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每天都在横滨捡孩子》 1、第 1 章 【...千年...孩子...为什么...封印...】 在月球的阴影面,从漆黑的、淤泥般的力量中涌动出一个暗色的人形,静悄悄地挣扎着,伴随着千年的悲伤与被背叛的痛苦,将自己的一切都拿来支付逃离的代价。 时间与空间。 记忆与力量。 伴随着微不可闻的轻轻一声“噗”,泡沫破裂,人影消失在原地,涌动的暗泥回归原本的状态,定时巡逻的月球日向宗家成员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 那是一个令人感到仓皇的午夜,好似比太阳还要恐怖的光与热,从横滨某个隐藏极深的军事基地中散发而出,鲸吞蚕食掉周遭的一切。 无论是砖瓦树木、还是正在交流的行人,都在这场大爆炸中被气浪席卷而出,那占据着微弱的领先优势提前到达的亮光,并没能够让他们有所及时反应。 也正因如此,在毁灭般的光芒中,也没有人、没有卫星成功看见或记录下,高空之中有一个长相不似地球人类的女性突兀地出现。 辉夜面色痛苦,姣好的五官皱在一团,随着下降速度的增加,她头顶的两只角慢慢缩回,双手尖锐可作为武器的指甲变回正常人的模样。 额间那只血红色的轮回写轮眼,也不甘不愿地闭上,邪恶的痕迹化作一道竖痕,最后只留下光滑的肌肤。 白色长袍上的墨色勾玉,原本是主人仙力的象征,也在这场跨越千年的逃亡中,逐渐耗尽,蜷缩回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彻底沉寂,消隐无踪。 辉夜身上所呈现出来的大筒木一族的特征彻底隐没,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亚洲女性,除了颜值属于顶尖范围,身体却仍旧归于娇弱那档。 砰—— “普通人”沉重地砸在地上,恰好是大爆炸的中心点,和那从束缚中解脱而出的人形异能体重重地相撞在一起。 经历了大爆炸之后,“荒”虽然没有逻辑性的理智,但也清楚逃亡是唯一的选择,结果把极大部分力量用于在爆炸中自我保护后,竟然被这一砸给彻底砸晕。 数十层楼上掉落的一颗鸡蛋都足以令行人身亡,更不必说是从万米高空坠落的辉夜,168的身高好歹也有一百多斤的体重。 说来有趣,查克拉和异能各自的宿体,如今都只是一具人类的身体。 在剧烈的冲击力之下,没有一根骨头还能够完好无损,断裂的骨头刺穿微黄的脂肪、猩红的肌肉、还有那白皙细腻的皮肤。 他们的血液溶于一块,用碎裂的骨骼和血肉尽情拥抱,就像是—— 婴儿在母体内那般亲密、不可分割。 爆炸掀起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却也静谧得足以令人听不见哪怕一道呼吸声。 这摊融为一体的糊状物莫名涌动着,退回各自的身体,蕴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倔强地拯救细胞的主人,形成组织、器官、系统,终究成为两个完整且独立的个体。 从实验舱里被兰波拉出的橘发男孩身上本来就没有衣服,而辉夜身上白色的长袍也在冲击力中,被自己支棱出来的骨头割得四分五裂,变成一条叙利亚风格的白裙。 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对面地蜷缩在一块。 “呵呃——” 一声溺水者般惊喘的呼吸声响起,女人率先睁开了眼睛。 月白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这片废墟,虹膜的白色比眼白略深,虽然都能归于白色,但在部分光线的折射下,偶尔也能看见些许虹膜的淡蓝。 女人坐起身,顺手推开枕在自己小腹上的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动作随意自然,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脸上透露着一片茫然。 我是谁? 大筒木辉夜。 脑子里只有这样一个名字,但再多的记忆都是空白,就好像完全被抹去或是被夺走,只有这个名字彻底属于自己。 我在哪里? 然而等到第二个问题,辉夜的脑海里更是连一个词都没有主动蹦出来。 她转头环顾四周,能够看见的只有向上延伸的光秃秃的山壁,辉夜甚至怀疑自己怕不是坐在一个碗里。 等等,碗又是什么东西? 辉夜从地上站起来,在确认了身上那件几乎和丝丝缕缕没有差别的衣服暂时没有掉落的风险后,向周围走了几步。 换了一个高度眺望远方后,辉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光秃秃”实在是用词不准确,毕竟那疑似丘陵山壁的土坡前方,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 可惜看不清是什么。 辉夜皱着眉,下意识地向前又走了一步。 因为她总是隐隐感觉,自己应该能够看见更远的东西,也能够更加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普通人? 脚下一个软绵绵的触感打断了辉夜的思路,她不经意地向下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正好一脚踩在一个小男孩的身上。 就是自己刚才从小腹上推开的那颗小脑袋的主人。 辉夜即便没有任何记忆,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本来想立刻离开这里,去远处查探,但走之前,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弯下腰伸手拨弄着这个软绵绵的小东西。 橘色的头发披散在脸上,全身没有被灰尘遮盖的部位能够看出白白嫩嫩。 好奇怪,这个小家伙身上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气味。 分明闻起来,空气里就只有浅淡的硝烟和尘埃的味道,只让人想掩住口鼻咳嗽。 辉夜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把橘发小男孩托住抱起来,手臂上垂落的白色衣服(或许叫布料更合适)挡住腰部以下的位置。 不管那么多,反正这个幼崽身上有自己的气味,那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七八岁小男孩偏瘦的体重没有给辉夜产生任何困扰,她平静地选择了一个方向,以直线的方式向前走去。 毕竟在这个被大爆炸几乎荡平的地方,空空荡荡得也没有障碍。 辉夜一步一步地走着,间或绕开一些残留在原地的钢筋和水泥块,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怀里抱着的小男孩。 说不上可爱,至少在失去记忆的辉夜眼中,目前还没有建立起完善的审美观念,不过有着自己血脉的气味,就足以令她觉得不反感。 橘红色的小脑袋随着重心的偏移左摇右晃,细细的脖颈支撑着小孩的脑袋,偶尔会撞在辉夜的肩膀上。 在风的吹拂下,辉夜对体温下降没有概念,只感受到有热量从偶尔的接触中传递过来。 她的脑海里划出一道等式:我的小男孩=温暖的软绵绵。 横滨的大爆炸对于日本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打击,不仅仅是因为自家国民和基础设施的损害,更是因为横滨作为各国的租界,所承担的外交形象更是被用来当做进攻的筏子。 大爆炸的消息一传到上层,他们甚至顾不得如何调动部队和医疗资源,就已经吓得脑门出汗,焦急地想找人讨论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各国压力。 “是否故意引发爆炸伤害租借的外国人员?” “是否在研究超规模的武器?” 异能战争期间,日本国就感觉像是自己本就难以支撑的身体,又爆发了一场阑尾炎。 爆炸的威力形成一个显眼的、凹下去的球,最外侧的人员自然也是受伤情况最轻、最能够获救的,而内部的伤员,说不定都已经在爆炸的一瞬间直接汽化。 想到这里,已经在地图上找到己方军事基地所在处的日方高层,真是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叹口气。 也算是,证据都被销毁了吧。 毕竟,那里可是在进行着有关异能制造和转移的违禁人体实验。 爆炸范围相当大,医疗部队的推进称不上迅速,在挖掘和救治的过程中,更要防着有无好奇心过重的市民和记者入内。 他们忙得脚后跟踢屁股,耳边全是伤员的□□,从充斥着血色的黎明一直忙到暮色降临。 最精锐的军医们连轴转了一整天,白大褂和口罩上都是令人看了想叹气的污渍。 在帐篷里躺着排队等待医治的伤员逐渐减少,黑发的军医缝完手下的最后一处伤口,他瞥了一眼空出来的担架,将手术钳放回消毒酒精中,走出帐篷。 “古井上尉,”黑发军医看了眼围绕在各个帐篷外头的记者们,就像是嗅到鲜血的鲨鱼那般,紧紧抓住每个有可能成为爆点的情景,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他继续说道:“送来的伤员怎么减少了那么多?” 被喊到名字的古井上尉看过来,认出了这位从东大毕业的高材生,也是最近军部里较为炙手可热的一位军医。 “是森医生啊。” 古井上尉走过来,拿出腰间的金属罐恨恨喝了一口,哑着声音说道:“根据无人机拍来的情报,前方几百米后就是爆炸形成的巨坑,而边缘处裂痕遍布。” 他停了停,好像是在心底叹了口气:“专业设备不够的情况下,贸然地派出大部队前往挖掘,很有可能造成边缘二度崩塌坠落。” 到时候,就连士兵都有可能摔进那个巨坑。 古井上尉根本不敢去细思,在日本国境内,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引发一场如此剧烈的爆炸。 而且,他没有跟森鸥外明说、但两个人都清楚的是,越靠近爆炸点,就意味着生存的概率越小,挖掘中存活的伤员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伤势变重。 到此刻,他们挖出来的大部分都只是尸体罢了。 那么,再继续不敢浪费时间地挖掘,又有什么用呢。 森鸥外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在有所听闻某些消息的情况下,他并不准备贸然出头。 能够跻身高位的、向来不是凭着一腔赤诚之心办事的人。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岔开这个令人不安的话题时,帐篷前沿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古井上尉原本并不准备动作,他猜测可能是士兵们又看见了什么畸形怪状的尸体,但那几个冲破包围圈试图溜进去的记者让他勃然大怒。 能够轻易面对死生做出取舍,不意味着古井上尉能够容忍记者们将死者的惨案拍摄出去供人参观,更不必提那几个记者里还有明显的外国人长相。 懂不懂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啊! 古井上尉握着拳头大叫着追过去,身后的黑发军医挑挑眉,也选择了快步跟过去。 森鸥外总觉得,这声惊叫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感。 “混蛋,谁允许你们——” 古井上尉朝着自己手指出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眼却足以让他停下所有未出口的语句。 残垣断壁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并不显得高大,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辉夜走得很慢,也许是因为废墟实在难以落脚,也许是因为她不停歇地步行了好几个小时,疲惫笼罩在她的面庞上。 丝丝缕缕的白裙上沾染着干涸的血渍,露出在外的小腿上满是划裂的伤口。 那头清淡如月光的白发也被尘埃遮蔽,灰头土脸这个词大概是最好的形容。 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能够否认她的美貌,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被死亡环绕的环境中,她像一道残缺的生机,微弱却坚韧不拔。 记者们的眼睛虽然已经飞出去,恨不得粘在对方身上不回来,手指却特别负责地摁在快门上,咔擦咔擦,被震撼的惊艳感跟“这张照片说不定能获得普利策奖”并存。 咔擦咔擦—— 黄昏时分,镭钵街中,被击落的残月朝他们走来。 从月亮上来到这里的辉夜姬,疲倦地睁开微阖的双眼,月白色的混沌中神性被人性压过,她沉沉地投来一眼。 2、第 2 章 辉夜不太理解这群人像呆头鹅一样站在自己面前是在干嘛,虽然她还没想起鹅到底是什么,但不妨用这个词先作形容。 她托抱着橘发男孩一步一步走近,小腿上的伤口有点痛,这让辉夜的心情有了些许波动。 有点陌生,疼痛的感觉有点陌生,辉夜想不起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所有的记忆都在空白中消散,这也让她在步行的路途中,没能够及时地避开那些傲慢地阻拦在路上的尖锐障碍。 走得近了,古井上尉等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真的是个大活人,从一片断壁残垣中自己走了出来。 “不会真的是月亮女神吧?” 有人在旁边嘟囔了一句,他的日语口音非常重,但没人去计较。 主要是这个女人的发色和眸色都太过特殊,映衬着那张美貌的脸都算不上什么。 “嘿,夫人——”一个捧着相机的外国记者大声用英语喊了一声,“你还好吗?” 如果不是辉夜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大的男孩,他们估计不会想用夫人这个词来称呼对方,用小姐、女士也许会更好,至少证明对方单身。 辉夜听着对方叽里呱啦,面容上呈现出一种明显的疑惑,她用日语询问道:“什么?” 古井上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副官更是直白地说:“太棒了,这是属于我们的辉夜姬,没听见一句撒浪嘿呦真是太棒了。” 本应埋在废墟里的伤员自己抬腿来到了医疗区,他们再惊讶也不至于站在一旁看戏,连忙上前准备帮助对方。 温暖的毛毯迅速地披上那纤细的肩膀,有人准备从辉夜怀里抱走昏迷的小男孩,伸出的手腕却被格挡在外。 辉夜抬眼看过去,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她说:“这是我的。” 穿着军装的士兵挠挠头,有点不解:“你是说这是你的孩子吗?虽然外表看起来没有伤,但是一直昏迷的话,我们也还是最好去检查一下,包括女士你自己也是。” “孩子?”辉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带着些许茫然,她眨眨眼,坚定地又说了一遍,“这是我的。” 孩子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反正这个小东西是她的。 士兵还想说些什么,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黑发军医打断他,浅笑着开口:“没关系,让我来吧,这位女士可能是还没从爆炸中缓过神来。” 或许是轻微的ptsd,让她非常紧张,害怕有人夺走自己的孩子。 森鸥外转向辉夜,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医用笔式手电筒,微微屈身问道:“女士,听我说,我不会抢走你的孩子,但请让我为他做个检查。” 在这对母子出现的时候,惊讶的众人就交换了自己的猜测。 从爆炸中存活且还能够行走自如,确实显得不可思议,不过在租界里,又是战争期间,不少有钱人会处于安全考虑,为自己的别墅修建一层地下室。 有些地下室的技术级别几乎能够达到防空洞的程度 或许这对母子就是好运地身处地下室,才在冲击波中留下了自己的小命。 在普通人眼中,这也许是最靠谱的猜测。 不过在知晓异能者存在的森鸥外眼中,这件事或许有另外一个更正确的解释——那就是这对母子中至少有一个人拥有异能。 森鸥外认真的用小手电笔观察着男孩的瞳孔,低首垂眸的姿态让他眼底的兴味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即便是拥有世界上最顶尖的异能者的国家,都暂时没有办法掌握探查一个人有无异能的能力,所以森鸥外也不急于一时,他只是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某年某月,横滨有个橘发蓝眼的小男孩,有可能拥有强大的异能。 能够阻挡住爆炸冲击波的异能,绝对不会弱。 只是这个眸色,让森鸥外有点怀疑孩子的父亲会不会是在租界生活的外国人。 辉夜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人群的一举一动,她猜测自己以前或许是做过一些大事,因为其他躺在帐篷里的伤员并没有像自己这样的表现。 警惕不是坏事,树立起一个受伤的刺猬形象,不会让人怀疑太多,尤其是她的失忆是既定事实。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森鸥外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确信这不会是个借口,毕竟自己又没什么好被防备的,也就是说对方确实是失忆了。 打破沉默的还是古井上尉,他大跨步地走过来,弯腰看了几眼,然后拍拍森鸥外的肩膀,气息还不太平稳,示意对方到一旁去交流。 辉夜小腿上的的划痕需要消毒和包扎,护士就足以完成这些工作。 她坐在堆叠的纸箱上,屈着小腿,仔细地倾听从帐篷缝隙里传来的一字一句。 聊到部分隐秘消息时那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在对于辉夜有帮助的消息,却足够听清关键词。 救助金。 她把这个消息记在了心里。 伤口包扎完毕后,清野护士告诉辉夜,伤员如果无处可去,可以暂时在医疗区的帐篷里借住一晚,尤其是当清野护士在了解辉夜失忆的状态后,眼里更是流露出明显的同情。 多年的工作经验让清野护士有着敏锐的观察力。 从外表上来看,这位年轻女士双手和双腿上的皮肤细腻,过去的生活一定非常优渥,至少让她没有工作养家的烦恼,说不定还雇佣了保姆做家务。 尤其是那头半身长的月白色直发,触感丝滑。 辉夜注意到清野护士对自己的关怀似乎有着丰沛的同情,她按兵不动地等待到深夜换药的时间,才在清野护士忙完之后轻声喊住对方。 “清野护士,我想询问一些有关政府救助金的事。” 昏黄的灯光下,女人微微垂首的白皙脸庞上泛着一种温暖的色调,唇色因受伤和失血而泛白,她轻声细语地补充道:“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其他的家人,但即便是最糟糕的预期,我也想带着我的孩子好好生活。” 一大一小互相依偎的身影显然直击清野护士的心,更何况政府救助金也不算机密,想想辉夜连生活常识都遗忘大半,全靠晚上这短短几个小时和伤员恶补。 清野护士找出来一个黑色的单肩挎包,外形普通,有不少使用过的痕迹。 “等你准备离开的时候带上吧,到时候根据指示路牌去找登记处,登记你和孩子的身份信息,就可以拿到一份救助金。” 清野护士咬唇迟疑了几秒,朝左右看了眼,然后凑到辉夜的耳边,轻轻地说:“越早去越好,别当场数钱,哪怕和官方文件上的数目有所出入,也别再回去上诉。” 政府补助金向来都容易在底层缺斤少两,在横滨本地没有关系的人,拿到的数额几乎连明面上宣称的一半都不到。 要知道,从爆炸范围中成功救治下来的伤员,本身就没有那块区域登记在册的十分之一,补助金竟然还能够继续往下扣,可见掺水极多。 辉夜听完认真地点点头,心底却没打算太过忍气吞声。 没办法,她独自一人带一个孩子,衣食住行都需要重新置办,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清野护士找来的一套常服,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 辉夜在医疗区继续住到了第五天,她不着急离开这里,作为一个缺少生活常识的失忆患者,她必须从人们的闲聊中尽可能地获取一切自己能够利用的信息。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橘发小男孩前三天一直是昏迷状态,手背上多出了好几个葡萄糖溶液的针孔,本就不够肉乎乎的小脸蛋更是消瘦下去。 好在第四天的清晨,男孩总算是睁开来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辉夜的脸。 辉夜正在对照字典,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笔下流淌出写意的字迹,只是偶尔会出现词法错误。 她沉静地划去一个错词,哪怕心底总认为自己书写的是正确方式,却仍旧采取了字典上的准则,让自己从各个角度都要更快融入这个社会。 就在这个时候,辉夜感觉到自己搭在腿边的手,小拇指被另一只小小的手悄悄地攥住,不敢用力,但又充满眷恋地抓住。 辉夜转过头去看,这几天一直睡在她身边的小东西终于醒了。 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饱含着小心翼翼的情绪,像猫一样的尖下巴和大眼睛,细细的橘发盖住耳朵。 辉夜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温温热热、白嫩软绵。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她问。 “中原中也。”中也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的尖利。 “哦,那我是你的妈妈吗?”她又问。 “...是...是妈妈...妈妈!”中也的语气从迟疑转为坚定。 辉夜满意地摸摸他的头发,站起来托住中也的肋下试图举起来,举到能够对视的高度才感慨道:“好轻啊。”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中也醒来的下午,清野护士还拿来了当天的报纸,兴致勃勃地翻到第三页,指着上面的照片给辉夜看:“记者采用了你们从废墟里走出来的照片呢。” 辉夜看了一眼版面的标题,而后迅速浏览起标黑的重要段落,最后才看向那张调过色调的照片。 #横滨爆炸案的幸存者与希望# “这份报纸还有多余的吗?我想保留一份,说不定以后有机会拿去寻找亲人。”辉夜轻声慢语地提出请求。 清野护士毫不在意地点头,这份报纸又不是她花钱买的,送给对方也没关系,只不过—— 她不太明白辉夜现在为什么会露出笑容,象征着优渥生活水平的洁白牙齿,在此刻看起来总觉得有点令人发冷。 当天夜里,辉夜开始收拾行李,她把那件破裂的白色衣服叠好放在背包底部,压上一本自己的笔记本,笔记本的第一页上是清野护士留下的通讯地址。 而后是这份横滨市报,一个普通的水瓶,两袋未开封的面包,以及一张救援凭证。 第二天清晨,辉夜背上双肩包,抱着走起路来还有点虚弱的中也,按照指示路牌向登记处前进。 “救援凭证给我,然后领取你们的救助金。”登记员在册子上记录好两个人的信息,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封口处有红色的公章印记。 辉夜看了一眼那个明显要比公示金额薄的信封,神色不变,打开背包的拉链,伸手从里面同时拿出了救援凭证和那份横滨市报,把两份纸并列放在桌上,翻到有自己照片的版面。 像是每个和亲人失联的普通人那样,用轻柔的嗓音、期待和不安的语气格外详细地说:“请问,如果有人通过报纸找来的话,有办法让我联系到对方吗?” “虽然我也不确定我的亲人在国外还是国内,不过前几天有很多记者给我和中也拍过照片。”辉夜牵着中也的小手,背在胸前的双肩包并不会影响到她的颜值。 “想来,应该会有很多人看到吧,记者们人也很好,说还会来看望我们拍摄下一刊的图片呢。” 登记员盯着那份报纸,非常自然地把装有救助金的白信封拿回来:“瞧我,大概是还没睡醒,脑子转得慢了,竟然少拿了孩子的那份。” 救援凭证塞入抽屉,转而出现的是另一个厚上许多的白信封,登记员还提醒了一声:“如果没有联系方式的话,也不一定能够及时通知到你。” “没关系,已经很感谢你们了。”辉夜不在意地再次道谢,将双肩包转回身后,抱起中也朝外走。 至于有没有人来找,能不能找得到,她从始至终就不如清野护士等人想的那样期待,甚至心底还隐有反感。 不想被以前认识的亲戚找到?为什么呢? 3、第 3 章 辉夜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信封察看具体数目。 按照公示的文件上的内容来说,成人能够拿到10万日元的救助金,儿童减半,其余的费用将会投入灾后的重建当中,居民可以持身份证明和房产证明于日后领取相对应的补偿房屋。 然而这里面有不少问题,一方面是爆炸形成的这个巨坑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谁去处理,另一方面则是房屋重建又需要花费多久时间。 这些问题都还没将物价的增长和房价的下跌计算在内,战争时期的日本国也就只剩下明面上的面子工程了。 不过辉夜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她属于没有房产证明的那一档,连身份证明都是新办的,也就是说除了这十五万日元外,基本上就没有值钱的家当。 那么现在的日元购买力是多少呢? 在多年国际战争的消耗下,购买力逐渐下跌,十年前的一日元的价值几乎是现在同面额的两倍购买力还要多。 用伙食费来更直观地表现,那就是一份单人盒饭就需要花费500日元,这还是在没有附加各种商品价值、品牌价值的情况下。 按照早饭费用减半、儿童费用减半来计算,那么两个人一天也需要1875日元的伙食费,一个月共计56520日元。 然而辉夜可不觉得自己和中也的情况能够如是计算,从昨天醒来就改为正常进食的中也有着相当好的胃口,也许是因为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在生长发育。 哪怕她不知道真实原因是因为异能属于能量的一种,发展的需求就是汲取外部的能量。 简而言之,辉夜确信自己的崽有个隐藏大胃王的体质,伙食费用可以直接和成人等同,也就是说一个月共计75000日元。 很好,救助金的一半直接拨给饮食了。 不管怎么说,辉夜都没准备过让自己和中也挨饿。 她抱着中也向市区步行,爆炸的范围并没有波及到市区,按照清野护士的说法,只需要走出两公里的距离,就能够看见正常生活的市民,以及没有损毁的公关交通工具。 辉夜一边走,一边在心底默默计算剩下的七万五需要怎样省着用。 她大概是所有幸存者里离开较早、但绝对是最穷的那个人,因为其他人都还能够回自己家——或者说是废墟——里挖掘一些勉强能用的物品,例如衣服、甚至是藏起来的钱包。 有些人还能够凭借身份证明去银行补办,获得自己的存款,就连拿着首饰去变卖都算是个救急的好主意。 只是辉夜被清野护士提醒的时候,就摸索过了,自己的身上是真的除了一条破烂白色裙子外,比福岛的海都要干净。 手链、项链、耳环压根没有,就连现在扎成马尾的发圈都是老熟人清野护士的赞助。 辉夜悠悠地叹了口气,开始回忆自己最近打听到的横滨物价,尤其是房价+水电费,并且她们还需要找到一些类似两元店的店铺。 换洗的衣服、洗漱物品、厨房器具...... 辉夜总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接地气过。 “妈妈,”中也趴在辉夜的肩膀上,细瘦的胳膊笼住脖颈,凑到耳朵边上着急地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会走的,你都出汗了。” 唔,辉夜有点不确信,额间这点细密的汗珠到底是两公里的路走得,还是因为想到缺钱而心慌出来的。 “妈妈不累,中也你看,我们已经差不多走到了,现在呢,我们要找到一条看起来不那么贫穷、也不特别富裕的街道。” 太过贫穷的街道容易有安全隐患,在清野护士的讲解下,像辉夜这样的单身母亲非常容易被人盯上,如果能够住到警察局附近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在横滨这个大小极道组织并行的地方,警察局附近的房子也都属于高档消费品。 除去饭费,她们也就七万五千日元,这还得是房东不收过多的押金的前提之下。 中也听了,也不闹着要下来,而是认认真真地向四周观察,同时好奇地询问:“怎么样是贫穷?怎么样是富裕呢?”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逐渐开始建立金钱观念,哪怕辉夜没有读过和儿童教育有关的书籍,她也是那种会认真回答问题的母亲。 并且是以一种非常现实的角度回答。 人类的城市中心化在区与区之间展现得淋漓尽致,最中心往往最繁华,最边缘向来最荒凉。 辉夜抱着中也站在一条街的路口向里略微走了五六米,没有深入,哪怕极道组织不会大早上搞事,作为非常容易下手的小肥羊对象,两人也需要格外小心。 最先出现的是一股垃圾产生的臭味,路边有肉眼可见的垃圾,地面上是明晃晃的黑水。 店铺已经陆续开始营业,橱窗外悬挂的告示牌上有几行小字,表明营业和打烊的时间,基本上都晚于八九点开业,在下午五点前就打烊。 他们还能够注意到在阴暗的小巷内部有着不少蜷缩的身影。 “那是人吗?”中也问道。 辉夜点头:“没有钱、没有房子的人最终都会像他们一样,成为住在小巷里、天桥下、隧道中的流浪汉。” 中也“哦”了一声,抱着辉夜的脖子,看着那条象征着贫穷的街道逐渐远去,他直白地问道:“我们以后会变成流浪汉吗?” 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足以对金钱和家境十分敏感。 辉夜认真地回答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贫穷是直观存在的,而富裕却是在比较中得出。 辉夜又走了几条街后,终于选定了一个看起来符合预期的街道,精挑细选之后,停留在了一家寿司店的门口。 千惠寿司屋的招牌看起来有点年头,可见已经在这里开了很久的店,而且从门外可以看见里面正在工作的是一对父女。 之所以认定为父女,是因为那个小女孩的年纪目测还是高中生,不符合招工的年龄规范,除非是在自家店铺帮忙。 并且千惠寿司屋中的千惠是女性名字,如果不是家中的妻子,那就只能是女儿,并且还是父亲特别宠爱的女儿。 辉夜选择寿司店,更是因为像这样属于日本民众经典食物的店铺,如果想要长久开下去,那么老板和周围居民的关系必定非常融洽,因为利润不多,还能从侧面反映出老板一家人品和性情都不错。 她抱着中也走进去,挑了一份最便宜的寿司,向老板打听起了消息。 “叫我横山就行,这是我的女儿千惠,你想找便宜的住处啊?”横山略微有点吃惊,他下意识地打量一眼来人,想不通这个看起来就像大家出身的女性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需求。 诶,等等—— 横山突然大叫一声:“你不是千惠昨天还在说的那个,那个,报纸上出现过的很好看的女士吗?是大明星还是什么来着?” 进厨房里盛米饭的千惠一听,立即蹬蹬蹬地跑出来,愤怒地锤了一拳:“老爹,都说了是大爆炸案的幸存者啊!” 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歉:“抱歉啊,因为我昨天看到照片还在跟老爹夸你好看来着,但是真的很遗憾不幸的事的发生。” 她想了想,把自己存起来的零花钱算了一遍,然后拍拍胸脯:“这份寿司就当我请你吧,漂亮大姐姐,我们真的真的很抱歉,老爹向来都是不会说话的笨蛋呜。” 辉夜并不生气,她抽出一张一万日元的纸币递过去:“没关系,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把这张纸笔的找零都换成零钱吧。” 千惠捏着这张纸币抖了抖:“这几年发行的货币都越来越大了,幸好家里的零钱多。” 自觉失言的横山也不去争着抢着免单,而是盛了格外大一勺的米饭,里头还加上新鲜的鱼肉和肉松,压得结结实实地,切成小块,放了两双筷子递过去。 辉夜接过来,拨了一半放到中也面前的碟子里,自己则是没急着吃,而是继续打探消息。 “幸好能够拿到一笔救助金,”她接过千惠找好的零钱塞回背包里,“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活。” 千惠惊讶极了:“联系不到其他亲戚了吗?银行的存款呢?” 母子二人双双失忆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巧合,好在医疗区里,大家只知道她是失忆的,头上虽然没有明确的伤口,但也有脑震荡的可能性。 这也是为什么辉夜会在中也醒来的第一时刻,立即准备离开那块区域。 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时候才叫秘密。 所以清野护士他们都只知道辉夜自己是失忆,而中也的失忆只有他和辉夜两个人清楚,但中也却不知晓辉夜也没有过去的记忆。 辉夜趁着自己提前几天清醒的时间差,巧妙地瞒住了所有人。 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向第一次见面的横山父女暴露出来,她只是编织了一个记者们的猜测,并加以修改。 “老家倒是还有亲戚,只是我很多年前就离开了,家里的存款也因为这长久的战争,而尽数投入建造一个安全的地下室。” 说到这里,辉夜露出一个颇为真实的苦笑,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是她现编的故事:“谁能想到,这花的最后一大笔钱,竟然真的救了我和中也一命呢。” 千惠听得张大了嘴,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不知如何适合,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横山老板叹着气听完,又追问了一句:“那孩子的父亲呢?” “自从我决心嫁给一个外国人之后,老家那些比较古板的亲戚们就很抗拒,还是前几年丈夫因病去世后,他们才出现在了葬礼上,一出面就希望我把孩子送到其他亲戚那里然后......” 经历过很多事的横山顿时了然,这种古老家族里指不定是希望让辉夜小姐二嫁,有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谁看得出她生育过。 辉夜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完最后的人设背景:“如果不是中也的父亲去世了,我又怎么需要依靠地下室来躲避战乱呢。” 男人不重要,有无武力值才重要,只是从体型优势上来看,男性的武力值往往更高也更具威慑力。 千惠的拽着她老爹的围裙,恳求道:“老爹,你不是认识那个宗政叔叔吗?宗政叔叔就是做中介的,请帮帮忙,介绍一些便宜的好房子吧。” 横山无奈地笑起来:“笨蛋丫头,便宜跟好这两个可从来不是好兄弟的关系啊。” 他拍拍女儿的脑袋,心底其实还是挺乐意日行一善,真的按照千惠所说的那样,介绍了三个条件不错的中介人,并且重复强调了一遍对宗政拓海的介绍。 “宗政老弟确实才三十出头,但在这几条街道,认识他的人有很多,哪怕眉毛上有道短疤,也不影响长相。” 辉夜秒懂横山的意思,对方这是在暗示宗政拓海是这片区域类似地头蛇的存在,或许租金会略微贵一点,但安全性相当能够得到保障。 “横山老板,多谢你了,我会考虑的。” 横山嘿嘿一笑,摆手连说不客气,然后又忍不住带着点兴奋,拨弄几下自己的围裙,往边上走了两步,挤眉弄眼地轻咳一声,说道:“宗政老弟虽然离过婚,但人真的不错哦~” 辉夜:...... 4、第 4 章 在等待宗政中介的那半个小时里,他们已经互相交换了姓名,千惠还直呼辉夜就应该叫这个代表月亮上来的女神的名字。 辉夜听见千惠这样说的时候,心中莫名有种被触动空白的感觉,然而下一刻去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小丫头还坚持就要喊姐姐。 “那中也就要喊你千惠阿姨了哦?”辉夜有些好笑地提醒道。 千惠拧着脸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喊漂亮姐姐比被喊阿姨重要。 至于辉夜和中也这对母子的姓为什么不一样,这根本不是问题。 日本民法751条规定,配偶死后,另一方可以改回原有姓氏。 很显然,横山老板嘴里的人不错,和标准意义上的人不错,仍然有不小的差距,尤其是表现在对异性的态度之上。 辉夜坐在寿司屋里等待了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宗政拓海才带着宿醉的酒味感到。 横断一截的眉毛看起来有些凶悍,脸上有明显的青色胡茬,黑色的西装直接穿在短袖的外面,个子不算太高,和168的辉夜也就相差一丁点的距离,大约在172左右的身高,身上的肌肉相当结实,把衣服撑得很满。 从t恤领口处还能够瞥见些许纹身的痕迹,辉夜猜测那应该是极道组织最典型的青龙图案。 一进店面,宗政拓海就用令国人会略微感到冒犯的眼神,直白地上下打量一通。 辉夜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在中也的头发、眼睛和自己的脸上停留的时间要略长些许。 “就是你要租房子吗?”宗政拓海接过横山老板递过来的清酒一饮而尽,他们这种常年喝酒的人,都讲究在宿醉的第二天早上以酒醒酒。 “预算多少?先说好,我这里的房子虽然是押一付一,但是租金也比其他地方会略高一点。” 辉夜报出一个数字。 宗政拓海的职业水平还算不错,一看见顾客的外表,就大致挑选出了房源中较为适合的一套。 还没到中午,寿司屋压根就没有客人,横山老板立刻提出他们可以一起前去看看房,他很热心,也会主动为单身带孩的年轻女性着想。 屋子离寿司屋不远,宗政拓海从钥匙串里找出一个钥匙打开房间,推门的时候还摇了摇:“每套房子只有一把钥匙,签好租房合同后,我会把钥匙给你,有需要得自己去配,丢失也自己找锁匠。” 他介绍说:“一间卧室,没有床,还有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更习惯使用榻榻米,不仅便宜,还更加节省空间,晨起之后可以立即把床铺收拾塞回柜子里,腾出空间来充作书房。 千惠步伐轻快,匆匆把几个房间都转了一遍,一脸疑惑地走出来:“宗政叔,这里面怎么这么空啊,一件大点的家具都没有。” 宗政拓海痞气地笑笑:“想要家具,得加钱啊。” 都已经穷到住这样的小屋子了,经验老道的中介可不觉得他们还有资格去使用代表着生活水平的家具。 辉夜牵着中也的手转了转,屋子里空空荡荡,却也没有那些清理不掉的污渍,外面的环境能够听见轻微的人声,但没有垃圾堆的臭味。 他们很快就谈拢了价格,一个月需要缴纳三万日元的租金,押金也是三万日元,之后按月缴纳费用,水电需要额外计算。 千惠在他们签合同的时候,努力地冥思苦想,时不时会提出一句自己觉得有用的建议。 “饮用水可以去几条街道外的幸子阿婆的井里免费打,就是有点远,还需要自己携带一个盛水的桶。”千惠一本正经地强调,“但是免费哦!” “洗衣服可以去河边,就是那条鹤见川啦,下游的水脏脏的,辉夜姐可以跟我一起去中游,我们都是一周去一次,不过衣服洗多了破得快诶。” ...... 辉夜并没有浪费这些能够帮助省钱的建议,认真地记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上,然后礼貌地送走说要回寿司屋去喝上一杯的两人加千惠小姑娘。 才跟中也面对面地看看对方,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抱起中也,摸摸他软软的小肚子:“中也,以后这里就是我们暂时的家了哦。” 中也露出一个同样柔软的笑容,蓝瞳里映衬着这个空旷的房间。 辉夜开始计算接下去还有什么需要购买的必需品:“卧室地面要铺一层防水纸,一张床垫和两床被子,中也可以先想想自己喜欢什么图案的被子哦?” 橘发的小男孩立刻抢答:“跟妈妈一样的!” “两双筷子、两个碗,按照千惠说的小技巧,米饭和菜可以用同一个锅焖。”辉夜有些苦恼,因为她再怎么回忆,似乎都没有任何厨艺相关的熟悉感。 总不会自己失忆前压根就没有接触过这些吧。 有着上午的加肉加虾版寿司垫肚子,他们决定先去千惠推荐的百元店里看看,里面的物品无论大小,都只需要一百日元。 辉夜看上了一个白色的大塑料桶,主要是用来去幸子婆婆的井里打水,现在还能顺便装一些小物品搬回家。 一卷灰色的防水纸,上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白色五角星装点。 两个猫猫头形状的木头碗,绝对不会因为掉到地上而碎裂,筷子就是普普通通的那种,只是粗的一头分别是橘色和蓝色。 嗯,都是小中也的颜色~ 辉夜还对一卷布料猛然心动,她抱起那卷布料,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中也你看,虽然这个黑色的小圆圈染料印错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勾玉的形状诶。” 勾玉,不知道为什么超喜欢! 中也也跟着兴奋起来:“好诶好诶,妈妈,勾玉是什么啊?” “好像是一弯黑色的月牙。” 母子俩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虽然他们直到下一次搬家才知道,原来这卷布料的花纹,并不是染色错误的勾玉,而是来自中国的太极图案。 至于被子中间的棉花芯,千惠说他们家可以低价出售两张,一张是她母亲生前用过的,这些年来一直被储藏得很好,另一张是她小时候用过的,长高之后总觉得盖不住脚丫子。 辉夜只需要带着布料去千惠家,用缝纫机踩一踩,就能收获两张新的“勾玉”被子。 四四方方的被子容易做,但是衣服还是有点难度,辉夜干脆就跟中也在店里一人挑选了两套,她自己是挑选了两条裙子。 按件计算的百元店,一条裙子当然要比一件上衣和一条裤子划算啦。 大采购完毕后,他们回到小公寓,将购置的物品暂时放在门口的位置,然后关上门,用器皿装了点水,准备进行大扫除。 这间小型公寓里有很多地方都有灰尘,什么家具都没有反而有利于更方便地搞卫生。 辉夜之前折叠好放在背包底部的白衣(四分五裂版)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和中也一人抓住一边,用力撕扯,很快就变成了不规则的——抹布。 那件雪白的衣袍,曾经是由对卯月女神充满信仰的人民采集了最洁白的花朵,亲手编织而出。 为了保护信众送上的衣袍,甚至有用仙力查克拉周密地附着在每一寸每一缕,而如今—— “这几块抹布真好用诶,吸水快还耐脏,擦干净灰尘之后随便搓一搓就又变干净了呢!” 辉夜非常惊喜,认定这几块抹布说不定能用好几年。 小公寓很快变得干净,辉夜利落地把物品分类,然后拿出一本西方营养学的食谱书,翻到儿童营养学那部分内容,开始研究要准备怎样的伙食。 “蛋白质好像很重要,白肉和红肉里都有这个东西,啊,牛奶和鸡蛋里也有。” “碳水好像就是米饭和面条,那还挺简单的。” “蔬菜也很重要,万一拉不出便便也是非常困扰的问题呢。” 辉夜在笔记本上挨个记录下来,在牛奶和鸡蛋这几个词下着重划了一横以示强调。 期间,好奇的中也还凑过来趴在辉夜的腿上想要看看这本书,第一次认识了好多能吃的动物,鸡鸭牛羊鱼虾...... 他们的中饭仍然是选择去千惠寿司屋解决,不过这次辉夜付了两份鳗鱼寿司饭的费用。 “要吃饱才有力气找工作呀。”辉夜笑着说,而且她也不希望横山父女又因为同情的原因,给自己和中也额外添加肉类,不能给孩子培养成用自己的弱势去占小便宜的习惯! 她在医疗区的时候,可是有好好地向周围人的闲谈里学习过的。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客人们都用完了中饭陆续离开,厨房没有那么空闲,辉夜也趁机提出自己想去厨房看横山老板下厨的过程学习一下。 “开火,煮熟,捞出。”辉夜神情严肃,“我应该没有记错关键步骤吧?” 横山老板挠挠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是都挺关键的,不过调味料也要记得放啊,能吃倒是都能吃,但还是按照食谱来会比较好吧。” 大概熟悉了下厨的过程(?),辉夜带着中也再次抱着布料去二楼向千惠学习缝纫机的使用,只要踩下脚踏板,就能够看见缝纫机的针线开始“哒哒哒”地飞速工作。 在温馨的气氛中,中也听着千惠和辉夜轻声絮语的声音,逐渐由跪坐的姿势歪倒下去,被辉夜顺势搂到腿上枕着,她摸摸中也的衣领:“这孩子,一早上就陪我起来忙碌,想必累坏了。” “小中也很乖啊,”千惠小声说,跟她亲戚家的那些熊孩子完全不一样,不会大喊大叫,又很听话,“一定很听辉夜姐的话哦。” 会乖乖听话么...... 辉夜蓦然微笑起来,修长的手指搁在中也的脖子上,感受着指腹温热的脉搏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沉睡的中也做了一个金色的梦,梦里出现了一双手,带着金色的方块向他伸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指尖和那双手触碰。 是爱意。 是杀意。 “从今天开始,就要迎来新生活了哦。” 有人笑着说,掠过一阵鲜活的清风。 5、第 5 章 踩缝纫机的工作相对而言还是有点枯燥的,这个时候,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而且千惠的性格跟普通的日本女孩比起来,要外向得多,母亲早早的离世并没有让她的人生就此蒙上一层阴影,反倒是横山老板补偿性地给予了更多的宠溺。 她喜欢在街道里到处跑来跑去,又经常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一下认真地说以后可以带着中也一块玩躲猫猫,一下又开始认真地思考,她目前超级喜欢的大美人辉夜姐能够去找一份怎样的工作。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份工作的话,简直就是坐以待毙。” 辉夜对目前的家庭存款有非常明确的认识,她给自己划定的空闲时间也只有一周,准确地说,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她需要立即找到一份能够维持收支平衡的工作。 只是,作为一个前尘往事尽数忘却的人,辉夜还没有什么方向。 “辉夜姐应该有上过学吧?”千惠好奇地问,“是那种西式的大学嘛,还是说是乡下的私塾?” 听说京都大户人家里的小姐们,许多都是请家庭教师的,据说是看不上外头的学校。 辉夜不动声色地回复:“识字的,处理文件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由于前几天那场大爆炸,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出来。” 面对态度真诚的千惠,辉夜当然会拿出平等的态度对待,尽可能地不去欺骗对方。 虽然总觉得自己的认知和字典上有些许差别,但这几天日以继夜地对照修正,已经足以让她习惯大部分常用字的正确写法,。 处理文件的话,之前的病历单和户籍注册表都是她独立填写的,应该也算是有过一些经验。 至于最后半句更是真实,即便其他人会理解为重要文件和学籍证明都因为爆炸而丢失了。 在如今的日本,这些文件的办理仍旧以低效率和拖延闻名,还时不时会出现一个官员因丢失文件而当众鞠躬谢罪——然后死活不改。 辉夜显然无师自通了“如何将个人简历编写得更能够让hr看重”的技能点。 千惠了然地点点头:“其实有国中毕业的水平就差不多啦,我去年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老爹的寿司屋帮忙。” 以后或许会成为寿司屋的女老板,也有可能嫁给期间一见钟情的某位男士从而远走他乡。 但更多的,她没想过。 或者说这个时代、尤其是日本国的女性都没有想过更长远的目标,大学什么的就足以令人感觉遥不可及了。 “女人出门工作绝对是丢人现眼。” “让妻子出门工作是男人的无能。” 辉夜耐心地听着千惠的讲述,还有小姑娘偶尔会跑题的吐槽,她没有打断对方,认真地将每条有可能使用到的消息记在脑海里。 努力工作的缝纫机已经缝好了一条被套的边,千惠回过神来,帮助辉夜一起把被套转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都怪我,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还是辉夜姐脾气好嘻嘻~” 千惠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辉夜姐以后打算离开横滨吗?” 辉夜愣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没有想过这么远的事,所谓高瞻远瞩的词放在我这样的处境,只会令人捧腹大笑。” 千惠不太明白地摸了摸脸蛋:“感觉辉夜姐又会识字看文件,又长得这么漂亮,说不定有机会进入政府部门的底层做秘书。” 编制内的工作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都是稳定生活的象征,然而先不提竞争激烈的程度,也不去思考成为秘书后会不会出现秃顶上司的骚扰,辉夜只要想想自己的过去,就能确信可行性跟记忆一样空白。 其他岗位暂且不提,辉夜自诩是个有上进心的人,但从秘书起步也绝对会被探寻过去的好吧,到时候一个来历不明,就足以她带着可怜的小中也四处流亡。 欸,说起来,自己竟然没有怀疑过自己有可能是任务失败的别国间谍吗? 辉夜双手还在扶着被套向前推,任谁都无法从这双奇异但美丽的月白色眼眸中看出,主人的脑洞已经被千惠带着跑远了。 她用遗憾的语气否认了这个想法:“现在的秘书招聘标准不都是要求是接受过西式大学教育的女性了吗,不过我确实考虑过在计划表上添上一项去大学就读。” 千惠捧着脸哇了一声:“读大学吗?考试好像很难,而且大家都说女孩子不需要,只要好好准备嫁人就行了。” 辉夜不解地挑起眉毛,下意识地反问道:“不都是地球人吗,为什么女性不需要?” 这个地球人的说法大概戳中了千惠的笑点,她足足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期间还兴致勃勃地从衣柜里翻出一个手作的外星人cos套装。 两个人又陆陆续续地讨论了一些工作种类,例如需要做体力活的工人基本上能完全pass,千惠表示自己完全想象不出辉夜去干活的模样。 哪怕辉夜心底总觉得自己握拳会非常有力量,甚至足以一拳打爆陨石。 【...八十神空击...】 脑海中似乎播放了一帧幻灯片样的画面,但还来不及去看,就一闪而过,辉夜只好暂且把这个没看清、也没听清的碎片放到一边。 倒是早早歇业上楼来的横山大叔突然提出个建议:“哇,小千惠,你还记得我们前几天听藤原老师说他们学校里正在招聘一个生活老师吗?” 横山努力回忆:“大原学园横滨校区,好像有很多外国小孩来这里学日语,藤原老师之前在我们店里吃寿司的时候还抱怨呢,说每次招到几个好的生活老师,干一两个月就离职了。” 离职原因当然是因为她们拥有了足够的资历去婚姻市场上找一个优质对象。 藤原立也真是恨不得拿着筷子敲碗边,唱一首自己编的讽刺小调。 他们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原学园诶! 又不是婚介所。 更不是新娘学校! 真是气得人直呼八嘎! 横山哈哈大笑着说完,大概是藤原立也愁苦脸时候的八字眉太搞笑了,他说着说着瞥了眼时钟,吓了一大跳:“啊哟都这个时间了,我刚刚上来本来想跟你说的,辉夜小姐啊,今天最好早点回家然后锁好门。” 他少见地神情严肃:“ta团的极道流氓们今晚七点要扫街收保护费了。” 辉夜早就对这些极道组织有所耳闻,只是有点好奇:“横山老板,他们扫街前还会公布自己出门的时间吗?” 横山摆摆手:“当然不是,我们这些老街坊们互相传的,总有人的家里会有个儿子不听话去混黑。” 与其坐等被抢,不如主动去抢别人,做大做强的前提就是先下手为强嘛。 这种事,总是让人感觉无奈。 辉夜也不敢大意,哪怕她的钱包里的数目都不够那些小头目塞牙缝,但也是接下来一个月的所有生活费,而且拿不到满意保护费的极道组织,绝对会胆子大到把人卖去拍什么东西。 准确地来说,是先绑架勒索,再视情况处理。 这年头的黑/手党业务和产业线可不要太多。 没钱出赎金的人质们大概就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了。 辉夜喊醒睡得迷迷糊糊的中也,抱着做好的被子匆匆赶回家,在公寓楼底正好遇见宗政拓海。 对方见他们走来的方向,挑挑眉,没说什么,只是咬着一根烟淡定地说:“别出门、别惹事,我的房租虽然贵,但基本上不会被选中直接暴力破门。” 他说完就摆摆手离开了,好像根本不在意那句道谢。 一直走到转过街角才拿下烟蒂兴奋地挥拳,自己夸奖自己:“干得漂亮拓海大人,你真是一个好男人,太man太有安全感了,嘿嘿,嘿嘿嘿。” 辉夜跟中也分享了他们打包回来的寿司,等到将近七点的时候,早早地就关上房间的灯,拉上窗帘,跟还没有到入睡时间的中也轻轻讲着话。 中也躺在被窝里,双手拽着小被子的边边,侧着脸看向辉夜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侧站在窗户的边上。 辉夜一边答着话,一边听着外面的响动,乒乒乓乓的响动由远及近再逐渐远去,范围并不是特别大,响声也较为疏散,七点多才稀稀拉拉地出现,大概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周围的环境非常安静,偶尔却也能在静谧之中听见零星的碎语。 来自附近的住户。 她脚下无声地回到自己的被窝里躺下,大致盘算出来公寓这块区域所附属的ta团,并不是那种涸泽而渔的小组织,和居民的接触也比较有分寸。 但这些都不能代表什么,辉夜认为,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安全交托给他人的良知。 一夜好眠。 清晨六点多接近七点的时候起床,趁着早上人少,辉夜准备提着桶去幸子奶奶的井那里打水,这样可以减少排队的时间,打完水正好去买菜。 她还通过横山老板要到了藤原老师的联系方式,不过不急着用,准备自己先去那所学校看看。 辉夜一手提着桶,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中也,两个人边走边讨论今天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营养学的食谱里有一些简易可操作、原材料也简单的方子,辉夜对着图片挑剔地观察,挑出了几个判断着口味不错的食谱。 餐桌是两个人的餐桌,菜单当然要由两个人来决定。 她还想起在医疗区听清野护士吐槽过的一个笑话,就是说爸妈绝对不会买自己不爱吃的菜,却要在家里抱怨孩子的挑食。 好奇怪,为什么不能通过对比交叉的办法直接选择大家都爱吃的食物呢? 中也左思右想,总觉得妈妈第一次亲手做饭的话,每张食谱都很想尝试一下,毕竟他的小脑袋瓜里压根就没有体验的经验。 辉夜点点头:“那我们就按顺序挨个尝试一次吧。” 她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中也宝宝,妈妈要很认真地通知你一件事。” 中也宝宝也郑重其事地竖起自己的小耳朵:“我在超级认真地准备听了,妈妈可以说了哦。” 辉夜认真地打预防针:“如果难吃,很有可能不是食谱的错,请不要太快地指责食谱,妈妈还需要时间跟它们多多相处。” 中也乖乖点头:“好~” 他们来到小院,井边没有人在排队,只有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坐在树下的摇椅上,怀里还抱着一只橘色的肥猫,听到辉夜和中也敲了敲小院的门,才睁开眼笑着指了指井边的木牌。 上面写着:【打水不限量,但望量力而行。】 辉夜绕着木柄,摇上来装满水的小木桶,然后倒到自己的白色塑料桶里,试探性地提了提,感觉还有余力的时候又摇了一次。 两次小木桶的水量正好灌满半个白色塑料桶。 中也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我们不灌满啊?” 辉夜耐心地回答他:“灌满的话会很重,我就拎不动了,而且路上很容易溅出去。” 中也听懂了,但是有点委屈,因为妈妈需要两只手都用来拎住水桶的铁柄。 他就不能够牵着手回家了! 这怎么能行呢,中也瘪着嘴盯着白色水桶,心里想着:要是水桶能轻一点、轻到妈妈能单手拎的程度就好了。 辉夜完全不知道崽子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她只是气沉丹田,腰腹发力,双臂一提—— 嗯?什么情况? 她怎么把水桶举过头顶了? 6、第 6 章 辉夜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 在蹬地的反作用力之下,如果不是她在最后关头及时压制住了自己跃起的身形,估计会跳到半米高。 辉夜眼疾手快地把水桶放回应该有的高度,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肌肉压根没有用力,水桶却轻飘飘的。 她快速地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边,那只正捏着自己裙边的小手上,目光顺着小手一路向上,对上了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的些许心虚。 好吧,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是辉夜猜测这奇妙的能力或许是和中也有关,而非自己迸发了什么躁动的肾上腺素。 中也歪了歪脑袋,就在他刚刚产生“如果水桶能不那么重”的想法之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涌出,人为制造了一副女大力士的画面。 “妈妈,”中也有点心虚、又有点开心地说,“水桶是不是不重了,可以空出一只手来让我牵吗?” 辉夜沉默着,不知道该对于这件壮举和背后的原因说些什么,她只是试探性地腾出一只手,无奈地揉揉中也橘色的头发,最后牵住那只小手。 回家的路上,因为手小只能勉强抓住三根手指的中也,哼着从千惠那学来的小调,产生了无数的奇思妙想。 他今天一定是拥有了千惠阿姨说的超能力,比外星人还要厉害。 不过等他们提着水桶爬上三楼,两个人回到榻榻米上面对面的时候,激动褪去的中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突发情况让辉夜不得不将购买食材和去大原学园找工作的计划暂时延后,哪怕她对异能的存在毫无了解,但也清楚异类的处境往往比较艰难。 辉夜陷入沉思,月白色的眼睛没有聚焦点,散散地凝视着虚空,顿时增添了一抹无机质的冷漠。 她想,或许自己一直觉得自己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的原因找到了,其实是因为丢失了记忆,误把中也的特殊能力错认为自己的。 幸好,在两个人都失忆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够迅速地发现真相,并且时机也恰到好处,绝不会被外人发现。 辉夜不清楚在这个社会,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会被怎样对待。 但她的性格让她第一时间就以最糟糕的可能性做准备。 也许,中也会被害怕、恐惧、反对特殊能力的人杀死。 也许,中也会被人垂涎,带走到陌生的地方下落不明。 然而无论哪种情况,都意味着中也——她的孩子——将会离开自己的身边,她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无法保护中也。 想到这里,辉夜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她的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 中也:呜,沉默的老妈怎么看起来有点可怕? 他不仅在心底偷偷学着千惠的方式喊老妈,还在迅速地回忆自己有没有犯错误。 早上...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中也不知道的是,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做出一些让父母哭笑不得的事后,往往都是这么想的。 他像幸子奶奶怀里的那只橘猫一样,迅速地摇动脑袋,一把扑到辉夜的怀里打断这令崽担忧的沉默,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妈妈,中也知道错了。” 中也抱着辉夜的腰,闻着妈妈身上香香的味道,撒娇一样地蹭来蹭去。 幼崽向来很擅长试探,他们甚至不需要超过一天的相处,就能够清楚对方的底线有多低,又有多能够容忍自己调皮的小动作。 辉夜被这只顽皮的小橘猫闹回神智,摸摸他还没来得及吃上早饭的柔软小肚子:“中也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点担心。”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到底是什么,只是转身从包里取出数额足够的纸币,然后抱起中也二度出门购买早饭。 如果不是不放心中也一个人在家,辉夜绝不会在搞清楚这种能力发动的机制前带中也出门。 按照打听来的地址,她迅速地下单牛奶、面包和鸡蛋这标准而简易的早餐内容,再回到家里迅速用餐,然后趁着中也还在跟鸡蛋黄互相折磨的时候,在笔记本上大致罗列了暂且能够想到的实验。 主要是三个要素:作用力、控制力和持续性。 在以被子、水桶和辉夜自己作为实验对象进行轻重操控后,姑且得到了三条结论。 首先,中也的超能力(也就是异能)只能够对直接接触的物体起作用,除非是将其作为一个整体,如早上水桶一事,中也的超能力同时作用在了辉夜和水桶之上。 不过辉夜猜测,这囊括的整体应该也具有大小限制,但考虑不能拆家,他们的实验遗憾地进入瓶颈期。 其次,中也的控制力比较强,体现在他能够主动使用和收回。 只是在持续性的实验中,中也说他控制久了之后会能够较为明显地感觉到体力的消耗。 辉夜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变量、过程与结论,反复观看直至背诵熟练后才将纸张撕下用煤气灶点燃烧毁,防止这个家的秘密因为小细节而暴露。 但中也全然没觉得自己在进行严肃的科学实验,他还觉得自己是在跟妈妈一块玩游戏,更甚至—— “看呐妈妈,”中也兴奋地小小地尖叫了一声,“我会飞诶!” 辉夜走出厨房一抬头,就看见她那活泼可爱的崽正悬浮在空中,试图摆出各种各样的动作来让自己移动,目前已经玩腻了狗刨,正在阴暗(划掉)阳光地蠕动。 这幅画面还是挺有冲击力的,让辉夜此时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幸好家里的窗帘一直拉着。 母子俩严肃地拉钩钩约定好,中也不能随意地在外面使用超能力,不然就会被外星人开飞碟抓走。 不过中也也有小小地挥拳抗议:“但是但是,提水桶的时候可以用,妈妈不能只牵水桶不牵我的手。” 辉夜心头一片柔软,语言在此刻失去了所有用处,她幸福地在儿子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其实中也宝宝也不只有重力的超能力嘛。 中饭是滑蛋牛肉饭和味增汤,虽然准确的描述应该是煮熟的蛋+牛肉+白米饭+酱油,和紫菜+热水。 这是辉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下厨,她心底有点小小的忐忑,但中也还是吃得很给面子。 他们短暂地午睡了一个小时,起床后辉夜把被子和榻榻米整理好,又拿出从百元店里买到的国语课本对照着给中也讲解。 即便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在年纪一事上,中也却坚定地认为自己已经有7岁了,这个年纪应该进入小学就读,不过现在距离本学年结束都只剩几个月,辉夜决定等到下半年再让中也正式入学。 并且还是正式入学二年级。 这个要求是中也自己提的,还非常人小鬼大地表示自己不要跟小孩子们一起上课。 分明也就只是相差一两岁而已啊... 辉夜倒是没有异议,但也得趁着这几个月给中也补习一年级的知识,别的不说,一些生活常识都是中也欠缺的,她自己也正好趁机填补一下记忆的空白。 目前他们正在学习一年级的国语课本,中也下午到千惠那里的时候,正好可以复习昨天学习的几个字,走去寿司屋的路上,还在啦啦啦地唱着用这些字编的小歌。 “那就麻烦你了,千惠,下午大概五点左右我会来接中也回家。”辉夜送上今天新买的面包作为谢礼,她记得千惠之前有提过自己喜欢吃咸口的面包。 “辉夜姐,不用这么客气哒,嘿嘿,正好我还差个人来一起玩扮装游戏呢。” 千惠小姑娘的眼睛简直是闪闪发光,她真的很喜欢用家里的缝纫机和布料,以及周围的一切能利用的小东西,去制作一些服装和道具,然后饰演那些有趣的故事。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玩cosplay的手作大家。 辉夜带着横山老板的手信上了电车,后者倒是直接就有藤原立也的电话,但问题是辉夜目前还没有钱在家里装上座机,只好用一封平替版本的推荐信。 在横滨,电车的费用比公交要便宜,不过比起直达的公交,从电车上下来还需要再步行一段五百米的路程。 春季的下午并不算炎热,走到大原学园的正门时,辉夜都没有出汗,只是有点运动后的微微发热。 让她有点疑惑的是,保卫室的警卫并没有走过来拦截,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大原学园这所语言学校里的外国学生很多,非富即贵的外国学生都不少,进进出出的相当频繁,所以他们一般都只会对看起来特别可疑的对象进行检查。 像辉夜这样,身上只穿了一条裙子,拿着一个小巧的手包的年轻女性,完全不在他们的警惕范围内。 步入正门,两侧竟然都是新颖的设计,左边是足球场,用了三米高的铁丝网做拦截,右边是篮球场,中间只有灌木丛隔断。 大概是因为足球容易飞得远远的吧。 辉夜想着,只听见耳边突然传来好几声惊呼: “小心!” “天哪迈克尔你真是个笨蛋!” “快躲开——” 辉夜的反应速度要领先身体一步,感官告诉她要快速避开这个远远砸来的离谱二分球,但又清楚地预判到自己约莫是无法完全躲开这一球。 唔,大概是要砸在身上了。 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跨越了灌木丛,大踏步地冲过来伸手将篮球拦在手中。 深红色刺猬头的少年足有一米九的身高,眼眸是桀骜的红色,同样不逊的眉毛还在尾部分叉,脖子上戴着的戒指项链大幅度地晃动着,撞在篮球服的领口位置。 那个失手的外国学生迈克尔后知后觉地跑过来,但他不是来道歉的,而是用挑剔地眼神打量了一番,并未看见一些象征家世与身份的首饰,于是才傲慢地指责道:“你这个女人也太没用了吧。” “跑到球场边上,也不知道注意四周,就连躲都不知道躲吗?” 不过迈克尔同学显然本质上还是很怂,明知道辉夜应该是亚裔,但他还是用英语在大嘴叭叭。 辉夜没听懂,但能够看出来对方没说什么好话,不过在她做点什么之前,有人先一步打断了迈克尔。 物理意义上的打断。 “砰——” 那个眼熟的篮球砸到了迈克尔的脸上,正中靶心,完成了它未竟的使命。 桀骜的红发前锋用英语回道:“没用的是你才对吧,无能的人才无法控制住篮球的去向,一个简单的一米线跳投,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你不简单扔到了十几米外的地方。” 迈克尔生痛地捂住脸,泪花和鼻涕不受控制地喷出来。 他结结巴巴地说:“火神君,我只是失手,又不是故意的,我可是你的同学,你怎么能为了个陌生女人打我。” “哦?” 火神大我手里抓着那个被他砸到迈克尔脸上又弹回来的篮球,嗤笑一声,拔脚走回球场,头都不回地说道:“我也是失手,不好意思了,至于你,迈克尔,记得道歉。” 7、第 7 章 大原学园在全国各地有不少校区,拥有不少较为近代化的设施,短短的一段路,辉夜就见识到了相当多稀奇古怪的发色与眸色的组合搭配。 虽然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阳光底下偏向白色的长发和眼睛,几乎可以非常自然地融入其中。 哪怕是当辉夜敲响藤原立也的办公室大门时,后者都没反应过来这是被介绍过来招聘的对象。 藤原立也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回到自己堆成山的文件前面,随口问道:“是来请假吗?还是办理手续?” 辉夜走近距离:“藤原先生,我听说这里现在还在招聘生活老师是吗?” 藤原立也诧异地猛抬起头:“你不是学生?” 这个疑问在藤原立也的心中几乎保持了全程,尤其是看着辉夜低头认真地填写入职调查问卷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像是乖巧听话的女学生在考试。 最后,还是拿到了辉夜从手包里掏出的户籍资料,还有横山老板的那封担保信,才打消了心中最后的半信半疑。 “虽然有点遗憾你不会说英语,不过这个职位的要求你也都满足了,关于薪酬方面,学校会在每月月末的时候把工资打到你的卡上,如果想申请食宿,需自己去工处办理饭卡。” 辉夜审阅合同上的每一条条款,她还询问了藤原老师能否提前申领工资,可惜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好在工资虽然是按月发放,却是按照天数计算薪酬。 她手里剩下的救助金足以坚持到月末领取工资,并且工资数目划去生活费的款项后,竟然还有不少的盈余。 但这份工作也有一些要求,例如每周必须留在学校值一次夜班,巡逻到午夜就可以回去休息,校内还有为值班老师提供的旅馆式宿舍。 辉夜签订合同,顺利地登记入职,在入职之后,藤原立也才松了口气似的,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如果在学校里遇到一些比较顽劣的学生,及时躲避就好了。” “实在恶劣可以上报学校处理。” 藤原立也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些疲惫:“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有那么些不服管的、喜欢跟老师家长反着来的。” 作为后勤处不大不小的主管,藤原立也还有不少事务急需处理,他喊来另一位入职时间较长的生活老师早矢仕晶,请她带领辉夜熟悉一下校园环境与工作要求。 早矢仕晶的态度较为公事公办,或者说面上的神情未免也太过严肃板正冷冰冰了,本来就比较古板的长相变得格外僵硬,看起来像是一位老修女。 但在辉夜告别的时候说出自己需要回家接孩子的话后,早矢仕晶的态度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早矢仕晶扶着她带着链子的黑框眼镜:“这么说,你有个孩子?” 辉夜微笑道:“是的,早矢老师。” 这位中年女教师立刻露出一个熟稔的笑容:“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跟之前那几个一样,实在是有点抱歉了,等以后你这份工作做久了,就知道动不动就离职的同事会有多令人困扰。” 辉夜倒是不太能和她的谈性大发有多么的感同身受,她只是记着现在坐上电车,还来得及赶在食谱书上说的最佳晚饭时间内和中也一起吃晚饭。 他们可商量好了,晚上是要煮小圆子吃的。 粉色的汤里浸润着q弹软糯的小圆子,这由邻家大婶出售的手作食品口感不错,辉夜只需要烧水加入小圆子一起煮,再在规定时间里撒入糖即可。 “妈妈,糖是不是放多了啊?”中也用筷子戳着小圆子,鼓着脸问。 辉夜尝了一颗,又去中也的碗里捞了一颗:“没有吧,我是按照少许的说法放得糖啊。” 就是没有小勺子,撒糖全靠手抖。 她又喝了一口糖水汤,面上不自觉地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啊,小圆子原来这么好吃吗~ 直到他们尝试了快一个月不同的食谱和菜单后,才发现,原来好吃的不是小圆子,好吃的是所有甜品! 中也用自己的爪子握着笔,虽然还没学会写字,但能够在记录本上画出一个大致形状,代表他们每天吃了什么样的饭菜。 他用不同颜色的两支笔在菜单边上挨个做记号,然后对照着红色的记号,严肃地开始思考与分析,最后恍然大悟。 中原中也——这个家最有话语权的男主人——直白地指出:“妈妈,你就是千惠阿姨所说的甜党吧?” 辉夜摆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还拿起一把中也最爱的小梳子,挥挥手:“中也,快过来,我给你梳头吧,你刚刚不是跟我说觉得脑袋痒痒的吗?” 中也努力不去回想被妈妈梳毛的感觉有多舒坦,他板着严肃的小脸:“这句话是早上说的,而且你出门上班前已经给我理过打结的头发了。” 还把略长的橘发扎出一个小揪揪,导致自己今天被千惠阿姨大笑着抓了好几回。 “等等,不许岔开话题,”中也突然想起来,大叫着扑到辉夜的身上,用手按住她的脸颊,“我刚刚看见了!你煮红豆汤的时候,偷偷吃了一小块冰糖!” 辉夜反手压住活蹦乱跳的崽子,亲昵地在中也的小脸蛋上贴贴,狡辩道:“因为中也上一次喝红豆汤的时候说感觉有点甜过头了,所以妈妈才没有在熬煮的时候加入冰糖呀。” 中也下意识地反向蹭蹭,然后嘟囔着说:“可是,可是后来单独盛出来的时候,妈妈也往自己的碗里又放了一小块,1+1=2,你吃了两块!” 虽然自己不喜欢吃甜的,也非常开心能把卖萌骗来的糖果都喂给妈妈吃,但是大人都说甜的吃多了会蛀牙诶。 他不想让辉夜因为蛀牙而痛痛。 辉夜揉了揉自己的脸,调整五官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说:“是因为我把它们掰开了,其实原先买来的时候是一整块的。” 中也一愣,隐隐感觉自己要被说服了,但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辉夜看着小橘猫少有的沉思苦想,笑得整个人都忍不住转过去一抖一抖的。 哈哈,忽悠儿子真的好好玩啊。 然而,等到了晚上睡前,母子俩互相道晚安的时候,中也突然又从小被窝里探出头来,眼睛闪闪发亮地说:“不对,我想明白了,妈妈就是吃的两块冰糖。” 辉夜有些惊讶,她听见中也继续说:“既然分开了,那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就像是大冰糖生出小冰糖一样,是两块。” 大原学园的图书馆里有不少教育方面的书籍,负责购买的工作人员估计自己当初也没仔细看书局送来的目录,误入图书馆的除了一些言情小说、幻想小说外,竟然还有从母婴关系开始的幼教类丛书。 无论这些是否适合高中生看,至少辉夜是已经用一个月的时间看完了好几本。 她也清楚,失忆的中也是不能够完全和同龄小孩的认知等同的,可以说,在这几个月里,中也不仅需要学习国语课本之类的书籍知识,还在快速地重新建立自己对世界的认知。 目前,中也的世界观已经来到了能够将生活中的一切互相打比喻的程度。 不过辉夜还是不理解,一块冰糖是如何生出小冰糖的。 唔,她得去研究一下,几岁的小孩适合接受生理教育。 想到这里,辉夜突然一愣,她捂着似乎有点恍惚和晕眩的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有无接受过和生育相关的生理教育。 好奇怪,为什么她努力去回忆的时候,想到生育,会有些许熟悉感,但想到生育之前的那个流程,就毫无印象? 辉夜确信中也是自己的孩子,不仅外表都长得一样精致漂亮,同时还有一种冥冥的血脉感知,说不清道不明,玄而又玄。 那么孩子的父亲呢? 辉夜在心底疑惑起来,她也在看幼教丛书时,书上的内容也有提到过要如何循序渐进地向孩子解释何为孕育,即男女之间进行鱼水之欢,阴阳结合。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意识到,直到了今晚才蓦然想起,原来中也还应该有个爸爸! 为什么完全没印象啊? 中也打断了辉夜逐渐发散的猜测,那些包裹着“负心汉”“性/无能”......等猜测字词的气泡在中也的声音里“噗”地一下被戳破,她神智回笼,恰好听见来自自家崽的奇妙逻辑。 “...所以,如果妈妈把冰糖掰下来了,就只能吃其中一块,如果没有掰下来,可以一口气吃一大块。” 中也说完,确信且自豪地点点头,然后期待地望向辉夜。 辉夜:...... 崽啊,那冰糖没有掰下来之前,怕是跟你的小脑袋比起来也没差多少,我哪做得到一口吞,谁会在嘴里开黄泉比良坂*啊。 “中也,说得很有道理,下次别说了。” “时间不早了,该睡了,明天还要跟千惠他们一起去总持寺祈福哦,起晚的话就看不见总持寺非常美的清晨了哦。” 五月份是千惠母亲的忌日,横山家有个传统,就是会把离世亲人的牌位供奉在寺庙的墓地里,除了千惠的母亲外,还有横山老板自己的父母,也都供奉在此处。 而且,总持寺作为横滨非常有名的寺庙,出名的不仅仅是寺庙所经营的那些产业,例如横滨高等女校和一些社会公益性质的事业,还有其较为灵验的祈福。 春天的总持寺褪去了冬季的幽深,变得平和宁静,虽然人来人往香火旺盛,但也让不少人都想在这里住上几天。 走在上山的路上,横山老板一边背着供奉要用到的东西,一边喘着气跟辉夜安利:“虽然都说元旦当天来祈福最有用,但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佛祖也不会只有那天才上班的。” “辉夜小姐以前虽然没来过,现在正好可以跟佛祖说一声你来补票了,供上香火,求个庇佑,去去那家发生爆炸的化学研究所的晦气。” 官方给出的爆炸案的缘由,是镭钵街——爆炸的街区改名了——的一家化学研究所发生了重大化学实验爆炸。 横山老板一边笑着,一边竖起大拇指:“我时常会来和我老婆说说话,哎呦,她可不知道,千惠这小丫头这些年来真的是,把我闹得每天做完生意,就都得陪她玩。” 在先前横山询问的时候,辉夜因为自己的失忆,并不清楚先前有无来过总持寺,但想想这么大的寺庙,每天要接待的香客数以万计,估计也很难记住其中一位。 于是就干脆称自己没来过,防止横山老板追问和闲聊时,说起一些有关总持寺的事,自己却一句都接不上来。 “老爹你在乱说什么啦,我也会跟妈打小报告的哦!” 千惠气呼呼地一跺脚,蹭蹭蹭往前面跨了好几步:“今年就可以不用求佛祖保佑考试过关啦,但是元旦时候来求的姻缘符完全没用,来店里吃寿司的都是中年大叔,每天生活得苦兮兮,一点都不快乐。” 她想,果然这方面还是得跟妈妈商量比较有效吧。 这条上山的路并不窄,只是在一个绕着山体而过的石洞比较狭窄,如果来去都有人走动的话,只能允许两个人侧身并肩而过。 石洞外侧还有一个装了护栏的平台,上方有钟乳石模样的石头垂下,露珠沿着树叶往下滴。 轮到辉夜从石洞穿过去的时候,对面也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恰好向下山的方向走过来。 有点奇怪,辉夜心想,这个年纪的男孩不应该还在读国中么。 她是刚值完夜班,有一次调假的机会,而中也和千惠则都不是学生的身份,所以四人才能一块出来名为祈福实则春游。 辉夜失笑着摇摇头,不管红发少年是不是逃学,都和现在的她没有关系,大概是最近教育方面的书看多了,时不时产生一些做正式老师的想法吧。 一阵风刮过,一滴露水飞溅到她修长如天鹅般的后颈,泛起的凉意让人起了鸡皮疙瘩。 辉夜也没忍住,下意识地往内侧缩了缩,不小心和擦肩而过的红发少年触碰到了一起。 “辉夜姐,你怎么走得那么慢啊,是累了吗?”千惠站在前面挥舞着手臂,“再坚持一下,还有两分钟我们就能踏入寺庙的山门啦!” 月白色长发的女人穿着利落的短袖和长裤,头发扎成马尾辫在脑后晃悠,同色系的眼瞳微垂,掩盖住那一抹惊讶。 就在刚才,她嗅到了一抹极其轻微的血腥味。 辉夜忍不住转头向来处看去,那个红发蓝瞳的少年已经消失在蜿蜒上山的人群当中,彻底不见。 正如千惠所说,再走个两分钟就是总持寺偌大的山门,远远地能望见伫立着的一座石碑,上面刻录着代表中日友好纪念的两首诗偈。 伞送千寻,衣传如净。 尘念永平,慧灯无尽。 还有推攘着逆流而出的人群,仓皇地大叫:“救命!有人死了!” 8、第 8 章 死...死人了? 茫然的人群为逆流而来的大喊大叫者让开下山的路,有的人不屑一顾,认定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径直向寺庙内走去,有的人脚步迟疑,犹豫着是否要往前再踏上一步。 辉夜原本担心性格跳脱又大胆外向的千惠,说不定会闹着要到里面去看个究竟,结果没想到的是,反倒是横山老板没有什么异样的态度,想当坦然地表示要继续今天的祈福与供奉。 “诶呦,辉夜小姐请个假也不容易,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放下店里的生意的。” 横山叉着腰,看了眼逐渐爬升的太阳,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汗:“这里可是横滨。” 这里可是横滨,有些时候极道组织火拼,甚至能接连听见几天几夜的枪声。 那些黑/手党们可不会关心溅落在地面又凝固的鲜血,形成的那些暗红色的血斑,散发出的腥气,会不会影响到这条街道第二天做生意的人们。 据那些胆子大的街坊们说,人死掉流出来的血,其实跟鸡血、猪血也没什么差别嘛。 横山年轻时候还有一回,路过鹤见川的时候,遇见一具从上游飘下来的尸体,虽然吓得他远远逃开,没敢报警也没敢逗留,但过个几天冷静下来,总觉得跟翻出白肚皮的死鱼也没什么差别。 辉夜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事实上,除了自己和中也之外,还没有人的生死能够重到让她皱眉,或者说产生畏惧的情绪。 但她愿意为了自己和中也平静的生活,去扮演一个理想而完美的母亲角色,再说了,这世上每个人不都是在揣摩并扮演自己处于社会当中的角色么。 人生如戏,一点不错。 寺院里的负责人匆匆地出来维持秩序,他们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块黑布围出了一大块空地不让靠近。 已经上山的香客们自然不会让他们无功而返,更何况在这偌大的范围里,也很难立即通知到所有人。 辉夜还看见两个脚步轻快的少年和尚,正抬着一块告示牌准备往山下走,准备去拦住还未抵达的香客,并负责等候警方的到来。 有着黑布的围挡,众人并未能够看见什么,这反倒激起了不少好奇心。 向寺院里走去的时候,辉夜能注意到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地增加了斜眼窥视的频率,也不知道他们是期待着见到什么、还是期待着什么都看不见。 横山父女有熟识的和尚领路前往供奉出,而辉夜则和中也跟着人流走向大殿,排队的人不少,哪怕有不少人因为命案的发生选择了速速下山躲清静。 辉夜牵着中也的手,耐心地跟在排队的人群后面,和左顾右盼、好奇地张望着大殿的一切的中也不同,辉夜只是扬起脸打量着这尊佛像。 佛像的手和脸被擦拭得相当干净,旁边高高放着一份置于真空玻璃柜中的手抄本,是一份几百年的古物,佛像前方是长桌与香火。 透过香烛燃烧的徐徐青烟,两张面无表情的脸遥遥相望,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谁的人性更多一些。 祈福归祈福,到了这一刻,辉夜才意识到她心底竟然并不愿意对着随便一尊佛像弯腰。 蜿蜒的人群终有到底的时候,中也学着辉夜将手里准备好的纸币塞入功德箱,随即就手牵着手离开了大殿。 走出门,阳光穿过屋檐落下,中也回头望了一眼,问:“我们不需要合掌拜拜再说什么话吗?” 他分明看见那些香客几乎有说不完的话、念不完的遗憾和许不完的愿望。 辉夜一脸轻松地说:“唔,已经给过钱了,如果佛能做到的话,想必也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吧。” 中也牵着辉夜的手,一蹦一跳地去踩鹅卵石边上的青苔,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妈妈是那么的独特,就好像不是在祈福...... 而是在谈一场交易。 跟带着他去菜场买食材没有什么差别,不,论起语言交流的话,要更像去百元店直接付钱拿货。 结束了打卡观光似的祈福,辉夜不准备去打扰横山父女的家庭团圆时间,而选择跟中也一块游览寺庙里能遇见的景观。 堪称肃然的白墙黑瓦边上,竟然探出一颗□□色的樱花树。 山上的花向来要晚一步绽放,这颗樱花树的同类早已在一个月前就陆续开过展览。 辉夜沿着白墙前行,想绕到大门出进去细看这颗樱花树,却在门口被一位手持警戒线的警官拦下。 “不好意思女士,这片范围都与案发现场有关,警方办案,闲杂人等不允许进入。” 中年警官严肃地伸出胳膊拦截对方,在辉夜到来之前,他正在等待管事和尚去拿来钥匙,直接将这扇侧门关上,省得一个没留神,有好奇心极重的家伙溜进来围观。 辉夜这才意识到自己绕了个u型,竟然已经快回到寺院正门的位置。 她也不强求,只是问了一句:“好,可以问一下从哪个方向转弯可以回到正门吗?和我一起上山的朋友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中年警官似乎也不太确定,毕竟谁能想到代表着与世无争的寺庙也能发生命案。 “师父师父,尸检结果出来了,相当干净利落地一刀毙命,凶手在离去之前还将死者的外套披在死者身上,掩盖住伤口。” 另一个年轻许多的警部干劲十足地冲过来,手里还举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凶器是这把薄刀片,估计是凶手慌张之下遗留在死者身体里的!” 中年警官抬手就是一个栗子:“笨蛋!说了几次不要这么冲动,能不能看看这里还有女士在!” 像这样年轻漂亮看起来又很柔弱的女士,大部分都会被命案一事吓哭,更别提箕浦这新入职的笨蛋小菜鸟还把凶器举得那么高,就像是巴不得让人看见一样。 然而辉夜只是飞快地抬手遮住了中也的眼睛,自己则是慢一秒地将目光转向侧边避险,只给两位警官留下一张姣好的侧脸。 箕浦警官捂着额头龇牙咧嘴,一边把凶器藏到身后一边试图解释:“谁能想到师父你动作这么慢,警戒线拉了半天还在磨蹭啊,您之前教我的时候不是说,破案需要抓住黄金时间嘛。” 中年警官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又硬了,恨不得再给这个臭小子两个栗子吃吃。 黄金破案时间还用箕浦这菜鸟说,但是在横滨,匆匆以自杀的名义盖上印章的卷宗难道还少吗? 箕浦所说的凶手大意留下凶器,中年警官反倒不认可,他一看那个刀片的薄度,就猜测这或许是专业人士犯的案子——指专业的杀手。 中年警官的神情逐渐肃然,变得与那白墙黛瓦一模一样。 他转头一看,发现刚才险些误入的女士似乎已经主动离开,这才转过来低声向箕浦警官训道:“笨蛋,你看这个刀片这么薄,想要准确无误地插入死者的心脏,怎么可能是一个粗心大意、慌里慌张的凶手做的。” 中年警官叹了一口气:“我想,此人必然是专业的杀手,而且还得是业界非常有名的,身手高超,极其冷静,未取出刀片也是减少血流量,防止鲜血渗过外套太早被人发现。” 箕浦警官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不就是说...我们可能抓不到凶手了?” 中年警官白他一眼:“去查查死者是谁,从生前社交关系进行调查,至于凶手,绝对已经离开总持寺。” 就算抓不住凶手,他们作为横滨的警部,好歹也得知道谁会有可能是那个□□的幕后真凶吧。 听到这里,辉夜才放下遮住中也耳朵的两只手,顺势将小橘猫抱起,快步赶往先前和横山父女说好会和的地方,中也眨巴眨巴眼睛,特别乖巧地把自身的重力降到最小。 喜欢妈妈抱着,所以不能让妈妈累着! 总持寺命案的始终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得知的真相,就连当事人的讣告也只不过在报刊的角落刊登了一天就匆匆撤下。 辉夜更留意着别的事情,比如说疑似千惠母亲泉下有知显灵,在从总持寺回来的一周后,送上了一位外表端正、性情温和的青年顾客,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还对千惠一见钟情并发起了猛烈的追求。 加贺见淳,从东京来横滨旅游的上班族,在横滨逗留的一周,不仅没有去尝试各种的当地小吃,反倒是每天都来光顾寿司店,当着横山老板的面支支吾吾地试图跟千惠搭话。 然而据白天在千惠牌日托班生活的中也所说,他有看见过横山老板背着人的时候会单独抹着眼泪偷笑。 这段时间大原学园格外得忙碌,由于逐渐接近暑期、又有不少人陆续准备申请入学,学校里时而发生的冲突矛盾有所增加,而且还时不时出现过分紧张的学生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小难题。 而周末的时候,辉夜又很难在寿司屋里看见千惠的身影,据说是出去约会了。 一直到时间踏入七月份,收获一个小短假的辉夜才有闲暇跟千惠好好坐下来喝一顿下午茶。 千惠煮红茶的手艺非常好,甜品是辉夜自己做的,水平只能说是正常。 听见千惠说她准备半个月后就嫁到东京去,辉夜震惊得狠狠往茶杯里加了一勺糖(不排除是故意的可能性)。 辉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复心情,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有如仓鼠般茫然可爱(千惠语)的表情。 “如果我没失忆的话,你们似乎才认识两个月?” 千惠晃着脚丫子嘻嘻一笑:“但是我们这两个月一直在约会,周末的时候他会来横滨,我也会去东京,工作日的时候还会跟对方写信。” 辉夜相信千惠不是一心动就智商降低的人,估计已经打听到所有有关加贺见淳的事情,而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平时一脸靠谱,千惠面前却很容易磕磕绊绊。 “淳君是挺笨的,我在信上写今晚月色真美的时候,他还一本正经地回复说他因为加班,疲惫得回到公寓就睡下了,不过东京和横滨是同一个月亮,那么他很高兴我能够分享他没有注意到的生活。” 千惠笑到前仰后合:“不行了,这句话我一定要当面说一次,看看淳君什么时候能明白。” 辉夜面露茫然,疑惑地反问道:“这句话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偶尔抬头看向夜空的时候,总觉得那不是属于她的那颗月亮。 千惠的笑戛然而止,惊讶地捂住自己的脸:“辉夜姐!你的名字就象征着美丽的月球女神诶!” 她开玩笑似的说道:“而且你的头发和眼睛都是月白色的,我如果不是知道你是镭钵街爆炸的幸存者,说不定真的会怀疑你是神明下凡来到人间。” 辉夜不在意地笑笑:“你还没说那句话有什么含义呢?” 千惠鼓着脸:“就是夏目漱石先生翻译的典故,外国人擅长热情地说我爱你,而我们日本人不会那么直白,只会说今晚月色真美。” “好吧。”辉夜有点无奈,搞了半天才算明白,原来这是女孩子们那不为人道又暗藏激动的恋爱小心思,反正她目前是完全对于爱情没有半分想法。 不过,“夏目漱石是哪位有名的翻译家吗,我倒是想去了解他的生平,再看看他翻译过的小说。” 辉夜又问了一句。 唉,没办法,大原学园里有不少学生矛盾都来源于年轻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情,她还听说现在连小学的学生们都有开始主动追求互塞情书的事迹。 实在是不得不早做准备,研读一下对爱情如此了如指掌的夏目漱石先生的大作。 千惠瞠目结舌,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轻轻地试探性地问道:“辉夜姐,你不会以为夏目漱石先生是那种已经逝世好久的文学家吧?”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横滨。 千惠尖叫着科普:“夏目漱石先生还活着!是个公开发言声称要把自己全身心奉献给教育业的单身老头子!是超级有名的教育家!” “对了,据说夏目先生还有偷偷开笔名写小说,虽然目前还没人找出哪本是他的作品。” 对此,辉夜只好无辜地把脸藏到茶杯后面。 没办法,谁让她时间紧迫,对知识的摄入必须有优先顺序呢~ 9、第 9 章 辉夜每个月从大原学园获得的工资收入,除了扣除掉生活必需费用外,还会各自划一部分金额进入自己和中也的小金库。 一方面是为了培养中也规划性用钱的习惯,另一方面是避免孩子会在某天产生自己是在手心向上要钱的负面情绪。 她不会去探寻中也动用小金库购买了什么,自己想买什么也不需要经过别人同意。 剩余的款项则是算入存款。 辉夜一本正经地跟中也解释,虽然现在家里赚钱的只有妈妈,但是中也宝宝属于技术入股,通过保持可爱来维持老母亲一天辛劳之后美好的心情。 作为向千惠表达歉意,辉夜还专程跑了趟大原学园的图书馆,用教师借书证将图书馆里所具有的来自夏目漱石的书籍,一次性借回家,准备认真研读。 不可否认,作为当代相当有名的教育学家,夏目漱石的著作可以呈现出其体系化的教育思想,只不过辉夜对于其中一部分理念并非全然认可。 如今已经是七月份,日本学生在上大学之前,一学年通常会分为三个学期,目前正是第一学期的尾声。 也正因如此,辉夜才有闲暇和中也一块窝在千惠的房间里,时不时抬起头督促非常容易分心的准新娘,让对方继续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缝制的白无垢之上。 在第十七次抓到千惠托腮看向窗外发呆的时候,中也终于忍不住了,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千惠阿姨,以你现在的速度,真的能在婚礼之前做完这件衣服吗?” 他看见千惠手绘好的设计图,是超级大、超级复杂的一件裙子诶! 辉夜也跟着附和儿子:“鉴于你也坚持过十七次,要自己亲手缝制出嫁的衣服,那我就只能友好地提醒你,如果做不完的话,横山大叔会非常愿意去主动向加贺见君提出婚期延期的哦?” 虽然总觉得闹腾的闺女如果能嫁出去祸害年轻小伙子,自己保准能长寿好几年,但真的等到了女儿快要出嫁的时候,横山老板的心情几乎是一天比一天差。 原本看着还不错、对清酒也有自己的了解的加贺见淳,正渐渐地在横山老板的脑海中变得面目全非,向着丑恶嘴脸的方向狂奔。 光是辉夜就无数次遇见,横山老板在制作寿司时,对着那些食材一边挥刀一边念叨着加贺见淳的名字。 千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侧躺在榻榻米上试图打滚。 “我只是想到结婚之后除了做家务外什么都不能干,就觉得非常无聊,还不如之前帮着老爹处理寿司屋的事务呢。” 她也知道,加贺见淳跟自己说以后让自己只需要待在家里,舒舒服服的什么都不用干,他会努力工作维持生计,这些话绝对是真心的,也绝对是淳那笨蛋能够做出的最好的许诺。 但就是...... 但自己还真的就是不想什么都不干怎么办qaq “啊啊啊啊——”千惠大叫着揉自己的头发,硬生生地变成了头顶鸟窝的形状。 辉夜无奈地把目光从手里的书籍中移开:“既然出去工作会让别人觉得丢脸,那要不你试试去读书吧。” 千惠茫然地歪着头:“哈?” 辉夜随手翻页,顺口说道:“我听学园里的学生们说,现在东京那边出现了新的时髦,女性贤妻良母的标准已经有了新的变化,要求最好具有更高的学历和光鲜亮丽的职位。” 就像是在描述一个材质更细腻、纹理更美丽的花瓶。 “千惠,你那么喜欢设计衣服,正好可以用一年的时间去准备申请东京的学校。” 辉夜没有意识到自己讲话的时候,充斥着多么引诱人的神情和语调,她只是顺应着脸颊上分布的肌肉,露出一个最美好的微笑。 “我已经向藤原老师了解过了,有一所东京艺术大学的设计专业非常适合你。” 千惠:(゜ロ゜) 千惠的头顶缓缓冒出来一个问号,她试图通过察言观色去判断辉夜姐是不是又在跟自己开玩笑。 (每日一遍被美到)(千惠傻笑)(贴地蠕动)(和美女贴贴) 等到横山老板准备来楼上搬桶醋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在以克苏鲁般的速度飞快地踩着缝纫机,手起针落,白无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上涨着完成率。 横山老板原地崩溃:“千惠!我可爱的女儿!你就这么恨嫁吗!?” 该死的,他刀呢,刀在哪? 现在就要去东京教训那个臭小子一顿! 谁也不许拦—— “什么?”横山老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千惠想上东京艺术大学?” 横山老板诶嘿嘿地笑起来:“好!我支持!” 专心备考=不会很早生外孙。 作为男人是一个态度,但作为父亲,对待女儿又是另外一个态度。 当年千惠母亲去世得早,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难产造成了无可挽回的身体损伤。 他巴不得自己的女儿这辈子都别生孩子,好好的就行。 千惠婚期的前一周,横山父女就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东京举行婚礼。 而在那条从东京返回的电车上,终将也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 辉夜提前收到了婚礼的请柬,不过她更专注在接下去的几个月里,日托班结束营业之后,应该把中也带到哪里去。 她所联系到的横滨小学,二年级的插班时间是九月初,她在大原学园的工作则是于七月底结束,八月份只需要每周去校园值班一天即可。 “中也宝宝想去妈妈上班的地方玩吗?” 事实上,中也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非常乖,很听妈妈的话,绝对会在上千惠牌日托班的第一天,就哭着闹着不想跟妈妈分开。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等到辉夜下班回来之后,再委委屈屈地噙着泪水跟妈妈贴贴脸蛋,晚上还要抱着辉夜亲手缝制的棉花小熊,等着妈妈讲故事才能入睡。 大概是兴奋过头了,中也早上被叫起床的时候,思维还停留在梦里,自己是如何操控着超能力带着妈妈飞去上班。 在洗漱和吃早餐的过程中,他都是一卡一卡的,时不时还停顿发一会呆,然后又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看见自家崽子吃着吃着就险些把脸浸入牛奶杯里的模样,辉夜的做法是蹑手蹑脚地取来一台二手相机。 相比购置那些华而不实的大型家具,她更喜欢尽早地有能力去保留有关中也小时候的一切模样。 小橘猫困呼呼地张着嘴去咬水煮蛋,一圈耀眼的白胡子让中也看起来简直可爱到爆炸。 幸好电车上还能再睡一会儿,辉夜心想,不然中也估计会郁闷。 中也有给她看过,小本子上画的计划和路线。 第一站最关键的部分,就是亲自踏入校门的第一步。 不过在走出电车站的时候,中也还有点迷迷糊糊,趴在辉夜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撒娇。 “妈妈,我保证我再睡五分钟就醒啦!” 辉夜摸摸他的头发,没有告诉小家伙,关于上个五分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 算了,反正距离她九点钟的上班时限还早得很。 她抱着中也在原地站了近半个小时,并不感觉十分疲惫。 因为中也如今的控制力有着小幅度地增加,更何况打盹的时候神智还保留着一部分清醒,早就把自己的重力减轻到最低。 辉夜抱得很紧,主要是担心崽子一个不留神,就原地飘走。 但有人并不这么想。 隔着灌木丛,路灯底下站着一个瘦弱的人影,在炎炎的夏日,不仅穿着长袖长裤,还用大衣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黑色的头发微微打着卷,发量更是足以令全世界大部分人羡慕,长度甚至能够掩盖住大半张脸。 这样的造型,让所有路过小少年身边的路人,都会忍不住诧异地回头瞥一眼。 真的不热吗? 然而他不仅不热,还觉得有点冷,冷得他不由自主地把大衣裹得更近一些。 暗沉的目光落在中也那张精致的脸上,粉润但干裂的嘴唇扯开一个恶鬼似的笑容。 “好蠢的脸。” “看起来就蠢得要死。” “如果哭起来一定会更蠢吧?” 10、第 10 章 中也抱着辉夜的脖颈,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顺势扭到另一侧的肩膀蹭一蹭,睁开眼的时候,有一道靓丽的弧线划过他的视野。 “哇!” 碧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大,残留的困意尽数被这次跳投驱逐。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跳得这么高啊? 都已经......跳得比我的身高还高了吧! 中也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崇拜,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唔,什么时候自己可以长成那个大哥哥那样高呢? 他不自觉念叨出的话被辉夜听了个正着,后者的视线如蜻蜓点水般从路灯边一掠而过,侧过脸看向中也惊叹的方向。 “啊,”辉夜露出一个笑意,“是妈妈认识的一个学生,不过中也如果想要长到一米九的话,恐怕每天都需要多吃很多肉、多喝很多牛奶哦。” 球场里的火神大我正走到篮下去捡投出的篮球,身边没有人和他一起组队打练习赛,但一个人也在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训练计划。 零度角投篮、三十度、四十五度、中投、三分...... 刚才中也看见的,就是火神大我从中场线助跑后,一个飞身起跳,将篮球强而有力地砸入篮网。 直起身走回三分线的时候,火神大我敏锐地感觉到外侧似乎有人站在那里。 作为相当有天赋的球员,他非常习惯于去感受身边人的存在感,从而帮助自己在比赛的时候,能够避过对手来自身后的每一次偷球和拦截。 火神大我瞥了一眼,几乎不用太费力,就能够看见有个小家伙把脸塞入高大的乔木丛之间的缝隙,眼睛一眨一眨的望过来。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辉夜老师,这是你的弟弟吗?” 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辉夜笑着回应:“是我的儿子中也,很可爱吧?” 儿子?! 火神大我当即瞳孔地震,再三打量辉夜后,仍然不可置信:“你都有儿子了?难怪——” “没有难怪。” 辉夜摇晃着食指,温柔地打断对方:“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哦,我确实是就职之后才开始接触英语,之所以试卷做出来的成绩能比你高......” 她停顿了几秒钟,笑意逐渐爬上脸颊:“完全是因为大我的英语实在是太烂了,可学籍上显示,你之前几年都是在美国读书诶。” 火神大我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所以我从美国回来了啊。” 他朝前走了几步,扒拉着乔木的叶子,看起来像是在打量哪里能扒开一个洞让自己钻出去。 要不从上面直接跳出去也行。 从正门走还要绕路,太麻烦了! 一眼就从火神大我的脸上看出那蠢蠢欲动的心思,辉夜无力扶额:“还记得我目前拿着学校的工资吗?” “boy,it’srules.”(男孩,这是校规。) 火神大我撇嘴,他稀碎的英语水平还不至于听不懂这个短句。 中也学着辉夜一起挥舞胳膊,奶声奶气地重复道:“我们马上过来——” 在走向校门的时候,中也还在意犹未尽地学着火神大我刚才的姿势,做出类似投篮的动作,嘴里发出piupiu的声音。 有些崽啊,还没开始学体术,以及如何用异能打架,就已经在思考能不能把自己的超能力用在打篮球上。 他感觉自己也可以,助跑、冲刺、起跳、飞跃呜呼——“啊!” 落地的时候急于转过脸跟妈妈比划,中也慢一秒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撞上了人。 中也转头看向地面,有个身形瘦弱的小男孩,裹着一件成人款的黑色大衣,正柔弱地倒伏在地上。 诶?怎么办!他好像闯祸了。 中也有点不知所措,立刻眼泪汪汪地看向辉夜求助。 辉夜快走几步,摸摸中也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我去检查一下,妈妈知道中也不是故意的,等下跟弟弟主动道个歉好吗?” 是哥哥! 呸,不对,谁要做这个小蠢瓜的哥哥啊。 某人心里吐槽着,一只手揉着摔得生疼的屁股,另一只手撑着地面,还不忘记小幅度地挪一挪重心,让有着大衣衣袖垫着的手心作为支撑。 嘶,地面被太阳晒得有点烫了。 “没关系,啊秋!”小少年原本还力图展现的娇弱被一个喷嚏打破,他重新抬起头,准备用出以前哪种能够令所有女佣、女客和姐姐妹妹们都会怜惜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又僵在了脸上。 辉夜在听见有人打喷嚏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托住中也的肋下,一把将崽子旋转放置到自己的身后。 中也之前换季的时候被流感波及,吃药的时候闹了好几天呢。 她下意识地做完,才若无其事地追问道:“摔疼了吗?脚崴了还是皮擦破了?站不起来的话,我带你去学校里的医务室看看吧。” 即便穿着成年人的大衣,身形也没有显得臃肿,可见这男孩究竟有多瘦。 男孩抽条的时间晚,七八岁正好还应该是胖乎乎的圆润模样才对,她精心地养了好几个月,才好不容易把中也的脸颊上养出一点柔软的肉肉。 辉夜看着这个和中也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即便早就认出,此人先前就是在红绿灯边上站了许久的怪小孩,如今也愿意爱屋及乌地多问一句。 中也抱着辉夜的小腿,探出头主动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刚撞到你了,我是中也,你叫什么啊?” 那双鸢色的眼睛在长长的刘海下狡黠地转动一圈,声音却依旧非常虚弱似的:“我叫大庭叶藏。” “没关系,我知道中也弟弟(重音)不是故意的,”名为叶藏的男孩仰起脸,黑发顺着脸颊的弧度向两侧弧度,让人惊觉这个怪小孩的打扮之下,竟然也有着一副精致的长相。 “只是我的屁股好痛,手也好痛,而且感觉很冷。” 迎着光,叶藏看不清辉夜的神色,只是那双鸢色的眼睛在光线的刺激下,逐渐盛起晶莹的水光。 他咬着下唇,有点腼腆地说:“夫人,能麻烦您把我抱到医务室吗?” “我吃的不多,”叶藏看了一眼中也,又继续仰望着辉夜,“不会特别重的,可以吗?” 像抱那个小蠢瓜那样的姿势,占用住两只手、两只胳膊,让小蠢瓜只能独自步行,还失去第一次进入母亲工作场所的仪式感。 到那个时候,这个名为中也的男孩还能像刚才那样笑吗? 辉夜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中也的头顶,被日常顺毛习惯的中也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有点犹豫地看了看叶藏的大衣。 虽然这件大衣是纯黑色的吧...... 但还是觉得莫名会是脏脏的怎么办? 不过中也还是很高兴能做个帮助别人的好孩子。 他骄傲地大声说:“我妈妈超——厉害的,就算是同时抱着我们两个人都可以!” 一边说着,中也一边朝辉夜使劲眨眼,幼童稚气的卖弄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辉夜很喜欢中也的眼睛,湛蓝、澄澈,一往无畏。 我们中也宝宝啊,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小天使,更是已经依靠个人的人格魅力获得了幸子奶奶的喜爱,地位仅次于那只胖橘猫之下。 辉夜蹲下,并不嫌弃那件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大衣,熟练地托住肋下将叶藏抱起,让男孩坐在自己的小臂上抱着。 叶藏的脸一僵。 一方面是没料到辉夜和中也的态度竟然这么爽快,按理来说这种在幸福中长大的家伙,不应该更会闹着要占据母亲全部的关注吗? 就像他那些为了争夺父亲宠爱,连狗脑子都要打出来的兄弟姐妹们。 另一方面则是,他刚才确实结结实实地屁股着地狠狠摔了一跤,这个抱法的接触位置让叶藏得竭力才能不发出嘶嘶声。 辉夜嘴角浮现出一抹略感愉悦的好笑。 中也踮起脚,抓住了那根从大衣上垂落的衣带,一边发动能力一边叫着:“该我啦该我啦!” ......欸? 他那双大海一般的眼睛藏不住话,也藏不住疑问,迷惑地和辉夜对视了一眼,又皱着脸开始使劲发动异能。 但那往常如臂指使的重力,就像是不告而别了一样。 辉夜也迅速察觉到了端倪,作为出力的人,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重力减轻。 刨除不变量,导致实验结果的不同只有可能归结于唯一的变量。 “中也,成熟靠谱的男孩子当然要自己走哦。” 辉夜及时接话,同时双手一抛再一托,正在心里悼念屁股的叶藏就感觉视野猛然一降,两条细伶伶的小腿下意识地翘起,变成了一个—— 公主抱的姿势。 叶藏:? 这抱法,不太好吧? 11、第 11 章 中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 有人阴气森森地被抱着走在后面。 “咔擦。” 一名留着利索短发的女生正好用拍立得捕捉到了这一幕。 辉夜认识她,是一位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和火神大我一样,都是这学期结束之后,就要转去东京其他院校读书的学生。 米琏拿着拍立得的照片跑过来,献宝一样地聚到辉夜面前:“大筒木老师,今天我正好和朋友们在校园里留影,这张照片送给您~” 她搓了搓手,脸上绽放出每个颜狗都熟悉的微笑:“那么待会儿,可以有机会和您一起合影吗?” 辉夜看了一眼照片,只能说米琏按下快门的时机非常巧妙,把每个人的形象都精彩地捕捉下来。 尤其是叶藏像失去生气的假人一样放松地瘫着,脑袋上的黑发和另一侧的小腿,都是随着步行晃晃悠悠。 唔,也许用生无可恋这个词来描述会更好? 米琏踮脚看了一眼,对上那小男孩的视线时,却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疑惑地朝天上看了眼正耀眼地绽放着光芒的太阳。 奇怪,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呢。 她不多想,贴心地帮助空不出手的辉夜,把照片塞进了中也的衣服小兜兜里。 中也朝米琏甜甜一笑,认真地拍拍口袋,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把照片丢掉。 本来因为突发情况,中也还以为自己不能够和妈妈拿着相机在校门口留下照片纪念了呢。 毕竟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虽然还没有去学校正式学习国文,但中也心底也有一点小小的愧疚情绪。 医务室并不遥远,在校园当中,意外发生可能性最大的场所就是运动场地,尤其是足球场和篮球场这两个高危地点。 所以,一般的医务室都会直接设置在附近的室内体育馆里。 他们抵达医务室的时候,高河校医也正好刚上班,还在整理新到的物资。 装在棕色瓶里的碘酒、冰柜里的冰袋、消肿镇痛的喷雾,还有...... 叶藏动着鼻子嗅了嗅,从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中,敏锐地嗅到了他最爱的味道。 是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干净绷带! “......所以我想带这孩子来医务室看看,给擦破皮的地方做个消毒,而且他还说自己头晕不舒服,”辉夜跟校医聊着情况,“我实在有点担心这孩子会出现中暑的情况。” 高河校医盯着那件大衣,很难不理解为什么辉夜会有这样的猜测。 校医从药柜里找出酒精棉球和碘伏,这让叶藏的心里有点失望。 绷带呢? 受伤之后不是都要用绷带包扎伤口吗? 听见他的问题,高河校医笑起来:“只是擦伤,用绷带包裹反而会导致伤口闷在里面,不容易痊愈。” 伤口并不严重,两只手掌根有些破皮,接触面都很干净,没有小砂砾之类的杂物入侵肌肤。 校医拿着酒精棉球消完毒,正要去把大衣的袖口向上挽起,原本还乖乖地上药,并且努力游说校医给自己一卷绷带的男孩,突然间就缩手打开了校医的手。 “别碰我!” 叶藏警惕地往后坐了点,把大衣的袖子又往下拽在手心。 校医抽痛地嘶了一声,神情也变得有点不好:“你干什么?” 他站起身,拽开白色的帘子,走到正在用视力检测表玩闹的辉夜母子面前,脸色隐有怒气:“这孩子怎么回事,我好心想给他看看手腕上有没有伤口,结果你看他把我打的。” 高河校医伸出手,手背上微微泛红。 “辉夜小姐,你知道的吧,来医务室也都是需要收费的,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免费给这小子看伤。” 辉夜蹙眉,她刚才正在和中也互相测视力,并没有留神拉上帘子后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朝高河校医点点头:“医药费我会付给你的。” 然后走进内室,拿起一支新的酒精棉球,语气认真:“叶藏,我问你,身上还有没有被消毒的伤口吗?” 黑发又一绺一绺地垂落在脸前,男孩低着头,用一种防卫性极强的姿势团坐着,但声音却和刚才高河校医听到的截然不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这个叔叔突然想拉我袖子,我有点害怕。” 辉夜挑眉,没有作声,放下酒精棉球,拿过那瓶碘伏:“那现在方便上药吗?你也可以选择自己动手。” 叶藏老实巴交地伸出双手,仿佛刚才的都是一幕虚假的闹剧。 高河校医把使用的药品登记入册,本来只是有点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火气,不一会儿就消下去了,然而走过来的时候,又看见那件不肯脱的黑色大衣把洁白的病床都弄得脏脏的。 他眉毛皱得像要打结一样:“辉夜小姐啊,你都是哪里捡来的小孩啊,怎么这么脏,仔细闻闻,房间里都有点臭味。” 要不怎么说黑色是最能够藏污纳垢的呢。 他恍然大悟似的叫喊起来:“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吧?还是流浪汉?” 辉夜早就听闻过医务室的高河校医是一个性格婆婆妈妈的洁癖,但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能当着叶藏的面直接这样说。 难道她抱着这孩子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就闻不到吗? 真.臭小孩。 可无论是离家出走还是命运悲惨地孤儿在流浪,也总得慢慢处理吧。 然而,名为叶藏的男孩就像是压根没听见高河校医的话似的,一点动静就无。 “我会去联系警察或是福利院。” 辉夜也有点头疼,毕竟自家的中也宝宝那么乖,她还以为等到自己会因为小孩的问题哭闹时,说不定会是中也的青春期呢。 先不说自家有没有富裕到能够任性地去再收养一个孩子,但从叶藏碰瓷上来的那一刻,就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这小半年来,辉夜也确实总是会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感觉自己似乎并不只有一个孩子,应该有两个孩子,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那种典型的相爱相杀。 融洽中带点嫉妒,冷淡时又会偷偷关心。 即便如此,也不代表着辉夜会像是随随便便的就给中也找个兄弟姐妹! 又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商人父亲,直接选择自己遇到的第一朵玫瑰作为送给女儿贝尔的礼物。 听到这句话,叶藏终于有了反应,他仰起脸蛋,泫然若泣地说:“夫人,可是我不想去警察局和福利院,您可以——”收养我吗? 辉夜眼疾手快从旁边捞出一个待用的冰袋,一把摁在叶藏的额头上,一个用力,把人直接摁倒在枕头上。 “嘘,别说胡话,瞧你中暑这么久,都神志不清了。” 她并不是在瞎说,这么热的天气,穿这么厚,却没有从叶藏的体表注意到散热的薄汗,只能说明体内的冷热调节机制已经因为持续高温失去作用。 俗称中暑。 也难怪这小子会说冷,对外界的温度已经失去准确地判断了。 “要么用冰袋紧急降温,要么用酒精擦拭体表散热。”辉夜拨开那几缕黑发,让冰袋贴着额头,好声好气地询问道:“我还是建议你先把外套脱了吧。” 叶藏果断改口:“冰袋就够了,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头晕” “但是夫人,我是绝对不会去福利院和警察局的。” 那双鸢色的眼睛少见地流露出冷色,在光线下淡得令人有点心惊胆战。 在外室乖乖自己对着视力表测完两只眼视力的中也哒哒哒地跑进来,扒着帘子探头问:“妈妈,我们今天还能去学园其他地方看看嘛?” 辉夜冷情但不冷心,尤其是划入自己圈子里的人,基本上都能够收获一个良好的态度对待。 而待在最中央的中也,更是她永远的第一选择。 她把电解质水放到床头柜上,支使中也去跑腿带话:“中也,我们马上就好,你先去跟高河叔叔说一声,更换床单和电解质水的费用都算到我的账上结算。” 然后拿过靠枕,微微抬起叶藏的上半身,给他垫在身后,嘱咐道:“多喝点电解质水,能恢复地更快。” 叶藏冷冷地打量辉夜脸上极其标准的关怀表情,蓦然森然地笑起来,一个仰卧起坐,赶在辉夜起身前凑近,冰袋滑落,沾着水珠的额头抵到女人的肩膀上。 “我说夫人呐。” “其实你早就知道看见我站在路灯边上,也清楚我是故意撞到您的宝贝儿子变成受害者的吧?” “您似乎,在扮演一个符合所有标准的完美母亲呢?” 自始至终,某小兔崽治真正感兴趣想接近观察的同类,就只有一个人。 12、第 12 章 从有意识以来,他似乎就一直停留在一个孤单的世界,人类无法理解进化程度较低的猴子,却也无法明白那些极端聪明的同族。 然而在这条充满歧途的道路上,太宰治既不愿意彻底抛弃自己的感情,也不愿意就此放弃那些令自己痛苦的思考。 越思考,越清醒,也就越痛苦。 但至少在离家出走的第一年,太宰治还没有走到那完全放弃希望的一天。 这次偶遇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巧合,他只是溜溜达达地经过一条马路,口袋里之前弄来的纸币还没花完,犯不着再去用花言巧语在黑吃黑中赚差价。 哪怕身边的路人都在因为奇特的外表和堪称流浪汉的仪容而面露殊色,太宰治也非常自我地当作没看见。 说真的,他一开始就只是单纯地被那头鲜见的发色给吸引了注意。 虽然某个橘色头发的小蠢瓜黏人的模样完全不忍直视,但太宰治还是在注意到了部分细节。 也许那位夫人自己都没有发现,当抱在怀里的橘喵呼呼大睡的时候,她脸上那混合着心疼、恋爱、温柔等一系列的完美母亲笑容,竟然整整保持了三十分钟。 对于擦肩而过的路人来说,当然不会顶着炎炎夏日渐渐升起的太阳,去不那么礼貌地直视一位夫人的容颜足足几十分钟。 他们大多只是匆匆一瞥,为这对母子之间的慈爱会心一笑,有的人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年似乎也是这样抱着自己,有的人会想起自己的孩子是否此刻也在幼儿园里跟老师牙牙学语。 只有太宰治这个奇葩,裹着一件厚实的大衣,里面是长袖长裤,最贴身的甚至还是一圈圈紧紧包裹住身体的白色布条,就这样,还正大光明地盯了人家足足半小时。 他不中暑谁中暑? 作,一个字,就是作的。 太宰治那双鸢色眼睛在发帘的遮挡下熠熠生辉,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和自己一样,似乎对自己在世界上的定位感觉非常茫然。 那个小蠢瓜似乎就是对方找到并绑定的锚点。 围绕锚点扮演一个完美母亲,从而化解那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感,多么有趣的解决方案。 既然如此,再多绑他一个试试看,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于是太宰治化名大庭叶藏试图碰瓷,甚至果断地拿出中也作为关键性的威胁武器。 辉夜恍若未闻。 她伸出手轻轻捏住那个滑落的冰袋,因为离开冰柜已经有一段时间,此刻冰袋内部逐渐融化为零度的冰水混合物,但仍然在试图向周围的一切汲取热量。 冰凉的触感很快令辉夜的手指尖冻出酥红。 辉夜把冰袋搁在太宰治的脖颈边上,后者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中暑的状态会让他下意识地因为这片冰凉松一口气,却又因过大的温差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宰治有些焦急起来,场面似乎有些超出他的判断,再怎么天生聪颖、不似常人,也都需要后天的学习和更多的经验。 在他的预料之中,辉夜有60%会抓到自己的把柄反向威胁,有30%的可能性会为中也选择暂时忍气吞声,剩下的10%则会是其他各种微小的可能性相加。 例如出现一些外援,比方说这对母子还未出现的亲朋好友,又或者是出现一些特殊能力。 总而言之,他希望被视作同类的辉夜能够和自己斗智斗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有需要可以喊高河校医。别担心,中暑不是严重的病症。” 太宰治:? “夫人——!”他拖长语调大喊一声,“你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吗?” 辉夜贴心地绕到床的另一侧,把遮阳的窗帘拉拢:“离家出走会让你的父母担心,这个年纪就算为暑假作业苦恼,也得好好学习啊。” 太宰治:? 他气笑了,胸腔里有种闷闷的沉郁:“喂,你就要这样跟我一直自说自话吗?” 辉夜微微蹙眉,出言指正:“我不叫喂。” 太宰治冷冷地哈了一声:“你现在又能听见我说话了?” 然而他下一秒就看见辉夜走出内室,疑心对方跑路的紧张情绪刚刚泛上心头,就看见辉夜转瞬又拿了一杯温水进来,和那瓶电解质水放在一块。 “如果觉得盐水不好喝,喝不下去,喝几口温水缓缓也行,”辉夜想了想,又从包里找出一块橙子味的糖果放上去,“吃完糖记得漱口,你这个年纪应该开始换牙了。” 太宰治根本听不下去,他果断地像个小孩一样踢蹬着自己的两条腿,然后呜哩哇啦地开始乱叫一通。 不就是各说各话,无理取闹吗,谁还不会似的。 辉夜看着他撒泼的模样,眼底悄悄溜出来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但熊孩子的噪音显然没人能受得了,她冷不丁地突然打断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你不叫大庭叶藏,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太宰治刚从散乱的音节来到跑调的“樱花”(日本国歌),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手忙脚乱地扶着冰袋坐起来,以为辉夜终于愿意和自己正式交锋。 结果一抬头,人又没影了。 可恶! 太宰治愤怒地举起手里的冰袋,滴落的水珠带着凉意,顺着细瘦的手腕流到长袖里面,混入汗湿的白色布条。 分隔内室外室的帘子又一次被突然拉开。 太宰治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把冰袋乖巧地摁回自己的脖子前面,用下巴抵着,低头抬眼望过去。 这回他没有失望,终于捕捉到那双月白色眼眸里出现了不一样的情绪。 辉夜在笑,是从内到外地散发着一种愉悦的情绪。 可对着这双含笑的眼眸,太宰治准备好的一大段说辞却卡壳了,现场只有连句支支吾吾都没有的沉默。 辉夜无声地望着太宰治笑了好久,直到某只流浪猫快要恼羞成怒,她才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尾。 一卷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洁净绷带。 “要乖哦,我还有事,真的走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她走得潇洒,徒留太宰治呆呆地望着那卷绷带,半晌才伸出左手攥在手心,又一点一点发狠似的撕扯着下左臂的白色布条。 期间,水淋淋的冰袋被他歪着脑袋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 外头听到动静的高河校医掀开帘子悄咪咪地瞥了一眼,被那散落的白色布条吓了一大跳。 他几乎是以吃奶的力气飞速转动大脑思索着,终于成功憋出一句屁话。 “你不会是那种,那种,”高河校医双手比划着,“女扮男装用布条束胸的落跑大小姐吧?” 太宰治再一次深刻意识到,果然布条没有绷带那样透气,不然那根本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频频觉得有点难以呼吸。 “滚!” “好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高河校医干净利落地滑行退场。 太宰治发狠地扯掉大部分白色布条,才总算平复下心情,拿起被左手紧紧攥了许久的绷带,一圈一圈地从裸露的左臂开始缠绕。 绷带的用途本来就不是这样浪费的使用,所以缠绕完一条胳膊,就恰好用尽了最后一圈。 太宰治的脸上露出一个说不清是满意还是嘲讽的笑,他把那个彻底融化殆尽的冰袋丢到一旁,拿起橙子味的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往电解质水里沾了沾,慢悠悠地舔了一口。 最后将整杯电解质水一饮而尽,又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开始分尸可怜的糖块。 “夫人呐,我叫太宰治。” “哦,忘记说了,我是太宰治。” “太宰治。” 他变换着口音和腔调,自言自语地念叨了几遍来不及说出的名字。 高河校医一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好不容易才在逐渐安静的环境里回归自己的工作,下一秒那个被频频掀来掀去的帘子又从里面打开了。 重新着装完毕的太宰治从内室走出来,感受着左臂比右侧明显得多的轻盈感,晃悠几下手臂,爬到高脚椅上坐好,不计前嫌地朝对方露出一张笑脸。 “校医先生,你和刚才那位夫人很熟吗?” 很快,他相信很快就会再次见面。 夫人呐,你就是那个让我等到第四个百年才打开魔瓶的旅人,一卷绷带,远远不够。 高河校医实在有点好奇,在回答这不算礼貌还很奇怪的小兔崽子问题前,他先问了一句:“你认识辉夜小姐吗?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抱歉,我来晚了。”辉夜牵着中也的手来到了篮球场,朝等待许久的火神大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回答道:“没什么,只是看见了一只脏兮兮、但还算可爱的流浪小猫,于是停留了一会儿逗逗猫,顺手喂了点小零食。” 火神大我丝毫不怀疑,他只是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辉夜老师也是猫派吗?我还以为能养出中也这样热情的小男孩的家庭,或许会是犬派啊。” 虽然有点怕狗,但还是真心实意喜欢小狗的一米九大前锋如是说。 辉夜瞥了眼已经兴奋地抱着篮球、去篮筐底下蹦蹦跳跳的中也,伸出食指摁着脸颊思索片刻:“那我似乎对猫和狗都喜欢,并没有全然的偏爱吧。” 火神大我心想,看来面前这位女性也是那种典型的、对所有小动物都具有充沛爱心的善良女性吧。 “这样啊,在美国,有孩子的家庭往往会选择增添一名宠物家庭成员,如果辉夜老师想收养刚才那只流浪猫的话,最好还是先带它去医院检查一下。” “大我,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时至中午,顶着最猛烈的日光,辉夜却依旧人如其名一般给人以月色般柔美淡泊的观感。 辉夜以手掩唇,像火神大我学习过的历史书上所描写的那种大和抚子一样,矜持而又极具魅力地笑起来。 “收养是一件严肃的事,需要这个家庭的所有人——也就是中也和我两个人的一致同意才行。” “路边的猫再可爱,缘分也只能令我为其短暂停留。” 那只不过是,生活中有趣的一个瞬间罢了。 难道会有人去记住自己遇见过的每一只流浪猫吗? 13、第 13 章 “抱歉,这属于辉夜老师的个人隐私,我不方便直接透露。” 高河校医对这位本学期才就职的生活老师还算了解,一方面是他属于关系户,家里有长辈是学校的上层。 另一方面则是,正当年华的男人,有谁会不对一位年轻靓丽、外表卓越的女性产生好奇心呢。 太宰治长长地“哦”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两条腿,手里捏着一根光秃秃的棒棒糖糖棍。 “高河伦太郎,大原学园的校医。” 他依旧没有使用敬语,还不怎么礼貌地直接念出对方工作牌上的名字。 就在高河校医勃然大怒之前,他听见面前这个男孩如通过邪恶至极的鬼神一般,竟然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你说,如果校方、或者说警方,知道一个校医竟然参与进了极道组织的药物走私案,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呢?” 太宰治托着腮明媚而阳光地灿烂笑着,露出一口象征着家境良好的洁白牙齿。 在流浪的这一年里,他可不是睡在某个天桥底下就算了。 事实上,高河校医这样一眼就能够看透的男人,压根比不上诱使那两个小团体黑吃黑的难度,虽说后者对于太宰治来说也不存在需要耗费太多脑子。 当然,他也幸运地有听说过一个消息,关于这片区域的小帮会经常能够拿到一些品质上好的药品,从而帮助他们在火拼中占据微弱的优势。 再怎么样,毕竟是不能拿上台面的工作,总不至于打完一场火辣辣的架,大家伙儿还得排队去医院报销嘛。 太宰治试图伪装出一个如同某橘色小蠢瓜般纯良的微笑,很可惜,高河校医给他的表情反馈就足以证明目前这项技能还是有点失败。 “高河校医,我清楚,你只是想借职务之便,偷偷摸摸地赚上一点小钱,有着良好的家世、光鲜亮丽的工作,你怎么会愿意去参与那种见不得人的帮会。” 不过太宰治最厌烦的,还偏偏就是这类看不清自己的实力,却妄想着去获取一笔利益的白痴。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他竖起两根手指,在桌上像小人一样走了几步。 “一、高濑会的人会盛情邀请你成为他们的廉价供货商。” 到了那个时候,生死由人,高河伦太郎可就再也由不得自己的想法,更有可能成为对手进攻高濑会的弱点。 俗称,解决不了这件事,那就解决创造这件事的人。 高河校医急促地呼吸着,他一只手放在胸前的领结上,眸光乱转,频频在一些锐器上停留。 不行,绝对不能传出去。 他还等着娶一位大家族出身的贤妻良母。 只要干掉这个知情的小屁孩应该就可以了,没人会知道的,绝对没人会知道的! 太宰治就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毕竟从体型上来比较,他可完全不如成年男性,更别说他暂时在体术上还没有特别的长进。 “二、我不会向高濑会揭发你,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些消息,”他咧开一个笑容,掩在长袖里的手悄悄握紧了一把刀片,“一些、这个校园里大部分人都知道的消息。” 高河校医挣扎了好一会儿,终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足以杀人的勇气和决心。 更何况,在第二个选择出来之后,对比起来简直轻而易举。 杀人,那太可怕了,不是吗? 跟医疗课业里的小白鼠完全不一样啊。 “......我只能说出我所了解到的。” “嗯哼~” 得到满意结果的太宰治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出来,一路光明正大地溜达到教师宿舍,顺手从大衣口袋里又摸出一根铁丝,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进了宿舍。 大衣的好处就在于它可以拥有很多口袋,可以随时随地在里面藏一些用得上的小东西。 按照高河校医的说法,辉夜下一次值班的时间是在明天。 太宰治坐在小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从高河校医那收缴的零食和泡面。 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逐渐蜷缩起来,在困意和疲惫感逐渐攀升中,等待下一次见面。 只是太宰治足足等到第三天的傍晚,当天更是饿着肚子跟自己憋气,都没有等到眼前那扇门被正确地推开。 “啧。” 太宰治听见远处似有若无的警铃声,鼓着脸非常生气。 早知道,他就提醒那个校医一句赶快辞职躲回家了。 自己确实如同承诺所说的没有主动揭露,可在他来这里的三天前,高河伦太郎就早已被提前加入处理名单了呀。 所以夫人到底去哪儿了啊!? 辉夜哪也没去,她只是在那天踏上回家的电车之前,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而已。 几个月刚从爆炸区走出来的时候,初初失忆的辉夜就有怀疑过,自己有没有可能是间谍、卧底之类的神秘工作者。 普通人很少会莫名其妙地对周围的人群心生警惕,也不会下意识地决定掩盖自己和儿子双双失忆的事实。 正常的操作,应当会求助于政府、或是某些慈善机构。 然而辉夜的脑海里却下意识告诉她,自己是个不能被发现的异类。 抱着这样的信念,辉夜偶尔也会试探下自己的潜力,千惠小姑娘塞给她看的那些报刊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特工、间谍、卧底,无论他们是否和身边的美人频繁产生情感交流、又或是被卷入一桩桩神秘大案,身上的马甲还经常岌岌可危,这类特别工作者都拥有一个或多个共通点。 不为金钱所困。 她却已经穷得一开始都做好找兼职的准备。 身手矫健、以一敌多。 从井里打一桶水就足以被麻绳勒红手心,辉夜在洗澡的时候观察过自己,全身上下甚至找不出来一处代表着训练痕迹的薄茧。 精于变装。 辉夜在短暂几天里,就凭借自己独特的发色和眸色成为了大原学园中的一道□□。 假发和美瞳的价格真的很昂贵啊! 所以辉夜暂时也拿自己的白发白眼没什么辙,并且也不打算遮掩。 而且在校园职工和学生的间接舆论链中,辉夜还听说在东京也有一些天生就是白色头发的人,还是曾经非常有名望、如今渐渐有些落魄的大家族。 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个大家族仍然属于一流世家。 好像...是涩泽家族? 所以一段时间下来,逐渐沉迷养崽、赚钱和充实自我中难以自拔的辉夜,心中固然还保留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野望,却已经不再试图发现自己是某间谍、卧底、月亮女神的真相。 哼,才不是因为千惠酱的天天幻想小故事令辉夜也变得偶尔童心呢! 可电车门阖上前,她从缝隙里瞥见的那个人影,又该如何解释。 辉夜并未和人说过自己具有过目不忘的才能,尤其是中也宝宝时而会泪眼汪汪地背书。 当妈的,她还是认为鼓励教育对中也更合适。 她只是默默地利用自己的天赋,尽情地将学园图书馆里能够获取到的知识,在短期内尽数攥入手中。 而过目不忘还不止在文字上发挥作用,辉夜能够大致对近期出现过的人影留下印象。 她记得,昨天在走廊上和此人擦肩而过,那时这位戴着眼镜的男性穿得西装革履,一副上班族的模样。 今天早上进入校门的时候,这个人却又换上了校园清洁工的服装,在一本正经地清扫垃圾。 然后下午离校的时候,又变装成了邮递员。 喂!你的人生也太起起落落起起落落了吧! 辉夜站在电车车厢的尾部,望着那个被柱子遮挡了一半的人影逐渐淡化,淡得像随处可见的人群一部分。 那张脸却在脑海中慢慢清晰起来。 随着回忆,逐渐勾勒起一张脸庞。 眉眼、鼻梁、嘴唇、下颌骨、肤色...... 她一遍遍地审视着这张陌生至极的脸,既没有从空白的回忆中找到对应的人物,也不具有一丝熟悉感。 等等! 辉夜猛地睁大眼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张脸的五官虽然乍一看是典型的亚裔,但在某些五官细节方面却要更加立体一分。 非常大的可能是混血。 灵感顿时击中了她,下意识地就把混血=外国间谍划上等号。 不,冷静一下,辉夜试图说服自己,别急着去给自己的猜测举证,别被冲动蛊惑。 可那一瞬间的灵感所带来的思路,颠覆了这段时间平静美好的生活,从澄澈的湖底翻腾起被淤泥遮盖的早日怀疑,正在掀起一股远远而来的巨浪。 外国间谍。 横滨租界。 镭钵街爆炸真相存疑。 生还者登记档案。 辉夜和房屋中介宗政拓海的合同属于私人合同,签订过的纸质版本只会存在宗政拓海那。 但她入职大原学园的工作信息中,却因为这所与国际化接轨的集团所需,会将一些户籍信息设置为半公开,对于在政府机关里的工作人员,几乎是透明的程度。 白天的烈阳都不足以令她感觉燥热,此时却觉得心底似乎熊熊燃烧起一阵被冒犯到的火苗,叫嚣着要给那个鼠辈一个教训。 怎么敢,他怎么敢的。 无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还是中也,都彻底踩到了辉夜的雷区。 辉夜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呼吸,可眼眶周围的肌肉却在抽动着发力,她感受到双眼似乎都微微地滚烫起来,眼角的位置更是青筋缓缓跳动。 “妈妈,你怎么了?” 一个稚气的声音打断了辉夜的思路,她低下头,正好对着仰着脸看过来的中也。 玩了一天、还和高得像巨人一样的大哥哥打了好久的篮球,中也累得脚丫子都抬不起来。 电车上没有空余的座位,他直接开开心心地坐到辉夜的脚背上,还朝周围人毫不介意地露出充满元气的笑脸。 只是中也依旧有自己固执的小习惯,那就是必须牵着妈妈的手。 梦里时常出现过、却又在醒来后忘记的那只手。 破开虚无将他带到世界的那只手。 永远令他安心的那只手。 辉夜妈妈的那只手。 中也有些担心地望着辉夜,后脑勺贴着妈妈的膝盖,刚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妈妈握着他的力气好像有点大,捏得很紧,算不上很痛,但他很担心。 辉夜的理智一瞬间回笼,刚才的想法立刻抛到了脑后。 什么立刻想办法找人,无论是明显混黑的宗政中介也好、药品柜和清单仔细一看绝对不正常的高河校医也好,只要是能够利用上的,都立刻去行动。 去像一头护崽的母虎那样行动。 将一切危机扼杀在萌芽阶段,不,扼杀在种子诞生之际。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保证,在既没有资金、也没有体术等技能,更没有变装甩脱眼线等技巧的情况下,她能够彻底地将这件事情干净地收尾。 一旦有人,产生好奇心,所带来的都会是对这个小家的一次灭顶般的打击。 辉夜蹲下/身,抱着中也,把脸埋入崽崽的颈边。 沐浴露的奶香、洗衣液的薰衣草清香,这些所代表的感□□物,却能够帮助她迅速抵达理性的极点。 “中也。” “咩呀?” “回去记得先洗澡再吃晚饭。” 14、第 14 章 “辉夜夫人,今天想来点紫菜吗?店里新到的干货和海货,有需要的话可以进来看看啊?” “那就麻烦您了。” “夫人,您之前订的每日鲜奶还有三天的份额,请问是续订还是暂停呢?” “先暂停吧,到时候我会联系你们续订的。” ...... 辉夜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或者说那种愤怒被果断地束之高阁。 在想出解决办法之前,生气无用。 或许是因为情绪变得镇定,辉夜感觉自己眼睛周围那种涨涨的感觉也好了很多,几欲暴起的青筋也重新蛰伏在白皙的肌肤下面,摸上去一片顺滑。 回到家里,辉夜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 她实在有些疑心,这会不会是某种心血管疾病的前兆。 镜子里的辉夜面无表情地用手指点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地摩挲。 辉夜和镜中的自己对视着,那双月白色的眼睛沉得像一道月光。 晚上,等到中也洗完澡躺在榻榻米中央睡得像只小猪后,辉夜才悄悄离开房间,来到最远的小厨房,点燃一根蜡烛,计算当前还有多少存款。 一晃三个月过去,他们的境遇已经好了许多。 家里必需的物品都已经基本添置,存款足够支撑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只是,原本她还能利用暑期两个月值班的工资,来为中也支付九月份入学的学杂费用。 也许自己不应该那么自我恐惧,也许那个人并不是跟踪自己。 可辉夜没办法心存侥幸,她疲惫地捂着额头,那股被暂时掩盖下去的愤慨仍然在深夜叫嚣,带着不满、带着怨恨。 我做错了什么吗? 辉夜问自己: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想和我的孩子一起活下去,这难道有错吗? 在摇曳的烛光中,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每次都能得到一个相同的答案。 我没错。 那些想要让这个二人的小家不复存在的人,永远会是她最大的仇人。 辉夜吹灭蜡烛,再次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躺下,在一片坦然中入眠。 第二天早上,辉夜特意早起,在桌子上给中也留下一张小纸条,防止崽子醒过来没看见自己会着急。 她赶到寿司屋的时候,千惠还在楼上休憩,横山老板正开着门,在楼下搞卫生,把前夜折叠起来的桌椅重新摆放开。 听闻辉夜希望借座机打个电话,横山老板也没有任何怀疑。 “什么?你要辞职?” 藤原立也大清早就被这个不幸的消息吓得非常清醒,他下意识地抛出了几个问题:“你要嫁人了?还是要跳槽了?” 为什么他们这个岗位就是留不住人呢。 辉夜很抱歉地说道:“有老家的亲戚联系到了我,虽然...但是夏天可能也要先带着中也回东京一趟,之后在哪里工作的话,我或许会考虑到中也就读的学校处所。” 既然是家里亲戚找上门,那么藤原立也也不会不顾人情。 他只是有点遗憾:“学园里的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辉夜夫人,既然如此,我会让财务把前几天的工资结清打到你的账户上,如果夏天结束,你还想回到横滨重新找工作的话,可以优先考虑再次来面试。” 藤原老师善解人意地说,心里想的则是觉得辉夜那个时候不一定能竞争得过了。 然而几天后他就不会这么想,只觉得提前离职的辉夜真是太幸运了! 学校里的校医无缘无故地死在了医务室里,据说还是枪杀,警方上门查案,那叫一个传闻满天飞,什么药品账目的一大通分析让藤原立也看得头痛。 但此刻,藤原立也只是突然想起一份位于东京的招聘广告。 “对了,”他说,“我听说你这个学期还做过学生们的英语试卷,那么有兴趣在夏天回东京的时候做一两个月的家教吗?” 可以说这份工作机会算得上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辉夜记下客户的号码,向藤原老师再三道谢。 她耐心地等到九点,也就是通常情况的工作时间,才拨通了纸条上记录的号码,在等待的嘟嘟声中,辉夜还不忘趁横山老板不注意,把几枚硬币丢进柜台。 “老爹,你看她,”刚好从楼梯上伸着懒腰下来的千惠眼尖地看见,“辉夜姐,都说了直接打电话就行,不用给钱,又用不了那么多费用!” 辉夜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无声地比嘘的同时还光明正大地说:“喂,您好,请问是东原蓝子女士吗?”。 千惠气得像个河豚,想跺脚又怕吵到辉夜打电话。 “是我,请问你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有活力。 辉夜自我介绍了几句,礼貌地询问对方是否还需要一名在暑期补课的中教。 却没想到对方听见她上一份工作之后,立刻答应了这次面试。 这么爽快的吗? 辉夜有点疑惑,然而雇主没有那么心有灵犀地解答这个疑问,反倒是笑着道出一个地址:“费用周结,报销通勤费,如果接受的话,一周后到xxxx来即可,你的学生就是我的儿子。” 无论如何,这听起来都像是幸运的一天,上天似乎都在眷顾着辉夜的选择。 雇主的性格非常坦率,是一名工作女性,据说和儿子分别了很多年,这次是出于孩子的个人要求,前夫才同意让儿子回国读书。 只是离开了那么多年,雇主也很难做到去无所忌惮地管教快成年的孩子。 她很害怕,辉夜听见雇主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听见她说:“我真的很害怕在我批评他的时候,会说这么多年都没管过他,凭什么......” 辉夜保持沉默,毕竟在了解一件事情的全貌之前,她当然不会贸然地发表自己的观点。 挂断电话,辉夜和千惠又聊了几句,得知对方的未婚夫加贺见淳虽然不理解,但还算支持千惠在家备考的事。 “等等!” 辉夜微微蹙眉,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对方刚刚所说的:“‘有25%的饭店会在第一年关门,50%在第三年关门,我认为婚姻也是如此——三年之痒’*?这是加贺见君的原话?” 她是真不知道,千惠的未婚夫对婚姻抱有如此悲观的态度,结果还是对方主动提出想结婚。 “你的想法呢?” 千惠托着腮,偷偷摸摸地转头看来看去,再三确定横山老爹不会突如其来地从某个犄角旮旯探出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才弯着眼跟辉夜说:“可是月色真的很美啊。” 辉夜依旧沉默,她想起刚才挂断电话的雇主,也是因为婚姻中出现夫妻二人的看法不同,人生发展的道路就像是走上了岔路,最终分道扬镳。 千惠少见的温柔地说:“老爹说过,只有一起克服过困难的夫妻,才能够成为真正的夫妻,如果婚姻真的在第三年遇到了困难,我想试试去努力克服它。”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辉夜只好送上自己的祝福,并且再三承诺,在千惠婚礼的那天,她绝对会和雇主请出一天的假,穿上漂亮的裙子去参加婚礼。 回到家里,中也已经乖乖地完成了上午的背诵作业,正趴在餐桌上玩鸡蛋打架的游戏,两颗水煮蛋的壳上画了两张脸。 一枚鸡蛋好像是哭哭脸,它的壳上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裂缝。 另外一枚鸡蛋大概是胜利者,所以画了个小脸,只是这个耐克笑容嘴怎么看...怎么极具嘲讽笑的感觉。 辉夜找出装鸡蛋的小网兜给中也系到腰间,然后严肃地通知崽子网兜只能装一颗鸡蛋,他们在去书店看书之前,中也最好先吃掉一颗。 她的想法当然是先把那颗磕破的鸡蛋给吃了,完整的鸡蛋装入网兜,省得满地掉蛋壳的渣渣。 然而中也却想得不一样,反倒是先把耐克蛋给嗷呜一口咬掉了一大块蛋白。 辉夜递过去一杯温水,戳戳中也鼓起的脸,问他:“是因为心疼输掉的哭哭蛋,所以把它留到最后吃吗?” 也不是没可能,中也宝宝可是一个心超级善良的小天使呢。 “不是的哦。” 中也使劲咽下去,又喝了口水,才口齿清晰地跟妈妈比划着解释:“因为剥壳的时候,会需要用力磕一下才能打破,妈妈早上有说过,去书店之后可以写作业,也可以看有画画的书,但是要保持安静。” “磕鸡蛋的声音,会吵到别人看书的。” 辉夜望着那双澄澈的碧眸,给中也擦了擦嘴边的水痕,然后搂进怀里猛猛亲了几口。 呜呜,中也崽崽真的好可爱! 中也无奈又开心地回抱着妈妈,小手把鸡蛋举得高高的,防止弄脏妈妈的新衣服。 是的,新衣服,一件由准新娘在做白无垢期间,忍不住对着辉夜大美人摸鱼制作而成的一件和服。 千惠知道辉夜目前的家境,当然不会让对方破费,毕竟她也知道辉夜绝对不会接受平白无故的礼物。 所以这件浅绿色的中振袖和服的布料并不算特别精美,但千惠的手艺还算不错,细节上又相较传统服饰有所革新,更加地附和现代化的出行需求。 由于是第一次制作改良的中振袖和服,千惠还恳求辉夜穿着它活动一天,如果有哪里不合适还能够及时修改。 哼哼,一想到婚礼那天辉夜姐能穿着自己亲手做的和服出场,被宾客们羡慕的眼神包围,千惠就能高兴到爆炸。 千惠在服装方面真的很有巧思,纯色布料没有突兀的图案,浅绿的颜色也很衬托辉夜的肤色,而不会出现死亡颜色的尴尬境遇。 牵着中也走出家门,辉夜穿着和服也不觉得有哪里格格不入。 说来也怪,穿上和服的时候,她反而比穿现代服饰更加适应,几乎不用千惠指点,就能熟练地把各种配件和衣带装好。 哦,辉夜突然想起来,家里的那几块特别好用的抹布,似乎被改装之前,就是她穿着从爆炸区走出来的那件白色和服? 从大原学园离职的决定做得不算艰难,辉夜只是有点舍不得那里的图书馆。 好在两条街道外也有一家新开的书店,主打的销售策略就是周一到周五的白天可以免费看书,即所谓的工作时间,而阅读区的陷阱则是散发着食物的芳香。 咕嘟咕嘟的暖锅里温着老式关东煮,一整个架子的便利食品,另一侧还有西式的咖啡和甜点。 辉夜第一回进去的时候,实在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卖的到底是书,还是那些使劲裹挟着香气往鼻子里钻的美食。 只能说,在这种环境还能心无旁骛地沉浸在书籍中的,估计是凤毛麟角。 中也刚出门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也能看出来妈妈今天穿得好像和平时不一样,多出了一种道不明的气质,走在街道上的时候,许多人都会投来好奇和赞叹的眼神。 唔,虽然平常出门也能够经常博得路人回头,但中也还是感觉今天主要是因为衣服。 他有听千惠阿姨说过啦,和服在现代,基本上只有正式场合才会穿出去,辉夜是为了试衣服才会这样出门。 不过呢,中也有比较过,他觉得妈妈穿什么都可以,因为都很漂亮! 很快就对路人的目光习以为常的中也兴奋地走入书店,然而注意力完全被书店老板设计得那样,哗的一下子,就从书架滑到了餐饮的位置。 有好多...没有吃过的东西诶! 中也摸摸自己小网兜里的哭哭蛋,他发誓,就算妈妈不同意自己吃,他也绝对不会变成哭哭中也。 “为什么不同意?”辉夜疑惑地转头看向中也,刚刚为了不打扰到别人,他们是贴着耳朵说话。 她也贴过去用气声说:“中也宝宝今天是没有带小猫钱包出门吗?没关系哦,中饭的费用交给妈妈就好了,等到饭点想吃什么都可以。” 中也立刻又更快乐了一点,虽然还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到饭点,但是他恰好也还没有饿。 小橘喵跑到书架里,左看看右看看,用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国语去找出自己想看的画册,然后抱着画册去阅读区找空位。 他才不担心妈妈会跑丢呢,因为辉夜每天都会给予中也一个新鲜的承诺,那就是——今天、明天、每一天,无论什么时候,妈妈都会找到中也、然后来到中也身边的。 “空桌子、空桌子,能和妈妈坐在一起的空桌子......” 中也忍不住超级小声地碎碎念,发现即便是工作日,书店里的阅读区还是有不少人在静心阅读,好不容易才在人群缝隙中看见一张空着的桌子。 倒也不能说是空桌,毕竟四人桌里已经有一个人落座。 银发青年正低着头研读棋谱,纵横交错的局势让他陷入沉思,因而不知不觉地散发出一种足以震慑他人的气场,也就导致了无人敢去并桌。 幸好。 中也抱着画册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努力踮着脚把它们往桌子上放,尽量不打扰到对面的叔叔。 幸好,中也不是真的猫。 15、第 15 章 银发青年出身武士家族,虽然在家族没落已久的如今,已经算不上名门家世,但那些古老的家训与年少时期的训练,也依然让他保留了百分百投入的习惯。 容易分心的人无法成为顶级的武者,因为日常习武需要所有精力悉数投入。 而举起杀人剑,则更需要将心神合一、落于一点以破之。 但即便是五剑之一的银狼剑客,也需要有放松的时刻。 他静静地凝望着这一页的棋局,按在书页上的手指轻微地划动,跟随着脑海里的运算,认真思考这一步棋的后路是什么,可以看见指腹上有明显的因习武而留下的茧。 不过像做着政府特工这份工作这样的人,更不可能完全将身心放松,他习惯性地选择靠着墙壁的右侧座位。 这个位置能够保证在有敌袭突如其来时,他不至于腹背受敌。 这是一把出鞘后收不回来的剑,锋芒毕露,望而生畏,却又茫然四顾。 所以在感受到有人靠近的时候,银狼一般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停下动作,从余光中迅速判断出来人是谁。 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 橘色的头发微长带着卷儿,圆润的脸蛋上有一双澄澈的碧眸好奇地张望着。 科学家曾经分析过人类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猫。 有一个说法是因为猫的外貌非常接近于人类幼崽时期,短而圆的小胖脸,一双占据脸部三分之一大笑的眼睛,叫起来的声音还有点像婴儿的哭叫声。 所以人类会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作用,心甘情愿地拜倒在猫猫神教的面前。 某不知名猫控的心情微妙地提升了两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猫控,但他似乎天生就是猫厌体质,不仅没有办法把小猫咪搂入怀里又撸又吸,甚至连靠近一点都做不到。 进入政府工作几年后,这种情况似乎变本加厉,别说嗅觉灵敏的小猫咪,甚至连人类小孩都忍不住畏惧于他的气场,街道上面对面遇见都得额外绕个弯。 要是和这双眼睛对视,还有很大几率在众人面前呜哩哇啦地开始哭闹。 有谁能想到这个身材高大、神情淡薄而冷峻的银发青年,每每因此快步离开的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天知道,他的和服袖袍里还藏着很多小鱼干啊! 辉夜捧着两本书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自己的崽正坐在椅子边上翻阅画册,时不时悄咪咪地抬头瞥一眼斜对角坐着的青年。 她看了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对方竟然也穿着一套和服,内衬是白色上衣和黑色下装,外面则是墨绿色。 远处的工作人员早就在试图玩连连看了。 工作日的书店虽然来得人不少,可穿着和服的却只有两个人。 要不是他清楚他们是一前一后进入书店,说不定还真要认为这是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出来玩呢。 墨绿色和浅绿色,明明这么搭! 启蒙书籍是源氏物语的工作人员脑洞大开,已经在构建一对古板大家族的夫妇中,心有不甘的妻子与外国情人私会,最终暴露在孩子的发色、眸色上,与此同时,守旧的丈夫却不得不为了尊严和对妻子的爱而容忍下这一切...... 脑补着脑补着,他忍不住咧开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书店有为客人们安排午间用餐时间,在中午的十一点到一点之间,阅读区将会成为餐吧,这期间如果因就餐而产生噪音,并不会被工作人员委婉提醒。 还有推着小餐车的工作人员缓缓从桌椅旁经过。 车轮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让中也有点坐不住,他雀跃地坐直身体转过去看,烤得金黄酥脆的秋刀鱼盛在碗碟里,上面撒了一些佐料。 殷勤的工作人员立刻停下小车,轻声询问道:“先生,太太,请问你们需要用餐吗?” 辉夜倒是对称呼出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官,这几个月来,她被人认为是中也的姐姐、要么就是在学园里的女学生,很少有人能够从她的外表上准确无误地判断出年龄和身份。 至于年龄,辉夜自己也不确定,就在登记的时候直接按照中也的岁数加上18。 25岁,属于一个比较合适的年纪。 “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头一回被人误认进别人家庭一员的青年,显然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像这样的误会,他怎么好意思让女士来承担。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了几圈,心中诽谤:莫不是一对闹矛盾的小夫妇? 孩子都这么大了,竟然还会这么幼稚地处理问题么。 辉夜没有任何解释的想法,她向来无所谓他人的目光,顺着中也的目光望向秋刀鱼,随后各要了一份秋刀鱼饭和鳗鱼饭。 对面的银发青年也要了一份简餐。 等餐的过程中,辉夜注意到对方的脸上似乎隐隐透露着纠结。 她会心一笑,猜测大概对方还在因为工作人员的误会而感到不好意思。 唔,和冷峻的外表完全不符合的温和内心呢。 辉夜如是想着,主动打了招呼:“您不必为这个误会感到歉意,事实上这并不会妨碍到我们什么。” 两个人交换了名字,互相聊了几句,出于工作性质,他怀着歉意使用了一个明显的假名:柳生雪剑 自从离开家族外出踢馆,之后又遇上发小福地樱痴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家乡。 一方面是父母已逝,回家看见那些旧物徒增伤悲。 另一方面是政府的刺杀工作有时候确实繁复,发小最近还在开始试图说服他上战场工作。 但辉夜的形象却又是他所熟悉的,一举一动中都能够看出良好的教养、端庄的仪态,这让他的心情还算放松。 而从男人的劣根性来客观地评判,当共同用餐的同桌客人是一位赏心悦目的美人时,自然也不会报以过多的警惕,当然,根据判断,对方身上没有习武留下来的痕迹也很重要。 他并不是老古板,不会说什么女人不该抛头露面的话,更不会觉得个性稍强和独立就会是所谓的男人婆。 相反,他还挺欣赏那些能够出现在工作中的女性同事,一个比一个杀伐果断、说一不二,虽然也存在一些活泼爱闹性格刁钻的。 “你是一位老师吗?” 银发青年有点惊讶。 辉夜用筷子夹断鳗鱼肉,并不会对陌生人吐露过多的私人信息:“也许?但我更想在来年去系统性地进修一些教育方面的理论。” 毕竟当父母没有课程可以进修,就只能先去学习如何做老师喽。 “这是一份很有意义的工作。”银发青年沉声说道。 他想,至少要比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有意义多。 刺杀只能带来死亡,而教育可以带来未来。 银发青年的心情有些沉重,距离异能战争的爆发已经足足有四五年过去了,然而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逐渐转为麻木,国家和人民被尽数绑在战车上,却无人知晓前方是否是一条不归路。 使用着“柳生雪剑”的假名,在政府同事中却被称为银狼剑客,每次任务都是完美完成,可杀死了那些据说是国家蛀虫、敌国败类的人,如今慢慢想来,也没觉得有对时局产生大的影响。 等他回过神来,辉夜已经用完餐,面上也没看出任何有关谈话对象在聊天过程中走神的不满。 银发青年心底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有点不符合他一向以来的原则和恪守的礼节。 只是要道歉,却又显得过分突兀。 他纠结着,把目光落到了身边的橘发男孩上。 中也正用一只手滚着自己的小网兜里的鸡蛋,并不着急打开,另一只手握着筷子,歪歪扭扭地从秋刀鱼上挑刺。 等到把所有刺都挑出,中也才拿着那瓣柠檬往上面轻轻一浇,然后快乐地开始吃鱼。 “要是能够是那种酥酥脆脆的口感就好了,”中也仰着脸等妈妈用小手帕擦嘴,手里还比划起来,“连鱼刺都不用挑,直接就能咔擦咔擦吃到肚子里。” 辉夜当然知道中也的喜好,她解释道:“食材不同吧,秋刀鱼不适合用那种做法,鱼身较大,不仅炸不成你说说的酥酥脆脆,还会显得过分油腻。” 聆听的男人心中一动。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地就来到了书店,坐在了老位置上。 因为不用像昨天那样打电话、也不用换和服,辉夜和中也抵达书店的时间也有所提前,阅读区有许多空位。 比起和陌生人拼桌,昨天有过一饭之缘的银发青年显然更适合拼桌。 “柳生雪剑”这样一听就是剑痴想出的假名,处处破绽却又能看出那情有可原的窘迫,辉夜不是爱好探寻的人,秘密人士的相处最重要的还是互不打扰。 辉夜牵着中也的手,慢悠悠地走向他们的饭搭子。 等到午餐的时候,“柳生雪剑”迟疑许久,终究还是慢慢地拿出一个棕黄色的纸袋放在桌上,竭力掩盖着不好意思,这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 “我家有一份祖传的炸小鱼干的秘方。” 柳生雪剑赶紧收回手,正襟危坐地说:“希望你们会喜欢。” 银鱼鱼干烤得很酥脆,即便不是新鲜出锅的,但也就凑近一闻才能闻到一丁点腥味,塞进嘴里一咬,很快又化成软的鱼肉,外头爽脆的咸皮炸开,里面迸发出一股清新的甜香,越嚼越有味道。 不仅是中也吃得眼睛发亮,就连惯常宇智波口味的辉夜都一连吃了好几条。 果然很像猫啊。 柳生雪剑看了看年幼可爱的小橘喵,又看了看优雅高贵的波斯喵。 “不愧是您家祖传的秘方,”辉夜称赞道,“而且制作小鱼干的手艺也很优秀。” 对温度和火候的把控都很重要,并不是只有配方和步骤就可以的。 几个月来,依然只能在中低难度的食谱中打转的辉夜,已经非常有经验之谈。 “谢谢您的夸奖。”柳生雪剑回道。 出于回报,辉夜晚上也精心准备了自己比较擅长的餐品,虽然没有祖传秘方,但也是像模像样的一道餐后甜品。 考虑到对柳生先生的口味并无特别大的把握,她还特意挑了不那么甜的甜品。 第三天,在家庭厨艺大赏期间,他们还聊到了各自最近正在阅读的书单。 柳生雪剑挑选了几本可供入门新手学习的棋谱,而辉夜则是将自己最欣赏的教育学家夏目漱石安利给了对方。 听到这个名字,柳生雪剑心中略微惊讶,因为他好像在军部有听说过一个同名人士,但那位据说是日本国内的最强异能者。 第四天,刚向发小打探过消息、证实了此夏目漱石即彼夏目漱石的柳生雪剑心情有点复杂。 既然连全国最厉害的异能者都在往教育方面发展,是不是说明这行业其实还是颇具潜力的? 至少对于现在逐渐处于迷茫期的自己而言,未尝不可以先好奇一段时间。 不过,收徒之后教导什么呢? 柳生雪剑叹了口气,总不能教导学生如何杀人吧。 他当初习武...本也不是为了杀人而学。 想到这里,柳生雪剑不知不觉把手放到了腰间,轻轻抚摸着剑柄上熟悉的花纹,他很熟悉那些纹路,不仅是每天练剑的时候的触感,还有将剑送入敌人胸口后,滚烫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最终沿着纹路蹭到自己的手上。 一双鲜红的手。 辉夜已经习惯自己的饭搭子总是会时不时走神,不过她向来不爱好打听别人的闲事。 第五天,辉夜在道别时拿出了一条小猫形状的剑穗。 “柳生先生,请您收下这份礼物。在厨艺上我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就不在您的面前班门弄斧了,今天应该是我和中也最后一天来书店了,再过几天我需要前往东京工作。” 她微笑着将礼物送出:“对于您这样的剑客来说,任何装饰物都是累赘,想必也不会在爱剑上装什么剑穗,所以我正好可以自由地将其制作为猫咪的形状。” 辉夜猜测柳生雪剑似乎非常喜爱猫这种生物,不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对着中也短袖卫衣帽子上的猫耳朵看了好几次,还在第三天的阅读中以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认真研读了一本科普类书籍,还做了笔记。 书名为:《论100种猫咪的1000种习性》 唉,第一次拥有一位非常有缘且相性合得来的饭搭子,可惜只能维持短短几天的时间,实在是有点可惜。 柳生雪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枚小猫剑穗吸引到了。 猫控的心被狠狠戳到。 作为一个会不动声色收集所有有关猫咪的周边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猫咪形状的剑穗。 被人看出随身携带着剑又不是特别难,就别在腰间,还能有多隐蔽不成。 不过辉夜还是预料错了一点。 柳生雪剑并不觉得不能把猫咪剑穗佩戴在自己的剑上。 什么被人看见银狼剑客的剑上有小猫咪会笑掉大牙? 拜托,这是一柄出鞘即杀人的剑。 理论上,只要看见的人都死了,就等于没有人看见。 16、第 16 章 柳生雪剑沉稳地将小猫剑穗收入自己的怀中。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即将离别的遗憾。 原来,今天就是最后一次在书店偶遇了吗? 哪怕这种偶遇建立在一种碰运气的默契之上,但正是因为相互之间都没有进行过约定,所以才会在第二天的时候更增添一份喜悦。 不过柳生雪剑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 这周可以称得上是他这段时间来,最为轻松愉悦的日子。 被漩涡裹挟着的孤狼挣扎着跃出海面,遍身压力之下呼吸着来之不易的释然空气,外加那一缕清亮的月光。 柳生雪剑蓦然起身,冷声道了一句:“麻烦等我片刻。” 而后大踏步地前往书店的文具区,随手选取了一本空白的本子和一支黑色水笔。 紧接着又匆匆地返回位置上坐下,拧开笔帽,在纸张上迅疾地书写起来。 辉夜单手轻轻搁在下巴上,围观着对方匆匆而就的笔画,每一次落笔都像是赶赴一场战斗。 很快,柳生雪剑就写完了自己的礼物,他反复检查了一遍,最终署下自己的名字,正式地递送给辉夜。 “这是什么?”辉夜好奇地问。 柳生雪剑一脸严肃,用像讨论国家大事、战争机密、今晚要去秘密噶谁的那种口味,认真说道:“是炸小鱼干的配方。” 关于炸小鱼干的祖传配方,辉夜其实有过不厚道的猜测。 莫非,对方家族是那种世世代代都是猫奴属性的传承? 由于她暂时对“柳生雪剑”的猫厌体质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辉夜很美好地想歪了。 她隐隐约约感觉,似乎一整个家族和猫猫交好的情况,确实是存在的,好像还能跟猫猫成为小伙伴。 等等,辉夜默默打断跑偏的想法,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的少年漫画内容记混了。 又不是魔法少女,怎么能跟猫猫签合同。 “谢谢你的礼物,”辉夜大方地收下,“我会和中也定期回味这份美味的,柳生先生放心,不会将它商业化,它只会是一份共同的美好回忆。” 等回到家,辉夜才开始细看这份配方。 不得不说,“柳生先生”的小鱼干能有如此特殊的滋味,果然是有原因的。 光是前期的准备材料就需要很多处理,包括在烹饪时的精细手法。 辉夜默默伸出自己的右胳膊看了看,似乎举不起配方上所说的大铁锅呢。 两天后就是她要到东京去做家教的日子,然而辉夜却始终没有找到值得信赖的地方托付崽子。 把中也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放心,横山老板也在忙着组织婚礼的相关事宜。 辉夜有时候都期盼自己能像袋鼠一样有个空间巨大的袋子,把崽子装在里面随处携带。 最后,还是雇主赤羽娟香女士友善地提供了帮助,表示期间可以带着中也一块去。 幸好这个年纪的乘客也不需要付电车的费用。 而赤羽女士热情的态度也在任课的第一天就有了解释。 “辉夜老师,怎么是你?!” “大我君,原来是你的母亲请的家教啊。” 辉夜的惊讶在脸上一闪而过,心底隐隐的戒备散去,反倒是火神大我还是一脸不可思议。 这样的情况正好有利于辉夜给火神大我补习,本来她都担心自己可能教不好,想着上一段时间的课看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主动辞职。 但现在,她恰好非常熟悉火神大我现阶段和下阶段的英语补习内容。 等到上完第一节课,火神大我带着中也去外面的野球场上打篮球,赤羽娟香才向辉夜娓娓道来。 原来,她当年和前夫一起远赴美国打拼,只是在火神大我读小学期间,赤羽娟香因为更想回国内开创女□□业,选择了和前夫离婚。 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爱谁不爱,只是各自退一步达成和解,去奔赴属于自己的更好未来。 美国的法律则把火神大我的发言权判给了前夫,毕竟拥有资产的父亲更适合抚养儿子。 而考虑到火神大我对篮球的爱好,赤羽娟香也认同儿子留在有nba的国家学习篮球技术,这次回来,也是因为火神大我希望先从日本的高中篮球赛事开始参加。 “九月份就要插班去诚凛高校念书,结果分明是国外回来,大我的英语水平你也知道,比国内的学生还要不如。” 赤羽娟香扶额,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算没那么看重儿子的学习成绩,也不能差得过分离谱,万一以后火神大我想回美国申请高校就读,好方便参加篮球的赛事怎么办? 但作为一个离异追求事业的母亲,赤羽娟香又很担心儿子会有一些倔强的态度。 “书里不都是这样讲的嘛,”赤羽娟香无奈摊手,“青春期的男孩绝对不能顶着他的脾气来。” 所以才会希望找一位熟悉的家教老师来给火神大我补课,一开始她想的还是如果找不到,就去问问诚凛高校有没有学长愿意赚个零花钱。 东大的学生也可以来啊! 另外还有个原因,是赤羽娟香非常欣赏和自己一样,单身搞事业的女性,所以一听藤原立也介绍,她就对辉夜产生了好奇心。 当然,见面之后就更乐意了。 赤羽娟香笑眯眯地握着辉夜的手言辞诚恳,等到火神大我带着中也玩完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亲妈又不知在犯什么幻想症,亲昵地贴在老师身边中气十足地讲故事。 火神大我恨不得翻个白眼,分叉的眉毛都能挑飞到天上去。 “妈妈——”中也蹬蹬蹬地扑过来,抱着辉夜的小腿,先朝陌生的姨姨甜甜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述大我哥哥有多——厉害。 包括但不限于跳得超级高,随随便便就能扣篮,轻轻松松就把对手晃晕,投篮刷分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中也绷直手臂指向天花板,使劲蹦跶着想要展现火神大我到底能跳得多高。 辉夜看他这样开心,也忍不住跟着笑。 当事人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同手同脚地走到厨房拿饮料喝。 嗯,耳朵还红了。 赤羽娟香看着小中也,眼里也是布灵布灵的放着光。 她当年也不知道怎么生怎么养的,还是说美国的空气里都飘荡着蛋白质? 感觉就是简简单单一眨眼,火神大我就跟吃了激素一样蹿老高,印象里小小一只的模样荡然无存,只有长手长脚、从小到大都抱着篮球跑来跑去的形象。 呜呜,还是小中也可爱,小小一只,头发卷卷,眼睛又大又软萌,完美符合每个母性泛滥的女性的喜好。 就这样,辉夜为火神大我做家教的工作非常顺利地定了下来。 等到千惠婚礼到来的那天,辉夜和中也都已经熟记了从横滨到东京的路线,包括周围有什么好玩的。 婚礼当天,按照新娘热切叮嘱打扮出席的辉夜并不会夺走新娘的光辉,但也令众宾客都忍不住侧目,交头接耳着她的身份。 “看起来像是大家族的小姐。” “横滨那个小地方竟然还能够生长出如斯美人?” ...... 加贺见淳在外企工作,所以相较于传统的日式婚礼举办场所,他选择租赁了一场露天的草地举办,不过在服装上还是选择了白无垢。 仪式举行完后,众人开始享受晚宴,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手里还拿着酒杯。 辉夜不喝酒,一个心里藏着秘密的人不会在公开场合饮酒,她举着果汁避开那些人的搭讪,心里还有点好笑。 东京和横滨确实截然不同,同样是身边放着一个可爱软萌的中也崽子,起到避桃花的作用却小了很多。 和西式服装比起来,和服确实显得略微繁琐。 辉夜只好先让横山老板帮忙看一下中也,她可能要离开五六分钟,前往寻找酒店的洗手间。 露天场地在酒店的背面,她沿着指示牌,顺着后门的楼道走进去,找到工作人员询问。 穿着正装的迎宾歉意地告诉她,除了每个包厢自带的洗手间外,四楼及以下的公共卫生间因为维修问题暂停使用,她可能需要乘坐电梯去四楼以上。 辉夜走入观光式电梯,发现这家酒店的特色还真不是随便吹嘘。 夜幕降临,透过观光式电梯透明的箱壁可以看见远处山坡上泛起明黄的灯光,连成一道晚宴的小露露,草地上,提前布置好的彩灯也被点亮。 她看得入神,电梯停下的时候已经跟着同行的客人到了顶楼。 辉夜转过身,眼角余光却好像瞥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疑惑地靠近电梯厢往外看,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想来也是,酒店顶楼的外檐怎么会有人影呢,大概是飞鸟的影子吧。 她走出电梯,按照指示牌前进而后右转,迎宾说酒店每一层的格局都差不多,在宴会厅的侧方统一备有洁净的洗手间。 转到下一个走廊,辉夜突然放慢了脚步,面上不动声色,视线却在视野里尽力寻找奇异的地方。 这块区域的空气似乎格外沉闷,仔细听还有些许嘈杂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下一秒,走廊上的灯光骤然熄灭。 辉夜一惊,视觉还未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两侧的应急灯在紧急电源的联通下迅速亮起。 她顾不得去思考是否是跳闸,而身后的走廊还有陆陆续续从包厢里出来的好奇人群。 辉夜一动不动地望着不远处,走廊的尽头,所谓的宴会厅虚掩着的大门,似乎在一阵狂风中砰地一声被轰开,流动的气浪甚至吹散了辉夜的长发。 室内怎么会有飓风? 室内本不会有飓风。 轰然打开的宴会厅里一片狼藉,辉夜可以看见有不少人抱着脑袋缩在桌子底下,断裂的椅子腿和饭菜碗碟一同散落,那几个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上的身影,可以看见有一大块暗色汩汩流淌开来。 而最前方,则有一个人背对着辉夜,手里握着长剑。 辉夜很冷静,她一向很冷静。 几乎是一眼扫过去,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宴会厅里聚集的全都是社会的上层人物,更令人心惊细思的是,其中绝大部分竟然是外国人,只有极少数国人。 一个个西装革履,如今却都瑟瑟发抖。 饶是辉夜对国际政坛了解不多,也认出来其中似乎有几张驻日大使的脸? 她不知道死去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杀手为什么要杀他们,只是感觉那个背影似乎有点熟悉。 竟然是...他? 辉夜双眼微微睁大,眼睁睁地看着持剑的杀手转过身。 由于电源被破坏,应急灯的光线并不十分有效,勉强照明的程度就是让在场所有人的脸都像鬼一样,一会儿苍白一会儿被阴影覆盖。 饶是如此,辉夜却依旧确信自己所看到的。 在那张惯常用冷面掩盖不知所措的面庞上,面部肌肉紧绷,嘴角弧度微微向上勾起,眼睛睁得比平时会略大分毫。 辉夜看不见猩红,只能瞥见一片暗色,顺着那只应当修长无比、捏着小鱼干也像在严肃握剑的手,一滴、一滴地往下溅落。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和熟人偶遇。 那匹矫健的银狼反应迅速,或许是任务已经完成,以超出常人的速度向一侧弹射而出,只留下玻璃碎裂的声音,过了好久,宴会厅里面的人才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向外逃。 辉夜早在玻璃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及时后撤,躲进紧急通道后沿着楼梯向下走。 电源关闭,电梯当然无法使用。 她踩着逃生通道标志的幽幽绿光向下走,只觉得刚才那股大风的始作俑者已经不需再多猜测。 只是不知道,月光照耀在那头凌乱的银发上时,究竟会闪出冷酷还是柔和的光芒。 柳生雪剑的工作,原来是与杀人有关吗? 但那样正直严肃的人,绝对不会因为私情或利益而杀人,能够动摇柳生雪剑那颗心的,估计只有国家大义。 所以,是政府的杀手喽。 可是当时的那个表情—— 柳生先生是......在笑吗? 17、第 17 章 辉夜回到婚礼的场地,虽然总电源被切断,大部分区域都陷入断电的黑暗,但巧妙的是,餐桌上原本就布置着的蜡烛起到了点睛的作用。 和酒店顶楼的不安与躁动比起来,这里显得相当温馨。 中也乖巧地坐在横山老板的身边,正昂着小脑袋瓜满怀期待地望着辉夜离开的方向。 一看见人影,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像一颗导弹一样猛冲过去,扑到辉夜的腿边。 “妈妈,不是说好五六分钟吗?” 辉夜摇晃他的小手道歉:“对不起呀中也宝宝,因为酒店里的洗手间都在维修,我只好去其他楼层找找看。” 中也不记仇,撅着的小嘴立刻变得喜笑颜开,拽着辉夜的手就往长桌旁边走:“刚刚有新的冰淇淋送上来,甜甜的很好吃,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母子俩各自拿着一杯冰淇淋,坐到扎起来的秋千上,享受着远离人群的静谧。 辉夜咬着勺子,看着酒店顶楼的位置若有所思。 如果刚才自己的余光没有看错的话,确实有人从外檐翻窗进了酒店顶楼,而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横滨遇上的饭搭子柳生雪剑。 酒店的大型停电,也绝非一人之力可以轻易完成,这样一来,她对对方来自政府的猜测又多了一重佐证。 但萦绕在心中的疑问迟迟未能散去。 柳生雪剑这样的人会以杀人为乐吗? 看在那份小鱼干配方的份上,辉夜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份探究。 杀人,意思就是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永久地从这个世界上夺走另外一个人的生命,是抢劫、是盗窃、是欺骗。 她低头看向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掌心的纹路清晰,青紫色的血管掩藏在白皙的肌肤之下汩汩流动。 我杀死过人吗? 辉夜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正常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产生这种想法,可是她是一个没有过往的旅客,所能见到的仅有当下和未来。 虽然逐个批判过自己作为间谍和卧底的可能性,不过辉夜还是觉得自己的性格似乎不似凡常。 还没来得及细思,中也稚嫩的嗓音打断了她逐渐绷紧的思维。 中也问道:“妈妈,所以千惠阿姨今天就是结婚了吗?为什么要结婚啊?” 很好,这一刻,什么杀手什么死亡的哲学讨论都彻底从脑海中打消。 辉夜迅速回忆起自己早早就做好的笔记:关于如何向单亲家庭的孩子讲述爱情与婚姻。 最近研读的心理学书籍中有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更容易在心理方面受到影响。 哪怕辉夜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足以给中也带来优渥的生活,但在物质保障之余,她也不得不承认,崽子的心理方面实在是很难得到监控。 毕竟,辉夜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可以作为正常人标杆来衡量的啊。 中也很听话也很乖巧,可有时候也会比较黏人,也许是失忆带来的影响,让他非常担心辉夜会不会和自己分开,好在辉夜每天都会认真跟他承诺自己的回家时间。 在计划中,辉夜准备去百元店找找有无小黑板或小白板,放在门口,每天书写自己的行程,好让中也放心。 然而这也同样证明着中也的安全感或许会比同龄人少一些。 是让中也早早学会独立,还是给予崽子更多的安全感? 辉夜想了想自己所见到过的各种年纪的孩子,又忍不住回忆起前段时间遇到的那只流浪猫,同样的年纪就有如此手段,坚硬的外壳之内却仍然能看出脆弱的内心。 不行! 她下定决心,要用非常多非常多的爱和安全感去把中也淹没。 这不是溺爱,而是让中也能够更加勇敢地探索这个世界,作为母亲,她会为中也准备好每一条退路和保护措施。 “你千惠阿姨是因为和加贺见叔叔互相喜欢,非常喜欢,所以才希望通过婚姻的方式和对方走到一起不分开,当然啦,在现代,只有夫妻才能够生小宝宝。” 中也“哦”了一声,他有听辉夜科普过,生小宝宝需要进行生理活动。 “唔,那妈妈之前也跟爸爸结婚了吗?婚礼也是在草地上吃冰淇淋吗?” 辉夜:! 她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不然怎么会有我们可爱的中也宝宝呢,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呀?” 中也用脚尖点着草地,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声音里倒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有好奇:“有人问我爸爸是不是外国人,为什么没有跟我们一起来。” 辉夜在给这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父亲安排身份时,略微纠结了一会儿。 究竟是选择像火神大我的父母那样、离异的说法比较好,还是像千惠母亲那样逝世。 想来想去,离异的说法总觉得很麻烦,万一中也以后又开始好奇,想要见一面怎么办。 她从哪里找出一个父亲啊! “去世了,”辉夜暗含沉痛地说,“肯定是去世了。” 中也没在意亲妈措词的细节似乎有点怪异,他只是挠了挠头,又放出一句惊天大雷似的话:“远山叔叔说想要做我的爸爸,还说不嫌弃我的父亲是外国人,可以拒绝吗?” 辉夜表情凝固,然后缓缓裂开,面部肌肉涌动着构建起一个微笑:“当然可以拒绝,这个什么远山叔叔是谁?中也,指给我看看。” 顺着中也的手指,辉夜看见一个留着小胡子、头顶有点秃的男人,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长相一般,不过打扮得倒是人模狗样,光是看的这一会会儿,就注意到所谓的远山见已经明里暗里地秀了好几次手腕上的大牌手表。 又过了十几分钟,辉夜再次将中也托付给横山老板。 “相信妈妈,这次绝对在六分钟内回来。” 中也点点头,盯着横山老板的手表看,在分针转过六圈之后,辉夜果然带着一碗坚果酸奶回来了。 他欢呼着率先吃掉里面的榛子,然后举着小勺子示意妈妈可以吃杏仁片。 “咦,妈妈,你的手指这里怎么红红的啊?” 辉夜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墙壁,中也如果想四处逛逛的话,要跟妈妈一起走哦,酒店今天突然跳闸停电了,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看不见就会很容易走丢。” 乌漆嘛黑的夜,一瘸一拐走回来的远山见有些庆幸灯光黯淡,要不然,脸上被人打出来的红肿就要被其他人看见了。 该死的,到底是谁用长桌布盖了他的脑袋,然后往脸上明确地给了几拳?到底是谁! 哼,肯定是哪个嫉妒自己的男人,不行,他等下非得去问酒店调出监控查查。 “什么?你说酒店的监控全部损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来,惹来很多人的注视,包括站在大堂里令客人们都有点紧张的警察。 前台人员道歉道:“不好意思,您如果有什么损失,我们会帮您上报寻求赔偿,但是今天的监控由于意外情况,确实是查不到了。” 辉夜牵着中也的手走向旋转门准备离开,临走前听见了这样一番对话。 早在从顶楼离开的时候,辉夜就注意到那些理应闪烁着红光的监控,都在同一时刻失去操控,变得黯淡。 既然是官方执行任务,自然不可能给自己人还留下证据。 没见这些出来查案的东京警部们虽然严肃紧张、但为首那个资历最老的领头人却没有面上那么着急么。 更何况她套麻袋(桌布)的时候还特意等在后门出入口附近的小道旁。 要是对着自己说些有的没的,辉夜就当是犬吠了。 但要是敢趁着自己不在,私下向中也恶意输出不三不四的话,辉夜还真觉得自己有做间谍的优秀潜质。 婚礼结束后已经是深夜,他们就近在附近住了一晚,等到第二天给火神大我补习完后,才乘坐傍晚返回横滨的电车准备回家。 由于东京和横滨相距不远,选择上下班坐电车通勤的人有很多。 辉夜抱着中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从前座的椅背兜里抽出一本风景旅游杂志,和中也一起翻阅。 在中也崽崽正式成为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之前,辉夜决定带着他出门旅游一趟。 这里的旅游指的自然不是出国的豪游,而是乘坐电车离开横滨,在首都东京逛逛一些风景名胜。 离开所住的城市,怎么不算旅游呢。 火神大我自从年初从美国回日本后,也一直在生活在横滨,对于东京的记忆并不存在多少,赤羽娟香女士倒是大方地请客,说可以一起去东京迪士尼玩。 不过中也倒是更像跟辉夜两个人一起。 咳,绝对不是因为身高不够,还玩不了那些大型的过山车之类的游乐设施呢。 绝对不是qaq! 除此之外,辉夜还在计划十几分钟到达横滨站后,回家路上应该购买食材做什么晚饭。 她有点纠结,昨天虽然不是刺杀案现场的当事人,也没有被看似严苛实则松垮的警方盘问,但是参加婚礼的过程中,遇见熟人在刺杀别国政要...... 似乎有点晦气? 要不吃份红豆饭吧。 母子如出一辙的口是心非展现得淋漓尽致,辉夜发誓自己真的是因为传统习俗的除晦食物而想到红豆饭,真的不是因为红豆饭是甜的ovo 辉夜把下巴搁在中也的脑袋上,母子俩你躲我压地晃来晃去,她放松地发散思维。 遇到喜事要吃红豆饭,遇到晦气事也要吃红豆饭,好像连女生纪念第一次和恋人相“抱”也要吃红豆饭。 啊~真是万能食物。 可问题是,昨天婚礼宴会上也已经吃了一份诶,连续吃会不会腻? 辉夜一边捏着中也的脸蛋一边发呆。 电车在中间站停下,她身边坐着的乘客起身离开车厢,留出一个空位。 随着电车关门的铃声响起,最后时刻才从车门闪身进入的少年眼尖地看见了本车厢唯一的空座。 他走过去,准备坐下。 辉夜不经意地抬眼一瞥,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心脏都跳快了一拍。 很好,今天回家必吃红豆饭! 所以是七月底大家都在赶工作绩效吗? 辉夜有些心累地想,连续两天和杀手相遇,目标却不是自己,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相邻而坐的距离,辉夜却没有嗅闻到任何血腥味,这或许代表着少年并不是在执行完任务离去的途中。 然而这并不足以使她放下心来,因为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对方本次的任务目标正在这辆电车上! 任务目标有可能是在同一个车厢,也有可能是在另一个车厢,但一定在少年杀手的眼皮子底下盯着。 正常人在遇到邻座疑似为可疑杀手的时候会如何选择,是想方设法报警再游说警方相信杀手是个还留有婴儿肥的少年呢,还是直接亲自执行正义,亦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辉夜心情有些略微地焦躁。 她不能允许一场凶杀案发生在中也的眼前,如果可以,她会希望中也的世界一辈子都由美好构成。 可是同样的,辉夜也不会贸然地将自己和中也的安危置身事外。 她无法说服警方,上一次总持寺杀人案的结词不照样是含混过关,又没有任何依据证明少年是杀手,更不知道谁是那个倒霉蛋。 电车停站,辉夜大方地向周围扫了一眼,匆匆一眼中,她瞥见红发少年身体微微前倾,脚尖方向向外,视线直直地望着两节车厢交界的地方。 辉夜目光向下,耳畔依稀听见车门即将关闭的倒计时警示音,还有工作人员的善意提醒,还看见邻座乘客双腿向后缩——人由坐改站时的前置动作! 她立即联想到对方很有可能是准备趁着时间差动手,然后卡着时间离开车厢,好让车上车下的信息差为他提供跑路的机会。 不能再等了。 辉夜猛然抱着中也站起,双臂发力,做了一个比较无礼的举动。 她一把托住中也的肋下,直直地从红发少年身前举过,打断了对方站起的动作,然后将中也顺势放到过道上。 因为要坐在妈妈身上,所以主动减轻自身重力的中也一脸懵圈。 中也抓着扶手,茫然地看看妈妈,又看看红发的哥哥:他刚刚是原地弹射了吗? 红发少年似乎也被辉夜吓了一跳,整个人贴在椅背上,睁大的眼睛伴随着面无表情的脸上的婴儿肥,看起来有点呆。 还挺可爱。 辉夜想,她连忙打断不合时宜的感慨,满脸歉意地向红发少年道歉:“抱歉抱歉,我以为你睡着了,想出去一趟但不想吵醒你。” 闻言,织田作之助那双呆呆的碧蓝圆眼睛睁得更大了。 “没...没关系。” 他仿佛被邪恶势力威逼一样,小心翼翼地想要起身让出过道。 辉夜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笑盈盈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很瘦,可以从前面的缝隙蹭过去。” 谁知道少年起身之后会不会换个车厢! 辉夜并没有想要一直保护那不知名的目标的想法,她只是希望至少在自己和中也离开电车前,这辆电车最好是维持着平安无事的状况。 满脸疲惫的吐魂上班族至少是安静的存在。 红发少年抿着唇,在辉夜出去后也跟着站起身。 这个年纪,红发少年比辉夜还要矮大半个头,头顶倔强地摇晃着一簇呆毛,碧蓝色的猫眼给辉夜一种眼熟的感觉。 她忍不住多看几眼,然后低头,正好跟中也对上视线。 辉夜默默地来回比对了一下,然后陷入沉思。 话说回来她刚失忆那段时间,似乎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有不止一个崽来着,虽然不排除是自我臆想而出的错觉,但现在这凑巧一看,中也和无名少年的眼睛真的好像。 都是清澈的碧蓝色,眼型也圆圆的,内眼角的弧度都很柔和。 啊这...... 在想法滑入危险的坡道之前,辉夜不得不承认她的第六感并没有提供助力,可以说是毫无动静。 从爆炸案的废墟中醒来,她可是无比确信脚边的幼崽是真的与自己血脉相连。 而且倒推一下年龄,她也生不出这么大一只...吧? 应该。 心里的那点可惜很快就变成了尴尬,因为辉夜发现,对方站起身似乎只是为了前往车厢下车一侧的洗手间。 辉夜摸了摸鼻子,假装自己在专心致志地等待横滨站的到来。 看来人家是休假期间受了自己的冤枉。 电车到站,辉夜牵着中也离开,将两张车票挨个塞入售票闸机,他们需要转另一条线路的电车回家,可以通过补足两站之间的差价继续使用车票。 辉夜塞入纸币,售票机的找零硬币哗啦哗啦地往外掉,有几枚还滚得非常猛,顺着光滑的铁皮溜到了地上。 中也弯下腰去捡硬币,然而有另外一只手跟他碰到了一起。 辉夜整理完车票和零钱,一边转身一边说:“中也,掉了的硬币就划入你这周的零——” 她愣了愣,补完最后两个字:“...花钱。” 红头发的猫眼少年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翘起的呆毛像根天线,摇摇晃晃地接受讯号。 织田作之助摊开手掌心,里面是一枚硬币。 辉夜回神,自然地道谢,伸手去拿。 指尖捏住硬币的那一刻,对方突然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饶是心率从60跳到了80,辉夜面上也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多了几分诚恳:“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我甚至感觉你长得像我尚未谋面的长子。” 18、第 18 章 “我叫织田作之助,是个孤儿。” 落日西沉,咖喱店的长椅上并排坐着三个人。 辉夜清楚,为了防止她和中也的小家被摧毁,她应该像之前对付跟踪者那样,用正确的态度打发掉少年杀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到家,再清除掉所有可疑的信息。 观望几天后,确定外界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才行。 弱者更应当知晓如何保存自身。 即便辉夜对于把自己和弱者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心底会涌现出无穷无尽的反感。 但她还是没有阻止自己那句话脱口而出。 “既然这样,我请你吃晚饭吧。” “请是什么?” “就是你依然能够吃你想吃的,但是我来支付费用。” 织田作之助摇头:“我有钱。” 辉夜失笑:“我知道你有钱,但是这和我请你吃晚饭并不冲突。”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那我能给你什么呢?” 辉夜:“请客不是交易,不需要回报,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合我的眼缘,咳咳不是说你像我长子的意思。” 织田作之助似乎还是不理解,他低下头去看了眼对方真正的儿子,想到了如何完成这场自己似乎有些期待的交易。 “我也想请你,”少年老气横秋地学着辉夜刚才的口吻说道,“我也觉得你们很合我的眼缘。” 辉夜:......这家伙,是天然呆吗。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这张青涩稚气还有着婴儿肥的脸,每每这样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她居然会觉得有点像那个饭搭子柳生先生。 中也插入到对话里来,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吃晚饭,哥哥请吃饭,妈妈喜欢哥哥。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喜欢请吃好吃的哥哥。 中也已经学到了小学二年级的知识,不用再拿手指头做工具计算啦,踮起脚尖伸手去拉织田作之助的藏青色衬衫,仰着脸说:“还有我还有我,1+1大于2,哥哥多请了一份怎么办?” 织田作之助的呆毛翘得更高了。 “我可以吃两份!” 于是他们就来到了传说中全横滨最好吃的咖喱店。 站在门口,中也闻到空气中的辣咖喱味,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老板听到声音向外看,发现是他的老客户又带着两个新客人光临了,顿时高兴道:“织田君,我就猜到你今天绝对会来,已经准备好了特辣口味的咖喱饭。” “不过,小孩子最好还是别吃太辣的,女士也需要小心谨慎哦。” 中也跪在椅子上直起身朝里面看,红红的咖喱汁在锅里翻滚出气泡。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却也有些望而生畏。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织田作没有像中也那样好奇,他只是迅速地坐入座位,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木勺。 “老板,麻烦给这孩子来一份微微辣的,”辉夜抵抗住咖喱店里所有嗜辣客人不赞成的目光,坚定而又叛逆地继续说道,“给我来一份日式甜咖喱饭。” 这下连老板的神情都有些失望,虽然菜单上有这一选项,但谁会来咖喱饭店点一份甜口饭啊! 辉夜能够听到其他的客人们小声议论纷纷。 “我还以为是织田先生的亲戚呢。” “是啊是啊,至少也得有织田先生一半能吃辣吧。” “可恶,竟然是甜党,老板早就应该听我的,把那些异端口味从菜单上删除!” 辉夜听着听着,偏过脸看向神情专注的织田作之助。 等到老板拿上两份红通通的咖喱饭后,辉夜立刻明白是什么,让少年用人格魅力折服了食客。 然而织田作之助在尝了几口之后,竟然还伸手拜托老板再加一勺辣咖喱。 嘶,恐怖如斯。 辉夜也不愿就此认输,她也跟着举起手:“老板,再给我加一勺白砂糖。” 老板的眼神大概是在看一块不仅不想被雕、还主动长腿跑路的朽木。 中也那份虽然是微微辣,但很少吃辣味食物的小家伙鼻翼两侧和额头还是冒出了些许细汗。 反观织田作之助,一盘下去依旧面不改色,风轻云淡地拿起第二盘。 他的吃相很干净,咖喱饭的米饭选用的是细长的米粒,织田作之助挥舞着小木勺,抢在辣咖喱从米饭上滚动下来之前,迅速地盛起一勺又一勺塞入口中。 吃完后,望着两盘只比出厂略微蹭了点咖喱红色的碟子,织田作之助的眼睛又回归那种天然呆的模样。 辉夜忍不住笑起来:“还想吃吗,可以让老板再上一份。” 织田作之助摇摇头:“可是你跟中也吃不下了。” 在他的理解里,双向请客才符合一贯以来的生存原则。 不劳动、孤儿就没有饭吃。 后来被发掘进入培养杀手的组织,就变成了不执行任务,就拿不到薪酬。 并不是每个孤儿都敢于接受这样的命运,有些天真的人会在跟教官说,杀人是违反法律的,不能做。 教官并没有杀鸡儆猴来威胁这群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只是反问了一句“不能做还是不想做”之后讲了一些话。 教官说法律是不公平不对等的强行交易,杀手也只不过是一份工作,既然菜市场上有那么多人杀鸡杀鸭杀猪杀鱼,为什么杀人不能是工作。 织田作之助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他想,也许教官有些地方说错了,但是公平交易一定是对的。 老板用离奇的眼神看着辉夜和织田作之助各付两份咖喱饭的费用,还坚称这付的是对方那份。 老实说,从业多年,老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请客方式。 很快,辉夜就拥有了第二名饭搭子,不过他们每次都只在咖喱店见面。 而每次也都是采用令老板无语的互相请客方式。 赤羽娟香女士赠送了辉夜一个手机,通讯录里也逐渐增加了五个人:娟香、大我、寿司屋的座机、千惠和淳家里的座机,还有织田作之助的号码。 他们有时候会在吃完饭后顺路的途中聊几句。 辉夜也知道了为什么第一次吃咖喱的时候,老板会说织田那天必定会去,因为这家会每周必吃三次辣咖喱,而那天不仅是周日,前六天还就只报道了两次。 织田也很期待每次发短信询问时能够收到正面答复,因为这样,他就有正当理由一顿吃两份。 在称呼从夫人和织田君变成辉夜夫人和作之助后,红发天然呆很突然地就在散步消食的路上说了他的工作内容,原因是接下去一周会不在横滨,无法邀约。 辉夜只来得及伸手捂住中也的耳朵,她用锐利的眼神凝视着织田,后者是惯例地睁着一双圆圆呆呆的眼睛。 然后语出惊人—— “辉夜夫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你就不能努力维持你知道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的和谐氛围吗?” 织田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然而圆眼睛总是能让人看起来很无辜。 辉夜终于没忍住,伸手一把摁住那簇呆毛往下压:“为什么天然呆的家伙还有这么多皮皮劲儿啊!” 和谐的饭搭子关系目前就这样维持下去了,辉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危险的少年杀手时常有一起吃饭的经历。 她不去深思,就像再没有在工作日的上午去过书店一样。 笼统地看,生活仍然在正轨之上,九月份的时候中也顺利入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交往的都是像千惠、火神大我这样半只脚踏入成年人世界的大朋友,他以非常快的速度成为了孩子王。 火神大我也正式转入诚凛高校,但辉夜和他的英语补课将一直持续到本学期结束,只是次数不如夏天频繁,只有周五到周日需要前往东京。 辉夜目前的清单中也增添了两项计划。 首先,是在家备考,她的目标是横滨国立大学的教育学研究科,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四月份就能够入学。 有件值得高兴的事,是传闻夏目漱石还会在明年成为横滨国立大学的名誉教授,说不定有授课的机会。 其次,是和赤羽娟香女士的合作。 对方认为东京的市场已经逐渐饱和,根据生活在美国的前夫——也就是火神大我的父亲——的消息,战争似乎已经在走向结束。 或许,再有最多两三年的时间,这场漫长的战争就能够迎来真正的尾声。 虽然赤羽娟香也感慨自己的国家将会成为战败国,但她也同样注重这场变革带来的新机会。 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横滨,作为租界的横滨,将会成为资本肆意生长的温床,无论是原先就有的极道组织、还是尚未退出的外国势力,都将继续角逐下去。 如果没有野心,她就不会选择当年离婚回国发展事业。 而辉夜,正是赤羽娟香选定的一个合作者之一。 至于目前嘛,赤羽娟香的打算是现在横滨圈一块好地。 政府的打算、商业区与居民区的规划等等,诸如此类的因素都是考量的必要。 辉夜虽然准备考教育学科,但毕业后会不会做老师,还着实是个未知数。 更何况赤羽娟香的事业又不是非法经营,辉夜也很愿意参与合作。 如果有日记本记录辉夜的规律生活,那大概是这样的: 11月17日,复习。 11月18日,复习。 11月19日,织田受伤了,禁止他吃辣,天然呆很震惊,辉夜很开心。 11月20日,复习。 步入12月份的时候,中也的第一学期、小学生本学年的第二个学期也要结束了。 辉夜还得督促火神大我去抓紧时间复习,听说他这学期加入了诚凛的篮球校队,一直在参与高校之间的篮球联赛,寒假还准备前往集训。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在假期之前好好复习,毕竟,即便辉夜没时间,赤羽娟香女士也是真的会再请一名家教前往他们集训地点给篮球校队学生集体补课的。 火神大我和母亲的关系这学期也亲昵了很多,还拿了三张联赛的家属票回来分别送给亲妈和辉夜母子,自豪地表示到时候可以去看他的比赛。 成为孩子王的中也依旧享受着上下学的路上和辉夜手牵手的时间,叽叽喳喳地讲述自己今天又帮哪个小姑娘守卫了头上的蝴蝶发夹。 辉夜笑着听他说话,转过街角的时候,目光落在身边的橱窗上,假人正穿着冬季时兴的名牌大衣,毛茸茸得看起来就手感很好,脸上还潇洒地带着一副墨镜。 橱窗玻璃上倒映着路人的身影,辉夜看见一个邮递员似乎正驻足朝这边认路。 她微微一惊,转头看去的时候邮递员已经不在原地。 辉夜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第二天去接中也放学的时候更是换了一条街走。 这一回,没有看见任何眼熟的身影,辉夜松了口气,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等到中也放假那天,辉夜站在学校的门口,越过一群奔跑出来的小萝卜头,看见二楼走廊上站着的清洁工,浑身发凉。 这名疑似混血的亚裔跟踪者,竟然从大原学园找到了这里! 她咬着唇,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中也回到了家,当晚便拨通了中介宗政拓海的电话,询问还有没有比现在好一点的房型出租,理由是孩子长大了,是时候分房睡了。 不过看房也得等到后天上午,宗政拓海这两天腾不出空。 深沉的夜色中,辉夜侧躺在榻榻米上,窗帘拉得非常严密,像他们第一次住在这里遇上帮派斗殴的那天。 房间里没有空调,这也是辉夜决定搬家的一大原因。 只有小小的取暖器散发着暖黄的光芒,而中也更是已经裹着小被子滚到了妈妈身边,两个人依偎在一块。 辉夜没有落泪,她的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恐惧,她仍然在犹豫一件事。 第二天,让中也乖乖地待在家里写作业,辉夜准备出门一趟。 她把长发扎成一股塞入外套中,头上带着一顶毛线帽,脖子用围巾围得严严实实,遮盖住任何显眼的颜色。 工作日的上午,辉夜站在书店的门口安静地等待了十五分钟,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两个脚印,很快又被掩盖住。 其实辉夜自己也不确定要不要就此事向柳生雪剑求助。 事实上,对方的身份都只是她的猜测,哪怕真的是政府的特工,辉夜能够确定对方绝对会伸出援手,却也无法保障后续事宜不会出现差错。 为什么要跟踪一对普通的母子?跟踪者是什么人?母子身上又有什么被跟踪的价值? 一旦发现跟踪者疑似别国卧底,事情很难就此打住,她和中也照样会被继续监视,还将沦落到更加无能为力的处境。 到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来帮助自己。 她相信柳生雪剑。 却也只相信柳生雪剑这个人。 路过菜摊的时候,卖蔬菜的老板热情地打招呼:“辉夜夫人,您这是出门了呀?还好,还来得及,定牛奶的人刚刚进你们那栋公寓楼,这次的推销员很热情,说是要挨家挨户地推销牛奶哩。” 谁不想在新年之前拿个好绩效,然后换一笔丰厚的奖金呢。 辉夜点点头回应,不过她有提前交代过,中也不会给陌生人开门。 她快速地挑选完今日份的食材,然后走进公寓楼,想着送鲜奶的牛奶箱能不能让店家别钉在墙上,方便到时候搬家带走。 敲门声从楼层中传来,隐隐约约能够听见来不及说完的推销语和屋主的拒绝,辉夜笑了笑,却觉得这次的推销员实在有些主动却不知变通了。 一般很少有人会在冬日定每日鲜奶,挨家挨户都有冰箱的情况下,去超市里也能买到大容量的便宜货,而且温度低的时候,人们更不爱喝冷冰冰的牛奶,毕竟加热是那么麻烦。 辉夜来到自家的楼层,从楼梯间走出,正好和听到声音的推销员面对面。 她庆幸着今天穿得非常严密,能保证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流露在外,然而浑身的血液却像是停止流动,身体也一瞬间变得和这片落雪的冬天一样寒冷。 那张熟悉的、这几日做梦都不会忘记的脸,竟然长在了所谓的推销员的身上,正朝自己礼貌地微笑:“夫人,上午好,请问您需要牛奶吗?” 推销员的手距离敲响身前的门仅差一寸。 那扇辉夜有着钥匙的门。 混蛋……该死的家伙!他怎么敢这样大胆地靠近我的宝藏! “不用了,谢谢。”她低着头拒绝,在对方打量的视线里拿出钥匙开门,心底许愿中也不要听见开门的声音而跑出来。 幸好,门打开的时候没有看到那双清澈而充满期盼与喜悦的眼睛。 辉夜松了口气,快速地反手关上门,把窥探的眼神锁在门外。 背抵着门歇了好久,她才听见有脚步声从门后离开。 那个推销员,竟然一直在门后等待了那么久! 为什么没有立即离开? 辉夜紧咬牙关,强忍住开条门缝看看的想法,逼着自己换鞋往里走。 等等,中也呢? 客厅里空无一人,原本会积极迎接的中也没了人影。 她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顾不得脱了一半的外套和围巾还挂在一只手臂上,跌跌撞撞地朝房间冲去。 “中也!中也!” 小橘喵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取暖器被开起来发光发热,中也疑惑地探头:“呀,妈妈你回来啦!” 外面下雪,太冷了,所以中也回房间用取暖器加热取暖,所以也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辉夜紧紧地把他搂入怀里,这才感受到脸上一片刺痛,冷过头的肌肤触碰到温暖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的心情也随着那加热芯逐渐沸腾起来。 不可...不可饶恕! 冬日夜来得很早,辉夜把自己按照上午出门时那样全副武装,又用大外套把中也裹成粽子,沉甸甸地抱在怀里,绕了好几条街、转站电车再换线坐回来,最后才打车来到了咖喱店。 辉夜冲进去,那双眼睛冷得比雪还要白,情绪却汹涌得像一场雪崩。 她攥住了织田的手腕,对着些许惊讶的少年颤抖着声音开口。 “帮...帮帮我。” “不,不是帮忙,是交易,织田作之助,我想向你下单。” 长睫颤动摇曳着阴影,沉重的黑暗如同月食般覆盖那双平静、温柔的眼眸。 辉夜平静下来:“我要杀一个人。” 有些爱,也许比死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