, 沈听肆逐步接过了沈氏集团, 有意打压甘翠琳提拔的那部分人。 其中张秘书跟在甘翠琳身边最久, 是从沈氏集团成为如今模样的见证者。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沈听肆上位之后第一个要挤压下去的对象,但沈听肆并没有,他还是将核心的内部文件交给了张秘书。 张秘书低头蹙眉看着手中沈听肆签署的文件, 这是沈听肆这段时间已经错误签署的第三份文件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沈听肆最近总是犯这种错误。 以往的沈听肆是视工作为生命的人, 即使是一份小小的文件也会很仔细的从头看到尾,一点儿错误他都能立刻指出来。 但如今这么重要的文件,沈听肆已经签署错误三份了。 太不对了。 张秘书站在门外良久, 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决定进去。 最近公司里的气氛很奇怪, 如同天气预报似的, 时而晴天, 时而雨天,时而暴风雨, 搞得公司人心惶惶。 一向冷静的, 脸上都看不到一丝情绪, 被很多人误认为面瘫的沈氏总裁, 整个人变了性儿似的。 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情, 众人就是猜测,今天的总裁情绪怎么样。 如果早上总裁进来是面带微笑和大家打招呼,那么今天一天都会很好过,大家该笑笑该开小差的开小差,如果早上总裁进来是面色阴沉,眼色冷得吓人,那么今天都将会在高强压下面度过。 这种日子只持续了一个星期。 沈听肆又恢复成那手段雷厉风行的沈氏总裁。 他的失态有一周的事情就足够严重了,他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公司的运作,他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带给别人。 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张秘书敲了敲门,从门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张秘书推开门,沈听肆坐在软椅上,看着夜色灯火阑珊的b市,猩红的光闪烁着从他的指尖弹射出来,夏夜的风从敞开的窗户中进来,吹动白色的烟圈,在黑夜中打着转,朦胧之间依稀可以看清那俊美的侧颜。 沈听肆神情慵懒的微眯着眼睛,他微微侧眸,余光撇见了站在门口的张秘书,深深吸了一支烟,才道:“什么事情。” 他最近很烦躁,不知道为什么,在工作上也是心不在焉。 张秘书把那份签署好的文件递给沈听肆,道:“先生,这份文件签署错了。” “您…已经签署了好几份文件,您最近是不是需要休息?” 张秘书担忧道,最近沈听肆的状态尤其让他担心,这么大一个公司,全任由沈听肆一个人支撑着,因为宋卿余的回来,他现在又着手要同昭告其他人,他的妻子和孩子回来了,他沈氏后继有人,让其他人断绝想要联姻的念头,同时给他的妻儿一个名分。 “连你也看出来了吗。”沈听肆扔下手中的烟,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最近宋卿余格外的黏他,还未到家,在家门口就能看见玄关处暖黄的小灯光,打开门,坐在玄关处等他回来的宋卿余,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会扑到他的怀中,似是汲取够了他的味道,从他怀中小心翼翼探起毛茸茸的脑袋,会盯着他很久,然后轻轻贴上他的唇。 如果他回来的晚了,宋卿余也会呆在沙发上,脑袋陷入柔软的沙发,安稳的睡颜,在听到一点儿动静,和灵敏的小狗似的,揉着惺忪的睡眼,跑到玄关处,看见沈听肆回来,会伸出手,软着声音说要抱抱。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但是沈听肆在半夜还是会惊醒,会确认一下宋卿余究竟在不在他的怀中。 可是心里空落落的,即使宋卿余安静地在他的身边睡着,他还是会有一种失去宋卿余的惶恐。 尤其在最近,这种惶恐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沈听肆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甘翠琳那边得知消息也是早晚的事情。 结婚证,对,就是结婚证。 沈听肆恍然,原来这一切的不安全感,全都来自他没有名份。 宋卿余早在逃到和道镇的两个月内,和法院提出了要和他离婚,因为他们超过两年没有在一起同居了,法院在法律程度上已经判定他们离婚了。 只是宋卿余被他找回来的速度太快了,没有来得及去拿离婚证。 沈听肆认为这是不作数的。 宋卿余离开他,他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没有主动提及离婚,他们就是没有离婚,他的户口本上还是有宋卿余的名字,宋卿余和他的关系还是夫夫。 他们的结婚证他锁在保险柜里面,保存的好好的。 怎么能算离婚呢。 沈听肆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想要阻碍他和宋卿余在一起呢 ? 没关系,阻碍的,铲除就好了。 现在的宋卿余还在家里,乖乖等着他回家。 张秘书看不清沈听肆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容和那闪烁着神色的眼,他只是突然打了个寒战。 沈听肆眉目含笑看着办公桌上,那相框里笑意盈盈的青年。 对啊,他之所以心里这么不安定,肯定是没有和宋卿余重新拿结婚证,真是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能忘记呢? 看来是宋卿余最近太乖顺了,让他有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他都忘了这个错觉的前提是,他和宋卿余是合法的夫夫,他们是领了结婚证的。 “先生?”张秘书出声打断了这窒息的宁静,他有些寒冷。 “嗯。”沈听肆带着愉悦的笑意,起身拍了拍张秘书的肩膀:“后面会注意的,啊,对了。” 沈听肆转身,灯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打的极为高大,沈听肆的指尖赫然夹杂着一张红色的请帖,边缘用滚烫的金色描摹着。 “给你的,来参加吧。”沈听肆将那张红色的请帖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尾音上翘,带着浓重的温润笑意。 张秘书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能看见那姿态如玉的身影迈着长腿消失在了漆黑的拐角处- 宋卿余摩挲着那包透明的小液体,他不能将这个小液体拿出来,房子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四不透风的压力将他压的喘不上气来,他每在这个房间多呆一秒,感觉自己似乎要窒息了。 “爹地,”沈一一拄着拐杖,从楼梯下面缓慢地走了上来,即便江祈年被请了过来,但也不允许和宋卿余有一刻的交流,甚至在复健结束后,会有人专门上来将江祈年开车送回去,在沈一一复健和上课的时候,宋卿余不会下楼,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窗台下那来来回回的车子,夕阳又一次落了下来的时间的模样,“一一感觉比以前好了很多。” 这是事实,他能逐步感受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了,这是两年间,他第一次感知到自己肌肉的力量,而不是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力气。 沈一一在短距离的范围内可以不再借用轮椅了,虽然用着比他身子还大的拐杖还是有些吃力,但他已经能自主上楼了,只是多走几步都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宋卿余回过头来,日暮的余光照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不可思议柔和的光,连眸中的温柔都要溢满出来了。 他坐在那里,他没有去扶沈一一,他知道,沈一一需要自己的努力,他需要成长,他开始成长了,在宋卿余的视线里面。 直到沈一一走到了床边,宋卿余给他揉捏着双腿已经酸软的小腿。 “很棒哦,”这是他一直以来来鼓励沈一一的话,他抹去了沈一一鬓角的汗,感受着手下肌肉的力度,“真的很棒哦,爹地都看在眼里。” “江医生怎么说呢?”宋卿余问道,他那时候将沈一一带去安淮,在o国的医生看着沈一一的伤势都纷纷摇头,但他就是不放弃,每晚给沈一一讲完故事后,他会给沈一一按摩小腿,他始终坚信,沈一一会康复的。 “江哥哥说一一在坚持几年,就可以不用拐杖啦!”沈一一兴奋地晃了晃自己的小腿,感受到宋卿余在挠他的脚底板,他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好痒哦爹地。” 宋卿余松了口气,先前他也这么做过,但沈一一并没有任何反应,那时候的沈一一面色苍白,明明很难过,但为了不让宋卿余担心,还是强硬的挤出一个仓皇的笑容。 那时候宋卿余的心都要碎了。 所以他在安淮拼命的挣钱,只是为了能让沈一一有个更好的治疗环境。 令人讽刺的是,他拼命挣钱,却也没有办法给沈一一一个很好的环境,不得不承认,仅仅是沈听肆随意开一个口,一个数字抵住了他一年的资金。 他在娱乐圈挣的钱全都存在了沈一一名下的卡,那是他留给沈一一的财产,他不能动。 沈一一一直在说着自己和老师的谈话日常,“老师给一一讲了好多有趣的东西啊爹地,老师竟然去沙漠数过星星诶,老师说沙漠那里白天热,晚上一定要穿的很厚,凉风吹的,听说比安淮还冷呢。” 沈一一掰着指头数着,“爹地答应过一一,要带一一去沙漠数星星的,老师还给一一看了照片,身后的星星真的好多啊,比安淮的还多。” “还有北欧的极光,绿色的!” 安淮虽然在北欧那一块,但是他那一块太过于偏僻了,又不是那么过于寒冷,太奔波的旅途,宋卿余不舍得沈一一太劳累,所以在安淮的时候,就没有带沈一一去看极光,但是答应他,等他腿好了,就带他去看极光。 “一一还看见了小兔子!爹地!”沈一一指尖在空中画着一只小兔子,他道:“老师给一一讲了好多!他说有一种旅行叫gap year,还有沙发客,可以认识好多好多的小伙伴哦!” 沈一一眉飞色舞,语气之中满是向往。 “能去,能去。”宋卿余笑着给他披上了外套,夏天的郊外,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的,他微微抚摸沈一一的头发,在沈一一的鬓角亲了亲,紧紧凝视着那双神似沈听肆的双眼。 他长叹了一声,伸出指尖轻轻描绘着沈一一的眉目,沈一一乖巧的闭上了眼,在宋卿余的手掌心中蹭了蹭。 此刻谁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却令人格外的安宁。 “一一,”宋卿余从床头柜中拿出一张薄薄的卡片,卡片在日暮的余晖下泛着暖黄的光,沈一一从那张卡上模糊之间看到了自己的脸,“这张卡,你拿着。” 沈一一目光呆滞,呼吸一顿,他不知道宋卿余的意思。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卡,抬头又看了看一直凝视着他的宋卿余。 “爹地……这是什么意思?” 沈一一不懂,为什么突然给他卡呢? 惶恐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仿佛要将他淹没,他的大脑一瞬间短路了,什么也想不出来宋卿余的这个做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手中的卡冰冰凉凉的,沈一一觉得手中的卡有千斤重,沉重的他差点抬不起手腕来。 “这里面是爹地给你准备的,从小到大,你不要担心。”宋卿余似乎是看出了沈一一的空白和茫然无措,他的表情刺痛了宋卿余,但为了以后,宋卿余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情绪深深掩藏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呢。”宋卿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背对着窗台,光无法照射在他的脸上,沈一一没看到他的面容,但沈一一明显松了一口气,握着手中的卡。 “这是爹地以你的名义办的,你的压岁钱都存在里面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压岁钱的自由使用权吗?你前面还和爹地说欢儿妹妹都可以自由使用压岁钱,现在爹地给你。” “爹地……为什么你……”沈一一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心头萦绕着一股无措不安的感觉。 “一一长大了。”宋卿余目含眷恋看着自己的孩子,他悠悠叹了口气,“爹地不是一个好爹地,在你小时候没能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你的腿……都是我的错。” 沈一一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宋卿余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眼中的爱似乎是要溢满出来,他的眼底中倒影全是沈一一的身影。 “爹地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一个,都没有我的臂膀那么大,转眼已经八岁了啊,爹地真的很难想象,你那么小,那么柔软呆在我的怀里,我很难想象你是我生出来的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 “看着你咿咿呀呀学语,到开口叫我爹地,冲着我撒娇,每晚都要我给你讲故事……” “看着你长大,是真的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宋卿余轻轻用指尖触及沈一一的脸,“爹地真的好想……好想看你慢慢长大啊,想接你放学,在家里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章鱼小丸子和鸡蛋羹,每次我做那个,你都能吃下两碗饭。” “爹地想看你考上大学,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遇到自己可以携手走一辈子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你是个大孩子了,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天冷了记得要加衣,……” 宋卿余断断续续补充了一些,他神情有些恍惚,眼前好像浮现出了长大后的沈一一,宋卿余先是呆滞一下,后笑了出来,那笑里有遗憾,不舍,愧疚,更多的是眷恋和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爱意。 “爹地……” 沈一一惶恐不安,手中的卡‘啪嗒’掉在地上,宋卿余今天的状态很奇怪,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么多,更像是,更像是——嘱咐。 临行前的嘱托。 “不要再说了,爹地,别再说了——”豆大的泪滴从沈一一的眼里落了下来,打湿了宋卿余的衣裳。 “一一,爹地觉得有点累了,有点累了……” 宋卿余喃喃自语,他看着沈一一的面容,“长大以后的你,真的很帅。” 只是遗憾,爹地再也看不到了。 好累啊,一一。 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对吧? 爹地相信你。 毕竟我们已经拉过勾勾了- 沈一一终于知道那股怪异的,忐忑不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晚宴开始了。 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繁杂的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穿过宽敞却冷清的长廊,两面的名画里名人的眼睛似是能攫住人的心神。 收到请帖的人有头有脸,各个都是领域中的精英。 与其说是来参加晚宴,倒不如说是为了拓展自己的人脉。 沈听肆携着宋卿余出场的时候,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青年精致的脸庞,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美得不似人间物,长而卷翘的睫毛,线条优美柔滑的下颚角,延伸出一截动人的玉颈,兴许是被沈听肆牵着,他眼尾泛红,水润的眸光在灯光下反射令人心悸的光泽。 真的是个绝色。尤。物。 在场的人目光痴痴望着青年。 青年垂下眼睑,唇角上扬一抹轻微的弧度,似春风明镜。 众人此刻总算懂了,为什么沈听肆会如此思念自己的妻子,发了疯似的也要寻找回来。 这般模样的脸蛋,怎可能舍得放手? 在场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沈听肆向众人介绍了宋卿余后,就将他拉进自己的怀中,避免了其他人视线的交汇,他紧紧将宋卿余抱在怀里,有些吃味,低头小声装作很凶似的,威胁道:“不许去看别人,不许和别人走,也不许和别人说话,那边有几个商业伙伴,我先去打个招呼,你去那边沙发坐一下,嗯?” 宋卿余地垂着眸中,软软地“嗯”了一声。 众人就看见沈听肆跟护着宝贝似的,把宋卿余进去了一个拐角处,那个拐角处不认真去看,是真找不到。 众人惊叹:沈总真是爱妻啊。 同时也更加肯定了宋卿余就是沈听肆的逆鳞。 晚宴很快结束,这本身就是个商业的宴会,跳舞唱歌都被跳过了,众人也都心知肚明。 在沈听肆包下的酒店住下了。 只是,凌晨的一道女声的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沈听肆几乎要融入黑暗之中,唯有一双深邃的眸子泛着血色,冷硬的下颚线几乎都在叫嚣着死寂般的冷怒,双眼猩红似乎要失去所有理智,他正在感知到自己的理智在被吞噬殆尽。 “宋卿余呢。”低沉阴冷的声线从他的薄唇中吐出,视线越发的冰冷,看着床上浑身赤。裸裸的,浑身颤抖的女人。 姜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听肆,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姜月下唇咬的发白,指甲盖因为压迫的害怕和胆怯,深深嵌入了指腹里,印出了血红色的痕迹。 那种恐惧感霎时间要将她吞没,她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她敢肯定的是,如果此刻有枪,沈听肆一定会毫不犹的杀了她。 姜月漆黑的瞳孔之中尽然都是惊惧,面前的沈听肆仿佛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眼神冷厉,面色阴沉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整个房间的气场阴。诡到极点,散发着嗜血浓重的煞气。 沈听肆的面上仿佛是覆上了一层骇人的冰霜。 他一步步走向姜月,那双以往会拿着玫瑰花的手,此刻紧紧掐着姜月的脖子,姜月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五个深刻鲜红的指印。 姜月喘不上气来,双手拼命扒拉着沈听肆的双手,但无济于事,她感觉眼前正在发白,耳朵嗡嗡作响,血液好像在体内都停留了。 大脑尖锐的疼痛,迫使她说出了宋卿余的所在地:“在…在隔壁……” 沈听肆眼神狠历,手下的力度轻了一些。 门骤然被打开,沈一一绝望无措的面容出现在门口。 “爸爸……爹地……爹地……” 沈一一似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前面看到的,他瘫软在地上,身躯颤抖不已,小小的脸上尽然是泪痕,胸口剧烈的起伏,巨大的悲伤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沈一一只觉得很疼,心脏似乎是被人硬生生从胸口里剖出来。 他张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他目光空洞望着天花板。 好半天,才从胸腔出发出一声悲鸣。 他说那最令他绝望的消息:“爹地自杀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3: “沈听肆!” “怎么了!” “你过来!” “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每次衣服裤子穿完不要扔在床上,找个衣架子,不然每次都问我,‘舟舟我的衣服在哪里’,你真当我是你家保姆啊?” “不找你找谁嘛……” “那万一以后我不在怎么办呢!” “…”沈听肆没有犹豫:“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他看着宋卿余垂下头,在整理手上的衣物,倏尔,恶狠狠抬头瞪着沈听肆:“要是不在一起了,打死你!” 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很久很久。 第80章 宋卿余感觉自己处于一个满是漆黑虚空的尽头, 他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他甚至感知不到自己是否还在呼吸。 身心上极其的疲倦,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 漆黑空旷的无垠虚空, 只有他一个人。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是正确的, 如果第一次他没有着急逃离沈听肆的身边, 是不是现在能更好的走掉? 要割舍一段曾经很亲密的关系不应该一下子斩断所有的联系, 他会因为状态的改变而触及到底线而反弹出许多的不舍, 对于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来说, 这是极其容易重蹈覆辙的。 他差点因为沈听肆的变化,整个人差点又再次沦陷在他的温柔陷阱之中,他那时候动了恻隐之心,这样被困着, 如果能留在沈一一的身边, 那么也好,他可以再次尝试和沈听肆走下去,过好他们的小日子。 可是姜月的到来打破了一切。 她残忍的揭开了这层薄薄到不堪一击的薄纱, 让原本岌岌可危的信任的地基骤然崩塌。 当原本被掩盖的记忆扫去灰尘, 重新浮现的那刻, 宋卿余才彻底明白, 原来沈一一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全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在那个雨夜, 抱着高烧不断的沈一一直直跑向大卡车。 哪里有什么剧情, 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他为自己的错误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沈一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心态才能继续呆在他的身边。 宋卿余想起了韩星衍辱骂着他, 说他是脏东西, 说他自己过得不好为什么要剥夺别人获得更好幸福的权力,说他很自私。 宋卿余想,或许韩星衍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误。 如果不是因为他,沈一一就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家庭支离破碎,身心都受到了重创,最重要的是,他在六岁的时候,就经历了这一切。? 他想,他不能呆在沈一一的身边了。 他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去不幸,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他就是个危险的精神病患。 没有很雄厚的财力,带自身的疾病,尤其还可能会急速恶化的疾病。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独自可以把沈一一抚养长大呢? 谁都不能保证中途万一出了问题,沈一一又因为他的病情发作,下回或许就不是失去双腿了。 很有可能会失去生命。 而且,他提了离婚,法院综合对比,因为他的精神病情在那段时间快速的恶化,法院判定他不再适合养育孩子,将沈一一判给了沈听肆。 其实,宋卿余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反而是松了口气,好像在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松懈了下去,被一直紧紧拽着的枷锁彻底的解开了。 宋卿余只觉得解脱了,在世间没有留恋了。 他看着沈一一一天比一天好的气色,那是用金钱砸出来的,那逐渐好转的双腿的前提,都必须是有雄厚的资金,经济能力。 这恰恰是宋卿余没有办法给沈一一的。 所以他想,是时候放手了。 沈一一的未来还很长,他以后的人生道路还会碰到很多会真心爱着沈一一的人,那么就让他成为沈一一回忆中的那一抹美好,沈一一的回忆的角落里面有一丝他的角落就够了。 宋卿余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浴缸之中,眼前走过他和沈听肆的点点滴滴,他发现,他回忆起来的,舍不得都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幸福的时光,而不是怀念沈听肆的性格、人品,他只是怀念那些他们携手走过那些春夏秋冬。 如果怀念一个人的时候,只是舍不得那些美好的回忆,幸福的时光。 那么他要必须放下这些了,要大步朝前走了。 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他真的很累了。 姜月的面容,手机上的视频,韩知怀刺耳的尖叫…… 所有的一切都汇集成了将他淹没到窒息的汪洋,沉重的将他一步步往下坠落。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刀子在手腕上一刀一刀的划,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他慢慢任由自己坠入其中。 感知到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只是,在意识彻底昏迷前,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他,哭着喊他。 是谁啊—— 是谁—— 宋卿余睁开眼,看着一片黑暗的虚空,他想,自己应该在第一次逃离的方式,就是错误的,最合适的方式是延长告别这一过程的时间。 让双方都待在彼此看得见的位置,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所有的生活照旧,但不再产生任何联系,逐渐习惯这种氛围后,就会变成两条并驾齐驱的星轨,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所以他在后面,无论沈一一如何撒娇,他都不会在给沈一一讲睡前的故事,他曾经在安淮对沈一一说过,人这一生,总要学会离别。 只是有的人提前半辈子学会了离别,有的人后半辈子才学会离别。 时间的长短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开始手把手教沈一一做他最喜欢吃的章鱼小丸子和鸡蛋羹。 宋卿余不擅长手工活,他就去练,即使把自己的指头扎出血来,他也坚持练下去,他给沈一一织围脖,织了以后不同年纪所穿的衣物。 …… 可是回想起来,真的好痛苦。 那道白色的门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耳边有个声音问他:“你真的不会后悔吗?他们都在等你。” 宋卿余微愣,看着那道白色的门,仿佛是种致命的吸引,引诱他去跨过那扇门,心头涌现出渴求的情绪,似是在沙漠中的旅人见到绿洲时的欣喜和求生本能。 宋卿余站了起来,在那道声音的蛊惑下,慢慢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白门走去,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白色的光圈之际。 他身形一顿,慢慢收回了手。 他立在那里很久很久,最后他说:“不了吧,我没什么牵挂了。” “……为什么?真的这么舍得甘愿放弃这一天吗?”那道声音似是不可置信,它反复追问。 “在我和沈听肆打电话,但却是韩知怀接,那边有水声的时候,我在电话的那一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话都说不清。” “沈听肆沉默了很久很久,他说,我哭成那样,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我一下子停止了哭泣,甚至自动脑补了他后半没有说完的半句话,‘他甚至觉得烦’,在那一刻,我挂断了电话,驻足站在原地很久。”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会撕心裂肺的哭泣,会在每时每刻都在掉眼泪,但我没有,我只是感觉到悲伤,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一大车水泥灌进来了。” “此后每个想起他的瞬间,我脑子里就会出现他说的那句话。” “我解脱了,我好不容易解脱了,就不要再让我回那个令我绝望的泥潭吧。”- “谁是病人家属!”在病房门外,医生匆忙的推开手术室的大门,手术套上沾满鲜血,医生的眉头紧蹙着,面色凝重。 “我是!”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爱人!”沈听肆眼底乌青,头发蓬乱,纽扣七零八落的,面色苍白,一副疲惫之色。 “…病人求生意识不强烈,做好准备吧。” 医生让护士上前来,给沈听肆递了张新的病危通知书,需要沈听肆签字。 “…什么,什么准备?”沈听肆的手颤抖着,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因为手抖,好几次都将黑色的笔往外划,只留下一道长长的黑色划痕。 “植物人。”医生无奈叹了口气,同时带着责备道:“我不是很明白,病人身上伤痕累累,查看过往病史还具有严重的精神病,这种病人根本不适合妊娠,你们怎么都不考虑考虑病人的身体情况就敢让他贸然怀孕?” “怀……孕?”沈一一和沈听肆同时惊愕出声。 “对,病人先前打过一次胎了,本身再次怀孕的几率非常非常低,这次怀孕属实是奇迹。” “作为医生,不建议你们留着这个孩子,但如果患者要打了这个孩子,那么此后他都不可能在怀孕了,所以你们要考虑好。” “……” “现在病人的情况不适合打胎,等病情稳定下来了,你们在考虑打不打,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孩子一旦超过了三个月,要在打胎,会危及生命。” 从医生嘴里得知,宋卿余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了。 是沈听肆用中药调理宋卿余的身体,加之每晚折腾宋卿余。 竟然是怀上了。 沈听肆嗫嚅着嘴唇,踉跄两步,瘫软在椅子上,指尖插。入头发,紧紧的。 “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怎么办……怎么办……” 沈一一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心头一阵苦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怀孕几率为零的宋卿余在这时候怀上了孩子。 而且是在几乎丧失了求生欲的时候,选择自杀的那一天。 何其讽刺。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 面色苍白,此刻只能借助呼吸机来呼吸的宋卿余,如同一个精美的木偶般,安静的躺在那里。 沈听肆一直在盯着宋卿余的心电图,看着那上上下下的曲线,他几乎要停止了呼吸,生怕下一秒宋卿余的心电图就归零。 “爸爸……” 沈一一面色颓然,他作为宋卿余唯一的孩子,最疼爱的人,留在世上的牵挂,到最后都没有能留住宋卿余。 那还有什么是能留住宋卿余的呢……?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他……” 沈听肆坐在床边,握着宋卿余那双伤痕累累的双手,那平坦的小腹随着呼吸上下搏动。 那小腹里面有了一个小生命。 又重新有了一个他们的小生命。 “爸爸,……”沈一一踌躇在一旁,他好迷茫,好迷茫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一,……”沈听肆嘶哑的声音,像极了漏风的风琴,透着一股悲凉之感:“让我和你爹地独自呆在一起……好吗。” “…好。” 沈一一小心翼翼出去,将门关上,他站在门外,久久不肯离去。 “你好狠心啊……” 豆大的泪珠从沈听肆眼眶中掉下来,滴落在他们交汇的手中,打湿了宋卿余的指尖,但宋卿余只是静静躺在那里随着呼吸机而呼吸,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指尖的温度冰冷的可怕。 “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把我一个人留下,扔在这儿啊……”沈听肆声线带着颤抖,颤栗的哭腔伴随着机器一声声‘滴答声’,“没了你…要我怎么活啊。” “沈听肆没了宋卿余……就什么也没了……” “我不和你抢一一,你要的话回来我给你,沈氏我也不要了,全都送给你好不好,你想回娱乐圈就回,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只是,只是别抛下我……” “我是真的做错了吧……”沈听肆喃喃自语,将脸轻轻贴在宋卿余冰冷的掌心中,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他的神色头一回出现了名为‘脆弱’的情绪。 “我这个人很笨的其实,我占有欲强,我也不会说话,或许他们说的对吧……我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的一些错事……” “我还一直很笃定,我说你一定会爱我,永远永远的爱我。” “我真的很笨,你快点醒来好不好……然后,我们把之前的误会都说开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求你了……别抛下我……” 寂静的病房里只能听见机器的‘滴答’声音,良久,房间里回荡着阴沉如野兽的呐喊和轻微的啜泣声- 公司的业务已经暂时交给张秘书全权负责。 沈听肆除了紧急事情,其余的时间全部呆在宋卿余的床边。 自那以后已经过了半个月,宋卿余原本平坦的小腹逐渐有了隆起的弧度,这一切都在彰显着他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的事实。 沈听肆不允许其他人见宋卿余,每次来探病的人只能看见沈听肆一个人对着宋卿余说着话。 “舟舟,你还记不记得……咱大学刚领证那会儿,你对我说‘我们两都需要陪伴’。”沈听肆沉浸在回忆中,多日憔悴的脸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思考了一秒钟,我说‘我需要一个老婆。’” “你那时候还打我,说我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和你结婚的,还揪着我的耳朵,问我是不是糊弄你的,你下一秒就拿起结婚证说要和我离婚,我吓得把你抱在怀里,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根本没有那个想法。” “我说,是因为你出现了,我才觉得,我需要一个老婆。” 沈听肆亲了亲宋卿余的手背,眸光温柔。 “你留给我的那封信说,我是上天派来给你的礼物,其实不是的,你才是上天派来给我的小天使,我的小福星,在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这世界好无聊啊,颜色都灰暗的。” “直到遇见你那一刻,我的生活里才充满了色彩。” 沈听肆俯身,垂眸看着那张柔软安静的睡眼。 半个月了,他不断说着他们的过往,看他们以前一起摆摊时期的vlog,还有沈一一从小到大的日常视频。 但宋卿余一点没醒。 一点都没有。 这让沈听肆倍感绝望,看着日渐消瘦的宋卿余,和他渐渐衰落下去的心电图。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留住宋卿余。 留给宋卿余最想要的…… 他真的无法再次承受失去宋卿余的痛苦了,他没有办法再经历那暗无天日,每天活的和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了。 沈听肆一顿,他紧握着宋卿余那冰冷的手,他喉头一哽,一股绝望的感觉自下而上直冲大脑,将他撞击的七零八碎。 “舟舟……你醒来了……我就放你走……” “好不好……” 就在这时候,机器的‘滴答’声变快了,心电图也逐步恢复了正常。 但沈听肆如同坠入冰窖,透不过气来,胸前似乎压着一块铁板,他牙关咬的很紧,可出声的勇气和力气都消失殆尽了。 原来,宋卿余一直想要的不是他。 而是自由。 事到如今,沈听肆才知道。 宋卿余是真的,彻底的,不要他了- 80-90 第81章 “如果, 现在给一个你最想要的,你想要的是什么?” 在漆黑无垠的虚无之中,那道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淡淡道。 宋卿余看着那距离不远的白圈, 他转过身, 慢慢朝后走, 离那白圈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他一边走进漆黑的黑夜, 这里找不到方向, 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时间本就是人类赋予的名词,在本质上毫无意义,对于现在一心只想着解脱的宋卿余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含义。 他一边走, 一边垂眸思考。 视线扫过手腕上的斑斑痕迹, 深刻的血痕在他的手腕上留下狠狠的血痕,他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仿佛痛感在残留上面。 “给我最想要的啊……”他先是念了一遍那道声音问出的问题, 随后眯了眯眼, 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以前, 在我小学到初中的时候, 我最想要的是有一件完整的衣服, 可以让我度过寒冬,或者是我能完整的吃完一份十三块钱的鸡排。” 他好像在前方看见了那在寒冷的大雨天, 他拿着攒了很久卖瓶子的钱, 想要去买一份十三块的鸡排, 最后鸡排在亲戚儿子的糟蹋下, 掉入泔水中, 但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把掉在泔水里的鸡排给捡了起来,在雨中冲刷下,直接塞入口中。 具体是什么味道,他已经忘了,但一定是他那时候觉得此生最美味的味道。 他从未想要报仇过亲戚,即使被虐待,只能睡在柴间用茅草搭建起来简陋的小床上,但亲戚也是收留了他,没有让他睡大街,他在心底还是会感激亲戚的收养。 顶多,就是大学毕业后,再也不联系了。 如果没有沈听肆,宋卿余也会彻底的下定决心不会亲戚有任何的关系,工作了将亲戚抚养几年的钱还清就一刀两断了。 但因为有了沈听肆,他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真真正正的从噩梦的阴影里面逃离了出来。 “在我得知亲戚根本不想要我让上高中,甚至想要以一百三十块将我卖给一个老男人的时候,我最想要的是逃离,逃离那个家,想要能上高中。” 他在那段时间浑浑噩噩,但多亏了隔壁家的邻居奶奶,邻居奶奶带他捡瓶子,奶奶捡废品卖来的钱全都给了宋卿余,在得知宋卿余考上高中后,更是垫付了他的学费,塞给他很多自己制作腌起来的萝卜、白菜、黄瓜…… 正是这些东西,才不至于让宋卿余饿肚子。 奶奶真心把宋卿余当作自己的孙子在疼爱。 有一回,他和奶奶在公园里捡瓶子,在公园有一个很盛大的活动,里头全是爸爸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去参加,在悠扬清脆的音乐声之下,整个公园是一片欢声笑语的场面。 看着同龄的孩子和父母撒娇着,拽着父母的衣袖,甚至可以张开双手让爸爸妈妈举高高。 宋卿余捏着手上的瓶子,他衣服洗的发白,穿着帆布鞋也很旧了,他紧紧盯着其中的一家三口,心酸的感觉在心头漫延。 他经常在想,如果我有爸爸妈妈,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他们撒娇,如果我有爸爸妈妈,我是不是就不用在大雨天,出来捡瓶子了? 是不是可以躺在有棉花的被窝里面,钻进爸爸妈妈温暖的怀抱,可以撒娇让他们讲故事,我想要什么,爸爸妈妈都会给我买啊? 是不是可以有一件很暖和很暖和的衣服呀,房间不会漏雨,不会有老鼠,房间有很明亮的灯光。 是不是就可以上高中了?是不是每一顿都有肉吃了?不用再为钱和每晚为堵着窗户不让冷风灌入而发愁了? 是不是,难过的时候,可以投入爸爸妈妈的怀抱啊?他们会拍着我的肩膀,叫我的名字,告诉我不要害怕,有他们在。 是不是在无助的时候可以和他们寻求帮助啊,是不是我就可以在作文里面协写上‘我的爸爸妈妈是我的避风港’这句话啊。 周末好想和爸爸妈妈一起放风筝呀…… 宋卿余吸了吸鼻子,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瓶子,日暮洒在那一家其乐融融的三口的身上。 小孩的手被爸爸妈妈牵着,小小的脸上满是幸福,微风拂过,宋卿余好像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他愣愣看着那一家三口的妈妈给孩子买了个小黄人气球,将气球的绳子挽在小孩的手上。 余晖将三个人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长到宋卿余都想要落泪了。 他擦了擦眼,低头看了看自己枯黄的双手和洗的发白的衣物,想到了那个小孩身上暖和漂亮的衣服和一看就知道崭新的鞋子。 他喃喃道:“我也……我也好想有个气球……” 可是一个气球十五块钱,他要攒好久好久的钱,才能买到一个气球,而且买了气球回去被亲戚看到的话,他会被骂,会被打,会被说成是小偷,偷了家里的钱,从而换来的是饿三顿。 他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气球,他要攒钱,要上高中读书的。 宋卿余久久凝视着那一家三口的远去,眼眶的酸涩好不容易被压了下来,但心底的苦涩却怎么也没办法消失。 倏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黄色的气球。 “卿余——” 奶奶笑呵呵的脸庞从气球后面冒了出来,那双枯如藤曼的双手将气球的绳子挽在了宋卿余的手腕上。 “奶,奶奶?”宋卿余怔怔看着飘在空中的气球,那小黄人被余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小黄人的笑脸显示的格外灿烂。 奶奶说了什么,宋卿余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在那温暖的阳光之中,那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了他的头发和脸颊,然后,牵起他的手,走在公园里面,走在阳光洒落的余辉之中。 “我那时候的愿望,是希望奶奶能活的好好的,长命百岁,能活到我给她养老送终,那是第一次,我体会到了家人的关爱。”宋卿余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手腕,一圈又一圈,仿佛那气球的绳子还绑在他的手上。 “我那时候,初中放学了就去捡垃圾,周末我就去网吧当网管,网吧老板真的很好心,他收拾了阁楼给我住,一天给我算200,也亏了那时候,我把攒下来的钱当作生活费,勉强度过了高中生活。” “所以,在我在和道镇,看见李惟书的时候,我就想,我要好好照顾孩子,因为他的身上有我的影子…不,这么说也不准确,他比我幸运,”宋卿余抬眸望着漆黑的空间,“他起码是在爱里长大的,是在期待之中出生的。” “……”那道声音似是没想到宋卿余的回答会是这样,久久没有说话。 宋卿余接着继续道:“在高中,遇到了……”他顿了顿,心中腾升起轻微刺痛的感觉,“遇到了沈听肆。” “那是我人生中迈出最勇敢的一步,我向他告了白,和他在一起了。” “毫不夸张的说,是因为他,我才从童年里的阴影走出来的。” “我在高中最想要的,是希望我能和沈听肆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因为那段时间我们的恋情被他妈妈知道了,妈妈要分开我们,她说我和听肆走不长久,可我一看到沈听肆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注定是要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我的出生,我的悲哀,都是为了遇到这个人做铺垫,我要和这个人结婚,过一辈子的。” 宋卿余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只是在触碰上的那一瞬间,那个冰冷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哦,他已经把和沈听肆的戒指扔掉了。 ——“沈听肆,我喜欢你,你能和我交往吗?” ——“好。” ——“真的吗?” ——“真的。” ——“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吗?我们会组成一个自己的小家庭吗?我们会有自己的小宝宝吗?” ——“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会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庭的,我们的宝宝会很可爱的。” ——“啊!你怎么在我刚到法定结婚年龄的时候就带我去领证呀!” ——“哼哼,看到这个户口本没有和小红本没有?你是我的人啦!宋卿余是沈听肆的老婆了!要走一辈子那种,没有离婚,不许离婚,也不可能离婚。” ——“你,你个流氓!” ——“对呀,就是你的流氓~把你骗到手啦。” ——“你干了什么大事儿?把你能的。” ——“哪有什么大事儿,我们家的事儿都是老婆做主,要真说我干了什么大事儿,就是把你娶回家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那怎么办啊……” ——“不会的,如果你先走了,那我立马陪你。” ——“傻不傻……不许你这样说,你要好好活下去……” ——“沈听肆没了宋卿余,会立刻死掉的,我的大脑此刻很清晰,它这么和我说的。” …… 一幕幕亲昵的爱语浮现在宋卿余的耳边。 他本以为……他本以为,他真的可以和沈听肆走下去的。 他们会走一辈子的。 “我和沈听肆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宝宝。” “在我确诊怀孕的那一刻,我摸着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个小小的生命扎根了,我那一刻最想要的,是希望这个宝宝可以健康出生,长得像听肆一点。” “我会给这个孩子倾注我所有的爱意,我不想让他在重蹈覆辙了,我想告诉他,他是在爱里出生的,他是在我们的期盼之中长大的,他不需要操心任何东西,只要健康快乐的长大,这一切都足够了。” “可我发现,我好像做错了。”宋卿余慢慢地坐了下来,双腿盘了起来,好像对面坐着他的朋友,他们在一起叙旧。 “一一生下来,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又因为我,失去了双腿,要走上复健这条痛苦的道路,现在……这支离破碎的家庭,还能带给他什么?我好像把一切的事情都搞砸了,什么也给不了他,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正确的事情吗?在过去的时间,我一直问着自己。” “但好在,现在一一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好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和留恋的了。” “所以你问我要什么,”宋卿余双眼闪过迷茫,但很快被坚定去取代:“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自从,我离开了他,我发现,我的时间,我的心跳,终于开始属于我了。” “外面……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 “真的么?” 那声音从他对面传来,渐渐化为虚影,那熟悉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带着温润的嗓音,是宋虞。 “我是一周目的你残存的意识,你知道你死亡前最坚定的念头是什么吗?” 什么……一周目?宋卿余蹙着眉头,茫然看着宋虞,他在说什么,字都听得懂,为什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是……什么?”宋卿余愣愣看着带着笑意的宋虞。 “你想的是,……”宋虞的声音变得模糊,宋卿余听不到。 “你说什么!”宋卿余感觉那是一句很重要的话,那是一句他不能错过的话:“我没听清楚——!” “舟舟,我给你想要的自由,你别抛下我好不好……” 沈听肆的声音从白圈处传来。 宋卿余瞪大眼睛看着身形逐渐消失的宋虞,宋虞的脸变得模糊,声音变得小声,逐渐消失不见。 宋虞在彻底消失之前,双手猛地用力推了宋卿余一把,“去找他!答案一切都会浮现!” “好好把握这一回!别再让自己后悔了……” 声音变得遥远空洞。 漆黑的虚空在宋卿余的眼中渐渐消失,他伸出手想要拉着消失的宋虞,但徒留的,只能抓到一片冰冷- “醒了——!” “病人意识恢复——!” “奇迹啊,真是奇迹啊。” “沈先生,您说了什么,让宋先生居然可以清醒过来?” 医生给宋卿余做完检查,扶了扶眼镜,好奇的问。 沈听肆面色苍白,双手紧握着拳头,指甲嵌入皮肉里,他都没有察觉。 他轻微晃了一下身子,“没有……没有……” 转身脚步虚浮的走出了病房。 心如刀绞,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宋卿余会一心求死,只为了能离开他,能解脱…… 脑海中又浮现出宋卿余在自杀的时候,面上带着解脱的微笑,每次想到这儿,沈听肆连同呼吸都在刻骨到窒息的疼痛。 他根本承受不了宋卿余死去,无法看着那身躯变得逐渐冰冷的模样。 沈听肆想要抽烟,但手在拿到烟盒的时候顿住了,良久,他才缓缓垂下手,将烟盒扔到了垃圾桶里面。 舟舟身体不好,舟舟也不许他抽烟。 他不能做舟舟不喜欢的事情。 可是……他已经做了很多舟舟不喜欢的事情,舟舟是真的不要他了。 舟舟真的,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如一柄柄冰冷刺骨泛着寒意的剑,反复将他刺穿,将伤口变成一滩软烂的肉。 “爸爸!爹地醒了!” 沈一一面带喜色,一拐一拐地从病房里出来,看着眼底乌青,面色发白的沈听肆,他脚步一顿。 “爸爸,要不要你先去休息一下?” “不,不用……”沈听肆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会儿,他的内心除了欣喜之外,全然是悲痛。 一步步迈向病房,仿佛是在法庭听见宣判自己死刑的犯人。 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一切都会来临。 他要死。 他会死的。 他轻轻打开门,房间里就宋卿余一个人,其他人看见他进来,很自觉地都退了出去。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沈听肆亲自照顾宋卿余,半步都不离开,他高大的身子晚上睡觉就蜷缩在一张小小的床上,每晚睡得都不安稳。 宋卿余原本脸上带着的笑意,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微微别过了头,只是抓着被子的力度大了些,肉眼可见的轻颤。 宋卿余在害怕他。 这个认知使得沈听肆的头脑发懵。 宋卿余在害怕他…… 他关上了门,一步一步走到宋卿余的床边,宋卿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子一僵。 “舟舟……”他的语气发颤,颓然坐在椅子上,紧紧抓着宋卿余的手,心中的惶恐如同潮水般,要将他淹没,如果他不抓住,他就会失去宋卿余,彻底的失去宋卿余。 “……舟舟,我们一起照顾一一好不好,一起去开一一的家长会和运动会,你上次不是一直很想去吗……” “我错了……舟舟,你能不能原谅我……我真的……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干出任何背叛你的事情,韩知怀,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因为剧情,你也做梦了是不是,我害怕,我太害怕失去你了,舟舟……” “视频,视频我也彻底删了,你不要担心。” “你想要回娱乐圈……那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你不是一直很想拍那部戏吗,一起带一一上娃综好不好?” “我们一起抚养一一长大,看着他步入大学,看着他成家立业,然后我们退休了,去环游世界好不好?去沙漠数星星,去北欧看极光,我们定居在安淮,开一家小小店铺,好不好? “我有在改,我知道以前是我的不对,我不会在关着你了,你想要干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是……别离开我,别抛下我好不好……求你了……” “不要抛弃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我….” 他们交汇的手被泪水打湿了。 宋卿余慢慢转过了头,他的面容上不带任何表情,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另外一只手轻柔的抚摸沈听肆的头,感受到他颤抖的身躯。 沈听肆似乎是得到了大赦般,心头涌上欣喜的感觉,舟舟是不是……还能在他的身边? “谢谢你的坦诚。”宋卿余微微骇首道,“感情中有太多的不坦诚了,那是过去式了,听肆。” 宋卿余对上沈听肆的视线,望着那张曾经在他梦中萦绕千百回的脸。 “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这一句话,让沈听肆的世界,天崩地裂,彻底的塌陷了。 “我们,好聚好散吧。”- 第82章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难熬。 沈听肆把宋卿余接回了家, 他没有对宋卿余说他已经怀孕的事情,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日子继续过下去。 宋卿余身体也养好了一些,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看,沈听肆再也没有限制他的出行。 结果有天晚上, 在沈听肆回来的时候, 看着玄关处摆放着一束被剪好的茉莉花, 他问齐管家是怎么回事儿。 齐管家说是宋卿余剪的。 在卧室里面萦绕着清新的花香。 也许是一整天都在剪花, 宋卿余的精气神有些不足, 瘦弱的身躯窝在沙发上, 暖黄的小夜灯打在他的侧脸上,很好看,沈听肆盯得有些着迷了。 他把客厅里已经修剪好的花,拿到了自己的书房里面。 书房里面, 在他的办公桌子前面, 摆放着一个单人的沙发,在单人沙发前面,放着很多的童话书、漫画书。 沈听肆不允许宋卿余玩手机, 宋卿余也不爱上网。 在沈听肆办公的时候, 宋卿余就会窝在沙发上, 白嫩的脚丫子踩着沙发的尾部, 一翘一翘的, 哼着歌儿的话,沈听肆就知道他是看到了喜欢的漫画, 沈听肆通常会去注意宋卿余经常翻阅漫画的类型。 然后去买更多的漫画, 他甚至要到了作者的签名。 但宋卿余只是很平静的把签名收下了。 再后来, 沈听肆在杂物间, 充满灰尘的柜子底下, 发现了那被保护很好的签名。 这时候的宋卿余并不能称之为沈听肆养在家里一朵娇嫩的花。 他似是被强硬从一个地方换到另外一个地方的植株。 叶子的背面看起来已经枯萎了半截面,破碎不堪,但仔细看着,会发现那里还连着根呢。 一不留神,他又在那里发芽了。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地,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一次初见宋卿余。 沈听肆就下定决心,要把这个人彻底圈在了身边。 沈听肆还记得,三个月前,他再次把宋卿余捉了回来,宋卿余原本在院子里的,结果看见他回来,宋卿余似是没有办法和他同处在一个空间,看见他就止不住的哆嗦,想要往楼上跑。 但宋卿余没动,他就站在那里,低垂着头,直到沈听肆拉起了他的手,宋卿余一直低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宋卿余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知道自己每靠近宋卿余一次,每蹙眉一次,宋卿余都怕他怕的要死。 以前那个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宋卿余,会冲他撒娇,冲他发脾气的宋卿余已经被他一点点杀死了。 他和宋卿余的位置完全颠倒了过来。 以前宋卿余的整个世界都是他,喜怒哀乐都是围绕着他转,但现在他的一切都是宋卿余,他生活的中心都是宋卿余了。 宋卿余已经失去关心人、照顾人的能力了,他连家都找不到还要被人指路才能带回来,还能指望宋卿余什么呢? 其实不是的。 沈听肆一直站在阳台上,这里可以看清整个院子。 其实不是的。 宋卿余会把修剪好的花托齐管家送给邻居,会给沈一一吹头发,会笑着告诉甘翠琳他没事儿,他在这儿生活的很好,甚至……他会拿着钱出去买一个烤红薯送给路边乞讨的人。 他还是那个很温柔的宋卿余。 只是他选择的对象里面没有沈听肆。 他不会在晚上再给沈一一讲睡前故事了,也不会在睡前和沈听肆再要一个晚安吻,他只是躺在床上的另外一侧,身体蜷缩起来,在沈听肆靠近的时候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宋卿余给了沈听肆太多太多,给予他这二十多年来从没有给予给他的好。 即使沈听肆在他耳边,和他道歉,说自己错了。 但宋卿余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其实是不要沈听肆的爱的,不要沈听肆给予他的一切。 过去宋卿余的目光二十四小时都会黏在沈听肆身上的,那是沈听肆最喜欢的模样。 而那样的宋卿余,被沈听肆绞杀在回忆的漩涡里面了- 宋卿余的精神状况越来越不稳定,他时常望着一个地方长时间的发呆,有时候还会乐呵呵的看着一方空旷的角落。 沈一一曾好奇的问着宋卿余,那个地方有什么。 宋卿余眸含温柔,对着他笑:“一一,那里有你弟弟,他长得好可爱。” 沈一一愣了一下,他仔细的看了看宋卿余指的那个角落,他竟然除了一身的冷汗,毛骨悚然,下意识道:“爹地,哪里有人?” 宋卿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去那个角落,俯身做出了一个抱着的动作,“这儿啊,你看,你弟弟多可爱呀。” 宋卿余对怀中的其实并不存在的人笑着,低声哄道:“不哭不哭,爹地在这儿在这儿……” “爹地……你怀里没有人啊……” 沈一一咽了口唾沫,感觉到阴风阵阵。 “胡说。”宋卿余蹙眉,满脸不高兴的看着沈一一,侧过身子,他的手臂抬了抬:“你看,你弟弟不就在这儿吗?做哥哥的怎么能这么说?” 沈一一呼吸一窒,他看着宋卿余满目温柔的哄着怀中并不存在的婴儿,柔声唱着摇篮曲。 张秘书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了脚边一地的烟灰,沈听肆站在落地窗前,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突然被烟圈呛了一下,止不住的咳嗽。 “先生……”张秘书担忧的上前,可满办公室的烟味弥漫开来,生生断了他前进的脚步。 他只得把旁边的窗户打开,将满屋子的烟味散去,才好受了些。 沈听肆却是沉默着站在落地窗前,他的身形落寞的隐匿在阴影里面。 他脸上露出少有的迷茫- 刚把宋卿余接回家的那段时间。 宋卿余每晚都睡不着。 沈听肆发现的时候是已经三天后了,宋卿余双目失神,眼底乌青,眼睛充血,脸颊微凹陷下去。 半夜沈听肆惊醒,打开小夜灯,才发现枕头已经全部湿了,宋卿余就这么睁着眼睛,默默无声的落泪,一整晚一整晚,都在流眼泪。 医生说这样下去迟早也要哭瞎。 于是沈听肆让医生给宋卿余打安眠的药。 可还是出现了问题。 宋卿余发现了打针的事情了。 照例是一个上午,家里哪里都找不到宋卿余的身影,沈听肆察看了整个监控,确定宋卿余根本没有出门。 他脸色阴沉,眉头紧皱。 估计是宋卿余对药物出现了耐药性,因为宋卿余现在还怀着孩子,他根本不敢用很大的浓度,但又必须让宋卿余得到很好的休息,也许是在上次打完的时候,宋卿余察觉到了什么。 找了几圈,发现宋卿余压根没有出卧室的门。 沈听肆连床底都看了,黑乎乎一片,没有宋卿余的影子。 他脚步放轻走到了衣柜面前。 然后动作缓慢的拉开了衣柜的门,宋卿余抱着腿蜷缩在里面,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在全然黑暗的环境中,他突然看见进来的一道光,整个人身子忍不住发抖,神经高度的紧张。 他瞪大眼睛看着出现的沈听肆,神情有些紧张起来。 沈听肆神情复杂,握着衣柜门的手青筋暴起。 衣柜里是他和宋卿余的衣服,他们的衣服混杂在一起,宋卿余还扯下了几件抱入怀中,有几件垫在屁股上面。 宋卿余现在的潜意识里还是在不自觉的依赖着沈听肆,他看见沈听肆,微微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背部抵到了衣柜的背部,宋卿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找个衣服。”沈听肆语气轻柔,缓缓的蹲下身来,与宋卿余的视线平视着。 宋卿余以为他真的要找衣服,还是自己怀里的衣服,微微一愣,刚要把手上的衣服递给他。 还没有递到他手上的时候,沈听肆的手换了个方向,手臂还过宋卿余的腿弯,横抱着把他从柜子里抱了出来。 宋卿余挣扎的很厉害:“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个骗子……” “不骗你,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 宋卿余靠在床头,沈听肆摸起他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想要把这个孩子留下。 他很自私的,还抱着一丝希望,只要他们有第二个孩子,只要他们有第二个孩子……宋卿余一定,一定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的。 “那你放我走!” 宋卿余鼻子通红,眼尾泛红,瞪着沈听肆。 他们每次聊到这个话题,都会不欢而散。 沈听肆没有和往常一样拒绝,他只是沉默,“好好休息。” 只是他没想到,打那儿以后,宋卿余的病情已经急速恶化了- 在办公室,沈听肆接到了沈一一的电话,他通过查看监控,看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他更没想到,今晚这一晚,是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一晚。 还未回到家,齐管家的电话打了过来,管家那着急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先生!夫,夫人说要开车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什么!”沈听肆紧蹙着眉头,“他一个患疾病的人你们敢让他独自开车?如果他出了事情!你们全都不用干了!” 沈听肆犹豫许久,还是打开了手机的软件,上面闪烁着一个红点,这是他重新给宋卿余带上的那个银色的圈,里面重新安装了定位器,他是为了防止宋卿余乱跑,对,就是为了防止宋卿余乱跑才这样的,他心道。 但在仔细看了红点的去向之后,他神色大变。 宋卿余既不是去散心也不是去旅游的,他开车去往的方向不是和道镇的方向,也不是市区公园的方向,而是在盘山公路,那处盘山公路旁边就是百丈悬崖,至今仍未修建好。 沈听肆的心头恍然出现了一个令他惊悚的念头,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匆忙的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赶忙开着车去往红点所在的地方- 宋卿余在车库里面选择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他喜欢这种艳丽的红色,他抱着怀中的小衣服,那衣服被包成一个婴儿形状,宋卿余满目眷恋望着怀中的‘小婴儿’,“爹地带你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流线型的车身宛如深海顺畅流动的游鱼,看起来马力十足,艳丽张扬的红色,每一处都在诉说着它不菲的身价。 宋卿余小心翼翼的把‘小婴儿’放在后车座,边关门边道:“等一等啊,我们马上走了,不哭不哭啊,后车座安全一点,爹地回头给你买个孩子专用座椅啊,一一那个太大了,不适合你。”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小婴儿’,笑着感叹道:“哎,你可真小,还很闹腾,一一出生的好重的,一一出生的很安静,你和你哥哥真是两个极端。”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微微隆起的小腹动了一下。 宋卿余上车,点火,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 他的‘小婴儿’说去盘山公路,往上走就可以离开b市了,他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踩下油门,跑车如一头艳尾的鱼,瞬间窜了出去。 夏夜,天上铺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蒲城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除了微风轻轻阵阵的吹着,偶然的夏日蝉鸣,冷然寂静的大地之上是无声的,凄凉的月光洒落在红艳的车身上,树影摇曳,徜徉着风,将车身的影子拉的格外长,与漆黑的天空仿佛要融为一体。 车速很快,从后视镜倒出的景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月光,银装素裹,竟分外的令人感到安宁。 宋卿余开到了盘山公路的半山腰,此刻月朗星稀,清冷的月光密密麻麻洒下来,四下无人,万籁寂静。 宋卿余下了车,抱起‘小婴儿’,低声哄了几句,站在栏杆外,他的目光涣散,脸色却带着笑容,“你说的是这儿吧,好好看。” 他望着下面一片漆黑,只能听到风声的悬崖峭壁。 “你说什么?”宋卿余微微俯身,耳朵凑到‘小婴儿’,听了半响,恍然大悟:“你说我要一直开,不要拐弯,这样就能获得自由了是吗?” 他略一思考,点了点头,指尖点了点‘小婴儿’的鼻尖,“你可真聪明,以后长大了肯定很聪明。” 他略带疑惑摸了摸肚子,“我有小肚子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为什么这么疼啊?” 应该是受凉了。 宋卿余想,把怀中的‘小婴儿’抱的更紧了,“不哭啊,不冷不冷,马上就不冷了。” “我们走吧。” 寂静空旷的盘山公路只能听到他这一句话,风声簌簌,把他这一句话连带着掉落的树叶卷入山崖底下。 宋卿余重新关上车门,猛地踩下了油门,发了力像一只脱缰的野马,瞬间冲了出去,在盘山道上狂奔漂移。 在他即将冲破栏杆的阻碍,车身与金属的栏杆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火星子在摩擦之间迸发出来。 宋卿余似是感受不到,将油门一踩到底,在车身即将探出之际,他全身被‘嘭’的一撞,整个人被甩去了副驾驶,脑袋重重砸在挡风玻璃上,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只见红色的车身被硬生生撞进去一个巨大的凹陷,车门被撞得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痕,前车的玻璃上蔓延了密密麻麻如蜘蛛网的裂痕。 法拉利在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后,瞬间熄火了,半个身子卡在栏杆之间,前面的轮胎已经在悬空处了,只要在一踩油门,整个车身都会翻空下去。 可怕的是由于惯性,整个车子开始慢慢向前倾斜,车身被撞得倾斜,一侧的轮胎悬空着,宋卿余的脑袋纸直直撞上了车窗,一时间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 沈听肆手心出汗,刚下了车门就看见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向前倾斜,眼见就要掉入漆黑的万丈深涯,而在车子的另外一侧,宋卿余昏迷的靠在车窗上,毫无知觉。 沈听肆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向那辆倾斜的法拉利,他的身子紧紧挡着悬空的一侧,“怎么打不开!打开啊,打开啊!!” 带着泣血般的鸣叫在盘山公路回响。 沈听肆手掌心滑,而宋卿余又将车门锁死了,从外面根本打不开车门。 一股绝望的无力感铺天盖地朝他席卷而来。 他又要失去宋卿余了吗—— 他又要回到那漆黑不见天日的两年了吗—— 不要—— 不要—— 求求你了,别让宋卿余离开我,别让他离开我—— 沈听肆止不住在内心哀求道,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上天能听到他的祈求,实现他的愿望。 他好像懂了。 在这个一瞬间,他好像懂了。 母亲在病房门外,跪着祈求上苍,让宋卿余的后半生过的幸福一点,再幸福一点,对他好一点。 苍白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沈听肆窒息,淹没,卷入无尽的深渊。 他透过窗户,看到了昏迷的宋卿余,和那汩汩流出的鲜血。 那赤眼的红几乎如同火焰般,要将他烧的燃烧殆尽,他能感觉到,宋卿余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那一刻,他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了,时间变得缓慢,世界仿佛静止了般。 他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宋卿余的身影。 心脏在这一刻仿佛漏跳了一拍,血气翻涌滚上。 沈听肆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直直用自己的头撞向车窗。 他感受不到剧烈的疼痛,也感受不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滑落下来,他只能看到宋卿余。 舟舟,舟舟—— 等我—— 别离开我—— 我在这里—— 我来找你了—— 他一下又一下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向车窗。 车窗尖锐的玻璃‘噗呲’一声,扎入他血肉模糊的伤口。 沈听肆徒手扒开破碎的玻璃,玻璃扎入他的手掌、手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血的味道,但这些,沈听肆好像都感受不到。 快了,快了—— 他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手一甩,甩出一手的玻璃渣子,等到车窗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大小之际,他直接俯身,双脚支撑着地面,腹部搁在车窗上,腹部上猛然出现鲜红的血液,将他白色的衣裳染的血红,如片片凋零的玫瑰花。 他双手紧紧抓着宋卿余的双肩,把宋卿余往自己的怀里一带,在过窗台的时候他僵了一瞬,沈听肆把宋卿余的头紧紧按在自己的怀中。 不能让玻璃伤害了宋卿余—— 在探出窗台的那一刻,沈听肆的双肩上尽然是没有处理干净的玻璃渣子,那些玻璃如一把把尖锐的银针一样,扎在他的血肉之上。 就在他把宋卿余拉出车子的那一刻,红色的法拉利失去了支撑点,‘唰’——的一下跌入漆黑看不见边际的山崖之中,骤然,迸发出了火焰,燃烧了起来。 “舟舟,舟舟——” 沈听肆眼中满是赤红,他紧紧抱着宋卿余,摩挲着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还好,还好,没有其他的伤口,玻璃没有伤害到他。 “——”沈听肆压抑着声音,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身上浑身是血,他好像记起了什么,拿起掉落在一旁的外套,给宋卿余披上,夏天的盘山公路还是很冷的,舟舟身体不好,他不能受冷的—— “舟舟,醒醒……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承受不住——” 泪水‘嘀嗒’‘嘀嗒’掉落在被血染红了整张脸的宋卿余的脸上。 他似是从昏迷中短暂的清醒了过来,大脑的剧痛让他想要尖叫起来,他费力睁开了眼,看见的却是在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但还是从喉间发出令人心颤的呜咽声的沈听肆。 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还没有…自由吗……” 他几乎没有进去的气了,声音很微小很微小,短短几个字就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自由……” 沈听肆再也忍不住,身后玻璃渣子扎入血肉后带来剧烈的疼痛,仿佛他一动,整个心脏都跟着抽搐。 他很想抱住宋卿余,但他不敢,他不敢。 他很懦弱。 “我……给你自由……” 沈听肆俯身在他耳边,带着颤抖的哭腔,连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只要…只要你好好活着…” “是,是吗。”宋卿余笑了起来,脸上尽然是解脱的神情,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了一根小拇指,那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沈听肆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他的手上尽然是玻璃渣子和擦伤流出的斑斑痕迹,手上血迹还未干涸,沈听肆生怕手背的细碎的玻璃扎到宋卿余,艰难的、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拇指,在和宋卿余小拇指触碰的那一瞬间。 他感觉冥冥中有什么东西碎去了,只徒留惨白的无力感。 他好像,真的和宋卿余彻底结束了。 宋卿余看到他们拉着勾的小拇指,身子一松,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沈听肆紧紧把他抱在自己的胸前,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很笨。 还是学不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把他的舟舟弄丢了。 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把那个在天台上,向他一步步走来,在阳光下炽热的明媚少年。 彻底弄丢了- 第83章 沈听肆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自从把宋卿余抓了回来后, 他们相见的地点除了家里之外,第二个——就是医院。 打了救护车,救护车紧急出动,将满身是血的他和宋卿余紧急送入了医院。 医生要分开他和宋卿余的时候, 发现即使是陷入半昏迷的沈听肆用手肘, 没有被玻璃渣子割伤的手肘紧紧护着宋卿余, 力度大得惊人。 他们找到沈听肆hesonbqingyude时候, 宋卿余紧紧被沈听肆抱在怀里。 那是一种…用尽全力都要保护怀中人的姿势。 沈听肆在意识坠入深渊之时, 他的指尖颤抖着摸着宋卿余的脉搏, 直到确定宋卿余的脉搏还在跳动,他才彻底的晕了过去。 在医生不得不用尽全力分开沈听肆和宋卿余的时候,兴许是牵扯到伤口了,沈听肆蹙着眉头, 嘴唇微微抽搐着。 剧烈的痛感如一把把尖锐的银针, 硬生生刺入他的神经,伴随着神经攀沿而上直冲大脑,他被硬生生的痛醒了。 意识还未彻底清醒过来, 长久形成的肌肉记忆, 让他第一时间反应的是护住怀中的宋卿余。 怀中那已经变得逐渐变得冰冷的体温, 让沈听肆喉头一哽, 反涌上来的血腥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 他费力的想要睁开眼, 抬着手挣扎不已。 医生看他还有轻微的意识,赶忙拍了拍沈听肆的脸, 但沈听肆目光涣散, 指尖因为神经性的抽动而一直颤抖不已。 他拼命的想要往前, 手臂在空中挣扎着, 想要抓住什么。 医生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 “您的爱人没事,他在另外一辆救护车上。” 沈听肆一愣,似是听到了这个话,整个僵持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一定,一定要救他……”我无所谓,一定要救他…… 沈听肆没有力气说出完整的话,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意识坠入漆黑的深渊。 他的手上、背部甚至在后脑勺,都有不同面积大小的玻璃渣子。 其中最严重的是在前额上,毫不夸张的说只要玻璃渣子在深入几毫米,沈听肆的大脑就会受到严重的损伤。 后来医生是知道了沈听肆前额伤的这么严重的原因。 在山崖底下找到法拉利的残骸,被砸了一个大口子的玻璃,就是沈听肆用自己的头砸出来的。 他在生命陷入垂危的那一刻,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想的还是宋卿余。 他说救救他。 一定要救救他。 在救护车上,医生给沈听肆做了紧急的处理,但很多细碎扎入皮肤的玻璃和深入血肉的玻璃还是取不出来。 最严重的一块玻璃离沈听肆的大动脉仅仅几毫米之分。 一旦手误,取错了位置,沈听肆将会当场丧命。 他失血过多,能坚持到医院已经是奇迹。 送到医院的沈听肆,身上流淌着的血将救护车的担架全部染的血红,浓重的血腥味在救护车里面弥漫。 医生在掀起了他的衣服,都摇摇头:“我出救护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重的伤……” “他一定很爱他的老婆吧……”- 甘翠琳深夜被紧急叫醒,接到的却是宋卿余和沈听肆双双进入医院的消息。 她在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心脏简直要停了,她紧紧捂着自己骤然疼痛的心脏,大口大口的呼吸,沈闵醒来,急忙从床头柜拿出了药,甘翠琳好几次都没吃进去,最后还是沈闵就着水她才吃了下去。 赶到医院的时候,宋卿余和沈听肆都进入了手术室。 冰冷的白色手术室门外,那刺眼的灯光闪烁着,写着‘手术中’。 甘翠琳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原本精心保养的黑色的头发,多了斑斑白丝,她站在门前,含着泪,声线颤抖的,“老沈啊,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会这样……” 她已经没有力气站住了,只能借着沈闵的手才能勉强站住。 “会好的……他们福大,会好的……”沈闵扶着颤抖的妻子,他的眼紧紧凝视着手术门。 从齐管家那里知道了前因后果的甘翠琳,瘫软在冰冷的长椅上。 “怎么会怀孕呢……怎么又怀孕了……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沈听肆居然决定留下来,他难道真的意识不到卿余的身子不能在妊娠了吗?……” “卿余为什么会想不开去……去那儿啊……” 甘翠琳已经泣不成声了,盘山公路那儿的死亡率一直很高,b市都将那儿封了,按道理大晚上的,怎么会独身一人开着马达大的车,去那么一片荒郊野岭? “一一说过,卿余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沈闵犹豫良久,还是决定说了出来,沈一一惶恐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爷爷的追问下,无奈说出了让他感到害怕又惶恐的事实:“卿余被救回来后,一直呆在家里。” “直到他在一一的面前,指着一块无人的角落,说一一的弟弟在那儿……卿余的意识应该已经不清了,他还不知道,原先呆在他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在卿余走的那天晚上,一一看见了他的衣物被宋卿余收拾了几件出来,裹成小婴儿一样的毛毯,卿余会抱着那叠衣服,站在床边走来走去,低声哄着那叠衣服。” “就仿佛——那叠衣服里面真的有小孩子的存在。” “听肆太过分了。”沈闵叹了口气,虽然已年老,但面上依旧有着成熟男人韵味的俊美脸庞,忧心忡忡,“听肆他那天下了班找我,问我‘爸爸,我不知道怎么办了’‘爸爸,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真的,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无助的听肆。” “后来,我托人去查了听肆给卿余打的镇定剂的药,那里面就有……”沈敏顿了下,喉头似是哽咽了般,他闭了闭眼,将胸中那股酸涩的感觉生生咽了下去,才定了心神,缓缓道:“听肆没有给卿余做全身的检查,那药里面有加速卿余病情恶化的成分。” 甘翠琳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了起来,泪水流满了指缝。 寂静空旷的走廊,充满了她低声呜咽的哭声。 这几个月,她进入医院的次数格外多。 好不容易,沈一一的腿逐渐好了起来,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她开始怀念过去那个幸福的家庭。 只要她打个视频童话,沈一一稚嫩的脸会挤在屏幕前,奶声奶气地叫她‘奶奶’,身后的宋卿余满脸无奈却充满宠溺的抱过沈一一,冲她微微一笑,会轻轻喊她‘妈’。 而沈听肆则是把宋卿余和沈一一都抱在怀里,一家三口笑得开怀,她每每看到这一幕,在冷硬的心都软了下来。 她现在回想那一幕,心痛犹如刀绞,含糊不清地说:“我真该,我真该那时候就强力分开他们,把沈听肆送出国…而不是让他们有任何的交集……” “如果早知道,会造成如今的地步……我……” 可惜,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早知道。 “谁是沈听肆的直系亲属?”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医生喘着气儿大步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单子。 那单子,甘翠琳再熟悉不过,她曾经在宋卿余的单子上签字,如今,又要为她儿子签字了吗?…… “我是,我是。”沈闵赶忙站了起来,甘翠琳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么大的消息如同天雷滚滚,她失神不已,因为过度的哭泣,眼睛发红,嗓音嘶哑,年纪大,禁不起情绪的起起伏伏和折腾了。 “你是?” “我是他爸爸。” “沈先生大出血,需要输血,需要直系亲属的签字。”医生看了看沈闵,顿了顿:“同时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现在正在给沈先生取靠近大动脉的玻璃碎片。” 沈闵心头‘咯噔’一声,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家里现在只有他了,他必须要冷静下来。 “好,医生拜托您尽全力救治他,不论花费任何代价。” 金钱在此刻仿佛都成了没有用的东西。 即使他们再有钱,但也在此刻,没有办法立刻救回沈听肆和宋卿余。 “另外一名患者……” 医生话音还没有落下,甘翠琳睁大哭红的双眼,嘴唇颤抖着,直勾勾望向医生,眼中热烈的祈求让医生禁不住心慌一阵。 “宋先生没有大碍,额角的伤口让他短暂的昏迷了过去,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如同救命良药,让甘翠琳和沈闵悬着的心彻底松了下去。 “只是,”下一秒又让他们内心忐忑不安起来,“宋先生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接近三个月了,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们是没有考虑过宋先生的身体状况吗?” 医生曾经是宋卿余的粉丝,他一直在关注着宋卿余隐退后的去向。 只是没想到,两年没有见到的偶像。 再次见到,竟会是这副模样。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医生的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一些怒火和责备。 “我想肯定有医生劝阻过,宋先生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妊娠,你们就应该在孩子一个月的时候决定不要他,现在胎儿已经接近三个月了,打掉反而会危机宋先生的生命。” 在场的甘翠琳和沈闵都没有说话,寂静无声。 他们也是才刚得知宋卿余怀孕了,想要宋卿余怀孕生下孩子的人,已经躺在里面了。 甘翠琳半响,才哑着嗓子,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的……不可能打掉了吗?” “如果您想要宋先生失去生命的话,可以尝试。” 带了怒火和责备的医生态度也不由得恶劣了些。 “……” 沈闵和甘翠琳都陷入了沉默,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医生的态度是否很好。 “抱歉,说话过激了些。” 医生揉了揉眉间,语气又再次柔和下来,“请沈先生和我走一下吧。” 甘翠琳呆呆的望着他们远去,逐渐隐匿在黑暗的背影。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好冷,突然觉得好冷。 这时候,突兀的铃声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宁静。 甘翠琳失神地接了起来。 沈一一带着担忧、清脆的童声在寂静的长廊里响起,似乎是驱散黑暗的太阳一般,驱散了整个长廊的阴冷。 “奶奶?”沈一一似是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您终于接了。” 甘翠琳声音沙哑,她不知道沈一一知不知道自己的双亲出了事情,她只是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充满了鼻音,像极了感冒,“怎么了一一。” 沈一一那边呆愣了一下:“奶奶,您感冒了?” “…嗯。”甘翠琳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 一把年纪了,实在是折腾不起来了。 “那您多注意身体。”沈一一寒暄了几句后,又问了:“奶奶,您知道爹地爸爸在哪儿吗?” “……”甘翠琳没有回答。 “我一觉醒来,他们都不在,这大半夜的。”不知道为什么,沈一一好不容易睡着了,自从他看见了宋卿余的状态后,他一直在担心宋卿余的情况。 整晚整晚的失眠,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原本该是长身体的阶段,他瘦了一大圈,饭也吃不下去,连管家给他睡前热的牛奶,他都喝不下去。 尤其是今晚,他眼皮狂跳,心跳的不停,一种惶恐如同潮水般要将他淹没,他整个人心慌得不行。 到底怎么回事儿…… 在他惊醒后,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后猛然变大。 在他刚醒来不久,直接一个雷将他吓得一大跳。 外头劈闪的雷电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劈成两半。 除了在他高烧不断,失去双腿的那个雨夜,他再也没看过比那次还大的电闪雷鸣了。 他忍不住发抖着。 他想去找爹地。 每次在这种下雨天的时候,爹地都会到他的身边,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肩膀,柔声安慰他说‘不要怕,不要怕,爹地在这儿,爹地在这儿’。 但是这回没有。 外面的雷声一直在轰隆隆的打。 沈一一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他屏住呼吸,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自己熟悉的脚步声。 沈一一鼓起勇气,打开灯,抱着自己的小熊,一鼓作气跑到了爹地和爸爸的房间。 但是房间是一片漆黑,显然是没有人的样子,连乱糟糟的被子还维持在早上的模样。 齐管家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打开了灯走上来,问他怎么了。 沈一一问爹地和爸爸呢。 齐管家没有很快的回答他,只是牵着他的手,问他是不是因为外面打雷害怕。 沈一一说是。 齐管家牵着他的手下了楼,然后把他带入了自己的房间。 沈一一又问了一遍爹地和爸爸呢。 齐管家摸着他的头,笑得很温柔,他说爹地和爸爸有事情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很快是多久,沈一一不知道,可是他真的很想现在立马等到爹地和爸爸的声音,可是他打了很多很多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打给甘翠琳,才接了电话。 “他们在哪儿啊奶奶?”沈一一坐在齐管家的床上,暖黄的灯光,开着暖风的空调,他悬着不安的心落了地。 “一一好想爹地和爸爸啊。”一天都没有见到爹地和爸爸了,沈一一真的很害怕,尤其在梦中他的双亲在他的面前一次又一次的离去,他真的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悲伤了。 他不想成为一个没有双亲的小孩。 他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孩,他都这样认为,所以每次在做完梦的时候,他总是会跑去宋卿余的房间,先是用指尖在宋卿余的鼻尖下面试探着,只要是有呼吸,他就会很放心,然后小小的身子钻进宋卿余的怀抱之中,感受着那灼热的呼吸和强健有力的心跳。 他总会睡得很安宁。 “他们……他们在奶奶家。”甘翠琳嘴唇嗫嚅着,她呼吸逐渐沉重起来,“奶奶有事儿,需要叫他们过来,你一个害怕吗?要不要让爷爷去陪你?” “不用不用。”听甘翠琳这么说,沈一一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要几天呀?” “要……要……好几天……” 甘翠琳说不出真相,她的孙儿才八岁,就要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 她现在也才意识到,如果宋卿余或者沈听肆挺不过来,那么她就会失去一个儿子,沈一一会失去双亲。 这种念头如同一只大手紧紧拧着甘翠琳的心脏,她快喘不上气来了。 “是吗?”沈一一略带着低落,撇了撇嘴:“那奶奶,你记得帮我给爹地和爸爸带话,说一一复健的很努力,等他们回来,一一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大惊喜的!” “好,好。”甘翠琳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会哒!”甘翠琳那边的声音太过颤抖,鼻音过于浓重,沈一一以为是自己半夜吵醒了甘翠琳,心下带着愧疚,语气都带上了不自觉的撒娇。 殊不知,更是这样,甘翠琳的心才更痛。 她柔声安慰了几句沈一一,嘱咐他早些睡觉,便挂断了电话。 她哪敢和沈一一说,他的双亲现在都躺在手术室里面。 一个陷入昏迷,一个生死不明。 公司她可以接手,沈家有她,这些甘翠琳都不怕。 可她怕的是,沈一一自此以后没有了爸爸。 饶是之前,一旦宋卿余有哪天撑不下来,沈一一自此也没有了爹地。 明明他是在他们最期待的目光下出生的。 他明明应该是最受宠的一个孩子。 明明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里面,健康平安的长大才行。 甘翠琳紧握着手机,将脸埋入手掌心中。 在闪着绿光的手术灯中,她的身影被无线的拉长-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下,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哦~ 第84章 陆忱乐推门而入的时候, 宋卿余已经醒来了。 漂亮的青年靠在床头,如玉的肌肤却似白雪一般苍白,青年长而卷的蝶翼轻眨,偏飞, 他无需言语, 单单是坐在那里, 就是一幅画。 美的几乎能让人屏住呼吸,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脆弱感, 生怕一个重的呼吸, 就会打破这一地的美好。 “嗯?”宋卿余微微侧眸,看到了来者,淡淡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上扬起一抹弧度,“你来了。” “嗯。”陆忱乐看着大开的窗子, 忍不住蹙了蹙眉, 去将那窗子关上了,外头刚下了雨,雨整整下了三日才停, 这时候风吹过来还是有些凉的, “怎么不把窗子关上?本就身体不好, 还吹着风。” “突然很想吹, 就叫人开了窗。”宋卿余说完, 禁不住俯身咳嗽两声,只见他的面前多了一杯温水, 他轻笑了声, 道了榭。 陆忱乐不乐意了, 坐在椅子上, 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说什么谢谢呢。” “我错了我错了。”宋卿余淡淡笑道, 只是这个笑意远不达眼底,他最近精气神不足,总是睡半天,醒半天,大脑昏昏沉沉的,“公司的事情都忙好了?” “还差一些。”陆忱乐面色凝重,正色道:“天哪,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还是不是你的朋友了?”陆忱乐似是不解道:“你怎么会……跑去盘山公路了?” “……”宋卿余抿了一口温水,干涩的喉咙才好受了很多,直到杯子的水见了底,他抿了抿湿润的唇,才悠悠道:“病情复发了。” “复发?”陆忱乐知道他的病情,还是陆忱音和他说的,“听阿音说你在过去两年都没有发作啊,一回到b市就……” 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他之所以能联系上宋卿余,能来医院看宋卿余,是甘翠琳给他打的消息。 甘翠琳知道在过去的两年,是陆忱音和陆忱乐两兄弟一直在宋卿余的身边,帮助他。 他们的关系超越了普通的朋友。 “难道是……”陆忱乐和过去一样,不敢提沈听肆的名字,生怕又一次刺激到了宋卿余。 “沈听肆。”宋卿余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他的刺激源头了,道:“是因为他。” “还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知道了沈一一双腿残疾真实的真相,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于是将自己困在牢笼之中,久久没有办法走出来。 “我去看了一一。”陆忱乐回想起他去拜访沈一一的时候,沈一一兴奋地抓着他的衣袖,只是不久后,沈一一看起来神情落寞,他一直问爹地和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偌大的房子只有沈一一一个人。 “一一很想你们,问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陆忱乐复述了一遍沈一一的话,他同时也感慨道:“不得不说,一一复健的很好呢,等阿音回来了,看到一一复健的这么好,他一定很开心的,自从你们走后,阿音一直问我一一和你的消息,他特别担心你和一一,每天都得问个百八十遍的。” “所以看到一一这样,我想他肯定可以放心了。” “嗯……”宋卿余像是思考了很久,抬起头,他的眼里似有着四月柔和的春风,他道:“嗯,不回去了。” “……?”陆忱乐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像是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什么?” “不回去咯。”宋卿余笑着笑着,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但他没哭,“你看,我和沈听肆离婚,抚养权也已经判给了沈听肆,我经济能力没有他那么好,给不了一一很好的生活,只要在沈家,他还是沈家的小少爷,沈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跟着我一个精神病患者干什么呢。” 他眯了眯眼,道:“以前我总在想,我可以给沈一一很好的生活,我们定居在安淮,有悦悦,有音音陪伴他长大,或许大城市的资源没有那么的重要,我不求他以后可以有多出息,只希望他可以健康平安的长大。”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被沈听肆保护的太好了,我忘了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竞争的,是存在阶级差异的,很多东西和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跨越的东西。” 外头阳光明媚,雨后清新的空气,花瓣上的露珠在闪闪发亮。 “我出身卑微,我想如果没有遇到沈听肆,现在的我或许是个朝九晚五,零零七的社畜吧,更别提我还患有精神疾病了,哪个单位敢要我?” “两年前我被大批量的泼脏水,也是他帮助我摆平的。” “所以我后来明白了,并不是把孩子待在自己的身边,以为有一腔的付出,就以为是对他好的,我要尊重他的意愿,以免他以后埋怨我,对我说‘爹地,都怪你,不然我也不会过上这样的生活’,这种话。” 宋卿余苦笑了声,“我后面清醒过来了,一一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我造成的,我不该剥夺他过上好日子的权力,何必跟着我受苦呢,再者,我也不知道下次病情发作,会变成什么样子。” “忱乐,你说,我这么…的人,哪里值得呢?”宋卿余似是问了陆忱乐一句,但很快他又低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哪里都不值得,所以啊。” “所以啊,不回去了。” 陆忱乐喉头似是哽咽住了,很多想要说出来的话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苍白无力的语言。 陆忱乐明白,这是别人的家事,他身为一个外人,本身就不好插手,可是…… 可是…… “那你跟我走吧。”陆忱乐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深埋在内心已久的话。 宋卿余先是呆愣了一下,很快笑得拍了拍床,“我知道你是安慰我,谢谢你的安慰。” “我想回和道镇,这次不过你的店了,我要开一家自己的小店,等安定下来了再回到安淮,把音音接过来。” “人,还是得回到自己的故乡,和道镇是我父母落叶归根的地方。”宋卿余眼含眷恋,那是他未曾谋面的故乡。 他想要去寻找一下自己的父母,曾经出生长大,最后又落叶归根的地方,在那里深深扎根。 “那,作为你的朋友,我还能去看望你吗……?”陆忱乐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了避免自己的紧张,他又倒了一杯水给宋卿余,生怕遭到了拒绝。 宋卿余点头,“当然可以啊,”顺手接过了水,只是这一回他没有在说谢谢了,“你还以为我会拒绝你啊。” 他失笑:“和道镇又不是我开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陆忱乐打趣道:“都已经这么老练了啊,佩服佩服。” 又聊了一会儿日常,陆忱乐忽然想到,拿出手机刷出微博,#江知野姜心订婚#词条已经登上微博的热搜的第一名了。 “他都订婚了?这么快。”仿佛认识江知野还在以前,他那时候在江边认识了江知野,江知野递给他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告诉他人要学会孤独的时候。 原来,时间这么快吗,一晃眼,两年已经过去了。 宋卿余看着上面熟悉的面容,有些恍惚。 “是啊,以前还真不知道江知野的背景这么大,江家这回在争一块地,和姜家联姻后,实力是会更上一层楼。”身为总裁的陆忱乐,经常关注这个消息:“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江知野退圈后,发了疯一样去学习如何管理公司,当初江家的业务还不一定能交给他,但如今,他的手段我们都知道,江家非他莫属了。” “这个姜心……?” “姜心?”陆忱乐仔细看了看挽着江知野的手腕,面容精致,身着旗袍,颇有江南美人之风的女子,“姜家的长女,姜月的姐姐。” 姜月吗。 宋卿余面前浮现姜月的面容,也不知道自那次过后,姜月怎么样了。 他都自身难保了。 “变化都很大啊。”宋卿余感概道:“想当初我在娱乐圈的时候,他还是我的小迷弟呢,整日来和我探讨怎么学习,怎么去接好一部剧,怎么去分析电影……” “一转眼,都成为了别人的丈夫了,长成这般可靠的模样。”江知野的脸上褪去了青涩的稚嫩,变得更为俊秀和成熟了。 他们又聊了很久,直到宋卿余眼底逐渐有了笑意,陆忱乐才敢小心的开口,道:“卿余,其实,我来……甘女士有件事情想让我拜托你。” “嗯?什么?”宋卿余没有他想象中很大的反应,反而是很平淡的问道。 “甘女士,想摆脱我请求你,去看看沈听肆。”陆忱乐边说边看宋卿余的表情。 “是吗……”宋卿余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猜出来了。” 他起身,瘦弱的身躯遮掩在宽大的病号服下面,仿佛一被风吹,就会倒下一般。 陆忱乐想要伸手去扶住宋卿余,但在看清他微微隆起的小腹后,整个人如同触电了一般,身子僵在了原地。 宋卿余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肚子很胀,让他的小腹都鼓了起来,站的久了,腰还会酸。 “怎么了?” 宋卿余揉着腰,“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我不认路。” 陆忱乐这才回过神来,小步子奔上去,小心翼翼用手臂绕过他的腰,扶着他,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前面在想事情呢。” “肚子……最近还疼吗?”陆忱乐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疼?”宋卿余蹙着眉头,低垂着眼睛,思考了一下:“没有,就是有些胀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消下去。”他轻轻笑了起来,很像一朵脆弱的茉莉花。 “那就好。”陆忱乐的手小心翼翼附魔上他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小腹底下,扎根了一个小生命,只是,他的出生,注定要成为不被期待的存在。 他在不该来到的时刻,来到了。 时间仿佛走了很久很久,他们穿越了人群、楼层。 来到了一间病房面前。 在这间病房,里面只有一个床位。 沈听肆躺在那间床位上,呼吸随着机器起伏。 里面是无菌的,所以需要宋卿余穿上无菌衣进去。 陆忱乐揉了揉宋卿余的头发,柔声道:“我在外面等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和道镇吧。” 宋卿余愣了愣,伸手接过了和穿戴好无菌衣后,转过身仔仔细细凝视着陆忱乐带着笑意的脸庞。 “好,不许反悔哦。” 宋卿余进入到那间狭小冰冷的病房,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沈听肆那张在他梦中出现过千百遍,让他魂牵梦绕的脸,此刻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随着冰冷仪器的‘滴答滴答’声音。 他们好像调换了个位置,躺在床上的变成了沈听肆。 坐在床边凝视他的变成了宋卿余。 宋卿余颤抖着指尖,想要去触碰那张脸,但在即将接触到的瞬间,他还是收回了手。 “听肆。”他微微道:“请允许我最后这么一次称呼你吧。” “我想了很多,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说我不爱你了,那是不可能的,这是连我自己都没有否认的事实,可是我不敢再爱你了,”宋卿余慢慢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我很早就和你说了,我已经不在乎那些了,我原本是想,让我们好聚好散的。” “首先,我要谢谢你,正因为你,我没有跌下山崖,可……可如果要我重新回到你的身边,那…我还是……” 宋卿余顿了顿,“你的爱太沉重了,我真的不适合……” “我想了很久很久,想了十二年了,我还是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会爱上我,甚至愿意抛弃很多,只为了和我组建一个家庭,我能力不好,长相一般,出身平凡,我还经常患有不安全感,从刚谈恋爱开始,我每晚都要问你是不是爱我,这点看出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 “你永远都是那么有耐心。” “可是,你的爱,你给予我的,我真的承受不起了,我也曾经试图说服过我自己,但那个灰暗的半年……我是真的清醒了,求你了,不要让我在跌下去了……” “真的离开了你,我才发现,我的时间,我的心跳,都开始属于我自己了。” “我现在感觉,我就是一个有家的流浪汉,半醒的活死人,我好像,丧失了喜欢上另外一个人的能力,我的曾经,里面全都是你。” “我真的很久没有以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记得上次的话,也是在家里,和一一在沙发等着你,听见从楼下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我就知道是你了,我和一一都会跑着去玄关处,开启暖黄的小灯,等待着你回来,那时候的心情,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听肆,我希望你明白,我们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共同经历的时光,他也会变化,人的关系真的很脆弱,每个人都拥有自己或者闲暇或者忙碌的生活,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不会再有人有耐心和机缘陪你再走一遍。” “所以,你想困住我,把我锁在过去十年的婚姻,这是不实际的。” “我多希望你能尊重我,可惜,你到现在都没有学会这一点。” “你,好好照顾一一,如果以后要和其他人结婚了,也请务必,要找个好好对待一一的……” 宋卿余说了很多沈一一爱吃的,不爱吃的,注意的。 他说完,整个病房里面只有充斥着冰冷机器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回复着他。 宋卿余起身,他看着那张沉睡安静的面孔,在离开病房前面,最后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在他彻底转身关上门的那一刻,没有发觉沈听肆眼角落下的那滴泪,那滴泪落入脖颈,消失在视线中。 - 第85章 “你就真的放他走了?”杨帆来探病, 顺带给沈听肆捎来了公司的一些紧急的文件,需要他签字的。 看着沈听肆那微下垂的眼眸,和满脸被纱布包扎好的伤口,那张脸上毫无表情, 看起来有些滑稽和可怜。 沈听肆批阅的手一顿, 装作若无其事的发生, “…我还能怎么办。” “在他开着车直至冲向山崖的一瞬间, 我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 我那时候,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宋卿余活着,好好的活着,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他在重伤的情况下, 你知道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沈听肆带着苦笑, 那笑容仿佛浸泡在还未成熟的酸梅汁中,酸涩的味道浸透了五脏六腑,连口中都弥漫着丝丝的铁锈味。 “是什么?”看着沈听肆失神的表情, 杨帆能猜出个大概, 他这个发小, 是个怎样的人他在清楚不过, 过去两年, 一开始他是不相信宋卿余的死讯的,可是不论沈听肆花费多大的力气, 宛如海底捞针般, 根本找不到宋卿余。 他逐渐的逐渐的相信了宋卿余的死讯, 那往后, 沈听肆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只徒留一个空壳在世间行走,没有了任何情绪,只能感觉到麻木,和机器人一样除了会完成特定的程序之外,再也没有自己的任何意识。 连身为发小的杨帆都不愿意和那时候的沈听肆交流,他如同一个木偶,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密闭虚无的空间,任谁也破不开。 沈听肆那时候同意甘翠琳的请求,找个联姻对象,结婚,生下一个新的继承人。 就在大家都以为沈听肆是彻底忘记了宋卿余,要步入新的生活轨迹的时候。 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沈听肆之所以答应甘翠琳的请求,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从甘翠琳的手中拿下沈氏的实权,姜月背后的姜家还有利用的价值。 只是沈听肆怎么也没有想到,姜月知道宋卿余的所在地。 他就在那天,知道了宋卿余的所在地,同时也取消了和姜月的婚礼,就在婚礼的前一个晚上。 他瞒着所有人,独自一人去安淮,把宋卿余和沈一一,接了回来。 他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相信宋卿余的死讯,因为他在给宋卿余留着的银手镯上,能检测到宋卿余的生命体征,虽然无法进行定位了,但是却能检测到他是否还活着。 在把宋卿余带回来之后,他就将那个戴在宋卿余手上两年的镯子给摘了下来,‘哐当’一声,宋卿余的手腕上有深刻的红色印记。 沈听肆愣神看着那片红色的印记,他只觉得很好看,很美。 沈听肆回神,从记忆的漩涡之中脱离出来,嘴唇在轻微的颤抖着。 “他说,放他走,他要自由。”沈听肆的语气轻颤,在文件上写下的名字都有些歪歪扭扭的,“他曾经在浴缸里自杀过一次,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和他好聚好散。” “就在他坠入山崖,重伤昏迷不醒的那刻,他告诉我,他要走,他要自由。” “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沈听肆的脑海中一幕幕浮现出宋卿余那被鲜血沾满的面容,和那嘴角带着解脱的安宁的笑意。 这幅画面似一把把尖锐的刀,直直把沈听肆穿透,他的伤口变成一滩软烂的肉泥。 “我想了很久,很久,”他那晚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天边的黄昏,暮色好像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在静止的时候便渐渐沉淀了下来,天边那一块块火烧云,层次分明,颜色由西向东逐渐变淡。 日暮的余晖射.向那点琐碎的湖面上,湖水就浮光跃金,似乎一颗颗神奇的小星星在闪闪发光。 日暮之后,便是长夜,在天与海指尖,仿佛横亘着一头巨兽,深蓝色的皮肤恍若透明,渐渐低垂在山貌后的一缕缕余光洒在湖面上,一闪一闪的,洒上了一层层碎金,那交界边际,随着长夜的来临,那边际逐渐模糊,最后隐匿在黑暗的角落里面。 “我想,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他的离去,我们还有一一,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我从来尽足一个父亲的责任,舟舟也说,希望我能照顾好一一。” “更何况……我们又有了第二个孩子……” “你就这么放心让一个怀着孕的人走出你的视线?”杨帆不赞成道:“那时候我就和你说了,中药调理,强硬让卿余怀上孩子,到最后还是留不住他的。” “那时候怎么说,你也都不肯听。” 沈听肆靠在床上,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他仿佛脆弱了很多,他轻轻点头:“是啊,后悔了。”- 杨帆记得很清楚。 在刚开始怀孕的时候,他们夫夫两一直处在又傻又焦虑的状态。 杨帆身为他们的家庭医生,有必要在关键的时刻住家,时刻注意宋卿余的情况。 宋卿余变得有些爱挑事儿,那天怎么也不肯吃家里的饭。 沈听肆问他想要吃什么。 宋卿余眼睛亮了一下,跟沈听肆讲:“想要吃大学城那xx家师傅做的拉面。” 当天已经深夜了,他们在海外,要回国找那家师傅做的拉面也不现实。 但沈听肆在看见宋卿余那闪着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改了口,“好。” 结果当天,他真的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往了b市,花了大价钱,把那个师傅从b市请到了海外。 但宋卿余吃了两筷子,就又放下了。 他说不是这个味道。 在沈听肆的记忆里面,老师傅确实是他们大学时期经常吃的那家面店的师傅。 于是沈听肆跟着老师傅学习做面条,做给宋卿余吃。 他太了解宋卿余的口味了,会根据宋卿余的不同表情推测出这碗面合不合口味,就这样,沈听肆做了很多碗面条,但宋卿余都是只吃了几口,便再也不动筷子了,没吃完的面全都被沈听肆吃掉了。 直到宋卿余一口气把一碗面都吃完的时候,沈听肆知道了,这碗面的味道对了。 以前宋卿余更喜欢吃清淡的东西,现在却更喜欢吃一个重口味的,但是太辣的他根本吃不了。 所以要特别注意控制这个辣椒的程度。 杨帆就这么看他两折腾,他一个外人都觉得很麻烦,但沈听肆怕宋卿余心怀愧疚,只是在每次宋卿余不安望着他的时候,沈听肆会俯下身,亲亲宋卿余的鬓角。 后来,在宋卿余确诊怀孕后,杨帆因为医院那边有事情,就回去上班了。 但杨帆没想到,在他走后不久,他的手机响的很频道,不管他是在做手术开会还是做ppt的时候,他的手机总是时不时的震动一下。 杨帆实在是不耐烦了,索性直接给手机关机。 同事很好奇到底是谁能让一向温和好脾气的杨帆烦成这样,于是打趣道:“家里那个查人了?” 杨帆面色不改,故作淡定的回答:“没有。” 背地里赶紧打开手机,别又是哪家的祖宗。 到了下班,杨帆坐在车里,做了一天手术的他实在是筋疲力尽,刚呼出一口气,还未划出手机,手机屏幕上多了一条消息。 “舟舟,他今天晚上多吃了一只虾,不喜欢喝白粥,也不喜欢喝味道很浓重的汤。” “啊啊啊,他吐了,要不要去医院看啊。” “啊,他说不喜欢喝鸡汤,喝到就想吐,以前可是最喜欢我制作的鸡汤。” 诸如此类琐碎的消息很多,杨帆继续往上翻,“他晚上不给我晚安吻了,说我好油腻。” 杨帆:…… 这小情侣怎么什么事儿都往外抖啊?? “他还想要出去嘞,我们这地儿整日下雪,我不给他去,他就冲我发脾气,好凶,但好可爱。” “夜里总是翻身睡不着,起床去上厕所,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安稳睡一觉吗?” “今天他称体重,重了好多,他打我,哭着控诉我,说都怪我,他身材都变形了,这怎么防止身材走形啊?” “小腿好像有些水肿,按摩有用吗?” 杨帆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上面一只小鱼儿的头像,克制着自己没有把这个人拉黑的冲动,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礼貌回复了一句:“倒也不必如此详细伤害我。” 他退出界面,立马下单了《十月怀胎百科全书》《孕期控糖饮食》《陪老婆怀孕》《怀孕每周吃什么》《孕期无忧、产后无虑》…… 他买了十多本,然后地址填上了沈听肆的地址- 管家签收了一箱书,放在沈听肆的桌子上。 于是一向只有金融、心理学类、哲学类书籍的书房里面,多了很多很多的……胎教书。 都说一孕傻三年。 宋卿余后知后觉的,直到小腹隆起了,他才恍惚意识到,摸着自己的肚子,问:“我是不是怀孕了?” 沈听肆无奈一笑,鼻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道:“你意识到了?我的小祖宗哦。” “那,那……”宋卿余有些害怕,同时又有些小心翼翼,“我什么时候可以感受到他的胎动啊?” “很快了。” 沈听肆从背后,双手环绕着抱着宋卿余的腰,他的掌心贴在宋卿余的手背上,宋卿余的手背贴在隆起的小腹。 感受生命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你希望是个男孩女孩呢?”宋卿余靠在他的怀里,耳边是沈听肆强健有力的心跳,他觉得很安心,很满足,他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希望是个男孩。”沈听肆的下巴在他的乌发间亲了亲,又轻轻重复了一遍:“希望是个男孩。” “嗯?”宋卿余微微侧眸,似不解:“你不是一直很想要个女儿吗?为什么希望是个男孩?” “我之前也想要,要个女儿,”沈听肆道:“但后面,我想有个儿子,他出生可以一起来和我保护你。” “保护他的爹地。” 宋卿余心里似有阵阵暖流涌过,他反手握住沈听肆的手掌心,感受到体温从脉络中传递到他的手心深处,他的四肢百骸都涌动着满满的爱意。 “那如果,我们要第二胎,希望是个女孩,这样,她就有哥哥了。” “第二胎?”沈听肆蹙了蹙眉头,不赞成:“一胎就够了,原本我不想让你……多遭罪啊……” 他把宋卿余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胸口,“你疼,我这儿就疼。” “我多不希望你……而且男人怀孕本就比女子要多走一道鬼门关,我受不了…我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你的代价。” 宋卿余能清楚的感受到手底下那‘砰砰’有力的心跳声,他呼吸一窒,这种被人捧在手掌心,贴在心尖上的感觉,如潮水般要将他淹没。 他没有办法说出没事,不会有问题的这种事情。 他知道男性生子的危险性很高,他其实一开始也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很多母亲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生下自己的孩子。 可是真的在这一天来临,他摸着自己的肚子,他深切的感受到了其中有个小生命在他体内生根发芽的时候,又想到这个孩子是他和沈听肆血脉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安定了下来。 好像那些担忧、焦虑,都瞬间被冲刷殆尽。 他转身抱过沈听肆,因为肚子的阻碍,他没有将自己的心跳同沈听肆的心跳重合在一起,他抬起眸,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里,倒映着沈听肆的身影,里面全然都是沈听肆的身影。 他说:“我怎么舍得抛下你和孩子呢。” 即使再有多大的危险,他也一定可以挺过来。 因为他有他们的力量源泉,他不在是孤身一人了,他有自己的家庭,重新组成了自己的小家庭。 只要沈听肆在他的身边,宋卿余想,不论前面有多危险困难重重,他一定会跨越山海,跨过万般阻碍,风雨,他们终将相逢。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耳边是炽热的呼吸,眼底含着似春风一般的笑意。 这是他的家。 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带“—”的是回忆哦!请务必和现实分清楚 第86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 沈一一在小院子里散步。 今天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他身上变成了淡淡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灿烂程明的光穿透窗户,铺在橘色的瓷砖上摇晃, 少年的身影, 如同插画一般, 在燥热的夏风里和耀眼的光芒柔和在一起, 熠熠生辉。 沈一一只觉得今天的风格外温柔, 他坐在长椅上, 微微眯起眼睛,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这是爹地走后的第一年。 沈一一似乎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哭闹着拉着沈听肆的衣袖, 质问着为什么爹地不要他了, 为什么爹地要离开他。 他得知了宋卿余一声不响离开后的消息,他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然后一整天坐在宋卿余的床边, 失神望着窗边摇曳的小枝叶, 每晚宋卿余给他讲故事的时候, 他总是从家里的墙角边看到那小枝叶摇曳的影子。 只是今后再也没有人给他讲故事了。 沈一一想, 他最终还是成为了宋卿余的累赘。 他知道宋卿余的想法, 因为他的双腿,需要复健, 而复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加上宋卿余现在没有稳定的住所和工作, 和沈家一比, 根本没有可能给他一个很好的优越的生长环境。 宋卿余是为了想让他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 所以放弃了一切,孑然一身的离开。 可是沈一一想告诉宋卿余的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想,只是想要沈听肆和宋卿余重新在一起,他们重新组建一个温暖的家庭。 沈一一的碎发被风吹起,微风似乎在亲吻着他的脸颊,温暖的简直要让他落泪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双腿,他现在恢复的很好,已经三年的光阴足够让他的腿恢复到行走能力。 虽然走起路来,还是能看出和别人的不同,但起码他现在不需要再用拐杖了,只是长时间的行走还是需要停下来休息很久。 他现在也在努力学习,才九岁,沈听肆已经开始教授他金融商业相关的知识,在他接触到这些之前,沈听肆曾问过他:“你想要不要进娱乐圈。” 那时候宋卿余同意上娃综,沈听肆以为是他想要借机给沈一一铺路,只是后面因为种种原因,娃综也被耽搁了。 事到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啊。 “爸爸…希望我进入娱乐圈吗?”长相酷似沈听肆的沈一一,中和了沈听肆眉目间的那份凌厉,多了宋卿余的一份温柔,九岁的沈一一长相漂亮,如同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他要是选择出道,‘国民儿子’或许这个称呼就会落在他的身上。 “我尊重你的意愿。”沈听肆凝视着自己的儿子,在自己儿子的身上他恍惚看到了宋卿余的影子,“你爹地,想必也是想要以你的意愿为前提。” “那如果我进了娱乐圈,家里的产业谁来打理?”沈一一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沈听肆现在只有他一个小孩,沈氏家大业大,多少旁支虎视眈眈,想要扑上来分一杯羹。 “大不了给别人管理,我们不是那种封建的家庭,一定要有个孩子来继承,钱可以再挣,可以再有很多个沈氏,可是我只有一个你。”沈听肆蹲下身来,认真的目光与沈一一对视着。 “……”沈一一久久回不过神,他没想到一向对他不苟言笑的爸爸能说出这种话,他微弱的声音响起:“爸爸就不怕我不是把家产败光吗,我万一不是那么有天赋的人……” 沈听肆‘噗嗤’一笑,揉了揉沈一一的脑袋,眸光里尽然是温柔的神色,饱含着鼓励,“我说过了,钱可以再挣,沈氏也可以有很多,你败就败吧,大不了我们在挣钱就是了,最重要的是,你开不开心。” 沈听肆握住沈一一的小手,认真道:“我和你爹地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平安健康的长大,我们曾说过,生下你是我们最正确的选择,只是很抱歉,我在前几年,没有尽责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 沈听肆在宋卿余走后,他开始学习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第一件事情,他就是和沈一一道歉。 沈一一更加亲近宋卿余不假,所以沈听肆想要弥补接下去的时光。 自那以后,沈一一的课程多了几门金融相关的。 他每天把自己的课程安排的紧紧的,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很认真的告诉自己,爹地在等着自己,自己要快点长大,要有很出色的能力,不能在成为爹地的累赘了。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沈一一坐在小院子里,安静的晒着太阳。 “哥,哥哥——”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沈一一的左侧传来,小小的身躯挥舞着胖嘟嘟白嫩的小手,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在看见沈一一的一瞬,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小娃娃兴奋地迈着不稳定的步伐,奶声奶气的喊“哥,哥,哥哥——” “回回!”沈一一看见小娃娃的时候,眉目弯弯,俯下身来把小孩抱在自己的怀中,逗弄着。 小娃娃是一年前,在宋卿余走后七个月,被送过来的。 沈听肆去医院把小孩接了过来,他没有看见宋卿余,医生说宋卿余给了他这个电话,让这个电话的主人来接,就在打通电话的前一天,宋卿余拖着刚生育完的身体,不管不顾的离开了医院。 沈听肆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想,宋卿余已经不想见他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把小孩接了回来。 是个女孩,出生就很漂亮,粉粉嫩嫩的,哭的很响亮,比沈一一当初哭的响亮多了。 沈听肆给小女孩取名沈思卿,小名回回,他希望,宋卿余可以回来。 这念头深埋在心底,他却不敢表露半分。 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宁愿冒着风险,也要拖着刚生育完的身体走。 宋卿余或许一开始是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吧,沈听肆想,他是存有私心,才想让宋卿余生下这个孩子。 他只是想让他们之间的羁绊再多一些,在世界上的拥有相同的血脉在多一些。 他抱着回回,小宝宝眨着漂亮的眼睛,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就是这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兴许是天生血脉的吸引,回回在看到沈听肆的那一瞬间,止住了哭泣,朦胧的泪眼看着他,兀地‘咯咯’笑了起来,如银铃般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回荡。 沈听肆眼眸低垂,眼里尽然是溺死人的温柔,他微微伸出一根手指,回回好奇的用小手抓住那根手指,“回回,我是你爸爸。” 他又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青年笑得明媚如阳光,“他是你的爹地,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回回懵懂的,像是明白了一般点点头,小手紧紧抓着沈听肆的食指,像是新奇的玩具。 回回第一个学会念的词语,是爸爸,第二个是哥哥。 回回很奇怪,不论沈听肆和沈一一叫她念爹地,两个字,小孩只是紧紧盯着宋卿余的照片,别过头,倔强的不肯喊爹地两个字。 像是在坚持什么。 “回回怎么来找哥哥了呀?”沈一一低头亲了亲妹妹粉嫩嫩的小脸,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沈回回的小腿一荡一荡的。 沈回回好似知道沈一一的双腿不方便一样,她经常看到自己的哥哥拄着两根大大的拐杖,和穿着白色衣服的叔叔探讨着什么,她能看见自己的哥哥头上充满汗,咬着牙似乎是在忍耐什么。 她看着哥哥和旁人不一样的双腿,好像就知道了什么。 沈回回在沈一一的腿上呆了一会儿,就挣扎要下来,她听不懂沈一一在和她说什么,长了几颗乳牙,咿咿呀呀,挥舞着双手,“哥,哥哥——” “回回今天喝了什么呀?”沈回回挣扎的力度太大,小孩虽然只有一岁,但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脸上白里透红,看起来像个红润的大苹果,沈一一不由得在亲了一个,这才把沈回回放了下来。 沈回回仰起胖嘟嘟的小脸,努力回想,“辅…辅食……”今天一天沈听肆都在和厨师讨论怎么制作她的辅食,“奶,奶奶,喝,喝奶奶。” “辅食啊?”沈一一后知后觉才慢慢缓过神来,“回回!你会说辅食啦!” 这段时间,沈回回只说爸爸和哥哥,更多的时候是伸出手,示意要抱抱,她年纪小,却很爱撒娇。 像极了宋卿余。 沈一一感觉沈回回像极了宋卿余,不仅仅是外貌上的,更是性格上的。 沈回回不知道为什么沈一一忽然这么开心,只要她看到哥哥开心,她就会开心的拍起了手,“哥哥——抱——” 沈一一激动的抱起沈回回。 抱着沈回回转了几圈后,他凝视着沈回回的脸,沈回回略带疑惑的歪了歪头,用胖嘟嘟的小手戳了错沈一一的脸。 “回回,你想不想去见爹地?”沈一一温柔的望着沈回回,捏了捏沈回回粉嫩的脸颊,心头都软成了一滩。 沈回回难得安静了下来,听见爹地两个字,这两个字仿佛是她的开关,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叫‘爹地’的人是不是不喜欢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会这么认为。 但她又想见- 在某一天的夜里,沈回回挣扎着要醒来,小嘴儿一撇,就要哭。 但她却看见了一向会提前察觉她惊醒的沈听肆,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凄凉的月色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流落一地的落寞,她看见自己的爸爸,坐在那儿啃食了一颗又一颗的糖果。 以前沈听肆都会抽烟,但是现在沈回回在他的身边,他为了不影响沈回回的健康,下定决心戒烟,每次在犯了烟瘾的时候,都会在嘴里吃糖果。 以前是一天七八次,现在最少是一天一次。 但唯独在那天,沈回回看见自己的爸爸不间断的咬着糖果,嘎吱脆的声音在空挡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沈听肆咬的很用力,脚边流落的都是一地的糖果纸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莓味的香气。 那是宋卿余很喜欢吃的味道。 曾经宋卿余会缠着沈听肆,一起吃草莓味的冰淇凌,吃草莓味的棒棒糖,喝草莓味的奶茶。 宋卿余对沈听肆说,他从小没有吃过糖果,有一回他冒着大雨捡瓶子的时候,有个很温柔的姐姐,撑着一把伞,从口袋里给他一颗美味的水果软糖。 那个水果软糖——是草莓味的。 而在他们的任何纪念日,甚至是每天,沈听肆的身上、包里一定会带着几颗草莓味的水果软糖,那是宋卿余最喜欢吃的味道。 口中的草莓味逐渐在嘴里蔓延开来,但沈听肆却尝不出一丝草莓味的味道,留下的,只有一地的苦涩。 但他还是一颗接着一颗吃下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心中的苦涩,才能克制住自己对宋卿余的思念。 沈回回只是坐在那里,她好像感受到了悲伤的气氛,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难过,她看到了爸爸脸上落下晶莹的液.体,爸爸没有伸手去擦,只是任由液.体在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裳。 那一瞬间,沈回回感觉到好难过,胸口闷闷的,泪水涌了出来,她‘哇——’的一下子大哭,惊扰了沈听肆。 沈听肆顾不得抹去自己的泪水,赶忙起身,去哄沈回回。 那带着草莓好闻的气味萦绕在沈回回的鼻尖,沈回回伴随着那股香气沉沉睡去。 沈回回知道,这一切,都是源自于那个叫做‘爹地’的人。 她不懂为什么爹地让爸爸和哥哥这么的伤心。 她想应该是不喜欢自己吧。 所以她下意识的不去想那个叫爹地的人- 沈回回小嘴一撇,满脸的委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沈一一赶忙拍着沈回回的肩膀,低声安慰她:“不哭啊不哭。” 沈回回到底还是没哭,只是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哥哥——哥哥——”叫着沈一一,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哥哥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哥哥很希望她点头,她点头后,看见哥哥眼里闪烁起来的希翼的光芒,她就知道,哥哥很希望她这么做。 如果这么做能让哥哥开心,那就好了。 “回回,你一定会很爱爹地的,你一定会……”沈一一明明不想在妹妹面前哭泣的,可是他忍了很久很久。 他努力的学习一切,学习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学习的东西,很多东西他都没有接触过,他听不懂,他会很沮丧。 还有被齐管家带出去旅游,看着别人幸福的一家三口,别人的爸爸妈妈牵着孩子的手,抱着孩子举高高,低声充满着温柔的含意问着要不要去游乐园玩。 他也很想去游乐园,这和齐管家带他一起去游乐园玩是不一样的,他想要爹地和爸爸给他买抹茶味的冰淇凌,他想要爹地和爸爸给他买小黄人的气球,想要和爹地撒娇,去摩天轮玩,在摩天轮的最顶端扑进爹地的怀抱里撒娇。 可是—— 他不能。 他是一个男子汉,是一个大人了。 他要保护妹妹,他不能成为爹地的累赘。 他要成长为一个很优秀,很可靠的大人。 可是这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即使有前几周目的梦境又如何。 他承受着一次次双亲在自己面前以不同的方式凄惨死去的梦境,醒来的时候,寂静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那个在半夜会轻声哄着他睡觉,会在睡前给他讲故事,会给他一个晚安吻,会笑意盈盈做着他最爱的章鱼小丸子和鸡蛋羹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开始怀念以前在安淮,一间不大的小别墅,里面就他,爹地,和音音。 他会扑进爹地的怀抱中,音音会扑在他的怀中。 他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和爹地说,爹地都会开导他,用那双很温柔的双手抚摸他,然后紧紧把他抱住,那令他安心的气味萦绕在他的身边,爹地会告诉他,别害怕,他一直会在他的身边。 可是这样的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他即使现在遇到了烦恼,也只会自己偷偷在房间里抹泪。 他不敢去和爸爸诉说他到底有多想念爹地,他知道,他爸爸想念爹地不比他少,沈回回又太小了。 他真的忍不住了—— 他好想念爹地—— 沈一一的泪水落满了脸颊,他轻轻抓着沈回回的衣角,哭的很小声,却哽咽不止,哭声里满是哀伤和思念。 “我真的——好想爹地啊——” “爹地,一一真的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让自己成长为一个坚强的大人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多日来的思念如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他把沈回回抱在怀中,泪水打湿了沈回回的衣裳,滚烫的泪水透过衣服触碰到了肌肤,沈回回觉得好炽热。 她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哥,哥哥——” “不,不哭——” “回,回,在。” 沈一一呼吸一窒,却哭的更厉害了。 他想,他一定要把爹地找回来。 温暖的阳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沈一一感受到的是沈回回小小的手掌拍在他身上有力的力度,和灼热的温度-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快进一年哦!(像极了操碎心的老妈子) ps:很多读者说时间线混乱,所以准备完结了仔细修一修文~么么哒 第87章 宋卿余回到了和道镇。 这个小城镇不大, 公交车总共也就三条线路,夜晚到了十点之后基本没有什么人了,连b市最小的一个区都比和道镇大。 但这里因为那个开发的景区,周末的游客络绎不绝, 和道镇虽然小, 但是地理位置很好, 交织在几个经济发达地区的交汇区, 这里很多的民宿和旅店。 这个小城镇是前几年人突然多了起来, 但是也没有改变这个小城镇生活的慢节奏, 这里并没有因为名利而变得商业化。 反而是更加纯粹了,年轻人呆不住,这里大多数是热情好客的老人居多。 在夕阳西下的小巷子中,目目垂老的身影坐在小巷子口, 夕阳将身影拉的极为长, 老人家手中往往有着摇扇,另外一只手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眯着眼睛, 还会和路过门口的人亲切的打个招呼。 这样的场景在b市几乎不常见, b市已经没有小巷子了。 但是在和道镇, 却是极为常见的一片祥和景象。 “卿余!今天去进货吗?”带着笑意的苍老声音在小巷子口响起, 正在下棋的老人家抬起头, 看见了骑着小电驴的宋卿余。 “是啊!周爷爷!还在下棋呀?奶奶前面催你回去吃饭嘞!”宋卿余小电驴开的很缓慢,开到下棋的人群面前停了下来, 喊着。 周爷爷是在一年前在小区里看到这个年轻人, 本身他们这个小区就比较有年头了, 近年来, 很多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 更别提还会回到和道镇了。 这个年轻人外貌出众,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在周爷爷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却没有该有同年级的朝气蓬勃,反而是疲倦、厌世的,仿佛经历了别人不曾经历过的沧桑。 周爷爷把自己的想法和周奶奶说了,周奶奶察觉到不对劲,赶忙问了孙子,孙子说网络上有一种人,远离家乡,出来散心,不想活了找个地方自杀。 老一辈对生命看的很重。 听孙子这么说,周奶奶赶紧捎上了自家种的水果蔬菜,带着周爷爷,上门去找了宋卿余。 在看到那名青年的时候,周奶奶被吓了一跳,青年仿佛是大病一场过后的苍白,眼窝微微凹陷,骨瘦嶙峋,眼底乌青,嘴唇微微青紫,连带着眼底都黯淡无光,整个人正如一棵正在枯死的植物一样,没有任何生机。 他看着人的眼神如一滩死水,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直直的看着周爷爷和周奶奶,一点活人该有的气息他都没有。 让周爷爷和周奶奶看的心惊肉跳,更加肯定了孙子的说法,这个年轻人是想寻死。 周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幼儿园的老师,她拉着宋卿余的手,亲昵的和他套近乎。 于是一来一回,他们也就熟悉了,宋卿余就住在他们的对门,周奶奶会经常让宋卿余来他们家吃饭,把宋卿余当作自己的孙子看待。 宋卿余眼神逐渐有了光彩,话也越来越多了,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周奶奶这才逐渐放下心来。 “嗨呀,我这盘棋都没下完…”周爷爷碎碎念。 “老头子!你在下棋,我看我把你当成棋!”周奶奶的声音从小区门口传来,周奶奶拿着新鲜的菜,正从小区门口走过来,别看他们两口子七十多了,身子可硬朗的很。 周爷爷和周奶奶的孩子都在国外,他们想把周爷爷和周奶奶接回去,但老两口说折腾不动了,最终还是得回到自己的故乡,他们的孩子拗不过,也就随他们去了。 “哎呀哎呀,老婆子,我这不是来帮你了么。”周爷爷摩擦着手,一脸被抓了的模样,伸手就要提周奶奶手中的菜。 “卿余!今儿回家吃饭啊!”周奶奶看到在小电驴上的宋卿余,这大半年的,都没有人来看过这个孩子,在宋卿余说他家人都去了很远的地方后,周奶奶更是心疼不已,完全把他当作自己的孙子来对待。 “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排骨,瘦的。”周奶奶亲昵的拍了拍宋卿余的肩膀,“别太操劳了。” 在听到‘回家’两个字的时候,宋卿余的面色柔和下来,连语气都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丝暖意,“好,我一定要吃奶奶的排骨,馋死我了。” “哈哈哈哈,那你快去快回,给你留着,不然老头子肯定又得偷吃几个。”周奶奶用余光瞥见小老头正扒开袋子,想看看里面的菜,狠狠打了一下周爷爷的手背,“那是给卿余的,不许偷吃。” 宋卿余从后视镜中看着那老两口子的互动,唇角不由得上扬一抹弧度。 微风轻抚,夏日的晚风是燥热的,却也是温柔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的格外长,摇曳着的树叶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他一晃神,原来已经一年了啊。 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个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那个孩子和一一都出生在夏天。 是个小女孩还是小男孩? 宋卿余每次都会在想,他在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昏了过去,那时候他心如死灰,对于这个孩子毫无爱可言,他觉得大着肚子的他是个怪物,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将自己隐匿起来。 可是现在想起来,他又开始逐渐想念那个孩子了。 长得像他还是像沈听肆? 肯定很可爱吧。 他叫什么名字呢? 宋卿余无数次在梦中这么想着。 他加速骑着小电驴,来到了自己的小店。 他在一年前来到了和道镇,陆忱乐陪着他来,他那时候觉得世界上毫无活下去的希望,沈一一没了他也照样能活的很好,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没了牵挂。 他一开始来和道镇的目的就是再看一眼爸妈的墓地,然后找个无人的地方将自己埋葬了。 宋卿余站在爸妈的墓地,久久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他没有爸妈的照片,他用手去抚摸爸爸妈妈名字的金边。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想死了。 他死了,会给别人添麻烦吧。 如果在河边自杀,尸体会泡在水里,不好看,别人还得捞他。 如果直接从高楼跳下来,会影响交通的吧,还会影响市容,这个也不行。 如果在家里烧煤气自杀,那以后房东的那套房子也租不出去了吧,会麻烦别人的。 想了很多很多,宋卿余想不到一种可以不麻烦别人的死法。 他的对门还住着一对七十多的老夫妻,如果他死了,老夫妻会闻到臭味吧,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宋卿余不愿意自己的死来麻烦到别人。 算了,先不死了吧,苟活着。 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就过去了。 但生活好像,在他之后,开始善待他了。 他有了一家自己的小甜品店,老板给他租金也很便宜,地段还好。 每次总有人惊呼他是不是宋卿余的时候,宋卿余一开始还很慌张,但久而久之只是笑着说认错了,只是长相相似而已。 他瘦了很多,和以前光鲜亮丽的模样判若两人,很多人在看第二眼的时候就说不好意思,认错了。 宋卿余也习惯了。 宋卿余把小电驴停在了自己的门前,门上的小风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小甜品店很小,一眼能望到边,一个柜台,一个收银台,还有几张小桌子靠在玻璃边可以望到窗外的景色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虽然小,但从头到尾都是他尽心尽力完成的,仿佛这个小的甜品店是他的另一个小家。 这个小的甜品店,宋卿余最满意的是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房间,他累了可以在里面休息一会儿。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透进来暖黄的阳光,思绪飞扬。 他去找了曾经开在景区的小店铺,那家小店铺可以关掉了,换成了其他的特产店。 只是凑巧的是有一回他在自己的小甜品店,碰到了小周。 小周带着不确定的声音,颤着声音问道:“店…店长?” 宋卿余一开始不知道她在叫自己,但小周又连着叫了几声,宋卿余才回过神来,看到了小周。 小周已经脱去三年前那稚嫩的模样,成熟的风格,精致的妆容,和三年那个青涩小姑娘模样的人判若两人。 宋卿余还没认出来,小周就激动的扑上来紧紧抱着他:“店长,真的是你!” 小姑娘哭的抽抽嗒嗒,把妆容都哭花了。 宋卿余先去外面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给小周倒了一杯温茶,再给她挑了一块小周最喜欢吃的小蛋糕。 小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在吃进蛋糕的那一瞬间,又流了下来,她边吃边哭,眼泪流进蛋糕中,把蛋糕胚都弄的软了,她也是大口大口把蛋糕吃下去,噎住了才喝一口温茶。 “真的是你。”小周吸了吸鼻子:“我那时候看你走了,后面一直没有办法联系上你,报了警也没用。” 她看着宋卿余全然没有刚见面时候那种神采飞扬的模样,想到这三年店长是不是过的不好啊,瘦了好多,凸出的骨头,微微凹下去的眼窝,她心头涌上一阵心酸和难过。 “李惟书呢……”宋卿余看着她,沉默半响,还是把自己心底最想要问的问题说了出来,“他,过的还好吗?” 李惟书是周末回家的时候,发现奶奶去世了。 同时,也是周末回家的时候,发现宋卿余不见了。 “阿书……”小周沉默半响,漂亮的美甲在小木桌上一点一点的,“阿书读书很用功,考上了b市最好的大学,但他…没选择自己一直想选的那个专业。” “……”宋卿余呼吸一窒,连他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自己没有意识到的颤抖:“他,他去哪儿了?我去找了房东,房东说他在一年前就把房子退掉了。” “阿书,我上次联系他,还是在高考结束的时候,之后不论我怎么联系他,他都不再回复我了,他的录取通知书照片我还留着。” 精致的录取通知书上散发着一阵悠远亘古长河的历史气息,录取通知书很典雅,浓厚的历史扑面而来。 在看见这通知书的那一刻,宋卿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将这个图片放大,后面还有视频,是李惟书把通知书翻开的视频,“小周姐姐!你看,我考上了考上了!” 小周很兴奋的祝贺他:“太棒了!” “诶,不过你不是一直很想去b大吗?b大的医学系,你的分数完全够啊,怎么去了b大电影学院啊?” “嘿嘿,”食指抵在李惟书的唇上,他轻轻摇头:“这个不能告诉你哦。” 小周虽然不明白,但想必也是李惟书深思熟虑的决定,她一拍桌子:“走,今晚去吃火锅!我请客!” 视频在这里截然而止。 宋卿余的手却在轻微的颤抖。 李惟书录取的学校就是他的母校,而且他看见了,李惟书录取的是——表演系。 他为什么要去表演系——? 宋卿余骤然想到,就是毕业于这个学校的表演系。 李惟书是想找他。 他曾经和李惟书说过,他有时候会在母校开设课程,虽然课不多,但是场场都爆满,都只是为了听他的课。 难道,李惟书是认为在母校,就可以碰到他了吗? 宋卿余拿着手机的手一抖,差点把小周的手机摔下去,好在小周接住了,“店长,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阿书考上大学真是个令人开心的事情呢。” “他,他,”宋卿余艰涩的开口,“我走了,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吗?”小周咬着勺子,仔细的想了下,太具体的她已经想不到了,“有,您走后,他每次到店里帮忙,忙过后只吃那一块特定的黑森林蛋糕,喝红茶,以前您在的时候,阿书还经常说话的,自从您走后,他倒是变得很沉默了。” 想到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孤寂的身影坐在灯下,一个人吃着黑森林蛋糕,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 那一幕场景浮现在宋卿余的脑海中,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是,是吗……”宋卿余失神地看着手中李惟书开心拿着录取通知书的照片,脸上那灿烂如四月春风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他好像,在无意间,又伤害了一个孩子。 他本来是想,照顾这个孩子,让他别再走自己的后路。 但是,他真的做到了吗? 宋卿余下意识的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小周很疑惑的看着宋卿余,咽下口中的蛋糕,歪了歪脑袋:“店长,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宋卿余一愣,眼神逐渐聚焦的看着小周,只见小周握着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店长,您要知道,如果不是您的资助,阿书就不可能继续读高中,甚至不可能考上大学,正因为有您的帮助,他才不会辍学,您是在某种程度上是改变了他的人。” “您真的做到了,店长。”小周的话如暖暖的溪流般,在宋卿余的心头流淌。 “是吗,原来,我真的做到了啊。”宋卿余望着她,缓缓笑了起来。 说不定,他其实也没有这么糟糕。 他是不是在某种时刻,也是成为了别人坚定下去的信念之一呢?- 宋卿余回过神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他失笑着摇了摇头,他怎么从一个下午做到了现在。 一打开手机,全是周奶奶的未接电话,他吓得赶忙回拨了过去,传来周奶奶略带责备的声音:“卿余,怎么还不回来?都七点了,再不回来,排骨都凉咯,老头子!不许偷吃!那是卿余的!” “我就说你肯定在店里忙的忘记了时间,还得是我这个老婆子提醒你,不然你肯定就忘记吃饭了,真是的……上次你胃疼的都昏过去了,可吓坏了我这个老婆子,就知道你肯定不按时吃饭…药带了没……” 听着电话那头的絮絮叨叨,宋卿余只觉得眼眶一酸,吸了吸鼻子,这就是家人的温暖吗? 他真的把周奶奶和周爷爷当作自己的家人,他们在这一年给了孤苦无依的他莫大的帮助。 “…好,”宋卿余压下哭腔,带着笑意道:“这就回去了。” “行,你回来捎点酱…哎哟那个酱叫什么……不记得来着…” “甜辣酱,奶奶。” “对对对,瞧瞧我这个记性,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早点回来哟。”周奶奶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几句。 宋卿余连声应“是”周奶奶才挂了电话。 宋卿余整理好了心情,环视了一周自己的小店,心中被满足感给填满,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亲手布置的,包括墙上的油漆,整个房子的布局,都是他亲自去家具市场,监工完成的。 连空气中都带着甜甜的香气。 周奶奶爱吃甜的,但是她身体不好,因此不能多吃,但每次都缠着宋卿余,跟个老小孩一样,眼巴巴的想要一小块蛋糕,宋卿余招架不住,于是规定了,每周五的晚上都会给周奶奶带一块糖分很少的小蛋糕。 宋卿余从柜台里把小蛋糕取出来,小心翼翼的装进袋子里。 就在他准备关了柜台的灯关,倏然,从背后听见了铃铛响起的声音。 这时候还有顾客啊? 因为周五是上班族上学的孩子放假休息的时间,宋卿余通常会比较晚关门,但今天是个例外,他准备关门走了。 应该是没挂牌子,宋卿余想。 他背对着门,收拾着柜台,喊道:“不好意思哦,要打样了——” 他的声音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爹地——!” 那熟悉、清脆的童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作者有话说: 好想完结……碎碎念…… 碎碎念:今天看了很多婚后的视频,好像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一直以为小沈在婚姻中宠着小鱼,就是很爱他,其实是不够的,他应该教会一一怎样和他一起去爱小鱼,学着去保护小鱼,感觉在那段婚姻中,对孩子付出最多的是小鱼,小沈只是把自己的爱分给了小鱼,但他没有教会自己的孩子怎会去爱自己的爹地。 哎,后面照顾回回,他才体会到当年单独付出照顾一一的小鱼是多么艰辛了,也更能理解了为什么产后小鱼抑郁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有给足小鱼安全感。 第88章 宋卿余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他半蹲着身子,手还保持着拿着小蛋糕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他想,自己已经想念沈一一到这个地步了吗?这么晚了, 离b市少说也有几百公里的和道镇, 沈一一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 况且, 沈一一是不是在怪自己, 独自扔下了他呢? 宋卿余的思绪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爹地——”又是一声, 这次格外清晰, 而且有温热的鼻息洒在宋卿余的后颈侧,随后温热的身躯从他的后背贴了上来。 “爹地。”这回是很清晰很清晰的声音。 宋卿余手一僵,小蛋糕‘啪嗒’掉回了盘子中,发出清脆的响音。 时间仿佛是凝固了, 又似乎是时间流逝的过快, 宋卿余还未反应过来。 宋卿余只能听到自己逐渐粗喘的呼吸声和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了。 他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都带着颤抖,他不确定的小心翼翼道:“一一?” 身后小小的身躯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沈一一紧紧把自己贴在宋卿余的背部上, 他的鼻尖萦绕着是在梦里思念千百回的气息。 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在这一刻落了地。 沈一一闷闷地“嗯”了一声。 宋卿余慢慢转过了身, 他甚至不敢眨眼睛, 生怕眨了一下眼睛, 沈一一就会立刻从他面前消失,好似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一样。 沈一一站直了身体, 以往那双柔弱无力的腿, 此刻站的笔直, 仿佛在告诉宋卿余, 沈一一一直在努力复健, 他现在已经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行走和站立了。? 宋卿余在看见沈一一的第一眼,一阵酸涩感从心头涌现上来,仿佛要将他吞没,他心尖尖软的一塌糊涂,半蹲着看着沈一一,沈一一已经有他半蹲着额头这么高了。 宋卿余一阵恍惚,短短一年,这个孩子竟然长得这么快了。 “长高了…长高了……”宋卿余的指尖轻轻抚摸上沈一一的面庞,那灼热的温度从他的指尖传递过来,似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沈一一不会在说自己有多想念爹地,也不会在和以前一样扑到爹地的怀里肆意的哭泣,他已经长大了,他要成为一个成熟的男子汉,他要成长到可以保护爹地的程度。 但他眼中的思念和眷恋,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沈一一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他对上宋卿余视线的一瞬间,那逐渐通红的眼眶和不断吸着鼻子的动作出卖了沈一一的心思。 “嗯,我,很努力的在喝牛奶,每天都有在运动,按照爹地的嘱托,一一每晚九点就上床睡觉了,配合江哥哥,一直在复健。” “很努力了哦!” “一一,真的……真努力了哦。” 沈一一明明不想哭的,他明明不想哭的,紧紧咬着下唇,双手紧拽着小书包的带子,泪水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打湿了宋卿余的手腕。 宋卿余的手腕上还残留着斑斑痕迹,那是他自己割腕留下的刀伤,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消散,只是痕迹淡去了而已。 “嗯,很努力了,”宋卿余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擦去沈一一脸上的眼泪,他点头,“爹地都看在眼里,很努力了哦,你是我的骄傲。” “呜呜呜——” 沈一一还是忍不住,长久思念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回应着自己,他还是没有办法克制自己,扑到宋卿余的怀里,嚎啕大哭。 宋卿余垂下眸子,轻轻拍着那颤抖的身躯,心中的苦涩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他还是没有办法扔下沈一一,没有办法不去关心他,他没有办法逼自己这么狠心。 否则他走的话是一定直接飞去了安淮,而不是离b市几百公里的和道镇。 他从未刻意的隐去自己的行踪。 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沈一一能找到他,来拥抱他。 宋卿余的私心里包含着这一点。 沈一一的哭泣逐渐变小的时候,有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怯怯的拉了拉沈一一的小书包,奶声奶气,语气里充满了不安和惶恐,“哥哥……” 宋卿余一愣,猛然抬眼。 那小小的身躯进入了他的眼中。 宋卿余呼吸一窒,小腹开始疼痛起来。 那是一个长相精致,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孩扑闪着大大的、如黑曜石一般的眼,咬着下唇,似乎是想哭又不敢哭,她怯生生的躲在沈一一的身后,时不时探出脑袋对望着宋卿余。 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向在她面前沉稳冷静的哥哥,此刻哭的比她还要厉害,她很害怕,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这个人。 她在第一眼看到宋卿余的瞬间,反应上来的却不是惶恐和害怕,而是委屈,是铺天盖地的委屈。 “爹地——”沈一一抽抽嗒嗒,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了宋卿余的衣服上,他在宋卿余温暖的怀抱中才逐渐静下来,眼泪渐渐收了回去,“那是回回。” “回回,过来。”沈一一微微挣脱宋卿余的怀抱,把躲在身后的妹妹抱了起来,小孩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宋卿余,一只小手塞进嘴里,口水都溢了出来,沈一一见状,很熟练的拿出纸巾给沈回回擦,明明他自己脸上的泪珠都还未消散。 “回,回?”宋卿余盯着那个和自己似乎有几分相似的孩子,他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传来阵阵的疼痛。 沈回回听见宋卿余叫自己,她才慢慢地眨了眨眼,似乎要确定面前这个人叫着自己。 “嗯。”沈一一给沈回回轻柔的擦去嘴边的口水,“爹地,是妹妹,现在一岁多了,叫沈思卿,小名回回。” 沈一一顿了顿,继而像是无意间的补充道:“是爸爸取得,在爸爸把回回抱回来的第一天,爸爸就取了个名字。” 冥冥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上至下在冲击着宋卿余的神经,宋卿余半蹲着,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沈思卿。” “爸爸取得。” “在把回回抱回来的第一天,爸爸就取了个名字。” 两个孩子的名字都在验证沈听肆对他的心思。 沈一一叫沈悦卿,他是在他们最幸福的那段时光出生的,是他们在热恋期间出生的。 沈回回叫沈思卿,她是在宋卿余离开沈听肆的时候出生的,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在一起的信任,那裂痕过大,再也无法修补了。 “…是个好名字。”宋卿余垂眸,平静道,事到如今,只是心脏轻微的刺痛了一下,其他的,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在看见回回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还是无法控制的战栗起来。 是个女孩,长大之后一定非常好看。 纵然宋卿余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沈听肆把孩子养的很好,回回白白嫩嫩的,从头到脚都能看出来是个精心养大的孩子。 沈一一抱着沈回回,逐渐走进宋卿余,“回回,是爹地,是爹地。” 沈回回不答话,只是张大着嘴巴,小手紧紧抓着沈一一的衣领,她的眼里倒映着宋卿余的脸 。 越靠近宋卿余,沈回回心中的委屈越发溢满出来,在彻底接触到宋卿余的那一刻,她扒拉着宋卿余的衣裳,“哇——”的声音,彻底哭了出来,震耳欲聋。 回回可比当初的一一哭的响亮多了,宋卿余想。 沈回回止不住的哭咽,小短腿乱蹬着,沈一一想把他抱下来,沈回回紧紧抱着宋卿余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大声的哭泣着。 就是很委屈,就是很想哭。 就是很想,对着面前的人撒娇。 宋卿余的味道萦绕在沈回回的鼻尖,让她觉得很安心。 本身就走了很长的路途,沈回回又大哭了一场,很快就哭累了。 鼻头红红的,长长上翘的睫毛上挂着露珠,看起来好可怜,哭累的小孩一抽一抽的,但下意识的就是不想从宋卿余的怀抱中离开,沈一一想要抱她,她嘴一撇,眼见又要哭出来。 宋卿余轻拍着怀中的小孩,沈回回趴在他的肩头,这才沉沉睡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回回睡这么快。”沈一一背上小书包,把柜台里的小蛋糕装好,还有一些要买回去的单子拿在手上,走在宋卿余的前面。 宋卿余单手给店门上了锁后,把小电驴上了锁,才重新换了个位置抱沈回回,兴许是太累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吵醒沈回回。 “她以前,很闹腾吗?”宋卿余借着路口的灯光,感受着怀中的小小重量,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被满足感填满。 “嗯,很闹腾。”沈一一看了看沈回回张着嘴巴,口水都沾上了宋卿余衣裳,但睡的很香甜的模样,“爸爸忙,回回刚出生那段时间是爸爸公司最忙的时候,回回没看见爸爸就哭,哭的很大声,连奶奶和保姆都没有办法来哄睡回回。” “爸爸又不能把回回带去公司,爸爸怕回回去人多的地方传染病,只得是出差后立马买最快的飞机回来。” “等公司不是那么忙的时候,爸爸经常呆在家里,但半夜回回还是很闹腾。”沈一一轻叹了口气:“爸爸说回回可比我小时候闹腾多了。” 沈一一现在有意无意的会把话题绕到沈听肆的身上,他用余光微微瞥着宋卿余,见宋卿余表情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来的?” 宋卿余单手抱着沈回回,一只手牵着沈一一,“七点多,和道镇离b市也很远吧。” “齐爷爷送我们来哒!”沈一一拉着宋卿余的手,兴奋的跳了几下,“齐爷爷刚好说要去和道镇买一个软糯糯,说只有这里有卖,问我们要不要,我们就来啦!” 软糯糯?宋卿余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他们店里的招牌,但他并没有看到齐管家的身影。 他略带责备道:“太危险了,两个小孩,在这么晚来这里。” 沈一一似是委屈,小手微微蜷缩起来,情绪低落下来,声音闷闷地:“爹地这是不想要见到一一吗?” 宋卿余心一紧,下意识的抓紧了沈一一的手,赶忙否认道:“没有,爹地没有这么想,见到你们……我很开心。” “一一都没有爹地的联系方式……一一给爹地打了好多的视频电话,爸爸说爹地很忙,没有时间接,一一等了好久好久,一一以为爹地不要一一了……” 宋卿余没想到沈一一内心是这么想的,他轻叹了口气,他没有办法去否认,他离开沈一一一年之久,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一种不要沈一一的意味,也难怪小孩这么想了。 他岔开话题:“爹地带你们去见爷爷奶奶,他们是很好的人,尤其是奶奶做的排骨尤为好吃。”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路上被灯光拉的极为长,夏夜温柔的风吹在枝叶之间,摇曳着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芒光,今晚这个夏夜,格外的令人安宁- 周奶奶一直坐在家里焦急的看着时间,她给宋卿余打电话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宋卿余的店铺离小区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距离,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就在时钟指向八点的时候,周奶奶坐不住了,抓起钥匙和外套就要出去。 正巧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周奶奶刚好准备开门,迎面碰见了宋卿余,她刚要问道为什么这么晚回来的时候,在看见宋卿余怀中抱着的娃娃和手中牵着的孩子,瞬间噤了声。 半响,周奶奶问道:“卿余……你这么晚回来,是因为捡了两个娃娃?” 宋卿余‘噗嗤’一笑,揉了揉沈一一的头发,道:“奶奶,这是我的儿子,这是我女儿。” “儿子,女儿……?”周奶奶瞪大眼睛,“亲,亲生的?” “嗯,亲生的!”宋卿余肯定道,他就知道周奶奶肯定会大吃一惊。 周奶奶仔细端详了一下沈一一,见面目上确实有和宋卿余相似的地方,而且她越看,越喜欢这个娃娃,这个娃娃长的粉雕玉琢的,还甜甜喊了一句奶奶,简直把周奶奶的心瞬间俘获了。 “来来来,进来吧。”周奶奶给沈一一找了个拖鞋,宋卿余在鞋柜上拿了双自己的拖鞋。 “哎呀,你手中这个娃娃,今儿睡我这儿吧。”周奶奶张罗着把以前小孙子睡的婴儿床整理出来了,宋卿余家里估计是没有先准备小孩的用品。 “好,那麻烦奶奶了。” 这一晚,宋卿余看着周奶奶和周爷爷满目开心的脸庞,身旁有沈一一,沈回回在房间里安静的睡着,饭菜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客厅,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感到很安心,很满足。 多么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此刻。 齐管家站在小区楼下,看着上面的灯光逐渐熄灭,这才拿着小蛋糕坐着最后一班车,回到了b市。 沈家已经炸开锅了。 小少爷,小小姐都不见了,沈听肆阴沉着脸,手都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甘翠琳和沈闵此刻也是一脸焦虑的坐在沙发上。 甘翠琳指着保安,冷声道:“这才多大的孩子,怎么都看不过?让孩子丢了!” 底下的人那敢应一声,纷纷低着头,估计这份工作是保不住了,丢失了两个孩子…… 这死一般的寂静被齐管家开门的声音给打破了。 沈听肆冷着神色,阴沉的脸仿佛都可以滴出墨来的脸,任谁看了都会吓一跳。 “孩子呢?” 在最后的监控,是齐管家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齐管家也在沈家工作了三十多年,沈听肆还是他一手带大的,面对沈听肆暴怒的神色,齐管家乐呵呵的把手中的小蛋糕放到茶几上,道:“送到和道镇了。” “什么?!”甘翠琳和沈闵的声音一道响起。 沈听肆原本暴怒的神色瞬间褪去。 他颤抖着声线,道:“和,和道镇,舟舟……舟舟那边吗?” “嗯嗯。”齐管家微眯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他,他,孩子们……” 沈听肆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孩子们,孩子们去他那儿了?” “是的,回回还被抱在怀里呢。”齐管家拿着手机,给沈听肆看。 甘翠琳和沈闵赶忙凑上来,手机上是三个人的背影,沈回回趴在宋卿余的肩膀上,睡的可香甜,沈一一被宋卿余拉着手,沈一一兴奋的仰起头,似乎在和宋卿余分享着什么,宋卿余微微侧过头,眸子里全然是温柔的神色,他的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白色的路灯将三个人的影子拉的格外长,每个人看了这幅画面,都会觉得很温馨,仿佛燥热的内心都被很好的安抚了下来。 沈听肆久久凝视着那张照片,他的两个孩子,他的妻子,如果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一定会是这样一副画面吧。 他的孩子被宋卿余接纳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可以,他也有机会了? 灰暗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希望,星星之火在已经变为枯草的燎原上轻微的闪烁着。 “我,要去和道镇。”沈听肆紧紧握着手机,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他的指尖在轻微的颤抖。 甘翠琳没有在出声阻止他。 她只是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沈听肆的手臂上,那是作为一位母亲,对儿子深刻的寄托,她道:“不要让自己再后悔了,一定要好好对他,好好爱他。” “公司有我,你放心去吧。” 沈听肆深深望着自己的母亲,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第89章 沈一一摸着圆鼓鼓的肚子, 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跟小猫儿似的舔了舔嘴唇,要不是盘子里连带着汤汁都下了他的肚子,他这会儿还不满足想要把盘子都舔干净。 “吃饱了?” 宋卿余坐在床边, 轻声哄着沈回回。 周奶奶把婴儿床装到了他的房子里, 动静太大, 沈回回被吵醒, 小孩儿哭的很有力气, 好像要将整个天花板都哭塌了才肯罢休。 宋卿余连忙对周奶奶抱歉, 老人家本就喜爱清净,这下小孩来了之后,定然会很闹腾,更别提一个一岁的孩子了。 周奶奶很喜欢小孩子, 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给宋卿余安装好了婴儿床后,揉了揉沈回回的小脸,沈回回鼻尖通红, 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周奶奶软了心, “以后要是忙了, 我帮你带着, 我闲着也是闲着。” 老一辈基本都闲不住。 宋卿余心下愧疚, 赶忙道了谢。 目送周奶奶出门后,把沈回回放进婴儿床轻声安慰, 唱着熟悉的摇篮曲。 沈回回睁开泪眼, 已经哭的没力气了, 宋卿余唱的摇篮曲很好听, 很轻柔, 沈回回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嗯,吃饱啦!”沈一一放轻了音量,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婴儿床,哭的红通通眼眶的沈回回正在香甜地吃着奶嘴,嘬的滋滋香。 “你小时候,可一点都不喜欢吃奶嘴。”宋卿余轻微晃着婴儿床,眼神温柔的似乎要溺出水来。 眼前浮现出沈一一还在婴儿床的样子,原来一晃,已经九年过去了,时间过的好快啊。 “我们每次都要守在你身边,你像回回这么大的时候,虽然没有回回哭的这么响亮,但半夜很容易惊醒,每次我们一醒来,你就安安静静呆在婴儿床里自己嘬着自己的大拇指,原先的奶嘴都给你吐在一边了。” “然后,你每次看到我们,那咧嘴笑,声音和铃铛一样。” 宋卿余面上满是怀念,“每次看到你笑,我那一天的疲惫好像都消散了。” 沈一一对宋卿余来说,就是天使。 是他生命中的天使。 不论在外面多疲惫,多不想应付于人和事,但是只要一回家看到沈一一,他整个人仿佛被治愈了一样,整个人充满了干劲儿,好像世界上再大的困难放在他的面前也不过如此了。 “我知道。”沈一一的下颚轻轻靠在摇晃的婴儿床边,他眉目弯弯,那双酷似沈听肆的眼中浮现出清晰的笑意:“爸爸给我看了我的成长vlog,我记得还有一回我拉臭臭了,爸爸还直接把镜头面对我,爹地的话从镜头外过来,爸爸还说以后等我长大了,在我的婚礼上就播放这段呢。” “哈哈哈。”宋卿余眼含眷恋。 他忽然是想到了什么,“你们…来的时候和…”他顿了顿,抿了抿嘴唇,“和你们爸爸说过了吗?” “啊。”沈一一显然才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好像,没有。” “他会很担心你们的。”宋卿余正色道,从沈回回就能知道,沈听肆把他们养的很好,是真的有在用心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 宋卿余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沈一一,示意沈一一给沈听肆打个电话,他要找个时间送他们回去,避免不了要和沈听肆联系,有个电话也会方便很多。 毕竟,孩子留在他那边,才是更好的选择。 “好。”沈一一没想到宋卿余会这么干脆的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当即接了下来,跑去外面打电话了。 不一会儿,沈一一就跑了进来,把手机递给宋卿余,“爹地,爸爸想和你聊会儿。” “……”宋卿余蹙着眉头看着显示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他现在并不是很想和沈听肆沟通,但看到沈一一希翼的目光,他不忍心去打断,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了电话。 轻声把门关上了,走到阳台,望着被小区的灯光照射的小路,那条小路上投射下茂密的树的影子,随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 手机那头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但能听见明显加重呼吸的声音,他们就这么静默无言,风灌入宋卿余的衣领,他竟然觉得有些冷了,不由得轻微的打了个寒颤。 “什么事情。”还是宋卿余最先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他现在只想挂断电话,赶紧进屋洗个澡睡觉,明天还要去开店。 “……”那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的出声,沈听肆明显愣了一下。 “舟舟。”带着沙哑的声线,让宋卿余心头一跳,既便到了现在,他还是可悲的发现自己对沈听肆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彻底拒绝他。 “…嗯。”他轻轻低声回应了句,整个人都仿佛柔软了下来。 一种无言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漫延。 沈听肆从未想过宋卿余会接过电话,还和他说一句话,他似是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说,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刻,他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喉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粗喘的呼吸和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有那边传来宋卿余温润的软声。 “回回…是不是…很闹腾?”沈听肆沉默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口,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景物,他把车子停了下来,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从窗外扑面而来,驱赶了他心中的烦闷。 “她可比一一闹腾多了。”果真,提到了孩子,宋卿余的嗓音也不由得软了下来,连带着话都多了起来。 “不过你心可真大,”说到这儿,宋卿余的语气上带上了一丝丝责备:“一个九岁,带着一个一岁的孩子出来,真丢了,怎么办?” “你想过没有?”宋卿余继续道:“和道镇离b市几百公里,路上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一一的腿又没有完全好,虽然有齐管家,但是齐管家也多大了?一个老人,你怎么放得下心的?……” 听着那头宋卿余的责备,沈听肆反而嘴角逐渐荡漾起一抹笑容,他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方向盘,像一个认错的乖小孩,听着宋卿余的叨唠。 宋卿余念叨了半天,见沈听肆那头没有任何的反应,没好气道:“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沈听肆的语气中都带着一丝笑意。 “你…这一年,过得好吗?”沈听肆斟酌了许久,还是犹豫着问出了心中所想,他强忍着自己的冲动,克制着自己的思想,不让自己来和道镇找宋卿余,他怕他忍不住,忍不住会再次把宋卿余抢回来,关在家里面。 这种行为仿佛是已经刻进了他的基因里面,成为他下意识的反应。 可是这是宋卿余不喜欢的。 宋卿余不喜欢的,他就不能去做。 每次有出现这种念头,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即将掉入悬崖的宋卿余,浑身是血的宋卿余,和医生无力摇头说已经尽了全力的画面。 他每次想到,都会心惊肉跳。 这一年,他过的其实并不好,每每都会从梦魇中惊醒,每次的梦魇都是宋卿余死在他的怀中,他碰到的最后都是逐渐变得冰冷的身躯,和逐渐将他淹没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海水,他被拖入无尽的绝望深渊。 醒来,他的身旁空无一人,有时候还会被沈回回尖锐的哭声吵醒。 他这一年没有一晚是睡得很好。 吃着安眠的药,连褪黑素也逐渐没有了效果,他大片大片整晚的失眠。 “……”宋卿余没有回答,他微微眯起了眼,看着树林下面猛然一窜而过、飞奔过去的黑色身影。 是猫咪吧? 宋卿余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过的很好。 说过的很好,也不算,说过的很差,也不算。 他一开始来到和道镇,没想过活着,只是想来临行前再看一眼爸妈的墓地,然后找个无人的角落安静的离去。 可是周爷爷和周奶奶的关爱,将他从那种状态拉了出来,正如在初中拯救那即将湮灭灵魂的邻居奶奶。 他过的好,是因为他开始觉得自由了,他开始觉得时间是属于自己的了,他有了一家独属于自己的小店铺,这个小店铺虽然不大,但也是他亲手选址、亲手布置起来的。 他还认识了很多人,虽然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但他们会在节日的时候,敲开他的门,会邀请他一起去家里过节日,有什么困难也会找宋卿余,比如怎么和自己的孩子联系,水电费如何交,怎么样怎么样。 这样的相处让宋卿余觉得自己在世界上还是可以帮助其他人,他还是有价值的。 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一种无欲无求的人,和在世界人没有任何牵挂的人。 虽然宋卿余说着是放下了沈一一。 可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彻底的放下。 归根结底,他也只是普通人,有自己私.欲和贪.欲的普通人。 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沈一一以后长大的模样,以后会考一个什么样子的大学,以后结婚的对象是怎样的,以后沈一一的孩子是怎样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促成了他不想死,他想重新活下去,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念头。 每次他在自己的店里看见了因为他的甜品而绽放出幸福笑容的顾客,听到夸他的小蛋糕做的很好吃的顾客,还有专门为了他的小蛋糕特地从外地跑来的顾客……他光是想想,内心就被幸福感和满足感所填满。 他可以骑着小电驴,徜徉在夏日的午后,在聒噪的蝉鸣声之中,迎着燥热的微风,在小路上慢悠悠的开。 在路上遇见了熟悉的大爷大妈,会笑着打个招呼。 这样的生活让他很放松,没有任何压力。 以前在娱乐圈,他总是会担忧自己拍摄不出好的作品,总是担心自己没有办法会回馈粉丝,看到网络上对他的评价,他很会伤心,在片场,遇到态度不好的人他并不能发脾气,否则就会被说是摆明星架子。 他甚至不能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出去吃饭,否则被狗仔拍到的话,就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绯闻满天飞。 他太压抑了,想要有自己的时间,而不是一切都围绕着事业和家庭转。 现在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才逐渐找回了自我。 但他其实过的也不好。 他会在无数个深夜里面辗转反侧,他整个人会被突如其来空寂感所淹没,铺天盖地的痛苦、绝望、孤寂……要将他吞没。 他蜷缩起身子,觉得好冷好冷啊,为什么会这么冷,身子忍不住轻微的哆嗦,他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只能把自己紧紧围住。 没有人可以来拯救他。 以往那双温暖的双手,宽大的怀抱,已经被他彻底推开了。 他在此刻突然很想念沈听肆,寂静的深夜,没由来的想念,想趴在他的肩头放肆的哭泣,然后沈听肆会轻柔的安慰他,亲亲他。 只是可惜,这一切都被他自己亲手推开了。 他的状态其实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只是,秉承着‘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将日子将就过了下去。 他已经过了轰轰烈烈追求爱情的年纪。 “…一般吧。”宋卿余淡淡道,“能吃能睡,还有其他什么更多的期望吗?” 沈听肆很想问那你为什么会把两个孩子带回家,而不是立即给他打电话,把孩子送回b市来? 但他生生忍住了。 “我……”他话音还未说完,那头传来一阵猛烈的哭声。 “回回哭了,我去哄她,先这样。”宋卿余赶忙挂断了电话,他怕自己再不挂断,会忍不住想要多听听沈听肆声音的冲动。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应该在和沈听肆有任何的交集。 他们已经离婚了,已经分局了。 孩子只是暂时居住在他这里的,总要回去的。 理智告诉他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他却觉得很难过,没有理由的,就是很难过。 难过到整个人要被尘埃淹没了一般。 宋卿余将这股突然翻涌上来的情绪深深压了下去,在原地仰起头紧紧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向房间走去。 沈回回被饿醒了,一醒来看见陌生的地方,整个房间都是黑的,一个人也没有,小孩恐惧,连哭泣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丝颤抖。 宋卿余赶忙打开了灯,沈回回看见他,就抬起手,“抱,抱——” “不哭不哭,”宋卿余把她抱了起来,语气轻柔,低声安慰道:“爹地在,爹地在。” “没有坏人,爹地在,回回乖啊。” “爹,爹地,”沈回回软软糯糯,带着哭腔含糊不清的慢慢道:“爹—爹地——呜——” “在,爹地在!”宋卿余一怔,“回回是饿了吗?爹地煮糊糊给你吃好不好。” “呜——”小孩哭的眼眶红肿了起来,紧紧抓着宋卿余的衣裳不肯放手。 她哭了太久,又睡得太久,来途奔波,早就饿得不行。 “爹地——?”揉着眼睛的沈一一走了出来,迷糊的喊道,他这一天太累了,前面又吃的很饱,睡意一下子涌现上来,在爹地的身边,他总是能睡得很快。 “一一,麻烦你抱一下回回,我给她做个辅食,估计是饿了。” 沈一一打着哈欠来要抱着沈回回,沈回回还紧抓着宋卿余的衣领不肯放手。 “回回,爹地给你做糊糊,乖,下来,到哥哥这儿。”沈一一捏了捏沈回回胖嘟嘟的手臂,每次这样,沈回回就会乖乖的听他的话。 沈回回纠结了很久,小小的眉头蹙了起来,咬着嘴,半响才慢吞吞的放手,到沈一一的怀中。 但还是忍不住回头,一双含着泪光的眸子紧紧盯着宋卿余的背影,生怕宋卿余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似的,仿佛宋卿余一消失,她立马能把这个房子哭崩塌。 宋卿余一边做辅食,一边对着站在身旁的沈一一无奈的笑,他边做边问道:“以前回回哭的话都怎么处理的?” “回回以前哭的话,都是爸爸哄的,说来也神奇,有一两回,哭的实在是厉害了,爸爸都没办法哄住,爸爸就把爹地的衣服盖在回回的身上,给回回看爹地的照片,回回立马就不哭了,紧紧抱着那衣服,后面还不肯松手呢。” 沈一一笑着捏了捏沈回回的脸蛋,他们站的近,沈回回不住的想要去扒拉宋卿余,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 “回回——她,最先叫的是不是爸爸?”宋卿余做辅食的手一顿,因为前面沈回回喊爹地的样子很不熟练,但是喊哥哥和爸爸的却格外的熟练。 “嗯,”沈一一点头,“回回第一个会叫的是爸爸,第二个会叫的是哥哥,我们,教了她很久的爹地,但很奇怪的是,不论怎么教,她都不肯开口叫,只是每次都会抓着你的衣服和照片。” “是吗——”宋卿余情绪不由得低落下来。 从某种程度上,回回不叫是合情合理的,他毕竟是生下了她,但却立马抛弃她的人。 整个厨房只有‘咕隆’‘咕隆’的声音。 宋卿余还未开口,沈回回这次清晰的喊出了那个称呼。 沈回回抓着他的衣领,如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里面倒映着全是宋卿余的深夜,她张大着嘴巴喊。 “爹地——”- 第90章 这一夜, 宋卿余睡得很好,身旁的沈回回一整晚都没有哭闹,他的怀中睡着沈一一,他的两个宝贝, 都睡在他的身边, 很安稳。 他不知道的是。 沈听肆的车一直停在下面, 他依靠在车门上, 望着那已经黑了的窗户, 在楼下凝望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蒙蒙亮,他才把坐进车里面,把车窗拉上,但还是久久凝视着那个方向。 这晚是宋卿余睡得最好的一晚, 他没有在被梦魇所缠绕, 醒来的时候,怀中温热的身躯驱赶了他身上的寒冷,他常年冰凉的手脚, 终于是带了点温度。 沈一一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宋卿余的下巴, 痒痒的, 宋卿余亲了亲沈一一的发间, “小懒猫, 起来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 沈一一还嘟着嘴撒娇不肯起来。 宋卿余先起来了,他去楼下的超市买了新的儿童牙刷和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 打开自家的门才发现他的家里多了很多以前都没有的东西。 沈一一把自己带来的玩具零零散散扔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在沙发上有只小熊, 在茶几上有他的小飞机, 在厨房的门口躺着一只翻了的拖鞋。 还有在卧室的床头柜上躺着三本有折痕的故事书。 宋卿余静默了下, 指尖轻轻抚摸玄关鞋柜上的多肉,沈一一把这盆多肉养的很好,这是他走之前,送给沈一一的小礼物,没想到沈一一会养到至今。 沈听肆是不是要把他们接走了? 毕竟沈一一现在的双腿恢复的差不多了,九岁了,也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了,他自己也有店铺要管,不可能时时刻刻照顾沈一一,沈回回才一岁,更加不可能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今天才周六,在多一天,也没关系吧? 宋卿余想,在多一天,再让沈听肆把沈一一和沈回回接回去吧,他们就再这里再呆一天,就一天就好。 “哇——”房间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哭声,宋卿余赶忙把做好的辅食放在桌上放凉,刚想回到房间去,沈一一已经把沈回回抱了下来。 沈回回在看到宋卿余的那一刻,瞬间止住了眼泪。 “啊,啊。”沈回回挣扎着要从沈一一的怀抱中出来,身体前倾,双手伸出来,往宋卿余的方向伸,她要宋卿余抱着。 “爹,爹地——抱抱,抱。” 沈回回吸了吸鼻子,睁大泪眼汪汪的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卿余,只长了几颗乳牙的说话声音含糊不清。 “好好好,抱,抱。”宋卿余接过沈回回,“吃糊糊。” 把沈回回放在婴儿椅上,但就在离开宋卿余怀抱的那一刻,沈回回嘴一撇,又要哭出声来,她的哭声太过震耳欲聋,这里又是老小区,隔音效果不好,怕是会影响到其他人。 宋卿余无奈,只得抱着沈回回,小孩坐在宋卿余的大腿上,胖胖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张着嘴巴,乖乖接受宋卿余的投喂。 宋卿余看着这么乖巧的沈回回,心尖尖都软了,同时愧疚感如潮水般向他涌来,这个孩子,他居然一开始就抛弃了…… 不知道长大后的沈回回,会不会怪他…… “一一,你是不是要上小学了?”宋卿余给沈回回喂着辅食,问着埋头正在吃面条的沈一一。 沈一一咽下嘴里的面条,点了点头:“嗯,爸爸在这个学期把我安排进去了,说我读完这一学期,下一学期直接跳级。” “在b市吗?” “b大附属小学。” 宋卿余挑了挑眉头,悬着的心是彻底放了下来,b大附属小学是b市的重点小学,基本是直升到附属的初中和高中,高中是全市重点,考上了附属高中,就相当于迈入了b大的一脚。 他本以为沈听肆不会这么有心,会随便给沈一一安排一个离家很近的小学。 抑或是一直在家里给沈一一请家教,毕竟沈一一对自己残缺的双腿还是有很大的意见,他不想让自己的双腿被别人看见,更加不想让别人怜悯他。 他们生活在安淮的那段时间,沈一一脆弱敏感的内心才好转不少,安淮的人都很善良,面对坐着轮椅的沈一一,也不会带有奇怪的眼神,反而还饱含鼓励,更多的时候是送给沈一一糖果,告诉他加油。 “汪汪——”门外传来声声的狗叫和扒拉门的声音。 沈一一一愣,这声音和音音太像了,他以为是音音回来了,可转念一想,音音怎么可能过来呢,音音还在安淮。 宋卿余抱着沈回回,透过猫眼,才开了门。 一开门,棕色的犬扑了上来,疯狂的摇着尾巴,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围绕着宋卿余的脚不停的转动。 “悦悦可活泼了,”周奶奶把狗绳递给宋卿余,“今儿遛完了,晚上在遛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宋卿余心下内疚,昨晚有沈回回和沈一一,他怕悦悦对于新进来的小主人太过敏感,于是就拜托周奶奶今早遛一遛狗。 “奶奶,今天你能帮我看下回回吗?我得去看店。”宋卿余略到不好意思的说到,沈回回很喜欢这个面目慈祥的奶奶,拍着手,眉眼弯弯,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来,回回很喜欢你嘞。”宋卿余笑道。 “哎哟,那太好了,”周奶奶捏了捏沈回回白嫩的小脸蛋,乐的合不拢嘴,她最想要一个孙女了,但奈何她儿媳妇生的都是孙儿,“我可想要一个孙女了。” 周奶奶逗了沈回回一会儿,才问道:“这,两孩子的妈呢?” 毕竟现代还是女性生孩子为多数,虽然男子也能生,但大多数还是不愿意的。 “…他们是我生的。”宋卿余慢吞吞道。 周奶奶瞪大眼睛,讶异了一会儿,才恍然的点点头:“我说呢,这孩子可真像你。” 周奶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父亲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但周奶奶大致能猜出一些,这是宋卿余的伤疤,她不会主动的去揭穿。 跳过了这个话题,“那你把回回给我照顾吧,安心去店里,别忘了回来吃饭,昨天真是太晚了。” “奶奶,奶奶!”沈一一从宋卿余的身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今晚能烧排骨吗?好好吃的。” 周奶奶被沈一一萌化了心,止不住的点头,“好好好,那你们早点回来。” 沈回回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直到被抱入了周奶奶的怀抱,然后看着爹地和哥哥往楼下走去不带上她的时候,豆大的泪珠瞬间落下,“哇——”小手扒拉着周奶奶。 “呜——” 周奶奶很有哄小孩儿的经验,轻轻拍了拍沈回回的肩膀,把悦悦牵回了家,果真小孩看到没见过的新奇事物都会想要上手摸,沈回回瞬间止住了哭泣,摸着悦悦柔软的毛发。 悦悦是金毛,很亲近人,乖巧的低下了头,任由小主人摸。 于是,宋卿余可以很放心的离开,去店里了。 店里周末的生意格外好,尤其沈一一漂亮精致的小脸蛋,甜甜叫着哥哥姐姐,更是萌化了顾客的心,纷纷来买更多的小蛋糕。 原先要一个下午才能卖完的存货,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这是宋卿余答应沈一一,忙完就带他去玩。 这是沈一一最快乐的一个周末- 很快,周日的晚上来临了,宋卿余在哄睡沈一一和沈回回之后,轻手轻脚的去了门外。 拨通那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看着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他久久凝视着那串号码,他的指尖在轻颤,心脏‘砰砰’跳的声音不绝于耳。 宋卿余的大拇指一直在播出键上僵持着,按不下去。 他索性心一狠,紧紧闭上了眼,按下了那个播出键。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嘴唇抿得紧紧的。 没到一秒,那头立马接通了,仿佛就是在等着他一样。 “…你明天把一一和回回接回去吧。”宋卿余强迫自己要从贪恋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他的手心微微出了汗。 “好……”沈听肆这两天一直呆在小区的楼下。 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宋卿余骑着小电驴出门,沈听肆眼神紧紧跟随着宋卿余,他只敢把窗户开一个小小的口,透过树枝的缝隙,偷偷摸摸去看宋卿余离去的身影。 他瘦了好多,可是他的脸上洋溢着微笑。 沈听肆心酸不已,但他同时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了一会儿,这证明,他放宋卿余离开的选择是对的,现在的宋卿余过的很幸福,脸上出现了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笑容。 他很自由。 他会笑着和路过的每个人打招呼,傍晚会和在大树底下下着象棋的大爷大妈们亲切的问好。 也会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食物,喂小区里的流浪猫。 他的舟舟一直都没有变,只是对他变了。 只是把他当作了一个陌生人,他已经被踢出了舟舟的生活,失去了走入他内心的权利。 他对于舟舟来说,只是他孩子的父亲。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这个认知清晰并且深刻的刻印在沈听肆的大脑中,他几乎要痉挛到窒息了。 可是,宋卿余不在他的身边,过的很幸福。 这就足够了。 这不就正是他想要做到的么。 “嗯,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宋卿余的理智告诉他,要立刻挂断沈听肆的电话,不能再有任何更多的交流,他们本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他已经全部还清了,用十二年的时间,彻底还清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没有办法下按下那个挂断键呢。 还要问他,有什么事情。 停止那个荒唐的念头,宋卿余。 不要在……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既便他如此警告自己,可是他的手却久久未动。 客厅没有开灯,他的身形仿佛要隐匿于黑暗,但宋卿余微微往前一步,他整个人俯身在阳台的栏杆上,夏夜的微风拂过他的脸庞,格外的温柔。 “不要挂断…就这样,就这样…久一点,久一点,好吗…求你了。”沈听肆颤抖着声音,但他竭尽全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 就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就这样,听着他的呼吸声,好似他就站在我的眼前。 沈听肆靠在车窗上,微微抬眸,看见了那个在阳台的身影,他心跳仿佛是漏跳了一拍。 那身影看不真切,但沈听肆就是牢牢凝视着那道视线,直到眼睛酸涩的不行了,才慢慢眨一眨。 宋卿余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沉默回答了一切。 他只是清浅的呼吸,手指微微蜷曲,碰着冰凉的栏杆。 无言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漫延开来。 谁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和悄然心动。 盛夏的夜晚,月色汹涌,花影婆娑,聒噪的蝉鸣,深蓝的银河泛起微波,夜似乎并不甘心于单调的温和,在星空闪烁之下,是人流不息的烟火,在大街小巷的穿梭之间,夜间小摊贩的吆喝声和行人的疲倦声音被揉碎融进柔和的晚风,送向更远的地方。 轻风摇曳着树枝花叶,灯火在密林后影影绰绰,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 那静谧的爱意在夏夜里跌跌撞撞,在星光之中摇曳,如汹涌的波涛席卷而来,漫延在沈听肆绵延的胸膛。 月色初透,但沈听肆却觉得不及宋卿余眉目间的半点温柔。 他将所有的爱意揉碎,融入自己的魂灵之后。 炽热的心在田野间动荡着,爱意在指尖流淌。 兴许是谁的手机没电了,同时挂掉了。 宋卿余拿着已经没电的手机,下颚靠在栏杆上。 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他的眸光向下一扫,看见了一辆隐匿在黑夜之中的汽车。 看见那辆车的时候,宋卿余浑身一震。 瞳孔皱缩,不可置信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沈听肆向上看,他向下看。 他们的视线,好像在某一瞬间,交汇了。 宋卿余将手伸出去,似是要抓住那个影子。 取而代之涌上来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让他很安心,内心的空.虚,不安,烦躁,瞬间被填.满和安抚了。 他轻轻张开手,仿佛那儿有人要把他拥抱入怀。 内心有一处柔软,仿佛有种子正在悄然发芽,要破土而出,会长成苍天大树。 “今晚,月色真美啊。”- 90-96 第91章 宋卿余原本想将那条短信给删除了, 他翻来覆去看了那条短信很久,最后还是没有下手删除。 “放一会儿,回头就删。”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在闲暇之余还是会时不时的将那条短信拿出来看看, 宋卿余都没有意识到他每次看到这条短信唇角上扬的微笑。 他们之间仿佛形成了默契。 沈一一和沈回回周末被送到他这儿来, 周一再送回去。 但从始至终, 沈听肆都没有和宋卿余见上一面。 沈听肆不是不想, 而是不敢。 他怕他舍不得, 看到宋卿余就彻底舍不得了。 现在他每周都只敢给宋卿余发一条短信, 虽然从来不会得到回应,但他知道宋卿余肯定看了,这就够了。 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这就够了。 可是人总是贪心不足的。 沈听肆开始去宋卿余的店里买小蛋糕, 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带着墨镜,坐在玻璃窗边,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仿佛是俊美的神明。 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羞涩的想要沈听肆的联系方式, 但每次沈听肆都是举起左手, 无名指上面的钻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女孩子看到了都赶忙道歉, 红着脸奔走。 宋卿余一开始很好奇那个坐在玻璃窗,一点小蛋糕就是一坐下午的人是谁, 但后知后觉, 他就知道了, 那熟悉灼热的目光, 是刻印在他骨子里的温度。 宋卿余不敢去面对那道灼热的目光, 只得低着头装作整理小蛋糕的模样,然后偷偷地从橱窗的缝隙中望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在一会儿后又再次望过去。 心脏怦怦跳,像极了初恋时期的毛头小子,胆怯的爱恋深埋心底,不敢表露于心。 往复循环- 这天,沈听肆照常来到宋卿余的小店铺,奇怪的是在这个时间点往常都应该已经开门的店铺,此刻被牢牢锁着。 沈听肆心下一慌,难道他被发现了吗?宋卿余是不是不想再让他来了?他是不是又被讨厌了 ? 他以为两个孩子住在宋卿余的家里,宋卿余的心真的会柔软下来,真的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能再次拥有宋卿余。 这一短暂的时间全都是他的幻想吗? 他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真的妄想这样可以打动宋卿余? 绝望阴暗的念头逐渐攀爬上他的神经末梢,几乎要将他瞬间淹没。 “小伙子?”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周爷爷看到沈听肆面色苍白,吓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直到沈听肆缓慢眨了眨眼,眼中逐渐了神色,终于有一丝活人该有的生气,他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沈听肆认出了这个老爷爷是经常在小区大树底下下着象棋,宋卿余每天回来一定会和这个老爷爷打招呼的。 “没事,没事,大爷。”沈听肆的呼吸逐渐稳定了下来,他道:“大爷,您知道这个店主去哪里了吗?他是不准备在开了吗 ?他……” 沈听肆语速太快,话音里面是遮掩不住的慌张,周爷爷听的头大。 他安慰的拍了拍沈听肆的肩膀,道:“年轻人别着急,店主去接朋友了,这几天都不开门,你要吃什么?我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吧,只要离的不远,能外送的。” 周爷爷觉得沈听肆很面熟,除了宋卿余,这小伙子是他目前见过长的最俊秀的小伙子了,只要瞧过一眼,肯定不会忘记的。 沈听肆一怔,轻咳了一声:“那,那麻烦您了。” “能方便问一句,是什么朋友吗?”竟然能让宋卿余连着几天店面都不开,这几天要到假期了,客流量肯定是比以前的要好,宋卿余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好像是最重要的人?”周爷爷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只能记住一个大致的意思,“听说是从国外回来的,卿余给他接风洗尘,就……”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面前的年轻人脸色‘唰’的一下变白。 周爷爷担忧的皱着眉头,“小伙子,你真的没事吧?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沈听肆牵强的扯起嘴角,“不,不用,谢谢您。” 上一秒还在沉浸有了宋卿余联系方式的沈听肆,下一秒仿佛被打入冰冷的地窖,不见天日,被宣判了死刑。 ——“最重要的人。” ——“从国外回来的。” 沈听肆想到了之前在安淮,宋卿余对着另外一个男人笑的温柔,无微不至的体贴,他和那个男人带着沈一一去了欧洲各个地方旅游,去西班牙的街头喂鸽子,去威尼斯看电影节,去德国参加啤酒狂欢…… 每每想起来,沈听肆的心如同刀绞。 他以为,他以为他可以重新走进宋卿余的内心。 原来,这段时间宋卿余的所有接纳他的纵容,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 他的手机上忽然出现了一条回复。 那是宋卿余的短信回复。 在那段界面,沈听肆发了很多的消息。 【最近降温了,注意身体,别生病了,你抵抗力差。】 【嗯…我能问个事么…你还…记得我吗?】 【分开的这段时间,我真的……我真的深刻的察觉到,我们的感情是没有任何东西能替代的,没有你的日子,我感受不到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在此之前,宋卿余没有任何的回复。 但在此刻,他回复了。 【谢谢你的关心,你也是,我记得你,并且我也喜欢你,但是,沈听肆,没必要了,翻篇了,我们不是电影,就此别过吧,祝愿你遇到更好的人。】 沈听肆的手指蜷曲起来,身体微微颤抖,胸膛似是被岩石框框撞击,在耳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明明,明明还好好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说他们已经翻篇了,已经就此别过了。 沈听肆的手指深深插。入自己的发间,想要将心中腾升起要把他灼伤的情绪压下去,可是,他失败了,他只是颓废的坐在车椅上,紧紧拽着手中的手机- 让宋卿余彻底狠下心来,不能在藕断丝连的人是陆忱音。 他在机场接到了陆忱音,一年不见,陆忱音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看起来更可靠了。 “阿音!”宋卿余笑着对陆忱音挥了挥手,陆忱音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小跑着向他奔来。 “卿余!”陆忱音连行李都扔在了原地,把宋卿余紧紧抱在怀里,心中的思念仿佛有了一个倾泄的口子。 在国外的这一年,他才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和感情,他发现,他对宋卿余不是什么故人之情,也不是什么兄弟情谊。 他想要追求宋卿余,即使他们差了至少六岁。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当初随机买了一个盲盒,买到了安淮的飞机票,在来到安淮的日子碰见了宋卿余。 这不都是命中注定吗。 宋卿余揉了揉陆忱音的头发,他把陆忱音当作自己的弟弟,心疼道:“来回奔波,辛苦了吧,干嘛不去b市,你和我说一声,我肯定去找你,没必要大老远跑来这儿。” 和道镇没有机场,他们还是去和安市接的宋卿余。 陆忱音把头埋入宋卿余的脖颈,鼻尖全部萦绕的是宋卿余的味道,让他很安心,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汪——”身后一只白色的身影飞快的奔向宋卿余,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宋卿余扑倒在地。 毛茸茸有光色的毛发,炯炯有神的眼睛,兴奋地摇摆着尾巴。 这是只很漂亮的萨摩耶。 可见主人的用心程度。 “音音?!”宋卿余话里带着惊喜,他本以为陆忱音不会把音音带过来,毕竟宠物要上飞机,要办理很多的证件,而且陆忱乐说过陆忱音这次回国也不会呆很久,所以宋卿余理所应当的以为陆忱音不会把音音带回来。 音音见到了一年没有见到的主人,“呜呜呜——”的呜咽声,小脑袋止不住的蹭着宋卿余的腿。 宋卿余蹲下身来,音音刚忙扑到宋卿余的怀里,舌头舔舐着宋卿余的脸颊,把他的脸舔舐的湿漉漉的。 这么磨蹭了好一会儿,音音才不舍得下来。 陆忱音牵着音音的绳子,对宋卿余说着这一年发生了什么变化,同时也询问着一一的情况。 在车上,宋卿余有些勉为其难的看着陆忱音,道:“只能委屈你睡一下沙发了。” 陆忱音摆了摆手,揉着音音的脑袋,“没事,家里还有什么客人吗?”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生怕这一年宋卿余就和谁有了更为密切的联系。 就比如——沈听肆。 “不算客人,你见到了就知道了,你会喜欢他们的。”宋卿余笑着。 “卿余,你还和…他有联系吗?”陆忱音本身是海外长大,对于很委婉的问法并不是很了解,没有c国人的内敛,他直接了当的问道,紧张的看着宋卿余的神色。 “联系…也算不上吧……” “那就是有了?”陆忱音骤然警惕起来。 “……嗯。”宋卿余叹口气,点点头。 “舟舟,”陆忱音的语气微微沉了下来,甚至换了一个更加亲昵的称呼,似是语重心长道:“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宋卿余垂下眼帘,沉默着不说话。 “忘记了他时时刻刻背叛你的事情,忘记了那流产的孩子吗?忘记了一一的双腿因为大卡车而变得粉碎,你住进了icu,他在干什么吗?” “忘记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吗?” “你难道还想要步入后尘吗?”陆忱音的话语如同魔咒一般,紧紧钻入宋卿余昏沉的大脑。 他面前浮现了那间布满灰尘的仓库,和肚子里孩子的逐渐流失,浮现了那间白色的狭小的房间,沈听肆给他扎的三十多针,他一个人被关在日日夜夜看不见任何光亮的鸟笼里面。 “不…不想……”宋卿余手指蜷缩起来,面色逐渐苍白,嘴唇嗫嚅着。 见短暂的催眠有了效果,陆忱音见好就收,“是吧,所以不要在对他抱有任何的希望和幻想了。” “你们已经离婚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和平分手,两个人都好聚好散。” “翻篇了,你们不是电影。” 宋卿余似是被控制的木偶般,拿出手机,手指僵硬的在上面打下了一字一句,然后,发送。 陆忱音看着上面的内容,这才满意的笑笑。 低头揉着音音柔顺的毛发,音音被揉的舒服了,微微摇起尾巴,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 车子飞驰而过,带出了一地的尘埃- 很快到了宋卿余租住的老小区,一下车,音音兴奋地在原地跳来跳去。 宋卿余仿佛刚睡过一觉一般,揉了揉昏沉的太阳穴,怎么感觉刚才睡过去了? 他伸手接过陆忱音的行李,“来吧,就在上面。” 大件的行李陆忱音当然不可能让宋卿余拿,他把背包给了宋卿余,里面很轻,就一个他给宋卿余准备的礼物,其余的再也没有了。 宋卿余有些诧异,掂量了几下包,“你这,什么都没带吗?” “嘿嘿,到上面你就知道了。”陆忱音卖了个关子。 老小区的设施环境比不上新的,走廊狭窄,他们要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宋卿余家住在五楼,当初因为五楼的视野好,而且他也想锻炼自己,于是租住了五楼,现在才察觉到,原来这么累。 陆忱音气喘吁吁的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终于是来到了宋卿余的门前。 沈一一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就知道是爹地回来了,兴奋的打开门,短暂的诧异后,尖叫起来:“阿音哥哥——!” “你怎么从安淮回来啦!”沈一一激动的似乎是要扑上去,但他克制住了,只是脸上的喜色怎么也遮不住。 “回来啦!”陆忱音看着可以站立的沈一一,双腿除了站的时间久会轻微的颤抖之外,其余的和普通人没有异常,他轻柔的揉了揉沈一一的乌发,感叹道:“你这一年,复健的很好啊!一一真的好棒!” 沈一一扶着门把手,跳了几下,骄傲道:“那是,我可是爹地的骄傲!一一不会被困难打跑。” 他们正在欢笑着,突然,周奶奶的门被打开了。 “呀,卿余,回来啦?回回一直在找你呢。”周奶奶抱着怀中不断挣扎和哭泣的小娃娃,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忱音看到沈回回的一瞬间,愣住了。 沈回回原本止住了哭泣,再回望着陆忱音的时候,瞬间,“哇——”的一下子哭出了声来,在周奶奶的怀中翻过身,扒拉着手就要走。 “不要——不要——” 沈回回哭的凄惨,泪珠挂在睫毛上,哭的都抽噎了起来,看起来好不可怜。 宋卿余赶忙把手中的包放在玄关处,抱过哭的抽噎的沈回回,低头亲了亲那胖嘟嘟的脸颊,心疼道:“乖啊,乖啊,乖。” 陆忱音搞不清状况,看着宋卿余亲昵的哄着怀中的小娃娃,他有些呆滞:“卿余……这是……?” “啊,这是我女儿,回回。”宋卿余柔声道:“回回,那是阿音哥哥,不害怕,他不是坏人。” 沈回回似乎是听懂了,她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一眼陆忱音,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这个人的第一眼,就是不喜欢他,看着这个人久觉得特别的害怕,害怕他会抢走爹地。 沈回回别过头,头埋在宋卿余的肩头中,心中的不安被萦绕在鼻尖熟悉的气息给驱散了。 宋卿余无奈的叹了口气,沈回回一看陆忱音就会哭,他面带愧疚的神色,对着陆忱音抱歉道:“阿音,这几天可能要麻烦你住外面了,回回认生。” 陆忱音一愣,放开了手中的行李箱,看了看在宋卿余怀中瑟瑟发抖,哭的厉害的沈回回。 纵然心中在不情愿,他现在不能打破宋卿余对他记忆中留下的好印象。 更让他难受的是,仅仅是分别了一年,宋卿余生下了一个女儿,不用说,这个女孩定然是沈听肆的孩子。 也就是说,这一年宋卿余还在沈听肆的身边。 单单是这个念头就让他揪心不已。 他微微握紧了拳头,面上却带着笑:“好,那音音放你们这儿吧,我本身过来,就是为了送音音。” 萨摩耶乖乖的坐在楼道处,它突然耳朵一竖立,看到了从周奶奶家探出毛茸茸脑袋的悦悦。 音音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宋卿余拍着沈回回,对它抬了抬下颚,示意它去悦悦那边。 音音摇着尾巴在陆忱音的脚下蹭了几下,陆忱音蹲下身狠狠蹂.躏了一下它毛茸茸的毛发,道:“去吧,记得听卿余的话。” 音音小声的‘汪’了一声,迈着步子去找悦悦。 两个小狗很快的熟悉了起来,玩耍在了一起。 “阿音,你今天先住我这儿吧,明天在出去找酒店,今天太晚了。” 他们从和安市回来时间也已经七八点了,这时候再出去确实是很晚了。 “那你今晚……?”陆忱音瞧着抱着已经哄睡沈回回的宋卿余。 “今晚我住奶奶这儿。”宋卿余示意了下对门,没办法,沈回回半夜惊醒,找不到宋卿余,会哭的更厉害,是真的可以把天花板哭塌那种。 也不知道这个才一岁的小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哭这么响亮。 “好,那一一,你今晚和我住好吗?” “好耶!好久没有和阿音哥哥住了!阿音哥哥,你在安淮呆多久啊……” 沈一一已经迫不及待的拉着陆忱音的手往房间走。 宋卿余无奈的看着怀中安睡的沈回回,气恼的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怎么就这么爱哭呢,嗯?是不是不喜欢阿音?” 睡梦中的沈回回似是有回应的蠕动了几下嘴唇。 夜深了,宋卿余看着沉睡在身旁的沈回回,叹了口气,打开手机,自从沈听肆发了那条说没了活下去的希望的短信后,在没有消息了。 按道理说,沈听肆今天会给他发短信啊。 忽然,他的微信有了一条红色的好友申请,今天太忙了,这么晚才打开微信。 看见的是一直锦鲤的头像,宋卿余有些忍俊不禁。 他通过了好友申请,那边却没有音讯。 是顾客吗? 对哦,他今天关门,好像没说。 他赶紧编辑了一个短信,发到店里的顾客群里,说是这几天都不开门,大家不要走空了。 下面很多人回复好吧,只能等开门了才能吃了,原本还想当特产带回去给父母呢之类的回复。 宋卿余抱歉的回复道【家里有事儿,实在不好意思。】 他重新回到那个和锦鲤头像聊天的界面,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把群发的消息发给这个人,而是单独编辑了一条。 Xx甜品店:【您好,抱歉啊,今天有事情了,今天不开门,到假期结束都不开门,请不要走空了哦!万分抱歉。】 那边秒回【能…问下是什么事情吗?】 这是个很私人的问题。 但宋卿余却一点反感都没有,他反倒开始思考如何去和这个人解释干了什么。 他还没有回复,那边先是打了字,语气似乎是很小心翼翼,【嗯…我今天去你店门口,遇到了个爷爷,那个爷爷和我说店主是因为去接了很重要的人…我能问下,是,是你的爱人吗?】 爱人? 宋卿余一愣,赶忙否认道【没有,不是爱人,是很重要的朋友,算我的弟弟吧。】 那边一直在输入中,但迟迟都没有发来消息。 宋卿余不由得好奇这个人到底在写了什么,他思考了下,回复道【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啊,没有……】那边删删减减,最终也没有打出很多的字。 【我给你留个备注吧。】那头发了来消息【我叫岁岁。】 【岁岁?实不相瞒,我叫年年。】宋卿余眉目弯弯。 岁岁和年年,长长久久、日暮和和。 【哈哈哈哈哈。】那边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随后发了个恳求的猫咪表情包,【我能不能没事儿找你聊聊天呀?不方便的话……】 【没事啊。】宋卿余觉得这个人分外有趣,他对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就有种莫名的好感。 那头断断续续发来了一长段的话。 【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让他离开了我,但我知道他还是爱我的,最近他的态度好不容易有些软化,但…他今天给我发了一段很绝情的话,他说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该怎么办啊。】 宋卿余愣了愣,总觉得分外眼熟,但怎么样也想不起来,心脏似乎被一根根尖锐的小草扎了般,轻微的刺痛在漫延开来。 他努力去忽略这种事情。 【你了解你爱人的性格吗?】 【了解。】 【那你觉得那是他可能说出的话吗?】 【…什么意思?年年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那头似乎是焦躁了起来,发了好几个哭泣的表情包。 【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改变,既然你都知道他还是爱着你的,态度软化说明有希望,忽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兴许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但绝非是本人的意愿。】 【……是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年年,如果你的爱人重新追回了你,你会做什么来弥补这段时间错过的缝隙呢?】 【怎么弥补……】宋卿余思考了半响,望着漆黑的夜空,那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一道小小的轻风吹进了他的心房。 【我想,是拍照吧。】 【拍照?】 【对啊。】宋卿余看着身旁陷入沉睡的沈回回,眼含眷恋的捏了捏沈回回的小脸蛋,继续回复道【两个人在一起时候一定要记得多拍照,不要嫌麻烦,也不要觉得时间还有很多。】 【那些朝夕相处时的生活点滴,每一个瞬间都不算多余,比如精心制作的饭菜、情到浓时的缠.绵,争吵时候哭花的脸,玩闹时候笑弯了的眼,丑的没的都值得留念,这叫人生稍纵即逝呢。】 他的面前仿佛浮现出了他和沈听肆的点点滴滴。 走马灯似的。 从高中相连到步入婚姻殿堂。 【若有幸走到了最后,偶尔看看来时候的路,更懂得这爱来得不容易,若无缘相伴前行,某个夜深人静得夜晚想起来得时候,回忆至少有家可归。】 他还记得在那兰溪岛的夏日庆典。 烟花紧拥着冲向了天空,绽放于属于星辰的黑夜,星河漫天璀璨,星空是一场盛大无声的浪漫。 烟花在空中盛开,原本的星空衬托的如诗如画,绚丽梦幻。 宋卿余眸中星光熠熠,烟花的华影在其中闪烁着。 他看见沈听肆踏着满天星河,荡漾起夜的微波,朝他走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枚钻戒,一瞬间,绚烂的烟花在他的身后绽放开来。 宋卿余的眼中只剩下沈听肆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他听见沈听肆说。 “嫁给我,舟舟。”- 第92章 只是没想到, 在宋卿余把沈一一和沈回回送回去之后,沈回回出了事儿。 半夜。 宋卿余的电话一直在床头震动,宋卿余蹙着眉头从梦中醒来,他头疼剧烈, 也许是兴起上来了, 很久没有见到陆忱音了, 他找了个烧烤店, 和陆忱音喝了酒和吃了烧烤。 他这一年的身体经过一些调养, 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 只是内心如同被啃食了一个大洞, 空落落的。 这一回的放肆,导致他回去就是昏昏沉睡和随之而来剧烈的头痛。 还好他把沈回回和沈一一送了回去,在下个周末接到他们之前,他可以把自己的状态调养回来。 这急促的铃声在结束了之后, 又再次急速的响了起来。 宋卿余揉着太阳穴, 有些不耐烦的拿起了手机。 外头天色一片漆黑,宋卿余瞥了一眼时间,还是凌晨三点半。 是谁会在凌晨给他打电话? 宋卿余接了电话, 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还有被吵醒的一丝丝恼怒, “哪位?” “卿余, 卿余!”那头甘翠琳焦急的喊着他。 宋卿余一愣, “妈,妈妈?” 甘翠琳怎么会来联系他?他被沈听肆带回去那段时间, 他一直没有见到甘翠琳和沈闵, 他以为甘翠琳不知道他已经回国了, 以为他还在安淮呢。 “你能不能来b市?”那头传来猛烈婴儿的哭声, 甘翠琳有些手足无措, 她很久没有照顾这么小的孩子了。 “b市?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哭声只能是沈回回,沈回回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儿,宋卿余的心被紧紧揪了起来。 “回回发了高烧,怎么样都退不下去,她一直哭闹不止,拿了你的衣服给她,哭声才缓了一会儿,所以,你能来看看她吗?妈妈知道这么做太勉强你了……” 小孙女哭的哽咽,声音都变得嘶哑,小脸通红,体温居高不下,找了医生也没用,输了液和吃了药,高烧一时半会也退不下来,医生嘱咐要让小孩多睡一会儿,出了汗就好了。 但沈回回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放进婴儿床那一刻,又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哭声,哭的一抽一抽的,微弱的声音似猫咪幼崽的叫声,令人心疼不已。 “可,我没有车去b市啊。”凌晨三点半,即使现在过去也得两个小时,更何况半夜哪里有这个交通工具呢? “听,听肆……他一直在和道镇……”甘翠琳那边沉默半响,才缓缓道出了这个事情,她几乎是梗着嗓子说着。 说来也真是奇怪,当初是她执意要将宋卿余送走,现在又是因为她的鼓励,沈听肆决定要重新去追回宋卿余了。 甘翠琳很矛盾,两个人都是她的手心手背。 她也从没想到,沈听肆会让宋卿余再次怀孕,生下沈回回。 也从未想过,宋卿余见到两个孩子,会再次接纳他们。 宋卿余的内心,从始至终,就是一直很温柔的吧,只是关闭了独独对沈听肆的那扇门。 他们能不能再试一试? 甘翠琳是真的很希望,这个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的家庭能再次重新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最终,还是成为用孩子来牵制宋卿余的那一方了。 那头静默了一会儿,沈回回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到宋卿余的耳朵里面,他的心被一只大手紧紧拧着,没有一个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被病痛折磨之际,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当个没事人。 沈回回的哭声似乎是一把把利剑,要将他的耳膜穿透,他那些犹豫的想法在这一刻,罄然破碎。 “去,我去。”宋卿余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上了轻微的颤抖,他赶忙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下来,心神一晃,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好在地上有之前为了防止沈一一摔倒扑倒的地毯,他还是发出轻微的闷哼声。 宋卿余挂了电话,恍惚的想到先前在楼下那个漆黑的身影,会是他吗? 他挣扎从地上爬起来,甚至连外套都没有来得及拿,急匆匆的拿过挂在玄关处的钥匙,揣进兜里,下了楼。 今晚的晚上为什么这么寂静啊? 宋卿余忍不住想,原本应该半夜还有夏夜的蝉鸣,和漫天闪烁的繁星。 但他同时心里有隐隐有了个期待,是对于那个深刻,很久不见的人。 那晚不是他的错觉吗?那在他家楼下,和他视线对上的那个人,那个隐匿在密林之中的身形。 那徘徊在他梦中千百次的身影。 可是。 宋卿余的脚步一顿,他有点怕,他不敢。 他不敢在重新回到那道漩涡之中,他真的可以在信任这个人吗? 他不知道。 他现在对于沈听肆,还是恐惧占据的更多。 他们拥有一段十年的婚姻,可是最后还是抵不过一拍两散。 手臂上已经那褪下去,但是还留有痕迹的针孔,还有那纯白的房间。 没有一刻不让他害怕。 他到了小区楼下。 气喘吁吁的。 他从来没用这么快的速度飞奔下楼。 心脏‘砰砰跳’几乎震耳欲聋。 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剧烈跳动的心跳,还有指尖触及到冰冷的空气。 他把小区的铁闸门给打开了。 但他那内心的幻想和一丝丝的希翼,在打开门看到那大树下空白的区域的时候,瞬间破灭了。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癔症啊。 都过了一年。 他都决定放下了。 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啊? 宋卿余这么反反复复问自己,他到底在幻想什么? 夏夜的风骤然变冷。 面前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清明起来了。 风被树叶吹的沙沙作响,在他的面前掉下来几片幼嫩的绿叶,飘落在他的脚底下。 宋卿余愣愣的,下意识的蹲下身,从地上捡起那几片幼嫩的绿叶。 小区里白色的灯光反射在那几片幼嫩的绿叶上,恍惚间,闪过一道黑色的线。 小区里的风仿佛变得轻柔起来,细闻之中,还有淡淡的香味弥漫在他的鼻尖,云层渐渐散开来。 皎洁月光如同银光一般倾斜下来,照亮了他面前的路,光耀了那树下那一片的区域,驱散了那一地的阴影。 宋卿余愣愣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气喘吁吁,细碎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眼中闪烁着光华,满目里尽然是他身影的沈听肆。 “我…我怕你…”沈听肆咬了咬下唇,他的双手在身后,好似拿了什么东西:“我怕你不肯见我,我没有那个想法……” “我也是前面才知道回回生病了…” “我怕你一个人在家太害怕了,我原本只是,想来这儿在看你一眼,我就走的,你别赶我…” 沈听肆低垂着头,他没有察觉到宋卿余的表情。 “妈妈说要我来接你去看回回,我知道你不愿意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然后……把这个送给你。” 宋卿余看见沈听肆缓缓从身后捧出几朵开的极为漂亮的茉莉花,洁白的茉莉花皎洁如月光,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那柔软的叶子在黑夜中随风摇曳,似乎是会发出好听的叮铃声。 宋卿余才注意到沈听肆衣服沾满了灰尘,一向莹白润玉的指甲盖里尽然是泥土,仔细看还可以看有几道细小的血痕。 “我没想到妈妈会打电话给你,我原本想着是等我回到了b市,回回肯定不哭了,在走之前,我想送你花的……” “我找了很多的店铺,太晚了,很多店铺都关门了,而且没有单卖茉莉花的……” 沈听肆眸中闪烁着希翼,双手微微颤抖着,俊美的脸上左一边右一边沾染上了泥土,配上那双闪亮亮的眼眸,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像一个孩子,把自己最喜欢的礼物小心翼翼的奉献上去,渴望得到自己神明的一丝丝回眸。 宋卿余愣愣的,手中还捧着那几片幼嫩的绿叶,月光照在沈听肆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宋卿余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感受到自己逐步上升的体温。 他慢慢地起身,在沈听肆的目光里慢慢地走向他。 那是一个信徒对于自己求而不得的神明,神明终于肯微微看他一眼的狂喜和一丝丝希翼。 宋卿余怔住了,现在的沈听肆像极了以前的他。 倒不如说,他在现在沈听肆的眼中,看见了以前自己的身影。 以前的他,经常围绕着沈听肆打转,沈听肆是他的全世界,如果没有了沈听肆,他的整个小宇宙,小世界都会彻底的崩塌。 他会因为沈听肆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而上下波动,他的情绪也会因为沈听肆一句‘做的鸡蛋羹好好吃’而欢喜一整天。 也会因为在片场,打不通沈听肆的电话而担忧,虽然知道沈听肆可能是在山区拍戏,手机没有任何的信号,自然也就接收不到他所有的信息。 可是他还是会为之担忧,他会想,为什么沈听肆不接他的电话,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还不回复他? 沈听肆真的爱他吗?他们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 他在每个没有沈听肆陪伴的夜晚都是会这么问自己。 他深知自己的出身卑微,出身于书香门第的世家少爷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一个普普通通到尘埃里的人呢? 他对自己是很自卑的。 宋卿余知道。 他会时隔几天,会问沈听肆是不是真的爱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和自己走一辈子的。 沈听肆每次都会很耐心的告诉他,是的,他很爱他,是真的想要和他走一辈子的,同时也自责问道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宋卿余这么没有安全感。 沈听肆没有做错什么,是宋卿余自己的问题。 宋卿余每次把一个人真正当作自己家人的时候,就会失去他。 就比如那个邻居奶奶。 他不敢在把自己的真心交付于其他人。 他和沈听肆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在他开始觉得自己可以走下去的时候,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了一个家的时候。 剧情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于是,他发现了。 沈听肆渐渐的变了。 沈一一也渐渐的变了。 虽然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还是忘记不掉。 剧情是假的是真的又怎样。 现实将这一切全都击碎了。 他还是那个不被别人爱的,不配得到爱的,只能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尘埃之人。 他还想要什么? 宋卿余看着眼前满目欢喜的沈听肆。 想起了那个高二在天台,在热烈阳光下的明媚少年。 那个少年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 他就是被这样的沈听肆的打动,这样的沈听肆走入了他的心海,化作了一道光照亮了他漆黑的世界之际。 他没想到,那是他堕入无尽深渊的开始。 也是至今被枷锁牢牢困住的开始。 他们十二年的爱情,抵不过一场破碎的谎言。 宋卿余是爱着沈听肆的,是深爱着沈听肆的。 可他不敢了。 他最好的年华已经赔付了进去,整整十二年。 以后他还要走多少个十二年,他不知道。 他的人生还能有多少个十二年? 他不知道。 沈听肆关住他,他逃离了,疯狂想要逃离他的身边。 可是这一切都是没有用的。 沈一一的双腿,他刺激病症的源头—— 在那个黑暗的雨夜,那驼色的大衣之下。 全都变成的支离破碎,密密麻麻的化作尘埃,已经被风一吹而散了。 已经化作灰的东西,怎么还会想要奢求拿的回来呢? 他曾经那颗失控的心坠入了名为‘沈听肆’的心海,只要坠入一次就够了。 他怕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宁愿选择将自己层层叠叠的防备,隔绝一切的希望,也不愿意给自己一丝一毫微弱软弱的机会, 他必须要忍者肝肠寸断的痛,亲手掐死那一点点萌芽时期的期许和那朦胧的爱意,就是因为怕,怕苦难重新来过,怕自己难以承受。 甘翠琳曾经问他,“真的还有可能吗?沈听肆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他在为过去付出了代价,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那是他被仓库救了出来,好不容易从icu出来之际,躺在病房,看着冰冷雪白的天花板,他没有说话,他并不觉得沈听肆懂得‘爱’,他反而更像是把自己当作了一个他的宠物。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冷落他,以‘爱’之名来当作锁链捆住他。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东西,千方百计想组织,都阻止不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在走下去了,我真的很害怕。” 宋卿余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仿佛一滩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即使他学会了又如何,过去种种都是他制造温馨的假象,或许这半年,才是他真心像表现出来的吧。” “他控制欲太强了,根本不是常人所有的,这病态扭曲的婚姻关系,是该结束了。”宋卿余目光涣散的望着天花板,身旁机器‘嘀嗒嘀嗒’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那如果……他真的学会了正常人那般,你却让别人享用那成果,你甘心吗?” 宋卿余感觉心脏被捶打了一拳,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他还是,极为缓缓的、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很感谢他让我有了那么一段堪称幸福的婚姻,和拥有了一个独属于我自己的孩子。”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儿的皮肤重新留上了一道疤痕,他心里感觉到空落落的,“但,我想要为自己而活,现在细想,我过去都是围绕着他转,我没有自己的朋友,没有自己的一切,连我现在的事业,都是依附于他。” “求你了,妈妈。”宋卿余闭上眼睛,遮盖了眸中痛苦的神情,胸腔中却沉闷不已,“我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我真的……不能在失去什么了。” 甘翠琳呼吸一窒,紧紧握着他的手,无声言语- 宋卿余的目光渐渐聚焦起来。 记忆中那阳光明媚爱笑的少年同眼前的青年重叠在一起。 沈听肆看着宋卿余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狂喜似潮水般朝他涌来,要将他淹没,但却在下一秒,将他打入地狱,宣判了死刑。 宋卿余眼含温柔,但其中并无任何的笑意。 他轻轻接过了沈听肆摘的几朵还沾着露水的茉莉花。 “鸟笼里的茉莉花也很漂亮。”宋卿余轻笑着,柔软的嗓音在整个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我那时候在鸟笼里,每天看着床头换掉新鲜的茉莉花,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宋卿余微微俯身,沈听肆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变得苍白,明明是羽毛般质地的轻飘飘的话语,却令他如刀劈斧般疼。 “我觉得恶心。” 宋卿余笑得轻松,也轻松地简直把沈听肆的心脏攥在掌心中,慢慢的挤压揉搓,酿出酸楚血浆。 沈听肆牙关咬的极紧,可出声的勇气和力气都瞬间消失殆尽了。 “所以,你在期望什么呢,听肆。”他们靠的很近,仿佛如情人间亲昵的话语。 宋卿余把那几朵白色的茉莉花别在了沈听肆的衣领口,空气中散发着幽幽的茉莉清香,此刻却如同毒药一般在侵蚀沈听肆的五脏六腑,疼的已经麻木失去知觉了。 宋卿余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小区门口传来车轮的声音。 沈听肆身体僵硬的往后转。 看到车窗逐渐降了下来,露出陆忱音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舟舟,走吧。”陆忱音的眼中全然是宋卿余的身影,温柔的似乎可以滴出水来。 “麻烦你了。” 宋卿余再也没有看呆在原地的,如同一颗正在失去生命力枯藤一般的沈听肆。 他侧身略过沈听肆,带出了一点点风。 那风里全然是宋卿余的味道。 沈听肆看着那辆车疾驰而去,身形逐渐隐匿在黑夜之中,只留下一地的尘埃。 宋卿余在后视镜看着那僵在原地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装作轻松的面具骤然破碎,他再也忍不住,整个身子蜷缩了起来。 整张脸埋入手掌之中。 半响,才发出一声泣血的嘶鸣。 那是将死之鸟,在最后看一眼眷恋的港湾,发出的泣鸣- 第93章 陆忱音和宋卿余连忙开车赶到了b市,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们只用了两个小时赶到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 宋卿余下车的时候,眼眶都是通红的,肿了一圈, 只有陆忱音知道, 宋卿余在车上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来的。 赶到沈家老宅, 齐管家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宋卿余对他微微一点头, 齐管家打开门, 带着宋卿余到了沈回回的房间。 沈回回的体温已经逐渐下来了,只是小孩一直哭闹着,这会儿声音已经嘶哑的不行,和刚出生的幼猫似的, 声音细微到近乎听不见。 小孩的眼睛红肿的跟被蚊子叮了一样, 鼻子通红。 沈一一因为一大早要去上学,因此不在老宅之中,他平日里都是住在b市中心的那套房子, 和沈听肆的公司离的很近。 沈回回有所感悟, 病恹恹的趴在婴儿床里, 看到了宋卿余的那一瞬间, 她一直紧握着拳头的小手舒展开来, 想要出声喊宋卿余,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 咿咿呀呀的想要叫爹地。 但一夜高烧不断, 和没有进食, 小孩已经没有力气了。 小孩趴在床上, 伸出的手慢慢垂落了下来, 眼皮儿耷拉了下来,发出均匀和绵长的呼吸。 宋卿余赶忙走到她的床边,捏了捏她的小脸,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决定高烧退了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随后齐来的陆忱音看到了这一幕。 青年整个人近乎柔软的不可思议,眼中的柔情似乎要溢满出来,散发着母爱的光辉,他指尖仿佛在抚摸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那是他的女儿。 这个认知让陆忱音心中生了一根刺。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接受宋卿余有一个九岁大的儿子,他也花了两年的时间,走入了这个男孩的生活,成为让他接纳的一个人。 只是没想到,仅仅一年。 明明诊断过不在适合怀孕的身体。 仅仅过了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 此后想在怀孕是真的很困难了。 陆忱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但宋卿余又太美好了,他舍不得放手,一旦遇见过这样的人,就会对他念念不忘,陆忱音才知道,沈听肆为什么要疯狂如此,也不愿意放手宋卿余。 世界上只有这独一无二的珍宝,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你是?”甘翠琳披着披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前面沈回回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儿,她实在是抵不过去,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齐管家轻轻把她叫醒了,告诉她宋卿余已经来了,她匆匆洗漱完,迈着步伐走了上来。 上来就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站在门口看着房内的宋卿余。 “啊,您好。”陆忱音对着甘翠琳道,“我是卿余的朋友,陆忱音。” “陆家的孩子?”甘翠琳先前掌管公司的时候,对于陆氏有耳闻,他们在业务之上也有些合作,她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陆忱音,这个面容和如今陆氏总裁有八分相似,“你是陆忱乐的弟弟吗?” “是的,甘女士。” 陆忱音对这名女士很尊敬,沈家是在这名女士手中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陆先生,”甘翠琳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请随我来一下。” 她侧身看了看房门内的宋卿余,宋卿余的目光全在沉睡的沈回回身上,没有注意到他们这儿。 陆忱音也回头看了一眼宋卿余,很快收回了视线,跟随甘翠琳走入了另外一间房内。 “坐吧,陆先生。”甘翠琳即使穿着家居服,她眼尾上翘,沈听肆那双好看的眼睛就是遗传的甘翠琳,甘翠琳不笑的时候,很有压迫感,又长年居于高位,身上的压迫感不减,她微微骇首,示意陆忱音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陆忱音骤然紧张起来,虽然在过去两年成熟了不少,但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年长有阅历的人面前,难免会紧张。 “有什么事情吗?”陆忱音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视线不敢直视着甘翠琳,嘴角微微下垂着。 “首先,我作为卿余的妈妈,很感谢你在过去两年对卿余和一一的照顾,”她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我听卿余说,你学的中医,正是因为你的帮助,一一的腿才能复健到如今这个模样,真的很感谢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们力所能及的来报答你。” 缺钱吗?陆忱音也不缺钱,身在上流家族,说真的,他一开始的确过的很迷茫,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想要的人生方向。 但是自从遇见了宋卿余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才认清了自己的心,他才真的彻底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是少年心性,面容上根本掩藏不了什么情绪。 他想要的都写在了脸上。 甘翠琳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收敛了些,语气微微下沉。 “陆先生,我想您明白,卿余是有家室的人。” 陆忱音一愣,他没想到甘翠琳会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不是说c国人含蓄内敛吗? 他略有疑惑,湛蓝的眸子眨了眨,瞳孔之中全然是甘翠琳的身影,他不解道:“可是卿余已经和沈先生离婚了,他现在不是单身吗?我为什么没有追求他的权利呢?” 甘翠琳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修长的指甲轻轻敲击着桌子,发出沉闷的声音,她微微往后靠,道:“陆先生,您应该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追求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卿余和听肆相恋接近十二年,你和卿余相识也不过短短两年,他们现在还有两个可爱的儿女,离婚了也会复合,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甘翠琳的视线紧紧盯着陆忱音,沉声道。 陆忱音蹙了蹙眉,他感受到了威胁,道:“您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我相信,我……” “既便你自己愿意,卿余是否愿意,陆氏家族是否愿意?据我所知,您在家族那边,可还有个未婚妻呢。” “最重要的是,”甘翠琳看着陆忱音的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你和卿余说过了吗,擅自对他进行催眠。” “你…你怎么会知道……”陆忱音嘴唇轻微的颤抖着。 “你那点技术,……”甘翠琳抿着嘴唇,她轻叹了口气:“年轻人,不要对自己太自信了,我不希望你离卿余很近,也不希望你再次对他用催眠,即使简单的催眠也不可以。” “我很感谢你在这两年对卿余和一一的照顾,在这次的合作上,我们主动让两个利润点,作为谢礼,一切都一笔勾销了,请你以后注意朋友间的分寸。” “感谢您今天把卿余送到了b市,辛苦了,接下来我们会送您回到陆家。”甘翠琳表示感谢之后开始毫不留情的赶人了。 陆忱音就在踏入沈家不到二十分钟后又被连人带车送到了陆家。 甘翠琳疲惫的蹙了蹙眉头,捏了捏自己的鼻根,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现在也不能真的确定了,宋卿余和沈听肆是否真的可以复婚,是否真的可以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重新愿意给沈听肆一个机会,重新组成一个家庭。 “妈妈。”宋卿余这才从沈回回的房间里出来了,一开门看见了等在门口的甘翠琳,他一晃神,上次见到甘翠琳是多久之前啊? “卿余。”甘翠琳心疼的抚摸上宋卿余的脸庞,这一年,宋卿余在和道镇过的很好,脸上多了很多的笑容,面色逐渐红润起来,脸上都有了肉,甘翠琳心下心疼,却也觉得值得了。 “回回很可爱吧。”甘翠琳把宋卿余拉到了书房里,把沈回回刚出生到至今派下来的照片所组成的相册都给他看了,“这是回回满月的时候,还有这个,百天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多可爱啊。” 宋卿余的目光紧紧盯着上面成了一个小团子的沈回回,心里柔软的不可思议。 “妈妈,”他来来复复翻阅了很多遍,沉默了很久,才道:“回回会不会怪我?” 甘翠琳手一顿,平静的抬起眼,凝视着宋卿余,没有回答。 “她刚出生,我却不要她,我是在前不久才知道她的性别、名字,才看清她的长相。”宋卿余目露迷茫,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生下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给她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一一因为我,变成如今这个模样,遭受了这么多,回回……我不敢想象。” 甘翠琳轻轻把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窝上,摸着他的乌发,安抚道:“你给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这就是最好的。” “你真的不想给一一和回回一个完整的家庭吗?” “完整的……家庭?”宋卿余茫然道:“和谁?” 他能感受到那甘翠琳轻柔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上,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和听肆。” “他是与你共度十二年的爱人,是你儿子和女儿的亲生父亲,同时——”甘翠琳轻声道:“你是他的命。” 宋卿余没有表现的很抗拒,他只是害怕,彷徨,他不敢再次踏入那个深渊了,他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地眨了眨眼。 “妈妈,”他的尾音上扬,一丝丝的颤抖,“我怕,我真的害怕,我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我不敢在信任他了,妈妈……” 甘翠琳喉中似乎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来。 也是,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谁也没有办法可以在付诸于真心,掏心掏肺的全部奉献自己,饶是甘翠琳自己,她也不一定可以做到。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原谅妈妈,我说不出让你现在原谅听肆的话,让你体贴他的话,妈妈说不出来的。”甘翠琳长叹了口气,望着已经有阳光洒进来的地板,“但妈妈私心来说,还是希望……你们,可以重新在尝试一下。” 她发现,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她的儿子野心太重,想要的太多。 甚至可以为了从她的手中彻底拿到沈氏的权力,假意同意和其他人联姻,结婚,生下一个继承人,只是为了让她放松。 然后有了权力后,去安淮把宋卿余带回来,囚.禁.起来,一年之久,甚至让宋卿余再次怀孕,生下了沈回回。 这一切她得知后,非常震惊。 她发现自己养了接近三十年的儿子,不能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她不知道现在的沈听肆是不是真的诚心认识到到底怎么去爱人。 或许,沈听肆先前说不应该让宋卿余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宋卿余接触不到外界的世界,就不会想着离开他了,就会安心的呆在他为宋卿余建造的金丝笼中,这句话是正确的。 可是,那已经是不可能逆转的时光。 宋卿余已经认识到外面世界的丰富多彩,外面世界的美丽。 他渴望自由。 但同时也害怕自由。 沈听肆不能在强硬将宋卿余捆绑起来。 连甘翠琳都不知道现在沈听肆到底是如何想的。 但她知道,沈听肆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对宋卿余放手。 她只能劝宋卿余回来,争取让他们,再次融合成为一个家庭。 她知道,宋卿余还是深爱着沈听肆,他只是不敢迈出这一步罢了。 “……”宋卿余双眸皆是迷茫,他真的可以吗? 他扪心自问,如果和沈听肆复婚了,他真的可以在和以前一样全心全意爱着沈听肆吗,抑或是沈听肆会给他想要的自由吗? 如果不和沈听肆复婚,孩子是一定不会隶属于他,他现在连养着自己都很勉强,怎么可能有信心会带好两个孩子呢? 更何况他的病情也不确定是否会发作。 “妈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宋卿余摇摇头,“我好迷茫啊……我真的好迷茫啊……” “好好好,妈妈不问了,不问了……” 甘翠琳揉了揉宋卿余的脑袋,道:“回回带回你那边吧,回回在这儿,看不见哭闹的很厉害,即使听肆在这儿,也不管用。” “可我那儿的条件……”宋卿余顾虑着,他上班时间忙,哪儿这么多时间来照顾回回…… “回回在这儿,整日哭闹,晚上睡不好,你也不愿意回到b市来。”甘翠琳叹了口气,道:“你难道忍心回回再次生病吗?” “……”宋卿余确实没办法拒绝,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一个是他自己经营的小小店铺。 他只得同意:“好吧。” 甘翠琳忐忑的心总算是落了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她微微上扬起嘴角,“好,卿余最乖了。”- 第94章 宋卿余把沈回回带了回去, 原本不大的小家因为沈回回的到来,更显得拥挤。 一岁孩子需要的东西很多,宋卿余又不肯花甘翠琳给他的钱,用自己这一年开小店的挣来的钱全花在了沈回回的身上。 看着卡里不多的余额, 宋卿余叹了口气, 点了点在旁边玩的开心沈回回的小脸蛋, “你怎么这么的费钱呢, 小吞金兽。” 沈回回觉得好玩, 扒拉着宋卿余的手指头, 咿咿呀呀的叫着。 宋卿余现在因为要照顾沈回回,开店的时间变得少了,他在家里安装了几个监控,可以随时随地去看沈回回在家里的情况, 周末的时候沈一一会来帮他照顾回回, 倒也能轻松不少。 只是这期间,他再也没有见到沈听肆。 他总会站在阳台,抱着沈回回, 眼神会不自觉的一直往下面那棵大树看, 恍惚之间, 仿佛沈听肆开着那辆小车停在那儿, 他们的眼神视线开始交汇, 一种无名的氛围在他们之中开始漫延。 甘翠琳曾经问过他,要不要再次回到娱乐圈。 宋卿余看着自己那很久都没有动过的微博, 每次到了节日底下, 还是会有很多粉丝留言, 期待他的回归。 他的超话也是, 很多粉丝都在等着他。 但宋卿余不想了。 他不想再次回到大众的视线里面了, 那期盼太过于沉重,他才发现,他是一个很胆小懦弱的人。 以前因为身后有沈听肆,不论他受了多少的委屈,有多少的流言蜚语朝他席卷而来,那都有沈听肆帮着他挡住。 但如今没有了。 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他的身后,曾经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被他自己推开了,彻底的推开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变回去那个宋卿余吧。 他想着。 这天,陆忱音给他发了消息,说他前面因为有些事情不得不回去处理,在国内只能呆几天了,恰逢这天准备来到和道镇了,带他出去玩一玩。 宋卿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因为沈回回的事情太过于忙碌,导致他都没有联系到陆忱音,不过没想到才回国多久,陆忱音就要启程回去m国了。 和道镇太小了,着实没有什么好玩的,宋卿余准备带着陆忱音去和安市,那儿有一所巨大的游乐园,沈一一前面一直叫着要去那儿玩。 “爹地!我们今天要去游乐园吗?”沈一一旁边坐着儿童安全座椅,沈回回在里面不安分的扭动着,在看见前面开车的人是陆忱音的时候,小脸一瞬间胯了下来,想哭但使劲憋着。 “去啊。”宋卿余侧身给沈回回系好了安全带,看着那张别扭的小脸蛋,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勾了勾她的小鼻尖,轻声道:“乖啊,今天乖的话,奖励你一只小天鹅。” 是沈回回上次在看着动画片的时候,看见了一只白色的小天鹅,小手咿咿呀呀的抓着,很明显想要那只小天鹅。 但是家里太多沈回回的毛绒玩偶了,宋卿余没有答应她,为此,沈回回还闹别扭很久。 小孩似乎是能听懂宋卿余的话,嘟了嘟嘴,咬着奶嘴吸的滋滋作响,但好歹是没有想要哭的前兆了。 宋卿余这才放心下来。 把门给关上,重新回到副驾驶,在系上安全带的时候,突然一怔,侧眸看着坐在沈回回身旁的沈一一。 他记得那次车祸给沈一一留下了很深刻的阴影,他们在安淮的这两年,也很少坐车,大部分都是做的地铁和飞机,沈一一也没有在拿着他最喜欢的那个玩具小汽车了。 这一年,不知道沈一一是否还害怕车子。 宋卿余有些紧张。 抿着唇,余光里满是不安和担忧。 直到陆忱音发动了车子,车子开出去老远,沈一一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直看着沈回回,小心翼翼扶着妹妹,生怕妹妹跌倒了。 宋卿余这才松了口气。 陆忱音注意到他的异常,明白他的担忧,笑着轻声安慰他,道:“放心吧,一一肯定是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复健这么痛苦,他都经历过来了,他真的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是啊,”宋卿余从前面的镜子看着身后的兄妹两,内心的柔软似乎是要溢满出来了,他道:“他是我的骄傲。” 沈一一从来不是他的累赘。 从来都不是。 但是,他好像从未表达过这个意思,宋卿余想,沉着这次机会,一定要告诉沈一一,让他知道,他一直都是宋卿余的宝贝,是宋卿余引以为豪的骄傲- 他们很快到达了和安市。 这里很大,生活节奏很快,光怪陆离的高楼大厦,与和道镇那样的小城镇截然不同。 沈一一抱着沈回回下了车,抬眸望着装修华美的游乐园,他轻声默念出游乐园的名字。 曾几何时,他梦中的所想全都成为了现实。 行走在热闹的游乐园其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放眼望去,色彩鲜艳的衣裳映衬着一个个洋溢着甜蜜的笑脸,伴随着阵阵清脆的说笑声,四周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因为是在节假日,来游乐园的人还是很多,既便宋卿余他们一早从和道镇出发了,来到门口还是得排队。 因为宋卿余的脸太过于出众,既便退圈很久,也还是得带着口罩伪装自己,沈回回第一次看见这样打扮的爹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宋卿余,好奇的抓了抓宋卿余的帽檐和口罩,笑得眉目弯弯,还时不时发出悦耳的铃声。 沈回回的笑声不由得吸引了很多人,许多人侧目而来,瞧着这粉粉嫩嫩的娃娃,都下意识的惊叹了一声,甚至有人都拿出了手机好奇的拍了几张。 有的小姐妹上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您好,这是您的孩子吗?” 宋卿余微微骇首,道:“对,是我女儿。” “天哪,她好可爱啊。”那小女生想上手去捏捏沈回回的小脸蛋,但人家的爸爸就在旁边,在她看见了沈一一,眼底一抹惊艳闪过,略带不好意思的说:“我,我能和您的孩子合个照吗?绝对不会往外传的,只是这两个孩子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 宋卿余愣了愣,他虽然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长得粉雕玉琢的,倒也没想到,会吸引这么多人。 “一一,你愿意和这个姐姐合照吗?” 宋卿余俯身问沈一一,沈一一的面容遗传了沈听肆的俊美,宋卿余的温和又中和了那抹凌厉,他微微卷起来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美的人偶。 他微微点了点头,甜甜地叫了声姐姐,小女生瞬间捂着心脏,一下子被沈一一软萌到了。 沈回回倒也不挣扎,似乎是天生对镜头敏感,面对着镜头扬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那女生红着脸,忙着对宋卿余鞠躬:“感谢感谢,我会珍藏一辈子的!” 宋卿余微微摆了摆手:“太夸张了,你喜欢就好。” 这一点小插曲过后,时间过的很快,一下子就到他们买票了。 一进游乐园,沈一一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把沈回回给了宋卿余之后,飞一般的跑来跑去,仿佛空气之中都是棉花糖的味道。 宋卿余紧张的看着沈一一的双腿,抱着沈回回的手掌心里都出了汗,确定没有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陆忱音用手肘碰了碰宋卿余的肩膀:“你看,我就说一一没问题吧?” 他们先前在欧洲旅游的时候,在y国的游乐园也游玩过,但是那时候的沈一一只能坐着轮椅,宋卿余推着他,虽然沈一一那时候的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但是那个笑意很勉强,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沈一一是攥紧了拳头,将裤脚都褶皱了起来。 现如今完全不一样了。 宋卿余看着沈一一脸上的笑容,那是一种从内心里真实散发出来的笑意,是一只重获自由的鸟儿,还有一种感动。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眶,亲了亲怀中的沈回回,叹道:“是啊,他能成为如今这模样,都是他自己的努力,我身为他的父亲,好像都没做到,我时常在想,他是不是一直怪我。” “既然这么不确定,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呢?”陆忱音歪了歪头,“我感觉你很少和一一去沟通啊,你们不去沟通怎么知道对方的需求呢?” “这……”被陆忱音说中了软肋,陆忱音的话一针见血,他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了下去。 细想,还真是这样。 他很少去和沈一一沟通,更多的都是以自己的想法去猜想沈一一的思绪,然后下意识的就以为那就是沈一一的想法。 但其实不是,那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他从未和沈一一好好聊过,从没有去窥探过沈一一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只是会一味的说,他从来不后悔生下沈一一,沈一一是他的骄傲。 他会以为沈一一因为双腿的事情,从而怪他。 把他丢给沈听肆,也是因为沈听肆那边的条件更加适合沈一一的成长。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沈一一的想法。 他都没有尊重沈一一的意愿。 “所以啊,你就是太缺少沟通了,难道c国的家庭大部分都是这样吗?”陆忱音挠了挠头,那双湛蓝的眼眸里全然是不解,道:“在我们m国,有什么事情都会摊开了讲,不会和你们一样那么含蓄,所以沟通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没想到比自己小的教育了,宋卿余失笑道:“你说的对,沟通是很重要的。” 他就是太缺少沟通了,打着对沈一一好的名头。 他被这个想法惊得一愣。 好像…… 他知道他们的婚姻出错在哪里了。 这个想法似一棵大树的根,瞬间驻扎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宋卿余在游乐园里给沈一一拍了很多的照片。 沈一一曾无数次想过这样的画面,上一次,还是在他六岁的那年,那不完美的、令他颤抖的回忆。 如今一晃,已经三年过去了。 在夏日的晚风之中,身后是巨大的城堡,宋卿余怀中抱着沈回回,沈一一坐在他的身旁,长椅身后站着陆忱音。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夏日晚风的蝉鸣中。 这一幕被永久的留存进相机之中。 沈回回坐在婴儿推车里,已经睡得很熟了,陆忱音去给他们买冰淇凌。 坐在长椅上,宋卿余揉着爱不释手看着手中照片的沈一一。 “一一。”微风似乎掩盖了他的声音之中的惴惴不安。 “嗯?”沈一一低头刷着手机的相册,嘴角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的,“怎么啦,爹地?” 他意识到宋卿余是有话想和他说,他把手机锁屏,微微抬眼,他的眼里映着日暮,格外的耀眼。 “你……”宋卿余的喉咙似是哽住了,他忽然萌生了退缩的念头,但后面又道:“你会不会怪爹地?” “怪爹地?”沈一一似乎不懂宋卿余在说什么,“爹地为什么这么说?” 宋卿余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双腿之上,道:“你的双腿,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病发,你也不会走上这么痛苦的复健道路。” “也是因为我,你没有一个很幸福的童年,和一个……”宋卿余顿了顿,心中的愧疚感翻天覆地要将他淹没:“和一个完整的家。” 沈一一静默了半响,不答话,只是指尖在轻微的发颤。 “你是不是很生气,爹地先前不告而别,把你留在爸爸那儿。” “……是。”沈一一小声道,看着宋卿余那面色逐渐苍白的脸,他轻轻点了点头:“一一真的很生气,爹地,一一一直在等你,在等你回来接一一回去。” “你曾和一一拉勾勾的,你说会永远和一一在一起的。” “一一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是爹地的累赘,爹地才不要我的,”沈一一吸了吸鼻子,想要将那股酸涩的感觉硬生生的压下去,“爸爸曾经问过一一,要不要进入娱乐圈,他和爹地会尊重我所有的选择。” “我那时候在想,爹地是不是重新回到了娱乐圈工作了?工作太忙了才不来见一一。” “但是我拒绝了,一一想要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真正成为一个可以让爹地可靠的男人,”沈一一摸了一下眼角,那里好像湿润了,空气中仿佛都泛着咸咸的味道:“所以在这一年,一一认真的学习,什么小提琴、绘画、金融、经济……一一都很认真的学习,有些真的好难哦。” “难到我都不会,我都很怀疑是不是因为一一太笨了,所以爹地才不要一一的。” “没有……爹地从来没有这么想……”宋卿余心头哽咽,大脑似是被锤子重重锤了一下,他发现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把那颤抖的小小身躯搂进怀里,止不住的拍着沈一一的肩膀。 沈一一紧紧埋首于他的怀中,声线颤抖,但他还是竭力克制自己的哭泣:“一一曾经做梦过,那个梦有三个平行世界。” “世界一里没有一一,但有爹地和爸爸,那个世界最后爸爸和爹地……”沈一一颤抖着,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像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但宋卿余耐心的拍着他的肩膀,心却越来越往下沉了。 “爸爸和爹地……阴阳两隔了……”宋卿余呼吸一窒,手僵了一瞬,大脑瞬间空白了,仿佛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沈一一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吸了吸鼻子,继续道:“第二个世界,爹地生了一一,好像一切都按照这个世界的顺序走,但中间发生了什么一一不知道,一一只知道,爸爸最后和…别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一一好像在一个冰天动地的地方,好黑的,那个地方,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一一的面前一直都是爸爸和别人走入婚姻那个画面,看不到爹地,爹地在哪儿?” 宋卿余眼神一暗,这个剧情和他梦中的对了上来。 那个剧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有平行世界,平行世界一切都按照原本的书走吗? 那沈一一,在第二个世界,是彻底的死去了吗? 忽然,他想到了宋虞的那句话:“我是一周目你残存的意识……” 难道,他做梦的那个剧情是不完整的? “最后一个世界,一一梦见了,里面的一一和爸爸,提前知道了剧情的事情,开始反抗剧情,但是……”沈一一略带有恐慌的伸出双手,紧紧感受着宋卿余胸口灼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他面上的不安才渐渐消散,“但是,那个世界,因为爸爸的反抗,爹地直接被抹杀,一点留存的痕迹都没有了。” 宋卿余瞳孔微缩,好像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所以,其实爸爸真的没有做对不起爹地的事情……在那天晚上,爸爸找我,在我床边坐了很久很久,才和我说这种话,爹地你要知道,爸爸真的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沈一一说完了,心中一直憋着的事实终于说了出来,整个人都仿佛解脱一般,他稚嫩的双手牵起了宋卿余的双手,直视他的眼,眸中的请求似乎是要溢满出来,“爹地……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在心中一直扎根的一根根刺,仿佛被软化了。 他眸光微闪,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却被堵在了喉头口,望着那双希光熠熠的眼,他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他俯身亲了亲沈一一的眼角,低声道:“让我再想想好吗?” 沈一一眼见有苗头,‘唰’的一下,神情都亮了起来,他点头如捣蒜,咬着唇道:“好。” “晚上吃什么?”宋卿余换了个轻松的话题,空气中仿佛又重新充满了那棉花糖的气味。 “吃周奶奶的排骨!” “你个小馋猫……” “嘿嘿,真的很好吃……” 盛开在空中绚烂的色彩,那是夏夜的烟花。 繁盛的星空,在这一瞬间定格,成为了永恒- 在回去的路上,宋卿余思绪复杂。 等他回到了家,哄睡了沈回回和沈一一后。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条条雨丝,交织成一片银色的帘幕,铺天盖地的下,目光闪动之间,依稀可见打着闪烁雷鸣的天空,成年的云层连绵不断地飘然而来,跻身于这场暴风雨之间。 宋卿余赶忙去阳台收了衣服,在关闭阳台门之际,他的目光却瞥见了那棵大树底下,好像有一缕阴影。 他身子一顿,动作的僵硬的把衣服放在沙发上,整个人静静坐在寂静的客厅,只能听见外头雨声打着窗户的声音。 心头的狂跳在喉间不断涌动着。 他的体温在上升。 依稀之间,他好像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轻微撞击门的声音,发出一声‘闷哼’的声音。 他僵着身子,许久才慢慢挪动着双腿,站在玄关处,他没有开灯。 透过猫眼,门外也是一片漆黑。 好像一切又重新涌入黑夜之中。 心头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宋卿余咬着下唇,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整个人背靠着门,仰着头,望着天花板。 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 此时,门后又传来一声清晰的闷哼声。 宋卿余一僵。 似是不可置信的把耳朵贴上门,指头关节轻微蜷曲了起来。 “舟舟……” 是沈听肆的声音。 沉闷的,好像带着浓重的酒香味道。 他喝醉了吗? 宋卿余能想到,漆黑的楼道里面,他的门前,沈听肆蜷缩起来,依靠在他的门前,如同一个受伤的小兽一般找到自己眷恋的家。 天空漆黑,乌云翻滚,疾风猛烈地摇晃着树木,阵阵雷声轰鸣不断,但宋卿余什么都听不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隔绝在门外的沈听肆。 “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 “知错啦……知错啦……”沈听肆沉闷地带着一丝丝细微的哭腔。 “舟舟好难追啊……怎么样才能重新追到他啊?”沈听肆似乎在喃喃自语,思考了很久,好像都没有想到什么办法,有些自暴自弃。 “给一点点头,好不好呀……舟舟…要怎么追呀……” “我以为给和道镇投资,给舟舟的家乡做出一点点贡献,舟舟就会开心的……” “可是,好像不是这样的……” “能不能给我一点点提示呀,我很笨的……我很笨的……舟舟……” “给一点点爱吧,好不好……我会学的…我学会的可快了……” “不要和别人走……” 沈听肆不知道,躲在门后的宋卿余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 番外写什么好?有没有什么想看的?WWW还没想好写什么番外捏。 第95章 沈听肆蹙着眉头醒来, 醉酒后的后遗症翻涌上来。 头仿佛要炸裂般裂开,只要一动脑子,如针刺的感觉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他揉着眉心,一动整个身子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睁开眼睛, 打量四周, 陌生的房间里却弥漫着他熟悉到不能自己的味道。 他似贪恋般多嗅了几下, 是日思夜想的人, 是他的气味。 在沈听肆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 门被倏然打开了。 宋卿余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身上穿着粉色的围裙,浅色的家居服,衬映的他整个人被温柔覆盖。 宋卿余没想到他醒的这么快,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脸, 轻声道:“嗯…醒了?” “…嗯。”沈听肆在看见他的第一眼, 整个心脏瞬间被丰盈的爱意填满,他的眼光一直跟随着宋卿余的身形,连眼睛都不舍得眨半分, 生怕宋卿余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喝醒酒汤吧, 昨夜…你喝的太多了, 每次你喝这么多, 醒来肯定会头疼。”宋卿余把冒着热气的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 整个人局促不安,眼神低垂着, 双手不知道怎么放, 像极了第一次见自己相亲对象的模样。 “昨晚…是不是太打扰你了?”沈听肆接过醒酒汤, 小口的抿了几下, 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差点落下泪来。 “……没有。” 宋卿余的思绪被遮了起来,看不出在想什么。 昨夜他哭的泪流满面,他不知道沈听肆到底背负了多大的压力,一个人行走在这条路上,如果真的同沈一一所说,一旦不顺应剧情的走向,他就会被立刻抹杀,接下去的剧情还是会按照书中那般继续下去。 沈听肆一个人,背负着如此巨大的压力,一个人与韩知怀周旋。 如果,万一如果是真的—— 一旦沈听肆受不了了,被发觉了,他被立刻抹杀了,那后面会发生什么。 宋卿余不敢想下去了。 他眼泪根本止不住,颤颤巍巍的起身打开门,在打开门的瞬间,沈听肆的整个身子滚落下来。 一股浓重的酒气直冲他的鼻尖。 沈听肆从头到脚都被雨淋湿了,整个人宛若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不一会儿,他家的玄关处就已经有了一些小水坑,乌发紧贴在那张苍白的俊美脸上,他的手上是一瓶还没有喝完的啤酒。 “舟舟,舟舟,呜——” 沈听肆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紧紧抱着宋卿余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往他的怀里止不住的拱。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我该怎么办啊——” “舟舟好难追啊。” “他彻底不要我了,他要和别人了,他要和别人一起走了——” 沈听肆话都说的含糊,说几个字就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来,混合着外面的水汽变成水珠,滴落在宋卿余的身上。 宋卿余双手支撑在地板上,沈听肆整个身子扑在他的身上,像个大型犬一样,一直在蹭着宋卿余的脖子。 这是宋卿余第三次见到沈听肆如此失态的模样,第一次是他们起了冲突,冷战整整三天,宋卿余在气头上,第一次主动对沈听肆提了分手。 那时候他正在做毕设,沈听肆还在国外有工作。 沈听肆连夜从海外飞回来,敲着他的门,在宋卿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被沈听肆紧紧抱进怀里。 他第一次看见沈听肆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一向会精心打扮的沈听肆,眼底乌青,胡子茬没刮,头发凌乱,整个人带着凌晨的寒气,一下飞机直奔他而来。 他后面才知道,沈听肆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合眼了,工作上被导演骂,他那时候的演技很稚嫩,事业上受挫,在感情上却被爱人提出了分手。 他甚至来不及和导演请假,直接买了回来的飞机票,只为了能看到宋卿余。 同时,也因为这个举动,他拿下了那个导演的男一号。 他的所作所为被那个导演看在了眼里。 沈听肆曾说过,如果他得到了这个机会而失去了宋卿余,那么他宁愿是不要的。 自那以后,除非必要,他很少在接需要去海外拍的戏了,即使拍戏,也会尽量往家里赶,只为了是能看见宋卿余。 他知道他不在的话,宋卿余安全感不足,很容易胡思乱想。 这是宋卿余第一次看见沈听肆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 第二次是他病情发作,开着车要跌入山崖的时候。 他没有清晰的记忆,只能记得一个大致的印象,只记得视线中沈听肆那满目被鲜血流了一脸的面容,和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 这是第三次,他见到了脆弱的沈听肆。 以往的沈听肆如同一个坚硬的壳,会把柔软的自己掩藏起来。 但他在宋卿余面前会不一样。 他很自私,很笨。 同时占有欲也很强。 会想方设法的不计一切后果,想把宋卿余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们就这么互相折磨着。 在冷血的心看见这俊美的脸露出柔软那一刻,也会软了下来。 宋卿余眼眶通红,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沈听肆的发,在他充满酒气的唇边留下浅浅的一吻,深深的凝视着这张他一直爱慕的脸庞。 “你说,舟舟的心扉,能不能再次给我开一条缝啊?”沈听肆迷迷糊糊的,想要伸手抓住那一抹温存。 那道温柔的声音回答他:“他心里一直有你,只是他不敢了。” 后面说了什么,沈听肆已经没有记忆了,他的意识跌入黑暗的深渊。 宋卿余把他拖到了床上,换了一身衣服,以口渡水,将温水一口口渡进了沈听肆的身体。 沈听肆在雨夜中淋了这么久,还喝酒。 如果不喝点水和保暖,早上起来一定会发烧的。 宋卿余告诉自己,他只是为了不让沈听肆发烧,否则他会有罪恶感,嗯,就是这样。 可是,内心那忽然涌起来雀跃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盖不去- “是吗?”沈听肆松了口气,但心底明显的失落感还是翻涌了上来:“真的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有想来打扰你的生活……” “嗯,”宋卿余在床边坐下,道:“我知道。” “我只是,怕回回会不会吵到你,而且,我公司,在这儿,也有业务,所以,所以,我,我才——” 沈听肆顿了顿,却是怎么也编不下去了,耳框逐渐通红,支支吾吾的,索性到后面不说话了,埋头喝着醒酒汤。 宋卿余眼底逐渐染上笑意。 手掌撑着下颚,歪头看着沈听肆。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沈听肆嘟囔道,“我太想你了,对不起,我没想过会打扰你的。” “还有,就是——” 沈听肆有些着急,仿佛刚恋爱的毛头小子一般,碗被他放在了床头柜,他的手紧紧抓着被单的一角,被单都被他抓出了褶皱。 “能不能,不要和陆忱音走啊,我真的——”沈听肆急道:“我从朋友圈看到你们的那个合照了,能不能,不要和他回m国啊?” 宋卿余眉头一挑,看着沈听肆着急的模样,他唇角忍不住上扬,故意延长尾音道:“我和他走,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不许!”沈听肆急的要起身,但头疼欲裂导致他一起身就天旋地转的,差点整个人一栽在地上,宋卿余被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扶他。 却被沈听肆用那双宽大厚实的手掌抓住,被压在身下。 两个人离得很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两个人的肌肤上,两个人之间的温度骤然升温,宋卿余的心脏‘怦怦跳’的厉害。 沈听肆再也忍不住,整个人俯身压了上去,吻上那早就在梦中出现几千遍的唇,撬开唇舌,掠夺城池。 宋卿余想要推开他,但双手抵到他的肩膀,却只是拉着他的衣服,微微张开了唇,更加方便了侵入者的掠夺。 直到宋卿余被吻的喘不上气,眼尾泛着红,沈听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末了在他的下唇咬了一个浅浅的牙印,这是他们之间接吻的习惯。 “就凭我是一一和回回的爸爸,是要追求你的人。” 沈听肆的眼中倒映着全然是宋卿余的身影,青年那精致的脸上染上绯红,似四月嫣然盛开的桃花。 不论多久没有见宋卿余,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只要看见了第一眼,沈听肆都会心悸不已,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就栽在这个人身上了。 从高中就知道了,他这辈子,注定是要和这个人纠缠一辈子的。 宋卿余喘着气,他紧紧拉下沈听肆的衣角,在那唇角上留下浅浅一吻,如同昨晚那个带着酒香的吻。 泛着水光的眸直视着沈听肆,道:“听肆,我们好好谈谈吧。” 沈听肆心一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经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但他们的谈话,是沈听肆紧紧把宋卿余抱在怀中,牢牢不肯松开开始的。 “放开我,”宋卿余好笑道:“这样子算什么谈谈?” “不放,”沈听肆开始耍无赖了,“头还疼着,要抱着你,才能缓解一下。” 宋卿余:…… 宋卿余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挣扎无果后,也就随他去了。 被抱在一直心心念念的怀中,他下意识的放松了身子,头埋在沈听肆的肩窝之中,肩窝全然都是沈听肆好闻的味道,他不由得贪婪的多呼吸了几口才肯罢休。 “其实,我害怕。”宋卿余闷闷地声音从沈听肆的肩窝传来,陆忱音说得对,他就是缺少沟通,他们的婚姻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互相不信任,根本没有任何沟通,都是打着‘对方好’的名义,以‘爱’之名,成为禁锢对方的枷锁。 “害怕什么?”沈听肆止不住的亲吻着宋卿余的乌发。 “……一一全都和我说了,你为什么不找我商量?”宋卿余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认真的看着沈听肆,“一个人走上这条路。” “……”沈听肆沉默,他没想到沈一一会把全部的事情告诉宋卿余,他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梦中那宋卿余被抹杀的感觉太过于真实,以至于他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实中,他不敢拿宋卿余去冒险。 “我不敢拿你去冒险,你知道我在那个三周目轮回了多少次吗?”沈听肆眼神哀拗,指尖轻颤,直到感受到了怀中人灼热的体温,悬着的心才落了地,还好,宋卿余还在他的怀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是鲜活的,“每次看到你在我怀中,体温逐渐变得冰冷,我的双手全都是血的那一幕,我就会从梦中惊醒。” “我开始渐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我不敢拿你去冒险,如果我真的触动了剧情,他将你直接抹杀了,我该怎么办?我和一一要怎么办?” “我不能追随你而去,我追随你而去了,一一他谁来照顾?他是我们的宝贝,我舍不得……” 沈听肆叹息一声,似是虚空中那一抹无尽的黑。 “对不起,舟舟,”沈听肆率先道了歉,“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几乎是哀求般的请求,沈听肆眼底闪着希翼的光芒。 宋卿余只是凝视着他,缓缓道:“可是,你对我造成的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把衣服掀开,在小腹上,那第二道疤痕,浅浅的,刺痛了沈听肆的眼。 他的指尖轻轻触摸着那道疤痕,道:“当我感觉他从我身体里面流逝的时候,还有一一在我面前,被车反复碾压过双腿的一幕幕,我不敢在接触你了,听肆。” “不是我不给,而是我怕,我给不了。”宋卿余的尾音颤抖着,他紧紧闭着眼睛,想要将那一幕幕从脑海之中甩出去。 沈听肆呼吸一窒,他知道自己给宋卿余带来了伤害,但从未想到,那伤害会是这么的巨大。 “但一一和回回,他们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原本坠入谷底的心,仿佛看见了希望,又渐渐燃烧了起来。 “所以——”宋卿余抓着他的手,摩挲着他手上那枚他亲手打造的戒指,他微微抬眸,“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时间,听肆。” “我不可能一下子忘记过去的那些点点滴滴,那些伤害给我带来的,我不可能一下子忘却,这是不现实的。”宋卿余轻声道。 喜欢就去拿下,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却一直不敢直视。 他害怕的东西太多了,他将自己掩埋在自己亲手雕砌的一个个堡垒,隔绝了一切希望,就是因为怕,怕苦难和伤害重新来过,怕自己难以承受。 可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人这辈子,顶天了,也就是个死,他曾抛弃一切,把沈听肆当作自己的整个世界,现在的他还有什么不敢赌呢。 大不了,这一步,就是把自己的一生当作筹码,赔了进去。? 压进他的一生幸福和快乐。 可是,他人生的十二年,已经和这个人绑定在了一起。 人生的三分之一,全都给了眼前这个人。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需要时间。 他需要时间去验证眼前这个人是否说的,能再次让他相信。 他需要时间去抚平这个人曾经带给他的伤痛。 “那——我能重新追求你吗?”沈听肆紧紧盯着宋卿余,心脏忐忑不安,似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这次,换我来追你了,舟舟。” 沈听肆牵起宋卿余的手,在手背上留下浅浅的一吻。 “胡生的《xxx》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也不后悔二十岁,拉着你去领证。” “十七岁那个午后,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早就怦然心动了。” “在你答应我求婚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才是真正有了家。” 沈听肆轻声唱了胡生的《Xxx》,他的嗓音低沉,很好听。 他最后说:“舟舟,我喜欢你。” 是三十一岁的沈听肆穿越时空,对在八音盒录下声音的宋卿余的回应。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浓重的爱意和留存永存的思念。 - 第96章 宋卿余的日常生活好像变了, 又好像没有变化。 他的日常生活还是去开店,制作小甜品,给顾客送甜品,周末把沈一一接回来, 照顾沈一一。 只是多了个沈听肆。 但沈听肆并没有过度介入宋卿余的生活, 他只是会经常把车子停在那棵大树底下, 然后周五的下午买一块小蛋糕, 静静坐在宋卿余小店中, 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宋卿余晚上有了个习惯, 他会在每次去阳台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下意识去看一眼那棵大树底下是不是有一辆车子。 如果有,他就会忍不住上扬嘴角,内心涌起的欢喜怎么也掩盖不住。 如果没有, 内心涌起的失落感, 他就会猜测今天是不是太忙了,毕竟也不可能每天来…… 即使这么说着,面上的失落还是很明显的。 尤其到了夏末秋初, 和道镇遇到了几年一次的大暴雨。 天空阴沉, 乌云翻滚, 纷纷扬扬的雨丝从天而降, 落在水泥地铺就的路面之上, 地面渐渐湿滑,石板缝隙间的斑驳青苔, 变得愈发碧绿, 墙角丛生的青草, 挂着晶莹的雨珠, 将层层叠叠已经变得略微枯黄的细碎树叶, 拍打落在地面上。 冷雨淅淅沥沥而下,寒意阵阵袭来,令人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 屋外雷电交加,暴雨倾盆,树木疯狂摇晃,横斜的雨丝抽打着窗户,橱窗玻璃上雨水横流,泛着水润的光泽,窗外的风景被交织的雨幕遮挡,变得朦朦胧胧。 宋卿余原本只是想在一看那辆车是否还停在那棵大树底下的。 他望着窗外雷电交加的风雨,想着沈听肆肯定不会来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在风雨交加之中,那辆小车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在一望无尽的海面之中沉浮着。 他心一紧,打电话给沈听肆,那头却除了铃声之外,根本没人接。 宋卿余打了好几个,他都没有接。 他想起这个傻子,也是在暴风雨天,冒着雨去给他买花,没有买到花,就自己去挖野生的茉莉,整个身上沾满了泥土,指甲缝里都是污泥。 沈听肆傻笑着把保护的很好茉莉花递给他,笑道:“没有湿哦!” 那一束茉莉花至今还在他的床头,随风摇曳着,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宋卿余再也顾不得思考,抓起了一件厚厚的衣服,打开门,就要出去。 冷风裹着雨丝,从虚掩的门缝扑入,一阵寒意袭来,令人周身颤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屋外一道道银蛇般的闪电掠过厚重的灰黑色云团,将大地照得一片雪亮。 宋卿余踩着湿漉漉的楼道,脚下发出的声音似乎也透着粘滞,耳畔里满是嘀嗒嘀嗒的雨声。 寒风透过他的衣领,灌入他的身躯,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更加抱紧怀中厚重的衣物,以自己的身躯挡住那从外头扑面而来的冷风和雨水。 他的脚步焦急,从来没觉得五楼原来这么高,原来这么远。 早知道就选择二楼或者一楼了。 宋卿余心中闪过后悔。 他打开小区的单元门,把伞打开,暴风雨差点把他手中的伞掀翻,头发被雨水染湿,紧紧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宋卿余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冷。 他竭力推开小区的单元门,把整个身子抵上了门,才勉强打开,只是在他走出后不久,门‘嘭’的一声重重合上了。 他索性后面直接扔了已经被风吹翻的伞。 直接奔向了那辆停在树下的车。 冰冷的雨砸在车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宋卿余的眼睛被风吹的睁不开。 跑到了车门前,直接拉开了车。 里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卿余的心有些慌张。 他整个人进了车,外头的雨被隔绝在外面,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喘。 “听肆,听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浑身湿透了,小水珠在座位上形成了一道道小水坑。 沈听肆的头靠着方向盘上,整个身子弯曲起来,整个人往前倾斜,这不是一个很舒服的睡觉方式,反而硌得慌。 宋卿余长腿一跨,直接从后面往前跨了一步。 他打开了车灯,费劲力气,把沈听肆抱在自己的怀里,他才发现沈听肆额头的温度高的不像话,面色苍白,面上都是细密的汗。 “听肆,听肆!”宋卿余焦急起来,沈听肆发了高烧。 从事后张秘书那里他才得知,沈听肆白天在b市处理公司的事物,晚上就到和道镇这儿守着他。 风雨无阻,几乎没有缺席。 b市到和道镇少说也要开上两个半小时,沈听肆白天事物繁忙,最近和其他集团竞争一块地皮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晚上又得不到很好的休息。 沈听肆因为忙的都没有时间吃饭,现在胃药不离身。 又得不到很好的休息,身子熬不住,一下子就生了病。 “药,药——” 宋卿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身上带着雨天寒冷的水汽,沈听肆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咬着下唇,心一狠,将身上湿透的衣物全都扔去了后座,他穿的单薄,也就那个放在袋子里厚厚的衣物没有淋湿之外,他全身都淋湿了。 赤.裸的肌肤与沈听肆相互接触,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这么亲密了?宋卿余神情一恍惚,但那额头腾升起来的温度让他回过神来。 宋卿余打开了汽车的暖气,把厚厚的衣物裹在沈听肆的身上,从前面放杂物的地方找到了退烧药。 他确定没有过期后,想要就这水让沈听肆喝下去。 但高烧,没有意识的沈听肆根本没有办法自主喝下水,水全都从唇角流了出来。 宋卿余紧紧蹙着眉头,他抬起沈听肆的下颚,把药和水全都渡在自己的口中,撬开那没有血色的唇瓣,把药和水全部渡进了沈听肆的口中。 一来一回,直到把药和水都喂了进去,宋卿余才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 但下一秒,他就被迫接受入侵者的侵略。 沈听肆迷迷糊糊睁开眼,他的意识还不清楚,但萦绕在鼻尖熟悉的气味,让他以为自己还处在梦中。 他伸出手,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愣了一瞬,傻笑道:“这个梦好真实啊,舟舟居然在梦中这么乖,这么温柔的对我。” 他的手紧扣宋卿余的后脑勺,不让他逃离,交换着彼此的深情和温热的呼吸。 他摸到那白嫩的肌肤,看着那泛着水润光泽的眸,和泛红的眼尾。 “这个梦……是奖励我的吗……” 一把将那身躯压在身下,身边都是萦绕着宋卿余的空气,他的整个心,都被爱意填满。 外头寒冷如冰,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但里头却温暖如春,车子轻微的颤抖,那粗喘的低吟,都被莫大的雨声掩盖过去,在漆黑的雨夜中变得模糊不已- 自从那晚过后,他们的感情像是升温了一般,沈听肆开始会每晚给宋卿余发消息,虽然宋卿余很少回复他,但是他知道,宋卿余都有在看。 那个雨后的后遗症出来了。 宋卿余在那晚后,没过几日,发起了高烧。 整个房子只有他和沈回回,沈回回刚会走路,此刻正安稳睡在自己的小床上。 宋卿余脑袋昏沉,喉咙似是火烧了一般,干涩的不行。 一起身就浑身没劲儿,脚软了,整个人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他望着天花板,忽然意识到了,有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重要性。 宋卿余止不住的咳嗽。 在陷入昏迷前,他脑海中一幕幕浮现过迄今为止他碰到所有人的面孔。 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卷入回忆的漩涡。 他想起了小时候,在亲戚家,他生病了,却只能一个人呆在冰冷的柴火间,身下是稻草铺砌简陋的床铺,耳畔是吱吱的老鼠声,还有那刮风下雨,呼呼吹在破碎的窗上,他没有钱买药,也不敢和亲戚说他生病的事情,他怕亲戚会把他扔在外面自生自灭。 在这里,他起码还有独属于自己的一间小床。 到了初中,他生病发烧,邻居奶奶会握着他滚烫的小手,给他换着热毛巾,把汗逼出来,邻居奶奶会告诉他不要害怕,等汗出来了就好了,奶奶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那时候的房间狭小,灰暗的光线透过狭窄的缝隙照射进来,但起码没有吱吱的老鼠声音,也没有咿呀摇晃破碎的玻璃声音。 有人陪伴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不要害怕。 可邻居奶奶终究还是去世了。 但沈听肆来了。 在他往后生病的时候,沈听肆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房子宽敞明亮,不会再有灰暗的屋子,也不会再有老鼠爬过他床头的声音,有耀眼的光线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空调机器发着暖气。 最重要的,是他有了可以一直依偎的怀抱,会有人爱他,关心他,知道他难受,会把他抱紧怀里,低声在他耳边小声唱着歌。 他再也不用惊心胆颤了,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赶出去,在街头自生自灭了,再也不怕那人会随时随地的离开自己了。 只要在那温暖的怀抱里面,他再也不畏惧风雨了,因为有人帮他挡着风雨,那人轻拍着他,告诉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他可以任意在那个怀抱撒娇,哭泣,肆意妄为。 再也不用当一个善解人意,听话乖巧的人了。 也再也没有人批判他了。 他是自由的。 宋卿余忽然发现。 他好想念沈听肆。 嘶哑的嗓子发出低哑的哭泣,宋卿余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他呜咽着小声喊着沈听肆的名字。 他现在真的好想念沈听肆啊。 照顾孩子的压力,开着店铺有时候生意不好的愁苦,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在公园里散步时的羡慕,更多的是在孤寂的深夜,一个人独自落泪度过的每个黑夜。 恍惚之间,好像那个人回应了他,他说:“我在。” 他重新被搂入那个温暖让他眷恋的怀抱。 宋卿余像个满足的孩子,在沈听肆的怀里止不住的蹭,他喃喃道:“你终于来了。” 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世间。 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并肩走下去。 如此强烈的念头,伴随着昏沉的睡意席卷而来。 宋卿余的意识堕入无尽的漆黑-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彻底退了烧,只是精气神还没有恢复过来,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 “呀呀!”沈回回从虚掩的门后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来,“爸比,爹地,爹地醒啦——” 宋卿余呆呆的看着呀呀叫的沈回回,小孩开心极了,她走路还不是很稳,索性后面爬着来,只是还没有爬几步,就被腰间一双大手抱了起来。 小孩表示不满,嘟着嘴,用小手拍打了几下腰间的大手,沈听肆无奈道:“知道啦知道啦,这地上这么冰,你再爬就不给小鸭子看了。” 沈回回愤愤不平,“那,那是小天鹅——” “好好好,小天鹅小天鹅。”沈听肆把沈回回抱起来,轻轻拍了拍沈回回的小屁股,这才缓步走到宋卿余的床边,俯身,亲了亲还愣神的宋卿余。 兴许是刚睡醒还在愣神的宋卿余太过于可爱了,沈听肆不由得多亲了几下,沈回回受不了了,抗议道:“羞羞!羞羞!” 这还是第一次宋卿余在沈回回面前和沈听肆这么亲密,耳根子倏然变红,宋卿余轻轻别过了头,道:“孩子还在呢……” “给你煮了小米粥,等等起来吃。”沈听肆把手贴在宋卿余的额头上,又拿了体温计给宋卿余量了一下,看了看上面的温度表,点头道:“嗯,退烧了。” 直到沈听肆把粥端进来,一小口一小口吹着喂给宋卿余的时候,宋卿余都觉得不真实,直到温暖的食物进入胃里面,他整个热都暖了起来,他才有了落了地的实感,他一把抓住沈听肆的手,道:“听肆,真的是你?” “不是我,你还想是谁呢?”沈听肆笑着捏了捏宋卿余的脸。 “难道,照顾我的都是你吗?” “嗯,”沈听肆见一碗粥见了底,才把粥放在床头柜上,轻轻用指腹擦去宋卿余的唇角,带着内疚道:“是不是我传染给你了?” “那晚在车上,你就不应该管我……我把感冒传染给你,害得你也高烧——”还未说完,就被宋卿余打断了。 宋卿余蹙着眉头道:“什么叫我不应该管你,你生了那么重的病,都不好好照顾自己,听张秘书说你都不按时吃饭,还喝酒去应酬,嗯?现在能耐了是吧?” 沈听肆心虚的别过了脸,轻咳一声。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宋卿余把他的脸别过来,两只手捏着沈听肆的面容,做了几个鬼脸,他的心情才好了些。 “没有,哪敢呀,老婆大人的话最大。” 沈听肆下意识的道,随后愣住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舟舟——” 宋卿余咬着唇,满脸通红,在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他红着耳尖,连带着耳根那块的皮肤看起来也有点儿红,他埋首于沈听肆的脖颈间,从鼻子到下巴深深地埋进去,细碎的发轻轻蹭着沈听肆的肌肤,感觉痒痒的,他感受到他们之间接触的肌肤,温度骤然的升温。 “你怎么这么笨,自己的身体最重要了,干嘛一定要守在这儿,和道镇离b市这么远,你图什么……” 细弱如蚊声,闷闷地响起。 沈听肆轻轻把手搭在宋卿余的肩膀上,叹息般道:“我真的很不放心你,上回,不是有个小偷进来了么,小偷拿着刀对着你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脏都停跳了,你真的出了事,我要怎么办?” 宋卿余身子一僵,他知道沈听肆说的什么事情。 那天晚上,他和沈一一沈回回从公园刚回来,好不容易哄睡孩子的时候,他在房间就听见外面有一些细细簌簌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老鼠,害怕老鼠跑到孩子们的房间里去。 没想到打开客厅灯的那一瞬间,是个陌生的男子,在家里的客厅翻箱倒柜的,见宋卿余出来,那男子凶神恶煞的拿出一把水果刀,要接近宋卿余。 就在那男子要把水果刀刺入宋卿余的那一刻,宋卿余家虚掩的门被一脚踹开,是沈听肆。 沈听肆在楼下,忽然看见平日里应该睡着的宋卿余,灯兀地亮了起来,他心里划过一道不好的预感,眉头一直跳着。 他此生除了那次在山崖拼了命跑之外,再也没有那么拼命过。 此刻那种窒息绝望的感觉又再次涌上了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卷入深不见底的黑底。 在看见那泛着寒光尖锐的刀尖要刺向宋卿余的那一刻,沈听肆再也感受不到什么了,他只知道疯狂的往前奔,把小偷紧紧压在地上,反手将他的手脱臼,那惨白的刀落了地,他才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血液在四肢奔涌的触觉。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我要一直守着你,是我没用,公司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好,让你遭受了这样的危险,还是因为我,让你生了病……” 沈听肆亲亲宋卿余的乌发,心中的愧疚感如潮水般要向他涌来。 他在没有获得宋卿余的同意之前,本是不应该过度介入他的生活的。 “茉莉一年可以开三次花。”宋卿余感受到他心口灼热的温度和强健有力的心跳,缓声说道:“第一次是在六月的初期,第二次是在八月的初期,第三次是在九月初到十月初。” “一一出生在六月的初期,回回出生在八月的初期。”宋卿余抬眸,眼里全然是沈听肆,他慢慢推开沈听肆,坐直了身体,道:“我们相恋是在六月,领结婚证是在九月。” “我需要时间,听肆。”他慢慢伸出了手,抚摸上沈听肆的面容,柔声道:“你能在接下去的日子里让我在相信你吗?” “……我不知道。”沈听肆哽咽道,床头他从野外挖来的茉莉花被风吹的摇曳,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茉莉的清香。 “但我能证明。” 宋卿余跌入那双坚定的漩涡之中,心脏不受控制的漏跳了一拍。 只是他没想到,在这后面,沈听肆出了事儿。 在大雪纷飞的十二月份- 【完结】 第97章 沈听肆在未来的几个月, 一直在证明他的决心。 自从上次小偷事件后,沈听肆是彻底放心不下宋卿余,但他上次生病传染给了宋卿余后,他也不敢在整日整日熬夜呆在宋卿余的楼下。 所以他在宋卿余的小区里面买了个房子, 就在宋卿余的楼下面。 于是, 沈听肆开始有意无意出现在宋卿余的生活之中。 包括但不限于以下: 在宋卿余早上骑小电驴去开店的路上, 宋卿余开了几天的小电驴, 突然某天发现小电驴没了气, 或者是没有电了, 明明是头天晚上刚充好的电,第二天就显示了没电,偏偏他还急着去开店,恰好就在这时候, 沈听肆非常巧合的开着那辆小汽车。 打开车窗, 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舟舟,怎么还没有去上班?” 宋卿余一直在拧着小电驴的钥匙,但无论如何都启动不了。 他又着急得很, 汗水打湿了鬓角。 “车子坏了, 怎么办啊。”他下意识的去看沈听肆, 话语间带上了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赖和撒娇。 沈听肆先是一愣, 嘴角偷偷上扬了起来, “先上车,我先送你上班, 这个车回头我修一修。” 无奈, 宋卿余只得上了沈听肆的车, 在他想拉开后车座的时候, 后车座怎么都打不开, 他看着沈听肆,沈听肆讶异的挑了挑眉头:“是不是坏了?这破车,你先做前面来吧。” 他无奈,只得去坐了副驾驶。 在等红绿灯的期间,沈听肆从袋子里拿出了做好的蒸饺和牛奶,他望着前面的红绿灯,顺手把手中的蒸饺和牛奶递给宋卿余。 “早上刚做的,做多了,将就吃吧。” 宋卿余看着手中温热的牛奶和蒸饺,短暂了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他早上忙,把沈回回的辅食做好,又把沈一一送给来接他回去的齐管家,已经来不及吃早餐了,原本是想回店里随便吃个昨晚留下的小蛋糕填填肚子。 他看着手中的蒸饺,一口咬下去,是他最喜欢的猪肉玉米馅,阔别了一年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吸了吸逐渐酸涩的鼻子,垂下眼帘,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牛奶下了肚,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他仿佛身处在柔软的棉花糖之中,整个人被幸福感围绕着。 这一天,他心情都很愉悦,从没发现原来路途的花可以开的这么漂亮,天空可以是这么的湛蓝,甚至他觉得逐渐变得枯黄得叶子都分开的可爱。 下了班,他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打车或者步行回去了。 今天的生意出奇的好,他整个人如同螺旋一般,忙不过来了,下了班都已经十点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晚回去。 这么晚的小县城也很难打到车,就在宋卿余关了店铺,准备回去的时候,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看见了一个身影。 沈听肆依靠在车门上,他的身影被灯光拉的很长,俊美的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宛若下凡的神祗。 宋卿余只要瞧上一眼,在那一瞬间,他怦然心动。 沈听肆穿着大衣,秋天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气,他嘴里像是咀嚼着什么,沈听肆的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面,微微仰起头,呼出一口白气,透过朦胧的雾气,整个人显示俊美的不可思议。 “嗯?”沈听肆余光发现了站在那里的宋卿余,他眉目弯弯,像是天上的月亮,眼里全是宋卿余的身影,“下班啦?” 他扣开大衣的纽扣,微微张开双手,头轻微歪着,轻声道:“来接你下班了,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 这一句话仿佛冲破了时光的洪流,伴随着秋天的寒风,来到了宋卿余的面前。 宋卿余再也忍不住,整个人飞奔扑到沈听肆的怀中,沈听肆的大衣紧紧把他裹进自己的怀中,轻笑着问:“想我了没?” “想……”宋卿余被温暖环绕,冰冷的手脚都渐渐的回暖了起来,耳边强健有力的心跳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他轻轻在沈听肆的心窝处蹭了蹭,“想。” 自那以后,他发现,沈听肆开始接送他上下班,他有时候问了一句小电驴修好没,沈听肆笑眯眯回答还在修。 久而久之他就忘了这回事儿。 直到某天,他在废物回收站,看见了停在那儿已经落了灰的小电驴。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还有一次是他带着一一和回回在公园里散步。 沈一一推着沈回回的婴儿推车,跟在宋卿余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沈一一好奇的问宋卿余,“爹地,阿音哥哥送你什么礼物啊?” 宋卿余迎着落日的光辉,踩着影子,道:“送了一个八音盒。” “八音盒?”沈一一没见过这个东西,倒也听过,“就会自从出了音乐的八音盒吗?” “对。”宋卿余道。 沈一一努了努嘴,“除了八音盒,其他都没有了么?” 宋卿余摇了摇头。 其实还有。 在陆忱音送的八音盒里面,有他送给宋卿余的一封信,在八音盒的电池底部,有一枚小小的钻戒。 这是第一次,陆忱音学到了c国人的含蓄。 即使他是在梦境中,最后帮助了宋卿余,陪伴宋卿余度过最后一段日子的人。 即使他是在安淮帮助宋卿余,陪伴宋卿余度过那两年的人。 即使他是帮助沈一一恢复了双腿的人。 他给予了宋卿余很多的帮助,宋卿余很感激他,但唯独没有办法给陆忱音他想要的东西——感情。 他的所有爱意,全都奉献给了沈听肆。 虽然可笑,但直到现在,他才彻底意识到,他除了沈听肆,怕是很难再爱上其他人了。 在安淮的两年,即使他的记忆对沈听肆很模糊,他也没有爱上陆忱音,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 所以,宋卿余把那个八音盒,原封不动的寄回给了陆忱音,并附上了一句:“谢谢,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沈一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拉着宋卿余的衣袖,道:“爹地,我想吃那个冰淇凌。” 宋卿余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里有个小店,“好,你在这儿等爹地。” 等他买了冰淇凌回来的时候,沈一一却被几个大姐姐围住了,那几个大姐姐蹲下身,满脸的喜爱之情,“哇,小朋友你好可爱啊,这是你妹妹吗?” “嗯,这是我妹妹。”沈一一咬着下唇,脸微微发红。 几个大姐姐直呼可爱,看到宋卿余买了冰淇凌回来,以为是沈一一的哥哥,“帅哥,这是你弟弟吗?” 还没等宋卿余否认,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孩走上前,把手机的扫一扫拿了出来,“帅哥!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啊!” 宋卿余还没来得及拒绝,一只温润的手挡在了他们之间。 那只骨节修长,宛若钢琴家般的手,牵起了宋卿余的手,那只手的主人,把宋卿余轻微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不好意思,他已经有家室了。” 那几名女生捂着嘴,似是不敢置信,“沈,沈听肆——?” 退圈三年之久,毫无任何音讯的沈听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小小的城镇里面? 那,那眼前这个就是—— 那拿着手机的女生忍不住尖叫,“是卿余!” 她激动的落了泪,她是宋卿余和沈听肆的cp粉。 在宋卿余发了那条离婚的微博之后,再无任何的音讯。 如今已经过了三年,cp粉散的散,只留下一些零散的还在坚持着。 她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舞到正主的面前是不对的,但是她此刻太激动了,“请问,请问你们现在是好好的吗?” 沈听肆微微歪头,笑得眉目弯弯,竟比落日的余晖还要温柔。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柔道:“你身后婴儿车里的小宝宝,是我和他的女儿。” 那女孩再也忍不住,精致的妆容哭成花猫。 她的正主一直生活的很好,还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他们远离凡尘世俗,在这一方角落,组成自己温馨的家庭,好好的生活着。 这不就是她一个cp粉,所希望的吗? 望着女孩抽泣离去的背影,宋卿余陷入了沉默,他都忘了,原来世界上还有着在等待他回去的人。 只是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沈听肆倒是先发制人了。 沈听肆满脸不高兴,甚至嘟起了嘴,道:“你为什么不拒绝她!” “什么?”宋卿余还直勾勾的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整个人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冰淇凌要化了都毫无察觉。 “她有我好看!?”沈听肆吃味,掰过了宋卿余的下巴,强迫宋卿余的视线里只有他。 宋卿余摇头:“没你好看。”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她?” “我吃醋啦!”沈听肆扒拉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冰淇凌,低头撬开那因为愣神,微张的唇瓣。 冰淇凌的味道在二人的口中漫延开来,冰凉带着甜腻的味道在二人之间传递着。 “你要拒绝她!而且要理直气壮告诉那些和你要联系方式的人,你是有家室的人!” 宋卿余被他这无赖给气到了,无奈的笑道:“我现在还没有家室啊。” “……!”沈听肆宛若一直炸毛的猫,气呼呼道:“很快会有的!” 宋卿余无奈的去撸毛,顺着他的方向道:“好好好,是是是。” 即使是秋末,那天在公园里的风,也格外的温柔。 落日的余晖,格外的美丽。 美丽的他都想要落泪了- 那些美好的回忆和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在这闪烁着鸣笛声的救护车上戛然而止。 宋卿余看着陷入昏迷,被迫带上呼吸机的沈听肆,整个人的神经全都崩断了,他的手腕骤然疼痛起来。 恍惚间,好像他和沈听肆互相换了位置。 那次他割腕自杀,同样坐在救护车上的沈听肆在想什么? 宋卿余的心疼痛起来,他开始不能自己,甚至觉得带出呼吸的气都发着疼痛的窒息。 在沈听肆的腹部,只见一把刀深深刺入,只在外面留下一个刀柄,断线的血色沿着伤口滑落,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染湿了白色的衬衫,沈听肆的体温在迅速的流失。 但他在昏迷前,还不断的揉着宋卿余的脸,指尖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珠,面色苍白,既便身上没有了力气,也想要竭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说:“不害怕,不哭,舟舟,不会有事的。”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沈听肆要送他下班,但那天的和道镇的天空格外的宁静。 昏暗的暮霭,渐渐低压下来,天地缝合了,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四岁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涩的天宇之上,星星如一颗颗最钻,倾洒出万点银灰,月光皎洁得好似一块白玉,一块晶莹剔透得白玉,镶嵌在漫无边际的夜空。 满天星辰坠入眼,银光灿烂若天堂。 他们没有开车回去,而是手拉手,走在树影摩挲的街道之上,星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温柔伴随着轻风摇曳。 沈听肆小心翼翼牵着宋卿余的手,宋卿余没有挣扎,他便微微加大了力度,他们的身影被路灯拉的格外长。 街道好像很长,也好像很短。 宋卿余觉得时间格外的漫长,但一晃眼,他们已经从街道的这头,走到了那头。 “再走一圈?”沈听肆带着一丝丝的期盼。 宋卿余没有回应,只是他微微回握了沈听肆抓着他的掌心,身子微微前倾,默认了沈听肆的请求。 无法诉说言语的氛围在他们之间漫延开来。 他们只能感受到彼此逐渐腾升的体温和逐渐急促的呼吸。 事情的变故发生了。 宋卿余的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赫然映在他面前的,是韩知怀那张面目狰狞的脸。 韩知怀骨瘦如柴,手臂已经被针孔扎的密密麻麻,他刚从戒毒所出来,被韩家抛弃,履历上全部是污点,连一份保洁的工作都找不到,他又没有钱买毒.品。 心生毒念,买了一把水果刀,尾随宋卿余。 那张原本漂亮的脸庞此刻变得丑陋无比,眼睛凹陷进去,毒品给他造成的影响太大,连呼吸都像是破了一个大口子的风琴,发出老旧的声音。 “去死吧,宋卿余!” “给我死!给我死!” 韩知怀似是癫狂了起来。 宋卿余避闪不及,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韩知怀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下意识的把身边的人往外推。 但想象之中的疼痛没有来到。 他只能听见寂静的街道中,沈听肆那闷哼的声音,那逐渐流出的温热的液体。 沈听肆紧紧把他抱在怀中,手掌紧紧贴着他的耳朵,不让他听韩知怀口中那恶毒的话语。 因为韩知怀出现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直到那刀子再也无法深度的刺入,只留一个刀柄留在外头,沈听肆强忍着剧痛,缓缓扭头。 韩知怀方才如梦清醒一般,双手颤抖着往后退,“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宋卿余那个*人。” 路过的人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赶忙报了警和叫了救护车。 韩知怀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被路人反手压在了马路上,那脸庞摩擦着地面,擦出了血。 沈听肆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宋卿余颤抖着手捂着他的伤口,现在不能把刀子拔出来,如果拔出来了,沈听肆极有可能会因为休克而死亡。 怀中人汩汩流出的鲜血,沾满了宋卿余的双手,那急速流失的体温,让宋卿余都心梗不已。 “撑住,撑住,听肆。” 沈听肆颤抖着用指尖为他擦拭去脸上的泪珠,“你…没事,就好。” 沈听肆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就是宋卿余那焦急的脸庞。 他想去安慰宋卿余,他不会有事情的,他都还没有追到宋卿余,还没有和宋卿余复婚,他才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 他还要陪伴着宋卿余白头偕老,陪伴宋卿余看沈一一娶妻,看沈回回出嫁。 陪伴宋卿余重新去游离欧洲,去德国看啤酒节,去意大利看电影节,去英格兰的古堡重新拍一套婚纱照,去喂鸽子,去m国告诉陆忱音,让他参加他们的结婚仪式,最重要的是,他要和宋卿余去芬兰看极光,然后和宋卿余求婚。 一定要全球直播! 他要告诉很多很多的人,宋卿余是他的,宋卿余同意和他结婚了。 光是想想,他就美的不行。 他怎么舍得离开这个世界呢? 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腹部的鲜血仿佛在慢慢流失带走他的生命,他甚至没有力气去用指尖轻轻抚摸宋卿余的面庞- 还好抢救的及时,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静静修养。 宋卿余瘫软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忐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那一瞬间,他才彻底的明白,他根本无法承受沈听肆离开。 就和沈听肆无法承受他的离开一样。 他无法想象,过去的两年,沈听肆是怎么度过的。 宋卿余后知后觉才发现,他在生病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沈听肆,在小偷进了家里,第一个叫出来的也是沈听肆的名字。 在这几个月,他也看到了沈听肆的转变。 以前沈听肆的爱,是克制不住的爱,是付出,是占有欲,是敏感、不清醒的,他的爱是粘人、吃醋的,他的爱是从来不会让人理智的,对于宋卿余来说,那样的爱太过于沉重了。 但现在沈听肆让他感知到,爱是克制的,是他很想独占他,但他知道,宋卿余不喜欢这样,他会尊重宋卿余的所有意愿。 当他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妈妈,而是沈听肆的时候。 宋卿余就应该意识到,他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一直逃避的想法,在这一刻浮出了水面,他其实根本没有忘记沈听肆,也根本没有办法不去爱他。 两个人在一起没有合不合适,只有愿不愿意,努不努力,缺点可以慢慢改正,性格可以慢慢磨合,没有天生合适的两个人,只有慢慢靠近的两颗心。 所有的合适都是两个人互相迁就和改变的结果,两个人朝着共同的方向努力着,为了组成彼此的家庭而共同努力着。 沈听肆都为他做出了改变,他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大不了,把一生都赔了进去。 都已经赔了十二年了,他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他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眸中毅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在新年的前夕,沈听肆才堪堪醒过来。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但病床旁边的陪护床凌乱的痕迹,显示了长期有人陪伴在他身边的事实。 是卿余吗? 他这么想。 小腹的疼痛还有一些,但他已经等不及了。 打电话给宋卿余,宋卿余也不接。 沈听肆急了。 他少说也昏迷了一周,这一周,姓陆那小子又来勾引他老婆?! 拔掉手上的针头,他随意找了个外衣披上,现在得赶紧找到老婆!好不容易舟舟有了心思软的前兆,可不能因为那小子,他老婆又和他出了隔阂。 在去小区的路上,沈听肆越想越生气,心中的委屈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大马路上都没什么人了,大家都在庆祝过年。 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去找老婆的路上,老婆还可能不要他了。 越想越委屈,眼眶通红,咬着下唇,像是为了发泄和惩罚宋卿余不要他似的,嘴里吃东西根本停不下来。 “沈听肆。” 霎那间他觉得耳鸣不已,仿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他怔怔看着眼前这个人,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 “你倒是挺能耐啊。”寒风吹过,带来了宋卿余的声音,“我只不过去买了些年货,你就哭哭啼啼的。” 沈听肆一愣,眼神呆呆的,眼眶红红的,鼻子有些堵塞。 “你这一路上,又是冰棍,又是辣条的。” “体格人胆大,刚刚病好就这么糟蹋自己?” 他这次听的格外清晰。 “我——”手中的冰淇凌和辣条被扔在了地上,可怜兮兮的,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狗,“我,晚上没车了,外面风大,今儿,我能留你那儿吗?” “你想留吗?”宋卿余眉目弯弯。 爆竹声四起,绚烂无比的烟花在城市上空竞相绽放,旖旎的月色之下,空中竟飘了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是吹落的梨花瓣,轻纱摩梭似的细碎声音,摇曳的枝叶上披上了斑斑银装,在欢声笑语和灯火万千之中,如梦似幻。 朦胧之中,沈听肆却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眼前的人。 宋卿余就站在那里,站在灯火万家,站在喧嚣人间之中,站在他的面前。 近在咫尺,他伸手就可触及到的距离。 路灯将他们的背影拉的格外长。 他轻轻喊了一声:“宋卿余。” 宋卿余抬眸,眼中荡漾全然是他的身影。 他说:“我在。” 宋卿余的手中,捧着他那天没有送出去的茉莉花。 人生虽有离别时,山水应有重逢时。 茉莉花摇曳着,四溢的香气扑鼻。 送君茉莉,留君莫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2023-5-14,15:17. 敲下了最后一个字,到此,正文全部完结。 写了三个月,这个结局我是在4.9号就想好了。 期间走向,我改了三次大纲,和我师傅、基友,一起讨论了好多次,甚至在上课期间都在构造剧情的后续,那段时间可焦虑了hhh,最后定下了这么一个结局,或许仓促吧,但是是我所能想最好的结局了。 感谢陪伴,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这种题材的文,会有很多的不足,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和包含。 感谢小鱼和小沈陪伴走过三个月的时光,他们会在他们的世界里幸福的走下去,我们陪伴他们的旅途到此为止啦~ 接下去就是番外啦~还没想好写什么。 下一本书见,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