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无法攻略》 1. 周目 花坞春晓,山茶流红,江水奔流不尽,年年复年年。 王可忆起身推开阁楼的窗,光四散而进晃得她下意识捂住眼睛,约莫半晌,大抵是适应了强光,她缓缓松手眼神落在指尖。 纤纤擢素手。 此时的她指甲盖被修剪的极为圆润干净,不同于后来她成为皇后后被涂上大红色蔻丹的手。 这是王可忆的手,却不属于皇后王可忆。 ……所以,这是又回到及笄那年了吗? 说起来,还是姜贽让她涂的蔻丹,那人说她既然性格软,那就打扮上得拿出皇后的威严才不让别人轻视。 皇后的威严? 王可忆垂眸,那人总是蛮不讲理,明明是他强行让她染的蔻丹,还说是为她好。 不过,他倒是也没说错。 她确实是喜欢染蔻丹的,她就是看不惯这人总是态度强硬,和她说话也跟和那些臣子说话一样。 王可忆活动了一下手腕,她清晰感受到手没有半分疼痛,可是她记得半刻钟以前姜贽还死死抓住她的手。 那力气大的,不见得像是同床夫妻,说是仇人倒正合适。 姜贽的眼睛生的好看,即使眼里夹杂着血丝也还是一双星目瞧得人心动。那人在她的病榻前死死抓住她的手,总是稳坐高台的人难得有几分慌乱。 他俯视她,从当时她躺着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清他眼底的泪。 因为姜贽平时总是无悲无喜,这般反应让她觉得好玩,她想用没被姜贽捉住的另一只手支撑起身。 却被姜贽复按住那只手,他与她四目相对。这下倒正好,她也确实不用起身,也确实看清了这人眼里的清泪。 她听见他语气涩然,像是勉强从齿间挤出来话来,“如果……有下辈子,你还要不要嫁给我?” 王可忆觉得这人问这个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总是这个美人,那个妃子的册封,如果换了别人那肯定是不嫁的。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她上辈子就回答过了。 哦,不对。 王可忆伸出手接住从窗外飞进来的梨花瓣,差点忘记了,这是第三次了。 那应该就是上上辈子就回答过了,她当然是…… “王可忆!” 她正神情恍然,暴怒的女声却瞬间将她拽回。 如此这般气壮山河声音的主人,那就只可能是一个人的了。王可忆忙求饶:“阿娘,阿娘,我错了。” 她发现阿娘手里拿了戒尺……不是吧,十五岁的她犯了什么大错,居然让阿娘都拿了戒尺来。 沈夫人“哼”了一声,“你可真是个聪明的,这课不好好上,这青天白日躺在这屋里头给我睡觉,叫人家夫子在外头等你几个时辰。” 王可忆这才悠悠想起来,好像十五岁的她是要上课来着。 等等……她的天爷啊,为什么回到十五岁还有课业! “燕语快给小姐梳妆,真不成样子。” 王可忆自知理亏,任凭贴身丫鬟给她梳妆,就是瞧着铜镜里的脸变得稚嫩几分,嗯,确实是自己的脸没错,不是别人的脸就好。 她伸手扯了扯脸,确定手上的触感是真的才放心。果然她只要死了就可以回到过去啊,或许……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借尸还魂?只是她的借尸还魂没有次数限制还是她自己的? 至少眼前看来是这样的。 等她到府中私塾时,才发现宗族里关系挨得近的姐妹都到了。 这确实是不太好啊。尤其是当她发现小叔家刚换牙的妹妹都准时到了,还有夫子那阴沉的脸色。 不妙。 果然,夫子瞧了她一眼便吹胡子瞪眼,向她阿娘拱手道:“郡主金枝玉叶,草民一介书生实在是不够格教她。还是请沈夫人另寻良师才是。” 沈夫人敬重府内的这些夫子,也知道女儿懒惰的性子,忙捡着好话说:“林先生这不是说笑吗?这南州城真要说这算学讲得好的,那不就是您吗?还请先生不要嫌弃小女愚钝,能再好好教她。” 王可忆瞧她母亲把原本计较她迟到怠惰学业的林夫子,引到不要嫌弃自己愚笨上,果然话一扯远,林夫子就给忘了最开始是为什么生气了。 最后,林夫子叹了口气,讲了那句时常说的话:“唉,郡主是个好苗子,就是不勤勉罢了。” 见母亲几句话摆平这件事,王可忆忙原打算找个位置坐下。 不然万一夫子反应过来,给她个惩罚可怎么办,布置个百来道算术题她就真不用出去玩了。 好在都是同族姐妹大家都关照她,看出她的意图也就帮着她。她的义妹王谢柳更是给她挪了一半位置,拼命给她使眼神。 真是她的好妹妹! 结果她屁股还没坐下,就听见幽幽的女声:“堂妹,你是找不着位置吗?不若来和我坐一起吧。” 谁?到底是谁和她有这种深仇大恨?居然这样害她! 她顺着声音望去正看见堂姐王芮姿含笑看着她,只是笑意泠然不到眼底。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记得上辈子也好,上上辈子也好,她这个堂姐那都是疼她得不得了。记得上辈子,姜贽封她为后的旨意传来,就数这个姐姐哭得最大声。 不仅是哭得大声,那可是怕她受欺负送了她一整条京城铺子作添奁的堂姐。原来堂姐以前也不聪慧,难怪后来经历好多事才和心上人修成正果。 唔,既然是这位姐姐的话,那她就不生气啦。 不过,她是不生气,这下林夫子回过味来那就是真生气了:“郡主若是真有心悔改,那就把这些算术题拿去做了,五天后再拿给我。” 王可忆的目光落在那一沓纸上,瞧着比阿娘的戒尺都厚。原来世上真有比回到十五岁上学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回到十五岁做算术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才不要做算术题。 于是她扑通跪下,倒是把林夫子吓了一大跳,她抱着阿娘的手臂,眼泪一颗接一颗掉哽咽自责:“阿娘,都是我不对,你打我吧,我不该怠惰林夫子的课。” 她甚至伸手去扒拉沈夫人手里的戒尺,沈夫人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像是瞬间看透女儿的想法。她笑:“好啊,我瞧你啊确实就是缺一顿打。” 王可忆立刻伸出手,乖乖跪直,脸上的小酒窝都笑得深陷:“任凭母亲处置。” 嘿,阿娘是武将出身,年少时那可是驰骋疆场来着。不过阿娘不仅是力气大,阿娘还最会控制力道打人。既可以瞧着不疼,但把人打得骨头寸断,也可以看着下了狠手,实际上却不大疼。 阿娘最疼她,哪里会真的打她。 一顿不疼的打换不写算术题,值,太值当了。 不过旁的姐妹不知晓这事,只当是沈夫人要打女儿,个个都求着沈夫人息怒。 小叔家的妹妹说话都还漏风,但一听沈夫人要动手,直接搁下笔紧抱住沈夫人的手,“伯母不要打姐姐,要、要打就打我。” 其他几位小姐也都忙帮王可忆求情。 “是啊,伯母,可忆就是年纪小不懂事,你就放她这回吧。” “如果伯母一定要教训堂妹,那就把我也算上。我身为姐姐,却没能管教好堂妹,我也难以推脱这责任。” “还有我……” 王可忆傻眼了。 她好像忘了,十五岁的她在家里是最受宠来着,家里的亲戚都最疼她。 可是……她只是不想写算术而已。她欲哭无泪,姐姐妹妹们啊,我不怕打,我只是真的不想写算术。 她瞧一向最懂她的亲妹妹王谢柳起身,心里正感动,阿柳一定会帮她逃过算术的。 结果王谢柳居然起身向林夫子行礼,“林夫子,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让母亲责罚姐姐可好。” 林夫子也摸不着头脑。他并没有让沈夫人责罚郡主,怎么突然就变成责罚郡主了? 林夫子虽说严厉,但素来也是不主张父母打孩子的,也劝说沈夫人:“沈夫人莫要动气,这孩子好好教就是,何至于如此罚孩子。” 原本只是想着帮孩子逃过罚写课业的沈夫人心虚,收起手里的戒尺,张嘴想解释,却被夫子抢先一步,“若当真气不过,我这里正好还有多的课业,就罚郡主把这些一并写好。” 王可忆瞧着林夫子指的那一堆纸,足足是刚才的数倍,她咽了口口水正想找补,就听见林夫子抚着长胡子感叹:“唉,郡主既然不喜欢我教的这门课,那才更该好生用功才是。” “沈夫人真要责罚把郡主的手给打坏了,反而耽误课业。” 语气里满是可惜。 原本以为今天能逃掉罚写,没想到最后还加量了。王可忆和沈夫人对视,发现阿娘眼里满是憋不住的笑意,不过是嘲笑。 为什么连阿娘都这样,嘤,人家明明最讨厌写算术了。 她可怜巴巴泪眼朦胧地望着阿娘。 阿娘,你不能这样,快救救你不学无术的女儿。 沈夫人最是了解这个女儿,那是懒而瓷实,让她做课业还不如打她一顿。于是沈夫人拉下脸,冷着声:“呵,我瞧今日这顿打若是不给你,怕是指不定将来会生出多少祸事。” 沈夫人年少时那可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这下严厉起来,满堂的人都噤声。 她语气不容反驳:“把手伸出来!” 王可忆像个小可怜一般,可怜巴巴颤抖着伸出手,还小声啜泣:“阿娘,我错了。” 不过比起表面的乖巧可怜,她的内心却满是欢喜。真是好极了,不用做题了。 沈夫人抬起手,随即戒尺啪地一声,王可忆的一下子就红了。几个的姐妹看不得王可忆被打便捂住眼,林夫子也觉得她这下定是被打得不轻。 也算是给郡主长个教训。 只有王可忆泪眼朦胧地盯着手发呆,虽然是红了,但是真的一点都不痛,甚至她都要怀疑阿娘真的打到她了吗? 她知道了阿娘一定是故意不打她的,阿娘会武功她可以做得到,她就知道阿娘最疼她了!她得配合阿娘! 于是她卖力的哭喊起来,“呜……好疼,阿娘我错了。” 满堂的人大多被她这撕心裂肺的哭喊震慑到,就连沈夫人都在怀疑她是否下手太狠——可她确实只用了一成力。 在满堂关心王可忆的人里,只有刚才把王可忆推出来的王芮姿眼里闪过一丝讽笑。 “系统,这就是你说的王家的掌上明珠?” 不过如此嘛,还不是她就氪个“晚眠丸”,再随意挑拨一句就被打得不轻。 系统夹杂着“滋滋”电流声的声音在王芮姿脑内响起:“请玩家不要进行危险行为。” 王芮姿不屑地关掉系统。 危险能有多危险?小小的npc能翻起多大的浪? 而在江南春好女郎们上学堂时,寒冷的上京大明宫内,少帝端坐桌前蓦地搁下笔。 殿内本是明灯盏盏映着少年天子清隽的脸,本应增添几分暖意,却因如墨般的眼太过无神,反倒凭空多了几分邪气阴恻。 他的目光落到手上。 是疼的,却并太疼,但还是有清晰的痛感从手上传来。 王可忆……她到底又被谁欺负了。 “朕要去一趟江南,这段日子你便负责扮演我。” 他吩咐暗卫,语气平淡无波,却在提及“江南”二字时略有触动,只是情绪变动太快,迅速散去,难以察觉。 2. 团宠 “姐姐,这是西域商队带回来的葡萄,你尝尝。” 王可忆瘫在椅子上,王谢柳给她喂葡萄,她配合地乖乖张开嘴吞了一个。 一旁的姐姐妹妹们又开始赞扬她了。 “阿忆好厉害,一口就能吃个葡萄。” “对啊,阿忆姐姐真好看,就该多吃点葡萄。” “三妹妹真乖,快来给姐姐亲亲。” …… 王可忆一下子被呛到,忙捂着嘴咳嗽。 大意了,差点就忘记十五岁是她喝水都能被夸的年纪。 这么一想,幸好姜贽问的是“下辈子和不和他在一起”,他要是问“喜欢京城还是江南”,她还真答不出来。 此间乐不思皇宫。 今日春和,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原是商量着出门踏青,但王可忆懒得爬山放风筝。于是她仗着上次被沈夫人“打疼了”,替姐姐妹妹们讨来这画舫上玩的机会。 沈夫人不差钱,更何况这画舫玩乐乃至整个南洲的漕运都是沈家说了算,也就答应了王可忆。 其他姐妹沾了光跟着一同来玩都高兴,再加上大家本就喜欢这个笨笨傻傻但可爱的三妹,这下气氛也更融洽几分。 唯独王芮姿扯着个敷衍的笑容,心里全是嫉妒,瞧着那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王可忆。 这样的傻子怎么就讨得所有人喜欢呢?还不都是些拜高踩低的,知道王可忆母亲家里势大,父亲又是京中高官才这般。 她向系统不忿道:“凭什么王可忆就这般人人宠着?!” 系统却只是公事公办道:“来发648,烦恼没有家。” 是的,“王芮姿”只是个游戏玩家。她前不久从网络上购买了这款叫《觅君心》的游戏,这款游戏建模极为精美,尤其男主之一的皇帝姜贽。 那张脸可以说是玩了这么多年游戏的“王芮姿”,迄今为止见过最完美的脸,属于看一眼就沦陷的程度。 她火速入坑,但却发现这款游戏还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极度真实。 每一个npc都有其人设而且会完全不崩人设。比如王可忆的“团宠”属性,那么所有人都宠她。还有男主姜贽的人设是爱小青梅王可忆,那他就很难移情别恋。 除非…… 不行! 王芮姿不是人民币玩家,她就不信她按着攻略打都不能打出he结局。 她刚搜了攻略,姜贽今天就要来南洲,然后会在庙会上和小青梅重逢。那她就去截下,她就不信了,拿着攻略还能不成功。 “堂姐!”王可忆见王芮姿想换一辆小船回岸上,立刻就开口喊住她。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条船好像一到正午就容易翻船。 堂姐快停下! 王芮姿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离开。这个王可忆就是个傻子,听她的话作什么,她王芮姿可是要去…… “哗啦。” 王芮姿前脚踏上船,后脚船就翻了。幸好是离大船不远,大家也来得及救她。只是船夫与她男女授受不亲,没个主人家的吩咐谁都不敢去救。 就在一众女眷手忙脚乱的时候,王可忆吐出嘴里的葡萄皮,没一丝顾虑“嗖”地一下跳进河里把堂姐捞了起来。 王芮姿在水里扑腾,突然被人“锁喉”,她仰头只能看到王可忆坚定的眼神。 难不成王可忆是担心区区河水淹不死她,所以故意来补刀的吗? 王可忆却想不到那么多。她从小跟着阿娘学了一堆东西,其中就有这通水性的事。虽然王芮姿刚害得她差点被罚,但她也没放在心上。 就是她记得堂姐不是一向都轻飘飘的吗?怎么如今像是变沉了? 她终于把王芮姿拖到船上,大伙顾着瞧王芮姿,反倒是她虽救了人,但却并未邀功,只是一个人拧着裙摆的水。 堂姐以前明明最是听她话的,今天这样……难不成,堂姐也变得“奇怪”呢? 她是知道的,她待的这个世界里总有人会变得奇怪。有时是这个下人,有时又是那个朋友,更甚至可能是她的亲姐妹。 而变得奇怪以后,就会做出奇怪事。就像最疼爱她的堂姐,却会莫名其妙来抢她的东西,而且性格也变得或是迥然不同,在小事情上也会有些许不同。 但她又不能与旁人说,否则要是害得对方被当成鬼怪烧死也是作孽。 主要是偶尔还是能变回来的,就是往往需要个十分漫长的日子。 她抬头闷闷不乐看那被团团围住的堂姐。 嗯,也不知道这次堂姐要多久会好。 那头被众人手忙脚乱往屋里送的王芮姿,正在和系统正在吵架:“你们这游戏怎么回事,怎么连玩家安全都没保障。” 系统:“这是个小bug,请玩家不要在意。” 她气恼:“我不在意?!刚才要是王可忆没来救我,我人就没了。” 这款游戏主打一个真实,游戏玩家的身份在游戏里是真的会死的,这也是她如此生气的原因。 还有…… 王芮姿不忿:“为什么王可忆一个小小的npc却什么都会?我这个正儿八经的玩家却是什么都不会。” 结果系统的声音还是十分冷漠:“来发648,你也可以。” 她无语,这系统钻钱眼里了吧。难怪这游戏建模这么好,体验感这么足,却不出名。 王芮姿被匆匆抬下去,几个姐妹都去陪着她,只有王可忆被义妹王谢柳带着去换了身衣服。 王谢柳边帮她换衣裳梳头发,边劝她:“王芮姿最近像是对你颇有微词,你还是离她远上几分。” 王可忆闻言抬头盯着她的义妹。她这个义妹明明一向话少,也对外头发生的事是不在意的。今天怎么说这样提点她的话了。 从前这个妹妹也是“奇怪”过一次的,不过按她的观察来看,有过“奇怪”的人就不会再次奇怪。所以她压下心里的疑惑,笑得甜甜的:“好,我知道。” 她当然不会再往王芮姿面前凑,那个人现在“奇怪”,她就离她远些就是了。 等她好了,再给王芮姿道歉,好好和堂姐在一起玩。 “小兔崽子,你怎么就掉河里了。” 王可忆见阿娘匆匆赶来,按着她的肩膀仔细检查她是否无恙,语气里满是埋怨:“你去救什么人,自己都不是个聪明的,还想着救别人。” 虽说是埋怨,但沈夫人最疼这亲生的独苗苗,“你要是出个三长两短你叫阿娘可怎么办?” 王可忆乖乖听训,不过她眼睛却在四处打瞟,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样忙问:“阿娘,我想去今天庙会玩!”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遇到姜贽的,这辈子应该也可以吧? 沈夫人气得敲她脑袋,“你倒是好,落了水还想着去劳什子庙会。我告诉你没门!等船靠了岸,你就给我回家好好躺着去。” 王可忆知道母亲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忙打住去庙会的念头。但出来一趟,总不能就这样作罢。 她拽着阿娘袖子撒娇:“娘,我不去庙会了,我就待在画舫上看歌舞好不好呀。” “而且上次你把我手打得好疼啊,回去了又得看书,我手就更疼了……你说是不是呀,阿柳。”她给王谢柳递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王谢柳:“母亲,你说也是啊,总不能让阿忆白来一趟不是。阿忆的手好不容易好上些许。” 沈夫人被两姐妹唬得一愣一愣的,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手疼和待在哪里有什么关系。说不过两个女儿,她只能无奈点头:“那你可再不许生出什么岔子。” “我先去瞧瞧你芮姿姐姐,她本来身子就不好,今日掉到河里指不定受多大的惊。”沈夫人眉眼间满是担忧。 王可忆也知道家里几房间关系都亲密无间,不像别的高门望族虽然人丁兴旺但多的是勾心斗角。 她乖乖点头。 然后,沈夫人一走,她就忍不住难过。 原本想着今日在画舫游玩完就去找姜贽的。那个人最是小气,要是将来知道她错过早点见到他的机会,肯定会生气的。 而且还说今天庙会肯定好多吃的、玩的,要是遇上姜贽,也能好好蹭蹭他的钱。 这下如何是好,不仅去不成了,还惹了阿娘担心。 她不开心地吹了吹略长的刘海,满脸写着不高兴。被一旁的王谢柳瞧见,忙凑到她耳边说:“别不开心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哦? 王可忆其实是不太信这什么好东西的,毕竟妹妹一向性格腼腆爱学习,整个人就是她的反面写照。 王谢柳该不会是打算送她一本《孝经》宽慰她? 王谢柳:“你想看漂亮姐姐不?” 看吧,她就知道…… 等等!漂亮姐姐! 王可忆眼里的光嗖地一下亮起来,她满脸“快说,别藏着”。 “嘿嘿。” 王谢柳神秘一笑,也不多说,她轻拍了两下手,果见一群美人进来。 王可忆最喜欢看歌舞了,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跟着姜贽蹭了不少绝世美人的歌舞。 原本她还有点神情恹恹,再好看能有宫里的好看吗?结果她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女子身上。 好像有点熟悉。 “停一下。” 这些女子本就是王谢柳找来的,素来也是靠美貌歌舞讨好上位者,王可忆开口她们便立时停下。 王可忆还是不太相信她的眼睛,她慢慢走近其中一个舞姬,将信将疑道:“窈姬?” 她面前的舞姬不明所以,忙伏首行礼:“奴见过郡主殿下。” 王可忆皱眉。 姜贽以前身边的美人多得很,她能记得的却不多。而这“窈姬”就是其中一位,倒不是她美得多惊心动魄,只是…… 她是唯一被姜贽处以极刑而死的。 姜贽虽然一向对那些美人的态度都是宠能宠到极致,杀时也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杀了。唯有这位“窈姬”上辈子实在令人唏嘘。 王可忆依稀记得上辈子这人在宫里甚是跋扈,而如今的她却如此恭谨,应当还是“正常”的。 她问:“你还有亲人吗?” 窈姬与众人都没明白王可忆问这个话的意义,不过她还是乖顺道:“奴是胡人,是颠沛流离来的中原。亲人是有,只是怕是难得寻见了。” “那我帮你找吧。”王可忆随口道,“你们是哪个乐坊的,赎身多少钱啊?我帮你们都赎了。” 她语言里全是不在意,就像是和人问好般随意。 她只是觉得这人既然可能会“不正常”,那她帮她把身赎了。她都做不成舞姬了,那肯定没事了吧? 不过赎一个或许会帮这人招来嫉妒,那就干脆一起赎了。 王谢柳忙拽她,试图唤醒她的理智。 清醒一点,你不要乱散财! 王可忆却不理解,随即看着王谢柳眼里的担忧,立刻福至心灵:“哦,若是没有家回的话,就来我们王家做仆役吧。苦是苦了点,但是有月钱拿!” 沈夫人刚拜访完王芮姿回来就看到王谢柳扒拉王可忆的手,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而她面前还有一群歌姬舞姬,她素来不喜欢这些享乐之事,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 各位舞姬歌姬都是人精,能有人愿意为她们赎身还有个去处,那都是生怕错过这个机缘。 于是沈夫人看到面前这群人整齐行礼:“沈夫人好。” 沈夫人:? 王可忆接受到母亲疑惑和质疑的眼神,她笑着打哈哈:“我就是帮她们赎身而已。” 不就是赎身嘛,最多一人十两金子嘛。 “阿娘,你不是南洲首富吗?这是做好事耶!” 3. 相看 沈夫人最终还是答应帮这帮舞姬们赎了身,毕竟她终究不可能拂女儿的面子。 只是看到女儿这样的行事作风,她觉得或许有必要帮她早点相看门婚事。 倒不是别的,就怕这小笨蛋现在只是散财,若是哪天被那些想攀附权贵的酸儒哄骗可如何是好。有她把关,总不至于找个中山狼。 沈夫人抬手想摸摸王可忆的脸,却被她一下躲开了。 王可忆以为母亲是要“教育”她才躲的,不过随即意识到……或许母亲是真的想摸摸她的脸。 于是她拱到母亲怀里,蹭了蹭:“我最喜欢阿娘啦!” 嘿嘿,刚让阿娘破财,当然得装乖讨好才行。 沈夫人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女儿,眼里却是担忧与不舍。 要不是这人终究有死的那天,她与夫君再厉害也护不了女儿一辈子,女儿又实在是“天真无邪”,她也舍不得给女儿相看夫婿。 只是虽说是入赘,但日后万一生了别的心思,她与夫君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王可忆不知道母亲在考虑她的终身大事,她瞧母亲眼里像是有几分不开心,于是抱得更紧:“阿娘是心疼钱吗?可是这是做好事,是积福的大好事!” 这是阿娘以前教她的,阿娘说,世上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待别人好,别人也会待你好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也会保佑你。 沈夫人没想到从前哄女儿的话,真就被她听见耳朵里,只是失笑:“阿娘不心疼钱。” 阿娘是心疼你。 沈夫人年少时便驰骋疆场,飒爽英姿不输男儿。可能就是那时杀戮过重,或许也是怀着王可忆时仍为边关战事奔走,才导致唯一的亲生女儿胎里不足,最终成了个“至纯至性”的。 王可忆见母亲似乎不生气了,想拉着她和妹妹一起看歌舞。 母亲语气严肃道:“阿忆别看了。” 王可忆正端坐桌前,正打算继续吃葡萄就被母亲的话一惊。 不会阿娘是后悔了吧?打算抓她回府? 她正想着便听见阿娘的声音:“我有意帮你挑选夫君,等会儿你把这个戴着,看到什么都不许撩面纱。” 王可忆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帷帽小心戴好,她却不关心挑选夫君的事,而是开始思考将来要怎么糊弄姜贽比较好。 要不就说不是给她挑夫君,是给妹妹挑的? 不行。妹妹比她小两岁还未及笄来着,怎么都不可能是给她挑。姜贽大概是不会被诓到的。 那要不就说只是单纯看看没别的意思? 王可忆觉得姜贽连她养的衔蝉奴的醋都吃……只是看看,他大概也是会气的。 不过,窗外春色这么好,她多看几眼也不过分吧? 正所谓“最是一年春好处,一枝红杏出墙来。” 只准她姜贽左一个美人,右一个贵妃,就不准她看看别的赏心悦目的玉面郎君? 那不能够啊! “阿娘,”王可忆越想越兴奋,登时往母亲身旁靠近,“还没开始吗?” 她的动作落到一旁的人眼里,就是恨嫁的表现,沈夫人不高兴地撇嘴:“怎么?阿忆你就这么想离开阿娘吗?” 王可忆摇头,抱着母亲的手撒娇:“才不是!我就是想瞧瞧是些什么好看的人!” 阿娘和她一样都是看中容貌的人,母亲挑的人先不说才华这种她不在意的东西,但那容貌绝对是貌比潘安起步。 “阿娘的眼光可好了,阿娘挑的人一定都是好的。”王可忆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多年给姜贽顺毛的经历,让她如今说些好听哄人的话那是张口就来。 沈夫人果然被她说得开心,反而是王谢柳看她的眼神一动。 她回望过去:“妹妹,有事吗?” 王谢柳摇头,低下头和往常一样闷声闷气道:“无事。” 王可忆总觉得这个妹妹有些许不对,虽然此时和往常无异,但总是感觉与以前差了些什么。 不过她还来不及深究,就听见母亲的声音:“来了。” 南洲这护城河水面阔然,足以让两艘画舫并排而行,这也是沈夫人今日想的法子。 她早就派人帮王可忆去相看人家,人品家风自是不需要女儿多虑,唯独就怕女儿不喜欢。 思来想去,还是女儿亲自看过挑出喜欢的,她才能放下心来。 王可忆透过船窗望出去,正巧看到表哥沈珏也在,这个表哥素来不拘礼法,想来母亲也是想着他的性子才把这事拖给他办。 表哥与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的心情愈发欢快起来。 她王可忆也可以体会到挑挑选选的快乐了! 想到以前每次都是她陪着姜贽选秀,虽然也都是些赏心悦目的美人,但总归不是给她挑。 可这次不一样!是给自己挑! 王可忆忍不住笑,沈夫人只当她是少女怀春,并不知道她在乐些什么。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她是十分的高兴,可到了心里却只有三分。 但她确实是实打实的欢喜啊?难不成是因为重来太多次,这些欢喜打动不了她不成。 而与她们相逢略低矮几分的另一画舫上,姜贽却起身独自来到船头,反而引得一众青年才俊不解。 这位公子从未见过不说,上船后也不与他们作诗对词,倒是十分古怪。若非是沈公子的朋友,他们都要心生不喜了。 沈珏知道这位的身份,见他离开也立时跟着过去。 这位要是出个什么事,他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结果他还没靠近,就看到从今日会面便一直板着张脸,眉目间满是阴郁的少年人。 此刻居然对着船头的几尾尚未送到厨房的鱼笑,还笑得十分荡漾。 上次他看到这种笑容,还是他那表妹王可忆因为“身染重疾”——咳嗽,逃过一个月算学课才这么笑。 这位……果然不愧是少年帝王,就是与寻常人不一般! 他好心没去打扰。 姜贽试图不笑,却发现他不论怎么压都压不下来,最后拼尽他轮回无数次的好演技,都只能堪堪不大笑出声而已。 王可忆! 都说了多少遍,没事不要随便大笑。 最后他只能忍着笑意回去,众人见他不过是出去一趟,回来整个人就从冰坨子变成春日暖阳。 姜贽这张脸那是生得极好的,只要不是随时随地臭脸,那还是相当有迷惑性的。 人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就比如此时他不过是嘴角略带几分笑意,就让刚才对他颇有微词的人纷纷改了态度。 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一看就是刚来不熟罢了,拉着作几首诗不就熟了。 姜贽怕开口说话憋不住笑声,只能跟着这群人点头附和。 他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容,点头附和也不显得敷衍,众人也就愈发满意起来。 他心里却已经想好怎么问王可忆了。 你到底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好笑的事! “笑死我了。”王可忆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阿柳啊,你可真是个人才!” 王谢柳寻思她就说了句“这些人阿姐可以一拳一个”。 这……哪里好笑了? 准确来说锅在沈夫人,她的审美比较偏文弱的少年。当年王可忆的爹就是靠装出来的“文弱”少年郎骗到她的。 只是王可忆从小跟着母亲强身健体,这些文弱少年吧大概也不是她父亲那种“文弱”,她确实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一拳能打一个了。 这么一想,还是姜贽比较好,皮实耐打,还能和她打得有来有回。 王谢柳原本不觉得好笑的,只是王可忆笑声很有感染力,她也跟着勾唇。 沈夫人面上挂不住,忽地瞧见什么,立时指给她看:“阿忆,你看那个怎么样?” 王可忆捂着肚子看过去,好巧不巧那人也莫名看过来。 王可忆瞬间笑不出来了。 那熟悉的薄情眼神,熟悉的最喜欢诛人九族的嘴,不对这次他居然在笑。 姜贽……你小子居然会笑! 想到以前这人永远疏离淡漠的样子,她迅速陷入怀疑,这真的是姜贽? 沈夫人却当她是看上姜贽了,以为自己的审美扳回一城立时骄傲问:“阿忆,想不想嫁给他?” 王可忆确信姜贽听到这话了。 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脸黑了,笑容也没了,还挥袖走了。 她忙提裙出去,想要搭上浮木去他们的船上。 你快听我狡辩!不对,是解释! 4. 氪金 姜贽已经记不清这是他轮回的第多少次了。 无论怎么结束,无论何时结束,最终时间都会回到初原——他掌握朝堂实权的这一年,他的十七岁。 唯一可以不同的就是他可以决定与王可忆相遇的时间地点。 庙会也好,画舫也罢,地点不同但两人总能相遇。 这次他从京城赶来江南,原本是因为与王可忆共感,而担心她是否受了欺负。 结果就撞见她正懒洋洋地挑夫婿。 原来是在挑夫婿,难怪笑得这么开心。 不过他站在船头,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王可忆来哄他。 他不耐地瞧着对面的画舫,除了进进出出的侍女,并不见她的身影。 哦,差点忘了。 王可忆又轮回了,她记不得他的。 不像他。 “阿嚏——” 王可忆用手帕擦鼻涕,不会真就因为落水就生病?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大概不是生病,应该是姜贽在背后骂她。 不就是背着他多看别的郎君几眼嘛,男孩子怎么可以这般小气。 虽然她确实有点子心虚。 但是她现在是不该认识姜贽的。她要现在凑上去跟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一般哄他,他指不定就把她当妖孽给烧了。 反正他一把火当邪祟烧死的美人多得很,他又不是下不去手。 怜香惜玉和他姜贽那是沾不上一点边。 王可忆记得他有一次下令还正好被她碰到,她觉得奇怪还问他为什么喜欢用火。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答道:“快。” ……好像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总之姜贽可不是个正常人,前一秒还给他斟酒的宠妃,下一秒就被拖出去活活烧死,乱棍打死,一条白绫赐死的比比皆是。 就仔细一想,她的这位夫君那是相当可怕来着。 王可忆正发着呆,忽地她眼前出现一串糖葫芦,她眼里一亮,正是她的表哥沈珏。 他四处张望:“好表妹,你堂姐呢?” 王可忆摘下帏帽咬着糖葫芦,含混不清道:“她刚才掉水里,现在应当还躺在里面房间休息。” “你别去,那里女眷多,别给我堂姐惹麻烦。”王可忆几下就把糖葫芦啃光了,于是马上就翻脸不认人。 “啧,”沈珏瞥她这副小人模样,“你还真是变脸快。” 他盯着这没心没肺的小表妹,感叹道:“果然是没喜欢的人,不懂表哥我的苦。” 王可忆沉默。 她犹记得从前某位突然变得“奇怪”的宠妃,曾形容过这位表哥。 好油,家里炒菜都不用加油。 虽然斯人已逝,但这句评价实在是实至名归。 王可忆:“表哥你好油啊。” 沈珏不明白这个“好油”是什么意思,但看表妹的神情,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不是什么好话。 “王可忆!” “王可忆!” …… 沈珏话一出口,居然还有三重回音。 他一时摸不到头脑,什么时候他说话有这种功效呢? 当然这不是回音,王可忆顺着声音寻找主人。然后就发现全是熟人。 阿娘,姜贽,还有堂姐。 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她和沈珏靠的近,沈夫人瞧到登时就不满意了。 她虽托侄子帮女儿相看人家,不代表她要把女儿托付给他。沈珏这个侄子,性格放荡不羁,为人也不拘小节。 当她侄子就够烦人,要是再当女婿那可真是要折寿。 王可忆倒没把母亲的这句话放心上,她主要是担心姜贽。 他刚才叫她名字了? 可是姜贽不是应该和她在庙会上才见第一面吗?怎么这就喊她的名字? 不过下一刻姜贽便打消了她的疑惑:“沈兄,这便是你说的表妹。” 沈珏原本只担心王芮姿误会她和王可忆的关系,听到姜贽这话也没有细想,随口就应了。 他哄王芮姿:“二表姐,我就是和阿忆问问你的事,我真没和她有什么。” 至于沈夫人却因为姜贽的话,不由打量这个陌生的男子。 隔得远她眼睛不太好,但还是能看出这人长得不错。瞧那身衣服也像是不差钱人家的公子,不过既然不眼熟,那怕就只是普通商户子,倒也好拿捏。 再说阿忆那眼神,说不是一见钟情她都不信。 女儿喜欢的东西她当然得帮她得到。 沈夫人像提溜小鸡样提溜起王可忆。 这般好的结亲对象,那可不能放过,结果王可忆还来不及挣扎,就感受到母亲突然停下脚步。 王可忆抬头,发现她母亲的额头在冒细汗。 她母亲可是一万兵马对十万兵马都不慌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怪沈夫人惊慌,姜贽是什么人?疯子的儿子,虽然比不上先帝疯,但也不算什么仁君。 她刚才隔得远没认出是他才想结亲,这下走近认出是他,那是万万再不敢想这念头。 把女儿嫁给她?就她女儿这小身板,指不定第一天就没了。 “快把你帏帽戴好。”沈夫人嘱咐,见女儿笨手笨脚连忙把帏帽扣她头上。 王可忆头都被帏帽砸疼了。她阿娘这是做什么。 沈夫人却是越发害怕起来,连忙挡在女儿身前:“姜公子好。” 王可忆一惊。 原来她阿娘认识姜贽呀,难怪以前姜贽都会册她为皇后。 姜贽淡淡应下。 他想看王可忆,目光落在沈夫人左侧,沈夫人就往左边挡,目光落在沈夫人右侧,沈夫人就往右边挡。 王可忆发现阿娘躲来躲去奇怪,阿娘这是做什么呀。 姜贽却明白沈夫人的用意,蓦然一笑:“沈夫人倒是很疼王娘子。” 沈夫人拱手,并未像普通女子一样行礼,反而是行的军礼,“自己的女儿,臣当然要疼。” 她为大虞流过血,她为姜家拼过命,所以姜贽他别可千万打王可忆主意。 王可忆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瞧着沈夫人突然就严肃起来。 比看账本收利钱的时候都严肃。 不懂。 她倒是趁机和姜贽对视,她眨了眨眼。 姜贽与她遥遥对视,没笑,但确实也没拒绝她的眼神。 她就知道不论重来多少次,姜贽都会一眼就喜欢她。 姜贽虽然脾气臭,还动不动就杀人,但确实很守承诺。 她记得姜贽在她第一世的病床前对她说过的。 那人当时握着她的手:“下辈子我会先来找你,我一眼就会喜欢你。” 她那时虽病着但一点都不疼,甚至如果只是看脸色的话,姜贽的脸还比她苍白几分。 她吃好喝好,也没觉得命不久矣,就没把姜贽这话真放心上。 现在想来,他还真没骗人。 于是她选择又眨了几下眼睛。 看到了,看到了,知道姜贽又对她一见钟情了。 “王可忆她抛媚眼做什么,眼睛不疼吗?”王芮姿屏蔽掉一个劲儿和她解释的沈珏,在脑海里和系统阴阳怪气王可忆。 明明她就站在王可忆身边,但姜贽硬是一眼都没看她,聊来聊去话都和王可忆相关。 系统没有给她提供安慰,只是公事公办道:“眼睛干,充一发,立马就能调属性。” 王芮姿无语:“不提氪金你要死是吧?!” 系统毫无波动:“是的。” 空气一时静默。 “喂,姜贽能去沈家住不?” 不然她怎么创造机会攻略姜贽。 系统发出“咔咔”的声音,似乎是在运行内存,但莫名让王芮姿愈发不相信这系统。 总感觉这系统不像专业的。 “解决方案:首冲五元,即可获得‘檐下公子’卡,疯/批皇帝到我家……” 王芮姿纠结许久,最终选择充个五元。 算了,反正这游戏下载是免费的,氪个五块也不算多。 “已充值,到账中,请勿关闭界面——” 沈夫人不知道王芮姿已经氪金让姜贽一定会去沈家,于是她客套道:“姜公子可要去沈家小住几日。” 王可忆知道姜贽肯定不会答应,他素来是信不过任何人的。 谁知道姜贽却点头:“好。” “已到账,祝您游戏愉快。” 几乎就在这句话响起的同时,王芮姿感受到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寻找一无所获。 王可忆却捕捉到姜贽那一瞬间的杀意,以及那浓厚杀意针对的人,正是王芮姿。 放在以前的话,姜贽下一句话就是赐死人。今天他却只是露出瞬间的杀意,很快便压下去。 王可忆早习惯他动不动就杀人的习惯,也没去纠结他的杀意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散去的。 她心里只想着姜贽来她家小住等于除了阿娘这个钱袋子,她又多一个钱袋子。这不得趁着还没进宫大花特花。 比如刚才表哥给的那串糖葫芦就不错,她等会儿就问个地方去多买些吃。 赶明儿再找个理由让姜贽给她垫钱,这样不许她多吃糖的阿娘便也不知道了。 结果拜别姜贽进画舫,就发现屋内摆满了糖葫芦。 哇喔。 王可忆知道这多半是姜贽做的,但还是明知故问:“这是……” 一侍候的小厮答道:“是姜公子派人刚才送来的。” “不过,”小厮补充,“我家公子说,糖葫芦虽甜,但亦不能贪食。外面的不干不净,吃了小心不适。” 什么嘛,不干不净吃了才不生病。 但她拔出一串尝一下,嗯,果然是皇宫里熟悉的味道。 以前她吃不惯宫里的饭菜,姜贽就帮她聘了几位会做南洲菜的厨子进宫,还让他们特意帮她做糖葫芦。 味道和今日这个糖葫芦如出一辙。 可是那些厨子在京城,难不成姜贽其实也喜欢吃糖葫芦,特意把他们带着来南洲? 王可忆吸溜一口糖葫芦,觉得她猜的没错。 尤其是想到以前她天天吃糖葫芦,看他总是一个人坐着看她吃于心不忍,她客套问他吃不吃。 他每次都一脸沉重盯着糖葫芦,最后不甘不愿咬一口。 还以为他不喜欢,现在想来怕是演的。 她心里有几分不悦。 这有什么好演的,喜欢吃糖葫芦有什么丢人的吗? 而她的不悦并没有积蓄,也没有实质上的心情波动,被春风一吹就散了。 反而是另一头的姜贽忽地黑脸关上门摔东西。 门外的沈珏只能感叹,幸好这位是天潢贵胄。 这要是普通人家,怕是家都不够拆的。 5. 变化 “这些是什么?” 王芮姿皱眉看着这些来来回回送东西的仆人,这大清早的弄出这般大的声响,吵得人都不能睡个清净觉。 她身边的侍女春华笑道:“是那位贵客送的礼,不知沈夫人为何不肯收,那位贵客就说让咱们夫人先收好。” 王芮姿心下冷笑,那沈占云当真是不知好歹,这皇帝送这些好东西都不肯收。 不过既然都让她母亲收下,那想必她便是挪用也无人知晓,而且她母亲定然会答应。 这只是王芮姿的猜测,毕竟攻略上明明白白写的有,这王芮姿的母亲也就是如今王家掌中馈的林夫人多年屈居人下。 外人提起王家夫人都只想得起昔日驰骋疆场,如今富甲江南的沈占云,哪里会想得起这林夫人。 她要是林夫人得活活憋屈死。 “不行。”林夫人却没丝毫迟疑地拒绝王芮姿的提议,“这东西只是我暂收,待那位公子将来离开南洲时是要一一悉数归还的。” 林夫人温柔拉着女儿的手,屏退四周侍奉的人:“其实,这些东西都是那位姜公子赠给阿忆的及笄礼,你大伯母不愿收却又拒绝不得才让我暂管的。” 她不知道她这最是清婉淡泊的女儿的身体里如今是另一个人,所以才把这些极为私密的话敢说出来。 在大虞倒是也有外男赠女儿家及笄礼的,可那都是早早定下婚约的人家才行,这姜公子与阿忆不过惊鸿一面,如何能送这些东西? “占云的性子我最是了解,谁敢打阿忆的主意,她能提刀追杀到天涯海角。”林夫人解释,“所以,我这几日也为你堂妹忧心。” 连沈夫人都即使不愿也只能暗度陈仓的人……她若是没猜错,怕是也就是大明宫里的那位。 “你若是平日有时间便去陪陪你堂妹,她也是个苦命的……” 林夫人话未说完就听见王芮姿不耐地哼了一声,“她命好得很,指不定将来还能做个皇……” “芮姿!”林夫人这般温柔的性子发起火来也是可怕的,王芮姿登时就不敢再说。 林夫人像是难以相信自己认真教导长大的独女,竟然会成为这样刻薄无礼之人,她一时竟想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疑惑道:“这一月来我总觉得你不对劲儿……芮儿,这般刻薄的话你如何能说得出口。” 王芮姿也终于意识到她刚才的失言,“女儿、女儿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林夫人定定看她一眼,“你先回去吧,也不要再想那些东西。” “请玩家注意不要ooc,否则后果自负。”系统清冷刻薄的声音在她踏出房门的刹那响起。 王芮姿耸肩:“ooc又怎样?我可是主控①,难不成这些游戏npc还能反杀我不成?” 系统没回答她,一片沉默中,她只当系统就是又想拿避免ooc诱哄她氪金。 小样,还不懂你。 她刚才没成功还被教育一通,心情低沉到谷底,随手就暂时屏蔽掉了系统。 也就没有听到系统最后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500321号……角色王谢柳……永久失联……” “阿娘,为什么要我天天都在闺房里,不准我踏出半步。” 王可忆这几天都被沈夫人下令待在房里养病,可是她哪来的病要养?上次落水第二天,她就恢复到可以倒拔垂杨柳的地步。 就这样还养什么? 再不放她出去,她就用不到姜贽的钱啦!他那么多钱,她都用不到了! 不过她抗议没有结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用去族学上课。 她如今日日亥时睡巳时起,终于过上偷睡懒觉的日子。 这事情说来也是惭愧,王家家教严,未出阁的姑娘都要卯时起来上学,这是未出阁时候的事。 至于后来她以为做了皇后,就能过上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好日子,谁知道宫里居然有晨昏定省!还有姜贽这个每次上朝都要把她摇醒的“好夫君”! 王可忆边吃刚送来的点心,边想起上辈子的一件“小逝”。 姜贽上辈子的妃子里,除了窈姬外,还有一位人才。虽记不得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宫,但王可忆可真真是感谢她。 她当时得宠的很,姜贽甚至听她思乡,还下旨给她修摘星楼。 摘星楼……她当时觉得姜贽大概是钱多的烧得慌,有这个钱请她出宫吃几顿不行,她还能分他一半。 就在她嘴馋,不对,是眼馋这摘星楼能买多少只叫花鸡的时候,那位妃子开始不来晨昏定省了。 不仅她不来,她还号召其他妃嫔也不来晨昏定省。 如果说之前王可忆对这妃子只有“姜贽新的宠妃”,那么从那天起就不一样了。难怪是宠妃,太懂事了,她终于可以每天在舒适的大床上睡大觉。 结果王可忆在她的凤梧宫刚睡三天大觉时,“小逝”就发生了。 那个妃子没了。 以下内容,就是她后来听来的各个不同传奇故事的大集合里,她个人认为最可靠的一版故事。 摘星楼竣工那天,姜贽把宫里除她以外的所有妃嫔都叫到摘星楼。 众目睽睽下,姜贽问那宠妃:“爱妃觉得这风景好看吗?” 宠妃:“好看。” 姜贽笑:“朕觉得不好看。” 然后姜贽一把子掀翻案几,那些侍候的宦官就把宠妃推下楼了。 危楼高百尺,尤是坠楼人。 姜贽凭栏自言自语:“不是多眠吗?这下应该就够睡了吧。” 声音不大,却正好够让所有在场的妃嫔都听见。 人没了不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吗? 妃嫔们在摘星楼都是吓得两股战战,最后互相搀扶着下楼,那些侍宦得了命令没一个去扶的。 她们却都明白了姜贽的意思,要知道这宠妃就是以“多眠梦缠身”才推脱不去给皇后请安的,还说皇后不得宠指不定哪天就被废了。 这些妃嫔瞧陛下宠那妃子,便也都纷纷投诚。她们只能庆幸未与她真的开始谋划迫害皇后,不然…… 那摘星楼不仅修得高看得远,而且若是一时失足,怕是尸骨难寻。 王可忆后来见那些妃嫔又都来给她请安,她只能微笑,但也再没有机会睡大觉了。 她只能把锅都扔到姜贽头上,就这个人他睡不了不准别人睡的烂德行。他一定是嫉妒她可以睡懒觉!一定是! 不想了,都过去了。 至少她现在又可以睡大觉了。 直到这天她在睡梦中再度被摇醒,她翻身不愿起床,却听见燕语道:“今日府上设宴,娘子快起来梳洗。” 宴会?哪来的宴会? 她嘟囔:“燕语别骗我,这又没人过生辰……” “是夫人为姜公子设的宴会,请了好多贵客来了。” 姜公子?姜贽! 王可忆气得捶床,为什么总是他来扰她清梦!她只是想睡个懒觉而已,她有什么错! 王可忆在半梦半醒间被侍女们从床上架起来梳妆打扮,前后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脚步虚浮地出门。 可恶的姜贽,下次他熬夜批奏折睡得晚的那天,她一定半夜起来把他摇醒。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总是扰人清梦的人。 一路人王可忆看似醒着,实际上却是半梦半醒的,不过她今天化的妆太浓,就算有人注意到她也只会关注她的容颜。 她坐在石凳上昏昏欲睡,殊不知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幅美人春睡图。 原本刚和系统的氪金把属性调高的王芮姿,还没听几句同辈的夸奖羡慕,就被一个打瞌睡的王可忆抢了风头。 原本刚夸她“清雅无双”的一众小女郎登时就把目光落在王可忆身上。 “这就是沈将军的女儿吗?真漂亮啊,真有沈将军当年的风姿。” “我倒觉得她更像王太师,你瞧她的眼睛,当真是像王太师啊……我听我娘亲说,王太师的眼睛就是温柔又多情!你说王小姐还差朋友吗?” “别想了,人家可是郡主,岂是你我这种门第可以高攀的。” …… 王芮姿听着这些高门贵女的议论暗自咬碎银牙。 这王可忆怎么就是这般走到哪都有人喜欢,她忍不住再三和系统确认:“她是主控还是我是主控?!” 系统:“本游戏主打真实,请玩家不要质疑!不要质疑!” 6. 不散 王可忆没听见别人的议论,只是自顾自打了个哈欠,眼里便湿润了几分。 “啊!她的眼睛真好看,像含了一汪春水一样。” 眼含“一汪春水”的王可忆刚才睡得很香,于是才满足地又打哈欠。 她眼里有眼泪,可是今天化妆太重,她不敢擦,不然万一糊脸上就丢人了。 可是眼睛真的好不舒服。 王芮姿原本以为今日定能大出风头,却没成想最终全被王可忆夺去,她询问系统:“你们这个游戏怎么就这样对玩家?” 怎么玩家连一个小小的npc都比不过?! 系统:“本游戏由快穿局负责,最终解释权归快穿局所有。” ……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王芮姿想起她刚氪金确认道:“我刚才抽到的卡真有用吗?” 她刚才在忍痛氪金68元后,终于抽中一张“燕尔新婚”的卡。 这不就代表,可以一步到位攻略姜贽? 系统:“能用,只是需要达到卡牌要求。” 王芮姿玩了这么多年游戏,还是头一次见抽中的卡还得有触发条件的。她感觉不太对劲:“什么要求?” 系统:“好感度99。” “那现在姜贽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30。” 一阵沉默之后,王芮姿怒关系统。就这就这?她等会儿退出游戏就去游戏商城给这破游戏打一星。 钻钱眼不说,哪里有这么坑玩家的系统!果然,火的游戏好的大同小异,糊的游戏糊的千奇百怪。 原本补觉补得差不多,打算去四处觅食的王可忆,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一阵阴影。 她一抬头就看到王芮姿对她笑着。 笑得温柔可亲,特别像话本子里化成人形要吃人的山中精怪。 她是知道如今的“堂姐”大概非她的真堂姐,她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有、有事吗?” 王芮姿只是温柔道:“阿忆想去看看姜公子吗?” 哦,这个事呀。 王可忆直接道:“不想。” 本来因为他被吵醒就够烦的,要是现在过去找他她怕忍不住出手——肉/体意义上的出手,和他干一架那种。 王芮姿准备好的话就这样全部被堵回来,她只能撤了个笑:“那也好。” 上次在船上王可忆不是给那姜贽疯狂抛媚眼吗?怎的如今真让她去见那人,她反而是不愿意去了。难不成是知道她想跟着去见姜贽,故意这般说的话。 这么一想王芮姿愈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她就说能够得到疯子皇帝爱的女人,怎么可能真是个傻子。 果然是装的好。 王可忆见王芮姿不打算走,于是往王芮姿挡住光而投下的阴影里躲。有人帮她挡光,她当然得睡个觉。 于是正在为自己勘破少帝傻青梅真面目而洋洋自得的王芮姿,还没为自己骄傲完,就听到一阵平缓的鼾声。 不对!鼾声?? 王可忆她居然睡着了! “阿忆!” 王可忆再度被摇醒,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啊?” 王芮姿坚信,这王可忆还不是一般的能演,就这演戏功底怕是比之姜贽都不差。 王可忆不知道她已经被打入黑心莲行列,只是被王芮姿被提溜起来。 说是提溜是因为,和她阿娘的手法大差不差。 这么说来,这位“堂姐”若是精怪就不该上王芮姿的身,该去找她阿娘才不容易被发现。 好笨啊,难怪总是露马脚。 不过为什么都喜欢提溜她,因为她矮吗? 可她不矮啊,还是打马球的好手。 “我想去见见沈珏,不若堂妹陪我一起。”王芮姿这话像是询问,可做的事却不是询问,而是一路上半推着王可忆去了男客那边。 王可忆在王芮姿要进门时拖住她,“等等,让人去通传,让表哥他们出来就是。” 大虞虽说比之前代民风开放,但这里这么多外男去了终归是不好。 尤其是她真的堂姐王芮姿最是守礼端正,若是将来这精怪走了,她堂姐回来岂不是羞愧难当。 王可忆很心虚,她害怕被王芮姿看出来她的真实意图。索性王芮姿也没执著便答应了她,主要是里头人多他们确实不一定能找到姜贽,把人叫出来倒也方便。 只是就怕姜贽不跟过来。 小厮通传时,沈珏正和一帮朋友投壶,他不爱科举就爱和朋友们聚着吟诗作画,投壶玩乐。 反而是姜贽坐着提笔在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听了小厮的禀报,沈珏随手把箭矢一抛,欣喜万分:“当真是王家二小姐。” 姜贽听到王家的时候手里的笔一停,然后听到是二小姐时又继续写写画画。 小厮点头又摇头:“还有表小姐。” 沈珏不高兴:“她跟着来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就应该和朋友一起玩才是。” “我去换一身衣裳。” 沈珏想着他必须得给王芮姿留下好印象,这春日里指不定他穿得好看点,芮姿就会对他多几分喜欢。 “姜兄你这是?”结果沈珏一转身,就看到姜贽站在他面前。 姜贽不自然道:“我也去。” 沈珏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也要去沐浴更衣。” 更衣?还要沐浴?这会不会太……不过瞧姜贽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他也就只能吩咐下人给姜贽准备着。 于是在春日不算太晒但也绝对不柔和的烈阳里,王可忆和王芮姿一起手拉手等人。 王芮姿在心里和系统吐槽了八百遍,这个姜贽是不是有病,大早上沐浴更衣有病是吧? 反而是王可忆面无表情,神情放空。 果然不愧是男主的真爱小青梅,格局就是不一样。 王可忆却只是觉得太阳真大,每次被姜贽册为皇后的典礼上都是这么大的太阳,甚至比这个还大。 夏日正午,奉天告祖,算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她每次都被太阳晒得眼睛都睁不开,按祖宗的规矩还要与他步行至顺义门为百姓赐福的。 可他却每次都会不顾规矩命人为她准备凤撵,怎么说呢,和姜贽待在一起除了会被摇醒,其实他还挺做人的。 况且,她伸手挡着毒辣的日头。 看起来这般晒的太阳,真落到她身上却也没有多晒和热,当真是奇怪。 “二表姐!” 王可忆闻言看过去,就见沈珏小跑过来想要和王芮姿说话,却被她不准痕迹躲开。 而他身后是悠哉悠哉的姜贽,他走向王可忆,给她递过来一把伞:“给。” 王可忆接过伞,注意到姜贽额头上的薄汗。真奇怪,他不是刚沐浴更衣吗?身上都还有兰草的香气,怎么额头上全是汗。 难不成是为了急匆匆赶来给她送伞。 王可忆撑开伞,发现不是油纸伞,是布伞。 布伞不散。 她瞧瞧略有些笨重的布伞,又瞧瞧姜贽看起来毫无波澜的神情。 姜贽不仅还是那么爱装,居然还变得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王芮姿无视沈珏的嘘寒问暖,凑到姜贽身前:“姜公子好。” 姜贽淡淡应了一声。 王芮姿问:“姜公子这是知道妹妹记性不大好,记不得拿伞才特意送的吗?姜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如果这话说别人都没什么关系,可偏偏放在王可忆身上便是不大合适的。 谁都知道沈夫人的这个女儿是个傻子,这话不就是戳人家痛处吗?但王芮姿这话说的语气温柔,还当真像个好姐姐般。 外人听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讽刺妹妹,还是真的陈述这件事。 而且别人一家人,外人也不好置喙。 姜贽泠然看着她,语气森然,“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更不觉得拿人短处说三道四的人,算是什么好人。” 沈珏见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这站着也累不是?咱们找个说话地方如何?” 王芮姿咽不下这口气,忙把系统唤出来:“我要氪金。” 不就是个npc,刷好感还不简单?等好感高了,她一定要养一大堆面首,然后看这狗皇帝对她爱而不得。 在去小苑凉亭的路上,王芮姿抽中三张卡。 第一张“琴瑟和鸣”,使用条件——需触发“燕尔新婚”。 第二张“儿孙满堂”,使用条件——需触发“琴瑟和鸣”。 第三张“合于一坟”,使用条件无,但需要好感度一百且主控与男主双死。 康桥般的沉默后,王芮姿威胁系统:“你最好免费让我抽一次,不然我就去举报你们游戏。” 她充了648啊!结果就这?! “不可以,”系统无情道:“但活动期间,充648即赠送一次抽卡机会。” 于是王芮姿把希望都寄托到这次机会上,她最终抽到一张……诶,是金色的。 “墙头马上”——无触发条件,好感度自动加六十。 好耶! 而王可忆却觉得身旁的姜贽忽地神情一变,她不解地望着他,试探问:“不舒服吗?” 姜贽没回答,只是阴恻一笑。 又逼他必须去宠爱其他人啊。 7. 画卷 王府修得气派,这王府后院的园子里修的奇景也算是精妙,他们便坐在这亭中乘凉歇息。 “姜公子,可听说过《墙头马上》的故事?”王芮姿见姜贽一个人坐在凉亭的边角处,便引了话头问他。 姜贽:“我不爱看书。没听过。” 王芮姿脸上的神情一僵。谁能想到这姜贽居然会这般下人面子。 她微笑:“那我给姜公子讲,这《墙头马上》是讲的……” “我没这个兴致。” 姜贽把玩手里的画作,没抬眼多看王芮姿一眼,语气却不容反驳。 王芮姿闭嘴,面上还是微笑,心里却和系统骂了姜贽八万次。 “请玩家文明用语。”系统淡然。 王芮姿震惊:“不是好感度都30了吗?” 这个狗男人怎么还是这个态度。 系统:“对于姜贽这种人,60以下于他而言都是黎庶,80才是感情的萌芽。” 王芮姿不管那么多,指着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往嘴里塞点心的王可忆:“那姜贽对王可忆的好感度呢?” 系统:“npc对npc的感情无法用好感度具体衡量。” 简而言之,就是它这个系统不知道呗。 她还没烦完,反而是沈珏见她被姜贽下面子,连忙安慰她:“我不知道这个故事,二表姐给我讲讲呗。” 王芮姿哼了一声。 这个沈珏不就是一个舔狗,这么多年就跟在王芮姿身后,烦都烦死了。 她笑:“我累了。” 她话里话外也就是拒绝沈珏的要求,谁承想沈珏居然给王芮姿递水:“你喝,休息休息。” 她一直说话确实也累了,正想接过水杯,没成想沈珏一个踉跄反而把水都倒在她身上来。 “哎呀!你!你!”王芮姿心疼地擦着裙子。 这裙子可是她达到v5 ①系统免费赠送的裙子,还有穿一天就加姜贽0.5好感的功能。这沈珏当真是烦死了! 只有王可忆被那水声吵着,她半梦半醒瞧过去,却因她是趴着地看到了些许不同的东西。 倒也不是别的,就是她瞧见那水不是意外倒的,反而是她的表哥沈珏故意泼的。 难不成他继半夜弹琴给表姐听,最后被误以为是闹鬼被王可忆套麻袋后,又学会泼水追表姐呢?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不像寻常人能想出来的法子。 他还在道歉:“二表姐,对不住,我赔你件衣服成不成。” “你赔得起吗?”王芮姿大声道,“烦死了。” 她挥开表哥的手,跟着丫鬟回房去修整。沈珏跟着她去,心里还有几分王可忆看不透的情绪。 这下好了。 他俩这一走,除了仅剩的燕语,亭子里也就只有姜贽和王可忆。 王可忆打发燕语:“你去帮我看看表姐有没有事。” 表姐肯定是没事,但她要来事了。 燕语一走,她就坐到王芮姿的位置——能和独自远坐姜贽对视的一个地方。 她瞧着姜贽,那人却不看她,反而只瞧着手里的东西。 看样子……是画卷? 她恍然想起以前嫁给姜贽后的日子也是这样。烛火摇曳也好,春日明光也罢,她总是静静看他一个人批阅奏折。 她不爱看书,最多时候就是拿着核桃酥啃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如果没记错的话,后来有个妃子也是这样。 宫里还有宫人说那个妃子像她,不仅是长得像,连性格都像。那人也会在姜贽批奏折时,在旁边吃核桃酥睡觉打呼噜。 所有人都说陛下就喜欢这样没心机的姑娘,陛下只是先遇上她才先喜欢她的。 如果先遇上别人就不会了。 可那个妃嫔后面还是被赐死了,怎么死的王可忆已经记不得。只知道她死的那天,她也在。 姜贽将她揽在怀里,她听见姜贽没一丝怜惜地处置那人,还哂笑道:“阴沟里的老鼠居然还想学天上的月亮。” 她仰头看姜贽,想问两句,可是看到他眼底的疲惫又突然不想问了。 最后她只是在姜贽怀里沉沉睡去。 如今想来,她只记得核桃酥好吃,很甜。 可惜现在吃不到,也不知道后面进宫能不能再吃上。 想起来还真有几分难过,她好想吃呀,皇宫里好吃的也好多的。 姜贽忽然开口:“你难过什么?” 啊?她没难过啊。 王可忆不知所以然地与姜贽对视,对方眼里的无奈还夹杂着几分不自觉的宠溺,像她犯错时阿娘的眼神,却又不像。 因为阿娘一般这样都会罚她一顿,但姜贽不会,他只会安抚她顺带着帮她扫尾。 姜贽:“给。” 什么? 王可忆接过他递过来的画卷,缓缓展开,是一幅画卷。 画上画的是桃花雪。桃花初开,却没想到倒春寒来了,一场飞雪落在花枝上,是谓桃花雪。这画也画得相当漂亮。 为什么要送她画卷呢? 王可忆忽地想起上辈子她就是死在三月的,只是因为病重没能看到那年的三月雪。 她还在垂危之际拿这个和姜贽开过玩笑,只是姜贽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画卷上的内容难不成真和这个有关? 难不成……他也是重生来的? 王可忆还没来得及开口,姜贽反而解释;“给王娘子的及笄礼。” 哦,这样啊,都喊她王娘子了,那肯定是没重生。 她向姜贽行礼,表示感谢。就是她还是不太高兴。她不喜欢姜贽喊她王娘子,听起来好生分。 姜贽见她要走喊住她:“你还是不高兴吗?” 王可忆一时没反应过来,姜贽怎么知晓她不高兴的? 姜贽以前从不会这般体会她的心情,大多数时候她和姜贽都是鸡同鸭讲。 比如她觉得姜贽新册封的美人漂亮,于是就盯着那人看。她发誓,她真的只是觉得好看而已。 姜贽却以为她是不喜欢那美人,便随意道,“怎么能和皇后穿同样颜色的衣服?拉出去。” 在美人的哭求里,他会向她轻轻一笑。 她那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夫君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呢? 假的吧。 王可忆迟疑道:“我没不高兴。” 姜贽蹙眉,像是在仔细辨别她这话的可靠性,最终他满脸平静,语气却藏着几许落寞:“你不喜欢这画便还我。” 王可忆和他成婚多年,最是了解这个人的性子,她要真把画还他。他能从此以后苦练画技,直到能和画圣媲美的时候,再重新给她画一幅。 就不难为他再花心思学画画,而且他这画已经很不错了。属于她能画出来,她阿娘做梦都要笑醒的程度。 她双手一背,把画卷收到身后:“我喜欢,才不给你。” 姜贽低头,“随你。” 他语气淡然,但嘴角却忍不住紧抿压抑住上扬的冲动。 “姜公子,”王可忆临走时倚门回首,“这画真的很漂亮。” 姜贽与她遥相一望,是在春光里,又像是隔过流光茫茫。 王可忆欢欢喜喜揣着画卷回院里,却还没到门口就停下脚步。 原因无他,是她阿娘来了。 她大概是知道阿娘不喜欢姜贽,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阿娘从来都没好声好气和姜贽说过话。 上上辈子对姜贽是厌恶,上辈子是不喜欢,今生……不知道是什么,但总归不是好的态度。否则阿娘也不至于不收他送的礼。 她蹑手蹑脚进去想悄悄溜回屋,却在手碰到门框的刹那听到身后的女声:“你这是做什么?” 她挤出一个笑转身:“阿娘,我好喜欢你啊。” 别管了,撒娇就是,阿娘最吃这一套。 沈夫人却在女儿凑上来抱住她的同时,从她身上不准痕迹地搜出画卷。 王可忆面对母亲质问的眼神,讪讪笑:“是姜公子送我的。” 沈夫人:“跪下!” 她被吓得一颤,不就是收件礼物吗?阿娘明明最不在意什么礼法规矩的,怎么就因为她收个画卷便生气? 又不是发簪、衣服什么的,那些东西她当然不会收。 “若不是你堂姐遣人告诉我,你与外男偷偷私会还收人家送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你竟有这般大的胆子。”沈夫人恨铁不成钢。 王可忆没想到居然是堂姐派人告诉阿娘的,她不是都回房了吗?怎么还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只能乖乖听训,阿娘本来就对姜贽有成见,今日之后怕是会更有成见了。 王可忆确实也没猜错。 沈夫人并不知道姜贽重来过无数次,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早有过无数个从前。她只当是姜贽放浪,见她不同意便私下勾搭她的宝贝阿忆。 她可怜见儿的阿忆啊,怎么就被这个人看上。 不行,她就算是赌上身家性命,也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姜贽。 王可忆听见母亲冷脸道:“你如此行事不端,接下来十日你也不用出来惹客人笑话。你便每日在闺阁中抄写《女则》《女训》各三遍。” “阿娘……” 沈夫人当她还想着姜贽,立马严词拒绝:“没得商量。” 王可忆小声道:“不是……不出来就不出来,能不能不要罚我抄书。” “手好疼。” 王夫人:“……只抄一遍。” 好耶! 能不能见姜贽不重要,但不抄书对她很重要。 8. 抄书 王可忆因为上次的画卷,最终成功被罚闭门抄书。 阿娘果然是她的阿娘,知道她最讨厌抄书便拿这个罚她。 早知道见姜贽一面收个东西会落得这个下场,她就…… “哈欠!” 她手撑着头睡眼迷蒙,她三天才抄五百字。 按这个抄的话,大概姜贽离开江南前她是不用出去了。 没事的,姜贽他会努力娶她的,只要慢慢等就是。 “叩叩——” 她忽然听见门外响起敲门声。 啊,这个敲门声力弱却绵长,一定是她最可爱的妹妹!好耶,妹妹肯定是看她一个人抄书辛苦来帮她的。 她搁下笔,欢喜道:“进。” 进来的确实是她妹妹王谢柳,她手里还提着食盒,一看便放着许多好吃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王谢柳一坐下,她就眨巴眼睛:“好柳儿,你帮我抄抄书吧。” 王谢柳当然是拒绝了她。 沈夫人罚她自然不是为了惩戒,与其说是惩戒,不如说是让她和姜贽见不成面。 王谢柳要是帮着抄书,给王可忆和姜贽见面的机会,不就是害她。 王可忆:“那你是来看我的吗?” 王谢柳点头,她从食盒里取出许多小点心:“这几日你禁足,我担心你吃不好,特地上街去买的。” 王可忆嚼着这些点心,其实比不上后来皇宫里的,可是做得也是相当精致。 而且这可是柳儿送的,就是最好吃的! 她不仅一个劲儿往嘴里塞,也给王谢柳递点心,眉眼弯弯道:“你也吃。” 王谢柳接过点心却没吃,只是拿在手里,小声问:“你可觉得堂姐有些不对劲儿?” “咳咳,”王可忆呛住,忙抚着胸膛艰难回答,“哪里不对劲儿?” 王谢柳进来时,便屏退其他侍女,现下屋子里便只有她与王可忆。她眉头紧锁,低声解释:“我那日和阿娘在一起,是她身边的侍女去告的状。我总觉得,这事不像是王姐姐该做的。” 确实不是王芮姿做的,她们的堂姐指不定已经被什么妖精鬼怪给上了身。 可她却不敢这么和王谢柳说,毕竟柳儿最是胆小,万一吓着她如何是好? 她是姐姐,自然得替妹妹考虑。 于是她瑟缩着点头:“我觉得堂姐就是长大成熟罢了,性子不一样了些,应当还是往常那般的。” 她发现妹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只是拍着她的肩:“总之不论怎样,姐姐离她远点便是。” “哦,好的。”王可忆乖乖答应这事,然后她把笔塞到王谢柳手里,“这几个字我写的不好看,你帮我写写。” “哪儿呢?” “这儿!” 于是,大早上来的王谢柳就这样帮她写了几千个“不会写”的字。 等到中午丫鬟来送饭,王谢柳才意识到她已经不知不觉写了这般多。 而王可忆乖乖把对方抄好的部分装好,甜甜撒娇:“柳儿真好。” 虽然王谢柳沉默,但她还是坚持不懈问:“柳儿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 哦,不来啊,好可惜。少个人帮她抄书……不对,是少个人和她说话多寂寞。 王谢柳无奈扶额。 谁脑子不清醒,天天出门帮人抄书。 结果第二天,还是有人大清早来敲她门。 瞧,她就知道柳儿人特别好,一定不会…… 然后她就看到在她面前像是不知道熬了多久夜,眼眶红红的表哥沈珏,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 王可忆想离酒鬼远一点,但又觉得沈珏这次来应该是有话要说,她捏着鼻子问:“你几天没睡觉?你该不会又和你的朋友们欢饮达旦?” 感觉就现在沈珏这样子,总给她一种这人他下一刻就要死掉的样子。 等等,沈珏和她不一样啊,他可不能一次次重来!他可不能死啊,他死了真的堂姐回来会伤心的。 沈珏却挥退侍女想和她独处,却没想到被燕语为首的侍女无情拒绝。 燕语不卑不亢:“表少爷,我们小姐就是因为和外男接触过密才被夫人罚的闭门思过。” 这下从小互殴长大的表兄妹都愣住,尤其是王可忆。 她到嘴的“进来帮我抄抄书”都又被她咽下去。 可恶!这可不行!怎么能够让到手的抄书匠打水漂,于是她难得在表哥面前温柔似水:“哎呀呀,燕语,表哥也是一番好意。表哥,来,快进来坐!” 沈珏抬头看看天清醒几分,才又看王可忆,确实是他表妹的眼睛眉毛。到底是他喝多了,还是她喝多了?这是做什么? 不过王可忆倒是拉着沈珏就进屋去,只是让燕语在门口守着,屏退了其他侍从。 等进屋后,沈珏还来不及开口,王可忆就把毛笔递给沈珏:“表哥,这个字我不会写,你帮我写写?” 沈珏最了解王可忆的意图直接反手拒绝,不肯握笔。 王可忆也不强求,既然他不帮忙,那就快点说完走人。 她问:“你来做什么?” 沈珏瞥了眼站在门口的燕语,压低声音:“你堂姐……不是你堂姐。” 王可忆一听这话,手里的笔就“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她知道“王芮姿”不是王芮姿,那是因为她已经重来过两次,早就清楚有些会发生的奇怪的事情。 可是表哥……他也重生呢? 不对,表哥就是因为与表姐不互通心意才蹉跎许多岁月,若是重生,那他必然知道该如何追表姐才是。 那他为何会知道表姐不对劲? 她这般想的便也这般问出口来,只见沈珏眼中光影明暗交杂,他涩声道:“我知道她。” “如果她不是她,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王可忆听到这句话,心头莫名一紧。 她问:“因为你喜欢表姐吗?” 沈珏自嘲笑:“或许是,但我知道她不是她。我只是……” 王可忆看见表哥抬头幽幽望向窗外,与他平日里放浪形骸的样子不同,倒向他上辈子官至尚书左仆射时般稳重。 他慨叹:“我怕是精怪,更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夺了她的身。我也怕那东西伤了她,害了她。” 王可忆听完沈珏的絮叨,她坚定道:“不会的。” 沈珏:“你怎么会知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还要胡说。” 王可忆拳头又硬了,默念三遍“他醉了,和他干架胜之不武”,才“哼”了一声:“我就是知道。” 以前宫里的那些妃子,若是在恢复“正常”前还没被赐死,最后恢复正常后过得都还不错。 她记得姜贽和她商量过后,还放出宫过好几批。给她们都赐些银两赏个诰命,让她们都能过上养面首的快活日子。 她都有些羡……咳咳,总之,肯定是能恢复正常的。 沈珏说完这些话就想走,王可忆疑惑:“你就来和我说这个?” 沈珏点头。 因为王可忆不聪明,他怕她万一被那不知底的东西给害了。 也怕万一伤了王芮姿和她的感情,故而特意来和她说说。 “你要不……”王可忆刚拿起毛笔,想让沈珏帮她抄抄,没想到他立刻走了。 动作之快,一点都不像是喝过酒的人。 也行,她自己抄,可以吧。 结果第二天早上……不太对,好像更早一些,天都还没亮的早晨。她听见有东西在敲打她的窗棂。 是风吧。 她翻身继续睡。 然后她听见有什么东西砸在她的桌子上。 真别说,这风可真大。 遂翻身睡之,甚香。 结果这下有什么东西砸在她的床沿上,差点就砸到她的脸上。 这风……哪里来的妖风,竟这般吵人清梦。 她披上披风走至窗边,便看到姜贽倚着庭梧的巨大枝丫,颇为悠闲地拿碎石子砸她的窗棂。 他怎么还是这么爱半夜摇人! 可恶!将来迟早摇回来。他喜欢半夜摇人是吧,那干脆就别睡了。 下半夜姜贽不让她睡,那他以后上半夜都别想睡觉。 王可忆气得牙根痒痒:“你来做什么?” 姜贽却是眉头一皱,他不知道王可忆为什么会生气? 等等,生气?或许不是生气,不是有个词叫“嗔怪”,她大概也是喜欢他来的。 于是姜贽认真答道:“来看你的。” 他也还是那么爱说废话。 废话,姜贽不是来看她的,还是能来看谁的?总不可能是和梧桐树相依偎共赏明月。 王可忆原本是气的,可逐渐却想到个新的可能。这人帮她抄抄字,大概是可以的? 王可忆:“姜公子,你字写得好不好?” 她是知道对方那一手字写得那叫一个漂亮,只是当下得装不知道。 而她也知道姜贽不会骗她。 果然,下一刻她听见姜贽答:“稍可入眼。” 谦虚了,他可是和当世书圣学的字。 “你能不能帮我抄抄字?”王可忆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不眨眼,知道眼睛变得湿润:“我那日……。” 她想装惨让姜贽同意,却没成想姜贽直接答应了她,“抄什么,我抄好帮你送来。” 她解释完是什么,见姜贽眼底有几分嘲弄,一时疑惑。 姜贽似乎和她心有灵犀般,立刻答:“你哪里需要读这些。” 王可忆寻思半天,才明白姜贽的意思是她不用学《女则》《女训》。 想起以前在宫里的日子,几乎都是姜贽帮她解决好嫔妃和前朝,她只要吃吃喝喝就可以。 好像确实是,也是入宫后她才越来越懒的。虽然姜贽还是逼她继续上学,直到出师为止。 “所以,你把我喊醒做什么?” 不要以为帮她抄书,这件事就可以不追究。 姜贽不爱笑,抬手遥遥一指。 “月色很美,花在开,我想告诉你。” 春日的风是冷的,姜贽的话也是平铺直叙,但却莫名让让人心头舒展几分。 只是……就这?! 告诉的很好,下次不用了,真的。 姜贽:“你离你堂姐远一点。” 末了,大概是怕她不信,他解释:“你这次会被责罚便和她脱不了干系。是我手下人亲自盯梢不会错。” 话一出口,他才忽地意识到,此时的王可忆并不是上辈子的她。 现在的她和他,不过只算是匆匆几面,有些缘分。 王可忆未必会信。 9. 赠别 “好,我知道啦。” 她真的听到了,两个耳朵都听到了,能不能不要再和她说这件事啦。 见她无条件的信任,即使不知王可忆为何内心烦闷,让他也跟着内心烦闷,但他还是多了几分平和。 但更因为王可忆的单纯容易受骗,他才有几分忌惮起那个“王芮姿”。 王可忆见姜贽的神情,眉头微蹙,眼神凉薄,嘴角上扬。 他该不会是又想杀人吧?他杀人前喜欢这样做,好像他几乎把每个突然变得不正常的人都杀了这件事。 想到对方刚才提到“王芮姿”,王可忆觉得她必须挺身而出救堂姐。 她像是回忆起从前的时光般,缓缓道来:“我其实最是喜欢堂姐,她从小就待我极好。而且,阿娘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得互相照顾,互相喜欢。” 见姜贽的眼神愈发深沉,她一咬牙一跺脚急道:“而且,堂姐必然不是故意的。我可以就先原谅她这次。” 她话说完,姜贽便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她,却又不像。 他目光灼灼,像是看透了她,却又似没有。 就在她胆子提到嗓子眼,都快要考虑是否要直接摊牌时,却听见姜贽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什么?他憋了这好一半天就只憋出这一句话。 姜贽却是实打实有一刹那在怀疑王可忆是否也重生了。 他是故意这般的威慑她的,可她没有。 她是天生痴儿,做不得假的。 他抬头看周而复始的明月,压下心底说不清的感受,或许是轮回太久,他也阴暗地希望有人能陪他。 不过终究还是……甚好,记不得远比记得要好千千万万。 王可忆打了个哈欠,眼里泛起泪光,恰好门突然被推开。 是燕语。 她听着屋里有声响,只当是娘子睡得迷糊从床上掉下来,便进来瞧瞧。 结果一推门就看到她家娘子,还有窗外那讨厌的姜姓公子。 她敢怒不敢言,既实在讨厌这姜公子害的她家娘子闭门思过,又担心说着重话惹娘子伤心。 尤其是看到王可忆眼里的泪光。 楚楚可怜,满是与情郎难相守的悲伤。 唉,她家可怜的娘子。 燕语鼻头都不由酸了几分:“娘子,我去外头守着,你若有事便叫我。” 王可忆都来不及开口,就见燕语又匆匆出去,还细心地合上门。 总感觉这丫头似乎误会了些什么,她却又实在想不出,但总归不像是什么好事。 她揉着有些因没睡好而酸涩的眼睛,结果一抬头姜贽便不再了。 这人当真是把她摇醒就走……不对!他还没拿上纸笔,他该不会是打算赖掉抄书吧?! 她忙开门把纸笔塞给燕语,难得认真嘱咐:“你等会儿天明后,把这些送去姜公子住的院里。” 燕语原是想拒绝,毕竟夫人就是因为姜公子才责罚的娘子,可看见她眼尾泛红,还是收下这东西。 罢了,就替娘子去一趟。 指不定是娘子写的情书……就替她跑上一趟,就算因此被夫人责罚她也认了。 王可忆刚见燕语拿着东西出去,就觉得眼睛实在干涩,又忍不住揉眼睛。 都是姜贽,烦死了,她眼尾说不定都红了,不然怎么会这般干涩。 烦人! 而燕语把东西送去姜贽那儿时,她虽不情不愿,但还是恭谨道:“这是我家娘子送给公子的,都是我家娘子的肺腑之言。” 姜贽随意扫她一眼,语气平淡:“放那儿吧。” 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在意的样子。 燕语于是更为王可忆鸣不平。她家娘子因着这人又是被罚,又是半夜流眼泪,这人却是这般态度。 这所谓的姜公子实在是哪堪为良人!她把东西重重放到桌上,力道不像是放东西倒像是打人。 待她前脚走,姜贽后脚便去拿起那叠纸,结果刚揭开最上面的空白页,他神情微变。 “戒奢者,必先于节俭也。夫澹素养性,奢靡伐徳。” 他当然没忘记替王可忆抄书这事,只不过是找她用的同样的纸实在简单,方才没特意问她拿。 刚才燕语话里话外的语气,他竟还以为是王可忆给他写了书信。 他的指尖落在王可忆那些字上,他倒是也会写王可忆的字迹。 只是……果然不该对她有什么过高的盼头。 姜贽这个人虽然爱做戏,还总不肯说实话,但之于说过的话还是都能做到的。 故而王可忆几万字的抄书,最后堪堪只抄了不足一千字。 剩下的部分,她的好柳儿帮着抄了好几千字,余下的都是姜贽在抄。 他每天在天将亮未亮时来敲她窗棂,和她随口聊几句后,就拿着纸笔走,第二天再来把前一天抄好的纸递还给她。 虽然这人喜欢半夜吵人清静,但念在这人每日帮她抄写也很累,她便也不气。 再加上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姜贽今日给了她这抄写的东西,她就终于“抄写”完这些东西。 她终于又可以出去玩了! 想到只要姜贽明儿个打早来给她送最后的三千字抄书,然后她把这东西交给母亲就可以出府玩去了,她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什么东街西街的当然要去,她还要买两串糖葫芦,吃一串丢一串。这样好像也不行,有些许浪费。 那就她吃一串,但要吃最贵最大的糖葫芦。这些日子闭门思过失去的快乐,她全都要吃回来。 越想越兴奋,她甚至已经想好下个月要去哪里玩、怎么玩!要是姜贽还没走,或许可以偷摸把他也带上? 阿娘发现也没关系,反正姜贽他会帮她抄书。小小抄书,不成问题。 结果她下半夜五更时才撑不住睡去,等到第二天下午黄昏时分方才悠悠转醒。 她先是因为睡蒙了,缓缓睁眼看着天际的火烧云还陡生今夕何夕的感慨,半晌才猛地一拍脑袋。 她这是一口气睡到日暮时分? 那姜贽是没来?她了解姜贽此人,她若是来了,必然会想尽办法把她摇醒。 那唯一的结论就是……他今日还没来? 她唤燕语:“今日姜公子可来了?” “未曾。”燕语回答,只是似乎有未尽之语,只是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她与燕语从小玩到大,又重生这许多世,二人都最是了解彼此。 王可忆:“燕语,你是不是有什么话瞒着我?” 燕语垂眸,似乎想要辩驳,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只是想着姜公子要离开的事要不要告诉娘子。 沈夫人命令府中之人都不得把此事传到娘子耳中,若是从前燕语也定然不会说,可这几日她是知道娘子每夜都与姜公子见面的。 两人一个在闺楼里,一个在苍树枝上,两人对望时,娘子眼里的喜欢也做不得假。 那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按话本子里说的,这便是看喜欢之人的眼神。 燕语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娘子,姜公子是日暮离开,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到了外院。” 王可忆闻言便登时出门,门口的侍女想拦她,但最终燕语还是让她们放开娘子,说这一切她来担着。 便让她们娘子去见上一面吧。这世上多的是一别经年难相见,见一面就当是了却心愿。 王可忆当然要去见他,因为她的抄写在他那里! 她的最后一点抄写啊! 她不能没有这抄写! 这是她头一次对见姜贽产生如此大的执念。 不过她也没有全然失去理智,她刚跑到她的院门就意识到姜贽这是回京城。 回京城就得乘船离开南洲,乘船就必然经过有条路,而她院子后面另一个给仆人住的小院正挨着这条路。 她细听声音,似乎是有马蹄声渐进。 姜贽带的随从不少,前头必然是开路的,她或许还有机会! 那院中种了许多梧桐树,高大不说还好爬,她从前就没少爬。 她利索上树,正巧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姜公子。”她声音很大。 而应她的是姜贽撩起车帘遥遥看来。 姜贽原本有几分烦躁的心情倏地便只剩明朗,他便说她会来。 前头的护卫忙停下,呵斥:“何人在此喧哗。” 是他的墙头马上。 姜贽只是心中默默想,而王可忆的声音更大上了许多,像是生怕人听不见—— “姜公子!你给我抄的书,还没给我!” 王可忆的一通闹,成功让姜贽的脸黑了,当然她还是要回了那抄写的最后部分。 姜贽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心里能明显感受到她的高兴,比和他每天晚上看月亮时还要高兴得多。 他语气酸酸的:“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王可忆仔细回想,她其实想说让他回京以后,不要马上封她为后。 她还没在江南玩够,想再多玩些日子。 不过看他的神情,她马上改了话头:“那祝你一路顺风,天天都是好日子!” 然后就别天天惦记让她入宫,让她能在江南多玩些日子。 姜贽最好哄的,这句话一定能把他哄好。 果然她刚说完,姜贽就笑了。 看吧,就说他很好哄! 姜贽随手将剩下的那部分抄书,扔给扒着树和他说话的王可忆。 然后她滑溜地下树走了。 没有一丝犹豫地走了。 前头的侍从不知道这下应当该如何做,犹豫不决问:“主子,这……” 姜贽脸色沉下来,在心里暗道王可忆果然是这样的性子。 算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她。 她能说出祝他安好的话,而不是盼着他早走不回来,都已经甚是不错了。 “那便……” “姜公子!” 他话未出口,却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忙撩起车帘下车寻声望去。 不可能是王可忆,她那般没心没肺的性子,怎么会还来。 但确实是王可忆。 王可忆是跑着来的,她总觉得白白让姜贽给她抄书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毕竟,他现在和她不是夫妻,最多只能算是朋友。对朋友还是不能太过压榨,要对朋友好一些才行。 她跑得很快,毕竟是从小上蹿下跳的人,这点路跑起来轻轻松松。 她偏头笑问:“姜公子这是故意在等我吗?” 她还以为要追好长的路,结果姜贽他居然乖乖站在这里等她。 不愧是她曾经的好夫君。 姜贽虽然心里见她能来送他是欢喜的,但面上仍是冷淡自持的样子,“王娘子有事吗?” “没事,不不不,有事!”王可忆在衣袖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个小布包,“这是给你的。” 姜贽低头扫了一眼那东西,“这是什么。” 难不成是临别赠礼? “这是针线。”王可忆继续解释:“我想这些日子姜公子帮我抄书,定然是很累的,而且指不定还磨坏了衣袖。” 姜贽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王娘子何意?” 该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她想帮他缝补衣裳? 这样影响多不好,可他的手却已经伸出去了。 王可忆见他看似不情不愿地把手直愣愣伸出来。 姜贽这是做什么?给她看他的衣袖不需要缝补? 可是她压根就没打算给他补。她只是一时没找到送什么,正好梳妆台上摆着绣棚才想到这个的。 就她八百年不用的女红,她能缝什么? 她心虚道:“我不会缝衣裳,你自己拿着缝吧。” 她把东西递给姜贽转身便跑。 越解释越黑,那就是干脆别解释。姜贽那般聪明自学个女红又不难。 她这是帮他拓展技艺,他得感谢她! 姜贽正垂眸茫然看着手里的针线。 果然,不能对王可忆有任何期待。 10. 过往 不被期待的王可忆被沈夫人关进祠堂,沈夫人还请了家法。 院里的下人们都替这三小姐惋惜,虽然她不聪明,但为人和善明媚谁都喜欢。 怎么偏偏就为着个没见过几面的姜公子,数次忤逆沈夫人的意思。 要知道沈夫人在成为沈夫人前,那可是金戈铁马的沈将军,她若真动怒便是王大人在都是拦不住的。 王芮姿更是志得意满。 她就是故意兑换了系统的道具,让刚才王可忆出去的路上无人拦她的,否则偌大的王府怎么可能无人拦她。 这下正正好,沈夫人便是疼她也是段然不会再纵着她。只怕这下姜贽一走,指不定这王可忆要被罚禁足多久。 不过也是,这可是古代,像王可忆这样没个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就应当好生教育才是。 王可忆跪在祠堂里,真别说,她是有些害怕的。 尤其是当她看到沈夫人请了家法时,便愈加害怕,虽然从前阿娘打她都是省着力气,但今日或许会不省力气? 毕竟,阿娘都这般生气了,都罚她跪祠堂,还亲自来盯着她受罚。 沈夫人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太过于生气。至少伺候的下人们都是这么觉得的,只有王可忆觉得今天怕是真把她阿娘真气得不行。 因为她幼时母亲尚领兵带将时,若是手底下哪个将士犯大错时她都是这样。 以为即将被母亲“军法处置”的王可忆,在一阵等会儿怎么哭才能把阿娘哭心软,和要不说实话,其实她和姜贽早就是两辈子夫妻的事抖落出来。 沈夫人手里提着剑步步走近王可忆,那剑在窗格透进的光中泛着冷意。 这是阿娘从小的配剑含风,据说一剑就能穿心,就是这把剑一路陪着阿娘,从不被人看好的小兵混成边关大将军。 阿娘……她应该不会真要处置她吧? “拿好它,练段沈家剑法给我看。”沈夫人将长剑扔到王可忆面前,神情却是严肃至极。 王可忆迟疑不决,阿娘这是做什么? 不过她最终还是拾起剑握在手中,她起先还有些不适应,毕竟重生这些日子她都还没碰过剑,上辈子在宫里也甚少练剑。 不过她很快适应剑在手中的感觉。沈家剑法凌厉至极,讲究的就是速战速决。尤其是经过沈夫人的改造,那更是一招一式皆是剑指要害。 王可忆虽身着襦裙但裙裙袂飞扬,丝毫不见得被衣物束缚,反倒是因她自幼习武,连她那蹁跹的裙角都满是力度。 她舞起剑来就有些收不住,就像小时候阿娘带她策马山间总是忘了时辰那样,便没有注意到沈夫人落寞的神情,还差点忘了这是在祠堂。 幸而眼角余光瞥见那些长明灯,才猛然惊觉,在即将剑指祖宗牌位时蓦地收手。 “阿娘,我不是故意的。” 她忙放下剑匆匆跪下。 沈夫人却只是抱住她,半晌,灼热的泪打湿她的剪头。王可忆才终于意识到,她的阿娘,那总是铁打般天塌下来都不怕的阿娘居然哭了。 还哭得这般肝肠寸断的样子。 王可忆揽着沈夫人柔声安慰:“阿娘,你不高兴吗?” 沈夫人拿衣袖擦泪,强撑道:“没有,阿娘是、是高兴,阿娘看到阿忆这般厉害欢喜得很。” 欢喜她的阿忆虽不够聪慧,但还有这身武功,便是将来进了宫里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也还能护住自己。 这也是她今日唤来王可忆的原因,她从前百般阻挠女儿,可是今日见女儿与那小皇帝这般情真意切,她总不能再拦着。 更何况夫君来的信早说了,那小皇帝怕是早已有迎王家女入宫的心。 如今朝中孙氏一族仗着太皇太后坐大,陛下怕是打算借王、沈两家的势力去与这孙家相互制衡。 只可怜她的阿忆,竟被这小皇帝给盯上。她今日都听芮姿说了,那人居然每日都会去与女儿私会。 闭门思过无趣的日子,却能有郎君陪着自己赏月聊天,哪个女子能不心动。她的阿忆怕也是因此才对这小皇帝情根深种。 思及此沈夫人愈发觉得女儿可怜起来,抱着王可忆诉说她的心疼,最后聊着聊着却有些跑偏。 王可忆听到阿娘突然道:“若是她还在该多好。” 她? 王可忆望过去,发现母亲的眼神都柔了许多,像是在隔着时光怀念过去。 沈夫人揉着女儿的头,语气温柔:“当今陛下的母亲是个极好的人。” 可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才会死的那般早,也死的那般惨。 王可忆知道阿娘说的是生母顾皇后,可惜十年前,陛下赐死了她,还灭了顾氏全族。 至此顾家最有名的女儿和显赫一时的顾家沦为人人都不敢说的禁忌。 直到五年前,先帝于宫中纵火自焚,今上堪堪十二岁以少帝之身即位,这事才渐渐又被人们偶尔提起。 先帝从前为娶到顾家女,那也是从众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上帝位,才最终让百年名门愿意将嫡女嫁给他。后来却也是他变心,挥刀向昔日枕边最亲近的人。 沈夫人果然又把这事给她讲了一遍。 其实挺没必要的,因为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姜贽都在成婚时与她讲过这事。 她初听时还会震惊,后来便平静许多。用姜贽自己的点评来说就是“各有苦衷”。 虽然她不懂什么苦衷,但既然姜贽说是那就是了。 当然姜贽那些妃子里,也有不少人以为她不知这件事,曾拿那这件事来她面前证明姜贽不爱她,故而不和她说这些。 她每次都不知她们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事虽不比先帝时那般忌讳,但知道且敢提及的人也不多。 何况是在宫里,谁敢乱议论这些事? 不过她每次都会细心听完,还会帮她们纠正错误之处。 比如她们都说姜贽是什么所谓的“美强惨兼疯批”,还有说什么先帝从未爱过顾皇后,都只是利用。 可姜贽他都亲口说过,先帝此生最爱他母亲。而且姜贽才不疯,他明明除了不爱说实话以外,其实是个特别温柔。 除了爱杀人,哪里疯了? 沈夫人:“阿娘只是担心你。” 王可忆安慰她:“阿娘不用担心我,贽儿对我可好了。” 见女儿这便贽儿贽儿的喊上了,沈夫人才愈发担忧起来。 顾栀当年也是这般说那个狗皇帝的,可最后他却那样对她。 她只担心女儿重蹈覆辙。 王可忆却因为没被打而开心。屋外的王芮姿听说祠堂传出啜泣声,还以为是沈夫人把王可忆打哭了,便也更加满意些了。 她一定可以攻略成功。 — 京郊的寺院里,红衣少女再向大佛拜三拜,她低垂眉眼是虔诚至极的模样。 许久后才缓缓起身,身旁的侍女笑:“姑娘只怕又全都是为太皇太后祈福,也不想想自己。” 少女很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我为姑奶奶祈福是应当的,姑奶奶对我那般好,我不为她祈福为谁祈福?” 那侍女忙低头认罚,少女脾气不好却也善良,轻快道:“罚你什么?多大点事。” 侍女:“多谢小姐,只是孙大人说陛下如今后位空悬……” “我就说父亲怎么今日让你来。”少女不屑,“你回去告诉他们,我对后位不感兴趣,我只想好好陪姑奶奶。” 少女高傲地提着裙子跟着在外面等她的宫女走了,徒留那侍女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似乎看到一个蓝色小光球跟着那少女,定睛一看却没了。 “第500624号原主挑选中——姓名:孙瑜歌,身份:太皇太后侄孙女,美貌值:倾国倾城……” 11. 圣旨 就在沈夫人发现姜贽回京却迟迟没有音信而替女儿担心时,王可忆……王可忆过得很快活。 比如今天她刚在东街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东西,其中就有她最喜欢店铺里的锦缎和钗环。再去西市扫荡一番,最终买了许多精致的糕点。 这些东西她也并未独享,全都与家中姐妹分了,尤其是王芮姿处和王谢柳多送了许多东西。 王芮姿拿着王可忆送来的东西,心中甚是不屑,但最终还是没有丢掉。 只是想到姜贽去了京城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再往这边递消息。 “喂,你能不能帮我盯着姜贽。”王芮姿问系统。 系统:“只有v8以上的玩家享有此项功能,附赠给您的两次试用已经使用完毕。” 一次是帮她盯梢王可忆收姜贽画卷的那次,一次是王可忆和姜贽惜别那次。 王芮姿:“升级到v8要再充值多少钱?” 系统:“十发648。” 王芮姿正纠结要不要再充钱,忽然婢女进门来传报:“姑娘,前厅来人了,夫人叫咱们出去。” 王芮姿到前厅时,便已看到王可忆居然已经到了,院中乌泱泱跪着一片人。 王可忆不像其他人一样一无所知,她虽然不想进京去做皇后,但是她已经掰着手指头算过日子了。 如果和以前一样的话,那姜贽应该要派人来册封她为皇后了。不过就是个皇后,做了这么多年,她都腻了。 所以当那穿着蓝灰色衣裳的男子进院时,王可忆没有半分惊讶,果然又是他——姜贽身旁最亲近的太监德安。 德安进来后先是目光落到王芮姿身上,他已经事先打听过了,这位就是王家二小姐。 王芮姿也察觉到这太监的眼神,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让姜贽最终属意于她。 她忍不住略有些骄傲的和同样跪着的王可忆嘚瑟。 不就是个姜贽,她这还不是就攻略成功了? 王可忆注意到王芮姿的眼神,见对方一个劲儿给自己使眼神,还以为她是跪的腰疼。 这确实是姜贽不厚道,他派的太监从前都是一来就宣旨的,完全不同于今日这进来却半天不吭声的太监。 终于在她都快要忍不住抱怨这太监的时候,那太监终于悠悠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王太守之女毓质名门,贞仪淑婉,今特许配太中大夫长子,择日成婚,钦此。” 啊…… 这下王可忆疑惑了,姜贽册封她做皇后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给堂姐和表哥赐婚。 不过也挺好,总不至于让他们像上辈子那般几番错过,最后才互通心意在一起。 王可忆悄悄瞥了眼被迫接下圣旨的王芮姿。就是不知道这个不知是何精怪的“表姐”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博平郡主听旨——” 王可忆忙仔细低头听着,她记得每次封后的诏书上姜贽都会把她大夸特夸,她一定要好好竖着耳朵听清。 然后她听见太监说的却是:“秉承太皇太后慈谕,兹闻博平郡主秀慧端纯,特召其入宫伴哀家礼佛静心。” 王可忆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果然是从前姜贽夸过她的那些话。至于第二反应就是……不是皇后?! 真的不是皇后! 那不是意味着她或许进京陪完皇祖母,还是能够到处玩,而且就算是陪皇祖母的时候,她岂不是也可以到处去玩? 她憧憬那美好日子实在是想得太出神,甚至都忘了她此时该领旨谢恩了。 直到沈夫人用力戳她腰畔她才反应过来领旨谢恩。 王可忆觉得很新奇,她都想打开圣旨瞧瞧这太后懿旨和皇帝的圣旨有什么不同。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皇祖母懿旨。 她其实对这位皇祖母的印象并不深。皇祖母是个深居简出的人,自从还政姜贽后便静心礼佛。 若真说起来,那就是这位皇祖母只会在三年后临终之际,为她的侄孙女孙瑜歌求公主之位。 并且姜贽会答应。 怎么这辈子皇祖母竟然要她去陪着?虽然皇祖母夸过她活泼伶俐,但那都不过是套话罢了,还没沈珏夸得认真。 怎的这一世便偏偏令她进宫去陪着礼佛?真是奇也怪哉。 不过不做皇后,那岂不是可以多在京城溜溜,还能顺路去洛阳玩玩,当真是件极好的事。 王可忆心里只觉得好玩,其他人却各怀心事。 王芮姿自不必说,她原以为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姜贽按照设定那样娶王可忆,但她实在没想到姜贽居然会把她赐婚给沈珏。 她再度和系统交流:“难不成我的攻略任务这就失败啦?” 系统:“没有。” 见系统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王芮姿不由感到惊喜:“你有办法?” “有一张‘夺臣妻’的卡,如果能抽中应当就可以。”系统贴心补充道,“我刚算了,两发648以内就能抽到。” 王芮姿最终还是在充值后点开抽卡池。一定可以的! 当她在最后一次抽卡机会抽出“夺臣妻”那张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 而站在王芮姿身旁的王可忆,却发现她的表姐莫名其妙哭了……就挺奇怪的。 “玩家,你刚才没控制好眼泪,不小心哭出来了。”系统提醒。 王芮姿敛去泪水,正想使用卡却失败了。 她沉默。 而她沉默的同时,沈夫人就是想撕人,字面意义上的想撕人。 虽然她知道姜贽流着那狗皇帝的血,但想到对方是至交故友的儿子,也原本打算信他一回。 结果,到头来别说皇后不说,连个名分都没有,还是太后下旨让她的女儿进宫。怎么?真当她沈占云提不动刀啦? 那宣旨的太监刚走,沈占云就气急败坏往书房去了。 她倒是要问问王孟山那厮太师是怎么当的,居然连女儿一个小小的后位都摆不平。 王可忆见母亲来不及收拾她,原是很高兴的,结果姐姐妹妹都来和她说话。 “姐姐,你似不似要去京城了呀!”这是小叔家说话漏风的妹妹。 她笑着回答:“对!” “我听我娘亲说,京城条条框框多的不得了,一点都不好玩。”这是母亲出自京城望族的堂妹。 她反驳:“好玩的!” 虽然舍不得江南,但京城也是好玩的,比如逛花灯,而且姜贽特会猜灯谜。 以前每次和他乔装打扮逛灯节,都是她指哪个花灯,他就能把哪个花灯赢下来。 直到后面拿猜灯谜作噱头的店主看到他就怕。 姐妹们都舍不得王可忆,只有王芮姿和王谢柳两个人远远看着。 王谢柳神情莫名,她忽地把目光落在王芮姿身上将笑未笑地看了他一眼。 王芮姿还在和系统理论:“好好的卡,怎么就用不了呢?这张卡明明没有使用条件!” 系统:“没有使用条件。” “这张卡是没有使用条件,但这张卡必须在你和沈珏成婚以后才行。” 王芮姿:“就没有别的途径吗?不能加速剧情吗?” “可以,”系统即答,“再充一发6……” “你闭嘴。”王芮姿打断系统。 她现在就是处于气极反笑的程度,玩这么多年游戏,啥类型的她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种钻钱眼里的游戏。 她再充就剁手,而且这破游戏谁爱玩谁玩,她再也不玩了。 王可忆见王芮姿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突然变得癫狂起来。 却又在下一秒忽地晕了过去。 众人赶紧把她扶进屋,还去传唤郎中来替她医治。 只有王可忆呆呆站在原地,她刚才好像听到王芮姿疯癫的同时说一句“破游戏”。 游戏? 就像她猜灯谜那样的游戏吗? 她身边的王谢柳忽然问她:“姐姐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话?” 她看王谢柳眼神澄澈,没有犹豫道:“游戏?刚才堂姐好像说了什么‘游戏’?” 王谢柳轻轻一笑,“我也听见了,不过也没什么,我瞧堂姐这样子大概是魇着了?” 王可忆点头。 确实,以前那些变得不正常的人里也有这样的。 — “已经按着皇祖母的吩咐去办了。”姜贽品着茶,神情莫测。 太皇太后孙平柔并没有亲子,先帝非她亲子并不亲,反而是这个从小养大的孙子还更亲几分。 但也没亲到哪里去,姜贽性格冷淡,打小就不是粘人的性子。 孙平柔淡淡笑:“你也别怪哀家,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哀家总得替你看看。” “多谢皇祖母,”姜贽放下茶盏,像是故意弄出声响一样,“噌”的碰撞声让人心惊,“若是无事,孙儿便退下了。” 他拂袖而去,却在将踏出殿门时,有一娇俏身影正巧将要与他相撞。 “哎呀——” 姜贽往左后方退了一步,眼前人便往前摔去,幸好被宫女们扶住。 他却并未回身反而大步离开,没受丝毫影响。 “宿主这男主好难攻略啊。”系统有些担忧。 “孙瑜歌”并不在意,仔细整理衣着,“不必担心,你好好盯着王可忆和他就是。” “是……”系统像是怕极了她一样,平缓的电子声都泛起波澜。 “瑜歌你来啦,快进来吧,”孙平柔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还是赶紧出来拉着她仔细端详,“摔着没有,你要是伤着,叫哀家可怎么办?” 孙瑜歌笑着扑进她的怀里,“不会的,我会好好陪姑奶奶的。” 笑意却不到眼底。 12. 进京 马车轧过山路,偶尔还会剧烈颠簸一下,连燕语都嫌这路难走。 反而是瞧王可忆一个人乖乖坐着,她手里拿着个精致的藤罐,里面装着只蝈蝈儿。 她拿刚歇息时在路边拔的茅草逗着虫儿——这是临行前沈珏送她的。 因为除了沈夫人以外,她和其他姐妹都不觉得她此去京城会回不来,所以不同于以前长亭十八送,还有上百抬嫁妆的风光。 这次除了宫里派来接应她的人,王家人并没有太过重视,只是派了些护卫跟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柳儿一定要跟着来,不过她既然开了口,王可忆也没有拒绝。只当王谢柳是同样想进京去玩,便求了母亲与她同行。 “娘子,你怎么就听了四娘子的话。”燕语不解。 一刻钟前,她们还走在官道上,那路平坦开阔不像这羊肠小道,指不定就猛地颠簸一下,晃悠得人想吐。 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王谢柳突然不知为何说换一条小路走,王可忆便立刻同意了。 只是燕语实在是想不明白。 王可忆逗着蝈蝈儿,像孩童一样单纯道:“我又不聪明。” 她抬头笑得坦诚:“我觉得柳儿很聪明,听聪明人的话没什么不好。” 燕语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自家娘子这话没错。 四娘子王谢柳打小就是个聪明的,诗书礼乐都通,只是为人谨慎内秀。不然总不可能在南洲城里,还没有王芮姿出名。 她又素来和王可忆这个姐姐关系好,总不至于害了王可忆去。 王可忆却想得更简单一些。 听人劝,吃饱饭。 既然柳儿开口她听就是了,只要不是变得“不正常”时,她身边大部分人都是可信的。 等他们行至驿站时,原本应当立刻出来迎接的小吏,却迟迟未出来迎接。 直到他们一行人都等的有些不耐时,才见有人来,那人走近才发现是个身量尚小的少年。 燕语跳下马车询问:“这儿的官吏们呢?” 少年慌张解释:“姑娘有所不知,此处多贼寇,平常就喜欢干些打家劫舍的行当,还喜欢劫掠过路人。” “刚才有人来报,说是那些人啊又在官道上拦路,唉,也不知道是哪儿户人家要倒霉了。” 燕语惊讶:“这官府就不管管吗?” 少年摇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这里穷山恶水,年年不是大旱就是涝灾的。今天打了,明个儿指不定又有人活不下去落草为寇。” 少年摇头叹气,意识到马车上的贵人还没下车休息,忙接过马夫手中的缰绳:“几位先进屋休息吧,不需多时他们便都该回来了。” 王可忆却是听了那少年人的话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头看去。帘外土地平旷,河水清凉。 怎么看都不像是穷山恶水之地。 只是她又揉了揉眼,便见景色忽地尽数改变,河水枯竭,土地失了青葱,变得贫瘠苍凉。 就好像起初的景色只是她的臆想。 奇怪,当真是好生奇怪。 王可忆忙问来扶她下马车的燕语:“你看到了吗?这里刚才还山清水秀!” 燕语只当她是坐马车太久,眼睛都晃了,“娘子是累了吗?快下来歇歇吧。” 王可忆只能被燕语先扶着下马车,却仍然在心中疑惑。她并没有累着,她从前骑马时远比这个颠簸,可都从未如此过。 她确信那景色是变了的。 正是刚才的景色变化太过奇怪,以至于她都没有进一步去追究为何王谢柳会突然让她们改道。 若是未改道,那刚才岂不是就有可能遇上那所谓的贼寇。 只是她此时只是遥望四周的景色犯嘀咕,还被燕语催促尽早进屋,便也来不及深思。 她最后只是想到刚才少年说的穷山恶水之事,觉得等进京后定要告诉姜贽让他来将此处的贼寇尽数剿灭。 结果到了晚上,似乎是驿站的人都回来了,驿丞知道今日驿站来了贵客便来拜见。 王可忆提及此事时,那驿丞却像是不解,“郡主娘娘此言何意?” 于是王可忆更仔细几分将此事摊开和他说,那驿丞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但顾及到王可忆身份高贵只得压抑笑意,“郡主说笑了。” “我们怀安县一带是出了名的粮仓,百姓们个个都丰衣足食,您这不是说笑了吗?” 王可忆和驿丞大眼对小眼,最后她还是不信,驿丞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打开窗给她看远处尚在忙碌的农民。 “您看这些田土,都是一等一的好田,这下官总做不得假吧?” 王可忆再度沉默。 因为外面的景色与她刚才初见时,确实是如出一辙,没有半分差池。 那刚才突如其来的荒凉之景又是因为什么呢? 驿丞见她出神,只当郡主这是终于没反驳的话算是承认了。 王可忆只是忽然觉得刚才这一幕实在太奇怪,就像……就像是幻境。 好奇怪,可她怎么都想不通。驿丞说完离开后,她便翻身睡下了。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想不通改天再想。 — “宿主……” 孙瑜歌翻了一页手中的书,“说了多少次,不准喊我宿主。” 她神情温柔,说话语气也并不恶劣,但就是莫名让系统害怕。 系统小声解释:“我以前是在快穿局工作的,现在退休了才来当游戏系统的。” 孙瑜歌:“那你挺没用的,我记得快穿局系统是可以往上爬到主神位置的。” 系统被戳中心事却不觉得尴尬,反而像是很开心一样道:“我不想当主神,我们主神可好……” “别扯这些,”孙瑜歌是快穿局内测游戏请来的专业玩家,她没有心情和一个系统闲聊,“我让你做的事,你做的怎么样?” “已经使用了‘飞来横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可忆躲过去了。” “那很好啊。”孙瑜歌放下书,仍是笑着的,“我喜欢这种npc。” 有困难的攻略不是更有趣吗? “盯好王可忆,暂时就不要轻举妄动。”孙瑜歌嘱咐系统。 她唤来一个小宫女,“皇祖母这几日都牵挂陛下得很,担心他忙于国事反而疏忽身子。你把小厨房刚炖好的燕窝送去,就说是皇祖母的意思。” 那宫女便也乖乖送去,她们宫里住的虽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但孙瑜歌从来没表露过对陛下有非分之想。 这宫女便也没有多想,把燕窝送去勤政殿,却也只说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姜贽确实在愁。 不过他愁的却不是什么国事,如今四海升平不说,且他早已重来过无数次,国事早已不是什么问题。 他愁的是王可忆,更确切来说他愁的是该让王可忆住哪里。 因为这辈子皇祖母突然出手干预,他没有立王可忆为皇后。不是不能,只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反正王可忆也不见得喜欢宫里,还不如先把这次的穿越者先击退后再说。 可王可忆到底该住哪里呢?凤仪宫她是住不了,其他宫殿给她住又总是觉得委屈她。 他捧起刚才宫女送来的燕窝,他轻抿一口,是甜的,可他知道皇祖母从不会在他的饮食里放多余的糖。 那这碗燕窝是谁送的便也显而易见了,如果他是十七岁的姜贽,那他确认应该心动。 可惜他轮回太久,算起来几千岁都有了,这碗掺着糖的燕窝早就没用了。 可惜他知道他是npc。 最可惜的还是这碗燕窝送的人不对。 他没再喝燕窝,只是估摸着这碗燕窝的好感度该有多少。 “叮~男主好感加10,当前好感度50。” — “这便是京城呀!” 燕语没来过京城语气里满是激动,王可忆也同样如此,因为她虽来过许多次京城,但她对京城也是些眷恋的人的。 只是……她在马车路过陆家时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就是如今又得从头开始了。 那些从前的好友,又得她一个个重新认识。 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她们来和她主动认识啊,她忍不住吹了一下长长的刘海。 燕语以为她是担心入宫以后的安危,劝她道:“娘子不用担心,太皇太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她没担心这个。 皇祖母不会为难她,她只是想到每次都由她主动先去找她们还有姜贽。 这么一说,她这次不主动了。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主动,这次必须他们主动。 这次她要做个高冷的王可忆,绝对不会屁颠屁颠凑上去。 然后马车刚停下,她被燕语扶下马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是孙瑜歌! 最可爱的小歌! 于是王太师看到他快一年没见过的女儿,避开他伸出的手,直接扑到孙瑜歌的怀里。 或者应该说是她把孙瑜歌直接扑倒在地上,毕竟她是练家子,而孙瑜歌只是个大家闺秀。 她趴在孙瑜歌身上,就像恃强凌弱、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 而王太师更是忍不住疑惑,沈占云这短短一年究竟对女儿做了什么? 虽然女儿没成为皇后是有孙家的锅,但总不至于就这样要夺孙瑜歌的命吧?不过仔细一想,这确实是沈占云的风格。 谁搞她,她搞谁。 不过女儿她再不从孙瑜歌身上起来,太皇太后就真该讨厌她。 13. 骗子 “你就是博平郡主王可忆?” 太皇太后端坐明堂上,从王可忆坐在下首的角度看过去,按理来说是该让她害怕的。 至少在座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尤其王太师后背上都是渗出的冷汗。 孙瑜歌对太皇太后就像是王可忆之于沈夫人,总之就是王可忆今天这一扑不说结下梁子,至少也是让太皇太后记下了。 王可忆起身行礼:“臣女见过太皇太后。” 孙平柔打量着她没免她的礼,半晌才悠悠道:“确实生的很漂亮。” 难怪姜贽不过是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就非要娶这人为皇后。 原本她还以为是少年人要拉拢一派,打压其他不安分的人,如今瞧来或许也不仅如此。 到底是利益取舍,还是真心喜欢也是拿捏不准的。 “您更漂亮。” 王可忆话音刚落。 原本还有些许嘈杂的大殿忽然就变得安静下来,甚至有些过分安静。 大家都是知道王家这个郡主是个傻子,但正因如此这句话才更奇怪。 真诚但又敷衍,尤其是王可忆那双杏眼圆圆的,亮亮的,说这话时还不带眨眼。就让原本让人觉得可笑的话,居然就这样就变得动听起来。 太皇太后也不知道是被这句话戳中何处,居然笑了,“确实是个不错的,坐下吧。” 就这样把她刚才扑倒孙瑜歌的事轻轻揭过。 “王卿就这一个乖女儿,哀家反而让她陪我,王卿不会怪我吧?”孙平柔含笑问王太师。 王太师:“不敢不敢。” 而且……王太师瞧了眼此刻端坐桌前,似乎在认真听话,却悄悄偷吃的王可忆。 但愿后面太皇太后,还能说出这种话。 而不是因为嫌弃王可忆太烦,提前把她赶出宫门。 王太师觉得等会儿必须嘱咐燕语,也不是别的,就是王可忆到时候万一犯错,记得先知会家里。 方便他们跑路。 王可忆在偷吃这件事上,可以说是乐在其中且颇有心得。毕竟她身份摆在那里,从小到大参加的宴会多的很,不学点偷吃技能早就馋死了。 所以她在发觉皇祖母没注意她后,就悄悄偷吃起来,宫里的点心超好吃的,她这段时间没吃到也确实馋了。 然后,她刚往嘴里塞半块糖糕,就听见门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皇上到”。 众人忙齐刷刷跪下行礼。 而可怜的她只能快速而小幅度地咀嚼嘴里的点心,她跪在地上听到姜贽和皇祖母聊的有来有回。 千万别提到她。 不然姜贽将会收获她满嘴的花生碎……也有可能还有核桃碎。 毕竟这也是有前科的,犹记得上辈子大婚时,姜贽好像是被某个妃子绊住了。 她嫌等的无聊,就一个人开始嗑花生,最后整张床的花生都被她嗑完了。以至于姜贽匆匆赶来想挑她盖头时,被她突如其来的打嗝给打断了。 两人相视一笑,或者是她单方面尴尬笑了两声,弱弱举起最后一颗花生米:“特地给你留的,你吃不吃?” 最后姜贽没吃她的花生米,就是和她做了点别的事。 “皇上认为将博平郡主安置于哀家的寿康宫如何?” 太皇太后的这句话才将王可忆拽回当下,不过她已经咽下那糖糕,也不会再出丑。 孙平柔注意到皇帝进殿后看似神情淡漠,其实目光就没离开过王可忆,心里也就愈发有底。 此言也是为了试探姜贽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贽悠悠道:“皇祖母喜静,这小姑娘总是吵闹的,便不多叨扰您了。” 王可忆听见姜贽似乎是在认真思索,好半天才道:“观云殿空置多年,便委屈博平郡主在此小住几日。” 皇帝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心中便有数。如果当真只是为陪太后而入宫,那又何必单独赏赐宫殿给王可忆居住。 更何况这观云殿那可是个华美至极的寓居处,素来都是宠妃所住。隔得最近的也不是太后的寿康宫,反而是皇帝的紫宸殿。 王太师连忙大声谢恩,王可忆虽不明就里但也跟着父亲有样学样。 观云殿? 她确实还挺喜欢,也不是别的,只是她若没记错的话,姜贽以前的妃子们没有住过这里的。那还真是不错,至少不会让她有住凶宅的错觉。 就是离寿康宫太远,日后拉小歌打牌行酒令会不方便。 说人人到,小太监登时便通传孙瑜歌到了。 刚才她用力过猛不小心把小歌扑倒,依照对方的性子大概会先翻个白眼,再冷嘲热讽一下。 不过事后,她再提礼品登门拜访孙瑜歌,对方大概就会原谅她。 毕竟小歌又不是姜贽,爱生气不说还记仇得很。 结果,孙瑜歌却主动向王可忆行礼:“这便是博平郡主吗?当真是好标致的姑娘。” 王可忆担心孙瑜歌是不知道自己是扑倒对方的罪魁祸首,还好心提醒孙瑜歌:“谢谢你夸我,不过……刚才是我把你扑倒的。” 所以按照她对孙瑜歌的了解,对方现在应该翻个白眼,然后骂她几句,再给皇祖母告状才是!而不是夸她长得好看。 孙瑜歌却抿嘴轻笑:“这算什么大事,我反而是今日一见郡主,就觉得像是一见如故。” 王可忆听这个话先是觉得孙瑜歌该不会是也重生了? 可她想起对方的性格,可就算是重生也不会一下子变性子啊?而且就算是变了性子,也变不了她爱翻白眼的毛病吧。 那这是又“不正常”呢? 孙瑜歌的这句话等于把王可忆架得高高的。 王可忆刚才扑倒孙瑜歌的行为,落在没有重生的众人眼里,就是证明她和孙瑜歌的关系并不好的铁证。 在座的不是孙家人,就是跟王沈两家搭边的,两家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因为皇后之位早就闹得不愉快。 王可忆的回答很重要,她要是露出一丝不高兴就等于给孙家人把柄。可若是就这样和孙家握手言和,那又丢了王沈两家的面子。 王可忆:“哦。” 王太师见女儿这个回答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若不是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他都要抚掌而笑了。 妙啊,有他当年气孙素的那股劲儿。不愧是他的女儿,就是会气孙家人。 太皇太后却开了口:“哀家记得皇帝你那儿有许多嵩山遗老的孤本。正巧前几日小歌还在说这个,不若你便带着小歌去瞧瞧。” 孙平柔这很明显是在帮自家人,姜贽也没推拒就这样跟孙瑜歌走了。 王可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以至于王太师都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皇后之位并不难求,可他家女儿怕不是真喜欢上皇帝了。 她喜欢皇帝做什么? 王太师分别前给燕语做交代,让她能多劝劝王可忆就多劝劝。 别去喜欢什么姜贽,就今天太皇太后的态度,就算她将来和姜贽在一起,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毕竟谁不护着自家人。 她一个初相识,哪里比得过别人自幼的情分。 去观云殿的路上,领路的小太监一个劲儿地跟她讲这观云殿的意义,好一通溜须拍马。 只是她并没有很高兴。 直到她看到观云殿里种了很多梨花,南边已经谢了的梨花,却在北国芬芳盛开。 她问那小太监:“宫里喜欢种梨花吗?” “这梨花名字不吉利宫里不喜欢种,”小太监意识到他失言忙改口,“可这梨花都是陛下亲自吩咐种的,想来必是想着这梨花开得绚烂,特地为郡主娘娘种的。” 梨花不吉利,却是王可忆最喜欢的花。 她恍然记得上上辈子初见时,姜贽问她喜欢什么花,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是梨花。 姜贽问她为什么? 她偏头笑,“梨树会结果,我喜欢吃梨子。” 好像被他其他妃子笑话了,他没说什么却也跟着笑。 她伤心了好久,只当他是觉得梨花庸俗。 却如今才想起,后来她宫里总有梨子吃,一年四季,不论时节。 王可忆伸手接住飘落的梨花瓣,状似无意问:“凤梧宫里有梨花吗?” 小太监这次懂了言多必失,只简单答话:“是没有的。” 哦。看来姜贽又说谎了。 他以前总说凤梧宫的梨花种了很多年,现在看来,果然又是骗她的。 骗子。 不过,她现在心情好,就不生他气了。 14. 宴会 “姐,我住在偏殿很习惯,你习不习惯呀?”王谢柳拉着王可忆的衣袖蹭了两下,负责照顾王可忆的宫人在心里暗叹这对姐妹关系真好。 王可忆不高兴地摇头:“不喜欢。” 是不喜欢而不是不习惯。因为这世她不是皇后,不能再随意进出宫门,还要早早起床去陪太后礼佛。 比以前忙多了,所以她不喜欢。 王谢柳:“今日太后娘娘召了官眷入宫,说是要在御花园办一场赏花宴,姐姐倒是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 王可忆听了这话原本是没多开心的,虽然可以见到老朋友,但是他们现在都不认识自己。 还要一个个重新去结交,好麻烦。 不过转念一想,和他们混熟了以后,要让他们带什么东西也更加方便。 于是她高高兴兴让燕语给她化妆做头发,还逮着王谢柳让侍女也给她化了妆。 两人本来没有血缘,却不知是不是长年累月待在一起样貌也变得相似。 两人整理好仪容相视一笑,只是王谢柳眼里却在低下头时闪过一丝纠结。 不过再抬头时,落到王可忆眼里又都成笑脸。 王可忆到赏花宴时在场官眷也大多到了,她自信的和妹妹一起进入御花园,不见半分外乡人的拘谨。 毕竟她是做过皇后的人,这些人从前年节时入宫拜见过她许多次。这些贵女和命妇她也大多有印象,她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拘谨的。 她没怎么去瞧其他人的反应,但在座的人却都在仔细打量这位来自南洲的郡主娘娘。 尤其是这两月来,陛下都在为立王家女为后一事,与孙家闹得十分不愉快。 其他高门贵女也是相当好奇这位传闻中的傻郡主,是如何让陛下甘愿为她做这许多事的。 今日一见,确实是美貌非常,也不见寻常傻子的那股痴劲儿,难怪能得帝王偏爱。 尤其是被一堆贵女簇拥的另一人频频向王可忆投来目光。可以看出这场宴会在王可忆来前,主要有两个中心。 一个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孙瑜歌,另一个便是这人。 她穿得素雅也无太多装饰,只斜插一枝不过分艳丽却也不寡淡的赵粉在头上,举手投足尽是极为守礼的。 她看着王可忆目露满意神色,小声和身边的朋友道:“这位郡主娘娘不愧是王太师的女儿,这一言一行当真是让人看着舒坦。” 她身边的朋友也大都是些模范闺秀,其中一人轻笑:“知书说的对,我瞧这博平郡主指不定也和咱们合得来。若是有缘,交个朋友也未不可。” 不像那孙瑜歌仗着太皇太后撑腰平日里没个正经,只有王可忆这般礼仪全,还落落大方的人才值得深交。 王可忆并不知道其他人眼里的自己,已经得到许多在南洲其他人拍马都不会这么拍的评价。她只是见有人向她走来,那人缓步而来,短短的一段路走了许久。 王可忆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因为在她记忆里,会这样走路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人可是她的噩梦,不为别的,只因为上辈子她和姜贽成婚后还需学礼仪。 而她的礼仪女先生,叫陆知书。 是个被姜贽某个妃嫔称为“教导主任”的人,虽然她不理解什么是“教导主任”,但她知道陆知书此人特别可怕。 她的堂姐王芮姿虽然也是守礼温柔,但她从不对别人的日子指手画脚。但陆知书不一样,她看不惯的行为,她会进行惩治。 上辈子她和小歌在寝宫打牌、行酒令,就是这厮跑到太皇太后那里去告状,害得她俩抄经书抄了三个月。 所以,陆知书……她不要过来啊! 王可忆看清陆知书清丽的脸,手紧紧捏住衣袖,只盼望这次对方不是来教训她的。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给陆知书先行认错,虽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犯错,但事先认错总是没问题的。 结果她认错的话没说出口,就见陆知书向她行礼:“见过博平郡主。” 王可忆:“平身。你……陆娘子,是有什么事吗?” 陆知书却意外道:“郡主认识我。” 王可忆总不能说她不仅认识陆知书,甚至还抄过对方罚自己抄的书,也被对方以礼仪不规范罚站过。 这些都只能按下不表,她只能胡说八道:“我虽然是在南洲长大,但是陆娘子的名声在我们南洲,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知书:“为何?” 说了一个谎言,王可忆只能继续瞎编:“陆娘子堪为女子典范,反正我的闺中密友们都觉得该像陆娘子这样才是。” 陆知书噗嗤一笑,这已经对她来说是最出格的动作了,她抿嘴憋笑:“多谢郡主娘娘夸奖,我瞧郡主您才是一等一的好。” 王可忆被陆知书这句弄得浑身不自在,大概是因为上辈子被陆知书训诫的话犹在耳边,且早已经习以为常。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句好话,反而是有些不适应。 王可忆不知道怎么和陆知书说话,对方却自顾自道:“我最喜欢王亭之的观点,认为这儒释道三家合流始于前朝……” 王可忆她、她听懂了,但也仅仅只是听懂了,其他多的那是一句都不懂。 陆知书见她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有所感悟,追问她:“郡主娘娘您怎么看?” 平生最讨厌读书的王可忆她不怎么看这个问题,并且她也看不了,她现在急需要有人替她解围。 而这个人很快就出现了,当太监传报说是太皇太后到时,王可忆终于高兴起来。 她终于可以躲避陆知书的连环追问了,于是她急忙跪下,成了所有女客中最先反应过来。 陆知书看见王可忆的动作跟着跪下的同时,也不由感叹郡主果然是郡主,这反应快不说,这跪的姿势也是十分标准的,她都瞧不出什么错漏之处。 只是陆知书不知道这是她上辈子一点点指导王可忆学会的。 太皇太后一来,女眷们便都拘谨起来,尤其是王可忆。 昨天陪皇祖母礼佛她成功睡着了,皇祖母虽没多说但眼神里却全是怪罪。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装得乖一点,她在心里如此告诫自己,并且反复默念 结果当皇祖母喊她名字时,她反而因默念而一时恍惚没反应过来。 直到王谢柳悄悄戳她,她才行礼道:“太皇太后您叫我?” 孙平柔:“刚才小歌和我说你擅长弹琵琶,不如你来给大家弹一段。” 王可忆也没抗拒,只是她看孙瑜歌似笑非笑的神情,总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是她想到身边还有个陆知书,她觉得刚才陆知书明显想和她做朋友,那要不就趁这个给对方一个回应? 她提出让陆知书和她琵琶和古琴合奏,还夸道:“素闻陆姐姐的琴好,不知可否与我合奏。” 陆知书只当她的名声竟然传到南洲,满心欢喜地答应。 宫人搬来乐器,只是王可忆瞧手里这把琵琶总是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而自始至终孙瑜歌都是笑着看王可忆,见对方把那把琵琶抱入怀中,笑得愈发真心。 系统有些许担忧:“玩家你为什么要特地花钱兑换这把琵琶啊?” 孙瑜歌笑:“这是男主母亲的琵琶,他因为母亲的事情最讨厌听见有人弹琵琶。更何况有人拿母亲的琵琶。” 系统恍然:“哦!是这样啊!” 孙瑜歌却没有什么神情波动,只是仍面带微笑看王可忆拨弄怀里的琵琶。 与其提升自己,不如诋毁他人。 既然她不能一时提升自己在姜贽心中的地位,那不如就去降低姜贽对王可忆的喜欢。 王可忆其实不经常弹琵琶,她一开始还有些不熟练,等到渐入佳境时,却听到太监通传声,说是皇帝来了。 然后,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把琵琶好像是婆婆的——也就是姜贽的亡母。 “谁把这把琵琶拿出来的。” 这是姜贽的声音,虽然看似没有动怒,但语气里却夹杂着不悦。 在场的人都惶恐跪下,只有王可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怀里的琵琶,就这样抱着琵琶愣住,场面一时极为安静。 王可忆想,要不直接摊牌吧。 上辈子姜贽他把这琵琶送给她了,这辈子先打个欠条用一用行不行? 应该行……吧。 15. 暴露 王可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她身边有王谢柳,这人见皇帝脸色不好,大概就猜到这琵琶有问题。 尤其是孙瑜歌似乎准备开口说话,王谢柳便打断她的话:“回陛下,太皇太后听闻姐姐擅琵琶,便让姐姐弹几首曲子来听听。想来都是宫人们犯错,一不小心拿错了琵琶。” 王可忆听到妹妹这么护自己忙跟着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故意害她。 孙瑜歌又准备开口,却被陆知书注意到,她比起王家姐妹更明白后宅这些女儿家的手段。 陆知书忙行大礼,向皇帝请罪:“都怪臣女不好,还请陛下责罚。” 姜贽:“你又有何罪?” 陆知书谨慎道:“郡主初来乍到本该有人告诉她京城的风俗,却因为臣女误了郡主反让郡主犯了错。” 王可忆虽不聪明但也听得出陆知书这是在帮她开脱,可明明上辈子陆知书是不喜欢她的,为什么现在却会帮自己。 陆知书想的却简单,姜贽母亲的事情是宫中禁忌,当年知道这件事的宫人几乎都死了。 这些年也没人敢在姜贽面前提起,如今王可忆却拿着他母亲的遗物……说不定她今天一言,就是救王可忆的命。 她当然要开口救王可忆。 孙瑜歌没想到穿越这些日子,她一直试图拉拢但始终无果的陆知书,居然会帮初相识的王可忆说话,心里满是嫉妒。 她不愿就这样放过王可忆,想到攻略里写的姜贽的底线,忙在一旁煽风点火:“郡主殿下没看见这琵琶上刻的字吗?” 王可忆这才注意到琵琶上确实刻的有字,上一世也是有的,只是她虽收了姜贽的琵琶却很少拿出来弹。 孙瑜歌念道:“‘雪魄冰花凉气清,曲阑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这正是写的栀子花。” 她是在暗示王可忆是故意用太后遗物的,姜贽也如她所想垂眸看王可忆。 王可忆眨了眨眼,有些许不好意思地挠头:“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呀?我没听过。” 她的语气太过诚挚,以至于在场的人一时难以分辨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只有姜贽知道王可忆说的是真话,因为他还记得那个寒冬,他第一次把王可忆救回来的时候。 王可忆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她还要痴傻几分,眼里也满是戒备。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写给她看了。 然后她笑得小心翼翼又满是讨好:“原来你叫姜贝啊。” “……这个字念贽。”他话刚出口,王可忆就拽着他的衣袖,讨好卖乖:“那我喊你贽儿好不好呀。” 他在听到“贽儿”两个字时,神情微动,轮回太久,已经没人会叫他贽儿了。 王可忆的没文化从那时一直到现在,姜贽都是知道的。 大概是怕姜贽不信,王可忆补了一句:“是真的,我在家里的时候不怎么看书的,看的最多的就是志怪灵异的话本子。” “陛下……” “瑜歌。”这是太皇太后的声音,她打断孙瑜歌接下来的话,“皇帝也累了,来了赏花宴就赏花吧,至于这琵琶……把不尽心的奴才拖出去处理了便是。” 姜贽:“不必,这琵琶郡主若是喜欢,就送她罢。” 琵琶? 王可忆没想到就这样又把琵琶送给她了,她忙跪下谢恩。 只是后面的赏花宴,姜贽坐在上首她也没去看他,只是打量四周的小姐们。 首先是孙瑜歌,这场宴会里,她无疑是最尊贵的那位,皇祖母甚至让她陪着同席,看得出来是极为喜欢她的。 剩下便是陆知书——她刚才的风波后便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在王可忆的对面。不过或许是王可忆刚才的没文化,吓到这位自幼饱读诗书的陆娘子。 她也没有再抬头看王可忆。 王可忆是知道陆知书这个人的,她有傲气也有傲骨,所以上辈子她变得“不正常”后,王可忆也很快察觉出来。 就是这一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变得不正常。 希望她不会,因为上一世的“陆知书”,可是害得陆家满门被诛。 王可忆想起上辈子的事,心里有些不高兴,便搁下筷子先行离席。 只是这次王谢柳却没有跟上来,姜贽也只是看她一眼,准了她的离席却也没有过多追问。 而是默默端起酒杯应下孙瑜歌的劝酒。 王可忆离席前抱着琵琶,正好瞧见姜贽在喝酒。 切,别人劝的酒真好喝,喝不醉他。 燕语也是头次见娘子走的这么快,抱着琵琶就走,不过却是抱得紧紧的,像是生怕怀里的琵琶掉下来。 姜贽也察觉到王可忆的情绪,只是他此刻却离开不了。他见孙瑜歌笑得真切,知道对方大概又是用了什么道具,让他不得不留在这里不能动。 孙瑜歌使用的是“醉酒当歌”卡,这张卡的剧情很长,可这只是个开始。而这张卡不仅有特殊剧情,最终还能够加50的好感度。 那这样不就可以攻略姜贽吗? 结果宴会结束后她正准备去等下一个剧情点的时候,就看到等在那里的王谢柳。 她靠着墙,“孙娘子这是要去哪里?” 孙瑜歌并不在意,这是卡的剧情,游戏里的npc是阻止不了她的。 她毫无顾忌地经过王谢柳,对方也如她预料的并没有阻拦她,她便提着裙子满心欢喜地走进这处荒废已久的小苑。 王谢柳在她进去后,打量这处小苑。 一阵夹杂着电流的声音响起,系统像是很激动:“宿主!我已经兑换了商城里的迷宫地图了,孙瑜歌今天晚上是走不出这小苑的,别人也都进不去。” “宿主,你都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年了,你还不攻略男主吗?” 王谢柳:“不攻略男主,这个世界就当度假吧。” “那也好,”系统很信任它的这位快穿局金牌工作人员,“我会继续好好盯着孙瑜歌的。” 王谢柳点头:“好,麻烦你了。” 她没和系统说的却是,刚才在赏花宴孙瑜歌敬酒的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另一个系统的存在。 没有她的强,但确实是存在的。 而几乎是孙瑜歌走进小苑的刹那,在另一头也往小苑这边走的姜贽停下脚步。 他似乎又能够掌握自己的身体了。 于是他没有片刻犹豫向王可忆的寝宫走去,走得很急很快,就连头上的冕旒都跟着摇晃。 王可忆刚才那样子,该不会是难过了吧? 而且他心里的酸涩感是骗不了人的,这就是王可忆的内心想法。 尤其是当他快到观云殿时,那股酸涩感蓦然消失,但取代它的却是一种极深的悲伤。 压抑而沉重地充斥姜贽的心头,他愈发担心王可忆,尤其是当他发现王可忆居然宫门紧闭时。 似乎还有哭声。 以至于太监都还没通传,他就气喘吁吁进入观云殿推开门,然后…… 他听到王可忆确实在哭,只是哭的却是:“燕语!你一定是耍赖了,怎么你的牌那么好,我的这么差!哼,你们欺负我!” 王可忆刚因为摸得牌不好而掉的眼泪,就在看到姜贽时消失了。 她觉得自己不仅拉着燕语打牌,甚至还拉上宫里的宫女,愈发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 她心虚地举起手里的牌问姜贽:“打牌来两局不?不用钱,输了就罚一杯酒。” 一同打牌的燕语也有些害怕,因为她觉得陛下看她的眼神和看死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王可忆:“你要不打我就把牌收起来了。” “我打。” 王可忆不得不感叹,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姜贽一上手打牌就连赢好几局。 以至于王可忆很快就喝得晕乎乎的,她这样也就愈发不可能赢姜贽。 她便破罐子破摔,直接就硬倒酒给姜贽喝:“你也喝。” 姜贽没打算推脱接过饮下,结果王可忆大概是酒量不行,酒品更不行,她硬是又给姜贽灌了好几杯。 姜贽想推脱,她就眼泪汪汪:“你喝别人的,不喝我的酒?” 姜贽能怎么办,只能听王可忆的话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王可忆喝多了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也没意识到她和姜贽不是前世的夫妻,她主动往姜贽怀里蹭,其他宫女都是有眼力见儿的忙拉着想阻止的燕语出去。 王可忆的手落在姜贽的脸上:“贽儿还是这么好看。” “和我第一次见你一样好看。” 王可忆其实对上上辈子的事情记得很模糊,她只隐约记得姜贽是从冰天雪地里救了她。 别的就都没有了。 姜贽觉得好笑,他眉梢一挑:“这不是才半年不到吗?自然是没什么变化的。” 王可忆忙坐起身,她把手搭在姜贽的肩上,与他四目相对认真道:“不是的,我们其实早就成过婚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仔细回忆,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致命的秘密:“你还说你会永远喜欢我,你一看到我就会喜欢我。” 王可忆虽然有添油加醋,但姜贽却听懂了。他有刹那的惊讶,但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想追问王可忆是什么时候开始轮回的。 可对方却笑着笑着就抱着他睡去,就和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从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有,而现在,王可忆或许也知道了一些。 姜贽抱她入怀,眼里闪过一丝偏执,既然她也在轮回,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是不信任他? 16. 别扭 王可忆这一觉睡的很踏实,她还梦到在梦里她把她重生的事全秃噜出来了。 姜贽还捏着她的脸,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轮回的。只是她实在太困了,就懒得说。 结果第二天,她醒了,姜贽不在。 说明什么? 说明昨天晚上她肯定一句话都没多说。不然姜贽今天肯定会追问她什么是重生,为什么她会重生。 她可了解姜贽的臭德行了。 但现在的局面就是姜贽没追问,那就证明她昨天肯定没有犯错,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只是燕语看她醒了,却忽地扑上来抱着她哭,“陛下,他怎么能这样,娘子与他无名无分怎么可以、怎么……呜呜呜,我可怜的娘子。” 王可忆被燕语哭蒙了。 她不就是和姜贽打了个牌、喝了点酒吗?燕语为什么要有这般奇怪的反应。 燕语红着脸,欲言又止,王可忆也没逼她。 直到王可忆让宫人传膳,她才像是憋不住一般:“娘子,需要我去找太医开避子汤吗?” 王可忆夹青团的手一抖。 燕语在说什么?她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的。 燕语见王可忆呆住,只当主子也是心中悲愤,却又不过刚及笄的小姑娘不知怎么做才好。 昨晚陛下在观云殿待了一整夜的事,如今怕是满宫里都传开了。 陛下虽未要水,但是却和娘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夜,直到今天早朝前才走。 陛下指不定就是看娘子既不聪明又没长辈在身旁,所以才敢如此对娘子。 王可忆听完燕语絮絮叨叨的话,筷子夹住的青团都不想吃了。 有没有可能,她昨夜只是和姜贽打了大半夜牌。 然后她喝醉了,姜贽约莫也是喝醉了,两个人都倒头就睡。 两个人连牌友关系都算不上,哪里还会发生需要喝避子汤的事。太可怕了吧也,燕语怎么会有这般想法。 虽然这话如果是别人讲给她听,她也是不信的。 不过至于什么避子汤…… 王可忆摇头:“你说的那个就不用了。” 免得到时候真的把黑锅甩到姜贽头上,那他也太憋屈了。 燕语为小姐不平,不管怎么样陛下怎么可以还不册封娘子。 这风言风语再传下去不知道会怎么样! 王可忆没再理会燕语的碎碎念,在她的认知里,她就是要嫁给姜贽的,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既然如此的话,只是和夫君一起打牌喝酒有什么关系。放在以前,百官还要夸他们夫妻伉俪有利于江山社稷。 她没有一点担忧地吃饭,姜贽来时见她还在吃饭。皱了一下眉,又旋即舒缓。 她昨夜说了那些话,今天难道还不打算和自己说清吗? 只是想到王可忆就是能吃又能睡,姜贽又觉得她爱怎么样都行,只要她过得舒心就好。 不说……就不说吧。 他也不说就是。 王可忆见姜贽来了行礼问安后,就礼节性问他要不要吃饭。 原本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姜贽居然点头了。 “你吃。”王可忆让燕语添了副碗筷。 燕语虽然不喜欢姜贽,但面上倒也没显露出来,只是还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姜贽当然注意到燕语的不正常,他原是没放心上,只是因为这人是王可忆的贴身侍女,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只吃了两口菜,便搁下筷子。 王可忆疑惑:“你这就吃饱了?” 那么多菜他只吃这么一点,反而显得她很能吃的样子。 姜贽眼神看向燕语的方向:“她好像有话要说。” “她无话可说!”王可忆直接代替燕语回答。 虽然她不把避子汤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总感觉要是告诉姜贽会很丢脸。 姜贽:“原来是你们主仆的悄悄话,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王可忆明明重生了,却不和他说,分明就是信不过他。 如今又不愿意和他说,果然就是什么都不肯和他说。 谁知道燕语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陛下难不成真不打算给我们娘子名分吗?” 燕语此话一出饶是姜贽都没有想到,他追问:“你此言何意?” 燕语便将昨夜的事和如今宫里怕是已经流言四起的事都说了。 姜贽闻言轻笑:“你说这个啊。位份自然不用担心,只是……那些人喜欢说,便让他们都说不了不就行了吗?”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受王可忆隐瞒她也在轮回的影响,方才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说了些从前不在她面前说的话。 他却也没有懊悔,反而期盼王可忆借此事和他吵起来,那他也可以问出他要问的事。 他有些期待地瞧王可忆的反应。 至于王可忆……她没有反应。 王可忆今天总觉得不太对,感觉姜贽今天哪里都不对。 他在她面前很少这样说话的,一般这种话他都从不在面前说。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呢? 但她脑子不灵光,一时也没想到怎么答话。 她不喜欢姜贽这么说话,终于想到怎么和他说话,却没想到宫人忽然来通传,说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孙乔来了。 王可忆便止了话头,姜贽也不再多言。孙乔进来时感受到屋里的气氛还忍不住疑惑。 这昨夜还好好的,今天这便是吵架了? 不过这与她关系不大,她例行公事般地与王可忆道:“太皇太后请郡主去寿康宫一趟。” 王可忆和姜贽闹了不愉快,也没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就走了。 谁知道路走到一半孙乔却拉住她:“郡主,不如走慢点。” 语罢,还示意让她往身后看去。 姜贽在她身后跟着她,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哼,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他啦? 才不。 她还是走得很快,甚至还故意加快步伐,连孙乔都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将门虎女,这走路都比寻常姑娘快,当真是不辱没家门。 大概正是因为心里有没来由的气,她不仅脚上的步速更快,就连眼神都飘了几分。 在跨一处台阶时没注意,一脚踏空向前摔去。 只是她并没有摔倒,而是被姜贽揽住腰身跌入他怀中。 “你怎么知道我会摔倒?”王可忆有些不高兴。 “你有心事。”姜贽能感受到她心里的烦闷,“这种时候你就容易摔倒。” 两个人好歹两世夫妻,彼此那点习惯都是清楚的。 王可忆爱听这话,想到对方今天也没犯什么大错。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皇祖……太皇太后。”王可忆主动伸手让姜贽扶她。 宫人们都傻眼了,虽然昨夜的事大家都略有耳闻,但是王小姐这也太不合规矩了。而且陛下最讨厌与人亲近…… 等等!陛下居然真的伸手了。 17. 规则 “皇祖母,”姜贽是拉着王可忆的手进殿的,他也并没有松开王可忆的手,“朕与王娘子在一起,听说您找她有事,朕便陪着来了。” 孙平柔抬眼看姜贽故意站在王可忆身前约半个身子,心里明白在孙儿心里这王家姑娘怕是不只是有几分地位那么简单。 她指着一旁哭哭啼啼的孙瑜歌:“你自己给皇帝说吧。” 孙瑜歌擦了擦眼泪,胆怯地瞥了眼王可忆,颤抖着嘴唇道:“臣女、臣女不知道这个事能不能说。” 姜贽:“你要说便快说,若是觉得不能说,那就不要说。” 哇喔。 王可忆觉得姜贽真是不论重来多少次,都是这般不近人情,多漂亮的美人啊,居然舍得这么凶。 哭得这般漂亮,她都可怜。 以前她只是和小歌一起在宫里为非作歹,啊呸,一起四处游玩,很少见她哭过。 今儿倒是见到了,真漂亮,难怪又会变得“不正常”。 这么一想,她从来没有不正常过,该不会是因为她不漂亮吧?不会吧。 孙瑜歌饶是再有经验,也忍不住一时沉默,她凭借信念感继续道:“是与郡主殿下有关。” 姜贽这才抬头看孙瑜歌,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你说和博平郡主有关?” 孙瑜歌擦去眼泪,用力点头,“昨天夜里我原本是想去御花园里散散心,结果博平郡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邀请我去南苑。然后,便将我关在南苑的屋子里。” 王可忆听见这话难以置信,若不是她昨夜是在和姜贽打牌,她都要信孙瑜歌这话了。 不过她这么睁眼睛说瞎话,是真的不担心被戳穿吗? 而且,昨天姜贽和她待了一整夜的事情,整个宫里应当都是知道的,孙瑜歌这般胡言乱语是做什么。 姜贽:“你有人证吗?” 孙瑜歌仍然没有一丝胆怯的样子,她吩咐宫人把人证带了上来。 整整有五个宫女太监,而且她们都统一了说法,说是王可忆昨夜故意派人把孙瑜歌关进荒芜的小院里。 其中一个太监还指着燕语道:“就是她,奴才亲眼看到的,断断不会认错!” 王可忆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她觉得这太监莫不是糊涂了。 可是燕语却脸色一白,忽地跪下,“陛下,太皇太后……都是奴婢恨孙娘子阻挠郡主的皇后之位才故意这般的,都与郡主殿下无关!” 王可忆看燕语颤抖着肩膀的样子,又瞧那太监的样子。 他们是故意串通好来陷害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啊,这不过只有五个宫人,可昨夜姜贽和她在一起的事,满宫里应该很多人都知道的。 燕语也绝对不可能背叛她。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贽将眼前的闹剧尽收眼底,却始终沉默未置一词。 直到孙平柔问他要如何处置王可忆时,他才终于开口:“昨夜朕与王可忆在一起,也不知道她哪里得的空去将孙娘子关进小院。” 王可忆看姜贽如此笃定,又忍不住疑惑,所以到底是她被人陷害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姜贽看孙瑜歌仍然是柔弱无助的样子,心里却已经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又是把所有一切都抹去,再编造出新的剧情。 这些游戏玩家也就只会这个。 “系统,我明明已经氪金篡改了记忆,为什么姜贽还会有记忆?”孙瑜歌不悦。 昨天因为系统bug,她被困在小苑里整整一夜,不过第二天,她又觉得这可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便与系统购买了篡改记忆的金手指,不过这金手指是一次性的,而且根据篡改记忆的程度和条件,其价格从A~E级也不同。 像昨夜这种情况,她只需要购买c级记忆篡改液就够了,价格也不算贵只要百来块钱就可以。 只是都这样了,姜贽怎么还会有记忆? 系统像是累极了,“宿……玩家!我刚才问程序员了,姜贽这种情况不是有记忆!他就是护短,故意帮王可忆遮掩。” 孙瑜歌这下有了答案,便愈发大胆:“陛下,就是这般偏袒郡主殿下的吗?” 她抹了泪,也不再申辩,只是坐到太皇太后身边小声道:“姑奶奶,这宫里既然容不得我,那我回家便是……” “说什么呢?!”孙平柔制止孙瑜歌,只是语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更是心疼。 她不悦地看着姜贽:“皇帝,在这宫里做错了事就该依宫规办。” 姜贽点头:“皇祖母说的是。” “王可忆,你昨天是和朕在一起,还是命人将孙娘子关进了废弃小院。”姜贽问王可忆,语气没有责怪,更多是一种暗示。 好像她只要说不是,他就会信一样。 王可忆当然摇头:“我没有害孙娘子,我昨夜一直在与陛下打……对酌。” 姜贽得到想要的答案,仰头去看他的祖母:“皇祖母,你都听见了,她没有。” “姑奶奶……” 孙瑜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贽打断了,他的眼神淬着冷光看孙瑜歌:“朕说她没有。” 孙瑜歌的后背渗出冷汗,一时失语。 姜贽攥紧手里王可忆的手,向太皇太后行礼:“皇祖母若是无事,孙儿便先退下了。” 王可忆的手被姜贽握住,他握自己的手应当是用了很大力气的,因为她都能看到他手泛起的青筋。 只是……她还是觉得不太疼。 好多奇怪的事啊,王芮姿、孙瑜歌,还有上辈子的陆知书,还有……她这莫名其妙没有的痛感。 刚才姜贽问她是否有害孙瑜歌时,让她想起一桩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应该是上上辈子的事了,王可忆记得一个妃嫔被下了绝子药,最后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那是一个夏夜,应当还在下着大雨,姜贽屏退所有人,同样是只问了她一句话。 “你没有下药害人,对不对?” 只是那时的她恍惚无措,好像连嘴都不是自己的,她只能喃喃道:“就是我!我就是故意的!我讨厌她……” 最后她的话都没有再说出口,因为姜贽吻住了她的唇,剩下的她还未说出口的话都消失了。 她对那一世的记忆已经很淡了,却仍然还能记得那时的感受,和瓢泼大雨的声音。 那个夜晚死了很多人,只是不包括她。 她觉得上上辈子的她不是她自己的,更像偶师手中的木偶人,一举一动似乎都被人操纵。 “我会送你出宫。”姜贽站定。 王可忆却没有难过,她还因为刚才的回忆而恍惚奇怪,好多奇怪的地方让她疑惑。 过了半晌,她才意识到姜贽的话,有些诧异:“送我出宫?” 姜贽:“你先回王家待一段时间。” 刚才的某个刹那,他都差点忘记昨夜的事情。 可见这次的“孙瑜歌”,怕是远远胜于“王芮姿”,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和记忆里那个疯女人一样。 他垂眸看王可忆,仔细感受自己心头的感受,想试探王可忆是否难过,可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丝难过。 他有些迟疑:“你不难过吗?” 王可忆当然没有难过,甚至于这个消息让她原本的疑惑都不复存在。 出宫!回家! 那不就是可以在京城好好玩,还不用每天陪太后礼佛,这种好事她当然开心。 不过,她还是想了个姜贽会开心的回答:“我相信你。” 然后,姜贽果然笑了。 就和此时的日头一样,明媚骄阳,总有了几分少年意气。 18. 吃醋 沈家最近很热闹,准确来说,是难得热闹起来了。 自从十八年前,沈家决定搬离京城迁至南洲后,沈家在京城的宅子只留了几个仆人守着,却再没人住。 直到前几年,沈家公子沈易之入仕,才终于有了个主人家回京城这房子里住。 如今,又多了个王可忆。 “阿忆,这是我今天在路边给你带的‘桃花醉’,恰好是最后一坛,正好被我买着了。”沈易之提着一坛酒进了屋,见王可忆还趴在榻上睡觉,赶紧把她喊醒。 王可忆:“有事吗?” “给你买了酒,来尝一口?”沈易之刚说完,就见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王可忆坐直身子。 动作十分迅捷,没有半分睡意。 王可忆端起酒杯察觉到沈易之的目光,她眨了眨眼:“表哥看我做什么?” 沈易之浅笑:“只是感觉表妹一点都没变。” 听到“变”这个字王可忆突然想起一直以来她心里的疑惑,“表哥,如果有天我变了,你能察觉到不同吗?” “当然!”沈易之性格像沈夫人,都是直来直去藏不住话的,“就像你喝酒总是会先浅尝一口,看看是不是烈酒,然后才会放开怀喝。” 王可忆听到这话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沈易之趁她抱着碗牛饮,他怕这个小馋鬼喝醉,忙把剩下的酒收起来,才无奈扶额道:“好歹我也是你表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王可忆放下碗,仔细回想沈易之的话,觉得这句话确实有道理。 怎么会有人看不出日夜相对的人变了。 那些突然变得不正常的人,她们又不是没有家人。为什么她们的家人朋友就看不出她们的不对劲儿呢? 王可忆来不及细想,又听见沈易之问:“天气这么好,你怎么不出去走走?” 王可忆:“我要是真出去走走,表哥又该说我整天往外面跑。” 她最是了解这些长辈的习惯,虽然沈易之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大概也是有这习惯的。 沈易之被她戳中短处,有些尴尬地扯了个笑。 王可忆:“也不光是这个原因,主要是爹爹得罪的人太多了。我怕出门被人套麻袋。” 众所周知,王太师年轻时混御史台,前几年才从御史台升迁到太师的位置。整个京城的官员里,就没几个人没被她爹骂过。 尤其是孙家的那群人,基本上是被她爹指着鼻子骂……她暂时还不想出门被套上麻袋,指不定就被拖到小巷里揍一顿。 这也是她住沈家不住王家的原因。 不想掺和他爹在朝堂上大杀四方惹下的各种事,不管是上门求助,还是上门找事的都不想。 沈易之听这个答案觉得还是不太可信,“有谁能套你的麻袋?” 他人实诚,不像她另外那个油嘴滑舌的表哥沈珏,他说这话实在过于实诚。 王可忆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变得柔弱了,不想打架了。” 主要是上辈子她每天吃吃喝喝的形象,让宫里的嫔妃都以为她只会吃喝玩乐。直到某个妃子莫名其妙在一次游园的时候,买通杀手想绑架她。 倒是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那一群杀手都被她一剑封喉罢了。 不过她一般是不打架的,更别提什么拔剑杀人。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还容易弄得一身汗好难洗。 王可忆和沈易之聊天聊的很愉快,她最是喜欢这个表哥。 真诚质朴,不像沈珏一身文人的臭毛病,跟个花孔雀一样惹人烦。 偶尔聊到愉快处,还欢声笑语不断。 沈易之的官职是从战场上拼出来的,他便捡着些漠北有趣的事和王可忆讲,直把没去过边疆的王可忆讲得投入其中。 甚至像听说书一样,还让人端了瓜子进来。 而门外乔装改扮,早早处理完奏折的姜贽,却因为心头的狂喜而停住想要敲门的手,嘴角不想上扬却又忍不住。 随行的太监见姜贽的神情先疑惑后阴沉,最后可以说是彻底黑了下来,但嘴角又有一丝奇怪的笑。 情绪之丰富让这位打小跟着姜贽的太监都猜不透,果然是帝王心难猜。 姜贽只是觉得太监手里提着的点心,还有他手里特地命人拿来给王可忆解闷的奇技淫巧都变得毫无意义。 原来王可忆不是无人可以走动,只是家中本来就好玩。 太监有些不确定帝王的心思,试探问:“公子,还要通传吗?” 姜贽随意道:“去敲门罢。” 他倒是要看看王可忆在做什么,居然能高兴成这样。 沈易之听小厮说皇帝前来,连忙拉起王可忆往前厅跑去。 他还忍不住看对此毫无反应的表妹。虽然知道陛下属意王可忆早有准备,但如今陛下微服私访还是让沈易之措手不及。 沈易之想行礼,姜贽却拦下他的动作:“不用,我今日是微服私访,这些便免了。” 沈易之却忍不住冒汗,他们沈家手握兵权多年,皇帝现在免了,难保将来不会借此发难。 “见过公子。”沈易之还是行了大礼。 姜贽看了直皱眉,在他的印象里沈易之不该是这样纠结于尊卑的才是。 不过也没关系,他本就不是为了沈易之而来……他的目光落在王可忆身上。 “下面人送了点东西,我瞧还行,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姜贽故意只轻飘飘看了一眼王可忆,“你要不喜欢就扔了。” “多谢陛下。”王可忆便真的指使下人把那姜贽送的东西都给收起来,甚至都没拆开多看一眼。 姜贽也察觉到心底的喜悦反而淡了几分。所以——王可忆这是收了东西反而没有之前开心。 太监见陛下的脸色愈发难看,都替这博平郡主着急,她难不成还没发现陛下的脸色不对劲儿吗? 王可忆确实没察觉到,不过等到下人把姜贽送的东西收起来后,却转头和沈易之笑说:“表哥……” 姜贽盯着王可忆,没再装作不在意。 王可忆也终于察觉到姜贽的眼神,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继续道:“那个表哥……‘桃花醉’也拿来给陛下尝尝?” 姜贽心满意足收回目光,低下头悄悄笑了。 19. 选秀(一) “陛下,今日来不知所谓何事?”沈易之试探着询问。 总不可能真是为看表妹一眼吧,他这个表妹何时有这种能力了。 姜贽:“来看王娘子的。” 果然不是……不是,陛下还真是喜欢王可忆? 不可能呀。 沈易之虽是武将但也是有勇有谋的,他虽然疼爱小表妹,但还是得承认小表妹的性格和才学比起京城里的高门贵女那都是差得远了。 陛下,真因为江南惊鸿一面就非表妹不可? 他不信。 王可忆就没有沈易之那么多弯弯绕绕了,虽然这些日子在沈家她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还有表哥给她带好吃的。 既不用上早课,又不用陪太皇太后吃斋礼佛。 此间乐不思皇宫与江南。 但听姜贽这直白的话,她莫名有些心虚,姜贽还想着来看她,但她那是一点都没想。 “陛下,咱们出去散散步吧。”她越想心里越愧疚,最后主动开口邀约。 见姜贽点头,她忙问表哥要不要陪同一起去。 沈易之还来不及开口,就看见陛下幽幽扫了他一眼,笑问:“沈爱卿要一起吗?” “多谢陛下,臣便不打扰您与表妹了。”沈易之连连拒绝。 陛下这也不像是真心邀约的样子。 结果王可忆和姜贽两个人真独处时,姜贽盯着王可忆仔细盯了好久,神情严肃至极。 王可忆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至极的话要说,忙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然后她就听到姜贽别扭道:“你好吗?” 王可忆:“挺好的。” 所以姜贽他就只有这句话要说? 王可忆神色复杂,但她还是不能太敷衍姜贽,毕竟后面姜贽生气还得哄。 她问:“你呢?” 姜贽:“我也挺好的。”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默默无语,而躲在暗地里刚把其他下人赶得远远的,生怕打扰到他们叙旧的燕语和姜贽的贴身太监对视。 这两个人就这?他们岂不是白赶人了。 王可忆却知道姜贽就是话少,而且是话少得可怕。 现在还好,记得他上上辈子那才是真的很少说话。 然后,王可忆忽然意识到姜贽为什么喜欢半夜摇醒她了。 他该不会是不想多说话,所以故意把她摇醒,告诉她他要起床去上早朝了吧。 不会这么无聊……吧? 王可忆知道不能指望姜贽主动说多话,于是她选择先迈出那一步,偏头凑近他道:“陛下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的。” 她贴得近甚至可以看清姜贽一瞬间变得明亮的眼睛,他道:“你别离我太近。” 啧,虚伪。 要不是她都看清他眼底的欣喜,她还真当他说的是真心话。 她摇头:“就不。” 然后……姜贽他居然脸红了。 王可忆她退后一步,有些不可思议,姜贽居然脸红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姜贽吗? 她仔细搜刮记忆里的姜贽,上上辈子的事情她记不清,但她还是记得清上辈子的。 好像上辈子大婚那夜也是她主动的,只是当时她对姜贽不比如今信任,也没有如今这般有恃无恐。 所以,她大概只忙着去解他的腰带,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姜贽很快调整过来,又恢复平日里冷漠的样子,“不要离我这么近。” 王可忆眼里冷漠的夫君,如今已经成了会害羞脸红的夫君。那就迁就他几分吧,于是她忙退后几步。 姜贽:“你还真听话。” 王可忆火气都要上来了,不是你自己让我离你远一点的吗?原来姜贽虽然冷漠是假的,但喜欢演戏这一点还是真一点都没变。 但她还是靠近了几分,“陛下满意了吗?” 姜贽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过她没放在心上,姜贽就是喜欢演戏,习惯了。 她真正没想到的是,姜贽却伸手主动摸了摸她的头发,他轻声唤她的名字,“王可忆。” “嗯。”这是她的声音。 姜贽闷闷道:“要选秀了,你会参选吗?” 王可忆听这话只觉得奇怪,以前不都是直接封皇后,怎么这辈子还要选秀? 不过她还是点头:“你封我做皇后我就去。” “封你做皇后。”姜贽答应,然后继续伸手帮她把耳边碎发撩到耳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王可忆看对方神情的样子在纠结要不要开口,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我两天没洗头了。” 院里于是更沉默了。 在一旁暗中观察的燕语和太监,似乎隐约听到陛下咬牙切齿喊了一声“王可忆”,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哦,他还伸手报复性揉了揉王可忆的头。 他们对视一眼,这真的是平常稳重非常的帝王吗?怎么跟个小少年一样,然后他们意识到陛下今年虚岁也不过十八。 确实是个少年。 王可忆头发被薅乱的同时只想说,她真的两天没洗头了,姜贽他别再薅了。 不过她不敢说。 — “姑奶奶,喝茶。”孙瑜歌沏好茶,递给太皇太后。 孙平柔接过她的茶仔细品着,看她的眼神远比看亲孙子姜贽温柔得多,“你年纪轻就该和年轻人多走动,哪里要天天来陪我这个老太婆。” 孙瑜歌撒娇抱着孙平柔撒娇:“姑奶奶才不老,姑奶奶是老神仙,神仙怎么会老呢?而且,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姑奶奶。” 孙平柔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好,我啊,说不过你。” “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都让皇帝去做了。”孙平柔握住孙瑜歌的手,“你放心,你要什么姑奶奶都给你。” 别说一个皇后之位,孙瑜歌就是要更多的东西她都会给。 孙瑜歌愈发笑得真切,只是细究起来却无真情:“好!我都依姑奶奶。” “可是选秀……”孙瑜歌露出担忧的神色,孙平柔便伸手去轻抚她皱起的眉头。 “不过是走过场罢了。”孙平柔终究是曾经把持朝政数年的太皇太后,她说这句话语气淡然却给人一锤定音的决然。 孙瑜歌抱紧她,像是无助的小姑娘:“我只有姑奶奶可以依靠了。” 系统:“玩家这就是你讨好孙平柔的原因吗?” 这下孙平柔出手逼皇帝选秀,直接相当于在游戏商店氪金一次道具,省了好几百。 孙瑜歌懒得理这个笨系统,不然呢?总不可能她刚玩游戏,还真和一个游戏npc有祖孙情吧。 开什么玩笑。 只是她因为抱着孙平柔的腰身,也就没有看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与猜忌。 20. 选秀(二) 选秀当天王可忆坐在马车里打瞌睡一点都不急,反而是燕语絮絮叨叨:“娘子你这簪子歪了,不对不对,这珠花不够漂亮,我给你换一个。” 王可忆打了个哈欠:“燕语别弄,我想再睡会儿。” 燕语摇头:“不行!娘子你不知道今天来选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王可忆艰难睁开眼:“……我不知道。” 这一个月天东奔西走四处打探消息的燕语一时无言以对。她们娘子还真是淡泊名利,不对,娘子怎么能这样?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关心。 燕语觉得她有必要提醒王可忆,她的对手们都有多厉害:“太傅家的陆娘子来了,还有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孙娘子也在!还有御史大夫家的独女、尚书左仆射的家妹……” 王可忆擦了擦刚才打哈欠眼里的泪:“哦。” 确实都有一点印象,除了孙瑜歌其他的上辈子应该都给姜贽做过嫔妃。 燕语:“娘子!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她担心什么?她皱眉揣度燕语的话,突然有些害怕道:“她们当中有长得丑的?!” 不应该啊,她明明记得姜贽后宫的美人们,又美又香又可爱,除了“不正常”的时候会针对她,其他时候对她可好了。 但如果真的有长得丑的,那她确实是有些担心的,主要是她本人偏爱长得好看的,以后同处后宫她要是冷落谁了多不好。 燕语:“倒也没有长得丑的……” 王可忆便放心了,“那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燕语都忍不住想敲王可忆的脑袋,这是丑不丑的问题吗?那些人都是要和她抢皇后位置的。 说来这也是因为姜贽,他虽答应太皇太后选秀的要求,但却并没有大选,而只是在京中四品官以上的人家里擢选。 这里面随便拎一个出来,那都是能做皇后的,所以她才为王可忆担心。 王可忆看出燕语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别担心,你就算是不信任我,也得相信贽儿……我是说陛下。” 姜贽此人言出必行的,他说过的话那就一定可以做到。 燕语看起来是半分都没有相信,王可忆懒得管,只觉得睡得不舒服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却被坐垫上的手镯膈到肉。 她拿起手镯有些奇怪地打量它。这是今天出门时王谢柳给她的,说是让她戴上,只是她刚才试了好几次这手镯就是戴不上。 算了,就先收好罢。 她把手镯收进衣袖里,正好外面响起宫人的声音:“郡主娘娘到了,还请下来罢。” 因为这次选秀与其说是选秀,不如说更像是京城上层官宦人家把自己女儿推出来露脸,能选上当然好,选不上也是出风头的好事。 选秀的地点也并不是如往常一样设在掖庭,反而是太皇太后今日在御花园设宴采选。 姜贽后宫空设,除了太皇太后外也没别的人陪他采选。 王可忆来得晚,她到时除了姜贽其他贵女都早到了,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也不慌,她不聪明但毕竟是做过两辈子皇后的人,她落落大方行礼问安:“臣女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 孙平柔瞧她一眼,“哀家听人说,前些日子皇帝去看过你。” 此时如果换个人就该推脱没有此事,把事情归咎到家中做官的长辈,说陛下是与家中长辈相谈。 不然一个不检点的罪名砸下来,就够她受的。 只是王可忆听这话茫然抬头:“陛下是去见臣女了。他到沈家时我也在沈家,表哥让我陪他一起面见陛下……陛下当然能看到臣女。” 太皇太后怎么这都不懂,姜贽长着眼睛,当然能看到她。 王可忆这话答的并不是太皇太后真的想要的,只是她这也算是答上了,各贵女只是不知太皇太后会如何回应王可忆。 孙平柔却蓦然笑了:“不愧是沈将军的女儿,说话做事就是敞亮。免礼罢,赐座。” 王可忆刚坐下,就收到坐她对面孙瑜歌的微笑,笑得很浅也并不真心。 王可忆却灿烂地回以一笑,倒是让其他注意她两人的贵女们,对这个傻郡主的心思变了几分。 原本听家中长辈说这博平郡主只是仰仗父母才有如此好的待遇,甚至连今上都为之心动。今日一见,她们方觉得或许长辈所言并不对。 孙家和王沈为了皇后之位,较劲儿了数月,倘若是换了她们自己,怕是见到和自己敌对的孙瑜歌都难有好脸色。 更别提还能像王可忆这样满脸笑意。 她们都对王可忆的好感多了几分,觉得这人或许是个可以相处的。 绝对是因为王可忆看起来好相处,而不是因为她刚才笑起来实在太漂亮了。 王可忆刚坐下没多久姜贽便来了,就好像是故意等她先到一样。 王可忆原本在偷吃的手一滞,她仔细回忆,好像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姜贽出席宴会要么就和她一起到,要么就会比她晚到。 尤其是上辈子某次国宴,她差一点便迟了,结果姜贽比她还到得晚,甚至都误了时辰。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时正是仲夏,若是着急赶来必是要出一身汗的。可姜贽到的时候,额头上一点汗都没有。 他该不会是故意在殿外等着,就让她先到然后再进吧?不会吧。 不过她想好像确实可能是这个缘由。 毕竟他是皇帝,他到的晚没大碍,也没有人敢去议论。可若是皇帝都到了,皇后却还没到那就容易惹人非议。 王可忆停下往嘴里塞东西的手,她是不是应该对姜贽好一点啊。 比如每天不只是想东市的糕点和西市的舞娘,也该腾点时间来想他? 姜贽落座后太皇太后就对他道:“陛下也看过画像了,如今见着人不知可否有合适的。” 姜贽的眼神并没有落在王可忆身上,反而直接向孙瑜歌看过去。 他抗拒不了的那股力量又来了,比以往都要强大得多,以前他还能抗拒,这次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完全操控住他。 他即使尽全力却似乎仍没有半分作用。 孙瑜歌看他似乎平淡无波却隐有挣扎的眼神,心里愈发有底。 她和其他玩家不一样,她不是来玩游戏的,她是来测试游戏的。 她答应过主神,会帮它彻底征服这个游戏以及这整个世界。 氪金嘛,只要足够多,她不信不能让这些npc臣服。而且就算不是npc也可以变成npc。 王可忆因为刚才放弃偷吃时没注意,袖里的镯子滚出来,“咚”的一声掉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姜贽眼里的神色蓦然清明,那股操控他的力量也被削减许多,他偏过头与王可忆四目相对。 他用尽全力,一字一句道:“朕已属意王娘子。” 王可忆听到这熟悉的话,心里却泛起奇怪的情,只是淡化了许多,留在心头的感觉若游丝漂萍难以捉摸。 她愣了许久才意识到这种感觉是什么,是拨云见月,是风雪夜归,是知道等的人总会如约而至。 如果说得浅薄些,应该是喜欢。 — 沈宅里,王谢柳倚门远望看云卷云舒。 “宿主……”是她的系统气喘吁吁的声音,“你说得对!” “这个世界不只有我们,还有系统!而且对方精神力也不低。” 王谢柳:“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休息和其他系统度假去吧,有事我会再喊你。” 果然和她猜测的没有出入,这个世界不简单。 21. 请求 这场不像选秀的选秀,最终还是有了结果,王可忆被册封为皇后,诏书是当场下的。 她跪在地上接旨时没怎么去听姜贽是怎么夸她的,只是想按姜贽的臭德行,这圣旨怕是早早备下的。 姜贽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就好像她爱吃南洲的杨梅,他明明是特地吩咐每年都早早去采了送进京城。 偏偏每次都还要说只是凑巧下面上贡来的。 若不是后来她娘进宫来看她,说民间关于她的传言一箩筐,还感叹幸好她是皇后帝后情深无人议论。她若是个妃嫔,指不定就得背个妖妃祸国的名声。 而这次她若是去问姜贽这圣旨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他只怕又得说是今天早上刚写的。姜贽就是这般的不实诚,换了别人指不定就不喜欢他。 她领完旨意,姜贽便被太皇太后叫走了,连同一起去的还有孙瑜歌,但却没有叫他们。 不过等诸位世家贵女们挨个恭喜完她后,陆知书才迟迟向她走来。 不知为何陆知书这次却又愿意来主动与她攀谈,明明上次她的啥也不会是吓到对方的。 王可忆的目光落在陆知书带的礼物,比其他贵女足足多出好几倍,而且装捡得十分用心。 别的贵女大多只是带着一星半点儿礼物,毕竟在座的都是有资格做皇后的人,谁也不可能主动带这般多的礼物……难不成陆知书从一开始就不想做皇后吗? 其他人三三两两走后,陆知书却仍然跟着王可忆,直到两人行至僻静处,陆知书才恭谨道:“郡主娘娘,您近来身体可还好。” 啊……为什么这些人都和姜贽一样委婉啊,直接有话就说不好吗? 不过别人委婉,她也只能委婉:“我一切都好,不知道陆娘子近来可还好?” 陆知书:“多谢娘娘关心,我……” 王可忆听这语气大概猜到对方是有话要说,她主动道:“陆娘子但说无妨。” 陆知书没想到王可忆是这般直爽的人,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说出她心中的想法:“郡主娘娘入主中宫后,若是需要女官侍候,不知可否下旨让臣女陪伴。” 王可忆:“可是做女官会很累的。” 上辈子,她是直接擢升燕语做了她宫里的女官,至于陆知书她没变得不正常前是她的夫子,后来不正常之后姜贽便封她做了淑妃。 陆知书恢复正常后倒是闭门不出,平日里听宫人们说她就喜欢一个人看书写字什么的。 原来……她是想做女官的? 陆知书神色有些哀戚:“不瞒您说,我并不想嫁人。只是宗族里伯伯叔叔家还有未嫁的姐妹,若是我不嫁人怕耽误她们说亲。” 她眼里是闪闪的明光,满是期盼地看着王可忆道:“若是娘娘愿意下旨让我进宫做女官,待将来姐妹们都出嫁了,再放臣女出宫便是。” 王可忆:“你只是避难?” 陆知书点头又摇头:“娘娘若是愿意帮臣女,不仅是我,家父仰慕王沈两家,也是愿意与之交好的。若您觉得臣女可堪大用希望臣女不出宫,臣女也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这话说得轻巧却也是不易,更何况她与王可忆并无深交,突然收一个不熟的人到身边怕是谁都不愿意。 王可忆听了这话仔细揣摩半天,所以……陆知书从来就不想进宫,那上辈子她岂不是还要一个人孤独地在宫里待几十年。 陆太傅只有这一个女儿,留她至二十岁都未嫁人,足以看出她对女儿的偏疼。那这父女二人岂不是从那以后都再不得见面? “好!”王可忆一想通这些事,便立刻答应下来,“你放心,不就是个小小女官罢了!正好我还烦恼燕语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来了这不就正好吗?” 陆知书闻言眼泪都忽地往外直唰唰掉。这一年来,父亲四处奔走不是没求过人。只是先帝后宫空悬,太皇太后又推脱了此事,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 若不是王可忆愿意答应此事,怕是一辈子清正端明的父亲,不是低下头去求孙家,就只能豁出老脸去求陛下了。 王可忆见陆知书想行礼忙托住她,“不用,小事一桩罢了。” 王可忆挑眉一笑,本就生得圆润明亮的眼也就更多了几分光彩,莫名的少年意气让人一眼深陷。 连一旁的燕语都忍不住感叹,娘子不愧是夫人的亲女儿,还真是一样的好看。 据说夫人和大人成亲那日,不是京城的闺阁小姐们哭那清隽郎君娶了妻。 反而是京城里的郎君纷纷松了一口气,毕竟沈将军英姿飒爽又颇擅言辞,京城的娘子只有两种——喜欢她的和没见过她的。 若不是小姐从前总是有几分傻气,只怕不比夫人当年差。 陆知书也被王可忆这一笑弄得有些脸红:“那便多谢娘娘了,臣女感激不尽。” 王可忆摆手:“不必挂怀。” 燕语看这两人闲聊总觉得不太对劲,总觉得娘子不像往常一样香香软软的,反而有些……夫人的感觉。 可是仔细看娘子习惯的小动作却又还是一般无二。 王可忆送走陆知书原本以为这下终于可以清静下来,却未承想刚转身就碰到另外一个熟悉的人。 “孙尚宫这是……”王可忆询问。 孙乔指着远处停着的华贵马车,轻笑道:“太皇太后特地让下臣送您回沈府。” 王可忆拒绝不了这事,只能无助的望着燕语。 她还是更喜欢沈家的马车,至少她一个人睡觉可以睡得毫无负担,不用身旁有人看着她不敢睡。 别的人还好,孙乔在她是真的不敢。孙乔自幼跟在皇祖母身边侍奉,她要是今儿个马车上小憩,今晚皇祖母就得连她梦话说的是什么都弄得一清二楚。 可惜燕语也没得法,她只能上了那大马车被燕语和孙乔夹在中间不得动弹。 睡不了觉她就盯着马车上的金丝缠花的地毯出神,原本从前她都是想些吃的、玩的,只是今天不知怎么反而对这些都不敢兴趣。 最后竟然又想到姜贽的事。 刚才听陆知书说起难处,她忍不住去想那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她认识陆知书时,陆知书已经进宫做了夫子,还是给她授课。不过她是直接在南洲就被姜贽册的皇后,待时候到了便进京待嫁,更无机会去结识陆知书。 那上辈子难不成是姜贽最后出手相帮? 总之不大可能是皇祖母,她还政以后甚少插手政事,唯恐惹得姜贽猜忌——这次为了孙瑜歌的皇后之位不算。 要是这般说来,她的贽儿还是有几分善良的,那她怕是要再多喜欢他几分才好。 “郡主,郡主,”孙乔突然唤她,“到了,还请下车。” 她刚下车原想和孙乔告别,却见她似乎故意停留。 然后她便听到表哥的声音,“表妹,你回……见过孙尚宫。” 孙乔老成持重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惊慌,她退了一步道:“见过沈将军。” 王可忆见两人都不知如何是好,主动开口打破僵局:“表哥,今天太皇太后让孙尚宫送我回来的。” 语气里还有些骄傲。 沈易之这才借着这话借坡下驴道:“那便多谢孙尚宫了,日后阿忆在宫里还要麻烦尚宫大人多多照顾。” 刚才宫里的太监已经到沈家和王家各宣了旨,这会儿满京城都知道王可忆会是未来的皇后。 孙乔摇头:“将军不必客气。” 她趁着沈易之与王可忆说话的空当多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很快便转过头不再看。 云泥之别,不是她能肖想的人。 王可忆待孙乔走后,露出看戏的表情:“表哥,你喜欢孙尚宫是不是?” 沈易之常年待在行伍不善言辞,听王可忆这话整张脸都刹那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别坏了别人的名声。” 王可忆撇嘴,明明就是喜欢。上辈子,表哥他可是拿军功换了孙乔活命来着。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 算了,都是些不实诚的人,连句喜欢的实话都不愿意说。 啧啧啧,像她一样喜欢就直说不行吗?比如她就和姜贽就没有误会,也从来不会错过。 — 宫中一别后,宫里那边传了许多消息来。 比如说太皇太后和陛下似乎闹得很不愉快,只是王可忆也只能探听得到这一步,再深的她也就不知道。 还有的就是陛下只册了她为后,至于其他贵女没一个入选的,就连孙瑜歌都没捞着位份。 王可忆觉得还挺意外的,毕竟她以为孙瑜歌至少得是个四妃的位份。 不过她也没有多少精力去思考这件事——因为姜贽又派了教礼仪的夫子上门。 不同于上辈子在教书育人上还有些青涩的陆知书,这辈子来的夫子上了年纪是个老学究。 而且因为大婚定在十月二十四,距今不过三月,姜贽特地嘱咐夫子要让她快些学。 她又不能说自己重来两次礼仪都会了,只能被迫听夫子的话日日早起。 王可忆原本打算多想姜贽一些,结果就因为这事儿,她每天不得不和大公鸡比谁起得早,她心里更是狠狠记了姜贽一笔。 她才不要想姜贽,她忙,要学礼仪,没时间! 直到这天宫里突然来了人送了衣服,她懒洋洋问:“是什么呀?” 姜贽不要以为随便送个东西,她便会原谅他。 然后她听见小宫娥道:“是骑装,陛下说秋狩将至还请郡主娘娘早些准备着。” 那岂不是可以逃几节礼仪课了?那便先原谅姜贽吧。 晚课 “娘子学礼仪都学得很快,怎么就这骑术是怎么都学不会呢?”负责教习王可忆礼仪的姑姑忍不住感叹。 她在宫里教过很多宫里的娘娘、公主们的礼仪,像王可忆这般学得快的实在不多。 倒也是怪事,那些人都说博平郡主是个傻子,可在她看来这博平郡主却是难得的聪明。 燕语端着热茶到林姑姑处时,听她念叨都忍不住替娘子脸红。 娘子哪里是不会,她就是故意装作不会来逃礼仪课。也幸亏娘子自小在南洲长大,她若是在京城长大,怕是想瞒都瞒不住,她百里穿杨的本事和一流的骑术怕是得人人都知。 林姑姑接过燕语的茶品了一口,听燕语说这是王可忆送的愈发高兴道:“真是多谢郡主的好意,这暑气重娘娘也要多休息。” 燕语其实是领了王可忆的命令来的,见姑姑和颜悦色便试探道:“那不如林姑姑就少一些课……” “燕语姑娘说的是,是老身老糊涂了,那日后郡主便晚上用饭再来继续学礼仪。”林姑姑笑道。 燕语:“林姑姑是说,日后娘子早上不必再早起,只要晚上来就好?” 林姑姑不解地看了眼燕语,斟酌道:“老身的意思是说,日头太大白天不用来挪到晚上,但这早课是万万不能少的。” 燕语听林姑姑这话不由有些愧疚,好像小姐让她来是为了不用上早课的……这下好像不仅早课还得上,就连晚上都不能出去玩了。 王可忆等燕语回来时,欢欢喜喜凑上来:“怎么样?” 不说是完全不用上课,怎么说也得是劳逸结合吧? “还是有好消息的。”燕语心虚道。 王可忆:“比如?” 燕语干笑两声,试图安慰王可忆,“娘子,以后你不用再为早起而烦心了。因为……因为你还要晚睡。” 王可忆停下吃杨梅的动作,听燕语给她说今天这整件事情,最终她脸色一阵颜色转化后成了黑色。 她狠狠揪了一颗杨梅扔进嘴里,可恶的姜贽都怪他。 她嚼杨梅宛若在嚼仇人,满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她发誓,成亲以后姜贽前半夜别想睡觉,他一睡觉她就摇醒他,她也再不陪他半夜赏星星。 赏什么星星,奏折批完了吗?百姓能够夜不闭户了吗?他成千古一帝了吗? 他这样的身份,他这个年纪,他睡得着? 她都替他害臊。 虽然王可忆早上要早起,晚上要晚睡,但她还是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直到教她骑术的老师,提出每个白日都学骑术她才耍赖不干了。 正值七月份,沈家后花园里的荷花都蔫得打不起精神,更别说人了。 可惜教她骑术的是姜贽的暗卫宴夕,人漂亮又有本事,就是长年做见不得光的暗卫,整个人跟个冰坨子一样。 王可忆“姐姐长,姐姐短”,求了半天都不见她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宴夕皱眉:“郡主的骑术迟迟没有进步,臣是奉陛下之命来的,若是教不好郡主就只能以死谢罪。” “什么死不死的,”王可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坐到地上,“是我不想学了,你去告诉陛下,我不学了。” 王可忆真就这样坐在台阶上不起,牵着马过来的仆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宴夕,只是宴夕也犯了难。 首先王可忆的身份她得罪不起,其次王可忆一个傻子,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知道轻重,总不可能她像训练暗卫一样去惩治她。 宴夕只能拼命控制想去把王可忆提溜到马上的冲动,好着脾气:“郡主先歇息歇息,我派人进宫去问陛下的意见。” 姜贽听到暗卫来传消息没有一丝意外之色,他就是预料到王可忆会这样——或者说,他就是故意派人去激王可忆这样的。 他猜出来王可忆也在轮回,可比起他猜出来的,他更想她自己说出来。 不是醉酒时说漏嘴,是她愿意自己说出来。 他到马场时原以为王可忆定是赖在地上不起,却没想到王可忆乖乖坐在地上,仰头和宴夕聊天。 “宴夕,你过来点,这里可以遮阳。” “宴夕,你不累吗?我看你一直站得这么直,会很累的吧。” “你要吃杨梅不?可新鲜了,京城产的没有南洲的好吃,但是也还行,你来一个吧。” 说着王可忆还拿了个杨梅掷给宴夕,对方明明是寒冰般冷漠的性子,却也只能收下这杨梅,行礼道:“多谢郡主。” 姜贽看到这一幕不由纳罕。 传报的人说王可忆撒泼打滚不学骑术,宴夕眉头紧皱想打人……那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可忆。”姜贽的声音一出,原本被王可忆的话敲开一点寒冰裂缝的人,马上就跪下行礼。 王可忆却只是起身不紧不慢行礼:“见过陛下。” 害得她又是早起又是晚睡,还想她给好脸色?做梦吧他。 姜贽见她不上心的样子,让下人将马牵过来,对王可忆道:“上去。” “什么?”王可忆怎么都没想到姜贽会这么做。 姜贽的手抚着马的鬃毛,似乎是在安抚这匹马,待它似乎适应他这个生人后才扭头看王可忆:“不是说不愿意学吗?朕亲自教你愿不愿意?” 王可忆没想到姜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和他当面翻脸。 她不情不愿地翻身上马,结果没想到姜贽居然也跟着她上来了。 虽然以前也和姜贽骑马打猎过,但是这样共骑一匹马却是头一回,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尤其这日头毒,两个人挨得近些倒是全身都不舒服。 她嗔怪道:“离我远点。” 烦死了,一身汗……好吧,他身上没汗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是这么热的天再香都惹人烦。 谁知道姜贽听了这话不仅没听,反而悠悠道:“王娘子不会骑马,朕担心你摔着。” 王可忆有瞬间不知道怎么答话,总不能说她会骑吧。不过她可是王可忆,她很快就胡说八道回答:“我是不会,不过陛下肯定会吧?” 姜贽原本是等着她说实话,却听到她这没头没尾的话有些不理解。 “嗯?” 王可忆小声道:“我看陛下这骑术也没多好,瞧着也就比我表哥强一点,我……” 然后马突然就跑了起来,王可忆愣了一瞬,倒不是被吓着的,在南洲时她骑马比这还快。 只是她才突然想起来,好像一时说过火了,忘了姜贽此人最小气。 刚才把表哥拉进来说,要是不解释清楚这个小气鬼一定会把表哥贬去守长城的。 姜贽:“王娘子觉得朕的骑术如何?” “比我的差一点……不是,我是说陛下真乃神人也,我表哥那就是拍马都赶不上,而且啊,陛下飒爽英姿真是让人一见倾心。”王可忆好听话那是好几箩筐。 姜贽却是越听脸越黑。 因为这些话都是上辈子王可忆夸过的,具体是什么事夸的他记不得了,但夸的内容确实是没变。 呵,原来都是假的啊。 王可忆不知道她的甜言蜜语已经失效了,继续絮絮叨叨夸姜贽。 直到她感觉身后的人没什么动静,而马也因为姜贽勒紧缰绳而停下来,她才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然后又因为他的黑脸马上转回来。 姜贽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但他肯定是生气了。 他这个人生气也和别人不一样,他不会闹,不会说话,只会静静找个地方坐着,气消了就再出来。 只是现在两人骑在马上,他大概是没有地方去。 王可忆主动翻身下马,“陛下,咱们回去吧?我帮你牵马。” 姜贽没说话,还是静静看着她。 王可忆最烦他的臭脾气,一时也想不通她以前怎么就不气,今天却会这般气。 “那陛下先坐会儿吧,需要我帮您牵马的时候叫我。”王可忆寻了个阴凉处坐下,就留姜贽一个人坐在马上被太阳晒着。 她原本是打算睡会儿的,过了会儿她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她走过去翻身上马,夺过姜贽的缰绳,语气不佳:“我是会骑马……我就是想少学礼仪课而已。” 姜贽这才意识到王可忆不说不仅仅是不信任他,或许更简单只是她不想上课而已。 而他才意识到她是个傻子啊,傻子说不定都分不清轮回不轮回的,她只会该吃吃该睡睡。 虽然她这一世要聪明一些,但也只是比前世聪明一些,甚至都不是聪明些只是轮回后多了些记忆。 他所纠结的从来就没意义。 他望着王可忆没有盘起来的头发,还编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因为路上的颠簸偶尔会抖动一下。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最后却停了下来。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轮回太久,他太想有个人和他一样,却忘了从一开始他就是孤独的那一个。 光散在她的发丝上,晃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姜贽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手。 “对不起。” 王可忆回过头看他,她刚才没注意听,于是又问姜贽他刚才说了什么。 姜贽说:“对不起。” 不该想把她拖进无尽的痛苦和麻木里。 — 上次马场的事情后,她也没有再学骑术,最让人高兴的还是早上也不用再起床学礼仪了。 她问林姑姑这件事,她只说是陛下的吩咐,王可忆听了心里又原谅了他几分。 上次马场姜贽向她道了歉,只是她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不高兴。 听到这个消息那份不高兴也还在。 直到七夕那天,她悄摸想溜出去玩,但前门肯定不能走。 于是她直接翻院子出去了,结果没想到她刚落地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她不解:“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姜贽把手里的礼物送给她,“我猜到你会出来。” 王可忆:“陛下真是和我心有灵犀。” 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你以后别翻墙出来玩,”姜贽看着她,月亮的柔光落在他眼里,“直接和林姑姑说就是,你是未来的皇后她会听你的。” 哼,林姑姑是姜贽的人,他要是没吩咐林姑姑才不会管。 姜贽这是示好和赔罪?那还这般,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不实诚。 王可忆:“哦。” 好像心里那点不高兴现在没有了。 七夕 七月的夜除了燥热还有远处传来的菱歌,因为带着京城口音,唱的是什么王可忆听不太懂,但总归是些情呀爱的。 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王可忆走路也不老实,单脚故意踩在青石板的正中间,偶尔踩到一个有积水的松动石板,水“啪叽”一声就要溅到姜贽身上。 幸好他反应快,回身闪躲开才没有被弄脏衣摆。 王可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好好走路。”姜贽皱眉道,没有生气更多的是担心。 王可忆这才乖乖走路,她看别的夫妻都是手拉手,于是主动伸手给姜贽,娇蛮道:“嗯?” 姜贽:“嗯?” 显然对方没懂她的意思。 王可忆有点生气地指着他们前面的一对小夫妻,不满道:“你不愿意牵我吗?” 姜贽闻言向她伸出手,她忙抱住他的手,还忍不住捏了几把他的手。 姜贽的手和他这个人一样冰冰凉凉的,夏天的时候揣到怀里跟揣冰坨子般,凉快又舒服。 而且他养尊处优惯了,虽然手上有握笔持剑留的茧子,但总的来说还是清润细腻的,摸着就像是白玉般触手温润。 姜贽垂眸看了一眼扒拉着他手不放的王可忆,语气平淡:“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啥? 然后她听见姜贽似乎低声轻笑了一声,“坊间传闻登徒子最喜欢摸良家妇女的手。” 登徒子……好啊,姜贽这是说她是登徒子。 她松开手,哼了一声:“哼,不给我摸就不摸。” 他以后成婚了也别想上床,他是娘家妇男属实是她这个登徒女高攀了。 姜贽却主动伸手揽住她,揉她的头发似乎想要安慰她,“给你摸,别生气啦。” 切,她不稀罕。 王可忆推开他的手隔开两人的距离,懒得再为这个纠结,她随口问:“你怎么想着来陪我的?” “今日是七夕。”姜贽同样自然答道。 七夕当然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个回答确实让人心情不错,不过她可不是这般好哄的人,她还是生气的。 结果没想到旁边有对小夫妻却看着他俩在笑,王可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笑。 小夫妻里的妻子看着她道:“这是你情郎吗?” 王可忆没有盘发应该是未嫁的姑娘,本朝民风开放,七夕时未婚的男男女女倒是可以一起上街游玩。那夫人见王可忆和姜贽这样,一眼就看穿他俩的关系。 结果王可忆道:“这是我兄长。” 那夫人忙道歉:“对不住,我看这公子和娘子……是我这眼力劲儿不够,多有冒犯。” 小夫妻大概也觉得这样冒犯了人家,忙加快步伐走了,只留下王可忆和姜贽站在原地。 王可忆一抬头就看到姜贽幽深的目光,她不管不顾地走,她就是生气了哄不好的。 不过担心姜贽不跟上来,她还是悄悄回头往后看,见姜贽一直跟着她才终于放心大胆地继续走。 七夕时街上的人比往常多得多,再加上卖东西的小商贩也就愈发热闹,她看有卖糖葫芦的便去买,结果等拿钱时才发现她忘记带钱了。 她可怜巴巴地对姜贽眨眼:“你有钱吗?” 姜贽还在为刚才她称兄长生气,但还是把荷包扔给她。 王可忆掂量了一下,发现很沉,应该有不少钱。 她要了两串糖葫芦,左手一串,右手一串。 最后比对了两串糖葫芦的大小,把她觉得略小的那串给姜贽,满是不舍:“给。” 都给他吃他最爱吃的糖葫芦了,这下总该原谅自己了吧? “兄长不爱吃糖葫芦,妹妹你在长身体,你多吃一点。”姜贽语气奇怪道。 王可忆便接过他手中的糖葫芦,毫无顾忌地边吃边逛,直到她吃完姜贽递给她的那串她才反应过来。 姜贽他刚才是在反讽她吗? 她回头看过去,姜贽就站在她身后提着送她的礼物,看起来还怪落寞的。 她放慢脚步等他:“姜贽,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姜贽抬眼扫了她一眼,旋即移开目光落在别处:“没有。” 他真的没有生气啊,就在王可忆觉得他大度时,就听见他又道:“兄长怎么会生妹妹的气呢?” 兄长? 原来他是在为这个生气,可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只准他不给她摸手,就不许她生气说他们是兄妹吗? 小气鬼。 她才不会讨好这小气鬼,只是看前面有人在河畔放莲花灯,便拉着他过去看了。 只是因为这里人多怕他走散才拉的,才不是因为担心他生气不会跟上来。 她买了两盏莲花灯,和姜贽一人一盏放到湖面上,她闭着眼许愿——要所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安好。 她把莲花灯放进河里,却见姜贽没有动作,甚至都没有点燃花灯不由疑惑:“你不放吗?” 姜贽:“我不信这些。” 鬼神之说若是可靠,那些轮回之事他如此厌烦又为何还会存在?他从来就不相信所谓的神明。 “这里这么多花灯,神明管的过来吗?”姜贽反问。 王可忆呸了几声,“你别乱说话!万一灵验了呢?快许个愿吧,我帮你放。” 姜贽点燃莲花灯,却是把灯放在王可忆面前的清波上,“你许愿吧。” 如果许愿有用,那就让她多许一个愿。 王可忆撇过头,懒得再管他。 那就许愿让姜贽做个实诚的人,不要连手都不愿意给她摸……好吧,这些都可以不要,还是让他平安快乐就好。 等她许完愿,姜贽问她许的是什么时,她却怎么都不肯说。 直到分别时,她想起刚才姜贽生气的事故意拉住他的袖子,在他低下头时凑近他耳边道:“哥哥,我许愿……你永远都平安快乐。” 同样是说哥哥,她的语气和刚才和那对小夫妻说话时完全不一样。 姜贽这次也没有再生气,他瞧王可忆促狭的笑却并没有任何中计的失落。 他垂眸轻声道:“我该放一盏灯的。” 去为她求得岁岁平安。 姜贽回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宫中法师供奉了一盏灯,没求权势稳固,没求万岁长春,只求他心上的人永远安好。 听到系统告知这件事时,孙瑜歌正在裁剪牡丹花的枝丫,她的手落在那娇嫩的花朵上。 “秋狩不是要到了吗?”孙瑜歌笑,“你之前和我说要杀掉王可忆只能用剧情杀。” 系统:“是的,三年后有一个‘金屋失娇’的剧情,如果和男主的好感度达到满值且女主对你的好感值低于九十,就会触发王可忆be结局。” “什么结局?”孙瑜歌满意地欣赏面前被修饰好的牡丹,明明是笑着的却莫名让人寒意陡生。 “王沈两家满门被诛,王可忆会自刎求死。” 孙瑜歌听系统这话愈发满意起来。 现在她暂时不急着除去王可忆,而是要最后拼一把。 “我杀不了王可忆,那我可以抢她的皇后之位吗?”孙瑜歌问系统。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系统吞吞吐吐,“应该比较困难。” 孙瑜歌却不在意,小主神已经在催促她这次的进度了,她第一次调查报告也得交上去了。 第一次当然会困难,可是只要可以成功一次,那后面也就能琢磨出攻略。 这也是她来这里的原因。 — 旌旗招展,鸣鼓阵阵,白驹踏黄沙,众人恭贺百步穿杨的箭法……都和王可忆没有关系。 虽说入了秋,但这秋老虎不见得就比夏日好些许,她也没有出风头的意愿,便一个人坐在凉快处喝茶。 燕语牵来的漂亮白马似乎很看不惯它这个不思进取的主人,马蹄子一蹶带起一阵泥沙飞扬。 燕语见主子终于起身,还以为她是要骑马忙递过护膝,却听见王可忆指着马骂:“好你个小白马,我见你生得好看才挑的你,你居然这般待我。燕语,把它牵下去,我看着烦。” 旁边的陆知书看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这可是她未来要效忠的人。 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不免为她的小孩心性担忧,也为自己担忧。 什么样的人能够和马吵架啊。 陆知书提醒道:“郡主娘娘,等会儿陛下必定会让人陪同狩猎,你这……” 不是一点机会都不给陛下留吗?陛下这想邀请你,那都不行啊。 王可忆听这话不理解,她可以和姜贽同骑一匹马呀。 只是她还来不及给陆知书解释,便听见一个她并不想听见的声音。 “郡主娘娘安。”孙瑜歌走上前,“早就听说娘娘是将门虎女,只是不知道可否与我比试一番。” 王可忆:“我爹是文官啊。” 哪来的什么将门虎女。 这就是她的自我保护话术,姜贽身边的妃嫔个个都身怀绝技,而且都莫名其妙喜欢和她比。 一次两次还好,可时间久了她都难得答话了。别人说她是清流名臣的女儿,她就说她跟着阿娘从小在军营吃沙子长大;说她是将门虎女,她就说她从小给阿爹磨墨,打打杀杀什么的那是一窍不通。 反正就是……问啥啥不会,说啥啥不通。 王可忆此话一出,几个人都神情一变。 孙瑜歌是发现对方马都不在的无奈与怒火,至于陆知书则是发自内心感叹郡主娘娘的大智若愚。 虽然不骑马不能和陛下同游,但确实也是避免其他人来挑事。 郡主娘娘怕是早就料到这一层!看来她爹爹说的不错,能让陛下喜欢的女人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她果然是跟对了上司! 坠崖 孙瑜歌刚在王可忆那里碰一鼻子灰自知没趣,便向系统要了姜贽的行踪跟了过来。 谁知道在路上却遇到了孙平柔,她有一瞬间的不悦,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主动走上前道:“姑奶奶怎么在这里?” 孙平柔伸出手拿手帕替她擦汗,语气满是温柔:“你这是要去哪里?” 闻言孙瑜歌用笑遮掩她的心虚:“没去哪里,姑奶奶这是从哪里回来的啊?” “我去看了皇帝刚回来,”孙平柔看出孙瑜歌是在试探她,“你不是也打算去找他吗?” “我、我……”孙瑜歌一时语塞。 孙平柔:“小歌,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不行,怎么偏偏就要喜欢他呢?皇帝是我一手养大的,他虽和我不亲,但性子我也了解。他心里既然有王家那个,就不可能容得下别人。” 孙瑜歌低着头,像是被孙平柔这话伤到一样心,孙平柔素来最疼这个侄孙女,她无奈叹气:“姑奶奶也想你能够做我的孙媳妇儿,可是陛下终究是陛下。” 他才是这前朝后宫的主人,没有任何人能够勉强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你一个人好好想想吧。”这几个月来她不是没劝过皇帝,可惜他是一个字都不听,说什么都要娶王家那个。 孙平柔走后,孙瑜歌眼里淬着冷光看她远去的背影。 系统:“玩家现在咱俩怎么办啊?” 孙瑜歌冷笑:“帮我打开卡片页面。” 她就知道这游戏所谓的祖孙情不过就是一串代码罢了,果然比起相信npc的真情不如直接氪金。 她最终挑中了那张“生死相依”的卡,“就用它了。” 系统小声道:“这张卡男主会受伤诶。” “那又怎么样,不就是个npc而已,他又不会疼。”孙瑜歌在确认开始剧情的红点上按了一下,也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王谢柳停下挥舞马鞭的手。 她勒马从深林中来到营地,见王可忆还在坐着和陆知书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才松了一口气。 王可忆见王谢柳疾驰归来,端着一碟葡萄就走上前去,摘了两颗塞进对方的嘴里。 她看到王谢柳篓子里的猎物,忍不住惊叹:“柳儿你好厉害啊,给,再奖励你多吃一碟葡萄。” 王可忆又给王谢柳端了一碟葡萄,不过被王谢柳抬手拒绝了。 “你刚才没和陛下在一起吧?”王谢柳语气里满是焦灼。 王可忆不知道柳儿问这个是为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摇头:“没有,我一直和知书在这里。” 她看柳儿像是松了口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迟疑道:“陛下他出事了吗?” 因为担心被别人听到这话,她是凑到王谢柳耳边说的这话,也就极为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王谢柳摇头:“没有,我就问问你。” 如果是以前王可忆一定注意不到,但是今天她却偏偏发现了王谢柳眼里奇怪的神情。 准确来说,这一世她很多时候脑袋都要更清明一些,就好像……以前不是她想不清楚,而是她好像不会思考般。 以前的她不像是她自己,她的身体也不由她说了算。 王可忆不相信王谢柳的话,但她知道问她怕是问不出什么话,便也没有再多问。 只是想到从前那些“不正常”的女人做过的事——她印象中姜贽是有出过意外的。 她转头问燕语孙瑜歌的行踪,问了一圈却没人知道,最后还是孙乔告知她们孙瑜歌似乎去找了陛下。 她一听心里就觉得不对。 王可忆随手借来王谢柳的马,正想纵马去寻姜贽却被人拽住衣角,她一垂眸就看到王谢柳拉着她的衣服:“姐,你去哪里?” 她说得急:“我去找陛下!” 她心里只担心姜贽万一出事就不好了,尤其是那些变得“不正常”的女人手段都很厉害。 王谢柳摇头阻止:“陛下和孙娘子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事,姐姐你去做什么。” 王可忆怔愣片刻,旋即用力摇头,语气坚定:“我去看看。” 她扯出被拉住的衣角,马鞭一挥便往林中去。 “宿主!你快去拦住她!”王谢柳的系统着急道。 王谢柳望着对方冲破那层其他人看不见的蓝色屏障,无奈摇头:“不用去了,咱们进不去的。” 她虽然不知道孙瑜歌是哪个主神的员工,但对方系统的精神力并不弱。 她上次送给王可忆的那个镯子耗费了她之前三次任务奖励的精神力,却也只是暂时打破了孙瑜歌系统对这个世界的控制。 她现在不知对方深浅不敢再贸然介入。 “先等等吧。”王谢柳虽然说着这话,但还是点开系统商城兑换了一个“幸运c”加成到王可忆的身上。 只要姐姐没事就行,至于姜贽不死就行。 — “陛下,您是心情不好吗?”孙瑜歌试探道。 姜贽应了一声,目光却没落到她身上,反而自始至终都只远望群山。 他的手虽牵着缰绳但却并没有使力,大有任由马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走的架势。 孙瑜歌几次想搭话,结果姜贽都只是淡淡应了两声,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陛下,你觉得我和博平郡主谁更好?”直到她问这个问题时,姜贽才终于抬头舍得把眼神分到她身上。 “你不用和她比,”姜贽前半句还好,而后半句却是,“你们也比不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孙瑜歌。 她也因此心里愈发气愤,她对系统道:“可以了。” 果然,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下一刻,姜贽的马突然嘶鸣一声,不仅突然疾驰还猛地将他往地上甩去。 姜贽今天原本就没带侍从,孙瑜歌来时他也没有多意外。 或者说,他早就等着孙瑜歌来找他。 是找他就好,只要不牵扯王可忆就行。 他猛地被甩到地上,他觉得最后他肯定会滚到悬崖边。 而当他体会到熟悉的悬空感时,他就知道果然又是熟悉的发展。 就在他腾空的同时,他的手被人忽然捉住。 姜贽一仰头就能看到死死拽住他左手,满脸关心与焦急的孙瑜歌,这样的神情他看过太多。 孙瑜歌演得不是最差的,但也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他听到她道:“陛下,我一定会救你上来的,你不要害怕。” 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只是万丈悬崖而已,不过终是一死而已。 她这般拼命救他,他该奖励她的。 孙瑜歌听到系统提醒她,好感值加十的时候在心里暗自得意。 可是下一秒,她就看到姜贽的另一只手突然伸手拔掉束发的玉簪,接着猛地扬起扎进她拉着他的手。 她早已让系统屏蔽了痛觉,可是当玉簪扎进血肉,鲜血喷涌而出甚至有些许落到姜贽脸上时,她还是吓得心惊。 血顺着姜贽的眉眼晕染开来,本就有几分少年瘦弱感的脸在此刻愈发显得深邃阴郁,他蓦地一笑。 轻蔑,不屑,还夹杂着病态的痴狂。 孙瑜歌吓得猛地松手,整个人喘着粗气往后退,刚才姜贽的那一眼让她不由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看穿一切。 直到系统几次唤她的名字,她才终于回神:“啊?” 系统:“玩家,好像有力量在干扰咱们,你现在还要去救姜贽吗?” “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不会死对吧?”孙瑜歌还有些后怕,颤抖着声音道。 “不会的,所以你要去救他吗?”系统欢欣道。 这样姜贽的好感值肯定就能满了。 孙瑜歌看到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以及刚才那人莫名其妙的神色,她摇头:“明天早上我们再来。” 她直接在氪金篡改众人记忆就是,没必要在初秋的夜晚和姜贽在野外待一整夜。 她让系统将她瞬移回营地,便也不知道她刚离开,王可忆就骑马来到了悬崖边。 她刚才在路上遇到了姜贽受惊了的马,仿佛就是从这边过来的,她站在悬崖边四处观察。 夕阳西下,秋风瑟瑟,吹得她衣袖满是寒意。 她的目光落到悬崖边的一滩血,她的神情微变,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担忧。 如果从这里掉下去,一定会死透吧。 — 姜贽从悬崖上摔下来后,他也没觉得有多疼,也有可能是伤得太重,疼得麻木了。 他闭着眼,并没有想去自救。 他几乎不会死,这是他在无数次轮回里得出的结论。 原本以为就要这样在崖底待上一整夜,等待第二天不知是谁来发现他,或者是孙瑜歌来救赎他。 可是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个季节还有蛇他便观察四周,只是却没有发现蛇的踪迹。 直到半晌后,才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姜贽!贽儿……” 声音一点点靠拢,也从朦胧逐渐变得清晰,他也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王可忆的声音。 “贽儿,你别死啊……”王可忆边擦眼泪边喊。 “我还不想做寡妇。”她一想到这辈子都还没做皇后,就要做太后就难过。 做太后会很忙的,她不想那么忙,所以姜贽能不能先别死。 不对,是他永远都别死。 “我在这里。”姜贽咳了一声想扯个笑,却没想到血却顺着嘴角流下,“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王可忆看到的是月光洒在姜贽本就苍白的脸上,还有他白玉般的脸上有鲜血淌过,看起来又壮烈又凄惨。 这伤看起来就很疼。 她错了,她不仅想姜贽不死,她还想他永远别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