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她在七零狂飙演技》 第1章 就算死了也得和人结冥婚 “这真是你亲闺女？你怕不是随便找个无名女尸过来骗我们哥俩吧？我可告诉你，主顾要的是清白人家的闺女！” “嗐，瞧你这话说的。你们随便打听去，周家村昨天刚死一个闺女，就是我闺女周云野。一想到她还没享几天福就走了，我的心就揪着疼” “别整那些猫哭耗子的假慈悲，你就说个数，最低多少能卖？” “一百，至少一百！她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 “就八十，多了你就自己留着发臭吧！” 斜靠在树上的周云野悠悠转醒，听见不远处男人女人的交谈声，眼中闪过迷茫。 她明明记得自己因为拍戏途中威亚不慎断裂，整个人从高处重重坠落到了地上。 皱着眉头打量周围，入目满是荒凉枯败的树丛，和嶙峋的山石。 抬眼对上一只在树梢间“哑哑”大叫的漆黑乌鸦，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大段大段记忆在这时涌入她的脑海，待她消化完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满是刺骨的冷意。 一九七五年，一个并不富裕的年代。 原主和她同名同姓，却远没有21世纪的她好命。 亲妈死得早，就一直跟着亲爸周勇和继母郑梅过活。 平日里继母稍有不顺心就对原主破口大骂、拳脚相加。 在亲爸和外人面前却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还给原主灌输打是亲骂是爱的歪理。 原主也是真傻，真就相信继母对她比亲妈还亲，毕竟谁家不教育孩子呢？ 可没想到，继母为了一百块钱，转手就将原主卖给对面山头的老鳏夫一家。 原主对结婚一事懵懵懂懂，结果嫁过去当天才知道，那老鳏夫打算和自己的智障儿子共用一个老婆，让原主当他们的共妻！ 原主就算再蠢，也发现自己被算计的事实。难得硬气一回，毫不犹豫用砖头给老鳏夫开了瓢。 连夜翻山头逃跑，却因为下雨天路滑头磕碰到山石，没了。 再结合刚才的对话，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继母是生怕到手的一百块飞了。人才刚死，就迫不及待找来倒腾冥婚生意的二道贩子，要把继女再卖上一次。 周云野一双眼睛透出浓浓的怒火，胸腔更是剧烈起伏。 她既然接管了这副身体，就绝不会再任由继母骑在自己头上！ 脑海中还在思考如何报复，余光瞥见继母和那两个男人迎面向自己走来。 其中一人，腰上还缠着一把匕首。 迅速从地上摸索到一块尖锐的石片，不动声色地紧握在自己手心当中。另一只手则悄悄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 紧闭双眼，屏气凝神听着身旁的动静。 “八十就八十，不过，她身上的这些衣服你们可不能带走！” 饶是那对兄弟再见多识广，估计也没见过郑梅这种操作，不由啐了一口。“老娘们你是真下作，死人衣服也要扒！” 郑梅倒是哼了一声，“活着的时候就是个下贱货，死了难道还配穿新衣？” “别他妈废话，要扒就赶紧的。老子们撒完尿就来搬货！” 话音未落，一双手已经朝着周云野伸了过来，粗暴地往下扯着她身上的淡蓝色褂子和身下的鸭蛋青棉裤。 一边扯，还一边念念有词。“小贱蹄子，害我亏了二十块。我让你穿，我让你穿个屁！” 一双冷冷淡淡的眸子在这时却猛地睁开，直直注视着她的动作。 郑梅吓得倒退一步，好险没咬掉自己的舌头。哆哆嗦嗦开口，“你，你还没死？” 周云野直接冷笑出声，“我若是死了，还怎么欣赏这出好戏？怎么知晓你竟如此蛇蝎心肠？” “乱葬岗的人都有一张草席裹身。我喊你十多年梅姨，你却要我赤条条的走！” 她左手里的沙土猛地一扬，趁郑梅捂着眼看不清时一个腿蹬对准郑梅的腹部就是数脚。 郑梅被踹得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观察那两人还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周云野不欲久留，着急下山报案。 只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对付两个成年男人。 脚踝却被一双爪子猛地拉住，十个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低下头，对上郑梅扭曲的脸。 “打了我还想跑，没门！” 周云野顺势向下跪坐，左手紧紧捂住郑梅的嘴巴，高举起右手中的石片就要向郑梅双手扎去—— 郑梅却突然张嘴，用力一口咬在周云野的虎口，鲜血淋漓。 随即撕心裂肺地对着远处撒尿的那两个男人大叫起来。 “救我！” 那二人站在远处迟疑不前，似乎是在疑惑尸体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眼见周云野手中的石片已经游走到大动脉上，郑梅再次惊恐叫嚷起来。 “你们不救我，等她下山告诉别人，我们就一起死！” 郑梅这是想借别人的手让自己重新成为尸体？ 蠢货！等他们沾上人命，难道还能留着郑梅这个大嘴巴定时炸弹？！ 果不其然，那两人听了，互相对视一眼，直接变了脸色。 “这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最牢固！” 她暗道一声不好，毫不恋战，迅速一脚踢开还在嚎叫的郑梅。 随即转身拼命向远离男人的方向跑去。 两个男人没留神她的动作如此之快，眼睁睁看着她像一条泥鳅般钻进树丛中消失不见。 身后传来怒吼，“快！先追小的！弄死小的回来收拾老的也来得及！” 糟糕！ 周云野跌跌撞撞，脸被细小的树枝划伤，却一刻都不敢停下。 下山的路十分崎岖，很不好走。 但青黄不接时候，山上草木都已凋敝。没有遮挡物，她只能是死路一条。 她咬牙提速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去，距离却越拉越近。 身后的树丛发出咔嚓咔嚓声，其他人的脚步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似乎对于猫抓老鼠的游戏很是满意，还吹了个悠扬的口哨。 “小娘们，乖乖让我们抓住，你还能少受点罪。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去？” 肺部微薄的空气被不断压缩，嘴巴里逐渐涌上浓烈的铁锈味。 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昏昏沉沉，孱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用力一咬舌尖，疼痛让她短暂清醒。肺部传来灼烧的痛感，几乎快要爆炸。 等到翻过下一个山坡，看见路边出现一个军绿色身影，她脸上一喜，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那抹绿色跟前。 顾不得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周云野连滚带爬抱紧眼前人的裤脚，扬起一张冷汗涔涔的小脸。 “解放军同志！有人要杀我！” 第2章 秦衍上得战场下得厨房 秦衍背对着风口，正聚精会神瞄准一只站在树枝上的灰白色鸟儿。 冷不丁背后猛然传来女人的喊叫声，惊得林间的鸟全都扑簌着翅膀腾空而起。 回过神来，发现裤脚被人紧紧扯住。 从他的视线，能看见乱糟糟头发里大片已经干涸的血污，和数不清的泥块、枯叶。 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噙着泪花，神情惊慌，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下意识将人扶起护在身后，低声安慰一句“别怕。” 转身看见贼眉鼠眼的两个贩子从林间追出来，其中一个脸上还挂着嚣张。 “小娘们，你倒是再给老子跑一个，看老子怎么弄死你啊！” 他的嚣张还凝固在脸上，声音却戛然而止。 腿上已被秦衍用弹弓打出一个血窟窿。 “我倒要看看，在我面前，你要怎么弄死她？” 秦衍一手握着弹弓，一手作蓄力姿态。 面上仍然淡淡，话语中却已经带上怒气。 剩下的贩子见状，转身拔腿就要往山上跑。 被沉着镇定的秦衍不慌不忙，又几弹打穿双腿，直至歹人跪倒在地只能像虫子一样蠕动。 正欲开口询问，倚在身后的人却脱力软软瘫倒下去。 周云野从昏迷中醒来，日头已经暗下去。不断跳跃着的火堆旁坐着一个长相刚毅的男人。 一手撑着地面费力支起身子，这才看见身下垫着的是一件洗到发白的绿帆布衣，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虎口处的伤口被简单包扎，额角磕碰到的地方也敷上一层不知名的草药。 远处的空地上躺着两个歹人，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像待宰的猪猡。 是刚刚那个解放军同志？！她得救了！ 顾不得身体乏力，就要爬起来道谢。 “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解放军同志” “秦衍。” “秦同志，谢谢你！” “不客气。” 周云野到嘴边的一大串彩虹屁被噎了回去，闷闷看一眼对面往火堆里添柴的人。 什么叫客气的疏离，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慢慢站起来，打算道别后自行离开。 可看见火堆上烤的是什么以后，脚就像扎了根，再也走不动。 一只香气扑鼻、肥油滴答的烤兔子！ 吸吸鼻子，空气里满是油脂被烹饪后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秦衍不断翻转着兔子，衬衣被挽到小臂上方，露出一截均匀流畅、肌肉鼓鼓的手臂。 几粒不知道是什么的香料被他从胸前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取出，均匀撒在烤兔子上，香味瞬间迸裂开来。 另一个小瓶子里盛满的黄澄澄的油状物同样被打开来，涂抹在兔子表面。香味更加霸道，像把小刷子在不断搔挠着饥肠辘辘的胃。 扯下大半条兔腿，慢条斯理地撕扯着兔子肉。又从身旁的口袋掏出几张面饼在火旁烘烤，里面甚至还有切成丝的大葱！ 周云野艰难转过头去，一边疯狂咽着口水一边反复念叨“不饿不饿。” 许是嘀咕的声音太大，秦衍默不作声向前一步，将手中包好的饼递给她。 她却不接，反而郑重其事地拍拍胸脯。 “秦同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怎么还能再吃你的东西！你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也不能吃你们人民子弟兵一饼一肉！以后只要能用得上我周云野的地方，你一声招呼，我肯定立刻就来！” 见秦衍准备张口，生怕被拒绝的周云野不由分说牵起他的小拇指，和自己的小拇指勾在一起。 “拉勾算数，如果我不来，就惩罚我一辈子吃不上肉！” 秦衍低头看去，两人的小指暧昧的交缠在一起。 他不着痕迹抽回，只觉得指尖仿佛被灼伤。 轻轻摩挲着刚刚两人接触过的地方，红晕慢慢爬上他晒成麦色的脸。 外人看不真切，他却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耳朵正在一跳一跳的发烫。 想到什么，触电般缩回手，眼底满满复杂情绪。 周云野倒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对秦同志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她的注意力再次被面前的饼给勾去。 面饼包着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顺着风一直往她鼻子里钻。 她都能想象出酥皮在自己嘴巴里怎样被慢慢咀嚼，发出悦耳的咔嚓咔嚓声。 那肉咬上去一定外壳是脆脆的，里面肥厚的肉轻轻一挤压，油汪汪的汁水就会顺着喉咙往下滑。 都不用嚼，一抿就化了。 哈喇子快要流出三千尺，她一时间竟然后悔起刚刚自己的豪言壮语。 早知道早知道吃完再说啊 眼巴巴望着男人，眼神可怜的像乞食的小狗。大眼睛不断眨巴眨巴，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暗示。 秦衍莫名觉得面前的姑娘像极了一条狼狈的小流浪狗。 头发蓬乱，脸蛋脏兮兮，身上的衣服挂满大大小小的草叶和泥巴。 偏偏那双眼睛亮的出奇，里面满满都是对饼子的渴望。 不对，他怎么能把姑娘比作狗？ 不自然轻咳一声，再次将手中的饼子递过去。 “吃吧。” 怕周云野拒绝，又补充一句。 “我有事问你，报酬。” 周云野没再拒绝，大方接过那块饼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张脸坚毅硬朗的线条被柔和，流露出几分温情来。 烤兔子火候正好、外酥里嫩，她至少吃到三种香辛料的味道。 面饼倒是有些剌嗓子，但配上里面鲜嫩无比的兔子肉，反而增添了一股麦香。 好一个上得战场、下得厨房的妙人儿！ 秦衍看着她三口两口就将一张饼子咽下肚，明显是饿极。 联想到白天初见她时那满头的血污和泥泞，和搀扶她时摸到的满手皮包骨，对她的处境已经有了初步猜想。 又怕戳中姑娘的伤心事，不好直接询问。斟酌着说出一个你字，就没了下句。 周云野听出他戛然而止话语中的好奇，知晓机会来了，面上仍然不显。 将继母把自己卖给老鳏夫、又把自己卖给贩子结冥婚的事简略复述。 又撸起袖子和裤筒给他看自己身上的伤。 “都是她打的，不过已经不疼了。” 说话间，似乎是扯到了伤口，发出一声小小的低呼。 再抬眼，一双眼睛盛满盈盈泪光，却怎么也不肯往下落。 周云野说的倒是实话。 她穿过来，只有额头上的新伤隐隐作痛。其他旧伤的疼痛，她幸运的一点也没承受。 秦衍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去。 不是避嫌，而是不忍。 火光不算亮堂，但那些蜿蜒起伏的疤痕丑陋的犹如蚯蚓一般突出惹眼。 手臂内侧，还隐隐有一块暗红色的凸起，看不真切。 是血块吗？ 秦衍莫名觉得那块凸起有些熟悉。 还要再看过去，周云野已经放下衣袖和裤脚。 他尴尬摸摸鼻子，刚刚的好奇一闪而逝，转而是浓浓的愤怒。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来。 他是人民子弟兵，却放任守护的人民受欺负。 一时间，他看向周云野的目光带上几分愧疚。 不由自主说出一句：“我就驻扎在前面的村子。有事，找我。” 第3章 恶毒继母是神助攻 话音未落，秦衍的脸上已带上懊恼。 非亲非故的，突然和一个姑娘说这些，只怕会觉得自己不安好心。 周云野听见，眼睛却猛然一亮。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这是秦衍要当自己靠山的意思？ 就算在21世纪，军人也是安全感的代言词。更何况是在七十年代？ 本以为今晚的兔肉饼子就已经够香，没想到从天而降的大馅饼更香！ 不枉她刻意塑造出一个柔弱乐观的小白花形象。 像秦衍这种正义的军人，怎会不心生怜爱？ 郑梅啊郑梅，可真是她的神助攻！ 一时间，她目光灼灼，看向秦衍的眼神烈火一般热切。 秦衍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周云野的表情，也听不见她的回答。 只能感受到一道视线紧紧注视着自己。 轻咳一声，给自己的行为找补。 “保护群众，是我的责任。” “我懂我懂，有事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周云野忙不迭点头，生怕他改变主意。 看着秦衍的样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再开口，一句又脆又甜的秦大哥就从她的嘴里蹦出来。 “秦同志，你应该稍长我几岁。那我就斗胆，喊你一声秦大哥！” 周云野的算盘珠子打得飞起。 秦同志和秦大哥，当然是后者听起来更熟。 到时候她在外面顶着这层关系办事，总归会比自己一个孤女来得顺畅的多。 狐假虎威，真是个好东西！ 这声大哥听进耳朵，秦衍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从前也听过一个甜甜的声音喊自己大哥。 下意识往周云野方向看去，又自嘲地摇摇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和落寞。 回程路上，秦衍因为要负责押送那俩歹人，为了保证安全，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周云野身后。 虽然知道秦衍就在身后，但一个人在前面走夜路总归是有些害怕。 她咬咬牙，干脆唱起歌来壮胆。 管它什么妖魔鬼怪，她自有一身正气！ “好山好水好地方，条条大路都宽敞…” 铿锵有力的歌声顺着晚风一直飘到秦衍耳朵里，看向周云野的目光带上一层欣赏。 周同志，是个有觉悟的好同志！ 两人一直走到周家村村口，看见那盏摇摇晃晃的昏暗路灯，默契停下。 秦衍沉默，周云野却笑嘻嘻的。 “秦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面上微笑说着再见，心中却全无一丝高兴。 七十年代不比现在，去哪都要介绍信。 她无处落脚，只能回到周家村。 虽然她周云野的字典里没有退缩二字，但和烦人的苍蝇同住一个屋檐下，总归还是膈应。 更何况继母两次将她卖出去不成，难保不会再有第三次、第四次。 叹一口气，她今后的日子，真难。 秦衍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告别后非但没走，反而几个跨步迈过去，将那两个歹人结结实实捆在周家村门口的树上。 “周同志，我不能放任你继母这样的毒瘤继续生活在人民群众之中。” 一番话说得言真意切，八分真心，还有两分私情。 于公，郑梅这样的人必须受到严惩； 于私，周同志喊他一声大哥，就当他是在为妹妹做事。 退一万步，周同志是人民。而保护人民，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样想着，秦衍当即作出决定： 今晚带着周同志继母和那两个歹人一起进县城派出所。 周云野倒是没料到自己的一番苦情小白花表演会导致这么个剧情走向，只能默默打消回去和继母正面硬刚的想法。 趁秦衍不注意，悄悄从身上抖落出一块砖头、四五个石块和烤兔子用的尖锐木棒，丢在黑暗中。 再挂上一副小白花的表情，声音局促。 “秦大哥，这怎么好麻烦你呢？我，我一个人可以应付的。” 东西落地的声音吸引秦衍的注意，听到姑娘怯生生的话语，也顾不上前去查看。 再次正义出声，“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云野只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她就这样欺骗了一个单纯正义的好青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按着原主记忆，找到了周家的屋子。 屋子并不算很大，是个二进的院子，地上铺着青石板。 院门上挂着几串晒干的苞米棒，还有一张去年褪色的福字。 一盏微弱的灯光将屋内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映在窗户上。 靠的近了，还能听见女人、男人的交谈声，和幼童咯咯的笑声。 这样的温馨，却与她周云野没有半毛钱关系。 周云野却在思考一件事。 她们家条件不算太差，为什么继母却要火急火燎将她嫁给鳏夫。 而且她的亲生父亲，怎么就没有一点反对之意。 究竟是她的记忆缺失，还是原主刻意遗忘了伤心事。 又或者 串联起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每一次继母欺负自己，亲爹都像神隐一般。 她猛然想到一个可能。 除非，她不是她爸的亲生孩子。 所以继母才会如此放心大胆的欺侮她，父亲才会装聋作哑纵容和包庇继母。 只是，她该从哪些地方找证据确认呢？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犹如一团乱麻，不由找了个墙角待着，仔细梳理。 落在身边人眼里，误认为是她伤心，又添一层怜惜。 到门口，周云野拜托秦衍先不要跟着自己进去。 一张小脸神情恹恹，“梅姨她毕竟抚养了我十多年。可能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呢？秦大哥，拜托你让我先和梅姨单独聊几句，不要现在就进去抓她，好吗？” 秦衍只觉得面前的姑娘傻得天真。 都已经把她卖给鳏夫，又联合倒卖尸体的贩子将她二卖出去结阴亲了，这个傻姑娘居然还愿意相信继母是有苦衷。 他真想说一句：周同志，对坏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好人的残忍。 对周云野本人的担忧更甚。 这样一个娇弱天真的人，没有人保护可怎么办。 以后，他还是得多给她灌输点安全意识，不能让她再这么天真善良，觉得谁都是好人。 他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将周云野纳入了私人保护范围，甚至还开始计划以后。 对上那双充满期盼的眸子，终是没忍心拒绝。 点点头，“发现不对，我会立刻进去。”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一定注意保护好自己。” 周云野良心再次受到谴责。 她只是想支开秦衍方便自己行动，并在恰当的时候让他成为目击证人。 可秦衍却当真，还真心实意的为她担心。 以后，她还是得给秦衍灌输点安全意识，让他知道，不是所有看起来柔弱单纯的女人都是小白花。 还有一种，她这样的黑心莲。 两个人互相觉得对方单纯天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叹一口气。 第4章 黑心莲周云野已上线 周云野闪身溜进屋内时，正巧碰见郑梅出来倒水喝。 两人目光相对，从郑梅的眼神中看见不可置信的震惊。 “你，你没事？” 周云野不答。趁郑梅还没反应过来，清清嗓子，以极快又清晰的语调开始她今晚的第一场表演。 “梅姨，我知道您一定有苦衷，我不怨您！” “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等我挣了钱，就给家里再盖一间大房子！” “什么？你说你又给我找了门亲事，是水苔村的淋病老头，彩礼给了一百五十块？” “下湾村的瘸腿汉也来找你了？梅姨，我不嫁！我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嫁给他们，我的人生就毁了啊！” 郑梅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继女自导自演一出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放屁！我什么” 嘴巴被周云野迅速从桌上抄起一团抹布堵住，八仙桌顺势被推翻。 屋里乒乒乓乓响成一片。 她又换成哭喊，“梅姨，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嫁！” 手抬起来，直接掌掴面前的继母数十个巴掌。巴掌声清脆，在安静的夜色中清晰可闻。 郑梅的怒火噌的上涌，一把扯掉自己嘴里的破布条。 “小贱蹄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我今天打不死你，明天就顺你心愿把你送给水苔村那老头，让你得脏病，烂成一滩臭肉！” 掌风呼啸而来，周云野却不闪不躲，站在原地接下那一巴掌。 脸上迅速肿起五道火辣辣的手指印。 在郑梅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 附在继母耳边，“郑梅，你真蠢。” 听着院内传来逐渐靠近的慌乱脚步声，她毫不犹豫大声哭喊一句“救命！”，整个人跌跌撞撞往门外冲去。 冲到一半，撞上一个结实宽厚的胸膛。 秦衍只觉得全身气血倒涌，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自从周云野独自一人进去，他心中就隐隐不安起来。 他怎么能够放任如此瘦弱的周同志去直面她的恶毒继母？ 手已靠近门板，迟迟未落下去。 万一，真的是误会。 他这样急匆匆闯进去，岂不是给人留下坏印象？ 鬼使神差，他干出平生第一件鬼鬼祟祟之事。 深夜壁虎一般贴在别人家门上偷听里面人谈话。 前半段是女孩儿的贴心话，他不好意思的又踱步到院中，埋怨是自己想多。 后半段里面的声调却突然尖利，夹杂着女孩破碎的哭声和响亮的耳光声。 等他慌乱冲向大门，和满眼泪花的周云野直接撞个满怀。 那张惊慌的脸上，还趴着五条通红的手指印！ 郑梅，好狠毒的一颗心！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又夹杂着十足的怒气。 村中的狗被惊醒，发出汪汪的吠声。连成一片，打碎寂静的夜。 秦衍毫不犹豫，一脚踹翻右手还高举在空中的郑梅。 顺时针一扭，郑梅的两只胳膊就被他反剪在身后，嘴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对着里屋哭喊“老周！老周救命啊！杀人啦！” 用一片狼藉都不足以概括此时的凌乱。 正中央的八仙桌被推翻，今晚的剩菜乒乒乓乓碎成一地。红的绿的菜混合在一起，汤汁在地上勾勒出一幅狂草书法图。 左边的男人身材挺拔，穿着一身军绿色大衣。脚下却踩着个不断发出惨叫的中年女人。 淡紫色花褂、卡其色裤子。从低矮的腰身处露出一截拼布碎花裤衩。狼狈的以一种蛤蟆趴的姿势跪在地上。 可不就是最爱俏的郑梅！ 周云野也在打量新登场的人物--原主的父亲周勇。 应该是匆匆从睡梦中惊醒，脸上还满是睡眼惺忪的困意。 几根头发疲惫的粘在额前，无精打采。一手捏着件淡青色大褂，只来得及穿上一个袖筒，另一边半垂在身体一侧。 再往下看去，她的父亲，竟是光着脚的。 几步走到秦衍身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军人同志，能否先让家妻起来说话？” 秦衍瞥他一眼，憎恶地收回脚。 郑梅忙不迭窜进周勇怀中，涕泗横流。 周云野冷冷看着不远处低声安慰继母的亲爸，思绪万千。 他倒是很在乎郑梅。 只是不知道，在郑梅欺侮原主的过程中，这位父亲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 原主短暂的记忆中，父亲周勇的出场次数并不多。 少数的几次，也只是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小事。 他究竟是被郑梅拙劣的演技所欺骗，还是明知道却有意纵容？ 几乎是周勇朝她望来的同时，两行清泪已经挂在脸上。 “怎么回事？” 周云野垂下双眼，低声啜泣起来。 “三天前，郑梅收了对面山头鳏夫的一百块彩礼，要把我嫁过去。” “你梅姨和我说过，虽然年纪大了些，却是会疼人的。你既然已经嫁做人妇，就应该出嫁从夫，不要没事就往娘家跑，更不要因此而跟你梅姨怄气！直呼大名，像什么样子！” 一句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翻起惊涛骇浪。 年纪大但会疼人的鳏夫、出嫁从夫、不要总回娘家 能够做到全是在她雷点上蹦迪，也是挺不容易的。 周云野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对面男人的每一个微表情。 见他言之凿凿，不像有假。心中冷哼一声。 难道，周勇真的被郑梅这种蠢货蒙骗在鼓里？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她之前的想法就得被全部推翻。 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周勇揭露枕边人的真面目。 “爸，你被她骗了！那户人家要我做共妻，我咽不下这口气，给他们开了瓢。在逃跑的过程中滚下山崖，又被她卖给结阴亲的二道贩子！” “什么？！” “我好不容易借着这位军人的帮助逃回来，想问问郑梅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可她不由分说，上来就扇我十多个巴掌，还扬言把我再卖给有淋病的老头！” 对面的周勇猛地后退一步，倒吸一口凉气。 伸出一根哆哆嗦嗦的手指指着郑梅，“阿梅，云野说的，可是真的？” 第5章 渣爹明晃晃偏心 郑梅尖利的哭喊声再次响起。 “老周，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你这个二婚的，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却不相信我？！” “我还活着干什么，我今晚就抱着俊俊跳河算了！” 周勇和郑梅拉扯成一团，紧紧抱住郑梅，不断地低声哄着。 只当周云野和秦衍两人是透明人。 全然没有要继续了解事情真相的意思。 秦衍在旁边看完整场闹剧，觉得自己发现了周云野如此单纯的真相： 家族基因。 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与枕边人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枕边人的真面目？！ 放在周同志身上，那叫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放在胡子拉碴、脸皮都开始打皱的老男人身上，他简直没眼看。 不由默默上前一步，“据那两个歹人供述，郑梅还涉嫌教唆他们杀人灭口。” 周云野闻言，挑了挑眉。 看来那两个歹人并不算愚蠢。起码，比她继母聪明许多。 就是不知道这层层叠叠的脏水泼下来，她的好继母还能不能受的住！ “放屁！明明是她勾结歹人想要害我！” “她回家见我没死，还连打我十多个巴掌！” 在场的男人们都微微一愣，抬眼看向郑梅的脸。 一张脸光滑平整，哪有什么巴掌印！ 倒是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周云野脸上有五个可怖的指印。 “怎么可能？！” 周云野望着郑梅不可思议的神情，低垂下头，掩盖住嘴角的笑意。 她前世也拍过不少掌掴戏，自然是知道怎样让巴掌听起来响，实际却不留痕迹的。 扇继母的这十多个巴掌，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没看见她继母都气得哆嗦上了么。 周云野敏锐察觉到继母郑梅还想开口说话，被周勇死死箍住按在怀里。 附在她的耳朵边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郑梅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狰狞，随后竟然真的安静下来。 她伸长脖子好奇看去，却被周勇的背挡住。 转过身来，周勇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军人同志，你想怎么处理阿梅？” “法律会给她应有的惩罚。” 秦衍跨步走到周勇身边，一只手已经扯住了郑梅的袖子。 和周勇僵持不下，锐利的眼风猛地向周勇和郑梅扫去。 郑梅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哆嗦着从周勇怀中挣脱出来往外走。 刚刚走到大门口，竟突然“砰”的一声栽倒在门槛上。 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周勇慌忙搀扶起郑梅，神情紧张。 “犯了错，就应该受罚。只是阿梅身体不太好，刚刚情绪激动，已经晕了过去。同志你看” 周云野简直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郑梅身体不太好？ 是指一顿吃仨大馒头就俩咸菜疙瘩只是半饱、和人骂架能从村头骂到村尾不带喘气的那种不好吗？ 那确实挺不好的。 半躺在地上的继母额头磕破，鲜血顺着脸往下滑。 一双眼睛紧闭，但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 周云野嗤笑出声。 她的继母，对自己倒是够狠。 为了脱罪，硬是笔直往地上摔。 她前世那些假摔的明星同事，真应该过来和郑梅学学苦肉计。 饶是秦衍再想将人带回去，也万万做不出欺负病人的事情来。 只能点点头，“那等她身体养好了我再来带她走。” 周勇忙不迭要送秦衍这尊大佛出门，周云野却慢悠悠喊一句“慢。” 她斜倚在墙上，懒洋洋地。 “我听说，人在受到剧烈刺激的时候，就会醒来。要不然我试试。”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干脆利落地走到厨房，提起一桶冰凉刺骨的井水，直接泼到继母的脸上和身上。 人却还是一动不动，连半分抽搐也没有。 装，继续装。 她倒要看看继母能忍到什么时候。 等到她从炉子里夹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碳就要往郑梅身上烫时，周勇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够了！她毕竟是你长辈，也算你半个母亲。你这样做，岂不是罔顾人伦，违背孝道！”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周云野望着周勇，若有所思。 她这亲爸护老婆的行为，已经远远超过正常人该有的范围。 要么，就是周勇是现代说的恋爱脑，一心扑在郑梅身上。 要么，就是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确实不是周勇的亲生孩子，所以周勇才会这么担心郑梅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什么不测。 不管哪种，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处理继母。 “爸，后妈做出如此行径，您却只字不提对她的处罚。家风不正，祸害千代。小家不治，遗臭万年！” 不就是扣帽子吗？她也会。 满意地看着渣爹的脸色一瞬间变化不定，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后妈痊愈后，在全村人面前给我赔礼道歉！” 她想得很明白，过分的要求，渣爹和继母必会百般推脱。 而对原身来说，最好的慰藉就是让全村人知道继母的真面目，洗刷她这么多年默默承受的委屈。 “好。不过在你梅姨痊愈前，你不能再折磨她！” 周云野听都懒得听渣爹放屁，努努嘴示意他先签字再说。 周勇咬着牙，在秦衍的见证下在承诺书上按下手印，又拉过昏迷中的郑梅的手，也按下一个鲜红的手印。 承诺书一式三份，分别交给秦衍、周云野、周勇三方保管。 周勇不动声色，飞快瞥周云野一眼。 “记得你的承诺，不要再伤害阿梅！” 一抹厉色一闪而过，被秦衍快速捕捉。 周同志的父亲，恐怕有问题。 借着自己高大身躯的阻挡，默默对周云野做出一个口型。 得到周云野了然的眼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倒要看看，自己父亲和继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对上秦衍担忧的眼神，心中涌过一丝暖流。 笑盈盈看着他，“放心吧。有事，我一定会去找你帮忙！” 送走秦衍，周云野冷笑一声。 只怕从今天开始，郑梅就会缠绵病榻久病不治了吧！ 不管她的亲爸周勇是救妻心切出此下策还是什么原因。 她敢断定，周勇绝对不像看起来这么老实简单。 这样一个复杂有城府的男人，真的可能是恋爱脑吗？ 还是说，他在用假象掩饰什么真相？！ 第6章 二妹小春 昏迷的郑梅刚被周勇搀扶到床上，周勇立刻对周云野教训起来。 “我不管你和你梅姨之间有什么误会，她毕竟是你长辈！” 这是明晃晃的偏心了。 连卖女儿都能说成是误会。 她懒得和渣爹多言，几步走进原主住的小房间。 不由皱起眉头，四处打量着这间阴冷逼仄的屋子。 虽然才是秋末时节，她站在屋子里，却已感受到阵阵刺骨寒意。 再伸手一摸床上的所谓盖被，脸瞬间拉下来。 冰凉，潮湿。 不仅如此，甚至薄得和纸片一般，根本无法御寒。 她不信她的周勇用这种被子睡上几晚以后，还能居高临下地站在孝道高地指责她！ 正愤怒着，从被窝里却突然探出一张圆乎乎的小脸。 两只眼睛葡萄一般，水汪汪地盯着她。 看见她，那对葡萄猛然一亮。 也顾不上穿衣服，直接掀开被子，光着脚丫就从床上跳下来，小炮弹一般直接炸进她的怀中。 周云野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冲击撞得移了位，从腹部漫上剧烈的疼痛。 差点没忍住生理性呕出来。 下意识想要推开，怀里却响起小炮弹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大姐，你是不是变成鬼了不认路才不回家。” “妈妈在门口洒香灰，说这样你就回不来。我趁妈妈不注意，捡了好多香灰，今晚你就回来了！” “小春不怕大姐变成鬼。大姐，你以后常来看看小春好不好？” 小春？ 在原主记忆中，小春是原主同父异母的二妹。 郑梅心肠恶毒，生出来的小春却天使般善良，温暖了原主贫瘠而又短暂的人生。 周云野听着小姑娘的哭诉，只觉得心中柔软。 不由放缓语速，声音温柔。一只手掌轻轻地在小春头顶抚摸。 “小春乖，大姐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不过，大姐可没有变成鬼。” “真的？” 小春面上将信将疑，双手开始在周云野身上乱摸。 冰凉的小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冷得她一激灵。 小春摸到温暖的腹部，高兴地快要跳起来。 “大姐，你是热的。大姐，你是热的！你真的不是鬼！” 周云野没忍住笑起来。 她是活人，她当然是热的。 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又拉过小春，轻轻靠近自己心口。 “小春要不要再听听，大姐的心还跳不跳？” 怀里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闻言，乖巧地贴上周云野的心口，认真听着里面心脏强有力的“咚！咚！咚！”跳动声。 确认面前的是活生生的大姐，鼻涕和眼泪却又从小春脸上漫出来。 还有一个透明鼻涕泡在随着她的呼吸一伸一缩、上下起伏。 “大姐，小春好想你！别丢下小春！” 好狼狈的一张小脸。 周云野默默吐槽着，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穿来的第一天，全在兵荒马乱中度过。 饶是她心理再强大，她也是个人，也会感到疲惫和害怕。 小春的话却让她有了归属感和松弛感。 让她觉得，她不是在扮演周云野这个角色， 而是她就是周云野本人。 眉目间染上温柔，“好，大姐答应你，永远永远，都不会丢下小春！” 两个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共同许下“拉钩算数，一百年，不许变”的约定。 掏出一方手帕，轻轻拧着小春的鼻子。 “小花猫，再哭下去明天周家村就要发大水咯！” 小姑娘害羞地蜷缩在她怀中，小声嘟囔“大姐是个大花猫！” 周云野这才想起，自从穿过来，她似乎还没有照过镜子。 不过，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的脸上一定五颜六色，堪比打翻的调色盘。 夜色深沉，她只能借着冷水匆匆洗把脸，胡乱抹抹。 自嘲一下，前世还从没有活得如此粗糙，可以顶着乱如杂草的头发入睡。 路过郑梅和周勇房间时，她猛然顿住脚步。 凭什么要她和小春受冻，而罪魁祸首却能舒舒服服睡暖被窝？ 这样想着，脚下步子没停，却是转了个方向，径直走进周勇和郑梅的屋子。 大半夜的，周云野披头散发站在渣爹继母床前，思索着究竟是直接从床上拽，还是去柜子里翻。 三秒钟后，她得出结论。 她全都要。 一半垫，一半盖。 她毫不客气，直接上手。 周勇的呼噜打得震天响，浑然未发觉自己的被子正在被抽走。 郑梅这边，周云野在黑暗中冷不丁对上一只睁开的眼睛。 那眼睛静静注视着她，嘴唇微动，想要开口。 周云野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怎么，医学奇迹？泼冷水都不醒的病人却因为我拽你被子而醒了？” “既然这样，我觉得你明天也可以去县派出所报道了，毕竟你已经痊愈，不是吗？” 话音还未落，那只眼睛立刻紧紧闭上。 这次，任凭周云野怎样拉扯被子，郑梅都一动不动装死人。 周云野乐得自在。 继母收获了自由，她收获了温暖。 这么爱装，有本事就一直装下去。 带着厚厚两大床棉被回来的周云野可谓是满载而归。 她将柜子全部搜刮干净，一个不留。 郑梅的棉袄秋裤她也没放过，全都带回来，改改还能给小春和自己穿。 小春成了个小傻子，见到这么多的东西，只会东摸摸西摸摸，还时不时发出“哇！”的赞叹声。 已经自觉钻进了一床厚被子，双手双脚上下拨动，仿佛在棉花堆中畅游。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孩童的喜色。 “大姐，原来被子可以这样暖和！你看，我的脚都出汗了！” 一双小脚从被子里伸出来，欢快地在外面晃荡。 周云野看了一眼，目光却被刺痛。 那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冻疮！ 有的已经愈合，更多的却还是化脓状态。 见大姐紧盯自己的脚，小春也向下看去。 随即慌乱的哭喊起来。 “大姐，小春的脚会把棉花弄脏的！小春不盖了，小春做错了！” 下意识用袜子用力揉搓着那些冻疮，想要擦拭掉上面黄黄白白的液体。 皮肤却再次皲裂，流出鲜红的液体。 周云野将人楼进怀中，不断安慰“不是小春的错，小春不用道歉。” 小心翼翼轻轻擦拭伤口，看着小姑娘低声呼痛，慢慢抽着凉气。 等到再睡觉时，死活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脚伸进被子里。 直到沉沉睡去，周云野终于逮到机会，捧起那双小脚，轻轻塞进温暖的被窝。 心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郑梅的滔天恨意。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郑梅这个毒妇，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虐待！ 她不报复回来，她就不配叫周云野！ 第7章 周云野当家 睡到下半夜，门口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用力敲门和撞门的声音。 周云野理也没理，翻个身继续在温暖的被窝中睡去。 她这人出门住宾馆有个习惯，一定会在门锁上再加一道安全措施。 昨天进房，想也没想就利用手头材料做了个简易的三角防盗安全锁。 没想到当晚就用上了。 渣爹在门外先是低声呼唤她的名字，随后再是用力敲门。最后甚至开始暴力破门，想要强行进入。 由于信不过七十年代木头门的质量，她干脆又加了一道保险。 周云野移开堵门的柜子，看屋外阳光明媚，心情极好。 周勇看见她的动作，简直惊呆。 “你把我当贼防？” “那倒没有。”周云野冷冷淡淡。 “我这是用来防四害和狗的。” 她抬眼看见还在怔愣的渣爹，灿烂一笑。 周勇反应过来，准备骂人，却被突如其来一连串的喷嚏弄得猝不及防。 周云野嫌弃地看着宛如喷射器的渣爹，拉着小春赶紧从他身边绕过。 一手捂住小春的口鼻，一手捂住自己的，声音闷闷。 “感冒是会传染的。爸，你怎么这么没公德心，传染给我和小春怎么办？” 自从知道渣爹明晃晃的偏心，周云野是装也不愿意装父慈女孝。 毕竟家里还躺着一个最能装的，也没她什么戏份。 哼着《好运来》一路溜达到厨房，悲哀发现似乎万能的好运来在七十年代不太灵。 厨房里冷冷清清，灶台里连根柴也不剩。 打开锅盖，里面更是干净的只剩一锅倒映出周云野面庞的清水。 看见里面的自己，她乐了。 头发堪比鸡窝，左边额头上本来凝固的血迹，被她昨晚洗脸时胡乱推开，在脸上抹匀。 一张脸泛着淡淡血色红，看起来像打了胭脂。 长相倒是和前世的她差不多，不过比已经功成名就的她年轻许多。 眼神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她下意识眨眨眼，里面的人眼神就重新变成狡黠。 光看自己，可填不饱肚子。 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冲着渣爹大喊，“爸，饭呢？” “你梅姨病了，这段时间，由你来做家里的一日三餐。” 郑梅装病以前，家务活全落在周云野头上。 不过郑梅因为担心原主偷吃，从来没让原主进过厨房。 这也就导致了原主的手艺和周云野的一样，差。 周云野挑挑眉，居然有人敢用她这个厨房杀手，有胆量。 突然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 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爸，我可以！” 做是能做，只怕郑梅和周勇，没这个福气吃她做的菜。 为了照顾郑梅这个病人，她决定先熬一锅粥。 家中还有一斤精米，周云野摇摇头，这可不兴给病人吃。 众所周知，精米精面升糖最快。 她继母是个需要保养身体的病人，她怎么能够害她？ 目光游移到红薯上，又摇摇头。 吃多了泛酸水，不行不行。 最后，周云野猛地一拍大腿。 有了。 麸皮啊！ 21世纪，麸皮是个稀缺货，总有人高价买来尝鲜。 既是健康粗粮，又富含多种维生素。 此等尊贵之物，当然要留给她的好继母享用。 至于周勇。 厨房上还晾着一块寸余长的腊肉，周云野已经想好腊肉饭、腊肉粽子、烧卤腊的多种吃法，却也不能给周勇吃。 科学家早就研究出来，熏制品是一级致癌物。 她这个大孝女，怎么能干出谋害亲爸的事情？ 左挑挑，右捡捡，一个也不满意。 最后还是让她找到了红薯藤。 健康养生，所有21世纪城市富人的新追求。 欢快地煮完一盘半生不熟的老红薯藤，又熬出一锅清可照人的的麸皮泔水，周云野兴奋地招呼全家人出来吃饭。 除了二妹小春。 她严肃道，“女人不允许上桌，所以我们俩最后吃，听明白了吗？” 小春懵懵懂懂，对大姐的话全盘相信，用力点点头，熟练蹲在角落。 毕竟，平时妈妈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周勇望着大女儿，倍感欣慰。 “云野，你长大了，懂事了。你这样熟读女德，以后一定能找个好人家。小春，你要以你大姐为榜样！” 周云野面无表情，对他说的话全当放屁。 后半句倒是勉强动听，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周勇一双筷子在红薯藤里夹了半天，没忍住叹口气。 “云野，怎么就做这个？” 周云野睁眼说瞎话，“我听大夫说，红薯藤健康又养生，对中年人特别好。我特意炒给您吃，希望您健康长寿。爸爸，您不会不喜欢吧？” 周勇:“” 食不下咽也没忘记使唤女儿，“去给你梅姨送一碗饭，记得要一勺一勺的喂。” 不就是喂饭，小意思。 周云野摩拳擦掌，端着饭碗就进了房间。 郑梅昨晚冻得够呛，全靠周勇去厨房取柴生了大半夜炉子取暖。 好不容易白天继女起来，能抢过被子睡一会，又被周云野两巴掌扇醒。 “梅姨，梅姨你怎么了？醒醒啊！” 周云野左右开弓，对着继母那张脸就是两巴掌。 满意地看着本来还在睡梦中的人愤恨睁眼。 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梅姨，你没事就好了，害我担心半天，还以为你死了！我就说，祸害遗千年，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那岂不是便宜你了！对了，我给你熬了粥。以后你生病，我来伺候你！” 说完不由分说，直接窜上床，架起郑梅，用力将她夹在自己的两腿之间。 一只手已经捏住郑梅的下巴，端起粥碗就往嘴里灌。 边灌边念叨，“多吃点，这样才能好得快。” 滚烫的粥从郑梅嘴边漏下去，烫得她脖子和胸前皮肤通红。 偏偏耳边恶魔的低语还在继续。 “梅姨，你是不是嘴巴太小咽不下去？那我用勺子喂你吧。” 周云野在厨房挑挑拣拣，终于选定一把最长最粗的勺子。 每一勺都深深抵到继母的喉咙深处，直接烫上食管和喉头。 郑梅是有苦难言，一双眼睛被烫得泪眼朦胧，偏偏嘴巴被勺子填满，还说不出话来。 周云野体贴的替她擦擦眼泪，声音温柔。 “是粥太好吃了还是被我感动了？没事的，以后我天天给您做，天天伺候您。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这么伺候你一天，好不好？” 无视郑梅那双透露着十足怨恨的眼神，周云野又顺手从抽屉里翻出几块钱装进口袋。 出来时，那盆红薯藤还摆在桌上，一口未动。 角落里的小春扬起小脸，“大姐，爸爸不吃。那小春可以吃吗？” 周云野冷下脸色，将那盆红薯藤重新收回厨房，又将粥碗嫌恶地扔在灶台上，转身拉起小春的手。 笑容灿烂：“小春，这是只有爸爸妈妈才能吃的健康营养餐哦！咱们呐，只配吃豆浆、油条、肉包子这些垃圾食品！” 第8章 周云野亮嗓 周云野收拾好东西带着小春出门，远远看见村里几个大嘴巴在门口聊天。 故意低头不看路直直往这几个人中间撞去。 “哎哟！这么宽的路，你就不长眼非要往我们这撞？” “和你说话呢！撞了人，一句话没有？！ 她被人扯着胳膊揪起来，扬起一张默默流泪的小脸，脸上还带着张牙舞爪的巴掌印。 众人皆是一惊。 周云野却嗫嚅着怯生生开口，“对不起各位婶子，梅姨她” 惊恐捂住嘴巴，慌乱的看众人一眼，逃也似的离开。 毕竟有的时候，未说完的话更会引人联想。 她可没错过身后飘来的几句吐槽。 “啥玩意，这脸是郑梅打的？郑梅不是天天和我们说她把这个继女眼珠子一样捧着舍不得动一根头发丝吗？” “就郑梅那泼妇样，你信？后妈能有几个善茬！” “话说周家丫头不是听说嫁给有钱人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吗，瞅这样子，咋看咋不像嫁给有钱人了” 小春懵懵懂懂，只觉得大姐变脸比唱戏的还快。 明明前一秒还在和她吹牛比赛吃肉包子，下一秒眼泪就和宽面条一样挂在脸上。 等离开了那群大嘴巴婶子，又瞬间变成得瑟的模样。 不由伸手摸摸周云野的脸，小声嘀咕。 “是好几张脸藏在一起吗？我怎么摸不出来” 周云野：？ 小春这是在说自己脸皮厚吗？ 一路逗着小春走到集上，一大一小皆发出“哇”的感叹。 左右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摊位。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村人的交谈声，融在一起，生机勃勃。 集市上每个人都风尘仆仆，挎着小布包或者篮子，脸上是挡不住的开心。 周云野哪见过这场面，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四处打量。 她身边是一个乌漆麻黑的小摊，看不清卖的是什么，却有不少人坐下来，呼啦呼啦往肚子灌。 果然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路边摊在什么年代，都很受欢迎。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米花香，不远处就是爆米花的黑色机器，在砰砰作响。 更远处，人山人海，时不时还传出来几句喝彩。 小春本来被米花香勾走了魂，听见喝彩声，连忙往人群中挤。 周云野怕和小春走丢，也跟着往人堆里扎。 等费劲挤进去，才看见里面是什么。 一个简易搭起来的台子上，站着一个上身穿红袄、下身穿绿裤子的年轻姑娘。 头上还簪着一朵艳丽的桃粉色头花。 正唱到“讨血债，要血偿，前人的事业后人要承当。” 小春不懂，在津津有味看热闹。 周云野却觉得格外亲切。 她许多年前还在戏剧学院念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要吊嗓。 唱的正是《红灯记》、《白毛女》等家喻户晓的经典戏剧。 看向那个姑娘的眼神，不由自主带上一丝见到知己的喜悦。 正开心着，被人群簇拥着的姑娘却卡了壳。 《红灯记》唱到那句“绝不下战场”，有一句极长的拖腔，十分考验基本功。 或许是紧张，又或许是年纪小，这句拖腔怎么也唱不上去。 等到磕磕巴巴唱完这句拖腔，后面的词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本来好好看戏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还从里面发出一句喝倒彩的声音。 “行不行啊！大家一大早就赶过来听戏，就唱成这样？” 姑娘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着泪光。 周云野心里替她着急，干脆自己开口，唱起接下来李玉和的词。 “一封请帖藏毒箭，风云突变必有内奸” 她声音清亮，柔和婉转。 唱起男人的部分不但不违和，还平添一丝狡黠灵动。 人群只是楞了一会，然后猛然爆发出剧烈的喝彩。 “好啊！唱的好！” 自觉的往旁边挪动，给周云野的身边空出一块地。 周云野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唱，眼神还在不断暗示台上那个姑娘。 “快唱啊，想起来没？” 谁能想到，那姑娘不仅不唱了，反而脸色涨的更红。 眼泪啪哒啪哒从眼眶里往外涌。 看向周云野，没多少好气。 “你是文工团新来的？你故意来看我笑话，好让你自己出风头是不是？” “你想唱，我就让给你唱。但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侮辱人！” 撂下这两句话，她直接从台上跳下来，奋力扒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群。 “都让开，没听见我说今天不唱了吗！你们想听，让她去唱啊！” 周云野简直惊呆了。 这叫个什么事？ 她本来还在后悔自己行事太过冲动，没考虑别人的自尊。 现在一听，她明白了。 这就一纯纯脑子不好的傻子。 路过的时候，她眼尖的发现那姑娘朝自己伸出手。 下意识往旁边侧身一躲，就看见一道人影猛地朝自己扑过来。 因为自己这一躲，直接扑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到地上那姑娘再抬起头来，周云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本该是大门牙的地方，赫然变成一个黑洞。 灰扑扑的地上，躺着一枚带血的门牙。 摇摇头，不打算再搭理她。 找到人群旁边目瞪口呆的小春，拉起妹妹的手就准备往外走。 背后却传来撕心裂肺的漏风哭声。 “我的牙！我要你赔！” 周云野只顾往前走，已经走出去很远一段距离。 等到远离身后的那阵喧嚣，她才长舒一口气。 有些头疼，看来以后自己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牵着小春的手走到米花旁，掏出几张毛票，给小春买了一袋子玉米花。 小春捏着米花，笑得见牙不见眼。 手在袋子里挑挑拣拣，选出一个最大的玉米花往周云野嘴里塞。 周云野还没来得及尝到味道，从身后却猛然窜出几个人来，用力撞掉小春手中的口袋。 眯起眼睛，领头的那个可不就是刚刚的豁牙巴？！ 周云野有些恼怒：“这路是不够你走还是怎么样，你牙没了眼睛也没了？看不见这里有人吗！” 豁牙巴瞬间涨红一张脸：“我撞的就是你！我不仅要撞你，我还要教训教训你！” 周云野倒是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能碰见黑社会。 当即拍拍小春的脑袋，“小春，躲开。” 再迎上豁牙巴的目光，不闪不躲：“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掉两颗牙！而且，自己滚出文工团！” 周云野觉得她这话说的很搞笑。 如果不是一开始存了坏心要推自己，怎么会摔掉一颗牙？ 别说她现在不是文工团的，就算她是文工团的，也绝不会因为威胁而主动退出。 冷着脸说：“不可能。如果你再纠缠，我就要报警了。” 豁牙巴急了，当即怒喝：“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大虎，二虎，给我上！” 周云野淡淡瞥那两个人一眼，眼神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两个人冲上来一左一右围住周云野，手已经扯上了她的衣袖。 拉扯间，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婷婷，你又在欺负人！” 第9章 周云野进文工团 周云野抬眼望去，看见两个穿着藏青色制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从自行车上跨下来。 其中一个站到周云野面前，声音满含歉意。 “小同志，对不住。我家闺女年纪小，我没教育好。我在这里替她给你道个歉。” 说完，笔直地向周云野鞠了一个躬。 “爸！” “住嘴！回家！” 周云野本来懒得搭理他，毕竟一窝坏蛋孵不出一个好鸟。 见他竟真给自己道歉，对中年男人的印象倒是好上几分。 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一句：“不必。我只接受你女儿的道歉。” 婷婷已经离开的身影再次顿住，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周云野。 以谁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旋风一样冲到周云野身边，结结实实甩她一个大嘴巴。 “就凭你也想让我给你道歉？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周云野只觉得自己耳膜嗡嗡作响，就像上百只蜜蜂在旁边尖叫一样。 自从她穿过来，只有她欺负人的份。 可今天，她却被人一再欺侮。 怒极反笑，舔掉自己嘴里的淡淡铁锈味。 抬手掐住面前人的喉咙，慢慢收紧。 “婷婷是吧。你想加入文工团，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她本来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婷婷这么针对自己。 刚才听那些婶娘们聊天，她才知道原因。 今年县里的文工团出了新政策。 差额制竞争上岗。 这个婷婷将自己当成竞争名额的假想敌，自然想方设法的挤兑自己。 不过周云野倒是要谢谢她。 如果不是她横插一脚，搞出今天的闹剧。 自己恐怕也不会这么早知道文工团还在招人。 还回什么家，她今天就立刻去文工团报名！ 面前的婷婷因为缺氧已经翻起白眼，周云野毫不怜惜。 和扔垃圾一样松开手，反手用力回一巴掌。 打得人晕头转向，跌坐在地上。 再冷眼瞥那中年男人，语气淡淡。 “你女儿打我一巴掌，我也回她一巴掌。” “如果你想给她报仇，你大可以去文工团用你的关系卡我。” “有本事，你们就捏死我。捏不死，我有朝一日，一定会踩在你们头顶！” 中年男人望着她，等看清她那张脸时，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周云野，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就好像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一样。 周云野刻意忽略了这种让人莫名不舒服的感觉。 走了没多远，另一个中年男人却追上来。 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张嘴就是几个冒昧的问题。 “小同志，你怎么称呼？今年几岁？父母是否还健在？” 周云野懒得搭理，又被缠的不耐烦。 干脆睁眼说瞎话。 “窦妮婉，24岁，爹妈都死了。” 反正，她母亲确实已经去世。 至于渣爹，活着和死了也没多大区别。 谁知道那个中年男人不但不走，反而眉梢上更添一抹喜色。 “24年纪是大了点。你爸妈都死了？太好了！” “”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忙用手掌拍打自己的嘴巴。 “我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年纪走失。我想认你当我的义女。窦同志，你愿意吗？” 周云野听了，不动声色往后倒退一步。 当即蹲下身抱起小春，逃一般飞奔出去。 她没看见，她离开以后，中年男人身边悄然出现的两个人。 “去给省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另外，给我查查这个叫窦妮婉的底细。如果不是孤女，也必须成为孤女。” 周云野抱着小春飞奔出好大一截路，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小春迷茫开口：“大姐，咱们为什么要跑？” 周云野没好气，在小春头上敲个板栗。 “刚刚那是个人贩子，我不跑，等会他把我们俩卖到冥王星喂鬼。冥王你知道吗，就是阎王爷。冥王星，就是十八层地狱。里面，全都是断了头的恶鬼！” “像你这样香喷喷的小孩，他们一口一个，吸溜，吸溜。” 仗着小春还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周云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编着瞎话。 果然看见小春恐惧地哆嗦，直往她怀里钻。 连连大叫，“大姐，以后我再也不和陌生人说话了！” 两个人嬉笑打闹间，已经离文工团报名的地方不远。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拿着个本本，不耐烦地打断面前唱戏的人。 “停停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文工团今天拉锯呢，下一个！” 下一个，她更不满意。 “你这脚，是在地里生根了是吗？跳起来，我让你跳起来！” 周云野规规矩矩站到队尾，就看见那个高挑女人往队伍这边走，开始赶人。 “后面的都回家吧。我们文工团是破格吸纳社会人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上凑的！” 前面的人三三两两散开，周云野却不走。 高挑女人斜她一眼，自顾自地开始收拾东西。 “别像根木头似的在这杵着了。就你这身板，我打眼一看不行。” 原主身高并不算矮，手脚也都匀称细长。 只是因为营养跟不上，看起来就和根豆芽菜一样，干巴、细弱。 周云野为了遮挡，衣服穿得格外厚实。 此时听见女人说话，咬牙就开始解自己身上的扣子和衣带。 “哎哎哎！干什么呢！冻出事来，我可不负责！” 周云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眼睛里已全是灼灼的光亮。 “雷队长入虎口他九死一生” 那个高挑女人猛然回过头来，只等着听她接下来的拖腔。 等听着周云野行云流水般唱完了一整句拖腔，终是没忍住，大喝一声“好！” “小丫头，你唱的是《杜鹃山》。” 周云野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言语，又是连续几个旋转和一个大跳。 姿态轻盈，犹如翩翩蝴蝶悦动。 高挑女人的眸色更亮。 “《红色娘子军》！小丫头，你还会什么？” 周云野知道，这是稳了八成了。 便不复一开始的沉稳安静，反而用俏皮的语气和女人搭话。 “想知道？那就招我进文工团。我给您天天表演，不带重样的！” 高挑女人也不是初见时的冷漠，低低笑起来。 “就冲你这句话，我张岑要你！三天后，县文工团找我报道！” 第10章 带小春去大哥家蹭饭 周云野拉着小春的手，哼着《好运来》回家。 小春也学着她的样子，哼哼几句。 周云野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怎么也得和小春庆祝一番。 两人溜达到熟食店门口，才知道原来买东西不仅要钱，还得要票。 一时间，周云野只能闻着里面飘出来的香气流口水。 灰溜溜回到家里，看着冷锅冷灶，又不甘心。 周云野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笑眯眯摸着小春的脑袋，“走，大姐带你去蹭饭，啊不，报恩！” 秦衍从县里回来，老远看见一大一小的身影站在自己家门前。 抬眼看见他，笑吟吟唤一声“大哥。” 秦衍下意识加快速度，脚底生风，几步就到了门口。 这才看清今天她们姐妹俩的打扮。 周云野穿着一条靛蓝色袄子，衣服肥大，被她用同色系的布条在腰间勒住，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 那张小脸半埋在宽大的衣领里，鼻头已然冻得红扑扑，眼睛却笑成弯弯一对月牙。 左手则牵着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也同样穿着一件肥大的袄子。 枯黄的头发被人精心编成一个公主头，头顶也用布条系出一个迎风招展的蝴蝶结来。 此时睁大一双葡萄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们怎么来了？” “秦大哥这是不欢迎我们吗？” 一下子给秦衍闹个大红脸，赶忙慌乱否认“怎么会？” 周云野看见面前麦色脸庞红里透黑、黑里透红，带着十足的窘迫。没忍住笑起来。 举举手中的袋子，一本正经。 “我带着二妹登门感谢救命恩人，谁敢说闲话？” 袋子被她交到小春手上，恭恭敬敬对着秦衍鞠了一躬。 “秦大哥，虽说大恩不言谢，但你这份恩情，等我周云野有能力了，一定会还。” 她掏出口袋里的那条腊肉，又将里头的米展示给秦衍看。 思索良久，才仿佛下定决心。 “秦大哥，里头的腊肉和米你八我二，多的我不要，能匀出一些给我妹妹小春吃就行。” 秦衍看见她的动作，已经酝酿好拒绝的推辞。话到嘴边，听见周云野和他八二分的打算，不由哑然失笑。 哪有送人礼还要收二分回去的？ 周云野这番话说出来，自己也挺不好意思。 五分真心，五分假意。 真心是她确实想感谢秦衍，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从渣爹和继母嘴里抠。 假意是小春许久没吃过肉，她干不出短自己妹妹吃食、对外穷大方的事。 还有一点，她实在是不会烧饭。精米和腊肉到她手上，必定被糟蹋。 还不如交给会做饭的秦衍，小春总能蹭上一口热乎饭吃。 小春看见腊肉，眼神一直黏在上面，未动分毫。 和周云野看烤兔子的眼神如出一辙。 秦衍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恐怕这俩姐妹，日子都过得不好。 叹一口气，故意换上严肃神色。 “周同志，你喊我大哥却给我送礼，你是不是想我犯错误？” 又对着小春道，“小春，我犯了错就得离开这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天只能吃一个窝头。” 小春似懂非懂，只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第一个愿意蹲下来和自己说话的男人。 从他身上不断传来温暖的热气，还有一股阳光和皂角的混合香气。 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下意识思考起来。 她一顿吃半个窝头。个子这么高这么大的，应该要吃两个窝头吧？一天只有一个，听起来就会饿肚子。 遂摇摇头，“小春不想大哥犯错误，也不想大哥吃不饱饭。” 这声大哥逗乐了秦衍，摸摸小春的脑袋，一手已经伸到小春腋下，将她高高举起坐在自己肩头。 “你大姐喊我一声大哥，吃了我一只烤兔子。那小春也喊我大哥，大哥给小春吃什么呢？” “吃腊肉饭，好不好？” 小春坐在肩膀上咯咯咯的笑着，这时候才像个正常快乐的八岁孩子。 周云野静静看着秦衍带孩子，全然没有刚见面时看起来的那种疏离。心中有股暖流流淌而过。 秦家的大门为了避嫌一直敞开着，秦衍只把周云野和小春带到院子中，叮嘱一句在这里等他，就匆匆进了屋。 周云野闲着没事，开始四处打量这处小院。 进门的左手边被划出一小片菜圃，里面种着她不认识的绿色植物。 菜圃的外围围着一条细碎的石子小路，牢牢圈住想要向外流淌的泥水。 右边的空地上支起一方棚子，圈着两只鸡。鸡棚的前面晾晒着菜疙瘩、红薯干等干货，细心的罩上一层网罩，隔绝外界的脏污。 中间的青石板路被扫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再结合秦衍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的淡淡皂角香。 周云野得出结论，她大哥一定是处女座。 等到秦衍端着三个碗出来，就听见周云野脆生生的声音。 “大哥，你什么时候生日？” “十二月，十二月十八日。怎么了？” 周云野内心哀嚎，星座果然都是骗人的。 秦衍的心里剧场却开始疯狂活动起来。 她为什么要问自己的生日？现在是十一月底，难道？ 压下心中莫名的雀跃情绪，装作不经意地也问一句。 “那你呢？” 周云野倒还真不知道原主的生辰，从有记忆开始，似乎就没人给她庆祝过。 只能实话实说，摇摇头，“我不知道。” 但很快眼睛又亮起来。 “我可以和大哥同一天过生日！” 她想得很美。生日一年一次，大家都很重视，想必秦衍也不例外。 到时候他烧好一桌子好菜，还能忍心不让自己这个同一天过生日的寿星去蹭吃？ 要是一个月过一次生日不，一周过一次生日 她的白日做梦落在秦衍眼里，被曲解成惆怅迷惘，被自己提起伤心事。 慌乱地将碗上的盖子揭开，扑面而来的豆角烧腊肉香气牢牢吸引了姐妹俩的注意力。 腊肉本身就有油脂，但为着豆角，秦衍又额外挖了团猪油一起下锅煸炒。炒出明汪汪的油后，再倒入鲜红的辣子和早就泡发好的褐色干豆角。 翻炒大约两分钟，加入热水没过腊肉豆角焖煮十来分钟。等到出锅时，撒上碧绿的葱花。豆角完全吸饱汤汁，浸润成亮晶晶的颜色。盖在饭上，浓稠的汤汁顺着米粒的间隙渗透下去，引得人食指大动。 小春眼睛都看直，不断翕动着鼻子，贪婪的嗅闻空气中的肉类和辣子香气。 周云野也没好到哪去。一双眼睛饿狼般发出绿光，秦衍都能看见她喉咙上下滚动吞咽口水的动作。 秦衍颔首，觉得自己发现了周云野和周小春的诱捕器。 他要是在野外陷阱里摆上一桌子好吃的，动物抓不到，却一定能抓到这俩馋猫。 轻咳一声，打断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春哈喇子都要滴答下来，强忍馋意，乖巧询问，“大哥，小春可以吃吗？” 秦衍又装模作样凶起来，吹胡子瞪眼睛。 小春慌里慌张端起碗，却先往盖子上拨出一半饭，递给周云野。 “大姐和小春一起吃。” 周云野装模作样往嘴里吃几口空气饭，就捂住肚子说自己吃饱了，催促小春快吃。 另外两碗，姐妹俩默契的看也不曾看一眼。 秦衍却不由分说，直接将手中的碗往周云野手中用力一塞。 又端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作势伸手去夺小春手里的碗。 吓得小春紧紧抱住，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 周云野叹一口气，也慢慢扒起饭来。 她明白秦衍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接济她们，只是这情越欠越多，盘踞在她心中，沉甸甸的。 秦衍需要什么呢？像他这样的人，她能帮上什么忙？ 正胡思乱想着，院子外突然传来人焦急的喊声。 “秦哥！不好了！” 第11章 大哥母亲受伤 秦衍想也没想，撂下手中的碗拔腿就往外跑。 周云野不明所以，快速叮嘱小春一句“在这里等着姐姐”就也跟着往外跑。 迎面撞上一个满头大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后生。 见到秦衍，仿佛找到主心骨：“秦哥，婶子她从山上跌下来了！” 什么？！ 眼见秦衍脸色巨变，气血翻涌，不由拽住他的衣袖轻声安慰，“婶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 此话一出，那个还在顺气的后生倒是疑惑的看她一眼。 “你干嘛咒婶子？婶子只是摔到腿，刚刚被车拉进县里医院了！” “” 说重要事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知晓母亲没有大碍，秦衍却也不敢多耽搁。 当即转身大跨步迈进房中，开始收拾母亲住院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周云野见状，也跟进屋里帮忙。 两人动作很快，分工明确，不一会就收拾好了物件。 搪瓷缸、热水壶，换洗的贴身衣物和床单。 “齐了？” “齐了。” 秦衍将所有东西打包成一个大包袱，用力一甩甩到自己背上。 匆忙忙对周云野和小春道了别就要往门外冲。 “等一下！” 周云野一路追着秦衍小跑到门口，眼神中是不容忽视的坚定。 “秦大哥，带上我吧。我可以帮忙！” 还没被秦衍拒绝，那个年轻后生倒是先阴阳怪气开口。 “就你这小身板，去帮倒忙还差不多吧！我看啊，你是想讨好婶子，好让她给你做媒。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没一个好鸟！” 她不明白，只是一面之缘，为什么对面的人会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秦衍听在耳朵里，没忍住皱皱眉，开口呵斥。 “山子！她和那些人不一样！” “秦哥！你信不信，等她知道了你” “够了！” 后生气鼓鼓出门等待，临出门前没忘记用力瞪周云野一眼。 周云野莫名其妙，却也不甘示弱，用力瞪回去两眼。 看那张脸气得更鼓，夺门而出。 回过神来却在愣愣思考面前这俩人刚刚的哑谜。 哪些人？知道什么？ 秦衍的身上有秘密？ 不过，这个阴阳怪气的炮仗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 她确实想讨好秦衍母亲，不过不是为了谋求私利，而是为了报答秦衍的恩情。 只当炮仗的话是耳旁风，又对着秦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起来。 “秦大哥，婶子的伤在腿上。到时候她要起夜，你一个男人该怎么办呢？” “你一个人，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如果我们俩轮班，你的压力就会大大减轻，婶子身边也随时能有个照应的人。”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字字真挚，秦衍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柔软起来。 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不行，你一个未过门的姑娘家，主动照顾陌生男人家的母亲。被外人知道了，不定把你编排成什么样。” “还有你妹妹小春。你去县里，她该怎么办？你放心将她一个人丢下？” “所以这件事，我绝不同意！” 周云野第一次听见秦衍说出这样长的一段话来，还字字句句都是对自己和妹妹的关心。 心中情绪更加复杂。 她周云野何德何能，能够遇见这么一个无条件关心自己、帮助自己的贵人？ 她不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她也想尽自己所能为秦衍分忧。 只是这拒绝的理由条条在理，该如何反驳？ 小春被姐姐拉过来，一脸懵懵懂懂。 周云野面色淡然，内心却在不断唾弃自己连小孩子都要哄骗。 “小春，大哥有难，我们帮不帮？” 小春毫不犹豫，“帮！” “那大哥的妈妈有难，我们帮不帮？” 小春再次用力点头，“帮！” “那大哥不让我们帮忙怎么办？” 对上孩子迟疑的神色，周云野只能疯狂用嘴型暗示。 “撒娇！小春，撒娇！” 小春悟了。 秦衍看见一个小炮弹从不远处向自己冲来，下意识张开双臂，蹲下身子迎接，将小姑娘抱个满怀。 “小春，大哥有事情不能陪你玩。等大哥回来好不好，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怀里的小姑娘却泥鳅一般扭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力对着自己疯狂眨巴眨巴。 “大哥，小春遇到困难，你会帮小春吗？” “当然。小春有什么问题？” “没有是大姐有。” “大姐有什么问题？” “她说，大哥不让我们帮忙，那她就给大哥撒娇。” 偷听墙角的周云野简直要倒吸一口凉气。 小春这个笨孩子，她刚刚是这么教的吗？！ 秦衍却听明白了，哑然失笑起来。 从嘴里再说出的话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拒绝。 “你大姐再撒娇也没用，不行。” 路过周云野身边，脚步一顿。 “谢谢。” 周云野愁眉苦脸望着秦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最后化成一个黑点。 没忍住叹一口气。 她现在就是聊斋里那些想报恩的精怪，奈何恩公不给机会。 小春也学着她的样子蹲在身边，故作老成叹一口气。 “听说县里好多好吃的，大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刚想揪住小春耳朵教训她不要学自己叹气的周云野突然眼睛一亮。 秦衍只是不允许她去县城照顾自己母亲。 但没说过不允许她带小春去县城玩。 那在逛县城的途中，因为不认路逛到医院，很合理吧？ 医院也就那么大，问着问着路就找到了秦母病房，岂不是更加合理？ 她猛地抱起小春，在脸蛋上用力亲一口。 “走，小春！大姐带你逛县城去！” 第12章 和秦衍妈住一个病房 周云野闪身溜进家中，见渣爹不在，鬼鬼祟祟迅速从床头柜中收拾了点粮票和钱，直奔大门口和小春汇合。 没注意到身后隆起的被子山中，一双眼睛冷冷注视着她。 走到坐车地点，带着小春坐上一辆破旧的中巴车。 车里的人并不多，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带小春坐下。 冬初时节，植被大多都已凋敝，只剩一片衰败之象。 小春和周云野却看得很认真，甚至从空气中飘着的淡淡泥土味里闻出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自由。 不过很快，周云野就高兴不起来了。 中巴车在颠簸而又泥泞的路上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连县城的半个影子都没看见。 期间还有拉过牛粪的老乡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周家姐妹旁边。 周云野一张小脸惨白，闻着这味，呕吐的感觉更是不断上涌。 好不容易挨到下车，在小春的搀扶下找到一棵大树哇哇大吐起来。 秦衍安顿好母亲，拎着个饭盒从大街上往医院赶。 身边的山子却眼尖的指着远处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叫嚷起来。 “秦哥！是那个厚脸皮女人！居然还追到了这里！” 他三步并作两步，当即怒不可遏就冲上前去和周云野理论。 “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哪有一直跟在男人屁股后头的女人！” 周云野五脏六腑都快吐出去，好不容易才止住。 冷不丁听见有人骂她，下意识张口，又“哇！”的一声全部呕在面前男人的身上。 秦衍老远就留意到空气中飘来的一股酸腐味道，等到靠近山子，他找到了这股气味的源头。 不着痕迹后撤一步，双手不住地往两边扇风，试图驱散这股气体。 待看清面前半弯着腰的虚弱女子是周云野后，毫不迟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 “擦擦吧。” “秦哥！你为什么差别对待！” 面色淡淡，毫不窘迫。 “人家是不舒服，而你是上赶着触霉头。你说我帮谁？” 周云野接过帕子，感激地看秦衍一眼。 如果早知道进城的是这种不颠死人不偿命的破车，她说什么也不会选择进城！ 毕竟恩有千万种方式报答，但她的命只有一条。 秦衍见她恢复差不多，虽然面上仍有虚汗，但整个人气色明显好上不少。 不由开口，“你带小春来县城是有什么事吗？办完了，我送你们回去。” 周云野知晓秦衍仍在怀疑自己前来县城是为了照顾他的母亲。 最好的打消他顾虑的方法就是带小春回去。 可一想到她的五脏六腑还要再遭受两个小时的折磨，立刻慌乱摇头。 “歇一晚！就歇一晚！明天我立刻就走！” 摇头摇得脑子都快晃匀，那股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 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躲！开！” 周云野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会因为晕车住进医院。 这下好了，不仅实现不了照顾秦衍母亲的目的，反而还变成了需要秦衍照顾的病人。 秦衍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无非是多打一份饭和两份饭的事。 拎着饭盒走进来，老远就闻见里面的红烧肉香。 周云野咽咽口水，还没来得及客套推辞，面前已被放下一饭盒白粥。 周云野：？ “你肠胃刚受过刺激，不能吃别的。” 她简直要蹦起来打一套八段锦向秦衍证明自己没事。 对上秦衍的眼刀子，只能委屈巴巴点点头，咬着被角在心里泪流满面。 既然秦衍饭盒里的红烧肉不是给她吃的，那一定是给他母亲吃的。 那味道一闻就知道浓油赤酱，还隐约带点糖熬煮后的焦糊味。 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满挂糖色，摆在盘中，晶莹透明的肥肉层还会微微颤动。 不由嘀咕出声，“和我一样爱吃肉，是个有眼光的人！” 秦衍却没走，用种奇怪的眼神瞥她一眼。 随即快步走向另一侧，拉开用来遮挡视线的布帘。 顺便说出句让周云野瞳孔地震的话来。 “妈，饭我打来了。” 谁？ 秦衍妈妈？ 不知怎么的，周云野突然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局促感。 但她很快挺直腰板，理不直气也壮。 她是来报恩的，又不是和人家儿子有什么奸情，干嘛要心虚。 干脆大大方方转头向右边的方向，准备和秦衍妈来个say hi。 谁料人家根本理都不理，只是斜眼瞥她。 嘴里嘟囔一句，“怎么又来一个。” 又？ 难道秦衍是聊斋里的恩公，捡了很多像她这样报恩的狐狸？ 听秦衍妈这意思，她恐怕还是个定期崴脚的主。 要不然，没机会给她们这群狐狸报恩啊！ 一时间，她看向秦衍的目光愈发诡异，总觉得他头顶有个圣父的光环。 落在秦母眼里，就成了她对自己儿子的痴迷。 等到秦衍离开，病房里彻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秦衍妈妈咳嗽一声，主动打破病房里的寂静。 “如果你是想通过讨好我来接近我儿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如果你是想通过讨好我来让我给你介绍对象，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周云野呐呐，“不是的婶子，我是来报恩的” “这话我听了很多。我儿子是乐于助人，但这不是你们用来接近他的工具！” 床上的女人缓缓扶着床边坐起来，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周云野。 似乎要从她的身上看进她的心里。 想要说话，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周云野慌忙从床上跳下去，端着暖瓶，往床头的搪瓷缸里倒水。 倒完水，又用手腕内侧贴贴杯壁，试过水温才端给秦衍母亲。 女人抓过杯子，却用力往周云野身上丢过来。 周云野下意识侧身躲闪，还是被热水浇了满头满脸，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往地上流。 “不用你假惺惺，我只是摔到腿，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请你出去！” 周云野觉得莫名其妙。 她尊重对方是个长辈，可对方却和吃了枪子一样突突她。 更别提对方还始终用一种防贼的眼神盯着自己。 干脆也不伺候，找到自己的鞋子穿着就出了病房。 走到半路，心中的怨气怎么也平复不下去。 又折返回到病房，从兜里掏出可怜巴巴的几张毛票，用力拍在桌上。 “今天的白粥钱！告诉你儿子，烤兔子和豆角饭钱，等我挣了钱就还他，加利息！” 抬头，刚刚那个女人却不在病房里。 从走廊尽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女人的呼救声。 第13章 秦家有秘密 周云野拔腿冲出去，就看见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女人痛苦地仰躺在地面。 受伤的那条腿再次痛苦地蜷缩，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认命地叹一口气，走上前搀扶起女人。 一边咬牙艰难将人的大部分重量都转移到自己肩膀上，一边忍不住吐槽。 “你刚刚不是很能耐吗？怎么我刚走就摔了？” 秦母沉默，全然没有刚才的神气。 周云野皱着眉打量她。 脚底的拖鞋被贴上卫生纸，沾上水，简直像在溜冰场溜冰。 她不跌倒，谁跌倒？ 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人会上卫生间也要在鞋底贴卫生纸。 结合秦衍身上永远散发着的皂角香和一尘不染的家里，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好气骂一句，“你就不能在房间里弄个痰盂？” 秦母神色淡淡，“脏。你没吃饭吗，快点扶我回去。” 周云野气得要死，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老黄牛一样连背带拖将秦母弄回房间，没看见身旁秦母投来的复杂眼神。 周云野一进房间，立刻躺平在自己的那张病床上。 双手双脚伸开成一个大字，舒服的直叹气。 秦母半依在凳子上，见到她这样子，又忍不住嘀咕。 “长辈面前，像什么样子！” 周云野也不恼，笑嘻嘻的。 伸手夺过那个装满红烧肉的饭盒，三口两口将里面的红烧肉吃个干净。 “婶子，回你刚刚的话。我确实没吃饭，没力气。” 等到秦衍忙完回来，看见的就是自己母亲躺在床上，周云野叉着腰站在床前，两个人举着枕头互殴。 周云野一张小脸累的汗津津，还不依不饶，张牙舞爪像只发怒的猫。 自己妈身上的衣服和身下的床单都被人换过，此时板着一张脸，嘴巴还在不断输出。 “我好心给你换衣服，你居然敢拧我！” “你那是给我换衣服吗？笨手笨脚的，臭丫头！” 两人见秦衍进门，一瞬间乖巧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衍的头上难得落下三条黑线。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冷静得体的母亲，和柔弱单纯的周云野，这俩人居然能吵起来。 看一眼周云野，眼神里是满满的无奈。 “你休息好了吗？如果身体好点了，我带你和小春去县城逛逛。明天一早，我送你们回去。” 周云野摇摇头，从脸上迸发出些欢喜。 “秦大哥，我考上县文工团了。只怕日后，就得带着小春住进县城了！” 秦衍的眼睛里，是明显的疑色。 面上仍然点点头，“我相信你。什么时候报道？” 周云野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毕竟，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女考进文工团，本就不是什么容易事。 点点头，“三天以后。这三天，我就先留在这里，帮你照顾婶子，你看行吗？” 生怕秦衍拒绝，又补充一句。 “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当雇了我伺候婶子。这样，我带着小春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等进了文工团，我们就搬进宿舍里。” 秦衍还没说话，对面的秦母冷哼一声。 “你这是强买强卖，还卖一搭一个小的！” 话虽然不好听，却终究是没拒绝周云野留下来的提议。 只有一条：不允许周云野偷吃自己的红烧肉。 呆呆的小春很快赢得了秦母的喜爱。 搂着小春，让小春脱了鞋坐到自己的床上。 秦母见多识广，肚子里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逗得小春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惊恐地缩在怀里。 周云野也想听，壁虎一样趴在隔壁的帘子上，两只耳朵竖的如同天线。 秦母却刻意压低声音，用只有她和小春能听到的声音讲故事。 不仅如此，还时不时挑拨离间，和小春说周云野的坏话。 周云野恨得牙根痒痒，晚上睡觉时候就抱着小春，和她说秦母的坏话。 没留神，床上就飞来一个枕头，正中她的脑门。 秦母冷冷淡淡，“聒噪。睡觉！” 三天后的早上，小春依依不舍地和秦母告别。 拼命挥动小手绢，大喊“婶娘，我会回来看你的！” 秦母的脑袋在窗口出现短短一瞬，看也没看她们。 秦衍一路将她们送到大门口，三人才在门口道别。 周云野今天穿的还是那天来时的蓝色褂子。 昨晚用装了热水的搪瓷杯细细熨平了每一寸褶皱。 脸上、手上隐隐有香气渗出。 不枉费她半夜偷偷挖了一大坨秦母的雪花膏。 不仅够自己的脸用，还够小春的手和脚用。 秦衍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一天前，他去县里供销社，给周云野采买了几样东西。 带着牡丹花的塑料镜子、梳子，和一盒雪花膏。 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进了文工团，一个女孩子，这些总能用得上。 可昨晚，秦母找到他，面色冷峻。 “小衍，你喜欢她？” “怎么会？” 秦母松一口气，“那就好。她确实是个好孩子。但是，她不适合你。你不要忘记，你有婚约在身。虽然” 这话已经听过无数次，秦衍倒背如流。 只是这一次，他莫名其妙生了叛逆的心。 “妈，如果一辈子找不到，我也要守一辈子吗？” 秦母的眉心拧紧，沉默半晌，还是说出一句宣判儿子终生命运的话。 “是。这是我们家欠的债。你必须还。” 周云野不明所以，只能看出秦衍昨晚似乎没睡好，眼下一片乌青。 试探性在他面前挥挥手指，人还是呆滞地看着一个地方发愣。 叹一口气，没多说什么。 从昨天开始，秦衍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就连秦母，也破天荒地不和自己拌嘴。 母子二人，似乎是闹矛盾了？ 她捋捋并不存在的胡子，佯装老道，悠悠开口。 “舌头和牙齿哪还能不打架？年轻人，快回家去吧。你的母亲，一定也在等着你的回家” 说罢，又唱起一首现代耳熟能详的歌曲：《常回家看看》。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妈妈洗洗筷子刷刷碗。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唱着唱着，不知道秦衍什么表情，倒是给自己唱难受了。 她辛苦打拼一辈子，就为了让她爸妈过上好日子。 也不知道她爸妈这么笨，能不能知道她的银行卡密码。 这样，人死了，起码还有点钱做个念想。 抬起衣袖，用袖口擦拭掉下来的眼泪。 面前却伸来一块散发淡淡清香的手帕。 “擦擦吧。” 周云野接过手帕，心里酸酸涩涩的。 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对秦衍灿烂微笑。 “秦大哥，再见！帮我和小春问婶子好！” “再见。” 秦衍摇摇头，逼迫自己不去想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个人在路口分道扬镳，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他看着周云野被无限拉长直至消失的影子，苦笑一声。 也好。 他有他的路，她也有她的路。 他们注定只能短暂交集，从此以后再也不见。 第14章 嘴硬心软的秦母 周云野捏着手帕追了出去，却发现秦衍已经走远。 无奈，只能将那块手帕叠好，装进自己的小布包里。 手伸到小布包里，却摸到一个四方四正的纸包。 掏出来打开一看，热热的东西湿润了周云野的眼眶。 纸包里，是二三十张毛票，和七八张不同的布票、糖票、肉票。 底下，还有三行娟秀小字。 “三天的护工费，别多想。” “给小春买衣服和买肉吃，别偷吃。” “死丫头，你偷我雪花膏抹脚？？？” 布包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被秦母放进一罐全新的雪花膏。 周云野笑着笑着，就开始抹眼泪。 “老太婆，你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怪不得人人都想和你攀关系。” 抹着抹着，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突然辣的睁不开。 好不容易眯着眼睛去看纸条缝隙里的最后一行蝇头小字，周云野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哈哈，感动了吧。辣椒粉，辣不死你！” 周云野肿着一双眼睛，还是雄赳赳气昂昂进了文工团。 倒是把门口迎接她的张岑吓了一跳。 “哟，这是怎么搞得这是？家里不同意你来，哭肿的？” 周云野还没吱声，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腰扭成水蛇的女人，娇滴滴开口。 “张岑，这就是你新招的苗子啊？一股乡下来的，土味儿！” 那女人夸张地在自己鼻子前疯狂扇风，又娇滴滴捏住自己的鼻子。 张岑不搭理她，拉着周云野往屋里走。 边走边给她介绍。 “我这一关是过了。可今天，还有县里的领导过来视察。听说咱们新招了许多苗子，临时决定加场擂台赛。” “你也别紧张，就拿出那天和我得瑟的那股劲，一准儿能成！” “刚刚那个，是咱团里原先的台柱子。你别看她说话不好听，就是人娇气了些，不坏。” 她一直把周云野领到后台，叮嘱几句，就匆匆忙忙离开。 周云野瞪大眼睛打量着面前不算宽敞的后台。 其实和现代的舞台差不多，只是空间更小一些。 材料什么的全都堆积在地上，恐怕有消防隐患。 她打量着，那些比她早来的人也在打量着她。 其中几个人交换一下眼神，主动朝着她走过去。 “妹妹，新来的？” “叫什么？” “周云野。” 斜刺里却猛然冲出来一个人，对着她惊讶的瞪大眼睛。 “你叫周云野？你不是叫窦妮婉吗？” 那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一听，立刻弯着腰笑起来。 “婷婷，谁和你说的她叫窦妮婉？” “她自己说的！” “你再念几遍这名字。” “窦妮婉，窦逗你玩，你耍我！” 周云野早知道会在县文工团碰见婷婷。 既然梁子早就结下，她也懒得和这什么婷婷啰嗦。 自顾自地开始挑选等会上台表演要用的道具。 又拉住身边一个姑娘，询问换衣间在什么地方。 姑娘热情地带着她前往试衣间，路上还是没忍住和她咬起耳朵。 “你怎么惹了楚慕婷？” 周云野神色淡淡，“就，她在集上唱戏忘词了，我提醒她一句，就结仇了呗。” 姑娘压低声音，“她最爱出风头。你惹了她，你完了！” 见周云野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加焦急。 “你知不知道，她爸爸是谁？是市里有名的大编剧！人家内定名额都选好了！” 周云野“哦”了一声，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可惜。 内定啊，那岂不就浪费了一个名额？ 她一副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两个人嘀嘀咕咕间正碰见婷婷从另一边过来。 身旁的姑娘立刻就松开周云野的手，热情地和婷婷打着招呼。 “婷婷，早啊！” 婷婷理也不理，径直越过她，走到周云野身边。 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说过的吧，让你自己滚出文工团。可没想到，你不怕死，还敢来。”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周云野冷眼看着她，神态不屑。 她倒想看看，这个婷婷能做什么。 任由婷婷拖拽着自己的胳膊，将她往更深处的走廊里拉。 直到两个人来到一处只有微弱亮光的暗室。 楚慕婷从门后掏出一柄木棍，笑容无限放大。 “你说，如果你的腿断了。团里还会要你这么个会唱词的废人吗？” 周云野的目光静静落在那柄木棍上，上面似乎还有凝固的鲜血。 笑意在脸上不断洋溢。 “你，你笑什么？” 周云野在她惊恐的目光中，笑得更加开心。 “你知道吗，我比你多活了三十五年。” “你的这点下三滥招数，我早就见过了啊。” “你以为我摸爬滚打到那个位置，靠的是天真无邪，还是软弱可欺？” 周云野一步一步逼近，手已经抚摸上婷婷的额头。 木棍被她轻而易举地夺到手中。 低低叹息，“你爸爸没有教过你，自己没有能力，就不要拿武器吗？” “因为这样，只会将武器亲手送到对手的手中。” 说完，毫不犹豫，猛然挥杆打向婷婷身后那堆高高堆叠起的杂物。 等小山一样的杂物轰隆塌陷下来后，迅速扔掉手中的木棍，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 边跑还边在哭喊，“不好了，婷婷被埋在杂物底下了！” 第15章 碰瓷她是专业的 周云野一路叫喊着冲到走廊上，迎面却和一行人撞个正着。 她的嗓子又响又亮，炸雷一样在人群中响起。 人群里的一对中年夫妻听了，当即就变了脸色。 顾不得和旁边的人吩咐，里面的男人直接拽住她的衣袖，焦急发问。 “小同志，婷婷在哪？” 周云野抬起头，看清楚面前的一张脸。 可不就是那天在集上给自己鞠躬道歉的中年男人？ 也不说话，懒得搭理。 还是团里的其他人开口，说婷婷平常经常去走廊最深处尽头的那个房间。 中年男人匆匆道谢，夫妻俩拔腿就往走廊里面跑。 身后的几个人大呼小叫着“博远兄，您等等我们呀！”，也提速跟在他们后头。 周云野默然。 这恐怕就是大家说的，婷婷的大编剧父母了。 能将女儿纵容成这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毕竟，一窝坏蛋孵不出一只好鸟。 什么鸟能下坏蛋？那当然是坏鸟！ 她冷眼注视着走廊尽头不大的房间里涌进去七八个人。 年轻女孩痛苦的喊叫声从那间屋子里不断传出。 还偶尔夹杂着几声“妈妈，我好疼！”“爸爸，你要给我报仇！” 在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她还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托着腮，神色淡淡。 反正，来一个婷婷，她打一个。 来一对婷婷父母，她就打一双。 实在打不过，她不是还有大哥呢吗！ 秦衍：阿嚏！ 楚博远从走廊尽头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个托着腮发呆的年轻姑娘。 九十点钟的日光正好，从窗户透进来，在地上投出一片光亮。 他从这里逆着光，看见姑娘脸上的那层绒毛，被阳光照射成金灿灿的样子。 辫子尾端的蓝色蝴蝶结被拽散，海藻般的长发在膝盖上铺成一片厚实的毯子。 他不由地呆住了。 他年轻时候，也见过一个这样安静如画的姑娘。 只可惜两人有缘无分，各自成了家。 望向自己身侧的妻子，默默收敛起所有情绪。 周云野感知到身后传来的灼热视线，猛地回头。 看见是楚博远，无语的翻个白眼。 这个楚博远，怎么和狗看见肉骨头一样看着自己？ 懒得理，继续侧着头给自己重新编一个麻花辫。 叹一口气。 早上编的那根乖巧的麻花辫，在“教育”婷婷的时候被婷婷扯散。 像她这样的黑心莲，每天不是在欺负人，就是在欺负人的路上。 必要时候还得加入苦肉计。 所以，虽然淑女端庄的发型不适合她，但却不得不扎。 要不是人设不允许，她剃个寸头应该更有杀伤力。 她这枚白眼没被楚博远接收到，反倒是被他身旁的婷婷给接收到。 婷婷当即就愤怒大叫起来。 “周云野，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居然还敢冲我翻白眼！” 楚博远微微一愣，原来，这姑娘叫周云野 还来不及他想更多，手已经被身旁的女儿牢牢拽住。 “爸爸，就是她！是她把我推到那堆杂物底下的！” “什么？！” 楚母立刻就愤怒起来。 她刚刚看见婷婷的时候，心脏都快停跳。 那么大一堆的杂物，压在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上。 听着女儿在杂物堆里的哭喊声，她简直心如刀绞。 她女儿是不懂事，可只是小打小闹的欺负人。 到底是怎样一颗恶毒的心，才会想把自己女儿置于死地？ 瞬间冷了脸色，大跨步走到周云野面前。 周云野没功夫搭理她，继续用打湿的手帕敷自己的双眼。 她的眼睛已经消肿许多，只是还肿着，估计得明天才能恢复。 楚母见她一言不发，误认为是她心虚。 直接开口指责：“我女儿和你无冤无仇，你却为了文工团的名额害她。你真是蛇蝎心肠，一肚子坏水！” 周云野静静听着她指责自己，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 面上还是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我没有，不是我。是婷婷，婷婷喊我去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她说有事找我。” “可我一进去，她就拿出一根棍子，上面还带着血我好害怕，她说她要打断我的腿！后来，后来” 她一边说，一边身子不断地颤抖。 眼睛瞪大到极致，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 看见婷婷的脸，再次惊恐大叫。 “婷婷说，她打断了好几个人的腿！如果我不和前面几个人一样乖乖退出，她就让我生不如死！” 她虽然语调颤抖，但语速极快，丝毫不给人插嘴的机会。 满意地看着身旁人瞬间变了脸色，一张脸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对面的楚家父亲，一张脸上已经隐隐有怒气迸发。 偏偏婷婷的智商似乎不够，愤怒大叫起来。 “我打到你了吗？明明棍子就是被你夺走了，你怎么倒打一耙！”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说话。 两边各执一词，说法还都不一样。 一边是说周云野打了自己的婷婷，一边是说婷婷打了自己的周云野。 虽然不知道周云野的底细和人品，但结合婷婷平时的所作所为。 这 大家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就开始倾斜。 婷婷看见大家的目光，更加气愤。 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就是要打断你的腿” 她没说完的话，被人猛地从后面捂住。 周云野淡淡看她一眼，目光怜悯，身子却还在剧烈颤抖，面露不可置信。 转身扑进张岑怀中，神情惊恐。 “岑姐，我害怕！” 藏在张岑怀中，遮住嘴角的笑容。 说吧，说多错多，反派死于话多。 对于打断婷婷说话的人，不免多看一眼。 楚博远站出来，态度温和。 “小周同志，你别激动。坐下来喘口气，慢慢说。” 眼光一扫，已经有人从身后递上板凳和一杯热茶。 周云野也不客气，捧着茶，简略复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她没指望婷婷父亲全然相信自己。 但看他这样子，勉强是个能沟通明事理的人。 楚博远听见周云野这样说，眉头紧皱。 思考不过数秒，他便做出决定。 “我要看看那根木棍，还要知道这段时间文工团新入选苗子的名单。” 第16章 大哥来撑腰 周云野闻言，倒是意外地看他一眼。 没想到一窝坏蛋里，勉强出了个好鸟。 那根血迹斑斑的木棍被递到楚博远面前，本来趾高气昂的婷婷却突然心虚起来。 慌乱地去夺那根木棍，“爸爸，一个打狗的棍子而已，这有什么好看的？” 楚博远一言不发，翻阅着最近的入选名单。 毫不意外，但凡能和婷婷有竞争的苗子，都在几天以后因为各种意外离开。 越看，他脸上的怒气就更甚。 “啪！”地一声将那本名单摔在婷婷跟前。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难怪我说你条件不行进不了文工团，你却次次选拔通过！楚慕婷，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打狗？打的什么狗？那是活生生的人，你这是在犯罪！” 婷婷像熄了火的炮仗，愣愣看着，哑口无言。 将求助的目光投到自己母亲身上。 楚博远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没有自己妻子的纵容，婷婷怎么会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 叹一口气，站起身来，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对不起，让大家看笑话了。张团长，这份名单我能留一份吗？我想抽空去这些孩子家里看看。” 一直在角落里当隐形人的团长再也藏不住，颤巍巍站起来，擦擦脑门上的汗。 忙不迭连声应着，“好，楚编，都行，看您方便。” “至于婷婷张团，麻烦您给办个退团手续，今天我就带婷婷回市里。” “好，好，啊？” 婷婷睁大一双眼睛，“爸爸，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还想认我这个爸爸！” 婷婷怏怏闭上嘴巴，看向周云野的目光，是盖不住的怨毒。 “我退团，可以。我要让这个周云野也退团！” “住口！你非要我当着大家的面给你难看？” 楚博远转过身来，对着团长开口：“这个小周同志的唱功，我见识过。我想举荐她到你们文工团来。张团，可否行个方便？” “小周同志，你可愿意？” 周云野没想到，天上也能掉馅饼。 只是，她不需要。 冷淡看楚博远一眼，“进文工团，以我的实力，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她的语气嚣张跋扈至极，与她柔弱的小白花形象没有半分匹配。 楚博远定定看她一眼，终是没拒绝，给出一个折中的方案：带周云野去医院检查身体。 四人前往医院的路上，楚母不把周云野放在眼里，愤恨地和婷婷骂起走在前面的周云野。 周云野不得不接受身后两只苍蝇的聒噪骚扰。 偏偏耳朵好，又顺着风。身后的对话一字不落全进了她的耳朵。 “从前我听人说，有人的胳膊肘是往外长的，我还不信。今天见了你爸，我信了！” 这是故意放大声说给楚博远听的。 有时，又是两个人小小的嘀咕声。 “妈，你说我爸咋就这么偏心她？不会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女吧！” “就你爸那样的窝囊废，除了我还能有其他人看上他？你就是随了你爸，一脸蠢样！” “妈，怎么又说到我了？还不是因为你，本来我能去市里，你四处嚷嚷，害的我只能去县里。现在，连县文工团都去不了了！” 周云野满头黑线，这母女俩是笃定自己听不见还是有恃无恐，什么话都往外说。 走在最前面的楚博远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装作听不见，脊梁挺得笔直，自顾自往前走。 等到了医院，周云野乐了。 县不算很大，只有两家医院。 二分之一的概率，让她兜兜转转又回到秦母在的医院。 正好能进去看看小春。 早上临走前，秦母强行以“昨天的故事没讲完”的理由，派那个嘴碎的山子到文工团门口接走了小春。 现在进去，秦母措手不及，表情一定很好玩。 正想着，从门口走出来一个人。 秦衍今天穿的是一身深棕色毛料外套，露出领口半截藏蓝色毛衣。 衬托的整个人肩宽腰窄，十足好身材。 手上拎着一网兜冻柿子，个个圆滚滚、胖乎乎，像一盏盏橘红色的小灯笼。 见了周云野，也很讶异。 她不是去文工团了吗？怎么回来了？ 秦衍默默打量着周云野，觉出些不对劲来。 早上她是编了麻花辫出去的，现在辫子成了松松垮垮的一条，蓝色蝴蝶结也不翼而飞。 一双眼睛更是红肿，像是刚刚哭过。 瞬间就有个不好的猜想：周云野被人欺负了？ 难道她说的去文工团，是给别人骗了！ 也顾不得自己还有事，站在门口就问，“怎么回事？” 楚博远看见秦衍，一张脸挂上苦笑。 “还不是婷婷，天天惹事。小秦，谢谢你的关心” 秦衍却径直越过他，往他的身后走。 跟在后头的婷婷看见秦衍，眼睛猛然一亮。 三步两步窜到跟前，“秦哥哥，这就是个土鳖，听不懂人说话。你和她搭话，白瞎！” 周云野看着瞬间变了脸色的秦衍，笑了。 落在婷婷眼里，只觉得这个笑格外刺眼。 “你笑什么？难道你看见我和人家说话，不服气？” “也是。像你这种泥腿子，人家也不会和你说话！” 婷婷得意洋洋叉着腰，似乎在和秦衍邀功。 “她啊，从山沟沟里出来，就想着成为城里人。这不，为了进文工团，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秦哥哥，你可得离这种精明恶毒的女人远点！” “秦哥哥，你到县城，怎么也不来找我？中午，咱们去国营饭店吃饭吧。听我爸爸说，今天中午有猪蹄，你一准儿爱吃！” 秦哥哥？ 周云野默默看秦衍一眼，不语。 秦哥哥，情哥哥。 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秦衍却一点没有应下这句哥哥的意思，冷冷看婷婷一眼。 “谁是你的哥哥？忘了说，我也是你口中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土鳖、泥腿子。” 在其他人惊呆的目光中，直接走到周云野的身边。 “怎么回事？” 第17章 大哥的小嘴叭叭叭 楚慕婷似乎不可置信，猛地抬头看秦衍一眼。 “你在和谁说话？你在和这个村姑说话？” 秦衍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厌恶。 “往上三代，谁不是农民的儿子？楚慕婷，你现在是要脱离人民，投奔资本主义怀抱吗！” 周云野惊讶挑挑眉。 没想到，秦衍犀利起来，说话就和小刀子似的。 不过，她爱听。 秦衍会怼，就多怼点。 资本主义的帽子，太大了。 楚博远看着摇摇欲坠、满眼泪花的女儿，终于没忍住出来打圆场。 “小秦，原来你和小周同志认识？今天这事，有误会，确实是婷婷做的不对。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你这句话，太重了！” “重？我这是在帮助她迷途知返，不要误入歧途。” “楚叔叔，楚伯母，你们再放任楚慕婷任性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吃到自己的恶果。” 这两句话，也没比刚才那句柔和到哪去。 像两个响亮的耳光，“啪！”地打在楚家的脸上。 周云野看着那张俊朗脸蛋化身机关枪，突突突往外发射。 由衷赞叹一句，好看的人怼起人来，都是这么赏心悦目！ 楚慕婷恨恨看周云野一眼，终于承受不住，用袖子捂着脸拔腿跑了。 楚母跟着跑出去，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叫喊。 “楚博远！追啊！” 周云野淡淡注视着面前的楚博远一瞬间神色迅速转换。 如果她没看错，里面似乎还有厌恶？ 手里却被人猝不及防塞进来一把票子。 “小周同志，这些钱，你自己拿去检查身体，再买些营养品补补。” “我女儿年纪小，做了很多错事，对不住。” 丢下这些话，楚博远叹一口气，也匆忙往婷婷消失的方向跑。 周云野目送他的身影不断远去，直至消失。 这才翻出手里的票子，兴奋地清点起来。 四张大团结，还有几张零零散散的一块钱、五角钱和二角钱，有零有散。 看起来，应该是楚博远口袋里的所有钞票？ 掏钱和道歉的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看来平时没少给女儿擦屁股善后。 只是，她非但不同情，反而觉得活该。 只生不养不教，这样的父母，也是够差劲的。 秦衍见她点钱点的眉飞色舞，喜悦的情绪快从眼睛里蹦出来。 不由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刚刚的阴霾被瞬间驱散。 “这么开心？” 周云野头也不抬，“那当然，也算是我人生的第一桶金嘛！” 以后，像楚博远这样懂事的反派父母，请多来一些！ 点完钞票，她又从小布包里掏出秦母早上给她的那个小纸包。 将票子全部塞进去，用力在纸包上亲一口。 再看向秦衍，带了些揶揄的意思。 “秦哥哥，国营饭店大猪蹄，来不来？” 秦衍没留神她来这么一句，一下子闹个大红脸。 从脸一直红到脖子，顺着毛衣遮住的地方继续往下蔓延。 周云野下意识踮脚，想看看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是不是也变红了。 领口微敞，半露不露的勾引她伸手去掀那衣领。 手已经虚虚搭在秦衍的领口上，感受到身下温热肌肤传来的触感。 对上秦衍那双微微愣神的眼睛，猛然顿住动作。 天呐，她在干什么。 她不仅大白天当街口头调戏秦衍，甚至还想看秦衍的衣服里面。 脑子里面轰地一下炸开一朵名为羞耻的烟花。 不用看，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蛋一阵一阵发烫，恐怕没比秦衍好到哪去。 尴尬地咳一声：“咳，你领子上有个蚊子。” 秦衍默默看一眼已经冬初的天气，点点头：“谢谢，打到了吗？” “嗯，嗯” 周云野摸着自己身上的袄子，欲哭无泪。 她恨自己的这张破嘴！ 两个人相顾无言，一路一前一后地走着。 秦衍走在前面，周云野跟在后面。 就这么慢悠悠，溜达到国营饭店。 周云野望见从国营饭店飘出来的白烟，刚刚的那点尴尬直接被丢到九霄云外。 她现在，也算是个小有身家的富婆了。 虽然都是靠从别人那“化缘”得来。 豪气地在柜台排开十二张一角毛票，对着柜台里的人笑得甜甜。 “还有猪蹄吗？麻烦给我来两碗蹄花面！” 今天的猪蹄难得不需要票，排队的人就多了些。 秦衍不远不近地站在周云野旁边，看着她馋的哈喇子都快掉下来。 心里又默默记上一笔：爱吃蹄花。 周云野翘首以盼等待半响，端上来的猪蹄却完全和她的想象不符。 在她的想象里，猪蹄应该是浓油赤酱、炖的肉筋软烂的。 盛在碗里，会颤巍巍的随着人的动作晃动。 可国营饭店端上来的，这叫什么事。 确实软烂，只是一只猪蹄雪白，丝毫勾不起食欲。 试探性用勺子捞起一勺汤，喝到嘴里，她的小脸皱成一团。 一股猪身上的腥臊气。 吃，是委屈自己舌头。 不吃，是委屈自己胃。 周云野唉声叹气，无精打采地戳着碗里的那块猪蹄，在做自己的思想斗争。 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传到秦衍耳朵里。 他看着周云野苦大仇深的样子，默默起身，去柜台里又要上一份溜肉段。 柜台里的人和秦衍是熟识，见他过来加菜，打趣一句。 “秦哥，你这小对象，怪能吃的啊！” 秦衍淡淡瞥他一眼，“别胡说，这是我妹子。” “哥哥妹妹，我见得多了！” 见秦衍神色不像有假，又叹一口气。 “你说婶子也是，让你为了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未婚妻守身如玉二十多年。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兄弟们，可就你一直耽搁着了！” 秦衍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望去，看见正在和那盘溜肉段搏斗的周云野。 酱汁沾在嘴角，被她大咧咧伸舌头舔干净。 专心致志看着溜肉段的眼神，比她刚刚数钱时候还真挚。 心中微动，有一种想法不断从心底萌芽。 垂下眼眸，“再等等吧。” 再等等，等到他解决所有事情。 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第18章 和我看一场雪吧 秦衍回来时，手上还多了一碗米饭。 周云野简直幸福得快要晕倒。 她刚刚就在惋惜，这么好的溜肉段，没有米饭来配。 嘴巴被米饭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记吹秦衍的彩虹屁。 “大哥，你真有眼光！” “不过这些菜，还是没有你烧的好吃！” 秦衍淡淡“嗯”一句，没有多说。 伸手将周云野喝了一两口的蹄花面端起来，倒进已经吃完的自己的碗里。 周云野神经大条，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只觉得秦衍是在爱惜粮食，心疼被自己浪费掉的食物。 讪讪一笑，摸摸脑袋。 “不好意思啊大哥，实在是我，吃不惯。” 秦衍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却莫名心虚。 他这算不算，间接和周云野有了亲密接触？ 窘迫地喝一口汤，往下压自己的情绪。 脸红却怎么也压不住，再次从耳根红到脖子。 他觉得，自己可真卑劣。 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接近姑娘。 周云野丝毫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拿着筷子往空碗里夹溜肉段，往秦衍的面前推。 嘀嘀咕咕，“大哥你怎么不吃菜啊？” 这才发现，秦衍的一张脸又已经红透。 疑惑地看一眼秦衍，再看一眼自己面前那个空碗。 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地震。 秦衍，吃的是自己的剩饭？！ 一顿饭，愣是给两个人都吃成了苦大仇深的样子。 埋着头，数着碗里还剩几粒米、几根面。 饭店里的人少了许多，那个柜台里的人干脆出来，到他们的桌子旁边和秦衍聊天。 “哟，秦哥，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碗了吧？” “不对啊，你们总共只点了两碗。这第二碗是从哪里来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周云野的头埋的更低。 秦衍觉得，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话这么多？ 抢在再次开口前，干脆利落堵住人家的嘴。 “你这蹄花面，手艺不行。” 果然，那个人一听，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 “怎么可能？你说说，我哪里手艺不行！” “你做的是清炖蹄花汤，可里面应该加花椒，你没有。清炖猪蹄，没有调料去压味，最考验技术。你尝尝，这汤是不是一股腥臊气？” 那人取来一个勺子，伸手就要从秦衍的碗里舀汤喝，被秦衍不着痕迹挡回去。 没好气看一眼秦衍：“兄弟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副洁癖的死样子！连口汤都舍不得给兄弟喝！” 见秦衍不搭理他，又来和周云野搭话。 “同志，你可不能和他处对象。你不知道，他洁癖可严重了，一点不允许别人用自己的东西！你们俩以后要是成了，有你罪受的！” 周云野没想到，在这个年代也有这么心直口快的人。 等听清他话里的内容，她的脸又开始慢慢蒸腾起热气。 处对象？她和秦衍？ 她还注意到一点，秦衍不允许别人用自己东西。 可她已经用过秦衍好几次手帕，现在秦衍还吃着她的剩饭 不知怎么，她下意识抬起头飞快看秦衍一眼。 从心口，传来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那人一看她的神态，嘿嘿笑起来。 “你们这是有情况啊！” 赶在秦衍撵自己之前，猛地一拍秦衍肩膀。 “秦哥，我等你好消息啊！” 周云野低着头，听见秦衍冷淡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吃好了吗？你下午是不是还得回文工团？” “嗯。” 她听见自己小如蚊呐的回答。 明明之前也和异性拍过不少戏，怎么到她和秦衍这，就这么尴尬？ 眼神飘忽，一会望天，一会望地，就是不看面前的秦衍。 秦衍看路，看树，也就是不看周云野。 两个人走出门，还是来时的一前一后。 不过这次，是周云野主动提议走在后面。 她望着秦衍的背影，暗自出神。 秦衍喜欢她？但她又有些怀疑。 毕竟第一次见面时，她被秦衍救下，身下垫着的就是秦衍的衣服。 她自认自己不是国色天香能让人一见钟情的长相。 更何况第一次见面，她满头满脸血污，浑身邋遢样。 所以她断定，秦衍只是因为善良正义，绝不是因为别的。 再说，她上辈子结识过不少人，秦母的气质、秦衍认识的人脉，无一不在告诉她，秦衍并非他自称的山沟沟里的泥腿子。 自己繁杂的家事、秦家遮遮掩掩的秘密 叹一口气，她没有精力去考虑儿女情长，秦衍恐怕也没有。 不过秦衍作为朋友，是个能放心交付后背的人选。 这样想着，她快走几步，拦住前面的秦衍。 “秦大哥，我的行为可能让你的朋友误会了。你放心，我绝对没有你想得那个意思。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周云野笑容灿烂，心中却莫名有些苦涩。 被她拦住的秦衍，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刚刚那段话说完，他内心忐忑。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去阻止自己的好兄弟说完那一段话，而是在暗暗观察着周云野的反应。 见周云野没有反对，他以为，他以为 结果，原来人家是想给他留面子，特意挑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说。 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手指却用力死死抠住自己的手心。 “嗯，是我朋友说话不过脑子，给你惹麻烦了。我们当然还是朋友。” 两个人在分岔路口道别，秦衍静静注视着周云野的背影。 终于还是没忍住，鼓足自己最大的勇气。 “周云野！” 喊完，又泄了气。 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周云野没走多远，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便下意识回头。 看见秦衍迎风站着，衣角被冬风吹得高高扬起。 有一片一片的东西飘落在自己的肩膀。 她伸出双手，看见在自己手心不断融化的微小雪花。 下雪了。 在现代，人们常说，共同淋过一场雪的人，能够走到最后。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小鸟一样从路口飞奔向秦衍而去。 在秦衍意外的眼神中，扬起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 “大哥，和我看一场雪吧。” 第19章 周云野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周云野拎着一网兜冻柿子，笑盈盈的回了文工团。 不知怎么的，她今天的心情特别高兴。 望向渐渐变大的雪花，冲着双手哈一口热气。 雪花纷纷扬扬，逐渐覆盖满整片街区。 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张岑本来还在凳子上坐着喝热茶，一见她回来，赶忙坐起身。 “小周，检查完身体了？没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又注意到周云野那身不合身的袄子，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条大红围巾。 想围在周云野脖子上。 看见被周云野压在袄子里的灰色格子围巾，一愣。 她早上来的时候，戴了这条围巾吗？ 摇摇头，觉得是自己记不清，看向周云野，面露嗔怪。 “你们年轻小姑娘，就是爱俏。等到老了，一身毛病！” 周云野笑嘻嘻的，也不恼。 她分得清谁是对自己好，谁能够开玩笑。 把冻柿子往张岑面前一举，“岑姐，等会咱们烤柿子吃吧！” 后台已经热火朝天布置起来，年轻姑娘全挤在一个小房间换衣服，吵吵闹闹的挑着衣服。 颜色活泼些的衣服，都被人挑的差不多。 她翻找半天，好不容易看见一件桃红色的上衣。 皱皱眉，虽然颜色土气些，但总比没有好。 等到她打扮完出来，张岑已经在前面候着了。 “不错，精神！” 周云野闻言默默看一眼自己桃红柳绿的上衣裤子搭配，没说话。 俗话说得好，大红配大绿，不是天仙就是狗屁 她姑且认为张岑是在夸奖自己，安安静静排着队等着自己上台。 后台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就是一层薄薄的木板。 偏偏就是这块薄薄的木板，阻挡了周云野往外看的视线。 张岑故意给她安排在最后，还很得意。 “你啊，等会给他们来个压轴！” 周云野知道张岑是好心，老老实实在后台候着。 演员的衣服不比平常的棉衣，都是单薄的一层布，方便她在上面做动作。 张岑怕她冷，推个炉子到她旁边，上面还煨着两个从秦衍那拿来的冻柿子。 周云野展开那条格子围巾，半盖半披，包裹住自己。 伸手拿起一个柿子，咬一口。 甜滋滋的，比蜜还甜。 从围巾传过来暖烘烘的热气，还有一股松木香。 等到她都快睡着，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一样，张岑才从前台跑过来。 “小周，准备一下，该你上场了！” 周云野慌张站起来，将身上的那团围巾一团，塞进自己的棉袄里。 蹦跳着去后台那面镜子前检查自己的造型是否得体。 张岑摇摇头，伸手捡起那团乱糟糟的衣服，开始替周云野叠衣服。 叠着叠着，她的手突然顿住。 围巾不易发觉的地方，横扎着一根短短的头发。 不过几秒钟，张岑又将那堆衣服恢复成原样，不动声色放回原位。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站在暗红色的幕布后，看着自己阔别重逢的舞台。 简陋、粗糙，却让她有股热泪盈眶的冲动。 幕布拉开，露出她俏生生的一张脸。 “舞蹈，《草原女民兵》。表演者，周云野。” 伴奏的笛子声适时响起，她看见台下的张岑，对她做出一个加油的口型。 周云野扛起那面比她人还高的大旗，始终面带微笑。 八颗牙齿得体的露出来。 抬脚、踢腿，每一个动作都是肌肉记忆。 闭着眼睛，她也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到了舞蹈的第二段，她原本轻松欢快的表情变得严肃，担忧地凝视着远方的黑暗。 舞台后面，猛然爆裂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把看节目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云野叹一口气，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至于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吗？ 为了今天的演出，她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沉浸式观看，从不弄虚作假。 为此，她昨晚和小春奢侈地吃掉了一整个秦母的罐头，就为了能有空玻璃罐。 上台前，她把玻璃罐子埋在炉子里，算算时间，恰好够炸的。 放下旗子，又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蓝色衣服，露出里面的白色蒙古袍。 旋转，跳跃，她睁着眼。 “站在草原上，把北京仰望。心中升起，不落的红太阳。” 横踢、侧翻，裙摆旋转成一片看不清楚的花。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木头舞台都快被摩擦出火星子。 满意地听着从台下传来的阵阵惊呼，甚至还有人拍着手数着她到底转了多少圈。 “21，22，2336！” 在气氛正好时候，音乐戛然而止。 周云野站在舞台上，摆出一个endg pose。 台下沉默数十秒，猛然迸发出一阵剧烈的掌声。 “好！好！好！” 周云野顾不得擦头上的汗，一颗心已经兴奋地砰砰跳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回到舞台。 更没想到，重活一次，她还是这么喜欢舞台。 望着台下的那群人，恍惚自己还在现代。 不知道爸妈，这次会不会带着一束鲜花过来看自己？ 落寞地垂下眼眸，再抬头，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岑姐，我跳的好不好？” 张岑简直激动得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抱着周云野就是一顿猛夸。 “小周啊，好，真好！我万万没想到，送上门的苗子这么好啊！” 周云野： 感情一开始张岑觉得自己送上门的没好货？ 二人一路聊着走到后台，张岑还是没忍住，问出那句话。 “对了小周，你那打雷声，是怎么搞的？” 周云野目光游移，声音发虚。 “这个嘛我以后告诉你。” 不着痕迹地把那个火炉往墙边踢，挡住张岑的视线。 玩火危险，不是特殊情况，她也不会这么干。 见张岑还要再问，她赶忙将张岑往外推。 “张姐，咱们还得谢幕呢！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了！” 周云野抱起自己的衣服往角落里的隔间走。 衣服刚刚脱下半截，一个人影在帘子外一闪而过。 “谁？” 第20章 她得到一份包住的好工作 周云野也顾不得扣子对没对齐，迅速将剩下的衣服往肩上一甩。 隔着帘子直接就往那人身上扑。 她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偷窥文工团的女演员换衣服！ 那人猝不及防，被布帘兜头盖脸罩住，不断发出呜呜声。 周云野双腿用力夹住身下不断扭动的人，听见声音，下意识松开。 是个年轻女人。 布帘被扯开，露出里面的一张脸。 皮肤不算白皙，脸上还长着淡淡的雀斑。 配上那张圆圆的脸蛋和圆圆的眼睛，倒是有几分可爱。 怎么看，怎么不像偷窥别人的坏人。 周云野尴尬的咳嗽一声，慌忙松开手里的布帘。 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又对着地上的人伸出一只手。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坏人呢。” 地上那个姑娘怯生生的，望着她不说话。 咬咬唇，好半天还是搭上了周云野的手，慢慢站起身来。 “我，我” 周云野看着她胆小怯懦的样子，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小春。 语气又柔和几分，“不着急，你慢慢说。” 她引着姑娘往台前走，赶着谢幕，恨不能脚底生出个风火轮。 可偏偏后面还跟着这么个呆呆的姑娘。 张岑等半天她等不到，火急火燎冲到后台。 “小周！你换个衣服怎么换这么半天！咦，英子也在这？” 也顾不得和她们俩多说，扯住周云野的手一路拽到舞台正中央。 那里已经站着十三四个参加这次选拔的姑娘，唯独中间的位置还空着。 张岑也不客气，指着那个空位对周云野说，“你的。” 周云野明显看见后面几个不服气的脸，挑挑眉。 有意思，原来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有抢c位的说法？ 她也不推辞，大咧咧拎起蒙古袍的裙摆往中间一站。 身材高挑，打扮又出众，一下子鹤立鸡群，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台下的几个人对视一眼，扭头开始恭喜张团长。 “张团长，你好运气啊！马上就要汇报表演，没想到你们团麻雀窝里出了个报喜鸟！” “这个小同志叫周什么来着？我要问问她，愿不愿意来我们文工团。” “那我也去，谁都别和我抢啊！” 张团一张脸笑得灿烂，每一寸褶子都盛开。 看周云野，就和看见摇钱树一样亲。 落在其他人耳朵里，不知道是个什么神色。 周云野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 但她还知道一句话，落后就会挨打。 她想在文工团里喝到汤吃到肉，她必须拿出实力。 结束谢幕后，几个其他团的领导上来恭维，有意无意暗示周云野可以考虑去他们的团。 周云野都是装傻，一笑而过。 几个人的脸上挂上毫不掩饰的失望。 张团长的表情却明显放松许多，看向周云野的眼神也愈发和善。 周云野看着这帮人，叹一口气，真难。 她只想好好上个班，没打算在职场演甄嬛传。 干脆寻个由头，躲到后台，去求个清静。 身后默默跟上一个小尾巴。 她回头，看见是那个小雀斑姑娘。 “英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姑娘表情局促，十分纠结。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教教我？我想留在文工团！我，我不会占你便宜的，我可以替你补衣服！” 周云野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看见自己胳肢窝的地方破了一个大口子。 周云野：！ 难道她就是穿的这身，和秦衍一起吃饭压马路的？ 怪不得秦衍把自己的围巾给了她。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带着胳肢窝的大洞，自以为很厉害的撩汉，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和秦衍，干脆这辈子都不要见面了吧！ 尴尬地脚趾抠地，疯狂在地上动工，对面姑娘的提议，着实让她心动。 “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我不自信。我想变成像你这样的，说话比我爹打呼噜还响！” “不，不好意思，我嘴笨。俺是说，我，哎呀！” 周云野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个年代的小姑娘，都这么可爱吗？ 当即一口应下，“行。不过我现在不住在县里，你可能得等几天才能找到我。” 告别英子，周云野一个人靠在墙上慢慢盘算着。 文工团她应该是稳进，接下来几天，她打算和团里请个假。 回周家村收拾东西，带着小春进县城住。 算算年纪，小春也该上学了。 租房，上学，添置物品，哪哪都需要钱，愁啊。 张岑从旁边进过，听到周云野唉声叹气，敲敲她的脑袋。 “小周，年纪轻轻，叹什么气？” 周云野觉得这对话莫名熟悉，不就是她教育小春的吗。 张岑故意板起一张脸，逗周云野，“如果进了文工团不开心，那要不然让团长把你放生算了？” 周云野知道自己肯定能入选，听见前半句话倒是没多大喜悦。 听见后半段的话，连连摇头“别别别，我已经是咱们文工团的人了，谁也不能把我和文工团分开！” 见张岑心情不错，试探性看她一眼，开始和张岑吐槽。 “岑姐，我是在发愁，我进了文工团，该住在哪里。县城我也没个亲戚，租房租房挺困难的吧？” 张岑好气又好笑，叹气就为了这个？ “小周，你有事，以后别憋着不问。咱们团有宿舍，你啊，放一万个心！” “真的？！” 周云野兴奋地快要跳起来。 包住，还是个不锈钢饭碗，这什么神仙工作！ 立刻从唉声叹气的小老太婆模样变成上蹿下跳的猴子，高兴地给张岑送去一个飞吻。 “谢谢岑姐，我这就去找团长请假！等我三天，哦不，两天，我一定尽早回来！” 张岑看着周云野蹦蹦跳跳蹿走的背影，摇摇头，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等到张岑回到位置上拿起自己的红围巾，她才猛然想起来。 坏了，忘记问周云野到底结没结婚了。 县城不比村里，一旦有作风问题，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想到那条灰格子围巾，没忍住叹一口气。 希望周云野，自己聪明些吧。 第21章 回村的诱惑 周云野哼着小曲走在路上，心情是十分的愉悦。 团里给解决住处，帮了她好大一个忙。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回村收拾好自己的和小春的行李。 算算日子，离春季报名的时间也没有几天。 她得早点安顿下来，带着小春多识几个字，争取让小春明年读上书。 溜达去糕点铺，语气是难得的豪爽。 “麻烦给我把这个枣糕、方片糕和核桃饴，各来半斤！” 从糕点铺转完，又转去供销社。 周云野东看看西瞧瞧，眼神中满是好奇。 供销社虽然东西不算丰富，但也算琳琅满目。 周云野看到最右边墙上挂着的几条彩色布料，眼睛突然亮了。 这个年代，还能有这么鲜艳的布料呢？ 那条黄色的，开春给小春做个小褂子，一准儿合适。 供销社的营业员见她样貌姣好，手上还拎着几大包糕点，主动开口搭话。 “同志，你真有眼光。这是今天新到的料子，的确良！” 周云野不知道什么是的确良，只隐隐在哪里听过。 点点头，“麻烦您拿下来给我看看。” 摸到手，她才知道，原来这时候吹捧的的确良，就是现在的涤纶。 涤纶结实，又耐穿，价格比棉布贵上不少。 一件的确良短袖，能要掉她半个月工资。 小春是孩子，过早接触化学染料，对身体发育不好。 两方权衡下来，她还是决定放弃颜色鲜艳的料子。 摇摇头，把布料往柜台里推回去。 “你好，我不要这个，有棉布吗？” 原本热情的营业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 没多说，从柜台里抽出几卷棉布，“啪！”一下扔在柜台上。 周云野看着颜色一个比一个沉闷的布料，还是摇摇头。 “不好意思，我再看看。” 她这边正纠结着到底要不要，那边人的态度就已经彻底变了。 “摸来摸去，又不要。你这脏手摸过了，我还卖不卖了？” “没钱逛什么供销社，白耽误我时间，没劲！” 边说，边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扫把。 在周云野面前，扫的尘土飞扬。 周云野疑惑地看一眼窗外还在下雪的天气。 是冬天呀，怎么这人火气这么大？ 她刚刚本来还在想，虽然涤纶料子对现在人来说不好，但对七十年代人，已经算是很好的礼物。 正好买几尺回去，给小春做一身，再投桃报李，给秦母做一件。 这样，就能不着痕迹地还回去秦母给自己票和钱的恩情。 现在看着面前不断把灰尘往自己这扫的人，笑了。 抬起脚，走到另一边柜台，轻轻敲敲玻璃。 “你好，麻烦给我拿二尺黄色的布，三尺靛蓝色的布，都要的确良。” 柜台里的圆脸姑娘愣了几秒，立刻满口应下。 “同志，我这就给你拿。” 这五尺的确良布料，一下子要了周云野一张大团结，还搭几张小的。 心疼，但是该花就得花。 路过那个瞧不起人的营业员，她看也没看一眼。 她买东西，只是因为她需要。 要是为了和别人赌气，那她才是真傻子。 就是不知道，供销社有没有提成？ 周云野拎着糕点和布料回到医院，正好碰见秦母在给小春讲故事。 故事刚讲到开头，看见姐姐回来，小春故事也不听了。 直接从床上蹦下来，扑进周云野怀里。 “大姐，你回来了！” 周云野举起手里的东西，笑嘻嘻。 “不仅回来了，还给小春带了礼物。洗洗手，等会吃糕点好不好？” 看着小春蹦蹦跳跳跑出去，周云野把右手拎着的另一份东西放到秦母身旁的柜子上。 秦母眼皮也不抬一下，“拿走。” 见周云野不动，又一句。 “我血糖高，吃不得甜的。你这颜色太艳，俗气！” 周云野翻个白眼，她才不信。 秦母顿顿要吃红烧肉，还必须是炒出糖色的那种。 这几天入院，她的水果罐头就没断过，而且专喝里面的糖水。 至于颜色。 默默看一眼秦母床上犹如百花园一样的色彩，不说话。 冲秦母做个鬼脸，就跑去走廊上找小春。 秦母摇摇头，望着她的背影骂一句，“死丫头！” 周云野没看见秦衍，猜测是他在忙。 想了想，借来一支笔和一张纸，给秦衍留纸条。 “大哥，我带着小春回家收拾东西，两天以后就会回来。勿念” 落款周云野，还画上一个小小的笑脸。 皱着眉头看着末尾那句勿念，思考半天，提笔将它涂黑。 只是涂黑以后，更像欲盖弥彰。 周云野做贼心虚，离开又折返回来，偷偷撕下那块漆黑的拐角。 简单整理好小春的东西，就和秦母道别。 秦母背过身，只留一个背影给她。 还有句阴阳怪气的关心。 “小春，看好你大姐，别让她和撒欢的野狗一样到处乱跑。” 周云野破天荒地不反驳。 牵着小春的手，笑眯眯。 “小春，姐姐考上文工团了。以后，你就跟着大姐住在县城里好不好？” “你在县城好好读书，等到明年开春，大姐就送你上学。” 上学？ 小春的眸子猛然迸发出光彩，毫不犹豫点点头。 周云野一颗心这才放下去。 她生怕小春对继母渣爹还有留恋，吵着闹着要回村子里住。 摸摸小春的头，两人再次坐上回村的班车。 回到村里，她依旧是那副晕乎乎的样子。 还没等她来得及找棵树呕吐，村子里已经有人认出来她。 一边跑，一边大叫。 “周家逃跑的大丫头回来了！还带着小的！” 周云野； 她离开的三天里，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新闻吗？ 眯起眼睛，神色不虞。 还是说，她的好继母又在背后倒腾什么坏事？ 第22章 听说继母又在搞事 周云野不在乎路上那些人的目光，直接一脚踹开自己家的房门。 正好看见郑梅和周勇两个人柔情蜜意，坐在餐桌旁吃饭。 周云野瞥一眼，这俩狗吃的伙食还挺好。 一盘猪油渣炒青菜，一盘小鸡炖蘑菇，两人面前还摆着两小杯白酒。 郑梅听见踹门声，下意识往周勇怀里靠，坐也坐不住。 周云野嗤笑一声：“没别人，别演了！” 说完径直走到厨房，准备掀开锅盖，给自己和小春各盛一碗饭。 米饭里面加了小米，闻起来格外香。 周云野用力往两碗饭里压，压的饭变成板板的一块。 拉住小春，将饭碗往桌上猛地一放，发出惊天动地的“铛！”声。 “小春，别愣着，吃饭！” 郑梅和周勇估计也被周云野的行为弄懵了，两个人愣愣举着筷子，半天没下筷。 周云野见状，也不客气，伸出自己的筷子在菜里翻捡。 大块的鸡肉，夹到小春碗里，给自己捞上来两个鸡翅。 嫌弃不过瘾，干脆把自己和小春的饭扣到盘子里，搅和成一大盆拌饭。 周云野重新分着拌饭，郑梅这时候才如梦初醒大叫起来。 “你这样搞，我们吃什么？！” 周云野才懒得搭理郑梅，扒饭的间隙，懒洋洋地。 “吃不吃？不吃就滚去县里派出所！” 郑梅一下子变成熄火的炮仗，恨恨地捏紧自己的拳头。 周云野眼皮子也不带抬。 手下的速度更快，在郑梅仇恨的眼光里，将那盘猪油渣炒青菜也倒进自己和小春的盘子里。 周勇举着碗，忍无可忍。 “云野，你是不是过分了？” 周云野压根不搭理他，施舍般从碗里挑出两个菜叶，扔进周勇的碗里。 “可以了吧？” 也不管周勇和郑梅气得哆嗦，风卷残云般吃完。 一抹嘴，把碗往桌子前面一推。 清清嗓子：“我这两天收拾一下，以后带着小春去县城住，就不回来了。” 郑梅听见周云野不回来，还要带走一个拖油瓶。 先是狂喜，又突然冷静下来。 “你去什么县城？” 周云野见她狐疑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扫视，笑笑：“县派出所觉得我大义灭亲，要宣传我作好人好事。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后妈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算算日子，应该就这两天，县里就会来人把你也给接走了！” 周云野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郑梅好了，可不就得去县派出所了吗？ 满意地看着郑梅吓得一哆嗦，一个劲往周勇身边挤。 拉起小春的手，带着小春头也不回进了房间。 不过，她这次进的，是渣爹继母的房间。 想也不想，把门用简易的防盗锁锁上，又和小春一起，将五斗橱推到门口，牢牢堵住房门。 望着床上的被褥，满脸嫌弃。 从柜子里拽出另一床新被褥，替换掉渣爹继母一直用的床单和盖被。 小春摸摸被子，疑惑抬头：“大姐，这床被子，上次不是在我们房间吗？” 周云野摸摸小春的脑袋，轻轻一笑。 “睡吧。” 清早，她又碰见冻得哆嗦的渣爹和继母，暗骂一句活该。 但凡他们有点良心，给自己和小春房里留上哪怕一床能够御寒的被子，都不会让自己冻成这副样子。 简单收拾几下，她便匆匆出门。 两天的时间看似充裕，但却很紧张。 她得赶紧到镇上派出所，去办理户口迁出。 文工团那边早早就给她开具了工作调用通知，就等着她将户口迁过来。 镇上派出所的人听说她被文工团录取，很是热情。 仔细检查过工作证明后，立刻就给周云野办理了户口迁出手续。 但这还没结束。 有了户口迁出手续，她还得再回到村里，从集体户口上把自己减下去。 等这两个地方全都跑完了，她就得带着小春，再坐两个小时的碰碰车回到县城。 找到县派出所，办理自己的户口迁入。 等到这三个地方全都结束，拿到自己的粮油供应票本和新户口本，那才算结束。 周云野跑了一上午，只觉得自己两眼发直。 什么时候，才能发展出智能手机，省得他们这些老百姓折腾来折腾去。 默默吐槽几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慢慢站起来。 有了镇上的证明，村长很爽快就把周云野的名字勾掉。 只是，他还得计算一下今年周云野在村里挣的工分。 这些工分，周云野打算换成粮食，分批带进县城。 大队负责看管仓库的管理员接了单子，先进去给周云野拿第一波的三十斤玉米面和五斤粳米。 她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等着，村长就在旁边和她闲聊。 “周家丫头，你怎么好好地要迁户口，你要结婚了？” 这个年代，迁户口只有几种情况。 最常见的就是结婚嫁人，把户口迁到丈夫家去。 其他还有什么考学啊、顶替父母工作、自己找到一个铁饭碗啊。 村长压根没往这些方面想。 周家几乎全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就一个周勇勉强读过几年书。 怎么看，周云野也够不上上面的几条标准。 周云野倒是没打算瞒着大家自己进了文工团的事情。 毕竟县城就这么点大，不可能保证村里人一辈子不进县城遇不上她。 干脆直接开口：“不是呢叔，是我考上县里文工团了。” “啥？” 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各家的八卦。 不过一会，周云野考上文工团的消息就传遍整个周家村。 兴奋的婶子大娘带着瓜子花生，搬着小板凳，堵在周家门前。 “周家丫头，那你以后就是吃商品粮了是不？” “周家丫头，你咋考上的？你看看我家二丫行不行！” “周家丫头” 周云野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这四个字洗脑了。 脑子里满满全是周家丫头的魔音灌耳。 她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和好奇的婶子大娘解释，又介绍了文工团今年的招生已经结束，如果各家还有合适的女儿，可以明年再来报名。 大家嗑着瓜子聊着天，气氛十分融洽。 周云野听着大家夸奖她是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得意地偷偷翘起尾巴。 可偏偏，人群中这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不对吧，我怎么听人说，她是去县城医院堕胎了？有人看见她在医院门口吐，有鼻子有眼的！” 堕胎？！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周云野。 第23章 猪肉在涨价，人却在下贱 周云野也懵了。 啥玩意，她连个对象都没有，怎么就堕胎了？ 目光冷冷地往人群中扫去，看见一张不太熟悉的中年女人的脸。 在记忆中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找到和这人相关的任何信息。 眯起眼睛，脸色不虞地看着对面那个女人。 对面的人被周云野的目光吓一跳，很快又挺直腰板，开始添油加醋。 “你是不是前几天去县城了？” 周云野不否认，“是啊，怎么了？” 那个女人更加得意，“那你是不是还在医院住了几天？” 周云野点头，“是。所以呢？” “你一个姑娘家，没病没灾的，去县城医院住院干嘛？我告诉你们，我侄女就在县城医院当护士。我去县城探亲，正好听见她聊天，说有个年轻姑娘，因为孕吐住院。那名字，你们猜猜，是谁？” 周云野在心中冷笑，都指名道姓她周云野去医院堕胎了，还让人猜。 猜她个头！ 底下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和烧开的滚水一样。 “真是周家丫头？那她迁户口，是不是周家嫌弃她不要脸，把她给赶出去？”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是真的，人家也不至于编排她吧！” 舆论风向瞬间就从刚才的恭维、艳羡变成鄙夷、瞧不上。 周云野算是明白了，指望村里这些人明事理，那是白瞎。 他们就和墙头草似的，见风就倒。 她本来还打算靠扮演小白花把大多数人争取到自己的阵营。 现在看来，只能成功骗到秦衍一个帮手。 秦衍：阿嚏！ 也不打算继续和她们玩柔弱爱哭的角色扮演，直接换成不好惹的恶女形象。 抬起一脚，直接踹翻面前的马扎。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不屑开口：“要我猜啊？那就是婶子你吧。毕竟婶子你这肚子，看起来可比我有说服力！”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一个圆滚滚仿佛塞了四五个皮球的肚子，陷入诡异的沉默。 再看看周云野那弱不禁风、腹部平坦的样子，好像确实，第一个比较像有了？ 那婶子又气又急，继续开口：“你前几天从家里跑出去，不就是因为发现自己怀上了要去打胎吗？为了不让大家发现，你还带上了你妹妹做挡箭牌！” 周云野明白了，怪不得她刚进村就有人指着她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感情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般交头接耳起来，声音传到周云野耳朵里。 周云野简直对这些墙头草无语，她只想速战速决，解决面前的谣言。 上前几步，用自己的身高给对面人施加压力。 又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压低声音：“婶子，你只要和我说，是谁安排你这么编排我的，我给你双倍的钱。” “真的？！” 对面的人眼神明显一亮，等看到周云野肩膀上的一块补丁，这种惊喜迅速转变成冷淡。 周云野：瞧不起谁呢！ 后退一步，不再理睬周云野。 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她，“你自己做了丑事还不敢认！有本事，你就证明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证明不了，那你就是个和人睡觉的不要脸！” 周云野实在是忍无可忍，她是不是黄花大闺女，关这人什么事？ 天天就拿男女裤裆子里那点事来羞辱女人，咋不见她们去问男人是不是黄花大小伙？ 直接抄起地上的马扎，对准人砸过去。 她气得够呛，“猪肉布料都在涨价，怎么就你越来越贱呢？你不背后造谣别人，是吃不下饭还是睡不着觉？天天盯着人家裤裆子里那点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叮当猫呢！” 没兴趣再和她掰扯下去，直接转身往家走。 她总共就两天假，今天就已经耽误一天。 再掰扯下去，她正事还做不做了。 大家没想到周家丫头这么牙尖嘴利，都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周云野走在路上，心里不断盘算着。 又恨她又巴不得她出事的，只有一个郑梅最可疑。 在路边看见别人掉下来的一根柴，捡起来，掂掂重量和手感，用来打断郑梅的狗腿正合适。 反正她已经打算在村人面前放弃柔弱小白花人设，郑梅能够成为她杀鸡儆猴的对象，真是天大的荣誉。 周勇端着两碗姜汤，正从厨房里走出来。 冷不丁对上周云野杀气腾腾的视线，还有手上那根粗大的木棍。 手里的姜汤没端稳，泼出来一些，烫得他龇牙咧嘴。 周云野不看他，直接带着棍子冲进房里。 对着躺在床上的郑梅的腿就是一棍子。 “啊！！！” “周云野，你发什么神经！” “没什么，只是觉得天气挺好，适合打狗而已。” 郑梅现在是真的怕了自己这个继女。 就和疯狗一样，没事就出来咬人。 “我今天又没招你惹你，在家躺着也碍你眼吗！” 周云野狐疑看她一眼，“你今天真的没出去？” “我发毒誓！” 郑梅的语气又弱下来，“我，我不舒服。我还得躺在床上修养呢。县城那，你能不能和他们说，先别来了？” 周云野听出她的意思，她是害怕进派出所，又开始装病。 只是，不是郑梅，又会是谁呢？ 望着郑梅蜷缩成一团，捂着自己双腿又不敢大声哼哼的样子，心中难得有些愧疚。 “这次是我打错了，但打都打了。这样吧，下次你再惹我生气，我少打你一棍。” 郑梅：“” 周勇：“” 还不到晚上，周云野去县城堕胎的花边新闻，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连带着周勇和郑梅也听了几耳朵。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夜，周勇悄悄披上衣服出门了。 第24章 到手的鸭子快飞了 第二天一早，周云野收拾好东西，亲亲睡眼惺忪的小春的脸蛋。 “小春，咱们今天就进城里好不好？” 小春点点头，乖巧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临出门前，正好碰见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周勇。 “云野，你这是？” “回文工团。” “不在家多待几天？” 周勇的话带上几分焦急。 周云野奇怪地看他一眼，渣爹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摇摇头，“不了，赶时间。” 周勇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一咬牙，又推门出去。 经历了晕车呕吐被人造谣成怀孕的事情，周云野学聪明了。 她随身带了一小瓶醋。 要晕车，就灌一口。 除了差盘饺子，没别的毛病。 等到下车，她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张岑大老远就闻见一股味，靠得近了，才发现是周云野。 她觉得，这丫头每次出现，都很让人意想不到。 上次是被辣椒粉辣肿了眼睛，这次又是打翻了醋坛子。 斟酌着，还是向周云野发出邀请：“小周，我也住在文工团宿舍。以后有空，你就来和我学几道炒菜！” 周云野很莫名其妙，但她求之不得，欢快地谢过张岑。 张岑领着她去看文工团的宿舍，不大，一居室。 但周云野已经很满足。 她望着这间大约二十平的淡绿色房间，心里满满都是喜悦。 她和小春有家了，她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自己的被子会被人拿走了。 房间里，没什么东西。 周云野打量一圈，默默算着等会出去需要买什么。 用来洗漱的盆子、暖水壶可以从文工团领，她还得去买上两个饭盒，再买几尺棉布，托人做几套床单被套。 被子得想办法换掉，外面走廊上的灶台也没垒起来。 时间看似宽裕，还是挺紧张的。 用了大概半个小时，带着小春里里外外打扫完卫生。 两个人的脸已经变成花猫。 简单擦拭几下，带上门，打算带小春去国营饭店吃饭。 两个人站在柜台前，研究着吃什么。 又碰见上次秦衍的那个兄弟，笑眯眯地和她们打招呼。 “同志，来吃饭呀？今天有你喜欢的蹄花面和溜肉段，放心吧，这次是红烧猪蹄！” 周云野点了两份蹄花面，又要了一份溜肉段，还额外被赠送一份凉拌木耳。 底下贴张条子：孝敬未来小嫂子。 周云野端着那碗凉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耳朵烫得比蹄花面还热。 匆匆几口吃完面，拉上小春就往文工团宿舍蹿。 国营饭店，这个县城就一家。 她以后，到底还能不能来吃饭了？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被外面的雪花冻得一激灵，勉强才平复下来。 等走到文工团宿舍门口的时候，看见一堆人围在自己宿舍门口。 好奇伸头，和旁边的人搭话：“你好，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从黑压压的人群中，一个男人抬起头，目光带着浓浓的鄙夷。 “你就是周云野？麻烦你跟我去办公室走一趟。” 周云野听出这语气不对，连忙蹲下身，叮嘱小春先进宿舍等自己。 那个人没好气，猛地伸手拽她一下：“快点，磨蹭什么？” 她猝不及防，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心中有一瞬间的怀疑。 难道，是她文工团考核不合格？ 不会，她对自己有这个自信。 电光火石之间，她眯起眼睛。 想起那个堕胎的谣言。 “周云野，你知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抱歉，什么事？” “有人投递举报信，说你风化不好。” 一封信被摔到桌上，周云野凑过去，字迹是歪歪扭扭的笔迹。 看起来，很像是人刻意用左手写出来的。 微眯起眼睛，是县城里的人在害她。 那就只有前段时间才结仇的楚慕婷了。 “这封信上明明白白写得你和男人不清不楚，甚至因为孕吐住进医院。有，还是没有？” “没有。” “可根据医院那的入院病例，你确实是因为呕吐住进医院。而且帮你登记的，是一个叫禾行的年轻男人。” 她看着禾行两个字，没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 秦衍把自己的名字各拆开一半，编造出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假名字。 只是，她不能把秦衍拖下水，在这个风评能害死人的年代。 泼脏水给一个女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甚至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动手写一封举报信。 而被造谣的主角，却要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付出造谣者百倍千倍的代价。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真想问问楚慕婷，女人何苦折磨女人。 真有仇，她们一对一线下真人快打啊！ 她思考问题时的沉默，成了默认。 团里的人站起身来，下达不容反驳的结论。 “关于这件事，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尤其是搞清楚你和禾行的关系。在这段时间内，团里需要你停职反省，你有没有意见？” 周云野长舒一口气，不过是停职反省，她可以接受。 对面人见她这样，又补充一句。 “在此期间，不允许你住在文工团宿舍，这是团内对你个人做出的额外处罚。” 周云野简直要吐血。 到手的新房子，还没捂热，就吐出去。 到手的铁饭碗，还没吃上，就被砸了。 心里对楚慕婷更恨，她怎么当初就没掐死她？ 走在回去的路上，面色惆怅。 一想到她还得回去面对那群碎嘴婶子，她就烦躁，特别烦躁。 刚进城一天又灰溜溜回来，指不定谣言又得变成什么样。 烦躁归烦躁，她还得找到秦衍，知会他一声。 医院那去调查，难保不会查到他头上。 这样想着，她又拐个弯，折回国营饭店。 现在不是饭点，人都没有几个。 里面人见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一句“小嫂子！” 周云野没心思和他开玩笑，伸手：“给我纸和笔。” 唰唰在纸上写下几句，撕下来，连着几张票子一起递进去。 她还是打包了几个国营饭店的肉包子，毕竟再苦不能苦了胃。 闻着肉包子散发出的香气，心情都好上许多。 里面的人目送她离开，打开票里被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 扫了两眼，立刻脸色大变。 顾不得许多，慌忙和周围人吩咐一句，立刻拔腿就往秦衍那跑。 边跑边在心中欲哭无泪：小嫂子，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秦哥，你可务必要在啊！ 不然，你的幸福就岌岌可危了！ 第25章 老鳏夫说孩子是他儿子的 周云野走在回村的路上，想了很多。 她因为流言被迫回到村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昨天时间仓促，她没来得及仔细琢磨那个碎嘴婶子话语里的意思。 侄女在县城医院当护士，知道自己是因为呕吐住进医院。 但对帮她入院的男人，是一字不提。 这几条看下来，只有喜欢秦衍的楚慕婷符合。 只是，楚慕婷明显是个娇纵又没什么城府的人，她怎么会想到这一招？ 她猛然想到那个莫名其妙要认自己做义女的男人，和楚博远看见自己时的复杂情绪。 难道，她的出现，让某些人意识到了危机？ 她一个农家女，到底怎样才会让人感到危机。 心事重重，觉得自己的身世，愈发扑朔迷离。 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还需要证明。 一路思考着，慢慢走回家。 家里的堂屋却多出来一年轻、一衰老的两个男人。 眯起眼睛，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两个男人。 老的那个，瞎了一只眼，脸上全是沟壑。 坑坑洼洼的，像犁坏的地。 年轻的那个，见到她，脸上明显有喜色一闪而过。 周勇站在一旁，主动开口：“云野，他们是来接你回去的！” 周云野在脑海中疯狂搜索，瞬间冷下一张脸。 这两个男人，可不就是老鳏夫和他的儿子。 也不知道是从谁那听到风声，竟然敢送上门来要人。 周勇见她不说话，又气又急。 “你肚子里怀了，为什么不说？你私自去县城堕胎，还被别人发现。我周家的一张脸，全都被你丢尽了！” 看向渣爹，就像看见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一般。 “周勇，你有没有问过我，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单方面的流言？”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没有，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说你？” 周云野懒得和这种满脑子迂腐腐朽观念的人说话，哼一声算是回应。 老鳏夫看着她的目光猥琐，一根长长的鼻涕从他通红的鼻子里掉下来。 又被他猛地“吸溜”回去。 用袖子狠狠拧一把鼻子，对着周云野笑。 “你是俺们家的媳妇嘞。前段时间你一声不吭跑回娘家，俺们现在过来接你回家过日子！” 周云野简直恶心的全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当即就冷了脸色：“谁说我是你们家的媳妇？你们再骚扰我，小心我去派出所告你们强抢民女！” 老鳏夫听见这话，下意识回头看一眼站在身后的儿子。 后背被人不轻不重锤了一下，赶忙又回过头来说：“你肚子里怀的是俺们家的种。你不经过俺们同意，偷偷去县城堕胎。你要告俺们，俺们还要去告你嘞！” 周云野听见这话，极为冷淡地扫一眼周勇。 昨晚她的渣爹披星戴月出去，感情是连夜去给老鳏夫一家通风报信去了？ 亏她在考虑那封举报信是谁写的时候，还有一瞬间怀疑到了周勇头上。 老鳏夫见她不说话，更为得意。 “你早就是俺儿子的女人，你不跟着俺们家，难道还有其他人愿意要你这个破鞋？” “你乖乖听话，等给俺们家生上几个儿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周云野实在是忍无可忍。 是不是一个两个看着，都觉得她好欺负？ 也是，妈是后妈，爹估计也不是亲爹，可不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只是，她们把她当软柿子捏，那是选错人了！ 瞥见门后有一把扫把，直接抄起来劈头盖脸就往老鳏夫身上打。 边打边骂：“老畜生，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见老鳏夫还想反抗，一脚将人踹翻。 毫不犹豫冲进厨房，拿起一把剪刀。 “你信不信，你今天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立马就让你成太监！” 也不等老鳏夫反应过来，咔嚓一剪子剪断腰带。 松松垮垮的裤子瞬间掉下来，露出里面可怜的一条肉虫。 见周云野不仅不怕，反而真的将剪刀对准自己。 老鳏夫撕心裂肺地叫起来：“国强，救我！” 那个叫国强的年轻人，这时候才慢吞吞走出来。 尽量让周云野觉得自己和善，语气放缓。 “云野，你这是做什么？” “我爸他，老糊涂不懂事，惹你不高兴了。要不然，咱们俩出去说？” 周云野冷冷看他一眼，没答应。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张国强望着她那张带着怒色的脸蛋，只觉得周云野是越来越好看了。 一张脸和桃花一样，带着淡淡的粉色。 胸口随着生气的呼吸，上下起伏。 似乎，还挺有料？ 那小腰，被根带子束着，看起来都不够他一只手。 看着看着，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 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周云野不动声色拉开剪刀，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对面的张国强猛地回过神来，那只剪刀已经离自己的鼻子不到一公分距离。 擦擦额头上滴下来的汗，眼珠骨碌碌转动几下。 很快换上一副笑脸，“你忘记了？那天晚上我们就已经圆房了。你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了，我不怪你。咱们回去过日子，总还会再有孩子的。” 周云野怒气更甚，真想骂一句在放什么狗屁。 仔细一琢磨，她明白了。 老鳏夫一家听说自己堕胎，干脆趁此机会咬死自己不清白。 等到她名声臭了，还不是死心塌地跟着他们家过日子。 神色淡淡，脸上满是无所谓。 “你们大可以四处去宣扬。但是别忘了，当人被逼到绝路的时候，就是鱼死网破的时候！” “你！” 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离开了家。 漫无目的走在村子里，听着大家对她的窃窃私语，和议论纷纷。 张国强追出来，将周云野堵在一个角落。 换上一副自以为深情的样子，“是我和我爸说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既然这个野种已经没了，你就跟着我好好过日子。” 话音未落，就撅起那张抹了猪油一样的嘴，想凑过来亲周云野。 一只手猴急地去解周云野的棉袄扣子。 周云野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猪脸，笑了。 毫不犹豫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剪刀，猛然对准其中一个眼珠扎下去。 第26章 继母打算给她下药 “啊！！！” 张国强捂着眼睛，似乎是不可置信，连连后退几步。 鲜血从他的左眼眶不断涌出来，顺着手指缝流淌到棉衣上。 右眼中已然带上凶狠。 “妈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是吧！老子今天就把你给睡了！” 周云野紧紧捏着剪刀，手指已经僵硬发白。 身体小幅度地轻轻颤抖。 恐惧，是生理反应。 但她不能害怕。 她就像一只嗜血的母狼那样，露出自己锋利的獠牙。 “有本事，你就来！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张国强被她身上的气势一震，畏惧地看着周云野手上还在不断往下滴血的剪刀。 见张国强要扑过来，周云野也不在乎什么名声。 直接扯开嗓子，作势要喊。 反正，名声没有命重要。 更何况，她现在的名声早就一塌糊涂。 张国强面色阴沉，终究还是没做出下一步动作，慌乱地从后方跑走。 周云野看着他仓皇逃跑，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剪刀始终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纹丝不动。 回到家里，老鳏夫已经离开。 周勇站在门口，表情晦暗不明。 声音局促：“云野，是不是爸爸误会什么了？” 周云野只觉得疲惫，不想再和渣爹演下去。 “别装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谁料周勇神色痛苦，竟然用力撕扯起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是爸爸错了。爸爸只是以为，你怀上了人家的孩子。希望人家能珍惜你，好好照顾你。” “我已经拒绝他们再把你接回去的请求。你放心，以后爸爸再也不勉强你做任何事了。” 说完，已经泪如雨下。 又开始和周云野回忆她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周云野配合着掉下两滴眼泪，心里却是一片波澜不惊。 不得不说，周勇演戏的水准，比郑梅高多了。 如果是原主，恐怕真的就被蒙骗过去，相信父慈女孝。 然后，继续一脚踏入被编织好的陷阱。 晚上吃饭，周家又杀了一只小母鸡，还破天荒为周云野也倒上一杯酒。 郑梅主动给周云野夹上一个大鸡腿，又将另一只夹给小春。 得到弟弟伟俊不满的吐槽。 “妈，我的鸡腿呢！” 郑梅不着痕迹在桌底下踹伟俊一脚，脸上还是笑着。 “云野，小春，你们吃！” 周云野神色微眯，将碗里的鸡腿夹给伟俊。 看着他狼吞虎咽吃下，才和小春动筷子。 周勇和郑梅脸上闪过迟疑，又开始端着酒杯劝周云野喝酒。 周云野真的很想笑，要不是场合不合适。 她的渣爹继母，是不是觉得自己没读过书，不认识字。 不知道什么叫鸿门宴？ 所有的心虚，全都写在脸上。 干脆端起酒杯，回敬回去。 “爸，你辛苦了，我敬你！” “后妈，你刚痊愈，我也敬你！” 周勇和郑梅端着酒杯，一咬牙，还是喝下去。 看来不是酒的问题。 周云野也不迟疑，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周勇和郑梅全都染上醉意。 周云野的一双眼睛，却仍然十分清明。 七十年代的酒，杂质多，纯度低。 散称的酒，兑水的更多。 一般的酒，还真没有现在的啤酒度数高。 想灌她，这俩人是真不聪明。 摇摇头，看着周勇和郑梅两人摇摇晃晃站起来，“砰”地摔倒在椅子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云野溜进渣爹继母房间，开始极其小心的翻找。 在抽屉的最底层，翻到一小包黄色纸包装的药粉。 不知道是什么，干脆拿出去给渣爹继母试试。 把药粉兑在酒里，一手捏住她们的下巴往里灌。 不用一会，两个人就成了两具没反应的死尸。 周云野掏出那把剪刀，对准郑梅狠狠扎下去。 没反应。 一张脸冷得快要结冰。 渣爹继母，是想给自己下迷药？ 结合今天的老鳏夫一家，她愤怒地恨不能直接掐死这两个败类。 妥善收好剩下来的药粉，开始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既然今晚这么猴急给自己下药，那么今晚或者明天，一定有动作。 站起身来，立刻从郑梅身上扒下她的衣服，替郑梅换上一件艳丽的春装。 看着郑梅那张三十来岁的脸，不得不说，确实有让渣爹喜欢的资本。 但这样还是不够。 干脆翻找起一切能用来化妆的东西。 锅底灰，可以用来画眉毛。 贴心给郑梅修了眉，画上现代最流行的野生眉。 烧烫的发夹，可以用来烫睫毛。 硬是给郑梅烫出两个太阳花。 秦母给的雪花膏，心疼地从里面挖出一块，均匀地给郑梅抹在脸上。 她甚至还无师自通，学会了用胶带剪出双眼皮贴。 妆画的差不多，最后来一层玉米淀粉定定妆。 满意地看着在自己手底下从三十多岁变成二十岁的郑梅，骄傲地夸奖一下自己的手艺。 就是材料不够，要不然，她非得让这些人见识一下，什么叫中国奇迹，大变活人。 怕中途醒来影响自己的计划，又给周勇郑梅两人一人灌下一大碗药水。 至于她自己。 简单往身上套几件衣服，撑起郑梅那件宽大的衣服。 胡乱往自己脸上涂抹点调过色的面粉。 戴上头巾，在夜色里，已经和郑梅的身影有几分相像。 万事俱备，她便百无聊赖等着好戏的展开。 半夜时候，周家的门被人“笃笃”敲响。 老鳏夫那张猥琐的脸从门框里探出来，声音压低。 “周家嫂子，俺们来接人了！” 老鳏夫丝毫没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才是他们今晚要带走的本人。 从门口接过被绑在被子里的郑梅，神情不快。 上来先对着郑梅猛踹一脚。 “小婊子，还敢弄伤俺儿子！看俺怎么折磨死你！” 周云野看着他，和地上一动不动的郑梅，心里只有彻骨的恨意和冷意。 她本不屑于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 只是郑梅，从没有把自己当过一个人。 自己拼死才从鳏夫手上逃脱，转眼又被她卖给别人结冥婚。 到头来，她甚至还要将自己再一次推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 既然如此，那就让郑梅也去体验一下她和原主的痛苦！ 第27章 让继母体会一下自己的恐惧 天亮起来，周云野脱下郑梅的衣服，换上自己的衣服。 大摇大摆，从村头走到村尾。 一路上，还笑嘻嘻地和遇见的人打招呼。 她需要人证，证明自己一直在周家村，从来没有离开。 至于村里人怎么看她。 她不想管，也懒得管。 回到家，周勇在迷药的作用下还没醒。 嫌恶的再踹上两脚，从家里翻找出纸笔，开始梳理这几天所有事情的蛛丝马迹。 她一直以为，继母和渣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 现在看来，自从她前往县城，遇到了楚博远和那个奇怪的男人。 事情的发展就变得不可控起来。 至于文工团的处罚，也很奇怪。 停职但不开除、不让她住在文工团宿舍 就好像在故意阻止她出现在文工团，不让什么人看见她一样。 她一个无名小卒，至于让谁这么忌惮？又是不能让谁看见她？ 皱着眉，在纸上写下三个苍劲有力的字。 楚博远。 看来，她抽空还是得去探探这个男人的情况。 她在这里闭门不出，在家琢磨事情。 那边的秦衍一颗心却如同在火上煎熬。 昨天他临时有事，不在医院。 天快黑了才看见送来的纸条。 纸条上赫然是周云野写的几句告别，和叮嘱他如果有人来医院调查，一定咬死自己与他没关系。 匆忙跑去文工团打听，得到的却是周云野因为风化不好被停职调查、驱赶回家的消息。 他不敢想，不久前还意气风发和自己吹牛以后要站上大舞台的周云野，此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一个姑娘，被人造谣成堕胎，以后还怎么做人。 他真想冲进文工团办公室，拍着桌子对那些人吼：我就是禾行！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 想到周云野的叮嘱，心中仿佛乱成一团乱麻，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枯坐数个小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决定自己亲自前往周家村。 只要确认她没事，自己就立刻回来。 从县城到村子里的班车早已休息。 秦衍顾不得许多，胡乱将自己鞋子上的带子绑上几道，掩上病房的门就上了路。 周勇迷迷瞪瞪转醒，只觉得脑子也疼，喉咙也疼，身上更是和散架一样。 下意识叫唤一句，“水” 周云野毫不犹豫，从厨房水缸舀起一瓢刺骨的冷水，直接对准渣爹的脑门浇下去。 “啊！” 人被冷水冻得一激灵，瞬间清醒许多。 眯着眼抬头看向前面的人，看见周云野，却像见到鬼。 “你，你，你！” 周云野笑眯眯地，眼底却毫无感情。 “怎么，见到我，很失望？” 周勇瞬间爬起来，扯着嗓子大叫：“阿梅！阿梅！” “别叫魂了！” 周云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居高临下看向周勇。 “她应该在什么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 周勇的脸色一瞬间由青变白，又从白变黑。 哆嗦着嘴皮，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愤恨地看周云野一眼，慌忙穿上鞋就往屋外跑。 村里人难得见周勇这么慌张，凑上来问几句：“大勇，这么急干什么去？” 周云野看着渣爹心急如焚，偏偏为了面子还不敢往外说的拧巴样。 干脆主动当了渣爹的嘴替。 “我们啊，是赶着去参加婚宴呢！” “啥婚宴，也没听说你们家还有亲戚啊？” “周云野！” 周勇愤怒的咆哮声打断了周云野还未说出口的话，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威胁。 周云野耸耸肩，满是无所谓。 她倒是不在乎再给周勇继母留下最后的体面。 毕竟，狗急跳墙。 她可不想被急眼的狗反咬一口。 在村里人好奇的目光中，不再多言，跟着渣爹一块前往老鳏夫家。 不过，渣爹是去英雄救美。 而她是去，火上浇油。 老鳏夫住在河流下游的大麦村，离周家村不算很近。 周云野跟着周勇匆匆忙忙赶过去，已经耽误不少时间。 还不等他们靠近老鳏夫家大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的男人女人争吵声。 “你居然敢咬我！你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放你妈的狗屁，睁大眼睛看看老娘到底是谁！” “周云野你个小贱人，敢伤俺儿子两次！俺掐死你！” 从窗户里，猝不及防扔出来一个搪瓷杯。 周云野偏过头，那个杯子刚刚从耳朵边擦过。 搓搓手掌，瞬间兴奋起来。 看情况，里面打得还挺激烈？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巴不得这两方大恶人打到鱼死网破。 生怕继母喝迷药喝多没精力对付这两畜生，她昨晚还特意贴心地给继母少喂了一些迷药。 现在看来，她继母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 清脆的耳光声刮过，里面女人刚才嚣张的叫唤立刻变成呜呜咽咽的声音。 还有男人解裤带后发出的淫邪声音。 皱起眉，物色四周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 一回头，却发现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周勇愣在门口。 没好气看他一眼，“发什么呆？真就看着你老婆被人欺负？” 她真恨自己有良心。 继母就算对她如此坏，她还是不忍心将一个女人送给这些畜生糟蹋。 周勇如梦方醒，却猛地往后退一步。 周云野：？ 也不管他，抄起院子里的铁锹，一脚踹开老鳏夫家的大门。 大喝一声：“你们敢侮辱妇女？！” 屋内光线昏暗，随着她的动作，从空气中激荡起无数灰尘。 在阳光下漂浮，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在这一片狼藉中，泪眼朦胧的郑梅正被两个男人压在身下。 昨晚周云野给她精心画上的妆已经晕染的一塌糊涂。 那件颜色鲜艳的棉袄衣襟半开，露出里面的线衣。 两个人的裤带半掉不掉，挂在腰上，面色狰狞。 听到动静，屋子里的人齐刷刷回过头来。 等到看清逆光中站着的人的脸。 异口同声发出句惊讶的叫喊。 “周云野！？” 第28章 来自大哥的抱抱 郑梅一眼扫到门外还站着的那个男人的身影，一下子底气十足。 冲着面前扼住住自己的手就是狠狠一口咬下去。 撕心裂肺叫起来：“老周！老周！老周快来救我啊！” 周勇听到叫声，身子猛然僵硬。 随后在周云野和郑梅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直接头也不回跑了。 等等，跑了？ 周云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渣爹原来是这么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吗？ 叹一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收拾这堆烂摊子。 笑眯眯看向屋内的人，十分有礼貌。 “你们是想先被我打断狗腿，还是先被我割掉茶壶嘴？” 老鳏夫和张国强对视一眼，下意识松开还在郑梅身上放着的手。 猛然朝着周云野扑过来。 周云野不慌不忙，一铁锹砍翻一个。 见还有要挣扎起来的，顺手补一刀。 就和打地鼠一样顺利。 满意地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掌，感受着衣服下隐约起伏的肌肉线条。 女人，还是要有力量才行。 这样，在不能以理服人以德服人的时候，还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劝服”对方。 一旁的郑梅呆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大得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你，你为什么救我？明明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 说话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郑梅的眼眶里往下滚，全身哆嗦着打着摆子。 周云野看着郑梅那副样子，嗤笑一声。 “我救你，只是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有良心，我不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去把一个女人推进火坑。” “至于我害你？” 周云野走过去，猛地在郑梅满是泪痕的脸上补上一个巴掌。 神色嫌恶，语气冰冷。 “如果不是你蠢，露出马脚。如果不是我聪明，看出你的一肚子坏水。今天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周云野！” “因为我有良心，所以我会来救你。但你会救我吗？你只会放任这些人欺侮到我的头上！” 说到这里，周云野低下头，掐住郑梅的喉咙。 “郑梅，希望从此以后，你能记住今天的恐惧和害怕，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撂下这句话，她便很帅气的背着铁锹往外走。 从逆光中，又回过头来。 怜悯地看一眼还愣在地上呆滞望着自己的郑梅。 她不是圣母，不会去妄图拯救那些坏人。 她只是不希望女人用着封建糟粕去欺侮另一个女人。 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用郑梅自己的手段打败她周云野。 想到逃跑的渣爹，眯起眼睛。 看来这两人关系也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她是不是可以借这件事，逐渐分崩离析继母和渣爹 周云野环顾四周，嫌弃地从郑梅脚上扒下袜子，一只手指捏着。 毫不犹豫堵住老鳏夫和张国强的嘴巴，丝毫不顾他们“呜呜”的挣扎声。 “聒噪！” 干脆直接一铁锹敲晕。 两个人的手和脚都被她用铁锹砸断，软塌塌地垂在地上。 从屋里翻找出麻绳，强忍着恶心，将两个人扒光绑在树上。 刚做到一半，她余光猛然扫到一个风尘仆仆的人站在屋前的阴影里。 秦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一路和火烧屁股一样，匆忙赶到周家村。 周云野家的大门却紧紧关着。 刚下过雨，周家门前的地上有好几个脚印。 在脚印旁边，还有一长条长长的拖痕。 猛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老鳏夫在的村庄跑。 路上，他一直在祈祷。 毕竟周云野这么聪明，这么机灵。 一颗心，却怎么也压不住。 担忧地快从喉咙呕吐出来。 好不容易赶到大麦村，匆忙抓住人打听，却看见老鳏夫家窗户上新贴的喜字。 女人的哭声，细细密密，砸在他心口，生疼。 院子外，还散落着男人的衣服，和女人被扯烂的袄子。 一瞬间，天旋地转。 慌乱冲进院子，他一路上担忧的姑娘，却和见了鬼一样看着自己。 周云野手里的铁锹“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秦衍怎么来了？ 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干坏事的时候来。 瞬间就有种被人抓包的心虚。 刚刚还在张狂的小脸，立刻就变成一副哭唧唧模样。 “大哥我好怕怕！” 见秦衍还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反应。 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坏了，要掉马了。 她以后还怎么在秦衍面前装小白花？ 没了秦衍，她到哪再骗一个这么靠谱的靠山？ 眼泪和不要钱一样从脸上涌出来，拼命眨巴双眼。 肩膀不断耸动，轻轻啜泣起来。 抬起头，尽量用惊慌的眼神看着秦衍。 “大哥，你怎么才来。呜呜呜，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边偷偷抹眼泪，边观察秦衍反应。 在心中暗暗吐槽。 好小子，她都快哭背过气了，这人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回应她的，是猝不及防的一个拥抱。 周云野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子重重撞在坚硬的肌肉上。 疼的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眼泪。 从鼻尖涌进来潮水般的木头香气，还有一股隐约的汗水味和露水味。 一只手克制地在她后背处停顿，终于还是没忍住，紧紧禁锢住怀里的人。 手不断收紧，勒得周云野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她耳边，是秦衍不成调的心跳声。 有力而急促，却凌乱地一塌糊涂。 惊讶抬头看向秦衍，恰好撞进一双满是愧疚和担忧的眼睛。 略带沙哑的嗓音，还带着气喘吁吁的急促。 从她的头顶响起，顺着气流落进她的耳朵。 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没事了。对不起，我来迟了。” 周云野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份安静。 她总觉得，秦衍就像自己的守护神一样，总会从天而降。 虽然，有时候也可能会迟到。 比如今天。 从秦衍的额角，不断滴落下汗水。 头发上，湿漉漉的，满是凝结成的露水。 落在周云野身上，打湿她的肩膀。 她捻过一滴露水，恍惚间，才意识到一件事。 县城到村子里的班车早已下班，秦衍是怎么来的？ 第29章 大哥与小毛驴 不过，在问这句话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一句话要说。 在秦衍怀里，弱弱开口：“大哥，我，我快被勒死了！” 她简直欲哭无泪。 谁能告诉她，是不是军人的胸膛都硬的和钢板一样，手也和铁钳一样。 她周云野不会变成历史上第一个被拥抱勒死的穿越女吧？ 对面的秦衍听见这句话，仿佛才注意到两人此时暧昧的姿势。 瞬间缩回胳膊，毫不犹豫松开周云野。 “抱歉。” 麦色脸庞蹭的一下开始灼烧，红到不能再红。 愣是比关二爷那张脸还红上三分。 周云野望着秦衍这副娇羞小媳妇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她占了秦衍便宜。 这么大的个子，怎么比小姑娘还容易害羞。 对秦衍的纯情程度，更是啧啧称奇。 秦衍被她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自然地别过去视线。 “正事要紧。” 胸膛前，属于周云野的体温，似乎还在怀中没有消散。 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再次升温，甚至比刚才还要灼热。 掩人耳目一般快步走到树下，努力转移周云野的注意力。 “这两人，你想怎么处理？” 周云野摸着下巴，似乎在沉思。 如果老鳏夫和继母站在同一条战线，无疑对自己不利。 她得让老鳏夫一家，和继母狗咬狗两败俱伤才行。 招招手，示意秦衍走到自己身边，踮起脚和秦衍嘀嘀咕咕。 秦衍先是皱着眉，直到听完周云野的整个计划，紧紧皱着的眉心慢慢疏解开来。 看向周云野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周云野，怎么就像个机灵鬼一样，总有古灵精怪的表现让他意想不到？ 他从周云野那，学到一个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新词：囚徒困境。 周云野简单给他解释了几句。 老鳏夫和继母被带到派出所，公安负责给他们录口供。 如果他们全都咬死自己无罪，将过错推到周云野身上。 一口咬定是周云野怀了老鳏夫儿子的孩子，又从老鳏夫家叛逃。 那么老鳏夫和继母将面临无罪释放，而周云野的名声从此一塌糊涂，甚至还要背负上其他人的骂名。 而周云野和秦衍要做的，就是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对彼此产生怀疑。 只需要让他们相信，对方为了脱罪，已经将过错推到另一方头上。 这样，无论是老鳏夫还是继母，为了脱罪，都会咬死是另一方所为。 趁老鳏夫一家还没从那一铁锹的殴打中醒过来，秦衍抓紧从老鳏夫家找出一辆板车。 又从老鳏夫家的畜牲窝棚里牵出一头小毛驴。 面对屋内的郑梅，秦衍没有犹豫。 一记手刀直接将人砍晕，半拖半拽往屋外拉。 将三人绑在板车上捆好盖上一层黑布以后，就准备驾着毛驴车出发。 板车的位置并不大，那头小毛驴也实在弱不禁风。 周云野干脆谢过秦衍让她坐在毛驴身上的提议，蹦蹦跳跳走在秦衍身边。 秦衍右手牵着毛驴，左手还得时刻顾及身边的周云野。 一时间，好不忙碌。 周云野看着他那副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大哥，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爸爸带着儿子买了一只小毛驴。回家的路上，爸爸骑着毛驴。一个女人见了，连连摇头：多么狠心的爸爸呀，自己骑毛驴，却让儿子在旁边走路。” “爸爸连忙从毛驴上跳下来，换成儿子骑在毛驴上。这次又碰见一个老头。老头摇摇头：多么不孝的儿子呀，自己骑毛驴，却让老子在旁边走路。” “这次，爸爸和儿子都骑在毛驴上。却又碰见一个道士：多么狠心的人啊，毛驴这样小，却两个人一起骑它。” 秦衍的嘴角微微翘起，饶有兴味听着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在自己耳朵边叽叽喳喳，像一只活泼的小麻雀。 “然后呢？” “然后” 周云眼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此时从里面散发着狡黠的笑意。 “然后，父子俩决定将毛驴扛起来走。这次所有人看见他们，都大叫起来：多么傻的人啊，竟然放着毛驴不骑，要扛着毛驴走！” 狡黠的眼神瞥向秦衍身边那只小毛驴，揶揄的意思不言而喻。 秦衍听懂了她的意有所指，没忍住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顺着风，一直飘到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周云野的笑话说完，又哼起一首欢快的小曲。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夕阳西下，太阳的余光在周云野的身旁洒下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秦衍望着她，眼神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第30章 狗咬狗 周云野的歌唱了一路，秦衍就跟在后面听了一路。 平日总觉得有些长的路程，今天却变得格外短暂。 等到了镇派出所的大门口时，秦衍看着一瞬间变得严肃正经起来的周云野，竟然还有些舍不得。 周云野已经跑到派出所大门口，冲秦衍招手。 “大哥，愣着干嘛？快来呀！” 秦衍不再迟疑，仔细检查一遍车上的三个粽子还在昏睡，便大跨几步，伸出长腿迈进镇派出所内部。 镇派出所的公安同志听到周云野要报的案子，神情都严峻起来。 接下来，却被周云野的行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周云野笑嘻嘻对着面前几个面色和善的公安同志开口。 “公安同志们，等会能不能麻烦你们将这三个人分开审讯，并且告诉他们对方已经招供？你们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这” 对面的公安脸上闪过明显的迟疑，一个稍微成熟一些的老公安站出来拒绝了周云野。 “同志，不是我们不帮，只是这种行为，违反了我们的程序。” 周云野眨巴眨巴双眼，眼中闪过茫然。 难道她之前看的那些警匪片，警察在审问犯人获取口供时的招数，在七十年代并不通用？ 秦衍听见老公安的这句话，又看见周云野茫然的眼神。 默默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本质地坚硬的证件。 “同志，我愿意为这次行动做担保。” 老公安接过证件，仔细查阅。 猛然抬起头看向秦衍，目光中已经带上几分尊敬。 “十二师” 秦衍及时在自己嘴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微笑打断了老公安还没说出口的话。 老公安恍然大悟一般，闭上嘴巴。 再开口，已经是对周云野的欢迎。 “同志，请跟我来。” 周云野震惊的看着面前人态度的一瞬间转变。 下意识回头看秦衍一眼，想从他的身上寻找到蛛丝马迹。 她刚刚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东西。 她大哥，上头有人？ 前面的公安已经落下她一段距离，顾不得多想，匆忙提速，跟上前面人的步伐。 审讯室里，灯火通明，墙壁雪白。 郑梅从昏迷中醒来，全身特别是后脖颈，是火辣辣的疼痛。 不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穿着一身墨绿色制服、神情冰冷的人就已经开口。 “郑梅，张大麻已经指认，是你主动提议将继女以一百元的价格卖给他们家当共妻，并在听到村中传言后，主动通风报信，让他们前来接人。” “同时，张大麻还供出，村中流言的散播，也是你故意为之。你承认吗？” 周云野在审讯室后面的房间中，透过一扇小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郑梅。 仔细观察她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 郑梅先是不可置信，随即慌乱大叫起来。 “不是的！是周云野，是她自己乱搞男女关系，怀上了张国强的孩子。我是好心，才去张家找人，让他们把人接回去过日子！” 郑梅的眼睛下意识向左上方，也就是周云野的右上方瞟。 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撒谎下意识反应。 周云野抱着双臂，目光冷冷淡淡。 里面的审讯还在继续。 老公安用力一拍桌子，表情已带上几分威严。 “你还在狡辩！张大麻和张国强，都已经承认，全部事情都是你所为。如果情况属实，你就是主犯，承担主要责任。你知道你这种情况会判多少年吗？五年起步，二十年封顶。等到证据确凿，你就等着在牢里度过你的中年吧！” 见郑梅一张脸上满是惶恐，语气又和缓下来。 “当然，我们不会听信张大麻和张国强的一面之词，也会听听你的供词。如果确认是他们所为，你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你这个年纪，应该孩子年纪也不大吧？说不定，孩子现在正在想妈妈呢？” 周云野简直想给老公安鼓掌。 什么叫高手，这就叫高手。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彻底击溃郑梅的防线。 郑梅听到坐牢时候，还是害怕。 等听到孩子，瞬间就变成了再也见不到孩子的恐惧。 腿不断哆嗦着，一咬牙，还是决定答应。 “好，我说！” 老鳏夫和张国强这边，也是同样的招数。 不过，老鳏夫和张国强被再次分开。 令人意外的是，当老鳏夫听说郑梅将所有过错推到自己儿子身上时，瞬间表示自己愿意顶罪。 而张国强，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表示一切糊涂事确实都是自己父亲和郑梅干的。 周云野看着，目瞪口呆。 好半天才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生孩子不如生块叉烧。 老鳏夫和郑梅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对自己孩子倒都是真心实意。 张国强是生怕自己爹的背不够宽，不够给自己背锅。 干脆竹筒倒豆子一样，直接将所有事情抖个干净，然后全部推到郑梅和自己父亲身上。 老公安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摇摇头，面上满是无奈。 周云野梳理着他们两方的口供，眉头紧锁。 据老鳏夫这边所说，郑梅是十天前突然找上门的。 承诺自己这里有一个黄花大闺女，能够满足老鳏夫一家的共妻需求。 只是有一点，必须把人牢牢看住，不能再让她出现在周家村。 而据郑梅所说，十天前，是老鳏夫一家主动找到她，要求娶周云野。 两版供词，毫无一点相似之处。 周云野仔细观察了老鳏夫一家的面部微表情。 说话和回答的时候虽然有磕磕巴巴，但眼神却不像郑梅一样四处乱飘。 种种细节，都在告诉她，一定是郑梅这里在隐瞒什么真相。 审讯结束，需要周云野这个当事人作出指认。 周云野却迟迟未曾开口。 她思考时，手指关节下意识在桌面上轻叩，发出敲击的“叩叩”声。 不过片刻，她干脆利落地转过头对老公安说：“把郑梅放了吧。她没问题。” 注意到秦衍担忧又满含不赞同的眼神，只是轻声笑笑。 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我有数。” 从窗户上目睹着郑梅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如释重负般喘一口气。 随即警惕地看一眼四周，迅速奔跑起来。 直到奔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彻底消失在周云野的眼中。 周云野察觉到身后一直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自己。 不用看，也知道那道视线来自秦衍。 她知道秦衍想说什么，干脆转过去身去，面朝秦衍。 “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行为，叫做什么？” 秦衍眉头紧皱，周云野却笑嘻嘻的。 “放虎归山？” 秦衍刚要开口，听见这句话，被猛地噎回去。 不赞成的抬起头，一双沉静的眼睛注视着周云野。 “知道了你还？” 他只觉得头痛。 他本以为周云野是个聪明姑娘，可在大事情上，怎么还是突然犯起傻？ 周云野还是那副淡淡的无所谓样子。 在两个人长久的安静中，蓦地开口。 “如果你是郑梅，你现在会想什么？” 秦衍下意识回答：“我会认为，你相信是老鳏夫做了这一切，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我还会去确认” “确认什么？” 周云野笑盈盈地看着秦衍，等着从他嘴里接下来说出的话。 电光火石之间，秦衍瞬间明白了。 “我会去确认，确认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如果有人指使我，我一定会去寻找他，告诉他我差一点就被怀疑” 秦衍越说越激动，一双眼睛散发出星星般璀璨的光芒。 他怎么就没想到。 还有一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31章 渣爹继母闹矛盾 周云野看着继母的身影逐渐在视线中消失，这才将眼神从窗户那里收回来。 转身对着秦衍开口：“走吧，咱们该去抓螳螂了。” 郑梅人确实坏，还蠢。 所以周云野笃定，郑梅必定会回家寻找周勇求助。 她和秦衍简单嘀咕几句，两人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周家村走。 至于老鳏夫一家。 买卖妇女的罪名成立，镇派出所的公安同志们正在研究相应的法律条文，等待给他们应有的审判和处罚。 临走前，派出所的老公安给了周云野一张薄薄的报案手写回执单。 “关于你的事情，我听了几耳朵。小同志，希望这张单子，对你能有帮助。” 周云野惊讶看向秦衍。 她正准备找老公安要一张，没想到已经有人提前考虑到了这件事。 有了报案回执单，她就可以拿着它，去文工团解释自己的清白。 将工作和职工宿舍恢复回来。 她大哥，真的是很心细的一个人。 两个人远远的走到周家村门口，就要和秦衍告别了。 秦衍挺拔的身姿站在风里，微笑着和周云野打招呼告别。 “以后遇见这种事，自己不能处理的，记得来找我。” 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说的很生硬。 又笨拙的补充上一句玩笑。 “毕竟，我是你大哥。我答应罩着你的。” 周云野听进耳朵里，心中有暖流淡淡流淌而过。 秦衍和刚认识的时候，变了许多。 刚见面的秦衍，也是热心的。 但那出自秦衍的正义感和身份职业。 现在的秦衍，变得更亲近，和她也更加亲昵。 真的像她在另一个世界的亲哥哥一般照顾着她和妹妹小春 等等，小春！ 周云野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 早上她和渣爹出门，担心小春乱跑，叮嘱小春乖乖在家等着自己。 临走前，渣爹似乎不放心，还用锁将门锁上。 看看天色，早就过了午饭的点。 也不知道小春一个人在家饿不饿。 也顾不得再和秦衍多说，匆匆道了别，拔腿就往家里跑。 跑到周家大门口，门上的链条已经被人取下。 周云野刚要松一口气，余光却注意到家中的堂屋里醉倒着一个男人。 而二妹小春，正拿着一只碗，半跪在旁边，不断地往男人嘴里灌。 “小春，你在做什么？” 周云野快走几步进到屋子里，屋子里是好大一股酒味。 走得近了，她才看见，地上躺着的正是渣爹周勇。 喝的醉醺醺的，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听不清的醉话。 周云野没好气，直接一脚踹过去。 “大白天的，你喝什么酒？刚刚你不是跑得挺快吗，怎么一转眼就躺在地上？” 连踢几脚，地上的渣爹都没有反应。 干脆放弃渣爹，彻底不管。 自己走进厨房，揭开空荡荡的锅灶，开始准备自己和小春的晚饭。 农村的柴火灶，周云野实在是烧不来。 笨拙地学着以前看的电视剧上面，将劈成一股一股的木柴放进去。 又撕扯下几缕几缕的卫生纸，用火点燃，扔进灶台里。 前几天下了雨，木柴就有些受潮。 被火一燎，瞬间散发出湿木柴特有的滚滚浓烟，呛得周云野直咳嗽。 等到她抬起头来，旁边的小春“扑哧”一声笑出来。 “大姐，你可真像个大花猫！” 周云野也不恼，顺手从锅灶旁边用手抹起满手柴火灰，对着小春就扑过去。 将小春结结实实压在身下，双手用力在小春柔软的脸蛋上揉搓。 “我看你还敢不敢嘲笑我？我是大花猫，你就是小花猫！" 闹完了脸蛋，又伸手去挠小春的胳肢窝，吓得小春连连后退。 一双葡萄眼睛泪汪汪的，连声求饶。 “好大姐，我再也不嘲笑你了哈哈哈，别摸，好痒！” 两个人嬉笑打闹，从屋子里跑到屋外，直到闻见从厨房传来的一股焦糊味。 周云野猛地顿住脚步，下一秒瞬间拔腿往厨房跑。 “坏了，我的面！” 面烧干了，从水煮面变成了干拌面。 周云野厚着脸皮，睁着眼和小春说瞎话。 “小春，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干拌面了。不信你尝尝。” 小春满脸怀疑，“真的吗大姐？” 周云野强忍心虚，“那还能有假，你大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个人端着面碗，排排坐在周家大门口。 神态像极了两只小动物。 继母郑梅在她们一碗面都快要见底以后才神态惊慌的出现在了家门口。 周云野望着早就离开的继母，一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回到家中。 不由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继母在镇上人生地不熟，一定是去找那个幕后之人求助。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继母和渣爹，避免打草惊蛇。 当然，如果能在这个过程中给她们添堵，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所以也不理郑梅，只是默默往旁边挪动，给郑梅让出条进家门的路。 郑梅脚步虚浮，对上自己的眼神，却瞬间闪过慌乱。 跌跌撞撞走进屋里，看见还躺在地上的渣爹周勇。 周云野转过头，看见继母费劲地搀扶起渣爹的身子。 渣爹在看清是谁搀扶自己以后，却猛地打掉了继母的双手。 周云野：？ 渣爹怎么不装深情了，这是和继母闹上脾气了？ 他一个逃跑不救老婆的怂包，倒是还有脸和老婆发火。 冷笑一声，周勇真不配当个男人！ 郑梅的手被猛然打掉，自己也楞了一下。 喃喃开口：“老周” 渣爹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睛，“别叫我！” 见郑梅还要过来靠近自己，干脆自己起身，摇摇晃晃走进房间。 在三双惊讶的眼睛中，“砰！"地一声用力关上大门。 到了晚上，周云野在隔壁房间，听见从渣爹继母房间里爆发出的激烈争吵。 等到她听清了渣爹继母争吵的内容后，一双眼睛变得越来越冷，仿佛一潭结冰的池水。 她本以为渣爹只是单纯的怂，害怕和老鳏夫一家起冲突。 没想到，渣爹远比她所能想象到的，更恶心！ 第32章 挑拨离间她最在行 “老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就问你，老鳏夫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我说了没有！” “可你昨天晚上，一夜都在他们家” 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有继母的呜咽声透过墙壁，传到周云野的耳朵里来。 周云野越听越犯恶心。 结合继母每次吵架都要借题发挥的“黄花大闺女”。 她总算明白了渣爹的一系列反常原因是因为什么。 感情是在纠结继母有没有被老鳏夫一家糟蹋？？？ 她这渣爹，平日满口女德仁义，感情不仅用来要求自己，还用来要求继母。 莫名的，她对郑梅有了一丝同情。 天天和这么个脑子腐朽的人过日子，应该也挺累的吧。 但总的来说，这算是继母和渣爹恶有恶报。 不是他们怀着坏心思打算将自己下药以后送给老鳏夫一家，她也不会将继母反手送出去。 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两人一个窝里横，面对敌人却是怂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个没脑子，上赶着给人当枪使。 两个人坏的半斤八两，堪称卧龙凤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渣男贱女，天造地设。 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也不管对面吵成什么样，反正她继续睡自己的觉。 隔壁的争吵安静没有一会，又开始响起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 还有周勇愤怒的一句怒吼：“你闹够了没有？” 周云野实在是忍无可忍，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 脚上的拖鞋半掉不掉，拖着走到渣爹继母房间。 “有完没完了，大半夜在这上演家庭狗血大剧呢" 指着郑梅，给她提意见。 “你。你朝夕共处这么多年的男人，在你遇见危险的时候，不仅不救你，还自己跑了。现在回到家里，反而还在指责你。你就这么甘心忍气吞声和他继续过下半辈子？” “也不是我说你，你当年应该也挺漂亮的吧？村里应该也有不少人追吧？你跟着我爸，是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爱骂人，遇见危险丢下你逃跑？”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在周云野这全是放屁。 她现在是看渣爹比继母更不爽，恨不能立刻挑拨离间成功。 周勇恼羞成怒，上来要给周云野一巴掌。 被周云野闪身躲过，看着周勇，继续笑眯眯往下开口。 “有时候，我真的很同情你。我爸应该是你第一个对象吧？第一个就碰见这样的，也是辛苦你了。有句话说，不幸的婚姻，就是女人的坟墓。你看看你，是不是气色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周云野贴心地为郑梅递上一面小镜子，满意地看着面前的郑梅有一瞬间的呆滞。 继母这几天的气色确实不好，虽然大部分是她周云野害的。 毫不心虚，一只手干脆虚虚搭在郑梅的肩膀上。 轻轻搂住继母，将她的头慢慢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中国父母，最擅长批评教育和打压教育。 看郑梅这样子，估计从小也没感受过什么温暖和爱，长大才会这么刻薄恶毒。 郑梅瞬间就哭出来，倚靠在周云野的肩膀上抽泣。 周云野面上还是那副柔和的神色，心里却毫无感觉。 不就是心灵鸡汤吗，现代人谁还能少灌了。 也就没灌过心灵鸡汤的七十年代人，一灌一个准，嗷嗷哭。 今晚，是良心发现限定版天使周云野。 不为别的，就因为看不惯渣爹。 但看着郑梅一副受委屈小孩的样子，她发现自己还是不太了解人这种生物。 你说她坏吧，她对自己儿子倒是捧得和眼珠子似的。 也会有普通人的情绪和委屈。 可能每一个反派，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是一个大好人也说不定？ 周云野觉得，她当初就应该去学人类学。 人可比演戏精彩多了。 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到另一个人身上。 秦衍，又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她完全将站在旁边的渣爹当作空气，渣爹忍无可忍，跳出来打破平静。 一张嘴，就是阴阳怪气。 “现在知道出来装好人了？别忘了，可是你亲手将你梅姨害成现在这样！” 还靠在周云野肩膀上的郑梅听见这话，触电一般将自己的脑袋缩回来，看向周云野的眼神，十分复杂。 周云野冷笑一声，直接回击：“因为她害我，所以把自己搭进去，这叫做因果报应。而我救她，安慰她，不是因为我原谅她，只是因为我有良心。” "至于你？一个只会窝里横、外强中干的怂货，你是全家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她老早就怀疑，自己不是周勇的亲生孩子，干脆趁着今天大家撕破脸一起挑明。 “周勇，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想要置我于死地？难道说，你不是我亲爹！” 对面的周勇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身体两侧的手，慌张得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周云野仔细观察着渣爹继母的反应，发现继母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瞳孔一瞬间缩紧。 随即，求证似的看向周勇。 周勇定定神，虚张声势发起火：“周云野！谁给你的胆子！我不是你亲爹，难道我会好心去养一个野种？！” 不等周云野反应过来，直接伸出手将周云野往屋外赶。 周云野猝不及防，身体已经被看似瘦弱的渣爹推到门边。 眼看房门要在自己面前关上，下意识伸出手去阻挡。 “啊！” 整个手掌，连着手指，重重被门缝夹到，火辣辣的疼痛向大脑侵袭。 周勇却没有丝毫的心疼意思，一张阴沉着的脸从门缝中一闪而过，手还在大力向外压门。 周云野吃痛，迅速收回双手。 门便在她的面前“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虽然手受伤了，但她也不算吃亏。 从渣爹的反应，确认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看来，跟踪渣爹、寻找楚博远询问这几件事，都得早日提上日程。 如果不出她所料，她怀疑自己身份的事，渣爹应该在近段时间就会找到那个一直在幕后的人汇报。 这张针对她的网，该撕开一角了。 第33章 学门手艺果然有用 第二天一早，天刚微微亮，周云野就从床上跳下来。 简单收拾好自己，随手抹两把脸蛋，翻出那张薄薄的报案回执单就出了门。 她今天的目标之一，就是去找村长，和村长说清楚这几天村子里流言的来龙去脉。 去之前，她也没空着手。 村长家的女儿正是爱美的年纪，正好给小春买的的确良布料还剩下几块布头。 在周云野的手里，不过几分钟就变成了一只蓬松亮眼的蝴蝶结。 想了想，又折回家。 把原本随便扎起来的头发拆掉，对着塑料镜子，给自己编上一个公主头。 她怀里揣着蝴蝶结，脚下生风，一路走到村长家门口，轻轻敲响房门。 村长一家都已经下地去挖河道，只剩下村长的女儿周娇娇一个人在家里坐着。 听到周云野敲门，本来头也没抬。 “我爸妈都不在家，有什么事，下午再来吧！” 周云野脆生生应下一句“哎！” 手却不经意地从怀里掏出那只黄色蝴蝶结，直接往地上一扔。 呼啸的北风瞬间就卷起蝴蝶结，带着蝴蝶结飘飘摇摇往天上飞。 周云野急得声音都要变了调：“我的蝴蝶结！我的蝴蝶结飞了！” 周娇娇听见女人清脆的声音和声音里的着急，下意识抬起头来：“什么蝴蝶结” 等看见周云野身上的装扮，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周云野身上穿着的，是和村里人差不多的灰扑扑袄子。 头上的发型，却从来没看见过。 脑袋两侧各翻出一小条头发，编成麻花辫，扭到脑袋后面去。 在麻花辫的地方，则长着两只翩然若飞的蓝色蝴蝶。 至于空中，就更好看了。 一大朵亮黄色的蝴蝶结，就和真蝴蝶一样飞在空中。 周娇娇也不写作业了，直接从床上跳下去。 顺手抄起门后夏天用来抓知了猴的网兜，对准空中四处逃窜的蝴蝶扑下去。 抓到手里，感受着的确良布特有的丝滑柔软。 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还给周云野。 周云野道过谢，和周娇娇商量着下午再来她家，心里却在默默数着数。 “一，二” 还没数到三，身后的周娇娇已经叫住自己。 “哎，哎你头上的头发是怎么弄的，有空教教我呗！” 周云野转过身，心中已经笑开花。 果然，投其所好，在什么时候都能事半功倍。 “你想学，我现在就教你。你看，咱们进你家去，行不？” 周娇娇看着周云野那张脸，皱起眉。 想了半天，还是答应下来。 “行！就是，你得快点。我妈不让我和你这种名声败坏的女人玩！” 周云野默然。 好么，看来她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再不早点解决流言问题，只怕自己彻底在村里混不下去。 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变化，跟着周娇娇一起进了家里。 看着周娇娇墙上贴着的女演员照片，眼珠子瞬间一转，看来周娇娇不仅爱美，还是个追星族。这下，她好办多了。 面对虚心好学的周娇娇，她也不藏私。 干脆利落拆散了自己的头发，当着周娇娇的面，再次给她表演起自己是怎么扎头发的。 为了帮助周娇娇理解，还上手给周娇娇弄出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发型。 那朵黄色蝴蝶结，不经意间就戴在了周娇娇头上。 周娇娇摸着头上柔软的蝴蝶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艳羡。 “这是的确良的布吧？你可真舍得！” 想到什么，猛然闭上嘴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村里人都说，周云野是在城里找了个大老板，陪大老板睡觉。 不然，她哪来的钱，舍得连蝴蝶结都用的确良的布料呢？ 周云野看着对面人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默默在心里叹一口气。 要她说，还是村里人太闲了，也没个智能手机。 这才会把家长里短的事翻来覆去说。 装作夸奖周娇娇的头发，无意透露了自己在文工团的事情。 “娇娇，你这头发真好，又黑又亮的。你要是进了咱们文工团，肯定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 年轻小姑娘，谁能不爱听赞美。 当即对周云野的态度都好了很多，又听见周云野提到文工团，好奇发问。 “你说文工团，你去过？你是真的进了文工团？” “那还能有假？下星期，县文工团有表演，来的是市里的许琼老师，你想不想看？” 周娇娇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又低下头垂头丧气：“可文工团的票，咱们根本弄不到啊！” 周云野淡淡一笑：“普通人，确实不好弄。可如果你是我妹妹，我自然能带家属进去。” 眼见时机差不多，周云野的大眼睛里又蒙上一层雾。 “唉，可那是之前。现在，我自己能不能进去，都不一定。” 周娇娇一听，直接急了，把面前的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谁让你自己不注意名声，你要不弄出来事，我不就能进去看表演了吗？” 周云野见鱼儿已经上钩，面上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娇娇，对不起，你别急。其实我，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周云野从怀里掏出那张报案回执单，递给周娇娇。 周娇娇念过书，很快看懂上面写的东西。 瞪大眼睛，看向周云野的眼神充满怀疑：“你是说，是张大麻和张国强害的你？” “那还能有假，现在人就关在镇上的派出所。” “那你为啥不自己去和村里人说？”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村里村长远比她周云野的话有权威得多。 周娇娇恐怕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冷哼一声。 “我懂了，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说怎么主动过来教我编头发呢，感情是想让我帮你！” “帮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听好了，如果下个礼拜你不能带我进去看表演，我就让我爸在全村人面前说你是个大骗子，让你彻底在周家村混不下去！” 周云野倒是不怎么生气。 她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爽快人。 当即就和周娇娇拉钩，又贴心附赠周娇娇好几种简单编发。 点点头，看来学一门手艺，果然到哪都饿不死。 第34章 村里人让她又气又爱 也不知道周娇娇是怎么和村长说的。 才吃过午饭不久，村里大门口的铃铛就被村长拽响。 村里的铃铛，一般有什么大事或者村里有新通知和新的学习文件时才会响起。 所以，在听见铃声的第一时间，村民们就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各家的屋子里钻出来。 村长站在一块略高的泥台上，手里举着一个土喇叭，另一只手还像模像样捏着一张纸。 见人到齐了，清清嗓子，也不啰嗦，直接进入正题。 “今天喊大家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澄清周家丫头周云野的名声问题” 台下的村民叽叽喳喳，互相从彼此的眼神里看见了迷茫和不解。 周云野看见他们这副样子，也不急。 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报案回执单，递给站在最前面的人。 那张报案回执单被抖落开，在村民中传阅一圈。 有认识字多些的，主动请缨给大家念里面的内容。 “周云野同志因被人诬陷，导致文工团工作丢失” “张国强蓄意良久，伙同张大麻一起，威胁周云野嫁给自己” 等念到张大麻张国强二人要再次买周云野回去做共妻时，有些软心肠的婶娘已经气红了脸。 “俺们周家村的丫头，就让人这么欺负？欺负不成，还学会往身上泼脏水了！” “下作人专门用下作手段。怪不得张大麻瞎了一只眼，都是报应！” “这么说，咱们都是错怪云丫头了。这丫头在外面，得吃了多少苦啊。” 周云野站在旁边，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对自己的讨论，恰到好处扬起一张小脸。 眼睛里含着泪光，却始终不曾掉一滴眼泪。 瘦弱苍白的脸蛋上，全都是满满的坚强。 “谢谢叔叔婶娘们，我没事。我相信，国家会给我一个公正。” 几步走到台上，村长主动给周云野让出一个位置，还投去鼓励的眼神。 周云野清清嗓子，继续发表一系列感人肺腑的鸡汤文学。 “没有一个黑夜，不会结束。没有一个白天，不会到来。而我现在，终于迎接到属于自己的光明！” “好！” 台下猛然爆发出激烈又持久的掌声，看向周云野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一番演讲完毕，有些叔伯对张家父子的行为更为愤恨。 当即就要扛着铁锹去大麦村和人拼命。 村长站出来大声呵斥，才勉强压住骚动的人群。 但暗地里，还是有人在给周云野使眼色。 “云丫头，你别怕啊！” 人群才冷静下来没多久，从人群里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我记得，是不是郑梅给云丫头介绍的亲事？” “还有慧芬！你那天信誓旦旦，说人家是去县城堕胎！” 人群中的郑梅，恨不能将自己缩小成一个点，埋到地里去。 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硬着头皮，顺着周云野的话往老鳏夫一家身上推。 “我，我那是被人骗了。不信，你们可以问云野！” “你们别不信啊，真，真的。” 渣爹不悦的目光投过来，带着警告意味。 周云野倒是没打算现在就在村里人面前和继母渣爹撕破脸，毕竟她还要想办法引出他们身后的人。 干脆点点头，在周勇惊疑的眼神中默认了郑梅的说法。 “是的，我后妈确实是被骗了。” 但是，骗？ 她觉得好笑。 是指主动去和老鳏夫商量要把她卖掉叫骗，还是指连夜给老鳏夫通风报信，让他们坐实自己不清白叫骗？ 她不再叫郑梅梅姨，而是后妈。 有细心的人能发现端倪，在心中还是抱有一丝怀疑。 只有愚蠢的郑梅向周云野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周云野却觉得好笑。 她和她继母两个敌对阵营，居然能接收到来自继母的感激。 就是不知道等她利用继母这条愚蠢的鱼饵，将幕后的那条大鱼钓出来的时候，她的继母还会不会用这种清澈又愚蠢的眼神看自己？ 郑梅这方唱罢，慧芬那又登场。 慧芬一路往后倒着退去，颇有要从人群中悄悄开溜的意思。 周云野望着她鬼鬼祟祟的动作，懒洋洋地。 “慧芬婶子，别走啊，聊聊呗。” 掏掏耳朵，气定神闲。 “你那天是怎么说我的来着？我记不太清了，那天也有挺多婶娘叔伯不在没听见。要不然，你再给我们说说呗！” 慧芬一张脸又红又白，慌不择路就要往外跑。 无处可撒气的人群一把揪住慧芬，扯着她往台前走。 “什么话你都敢乱说，也不怕烂了舌头！” “道歉，你今天必须给云丫头道歉！” 慧芬被人捉住双手，心有不甘。 看着周围怒气冲天的人群，吓得一哆嗦，还是老老实实给周云野道了歉。 只是，怎么听怎么奇怪。 “对不起，野丫头。俺不该嚼舌根，败坏你的名声！” 周云野： 听起来没问题，但她总觉得，对面的人在故意讽刺自己是个野丫头是怎么回事？ 慧芬还没直起的身子再次被人按下去，不依不饶的话语在身边环绕。 “道个歉头还抬这么高，你是不是不服气！” 周云野看着这群墙头草，轻轻笑了。 她发现，其实这群墙头草还是挺可爱的。 听风就是雨，却难得有许多正义感。 闹剧散场，周云野被周娇娇拦住。 小姑娘头顶带着那朵亮黄色蝴蝶结，神气十足。 此时抱着双臂，气势汹汹地挡在自己跟前。 “周云野，别忘记了你的承诺！” 周云野哑然失笑。 她当然不会忘记，毕竟这算是自己利用别人的报仇。 得了承诺，周娇娇兴高采烈，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啪”地拍进周云野手掌心。 “拿好！没有第二张！” 目送周娇娇朝气蓬勃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周云野才慢慢展开自己手中的纸条。 那是村长亲手写的关于自己在村中风化的证明，为自己做了担保。 手掌慢慢蜷缩，捏皱那张单薄的纸。 有些人，看着面冷，心却很热。 第35章 周云野归来 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还没走到文工团大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稀稀拉拉的练嗓声。 还有张岑特有的大喇叭声音：“干什么呢都，没吃饭啊！” “下个月就汇报表演了，搞砸了，你们全给我喝稀米汤去，晚上，就给我睡破草席！” 她这么一吓唬，里面的人明显气势足了不少。 只是听起来，实在是魔音入耳，让人痛苦不堪。 “爹出门去躲债整，整，整” “整什么？你再给我整一个？” “整” 周云野实在是管不住嘴，替里面和唱rap一样的人对上一句。 “整七那个天！” “对对对，就是这句！咦，外面的是谁？” 张岑抄着一根鸡毛掸子气势汹汹从院子里面走出来，正好看见笑盈盈站在门口的周云野。 “岑姐，我回来了。” 不用过多言语，也不需要对谁说自己这几天的委屈。 周云野俏生生迎风而立，就已经自成一道亮丽风景。 千言万语，全都化作她灿烂的笑容。 对面的张岑脸上还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从眼睛里却透出几分欣喜。 随后快步走到周云野身前，压低声音：“事情都解决了？” 举报信这件事，动静闹得实在太大。 好几个领导都看上的苗子，一夜之间就成了乱搞男女关系的不良青年。 周云野看出张岑的焦急，掀开自己身上斜挎着的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两张纸，递给张岑。 那两张纸，正是她的报案回执单和村长给她手写的证明。 张岑看着看着，整个人就和卸下百八十斤的担子一样。 也不再压低声音，直接在院子里众人的注视下大声开口：“是误会，澄清了就好。没有做过的事，有些人嚼舌根也不怕闪了舌头！” 话毕，也不管院子里的人是个什么表情，直接抓住周云野的手带着她往楼里走。 “你回来就行。再不回来，恐怕你就真的要被文工团放生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快走几步跟上张岑，直到来到上次自己被约谈的办公室。 隔着一层薄薄的木门，从里面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这次，不用张岑解释，周云野也知道为什么了。 “张团，你不用和我说，我赵流云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我就一句话，有周云野没我，有我没周云野！” 里面继续响起上次约谈过自己、对自己予以处罚的男人的声音。 “流云，咱们团长怎么舍得委屈你，你可是咱们的台柱子！你放心，我今天就去开了周云野，我们团不能留下这种不三不四的人！” 屡次被提到名字的张团，却迟迟未曾开口。 好半天，终于从嘴里挤出一句：“那，那今天就给周云野办” “我不同意！” 这种时候，周云野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直接用力推开张团办公室的门。 视线里，扫到三个神情惊讶的人。 那个在第一天就嫌弃自己身上有味的女人，赵流云。 双臂抱胸，神态高傲，不屑地站在团长桌子前，居高临下。 那个不认识的男人，站在赵流云一侧，胳膊上还搭着一条棕色大衣。 看样子和款式，很像女士的。 被两个人围住的张团，和她离开时倒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人显得更无精打采些，很有社畜的疲惫。 周云野干脆利落，直接掏出那两张证明，“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看向赵流云，面带嘲讽。 “我倒是不知道，我有这么大魅力，竟然能和咱们的台柱子一较高下。” 又看向那个男人，更为不屑。 “未经调查，就轻易给一个人下判断。你的这双眼睛和耳朵，我看要和不要，也没什么区别！” 人人都说，树大招风，为人处世需要避其锋芒。 但当锋芒避久了，竟成了别人认为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的错觉。 继母是，渣爹是，老鳏夫一家是，团里的这两人更是。 她不怼回去，半夜睡醒都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张团倒是顶着从空气中传来的好几道视线的压力，认认真真看完了那两张纸。 脸上的愁眉不展瞬间就舒展开来。 “小周同志，委屈你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头疼地看一眼身边的两人，干脆叫住张岑。 “张老师，下个月就要汇报表演了。小周缺了进度，你带她去练习吧。” 这是给周云野和张岑离开的机会。 几乎算是明晃晃的偏袒。 周云野道过别，转身跟着张岑往外走。 张岑的视线在赵流云脸上游走，最后落在那件大衣上。 赵流云只是冷淡地撇过脸，理也不理。 周云野路过赵流云的时候，听见她从鼻腔里发出的一声冷哼。 走出去很远，周云野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询问起涨岑。 “岑姐，赵流云她？” 张岑这次意外的没有回应，反而瞪周云野一眼。 “收起你的好奇心。有些事，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饶是周云野心里再好奇，也只能压下去，乖巧对张岑应一声好。 对于张岑态度的一瞬间转变，更加莫名其妙。 周云野走到文工团的院子里，原本小春坐着的地方多了一个人。 长着圆圆雀斑脸的英子，手里缠绕着一圈红绳，正在教小春翻花绳。 远远看见周云野过来，两个人赶忙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来。 小春一张脸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快活地拉住周云野的一只手。 “大姐，英子姐好厉害，她会翻好多种花绳呢！” 周云野对英子的初印象蛮不错，眼下人家又陪着自己妹妹玩耍好半天。 大大方方对英子道谢：“英子，谢谢你。” 英子摆摆手，一张脸上写满局促。 对于周云野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回来，倒是一句话也不多过问。 周云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觉得这个英子，远比看起来聪明得多。 三个人偶尔搭一句小春的话，结伴往宿舍里走。 意外的是，英子的宿舍，竟然就在周云野的隔壁。 第36章 她要搞钱 发现两人竟然是邻居，英子那张圆圆的脸上盛满笑意。 她弯着一双眼睛：“小野姐，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有啥事，你尽管吩咐我！” 周云野也笑：“咱们可真是有缘。有什么事，以后咱们敲敲墙就知道了！” 周云野的宿舍上次并没有打扫完，她就被赶出了文工团。 这次回来，不仅要继续打扫，还得清扫这几天未关窗进入到室内的灰尘。 除了打扫，烧饭也是个大问题。 七十年代的城里，反而不如农村。 家家户户房子小的，只能在公共走廊上自己搭起一个灶台。 高峰时期，挤得简直像罐头里的果子，不得不错峰使用。 周云野顺着走廊观摩了一圈，不由皱起眉来。 这过道设计的本就不算宽裕，还被人堆积了许多杂物。 更别提现在是冬天，外面还摆着许多煤炉子。 就在她出来溜达的这短短一段时间，她都看见好几户为了图方便，直接在煤炉子上做饭的。 烟熏火燎，呛得人直流眼泪。 墙角堆满了用来生火取暖的煤。 家家户户都用的明火灶台，遇上易燃物，那还得了？ 再想到文工团后台里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易燃物，只觉得头疼。 抽空，她还是得想办法和团长反应一下，提高大家的安全意识，排查出宿舍和文工团的安全隐患。 周云野倒是想自己垒一个灶台，看看周围拥挤狭小的环境，只能放弃。 她来得不巧，正好赶上饭点前。 不一会功夫，走廊上就挤满从宿舍走出来的人。 最左边的人家，今天似乎在呛辣椒。 没一会，那股霸道又刺激的味道，瞬间就弥漫在整个密不通风的走廊里。 周云野捂着鼻子，眼睛还要看路，没一会就泪流满面，眼泪汪汪。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费力回到自己家中，她的喉咙都已全是辣椒的辣气。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还有不知道是谁家传来的骂声，周云野只觉得好笑又好玩。 门并不能完全阻挡味道，渐渐的，炒酸菜的酸味、蒜苔炒腊肉的咸香，全都涌进她的鼻子里。 闻着闻着味道，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锅子在火上的翻炒声、蔬菜和肉类下锅的刺啦声，交汇在一起，慢慢化作人间烟火气。 周云野眯起眼睛，恍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不过，她的思绪很快被咕咕叫的肚子打断。 “咕噜噜噜” 这是小春的肚子。 “咕噜噜噜噜噜” 这是周云野的肚子。 周云野下意识坐起来，准备带着小春去国营饭店吃饭。 手自然地往那个纸包里伸，却没有摸到预期中的厚厚一叠票子。 周云野：！ 迅速将纸包掏出来，将里面所有的票子全都倒在桌子上，清点着剩余的钱款。 等到数清以后，周云野的脸色瞬间绿了。 原本加起来，有零零碎碎七十多块钱。 这才多久功夫，就只剩下二十五？ 盘算着这段时间的账单，越算越心惊。 一块五一斤的骨头，毫不犹豫。 六角一碗的猪蹄面，两碗起步。 更别提供销社里昂贵的的确良、酥糖 这样下去，她都不用等到发工资，直接就能和小春一起饿死躺板板。 然而等到开春，她还得琢磨着给小春准备上学的东西。 叹一口气，钱是真不经花。 文工团刚入职不久，想要工资也只能下个月。 琢磨来琢磨去，她还是得找个能挣钱的副业。 只是，干什么好呢？ 她想到上次买骨头去的那处黑市。 要不然，投机倒把？ 想到秦衍的职业，猛然拒绝了这个念头。 城管和小贩自古就是天敌，她是疯了才会在军人眼皮子底下当二道贩子。 正胡思乱想着，门被人敲响了。 从门外探进来英子的脸，手里还端着一盘炒鸡蛋和三个馒头。 “小野姐，我过来看看你们！” 英子也不进屋，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周云野。 周云野惊讶道：“英子，你这是干什么？” 英子道：“看你们中午一直没出来，我猜你们俩肯定没吃饭。我顺道给你们送过来。” 周云野默默吐槽自己一句：本打算去国营饭店吃饭的，谁知道自己算了半天账。 对于英子的细心程度，又加深一层认识。 见实在推脱不掉，赶忙从纸包里翻找出几张毛票。 想了想，干脆又抽出两张，凑成了两块钱递给英子。 英子顿了顿，随后接下周云野给自己留下的几张毛票。 看着周云野愁眉不展的样子，有意无意多问一嘴。 周云野倒也不瞒着她，直接说了自己想找份合法合规兼职的事情。 谁知道，面前的英子眼睛却猛然一亮。 激动地搂着周云野的肩膀：“小野姐，我这有个活，你一准儿合适！” 周云野慢慢听着，眼睛渐渐也迸发出光彩来。 这哪是合适，这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制！ 不过，这世界上真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压下心中淡淡的怀疑，还是决定下午就去英子说的地方看看情况。 是不是真的，自己总得亲眼看过才知道。 从文工团宿舍出发，翻过好几条巷子，走过好几条大街，才终于来到英子给的地址。 地址所在的地方，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地方，反而是一排摇摇欲坠、濒临坍塌的危房。 周云野皱起眉头，怎么也不相信里面会有能付得起工钱请她干活的人。 转过身，只当是英子被人骗了，就要离开。 危房的门似乎有感应似的，知道她要离开，从里面“吱呀”一声缓缓向外敞开。 从房屋内侧的阴影里，慢慢推出来一个半人高的人影。 走到阳光下，周云野才看清那人的面貌。 两鬓斑白，头发像被霜染。 年纪虽大，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奇。 不等周云野开口，坐在木制轮椅上的人已经摇着轮椅，慢慢向她靠近。 手上，还捏着一本墨迹未干的本子。 周云野了然，想必这就是英子说的需要人帮忙抄写剧本的老先生了。 礼貌地和老先生打过招呼，拿起本子，瞬间开始奋笔疾书。 笔下不断抄录，脑海里却在下意识阅读着这本剧本的内容。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或是听说过的剧本。 但是，其内容之深刻、辞藻之华丽，却是让她忍不住赞叹的。 第37章 捡来个金手指 那老头看她一门心思沉浸在抄录剧本的海洋里，也不去打扰。 静静地用手摇着轮椅，慢慢靠近周云野，直到来到她的身侧。 周云野余光打量到老人家似乎在注视自己，赶忙抬起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老先生，这剧本是您自己写的吗？” 老头面色淡淡，“嗯。” 周云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嘴里蓬勃的彩虹屁，恨不能立刻揪住对面的人问上三天三夜。 “老先生，您真厉害！” 老头看出周云野对剧本感兴趣，对周云野的态度不自觉好上许多。 “你能看懂我这剧本？那你说说，我在第十页这里写的，是做什么用。在第七小节设置的那段对白，又是做什么用？” 这就和考试时候做阅读理解差不多。 只是现在出题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周云野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发怵。 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大着胆子开始分析手上这本剧本的情节设置和对白。 “您看，这处情节设置，很巧妙。通过描写勃翔在入座时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动作，凸显了人物自命不凡、不愿意与其他人同流合污的心理活动” “再看这里，他在拉车时，太太小姐对他的称呼” 老头从一开始微眯着眼睛，到渐渐坐直身子。 最后干脆上半身往前倾，更加靠近周云野。 周云野忘我的分析了一大堆，却半天都没听见对面的老头说一句话。 迟疑地停下来，脸上瞬间带上窘迫和紧张。 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在作者面前班门弄斧。 她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呢！ 不过，对面的老头似乎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 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周云野得了鼓励，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口干舌燥，越说越起劲。 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应着，时不时纠正周云野几个常识性和实践类的错误。 日头偏西，太阳渐渐往地平线下沉。 周云野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好半天的话，嗓子都快冒烟。 再看桌子上，抄写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一页。 瞬间蹦起来：“老先生，不好意思。光顾着自己聊天，还没给你干活。” 想了想，又继续说：“如果您不嫌弃，我把剧本带回去抄，尽快给您送回来！您放心，我就在县文工团，不会带着您的剧本逃跑的！” 老头倒是一点不生气，反而一改刚见面时淡淡的疏离，变得亲切许多。 “不必。我找人来给我抄剧本，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从桌上抽过那本手抄本，仔细看着上面周云野的字迹。 看见是一手漂亮的楷书，不动声色观察了下周云野。 “小同志，你的字不错，和谁学的？” 楷书，差不多是每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孩子学习路上的必备技能。 她高考那一年，甚至还勤学苦练了衡水字体。 正想和老头随便聊几句的周云野，话却突然卡在喉咙里。 坏了。 她是个农家女，本不应该学会这些。 平时在外人面前，她都是一手歪歪扭扭的蚯蚓字，时刻记住自己的文盲人设。 可今天，这剧本实在太过精彩，让她不忍心用自己的蚯蚓字玷污，就下意识用了楷书。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糊弄过去。 仗着老头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她也不心虚：“老先生，这是我照着报纸上学的。怎么样，我学得像吗？” 对面的老头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临走前，周云野突然被老头叫住。 “小同志，今天的试工我很满意。请你收下这个。”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双手递给周云野。 周云野是穷，她也确实想要钱。 但她看着老头身后要倒塌的危房，还是没忍心收。 对着老头规规矩矩鞠个躬：“老先生，今天您对我的指导我都还没有给您学费，我怎么还能再要您的钱？” “这段时间，我有空就来给您帮忙。我现在没什么钱，就当是我交上的学费！” 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丝毫不给别人拒绝的空间。 老头楞住几秒，随即笑起来。 “好，好啊。没想到我许荣山，到老了还能有关门弟子。承蒙你叫我这老骨头一声师父，下次来，我再带你看看别的剧本！” 许荣山？ 周云野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似乎在哪听过，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干脆暂时抛到脑后，又冲着老头鞠躬。 一张小脸灿烂得如同花朵绽开：“那我就斗胆，叫您一声师父！” 走在回去的路上，看着夕阳沉下去，周云野的嘴上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笑容。 简单行过拜师礼，她师父也不吝啬。 转身从危房里又掏出几本布满灰尘的手稿来。 从舞台剧到戏曲，到表演的基本技巧，里面全都有。 周云野的一双眼睛是越来越亮，就差没冲着老头亲一口。 干她们这行的，理论和经验同样重要。 她一个魂穿过来的，正需要这些本土、本时段的理论知识补充自己。 她怎么也没想到，出来一趟挣外快，居然还让她得到了一个颇有经验和阅历的老师。 这是不是就是那些小说里写的金手指？ 现在，她也有自己的第一个金手指了。 秦衍：咳咳咳！ 第38章 美好新生活开启中 回到文工团，周云野先敲响了英子的房门。 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想，该怎么感谢英子这个中间人。 如果没有她，自己也不会认识现在的师父，更不会获得那些珍贵的手迹。 想到英子之前在后台和自己说的那些，周云野有了打算。 她打算晚上在宿舍弄个口才补习班。 一方面，帮助英子解决一紧张就口吃的毛病。 一方面，帮助小春解决识字扫盲的问题。 一听说是喊自己去补课，英子那张圆脸瞬间垮下来。 对上周云野疑惑的目光，又赶忙换成兴奋和喜悦。 小春倒是很积极，主动搬了小板凳，热情招呼英子和自己一起坐。 宿舍条件简陋，也没什么教学条件。 周云野琢磨着，还是得给这两人分开教学。 对于英子，她简单粗暴在纸上写下好几条绕口令。 “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住在刘村的刘奶奶要去找住在牛村的牛奶奶买牛奶” 写完，干脆利落推过去给英子。 “英子，你不是说你一紧张就爱口吃吗？以后，我隔一段时间就给你写绕口令。等你把绕口令练熟了，你就再也不用担心口吃的问题了！” 对面的英子尝试念了几下，表情瞬间变得痛苦起来。 “红鲤离与绿鲤离与离” “刘来来牛奶奶刘来刘乃” 周云野受过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真的忍不住。 用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还是没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笑得一双眼睛全是泪花，拍拍英子的肩膀，语重心长。 “英子，你可是普通话最标准的东百人啊！不要丢了咱们东北的脸！” 舌头打结的英子浑身散发着浓浓的自闭情绪，周云野也就不再逗她，转身去摧残小春。 “小春，来，这是你的作业。” 一本淡黄色草稿纸上，被周云野手动画上田字格和横线，上面还有小春不认识的拼音和aoe。 小春睁大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上面的字。 歪歪扭扭，像蚯蚓。 和大姐写的字一模一样。 小春刚学习，作业也就没有太难。 只是简单教了教自己的名字和周云野的名字，又教了六个生母韵母。 不过，在写到名字的时候，周云野这才发现，原来她家小春，竟然一直没有大名。 弟弟伟俊，小名叫俊俊，大名周伟俊。 妹妹小春，小名叫小春，大名周小春。 渣爹继母，简直敷衍至极！ 只是给小春起大名，着实是件难事。 周云野只用脑子想了一秒，瞬间就做好决定。 等小春认识的字多了，就让小春自己给自己起。 只要学会把难题甩给别人，自己就不会有任何难题。 只是，以小春的识字量，想在明年前起上名，她恐怕不得不给小春制定内卷计划了。 想想现代什么三岁会唐诗，五岁会外语的天才儿童 开春，势必卷死同龄人！ 正在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学写字的小春：总感觉大姐瞬间就燃起了斗志是怎么回事？ 一晚上，周云野的宿舍里，一直飘荡着英子磕磕巴巴的绕口令。 “板凳长扁担宽” “打南边来了个哪吗” 临到睡觉，好不容易能走了，英子还得到了来自周云野的贴心关爱。 “英子，以后我一有空，我就过来给你补课。保准你一个月学会自信，两个月改变口吃！” 英子原本虚浮的脚步瞬间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回头看周云野的宿舍门关上，英子一咬牙，干脆直接下了楼。 再让周云野闲着，那还得了！ 说来也怪，从第二天开始，周云野就忙得和个陀螺似的，一天天脚不沾地。 她想抽个空去看看英子的口才学习的怎么样了都没时间。 小春倒是听话，每天的作业按时完成，已经学完了26个拼音字母。 要不是身份和年代现在不允许，周云野真想顺便把英语也给教了，直接给小春来个双语教学。 这些天，她早上在文工团配合表演，下午帮着张岑核对下个月的汇报表演。 渐渐对文工团生活熟悉起来，和团里的大多数人关系相处得也算可以。 除了一开始就不太待见她的赵流云和那个干部。 不过有一点，她很奇怪。 那个干部一直追在赵流云屁股后面献殷勤，赵流云却始终爱搭不理的。 每当这个时候，张岑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她隐约感觉，这几个人，有事。 除了熟悉文工团的日常流程、进行一些小型的下乡演出，她还得抽空去给她的师父帮忙。 周云野拿出自己补作业和抄作业的手速，将那些手迹抄录的是又快又好。 不用多久，周云野就在老编剧圈里小范围出了名。 这还得多谢许荣山毫不吝啬的夸奖。 那彩虹屁，听的周云野这个厚脸皮都自愧不如。 什么人长得乖巧，又会说话啦。 什么脑子里总有新点子，古灵精怪啦。 一来二去，师父就顺便给她介绍了其他老编剧那的活路。 对待其他人，她从来不客气，该要的钱是一毛钱不少。 师徒二人齐心协力，一起往上抬价，结结实实坑了那些老编剧不少票子。 许荣山到这种时候，就会笑得和个老狐狸似的。 周云野将他搀扶到摇椅上，听着他有一搭没一搭讲述自己和那几个老家伙的故事。 故事的重点，还是在情敌方面。 虽然最后成功抱得师娘归，几个人终归还是有些小脾气。 周云野静静听着，只觉得面前的老人格外鲜活。 十二月，她做了上个月的总结。 十一月她从现代魂穿到现在，也算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但总归结局都算不错。 渣爹继母虽然没有彻底按死，也消磨了不少气焰。 最重要的妹妹跟在自己身边，自己也成功进了文工团，端上铁饭碗，还认识了英子和张岑这样义气的好朋友和老师。 最重要的是，她的小金库鼓起来了。 她现在可以带着小春大摇大摆去国营饭店，一人吃四个肉包子不带眨眼。 唯一烦恼的是，秦衍的朋友每次总要揶揄自己一下，不过也不少块肉，就随他去。 十二月，是新的一个月。 这个月上来就有两个重大事件。 第一个，是她师父的危房被大雪压塌，幸好人没事。 只是还没等她见到老头，人听说就已经被家属接走了。 第二个，就是即将到来的秦衍生日。 她回县城医院去看了许多次，秦母在某一天就已经办理了出院，选择跟着秦衍回到村里休养。 承蒙秦衍和秦母照顾，在今年的最后一个月里，她总还是要有所表示。 平日里总在供销社买东西，这次，她想弄个不一样的。 生活忙忙碌碌的一天比一天远去，周云野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欢喜。 第39章 给大哥买东西被误会了 秦衍的生日，算是本月头一号大事。 周云野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想出究竟要给秦衍送什么东西。 揣着钱包，干脆出门去供销社溜达一圈。 供销社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商品并没有多大区别，总还是老几样。 周云野想到上次购买的的确良布，要不然，给秦衍也买一身？ 脑子中这样想着，脚已经迈开步子，走到卖布的柜台跟前。 营业员还是前段时间和她闹不愉快的那个，看见周云野，微微一愣。 周云野对不相干的人，记忆并不深刻。 见到这个营业员一直盯着自己看，好半天才想起来她们之间还有过过节。 也不多说，干脆利落对着那营业员开口：“麻烦你，给我拿一下那块深蓝色的料子看看。”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我就看看，不一定买。要不然你还是别拿给我了，我怕我的手摸脏了你不好卖！” 这句话哪个字都没在骂人，落到有的人耳朵里，却不一定。 柜台里面的营业员直接涨红一张脸，咬着嘴唇，还是没多说什么。 板着脸，将那匹布摔下来。 周云野说到做到，真的就不上手摸，只是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着布的花纹和颜色是否均匀。 她这副样子，正好给走进来的秦衍看见。 秦衍匆忙赶到县城，却忘记带饭盒。 着急忙慌跑进供销社想碰碰运气，谁知道正好碰见周云野。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表现的太熟络。 刻意放慢步子，假装自己也是过来看布料的。 等走到周云野身边，才装作刚刚发现周云野一样叫她一声。 “周同志，真巧，你也在这？” 周云野听见动静，下意识抬起头来，正好撞进秦衍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秦衍今天穿的是一件燕麦灰毛衣，外面则是略深一些的呢子。 天冷了，秦衍身上不再是秋末的皂角香，带上了一些炭火的暖烘烘味道。 周云野再低头看看自己。 随便抓起套上身的宽松线衣、丑陋但却十分保暖的裤子，还有脚上一双硕大的棉鞋，不由默默往后缩了缩。 她大哥可真是个精致男孩，对比下来，她怎么更像个男人。 尴尬地摸摸鼻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局促起来，应一声“嗯，好巧。” 周云野见秦衍的目光往下看去，直到停留在自己面前的的确良布料上。 秦衍移开眼睛，还是没忍住问一句：“你是来买布料？” 周云野下意识回答了他的问题：“啊，是啊，这不过几天就是” 意识到什么，猛然闭紧嘴巴，警惕地看着秦衍。 生日礼物，说出来还有什么惊喜？ 慌忙给自己找补：“是我师父。他房子塌了，东西都被压在底下，我想给他做身衣服。” 饶是秦衍，也被周云野的财大气粗吓一跳。 用的确良布做袄子，也亏她舍得！ 只是，听到不是给自己，心里怎么就这么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呢？ 不过，他还注意到一个点，师父。 打量的目光在周云野身上来回飘逸。 他才和她分开没多久，这丫头怎么竟然就有师父了？ 看看周围的环境，不是个适合两人说话的地方。 现在也不是饭点，干脆他就带着周云野去国营饭店。 场合公开，别人看见也不能说闲话。 上前一步，靠近周云野：“周同志，谢谢你给我帮忙。这样吧，我请你到国营饭店吃饭怎么样？” 周云野还没开口，柜台里的营业员猛然抬起头，看向秦衍的目光一瞬间变成势在必得。 周云野听到国营饭店四个字，就想起魔音灌耳的“小嫂子，小嫂子，小嫂子。” 要是当着秦衍的面，对方也一口一个小嫂子。 被秦衍听见，她还要不要活了？ 瞬间头摇的仿佛拨浪鼓。 “不不不，秦大同志，您太客气了。这只是我举手之劳，用不着去国营饭店吃饭。” 说完，也不等秦衍反应过来，瞬间脚底一抹油，开溜！ 还没溜到门口，她又被秦衍叫住。 “周同志，你的钱包和布料忘记拿了！” 周云野硬着头皮，转过身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露出八颗牙齿。 “是吗，秦同志，那真的谢谢你啊！” 抱起钱包，将怀里的布窝成一团，迅速塞入自己怀里。 头也不回，瞬间跑出去八百米远。 秦衍看着莫名其妙脸红的周云野跑远的身影，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他说错了什么话吗？怎么刚刚还好好的人，立马和躲什么东西一样躲着自己。 伸出手臂，露出上面的一块手表。 看看时间，他得赶紧过去医院。 对于周云野这块的疑惑，等他晚上再去国营饭店，找他的兄弟请教请教吧！ 秦衍从供销社走出去老远，一直感觉自己身后有人在跟着。 当即冷了脸色，不动声色拐进一条小巷子，对着身后的黑暗大声呵斥。 “谁！老实给我出来！” 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的却是一个被吓到发抖的女人。 秦衍眯起眼睛，是刚才的那个营业员？ 他身上的气息，完全不是刚才和周云野说话时的温和，反而带上一股子戾气，瞬间就将对面的人吓到腿软。 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戒备，秦衍这才对着那个营业员开口：“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女人看他气势一瞬间转变，呆滞半晌，才突然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慌忙开口：“秦，秦同志。你是不是在和刚才那个女同志搞对象？” 秦衍猝不及防对面人如此直球，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一张俊脸瞬间变得滚烫，还好借着小巷子的阴影，看不太清。 只是，这个女同志为什么要这么说？ 秦衍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他现在很不高兴。 他只要一想到前段时间周云野被造谣导致丢掉工作，还差点被老鳏夫一家祸害的事情，就看谁都像危险分子。 难道，这个女同志也？ 不动声色接近对方，手摸向自己身后腰部的位置。 如果她想害周云野，他绝对不会手软！ 第40章 大哥被表白 秦衍身上原本被收起的威压再次散发出来，整个人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直接把对面的人吓得后退一步。 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一句。 秦衍本来以为对面说出来的是威胁周云野、对周云野不利的话，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护犊子的防御姿态。 等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以后，他差点摔个趔趄。 对面的女同志闭上眼睛，壮着胆子吼出一句：“秦同志，如果你没对象，你愿不愿意和我搞对象？” 秦衍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疼。 他如果没记错，自己今天刚和这个女同志见过一次吧，怎么上来就要和他搞对象？ 不由捏捏自己紧皱着的眉心，尽量放缓语气：“同志，谢谢你。只是咱们才刚见面，不太合适吧？” 周云野：滴，发好人卡啦！ 他斟酌着，想寻找委婉的词语拒绝对面的女同志，不要伤害了别人的自尊心。 谁知道，对面的人一听，反而更加来劲了。 “你喜欢那个周同志什么？长的漂亮？我也不差！我还是供销社的营业员，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工作！” “秦同志，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咱们俩处对象，我保证对你好，比那个周同志还要好一万倍！” 秦衍觉得，这人怎么油盐不进，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再说了，他什么时候和周云野搞对象了？ 干脆直起身子，冷下一张脸。 “同志，我要纠正你几点。一，我和周同志并没有搞对象，你不要在外面败坏别人的名声。二，我也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我只相信日久生情。话就说到这里，请回吧！” 说到一见钟情，秦衍倒是莫名有些心虚。 他对周云野 算了算了，天天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话估摸着是重了些，对面的人先是不可置信，随后瞬间捂住脸，呜呜咽咽跑了出去。 秦衍刚刚平静下来的脑瓜子，又开始嗡嗡疼。 他一个单身汉，招谁惹谁了，是不是非得他有了对象，这些女同志才会死心？ 只是，对象在哪呢 想到自己的娃娃亲，又叹一口气。 周云野这边倒是浑然不知秦衍那发生了什么。 抱着钱包和布料一口气跑出去八百米远，累得气喘吁吁才靠着墙停下。 她一边喘气，一边摸着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 没出息的，跑什么？ 不就是国营饭店，去就去算了，不去。 天下也不是只有国营饭店一家有溜肉段、蹄花面、红烧大排、糯米鸡 啊啊啊！都怪秦衍朋友非得喊自己一声小嫂子！ 匆匆将布料折叠好塞进包里，周云野却又犯了难。 她光买布料，不知道秦衍尺寸啊？ 总不能随便做一个，到时候穿不上吧。 秦衍的尺寸，她还真不知道。平时也没个机会量。 两人唯一一次亲密接触，好像还是老鳏夫家门前。 秦衍的臂膀宽厚有力，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周云野试着张开双臂，自己拥抱住自己。 大哥他应该比这还要粗一些，尺寸就按自己的比例等比放大吧。 周云野脚步不停，快步走到一间挂着改衣裁衣的民宅门前，探出一个小脑袋。 “婶子，我来找您做个衣服！” 屋里的婶子接过布料，顺手搁在凳子上，转头拿起一根软尺来给周云野量尺寸。 周云野连连摇头摆手：“婶子，不是我，是给别人做。” “身高？” “一米，呃，一米八？” “腰围？” 周云野犯了难，她哪知道。想着自己是二尺一的腰围，秦衍是男人，应该比自己宽一些。 硬着头皮，报下一个两尺四。 “胸围？” 反正都是瞎说，应该也差不多。周云野猛然想起，前世她似乎听人家说，施瓦辛格的胸围是多少来着？一百多少？ 秦衍看起来比较瘦，那就报个90吧。 老婶子的眼神越来越疑惑，不由上下打量起周云野。 “丫头，你这衣服到底是给谁做的？” 周云野打着哈哈，眼神飘忽：“我爸。” 老婶子了然地点点头，又夸奖起周云野来：“偷摸送啊？那确实不知道。的确良料子得不少钱呢，你可真孝顺！” 秦-周云野爸爸-衍：阿嚏！ 七十年代衣服的款式都大差不差，集中凸显一个淳朴。 周云野想到秦衍那张脸穿得和老干部一样就想笑。 干脆找老婶子借来裁衣用的粉笔，在衣服上简单勾勒几道。 “领口这里，能不能给我做个翻领？” “还有袖口这里，加一条袖带吧，上面钉个扣子，看起来精神！” 几笔下来，衣服的雏形瞬间就有了。 老婶子看着周云野，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丫头，你还会这个呢？别说，这样一改，看起来是真好看不少！我家没有的确良的料子，回头我用劳动布试试！” 周云野听着老婶子毫不掩饰的赞赏，心里颇有一番心虚。 不是她厉害，只是她会抄。 前世的衣服见得多了，还不会照葫芦画瓢么？ 成衣制成，需要几天时间。 周云野算算时间，距离她大哥生日还有一个多星期，能赶上。 就和婶子约定五天以后过来取衣服。 衣服这份礼物解决，周云野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 今天看见秦衍脖子上光秃秃，她就想到还放在自己跟前的那条格子围巾。 也不知道秦衍是只有这么一条围巾，还是今天出门急给忘带了。 别人给她的东西，也不好意思再原封不动送回去。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赔一条新的给秦衍最合适。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年代，大家居然都是手动织的。 她站在毛线摊位前，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不同毛线团，只觉得头痛。 她前世也学过打围巾，打出来的围巾可以直接下河捞鱼，网眼比渔网还多。 就算是秦衍好意思要，她还不好意思给呢。 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放弃，抓紧回家。 正打算离开，面前的桌子却被人默默翻过来一张牌子。 “优惠酬宾，全场毛线买一送一。” 周云野：！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第41章 道上的事情你别问 周云野抱着一大团彩色毛线团走在路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受人家蛊惑。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她陷入沉思。 卖毛线团的大娘热情地拉着周云野的手，直接按在那堆柔软的毛线上。 大娘脸上笑出褶子：“同志，咱们这可是一等一的好毛线，你看看这颜色，多艳！” 周云野上手去摸，确实格外柔软，看起来，像是新疆那的羊毛线。 毛线的花色比现在的布料颜色可丰富多了。 用这些毛线给小春做一身衣服，开春肯定洋气。 只是，她不会啊。 再心动，也只能婉拒。 大娘见状，干脆一咬牙，偷偷将周云野拉到一边。 “你买了，一斤我再给你便宜一毛钱，中不？” 买一送一，还再便宜一毛钱一斤。 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不要钱？ 周云野一咬牙，行！ 不过，还得再给她搭上点毛线疙瘩头。 她捡了这些没人要的疙瘩头回去，总还能给小春的帽子上加点绒球。 就这样，周云野原本鼓起来的钱包，瞬间又干瘪下去大半。 周云野伸出一只手，看见指缝间巨大的空隙。 看来她妈有一句话没说错。 她这双手，就是漏财的手。钱到了她手上，是根本捂不热。 周云野也只能安慰自己，起码自己没有乱花钱，买的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不过今天花了很多，晚上她就勉为其难少吃一个包子吧！ 她没走多远，身后却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周云野没防备，整个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 怀里抱着的毛线团散落一地，骨碌碌顺着四周往旁边滚动。 还不等她看清推自己的人是谁，怀里抱着的包就被一只手用力拽住。 “拿来吧你！” 周云野眯起眼睛，这才看清推倒自己的是个戴着帽子的矮小男人。 看不清脸，只能从他的行为判断出来个大概——劫匪。 周云野走的这条路，是从巷子里穿进去的路。 平时没什么人走，可能这就是她被人盯上的原因。 只是，想抢她的东西，不想活了？ 她本来就没剩多少钱，此时望着劫匪，浑身是胆子。 周云野大喊一声：“还我血汗钱！” 直接站起来给对面的人来个飞踹。 趁那个男人没反应过来，顺势两腿一跨，死死压住对方。 一只手去掀帽子，一只手去掐住矮小男人的脖子。 对面估计也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姑娘这么猛，一时间愣愣地躺在地上。 周云野活动活动手腕，抡圆臂膀，结结实实给地上的人来上几个大嘴巴子。 “就你也想抢你姑奶奶我的钱包？你去道上打听打听我是谁，小心吓掉你的眼珠子！” 这话是周云野胡扯的。 像劫匪这种道上混的，总归会有个大哥。 她摆出一副不好欺负有靠山的样子，人家再想报复她，难免会多考虑一层。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方才醒悟过来剧烈挣扎的劫匪猛然顿住。 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周云野。 周云野近段时间伙食不错，营养上来，肉也就跟着长上来。 一张脸蛋肉乎乎的，上面嵌着两颗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面满是怒气。 再看穿着。 进了文工团，周云野就不再穿原先那些缝着蹩脚补丁的衣服了。 英子隔三岔五就会过来，帮着周云野缝缝衣服。 周云野身上现在穿着的，正是她和英子商量后托英子做的新衣服。 荷叶边、袖口收紧成束口灯笼袖，是县城没有的款式。 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姑娘，更像是被人娇养起来的鲜花。 周云野看着地上那个劫匪瞬间慌乱，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跪在地上，朝着自己磕头。 “姑奶奶，是我有眼无珠。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周云野：？ 这么好骗的吗？ 干脆也拿腔作势起来，意味深长瞥过去一眼。 “知道就好。老老实实把你抢的别人的钱包交出来，送到派出所门前，我就放过你。” 劫匪连忙应下，只是在离开前，又转身过来，迟疑地看着周云野。 半晌，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发问：“姑奶奶，您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您的大哥，到底是谁？” 生怕周云野生气，慌忙又补充一句：“我以后见了大哥和他手下人，一定绕道走！” 周云野： 沉默半晌，周云野终于含糊不清开口：“我大哥，姓秦，单名一个字。道上的事，不该你问的别瞎问！” 周云野目送着劫匪离开，默默心虚起来。 狐假虎威借大哥的名声在外面撑场子，大哥应该不会怪自己的吧？ 谁知道，没多久，她又被劫匪堵住了。 这次，劫匪还带来了好几个兄弟。 周云野冷笑一声：“几个意思？还嫌刚才的挨打不够？” 劫匪从人群中站出来，语气满满都是讨好。 “大姐，怎么会呢？我就是想带着兄弟，过来投奔咱大哥！” 周云野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她是不是听错了？这人刚才在说什么？ 劫匪使个眼色，瞬间就有人从背后走出来，谄媚地接过周云野手上的毛线团。 毛线团刚才滚到地上，已经沾了不少灰尘和泥土。 这几个人主动用自己的衣袖擦来擦去，讨好地将擦拭干净的毛线团包好。 劫匪见状，叹一口气。 “大姐，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们确实是道上的人，只是，我们吃不饱饭！” 周云野面无表情，吃不饱饭和她有什么关系，道德绑架？ 劫匪见周云野没吱声，咬着牙，继续往下说。 “大姐，我有错，但这些孩子没错。这些孩子各个是能干活的好手，你和大哥尽管使唤，给一口饭和一件衣服穿就行！” 周云野听见这话，仔细打量起对面的那几个人。 看起来年纪不算大，各个却面黄肌瘦。 不应该啊？这个年代虽然吃不了太好，但绝对不应该出现吃不上饭的情况。 于是冷下一张脸，直接下达逐客令。 “我没兴趣听你在这说什么悲惨经历。有困难，去派出所找警察同志。你再拦着我，我就喊人了！” 第42章 送上门的小弟要还是不要 劫匪一听，在周云野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直接跪下。 身后那几个小的见状，也跟着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劫匪看着周云野，脸上已全是哀求。 “大姐，我不骗你。这几个孩子全是我捡来的，跟着我，只能被打断了手脚出来乞讨！” 听到打断手脚，那几个孩子明显瑟缩一下，尽量往劫匪身后躲。 周云野见他们这副样子，倒是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只是，有件事情她想不明白。 有黑恶势力，干嘛不去找派出所的同志帮忙呢？ 与其求助她这样一个陌生女性，干什么不去求助那些专业的又有能力的人？ 对面的人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苦笑开口：“这几个孩子，说什么也舍不得离开我。可是，我是犯了法的人” 周云野无语地翻个白眼。 感情这人并不是法盲，反而是知法犯法。 没好气瞥他一眼，双手抱胸：“所以你找我，是想做什么？” “大姐，您一看就能吃饱饭！我想带着他们，投奔你和大哥！” 周云野这次真的没忍住，直接被口水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这人是想带着小弟一起加入自己的黑帮，继续在违法的边缘反复试探？ 当即用力摇头：“不行！” “为什么？大姐，他们都是干活一等一的好手。只要您和大哥给他们一口饭吃，一件衣服穿，他们保证死心塌地追随你们！” 周云野默然。 秦衍是谁，军人。 对面这些人是谁，黑社会和黑社会预备役。 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做不出以秦衍名义收下这些人的行为。 她严重怀疑，对面的人是对她怀恨在心，巴不得她早日投胎。 冷着一张脸：“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事免谈。” 说完，伸手从那几个豆芽菜的怀里拽回来自己的包，从他们旁边侧身而过。 走在路上，周云野只觉得头痛。 这都什么事。 她一天天的，走在路上都能碰见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和事。 都已经走到半路，想起那几个面黄肌瘦和小春差不多大年纪的孩子，还是没忍心。 暗骂一句自己真是个圣母病，转头扎进店里，要上十多个玉米面馒头。 肉，她是供不起。 馒头，给吃个饱吧。 毕竟是祖国的花朵，万一吃了她的馒头就改邪归正了呢？ 周云野拎着馒头，调头回去。 远远的，就看见那几个干巴猴似的孩子还守在路边。 看见她，直接眼泪汪汪。 里面有个小的，想放开嗓子哭，却被年纪大一些的捂住嘴巴。 周云野环顾四周，没看见刚才那个劫匪。 顺手揪住一个大点的，得到的却是劫匪被派出所的同志抓走的消息。 周云野： 这人也真是够点背的。 不过，活该。 从孩子断断续续的叙述里，她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她刚走不久，那个劫匪一看没希望，干脆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包，开始和那些孩子分钱。 正分着呢，从边上路过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见到他们分钱，笑眯眯地开口询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劫匪想也没想，头也不抬：“分钱！” 谁知道，下一秒，那个男人直接将人按在地上。 从腰上抽下皮带，捆得结结实实。 他们这些孩子吓得到处跑，那个男人也不管他们，拽着劫匪走了。 周云野明白了，他们这是碰见便衣了。 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吃吧。” 面前的四五个孩子却不吃。 只有一个最小的珍惜地咬了一口，随后珍而重之的将馒头塞进自己的怀里。 周云野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不吃就还我！” “还有，别想在我面前装可怜，博取我的同情！” 她的好心仅限于今天的一顿饱饭，不会再有多余的。 如果路上碰见的每一个可怜人她都去帮忙，她就不应该叫周云野，应该直接改名叫周圣母。 面前的孩子抬起头看她一眼，又瞬间吓得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一袋馒头，很快就被狼吞虎咽瓜分完毕。 周云野拍拍手，将装馒头的布袋叠好收起来。 转身对着领头的孩子丢下最后一句忠告。 “小小年纪，别走歪路。我给你指派出所在哪，遇到事情，找警察！” 领头的孩子却是定定看着周云野，随后用力给周云野鞠了一躬。 “大姐，谢谢您！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周云野后退一步，没好气：“怎么，等着长大以后给你大哥报仇？我又不傻！” 见领头的孩子还要开口说话，周云野瞬间几个跳跃从身边溜走，很快窜入巷子，像一滴水融于大海。 有些人，不过一面之缘的交集，没有必要试图在彼此生命中留下什么。 周云野叹一口气，总算能回文工团了。 她这一天休息，怎么感觉比平时还累。 鸡飞狗跳的一天，就从现在结束吧。 回文工团的路上，今夜难得没有风，身旁只有静谧的夜。 抬起头，天空中是城市里很难看见的漫天星星。 周云野呆呆伫立在原地，想起小时候她爸曾经教给她的不同星座。 爸爸说，夜空中有一颗最亮的星，天狼星。 无论周云野站在什么位置，只要抬头仰望，就能看见它。 周云野看着头顶上方那颗最闪烁的星星，仿佛在透过星星看几十年后的同一颗。 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否也会和自己看同一颗星星？ 秦衍等在文工团门口的大树阴影下，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周云野回来。 心急如焚，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又不好找文工团的人询问周云野的去向。 等的着急，干脆决定顺着文工团和供销社的路线再找一遍。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没有走多久，却隐约听见年轻女人的啜泣声。 今夜无月，只有星星照明。 在昏暗的路边，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道身影脆弱、渺小，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满天星辰，万籁俱寂，而秦衍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等不到的姑娘周云野，孤独地在路边哭泣。 第43章 专业破坏暧昧氛围 秦衍站在一边，顿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忙完县城的事情赶着坐车回到村子里。 路上却碰见好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一起，面前摆放着好几个花花绿绿的钱包。 秦衍不动声色放轻脚步，想看看这几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就听见里面年纪稍微大些的孩子在自豪地吹牛。 “还得是我。瞧瞧，这是什么！” 一张薄薄的纸被他捏在手上，最中间的矮小男人接过去，磕磕巴巴念起来。 “县文工团十一月份工资，周，周云野” 围着的几个人瞬间兴奋起来。 “原来大姐在文工团！怪不得她这么有本事！” “那咱们要是投奔到大哥跟前，是不是也能进文工团看表演？” 秦衍听见周云野的名字，猛然一顿。 也顾不得隐蔽，猛地站起身来，直接将面前的人扑倒在身下。 四散的小喽啰们他来不及管，立刻对着地上的男人盘问起来。 秦衍的脸色，越听越黑。 周云野什么时候和这些人混在了一起？还混成了他们口中的大姐。 听这意思，似乎她还有一个大哥？！ 周云野性子单纯，难免不是被人哄骗的。 他今天不管怎么样，必须见她一面，好好教育教育她，一定得提高安全意识！ 秦衍这样想着，等来的却是哭泣的周云野。 一颗心简直颤得他快要控制不住。 是被骗了？还是被那些二流子欺负了？ 秦衍想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无奈之下，他只能采取最笨拙的办法。 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被递到周云野面前。 一张雨打梨花般的小脸抬起来，看不真切，只有朦胧的泪光在星光下闪烁。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看见周云野。今天看见了，只觉得呼吸一滞。 乌黑浓厚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衬托的一张脸蛋更加苍白。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颗泪珠，随着周云野的呼吸不断颤动。 鼻尖红通通，连说出来的话都带上几分闷闷的娇憨。 “谁？大哥，你怎么来了？” 今天的周云野，让秦衍想到那天从山上跑下来的她。 一样的有着让人想要保护的冲动。 只是，他的心口，为什么隐隐有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的错觉？ 周云野见秦衍从递完手帕就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用力吸吸鼻子：“大哥，让你看笑话了。” 捏着秦衍的手帕，心里却在暗自腹诽。 秦衍怎么就这么多手帕，难道他其实是个手帕精？ 周云野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触景生情，哭一阵，也就过去了。 擦干眼泪，她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周云野。 看见秦衍，周云野倒是很高兴。 最近这段时间她和秦衍都忙，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就少。正好趁这个机会，抓紧问问秦衍生日在哪里过，要怎么过。 周云野揉揉蹲麻的腿，蹦跳着站起来。 见秦衍仍然呆呆看着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干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瞬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周云野伸出两根手指弯曲起来，对着指关节的地方哈一口气。 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跳起来，对准秦衍的脑门就是一个脑瓜蹦。 “哈哈！看招！” 脑瓜蹦声音清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周云野跳回来，捂着手指，面色扭曲。 这人是吃秤砣长大的吗？这么硬！ 胸口也硬，脑门也硬，全身上下到底有没有地方是软的？ 这一个脑瓜蹦下去，对面发呆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望着近在咫尺的周云野，却是猛地后退一大步。 周云野：？ 她再往前靠去，人却又往后退一大步。 周云野满脸不解：一个脑瓜蹦，秦衍就生气了？ 干脆贴上去，抓起秦衍的手，弯曲起其中的两个手指，猛地贴在自己脑门上。 秦衍弱弱的“你干什么”被彻底淹没在两个人彼此的心跳声中。 秦衍的手指腹长着一层薄薄的茧，带着口袋里的温度，紧紧贴在周云野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额头上。 周云野的手不算很大，只能半包裹住秦衍的手。一冷一热的温度交融，却都给彼此带来灼热的触感。 在这种距离下，秦衍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周云野明亮狡黠的眼睛，和从里面倒映出的万千星光。 再往下，是周云野红润饱满的嘴唇。 平日里从这张嘴里，永远能流淌出蜜还甜的“大哥”。 秦衍觉得自己一定是只蜜蜂，要不然怎么会被这里吸引。 甚至，想要尝尝看 不过，周云野这里，就没有这么浪漫了。 从她的身高，正好能看见秦衍两个圆圆的鼻孔，此时因为秦衍的动作，微微放大。 她想到还珠格格里尔康的“紫薇别走”表情包，一下子扑哧笑出声来。 秦衍： 两个人之间旖旎的气氛被一瞬间打破。 秦衍猛然惊醒，看向周云野的眼神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云野揉揉眼睛。 如果她没看错，她是不是从秦衍的脸上看到了羞愤、懊恼、尴尬？ 想到刚刚的气氛，周云野默然。 她好像，确实不应该笑的。 被这场闹剧一搅和，秦衍倒是还没忘记自己找周云野的初衷。 换脸比翻书还快，立刻板起一张脸，开始教育周云野。 “你是不是认识了什么外面的人？” 周云野想到今天的那伙人，心虚地摇摇头。 秦衍见她这副样子，心硬起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周云野遗失的工资条。 “我都已经知道了。说吧，怎么认识的？是不是他们欺骗你，还是逼迫你？” 秦衍深吸一口气，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为什么哭？” 周云野被秦衍这一连串问题问得脑瓜子嗡嗡响。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秦衍这么多话？ 简单含糊回答过去，秦衍又开始了他的安全教育。 她好想说一句，师傅别念了！ 她嗯嗯啊啊随意敷衍着秦衍，整个人已经神游四海。 不就是糊弄学吗？谁还没少糊弄过领导了！ 时不时的，她还补充几句“好的。哇哦。原来是这样吗？” 秦衍倒是没发现，只觉得周云野甚是乖巧懂事。 不过，安全教育的最后，总得考核一下学习成果。 昏昏欲睡的周云野猝不及防间，猛然听见自己的催命符。 “你总结一下，刚才我说了什么？” 第44章 今夜月色真美 周云野猛然从昏昏欲睡中惊醒。 说了什么？她怎么知道！ 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回到学生时代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包的时候。 周云野硬着头皮，开始瞎编。 “不能和外面的二流子交往，平时遇见他们的时候，要学会躲开” “最重要的是，遇见困难一定记得找你！人民子弟兵，专业为人民！” 拍彩虹屁，总没错吧？ 谁知道，秦衍的脸色越来越黑，似乎咬着牙往外挤着话。 眼看秦衍就要张口，周云野瑟瑟发抖，看着天空猛然灵机一动。 “大哥，看，月亮！” “什么？” 秦衍下意识顺着周云野的手指看过去。 原本被群星点缀的天空，不知何时只剩下一轮月亮。 淡黄色的月光皎洁，给人也蒙上一层柔和的光。 周云野仰着头看着月亮，笑嘻嘻的。“大哥，你不要总板着一张脸嘛，很凶的！今晚月色这么美，不如我们一起赏赏月？” 赏月好，赏月妙，转移大哥注意力呱呱叫。 秦衍看周云野一眼，终究是没拒绝。 两个人就和两只望天的小青蛙一般，傻傻地仰头看着头顶的那轮月亮。 秦衍默默叹一口气。 他总拿周云野没办法。 周云野回宿舍的路上，倒是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大哥，你生日准备好在哪里过了吗？” 秦衍的声音从背后飘来：“看任务。冬天任务多，我不一定在家里。” 周云野“哦”一声，又换了另一个问题。 “大哥，你平时最喜欢什么？” 秦衍似乎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开口：“我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周云野撇撇嘴，她才不信。 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秦衍特别喜欢研究美食。 实在不行，她就托人想办法从外省弄来点特产。 周云野这边想着，身后的秦衍沉默没多久，竟也开口问起她。 “你问我，那我也问你。你平时最喜欢什么？” 周云野毫不犹豫：“钱！和肉！” 身后的秦衍差点没摔一个趔趄。 她倒是很务实。 默默想着自己看见的周云野的工资条，似乎比自己还高几块。 他，恐怕得加油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文工团宿舍很快就到了。 周云野转过身来，冲着身后的秦衍挥挥手。 “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来。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秦衍不明白周云野为什么一直强调月色，点点头：“确实很美。” 秦衍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周云野这才摸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口，长舒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就说出了这句经典的表白句。 还好，她可以欺负秦衍不懂，假装只是看月亮。 一想到两人今晚莫名的氛围，如果没有出戏的鼻孔，总感觉是另一种剧情走向呢。 周云野哀怨地叹一口气，她现在突然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回到宿舍，却意外地又撞见一个不速之客。 一身藕粉色大衣的赵流云，神色不虞，正双手抱胸站在她的宿舍门前。 走廊上，偶尔有几间宿舍的门被打开，从里面探出看热闹的人头。 周云野很淡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行得端坐得直，来十个赵流云也不带怕的。 周云野走上前，示意赵流云先给自己让开一个位置。 “赵老师，能麻烦您让一下吗？” 见赵流云让开，周云野从包里翻找出钥匙，直接打开门走进去。 赵流云跟在身后，自觉地走进来。 屋内，小春正在一笔一划写着周云野每天规定的作业。 小春的进度很快，已经学到了相当现在三年级的水平。 只是字实在是不敢恭维，弯弯曲曲，堪比泥鳅。 周云野自己写下一本常用字楷书字帖，交代小春每天练习。 看见大姐，小春瞬间兴奋起来。 “大姐，你看我的字有没有进步！” 周云野接过来，翻阅几下，神情柔和。 “咱们小春真聪明。现在大姐有事，小春去隔壁找英子姐姐玩好不好？顺便帮大姐看看，英子姐姐的绕口令学得怎么样了！” 小春得了吩咐，兴冲冲推门出去，从走廊里响起小春欢快的“英子姐姐我来检查作业了！”的欢呼，和英子痛苦的哀嚎。 周云野关上门，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成客气的疏离。 “赵老师，咱们推开天窗说亮话。你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如果还是流言的那件事，我想，既然你不愿意相信我，我们也就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赵流云却没搭理周云野，反而伸手从桌子上拿起小春丢下来的作业本，饶有兴趣地翻阅着。 看到上面的手写的楷书字体，和分门别类的小学数学、语文，从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兴味。 “这些都是你做的？” 周云野懒得搭理她，却不得不回应一句：“是。” 赵流云合上本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 周云野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一时间大脑有些宕机。 赵流云双腿交叠，姿态优雅：“我不喜欢你，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有几分本事。” “这个月的汇报表演《白毛女》a角，你上吧。” 赵流云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在周云野耳朵边响起。 演出所说的ab角，和演员的番位并不是一个意思。 虽然看起来能够轮流上台演出，但观众一旦认定，角色扮演者几乎就不会再有什么更改。 演出的b角，往往只有a角上不了台时才有出场的机会。 俗称，替身。 县文工团自从成立以来，a角一直只在有经验的老演员之间流动，更何况，是汇报表演这样的大事。 饶是张岑再想给周云野争取，也只能争取到一个b角的机会。 a角，则理所当然是县文工团一直以来的台柱子赵流云。 周云野本以为，赵流云找到自己是为了将自己从b角的位置赶下去，毕竟赵流云那天说的话，团里人尽皆知。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赵流云找到自己，竟然是给自己让角！ 第45章 她接受这个挑战 赵流云漫不经心看着自己修剪干净整齐的指甲，面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 “怎么，你不敢？那天你放的大话，难道是我听错了？” 从小到大，周云野最见不得别人对自己使用激将法，瞬间斗志就被赵流云撩拨起来。 只是，这话听着实在太像陷阱，她不得不防备。 周云野抬起眼，直直向着椅子上的赵流云看去：“不是不敢。只是，我信不过你！” 赵流云闻言，轻声笑了笑：“你还不至于让我自降身份来针对。我找你，自然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见周云野没出声，赵流云瞥她一眼，继续往下说：“如果演出顺利，我离开文工团，从此，你就是文工团台柱子。这个条件，怎么样？” 周云野的心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文工团今年新招揽一批新人，老人也会因此退出一批。 张团这些天因为名单的事情，一直焦头烂额。 毕竟文工团这样一份体面的工作，没有哪个傻子愿意主动离开。 周云野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赵流云。 “如果我没猜错，这条件恐怕还有下一句。如果我搞砸，我从此以后退出文工团，对吗？”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怎么样，敢吗？” 与其说是对赌，倒不如说是周云野单方面吃亏。 赵流云在文工团已经多年，经验阅历远比周云野丰富许多。 即使赵流云输掉赌约，团里也断然不会让赵流云这个台柱子离开。 而周云野不一样。 她初来乍到，舞台经验并不丰富。 再加上团里人人都知道赵流云看她不顺眼，只要稍微想一想，都知道这个赌约的结局。 赢，周云野有幸当选一次a角，赵流云继续留下。 输，周云野离开文工团，赵流云依旧留下。 如果是个求稳的聪明人来选择，一定会选择认怂放弃。 可她的名字叫周云野。 周云野只是思考了片刻，立刻毫不犹豫给出自己的答案：“我敢！” 口头的约定做不得数，周云野从小春的作业本最后面撕下三张纸，又取来两支笔。 三张纸上，全是周云野写下的一模一样的约定内容。 “甲方，赵流云。乙方，周云野。今就十二月十二日汇报表演角色替换一事达成一致，内容如下” 周云野递给赵流云，示意她过目和确认下内容有没有问题。 赵流云却是看也不看，直接扯过纸，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了，随手一推，合同纸掉在地上。 赵流云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却没有半分要捡起来的意思。 “哎呀，掉了。你可得收好了，不然到时候她们又要说我欺负你了！” 周云野弯腰去捡，起身正好对上托着腮的赵流云。 “你说，你走的那天，你会哭鼻子吗？” 周云野看着赵流云那张美丽的脸蛋，只觉得有种揍人的冲动。 用力捏捏拳头，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自己气死赵流云如意，转身把自家宿舍大门打开。 周云野站在门口，着急送赵流云走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赵流云走到走廊上时，又引发一阵喧闹。 “赵老师，您怎么来了！” “赵老师，来不来我家坐坐？” 赵流云微笑着，和每一个人都打过招呼。 周云野站在门口默默听着，心里倒是很奇怪。 看这样子，赵流云在团里的人气很高，人缘也不错。 怎么偏偏就这么针对自己？ 三张合同的其中一份，周云野想了想，还是决定拿给张岑，而不是张团。 张岑本来还准备和周云野商量将喜儿的b角换成其他角色的事情。 “小周，你来得正好。我和张团商量了下，年轻演员还是不能被埋没。我们打算让你演别的角，你愿不愿意？” 周云野心下感动，知道张岑是在为自己考虑。 可是昨晚，她已经和赵流云签订下赌约。 周云野硬着头皮，将包里的那张合同递过去。 本来还笑眯眯的张岑，看见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以后，眉头越皱越深。 从眉心拧起一个川字，隐隐有暴风雨来袭的前兆。 张岑猛地把那张纸拍到桌子上，“蹭”一下站起来。 “胡闹！这是胡闹！” 看向周云野，眼神带着不赞同。 “小周，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明白孩子，你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张岑也顾不上再和周云野多说什么，直接奔着赵流云的房间冲过去。 周云野跟在后面，神色淡淡。 现在知道真相发火，总比上台那天才知道真相发火要好得多。 她今天找到张岑，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 昨晚她就在想，按赵流云在团里的人气和人缘，到时候反咬自己一口怎么办。 团里的那些人，真能做到帮理不帮亲吗。 所以干脆，她就给这场闹剧再煽风点火，往火上浇油，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等团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赵流云就是再想反悔，也没有机会。 张岑嗓门大，一路上又风风火火的，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第一个看热闹的，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等到达赵流云办公室门口时，张岑和周云野的身后已经跟了一长串的吃瓜群众。 大白天的，赵流云的屋子却是门窗紧闭。 靠得近了，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男女的粘粘糊糊的嘀咕声。 周云野看着张岑瞬间神情紧绷，也顾不得礼貌，冲上去对着门就是一阵乱敲。 “赵流云！赵流云你在里面干什么！” 敲门声音一阵急促过一阵，恨不得在门上敲出个洞。 足足敲了好几分钟，没好气的赵流云才从里面猛然将门打开。 张岑猝不及防，直接扑到赵流云身上，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 “哎哟！干嘛呢！” 赵流云是抱怨，语气里却没多大怒气。 “我问你，你干嘛！” 张岑的话里，全是怒气。 赵流云眨巴着自己的一双桃花眼，伸手遥遥指着屋子里正往门边赶的男人。 “还能干嘛？喏，聊天呗！” 第46章 让周云野给别人当替身 屋子里走出来的男人，正是那天勒令周云野回家反省、又殷勤替赵流云拿包的男人。 周云野打听过几句，这个空降来的男人叫赵毅，工作就类似于现在的行政人员。 结合前几次自己撞见的情形，周云野有个大胆的猜想。 这个男人，恐怕是赵流云的追求者！ 给自己喜欢的女人拿衣服，很合理。 帮自己喜欢的女人打压讨厌的人，更合理。 显然，吃瓜群众和张岑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身后是藏不住的窃窃私语。 “有什么话，非得关着门说？” 赵流云听见这话，似笑非笑看张岑一眼：“我们俩打算搞对象，说点悄悄话也不行？你要是想听，明天你搬个凳子过来坐着听。听到什么不干净的，可别脏了你的耳朵。” 周云野真心认为，赵流云从小到大没被人打死，一定是因为世界上好人比较多。 要不然就她这张嘴，早就被人打了上万遍了。 张岑额头上的青筋不断跳动，忍下怒气，开始问起正事。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和周云野换角？” 赵流云满脸写着无所谓：“我懒得上台，正好又可以让她离开，不行吗？” “你这是胡闹！你把舞台当什么？你把观众当什么？” 赵流云无精打采打个呵欠：“她不是你招来的苗子吗，你就这么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张岑，你还没有从那件” “赵流云！” 赵流云的话被张岑猛然打断。 她斜眼瞥张岑一眼，径直转身回到办公室，将门重重一摔。 门在关上前，从缝隙里飘出赵流云的一句：“周云野，别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这场闹剧进行到现在，围观群众也不敢多待，匆匆散开去往各自的位置。 张岑的脸色不好，周云野也就不敢多问。 到了晚上，这件事的结果出来了。 赵流云说什么也不愿意再上台参加几天后的汇报表演。 她任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张团没办法，只能再找到其他能够担角的人。 但是，也不知道赵流云说了什么。 那几个老人，齐刷刷的一致表态：愿意把机会让给新人，她们更愿意在背后默默奉献，做新人的引路者。 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还瞬间站在了道德高地上。 张团本就潦草的头顶，愁得更秃。 愁得没办法，又在赵流云那吃闭门羹，只能找到周云野问问话。 “小周，你和赵老师，最近是又有什么新矛盾了吗？” 周云野装模作样回忆了一下：“没有啊，怎么了？” “那，那赵老师怎么突然” 周云野看着对面的张团面露难色，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周云野很淡定，抖落出那份合同，拍在张团面前。 “赵老师说，我输了，我走。她输了，她走。团长，您看，我是该输还是该赢？” 输，还是赢，这是个难题。 而周云野最擅长做的，就是将自己的难题变成别人的难题。 果不其然，等看完上面的内容以后，张团的眼珠子瞬间瞪大，从额头上滴下来豆大的汗珠。 “这，这” 他不敢说。 周云野输了，那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那是整个县文工团汇报表演完蛋的事情。 所以，周云野不能输。 可赵流云要是输了，赵流云丢了面子，赵家的人发难，他估计可以当场埋了。 所以，赵流云也不能输。 周云野不懂张团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能看出张团越来越扭曲的一张脸。 半晌后，周云野听见从张团牙缝里挤出的委屈哼唧。 “谁都不能输，我输！” 周云野：？ 张团到底是个人精。 眼珠子转一转，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会委屈周云野。 “小周，你看，你能不能顶着赵老师的名字上台？” 周云野眯起眼睛：“张团，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团一咬牙，干脆给周云野半透了底。 “赵流云，不能输，她不是只有她一个！汇报表演，更不能出岔子。你听明白了吗？” 话说到这里，周云野懂了。 合着赵流云上头有人，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在这场赌约中，她周云野注定就是个牺牲品？ 谁不是从跑龙套过来的。 但跑龙套，那是她心甘情愿。 现在，是让她主动去给欺负自己的人当替身。 这和别人打她一巴掌，她还要把自己另外半张脸也凑上去让人家打有什么区别。 周云当即冷下脸色，从嘴巴里吐出冷冰冰的几个字：“我不同意。” 张团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祖宗，你是我祖宗。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办？” 看见周云野不为所动的样子，语气又软下来。 “小周，我知道你委屈。这样，等表演结束，下部剧，下部剧一定是你当a角！” 周云野现在是真的想撂挑子不干了。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但是，她还是保存了理智，毕竟如果她来当这个团长，她未必就能做得比张团好。 弱小，就会受欺负。这是从古至今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要是想反击回去，就只能让自己不断强大起来。 所以纵然心里千般委屈，周云野依旧不表现在脸上。 只是对着张团轻轻点头：“张团，您等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您我的决定。” 周云野的脑子里犹如一团乱麻。 答应，她总觉得委屈。 不答应，她之后的日子只会愈发艰难。 周云野的身边被低气压覆盖，甚至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忧愁。 还在旁边练嗓的英子见状，主动凑上前来。 “云野，咋了这是？” 早上的闹剧周围人都谈论过好几遍，张团私下找周云野的事情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周云野看着英子那副淳朴天真的样子，终究没打算和英子说实情。 “没啥。我在担心汇报表演呢。对了，你的剧练得怎么样了？” 英子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兴高采烈拉着周云野观看自己的表演。 托周云野的绕口令地狱折磨，英子现在说话流利，原本带着些乡音的腔调也有所改善。 周云野看着英子活力满满的样子，心中的阴霾倒是被驱散不少。 第47章 忘八和无耻 英子的表演其实并不能算得上多好。 但她质朴、坚定，表演时全身犹如一团烈火在燃烧。 倒映在周云野眼睛里，也映出熊熊火光。 英子饰演的女英雄最后悲壮倒地的时候，缓缓念出整部剧里最经典的台词：“我们不会投降，我们不会退缩，我们更不会下跪。我们终将扼住命运的咽喉，绝不会屈服！” 音乐声，恰好在此时达到最高潮。 周云野听着激昂澎湃的音乐，和掷地有声的台词，只觉得振聋发聩。 她猛地推开面前的桌子，毫不犹豫站起身来，看向英子。 “英子，你说得对。我绝不会屈服，也绝不会去做别人的影子！” 周云野旋风一般一溜烟跑到张团办公室门口，毫不犹豫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张团见到周云野，很是惊喜。 “周同志，怎么样，考虑好了吗？你放心” “不。” 张团瞪大眼睛，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当赵流云的替身！” 周云野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容人反驳。 张团本来斜靠在桌子上的上半身瞬间坐直，从眼睛里透露出几丝幽光。 “周同志，你可想好了。一旦出了差错，你能担待得起吗？” “我能。” 周云野顿了顿，继续补充：“不仅如此，如果在我的表演上出现纰漏，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任凭你们处置。” 周云野看着对面的张团彻底坐不住，从脸上透露出三分惊讶三分愤怒和四分茫然。 “你能？你凭什么能？” “你承担，你又拿什么承担！” 张团脸上的怒气蓬勃而出，就差拍着桌子起来和周云野叫板。 “你私底下和赵流云做出赌约，已经是重大违纪！你现在的做法，是无组织无纪律，不把文工团放在眼里。我大可以现在就开除你！” 周云野听见，心里却是冷冷一笑。 用开除威胁她？ 她一个种地的泥腿子，最不怕的就是失去一切从头开始。 早在赵流云逼迫张团二选一的时候，她就知道张团的心偏向谁。 他可以为了赵流云开除自己，明天就可以为了赵流云去打压别人。 而楚慕婷能够在团里嚣张到如此地步，难道就没有张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功劳？ 走了一个关系户，还有千千万万个关系户。 在张团有意无意的放纵下，平民哪还有出头之日。 这样不分事理黑白的领导，她不稀罕。 这样乌烟瘴气的文工团，她更不稀罕。 有些话，以前看破不说破是给彼此一个面子。 可现在，周云野再憋下去，只会气死自己。 不阴不阳不痛快，她今天必须得做个阴阳人。 周云野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张团，脸上蓦地露出笑容。 “张团，快要过年了，我就提前给你送幅对联吧。” 周云野站起身子，在张团惊讶的目光中，直接走到旁边赵毅的办公室。 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好感，但记得那天被约谈时，她曾在桌上看见一副砚台。 周云野客客气气：“赵管理，能借您的笔墨一用吗？” 赵毅对周云野的到来，很是惊讶。 当着办公室众人的面，没好意思拒绝，只是看周云野的目光中带上几分好奇与探究。 周云野拿着笔墨，又折返回张团办公室。 就着从办公室里找到几张红色纸，行云流水在纸上写下两句对联。 上联：一二三四五六七。 下联：孝悌忠信礼义廉。 周云野笔迹苍劲有力，写起毛笔字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对着还未完全干的墨汁吹了吹，周云野直接将对联拍在张团桌上。 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张团，送你。” 周云野的举动，可能让张团产生了误会。 张团的眼睛里，瞬间流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 两只手抻开那幅对联，仔仔细细观赏着，还对周云野挑剔起来。 “周同志，早该这么和和气气的嘛！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能力。只是，这上联未免也太简单了。不是我说你，你平时还是应该多读点书，这样肚子里才有墨水嘛！” 张团看似是在提点周云野，话里却句句带刺，意有所指周云野没什么文化。 周云野在心中冷笑一声。 蠢货，要不是她见过张团拿倒了书，她估计就真被骗了。 毕竟谁能想到，办公室里全是书的张团，其实根本没什么文化？ 周云野脸上却不恼，笑眯眯地。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张团，要不然我给您挂门上？” “下联挂上吧。上联，你再想个新的！” 周云野装作沉思一会，开始给张团提建议：“要不然，咱们让文工团的大家来起个上联。谁对得好，谁元旦就多奖励吃一碗饺子，怎么样？” 得了张团的应允，周云野立刻就开始在办公室门口张贴对联。 她张贴的时候，赵毅听见动静，从办公室里推门走出来。 周云野背对着他，听见赵毅念着门上的对联，很快发出一声轻笑。 周云野知道，赵毅肚子里有墨水。 但她现在是什么也不怕，大不了，赵毅就去揭发自己。 贴完对联对上赵毅打量的目光，周云野没什么好气。 “看什么看？别挡路！” 赵毅挑挑眉，到底是给周云野让开了。 只是，在周云野经过自己身旁时，慢慢说出几句话。 “一二三四五六七，忘八。” “孝悌忠信礼义廉，无耻。” “你是在骂张团王八和无耻。你就不怕，我告诉张团？” 周云野听见，脚步瞬间停下来，却不是因为害怕赵毅告状。 她转过身来，用力抬起脚，对着赵毅的鞋子狠狠一脚踩下去。 “你告啊！你大胆去告，不去我瞧不起你！” “就你们这样的蛇鼠一窝的垃圾，只配活在阴暗的下水道里！” 周云野老早就看这个赵毅不顺眼了。 她和赵流云之间的事情，这个人老是来插个什么劲？ 她下的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踩得赵毅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看着那张脸，她只觉得痛快。 临走前，没忘记再丢下一句话。 “对了，麻烦替我转告你对象。我，周云野，从来不做别人的替身！” 第48章 她不做别人的替身 周云野回到平时练功的屋子，心态坦然。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开除。 但在开除前，她还有时间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敢这么阴阳张团，无非是仗着汇报表演的名单已经报上去。 要不然，张团完全可以谎称赵流云生病，而不是非得让自己去当撂挑子的赵流云的影子。 张团就是再气愤、再讨厌她，也只能等到汇报表演之后再做打算。 只是，他弄错了一点。 她周云野，从来就是不是别人的影子和替身。 她要表演，她还要堂堂正正以自己的大名登上演出舞台。 深吸一口气，开始思索怎样修改自己的表演节目。 她和赵流云被定下演《白毛女》喜儿的ab角。 剧目不能更改，那就只能在表现形式和创意上做调整。 周云野皱着眉，思考着她这么多年来看过的白毛女演出。 无一例外，全都是唱和简单的动作结合，主要考验演员的唱功。 赵流云嗓子生得好，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台柱子这么多年。 周云野知道自己的嗓子只能算是偏上水平，和赵流云比，基本不占优势。 她想要别人记住自己，就只能另辟蹊径。 周云野想到她曾经看过的一场3d舞台剧，猛然有了主意。 她靠演技发家，干嘛不顺势而为，将原本的以唱为主的剧本，改成以表演为主的舞台剧呢？ 周云野的双眼中迸发出兴奋的神采。 顾不得许多，她拿起白毛女的剧本，立刻就开始了改编工作。 屋子里的日光暗下来，周云野揉揉已经有些模糊的眼睛，抬起头来。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改剧本，竟然连吃饭都忘记了。 只是，她现在并不觉得饥饿。 在她的手中，白毛女新型舞台剧的雏形已经大致出现。 但在音效的选择上，周云野还是犯了难。 团里采用的大多数都还是老一套的乐器和调音。 对于演过千八百遍的革命剧本来说，确实够用。 对于新型的舞台剧来说，却是根本不够看。 周云野皱着眉思考半天，还是决定明天去师父许荣山的住处探探消息。 老头自从危房坍塌，就一直没回来。 只托人给周云野留下了一封信。 “为师的好大徒，为师云游去了。好好练习，好好抄剧本。另：魏老最近富贵，可多宰些。” 周云野一咬牙，要是明天找不到老头，干脆，她就去讹那个富贵的魏老？ 劫富济贫，古来美谈。 虽然劫的是魏老的富，济的是自己的贫，但总归目的是一样的！ 周云野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赵毅将自己揭发的消息。 不仅如此，她还等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赵流云。 赵流云还是那副自来熟的样子，站在周云野宿舍门口，东张西望。 她今天外面穿着素色大衣，从底下却绽放开牵牛花一般的梅色裙摆。 饶是周云野看赵流云再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一句赵流云确实很美。 看看那腰，那胸，那身段。 风姿绰约，姿态妖娆，一颦一笑尽显风情。 再看看自己，似乎就不太够看。 周云野默默掐断自己越来越偏题的思绪。 她好端端的，拿自己和赵流云比干嘛？ 赵流云再美，那也不是她周云野。 就算现在有个神仙能够让自己拥有赵流云的身段和样貌，她还不乐意呢。 思绪被收回来，周云野冷着一张脸，径直越过赵流云，掏出钥匙给自己开门。 赵流云娇滴滴的话流淌在耳朵边：“哟，这不是咱们大忙人吗？现在才回来，是害怕输给我去偷偷加练了？” 周云野觉得她是明知故问，故意挑衅自己，一张脸上的表情变得更臭。 “赵流云，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很好玩？我告诉你，兔子急了也会蹬鹰，你最好祈祷永远不会被我抓到机会报复回去！” 周云野说完，迅速将门打开一条缝，趁赵流云不注意，泥鳅一样钻进去。 随后，也不管赵流云还站在门外，直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发出一声巨响。剧烈的震动，带动着墙皮灰大块大块往下掉落。 隔着门，赵流云娇滴滴又惹人恨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来。 “小心眼子。你最好记住你现在的傲气，永远不要被别人打趴下。毕竟，是我在和你玩。” 周云野隔着门板，仔细听了好一会门外的动静。 确认门外彻底没人后才打开门，却看见地上放着的一本书。 周云野皱着眉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那本书捡起来。 翻阅了几页以后，周云野的眼神中立刻变成了浓浓的疑惑。 外面是平平无奇的牛皮纸书包，里面却是被翻阅到破破烂烂的《白毛女》剧本。 周云野可不认为赵流云有这么好心，会给自己送剧本，只是认为是赵流云不小心掉下的。 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到赵流云的宿舍跑一趟。 到了赵流云的宿舍，周云野才知道，赵流云压根就不住团里的宿舍，人家在某个大院有房子。 周云野闻言，默默叹一口气。 万恶的关系户，她迟早有一天把她们都给劫了！ 看着手上的那本剧本，终究还是没忍住，悄悄翻阅起来。 周云野一边吐槽自己的行为，一边安慰自己只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更何况，她是真的很好奇拥有丰富经验的老演员会怎样诠释剧本。 前面几十页，处处布满娟秀小字的批注。 批注有的是对剧本的理解，有的则是自己的思考与反思。 周云野对此并不意外。 如果赵流云只是单纯靠后台，这么多年台柱子的位置，她怎么也不会坐稳。 中间几十页，主要是赵流云对舞台诠释的解读和自己的创新想法。 周云野盘着腿，手捧那本剧本，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 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困惑和不解，只需要他人的一句轻轻点拨，就会豁然开朗。 看着看着，周云野倒是对赵流云肃然起敬起来。 虽然赵流云气人且欠揍，但在专业能力上，赵流云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不管赵流云今晚是有意还是无心，她都收获匪浅、受益良多。 第49章 她殴打了师父的亲儿子 第二天一早，周云野顶着两枚硕大的黑眼圈，猛地从凳子上蹿起来。 昨夜她翻来覆去，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左边是赵流云的笔记，右边则是自己的改编剧本。 结合了赵流云的经验和反思以后，周云野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仿佛有根筋突然开窍。 要不是大半夜怕吓着别人，她真想冲到院子里狂奔三圈，大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她现在是一刻也等不及，迫不及待要找到人商量自己的新剧本。 周云野起得早，路上的人不算很多。 她一路火烧火燎，匆匆忙忙赶到许荣山的危房前，房子前却已经站了几个人。 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拉低帽兜，牢牢遮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此时正站在许荣山对面，低声和许荣山说着什么。 周云野停住脚步，默默走开数米，等着许荣山和这男人交谈完毕。 似乎是话不投机，还没说上几句许荣山就开始吹胡子瞪眼。 “走走走！别拿你做生意的那一套过来对付我！有空，洗洗你身上的铜臭味！” 许荣山用力往地上啐一口，赶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从门口抄起一把扫帚，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 “滚不滚？不滚我就拿扫帚抽你们了！” 那个男人抬起手做出一个手势，跟在他身后的人立刻涌上前来，包围住了许荣山。 “许老，对不住。带走！” 几个人七手八脚，各自分工。 有的抬大腿，有的抬胳膊，直接将老头架在空中。 许荣山浑厚有力、中气十足的怒骂声一直从空中飘过来。 “干什么！王八羔子，兔崽子们！等我下来，我非得拿扫帚抽死你们！” 那个男人对于许老的威胁，倒是半点害怕都无：“许老，等你平安到家，我一定主动上门请罪！现在，走！” 周云野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 她本来以为师父和这男人是什么亲戚。 没想到两个人却似乎有什么过节。 眼看老头被人烤乳猪一般架在肩膀上，周云野咬咬牙：管他是谁，敢欺负自己人，就是不行！ 周云野猛地从旁边跳出来，大喝一声：“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可怜的烤乳猪许荣山，在看见周云野的时候眼睛瞬间一亮。 “丫头，救我！” 这一句话，瞬间激起周云野的斗志。 她左看看右瞧瞧，只有地上许荣山掉下来的扫把还勉强算得上是趁手的武器。 也不管能不能打过对面，直接举起扫帚，对着对面的人就是劈头盖脸一顿乱砸。 “我让你们欺负弱小！我让你们目无王法！有姑奶奶在，谁都别想欺负我师父！” 几个男人猝不及防，脸上和头上结结实实挨了周云野几扫帚。 其中一个忍无可忍，冲上来伸着手就来抢周云野的扫帚。 “疯女人，你闹够了没有？” 周云野的手腕被他抓住，从关节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扫帚被横亘在两人中间，进退两难。 周云野此生最恨被别人控制，闻言，干脆抬起头，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就这？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疯女人！” 周云野张开嘴巴，直接用力一口咬在面前的手掌上。 面前男人吃痛，猛地缩回手掌。 手掌上，赫然一个深红色牙印。 弧度完美，牙印完整，一看就是好牙才能咬出来的痕迹。 周云野亮出一口白牙，对准其他人猛扑上去。 边扑边磨牙：“来啊，我是疯女人，我会传染疯病！” 几个人脸上露出惶恐，带着手上的许荣山整齐划一往后倒车。 他们动作慢，难免就会被周云野追上。 周云野今天是打算将疯女人人设贯彻到底，逮到谁，就在谁的手上和胳膊上撕咬。 几个回合下来，周云野头发凌乱，却是斗志高昂。 对面的人全员挂彩，平静的脸上全是惊恐。 等到周云野再冲过来的时候，这些人也顾不上许荣山了，直接松开人撒丫子往旁边跑。 人柱子坍塌，连带着空中的许荣山也摇摇晃晃，下一秒就要翻倒在地上。 危急时刻，一直带着兜帽的男人猛地推开周云野，直接垫在了许荣山的身下。 “哎哟！” 这是许荣山的哀叫。 “！” 这是那个神秘男人的闷哼。 许荣山摔在地上，身下是一块厚实的人肉垫子，倒是没什么大事。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和周云野开玩笑。 “丫头，你这牙口，嘎嘎好！” 周云野无奈地伸出手，将老头从地上拽起来，解救了身子底下的人肉垫子。 身后的人想过来扶，对上周云野，瑟缩地往后倒退一步。 周云野看见他们受气包一样的委屈神情，不存在的良心短暂出现一秒钟。 嘴里的话依旧没什么好气。 “光天化日欺负弱小老头，活该！” 那个男人爬起来，兜帽掉落，却露出一张和许荣山有七分相似的脸蛋。 周云野：！ 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周云野瞳孔地震。 男人恼怒着一张脸，碍着许荣山在场，终究是没好意思对周云野发火。 最后，说出口就变成了弱弱的委屈。 “爸，你怎么找个外人欺负我” “家丑，不是不好外扬吗” 周云野呆滞成一张静态图，只能木然地听着许荣山从鼻子里冷哼。 “什么外人，她是我关门弟子！按辈分，你还得叫她一声姑姑！” 话音未落，也不管面前的周云野为什么一瞬间变得如此安静，直接扯过男人，用力往下一按。 “来，磕个头，喊姑姑！” 第50章 她其实愿意当墙头草的 周云野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局面。 她好心救人，殴打的却是老头的亲儿子。 还大言不惭在人家受害者面前说人家活该。 现在甚至还变成了受害人的姑姑。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周云野木然看着面前的男人面露难色，心中却在不住地为他加油呐喊。 快反驳！快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我不配！ 想到男人刚才委屈的语气，周云野一窒。 她隐约觉得，老头的儿子硬气不起来。 果不其然，在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注视下，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爸，今天条件简陋。改天，改天我一定认下疯姑姑！” 周云野彻底绝望。她果然就不应该对这个爸宝男有什么期待。 经过这一场闹剧，似乎也彻底放弃了将许荣山带走的想法。 爸宝男站在门口沉思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先离开。 临行前，给许荣山丢下一句话。 “爸，你要想在这里住着，那就继续住着。过几天，我会派人过来给你把房子修好。” 又看着周云野，神情纠结。 半晌后，终于艰难从嘴里蹦出一句：“姑姑，我爸劳您多费心。有什么事，从县办公室打电话给我。” 爸宝男从兜里摸索出一张卡片，递给周云野。 周云野心烦意乱，胡乱答应下来，也没仔细看，直接塞进口袋。 她的行为，倒是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斟酌再三，还是开口询问着周云野：“你就不好奇，不看看？” 周云野简直莫名其妙。 男人的行为，就和中介和销售随时随地发名片一样。 难道每一个路过的人递给自己的东西，她都得认真看一遍？ 更何况，她也压根不打算给男人打电话。 她一天天的事情多的很，她也没有做墙头草、给别人当间谍的习惯。 既然老头不喜欢他，那就一定有老头自己的理由。 懂不懂什么叫同仇敌忾？懂不懂什么叫义气？ 回复男人的时候，就带了点爱答不理：“不看，有什么好看的。除非是金矿主人，那还倒值得一看。” 她这话说得直白，听起来倒并不粗俗，反而激起了男人的兴趣。 “那如果我也有矿呢？” 想到什么，干脆凑到周云野身边，观察一下四周，见许荣山不在，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开口。 “这样吧，你喜欢钱。那你帮我监督我爸，有什么风吹草动告诉我，我给你这个数！” 对面的男人伸出五根手指，在周云野的面前摇晃。 周云野没好气翻个白眼。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懂不懂这些？不要妄图用金钱的臭味来玷污我和师父的关系。再说了，五十块钱，我自己也能挣！” 面前的男人一愣，随即睁大眼睛，面露不可置信。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等看见拿着扫帚气势汹汹赶过来的许荣山时，瞬间闭上嘴巴。 许荣山笑眯眯，只和周云野说话。 “丫头，你有没有听见，门前有苍蝇在嗡嗡叫啊！” 周云野了然的点点头，也笑眯眯的。 “确实有。师父，你坐着喝茶，我来解决！” 身后的几个人，看着许荣山和周云野，就像看见什么吃人的罗刹。 慌乱抱着头四处逃窜，嘴里大呼“大伟！大伟在哪！” 随着他们的动作，从远处远远开过来一辆车。 周云野看见，眼睛瞬间瞪大。 她看见了什么？小轿车！ 在七十年代电话都没普及的时候，这些人居然有车！ 她平日里帮许荣山抄写剧本，隐隐能猜到许荣山身份不简单。 毕竟以他的年纪能够读书识字、还能创作出剧本，家庭条件肯定不一般。 她猜测，应该是个书香门第。 所以对于许老的儿子，她也没往富贵上猜测。 毕竟穿的实在是太过低调，继承了老头一贯的风格：简约的流浪汉风格。 不过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测了。 对于车，她了解得并不多。 但前面飘扬的小红旗，简直就像开卷考试碰上送分题。 红旗车！这得是什么级别的人才能买得起的！ 看向许荣山的目光，不自觉带上点深意。 想到那张被自己匆忙收起来的名片，周云野猛地掏出来。 等看清上面的字时，一双狗眼直接被亮瞎。 许圭，第二钢铁厂厂长。 钢铁厂！ 在还没改革开放之前就能够做生意的，绝不是一般人。 更何况，是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的钢铁！ 周云野想到刚才自己信誓旦旦对着那五根手指说的“五十块”，只觉得自己的脚趾又开始动工。 她自诩前世见过许多人，怎么愣是没看出许圭的泼天富贵？ 她真的很想回到过去，收回自己大言不惭的一句话：“你好，我愿意当墙头草，麻烦给个机会。” 至于什么贫贱不能移和师徒间的友谊情分。 师父，就是拿来出卖的 周云野正想着，面前被人放下一杯茶。 许荣山轻轻吹开自己手中端着的茶杯里的茶叶，抿一口，悠悠开口。 “怎么，后悔刚才没答应我儿子的条件了？” 周云野也不隐瞒，点点头：“确实有点。” 许荣山笑起来：“你倒是个诚实丫头，真性情！” 周云野默然。 人之爱财，天理使然。 她要是为了自己在许荣山心中的形象强行否认自己并不喜欢钱，那恐怕才很奇怪。 所以，她干脆直截了当承认。 真性情的许荣山，不会去责怪一个同样真性情的自己。 许荣山看她一眼，继续问：“你可以今天结束以后就追上去，顺着上面的电话找到我儿子，告诉他，你改变主意，愿意做墙头草和小间谍监视我。” 周云野点点头，故意和许荣山开个玩笑：“师父，您说得对。我现在就去，压根等不到今天结束！” 许荣山一张老脸皱起来，冲着周云野吹胡子瞪眼：“我看你敢！” 周云野笑起来，乐不可支，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许荣山被她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一老一小笑了好一会，才聊起今天的正事。 许荣山翻着周云野带来的改编剧本，眉毛渐渐舒展开来。 上挑的眉尾出卖了主人现在到底有多高兴。 许荣山伸手抚摸着剧本，从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怀念。 “好，好啊。很多年没看见过这样的剧本了” 在面向周云野时，目光中难得带上几分严肃。 “丫头，你实话和我说，这是你自己创作的吗？” 周云野认真点点头：“我曾经看过形式差不多的。所以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将它用在原本的戏剧里。” 许荣山合上剧本，猛地站起身子。 周云野看着他在门口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停下脚步。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我有预感，你会火的。你周云野的名字，一定会火遍祖国大江南北！” 第51章 师父愿意全力支持周云野 周云野倒是没想到自己能得到老头这么高的评价。 看许荣山脸上的神色不像开玩笑，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下去。 搞创新，还是这个年代前所未有的创新，要说不紧张不忐忑，那肯定是假的。 周云野长舒一口气，拎着两个凳子，走到许荣山身旁坐下。 “师父，有您这句话，我算是放心了。只是，音乐方面，我们文工团用的都还是老一套，我担心” 许荣山蹙起眉头，仔细思考了下县文工团的现状，随即沉吟着对周云野开口：“这样，你只管大胆去尝试。我去找那些老骨头，我们一起给你写个联名信！” 周云野愣了愣，茫然地眨巴着眼睛：“联名信？！” 许荣山点点头：“对，就是联名信。一封迫切希望县文工团改变运作模式、增加新表演形式的联名信！” 周云野听见，顿时松一口气。 如果是单纯为了她一个人表演的事情去惊动那些前辈和团里，只怕她和团里原本就紧张的关系要变得更加严峻。 现在许荣山是从整个文工团发展未来的出发点考虑，层次瞬间拔高，就算张团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不过，听许荣山的意思，恐怕文工团的运作模式出了问题，早就不止她一个人有所察觉。 张团着急的几天后的汇报表演，对于其他团来说可能是锦上添花，对于自己在的文工团却无异于雪中送炭、救命稻草。 其他文工团发展得如火如荼，唯独周云野现在所在的竹源县文工团一直不温不火，甚至隐隐有颓疲之态，和文工团的运作模式和剧目表演有很大关系。 七十年代中期，虽然还没有到改革开放的时候，但文化领域，已经渐渐有了复苏的生机。 从1969年开始，各地就陆陆续续在做样板戏移植成其他种类表演的尝试。 比如越剧《红灯记》、1973年的二人转《处处有亲人》和同年中央电视台出品的相声《挖宝》《友谊颂》等。 这些从样板戏移植过来的全新表演剧目，无一例外都收获了广大观众的好评。 可这时候，县文工团在做什么？ 在闭门造车，在日复一日表演那些老百姓已经看过无数遍的样板戏。 器乐方面，也不知道张团是个什么想法，偌大一个文工团，愣是没有一个西洋乐器！ 对此，张团甚至还很得意：“你们懂什么。那些蛮夷的东西，怎么能污染我们高贵的文艺殿堂！” 周云野对于张团惊人的脑回路不想做出太多评价。 但她知道一点，如果文工团不改变，首先直接影响的就是她的3d舞台创新剧本。 而没了新舞台的自己，压根比不过后台强劲、自身实力卓越的赵流云。 到那时候，她就只有灰溜溜滚回家，继续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过年才能吃上肉的生活。 周云野想到自己回到家中，被得意的继母渣爹再次使唤来使唤去，指不定哪天又被下药，再被卖给别人当老婆的场景，猛然打个哆嗦。 她也顾不得许多，“噌”一下直接站起来，伸手握住许荣山的手，神情真挚。 “师父，谢谢您。您是我的贵人，以后只要有我周云野一口汤喝，绝对有您一口骨头啃！” 她是想说肉的，可是想到自己现在和秋后的蚂蚱似的处境，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骨头。 许荣山眉毛抖动几下，没好气看着周云野：“客气啥，我又不是为了你一个！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照顾你，那我岂不是后爹？” 砸吧着嘴巴，回忆了一下周云野刚才说过的话，又瞪起眼睛。 “我的徒弟，就混得这么穷困潦倒？去去去，咱们抓紧去魏老那再敲几笔，一定顿顿吃肉！” 周云野看着许荣山，紧绷的小脸慢慢松懈开来，流露出几分笑意。 笑着笑着，还有几分苦涩。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到头来，还是许荣山这个认识不过数天的半吊子“父亲”帮助自己最多。 自从那天和渣爹继母闹掰以后，周云野一直在暗中调查自己的身世。得到的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被打听的村人，几乎都是因为时间太久而记不清当时的情况。 唯一得到的一条线索，就是当初周云野母亲当初生下周云野时，似乎有一个接生婆。 等周云野得到消息赶过去，那户人家早就已经从村子里搬走。 听说，是跟着去城里照顾新出生的小孙子。 周云野难掩失望，但还是鼓励自己：如果距离真相还有一百步，她起码已经走了好几步，不是吗？ 摇摇头，驱散自己心中因为许荣山的话而产生的阴霾。 她不能沉浸在情绪中，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周云野和许荣山各自道别，一个去寻找老友写联名信，一个则去筹备舞台剧可能用到的东西。 她这次创作的舞台剧，灵感来自于前世她曾经看过的3d表演。 通过道具搭建和视觉错位，在舞台上创造出一个可以让观众身临其境的世界。 剧本的选择，还是选择使用文工团的经典表演剧目《白毛女》。 只是，原来的喜儿是一个人扮演。这次，周云野要大胆地让团里同一批新人，全都扮演成喜儿。 果不其然，当大家听见周云野说出这句话以后，所有人的情绪都沸腾了。 七八个年轻姑娘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说话。 还是英子主动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英子迟疑着开口：“云野，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你不用这样的” 英子吞吞吐吐，好不容易治好的结巴，似乎又有再犯的意思。 周云野笑了笑，替英子说完了她没说完的话：“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是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了，决定破罐子破摔？不是的，是我需要你们，需要你们共同和我创造出一个无与伦比的奇迹。” 周云野掏出自己的剧本，娓娓道来，讲述着自己为什么需要大家。 她越说，对面那些人的眼睛就越亮，脸上漫出控制不住的喜悦。 团里的这次汇报表演，并不是人人都有上场的机会，相当多一部分人都是b角。 可是，如果有了上台的机会，谁不想上台？ 说到最后，已经不用周云野再开口，所有人毫不犹豫给出自己的答案：“我们愿意！” 第52章 秦衍表白？ 周云野伸伸懒腰，终于舍得站起来活动一下自己早已酸麻到没有知觉的身体。 看着身边同样疲惫却难掩激动的姑娘们，轻轻笑了笑。 “咱们的二万五千里路，终于要走到终点了！” 自从那天新人加入周云野的队伍，她们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排练。 期间，张团过来看过一眼。似乎认定周云野已经认命，甘愿做赵流云的替身，不着痕迹看周云野一眼，脸上满是满意。 生怕周云野那天的表演有缺陷，还主动让人拖来了一个中提琴、三四个萨克斯帮忙伴奏。 又拍拍周云野的肩膀：“小周啊，好好干。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 旁人只知道周云野和赵流云的矛盾，全然不知张团让周云野替身一事，自然而然认为是张团对她们上心。 几个小姑娘脸上全是感动：“张团，您对我们可真好！” 张团很快收起脸上的惊讶，开始和这些姑娘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场面话。 周云野的脸被藏在角落的阴影中，面上全是讥讽的冷笑。 好？还不是张团生怕自己搞砸，丢了赵流云的脸！ 至于那些西洋乐器周云野看着，知晓是师父许荣山的信起了作用，在心底里默默说一句谢谢。 忙忙碌碌的准备时间很快过去，眨眼就到了市里来人检查汇报表演的时候。 上台前，周云野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紧张。 身边的姑娘却紧张得直哆嗦，干脆抓住周云野的手，猛地朝自己脸上来了一下。 耳光声清脆，回荡在后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周云野一头雾水，又听见那个姑娘长舒一口气：“呼，挨打以后，镇定多了。” 周云野：够狠。可是，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打？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那个姑娘羞涩一笑：“嘿嘿，因为我舍不得对自己下手嘛！” 原本紧张的其他姑娘们因为这句话哄笑起来，笼罩在每个人头顶的忐忑情绪也被驱散不少。 大家正闹着，就听见前台传来主持人的报幕声，众人赶忙慌慌张张在台阶处站好。 “《白毛女》是我国经典剧目之一，讲述了下面，请欣赏，由赵流云、李芬芬、王采莲等带来的舞台剧——《白毛女新编》！” 这话一出，所有人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偏偏幕布已经被拉开，不得不将自己探究的目光从周云野脸上收回。 周云野适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眼角悄悄滑落下一滴眼泪，被飞快擦去。 《白毛女新编》的第一幕，是年轻的喜儿在外出劳作时遇见地主黄世仁，被黄世仁强抢进自家大宅。 秦衍进来时，看见的正是这样的一幅美景图：周云野站在桥上，一身淡绿色衣装，一张脸蛋犹如三月桃花，不点而红。 顶光从上面打下来，竟然给周云野的全身覆盖上一层光晕。她半低着头，细碎的刘海遮挡住远山黛一般的眉毛，十分清婉美丽。 书中有句话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的人在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却装饰了别人的梦。 秦衍觉得，整个舞台全都暗淡下去，他的视线里，只剩下周云野。 此时此刻，他无比感谢强行拉着自己进来看演出的战友。 然而，美景并没有持续太久。 扮演黄世仁的男演员出现，对着喜儿露出贪婪淫邪的目光。 伴随着喜儿惊恐的尖叫，舞台灯光瞬间暗下去。再亮起时，场景已经变换到了黄家大宅。 舞台的屋顶，顷刻间降落下瓢泼大雨，将前排的观众浇个正着。 观众还来不及骂人，从细密嘈杂的雨幕中，传来喜儿痛苦的呼救声。 “求求你！放过我！” 秦衍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被麻绳捆在床上的喜儿。 她痛哭，她哀求，却都不能阻止黄世仁的暴行。 大雨淅淅沥沥，掩盖了雨夜下的罪恶。 灯，亮起来。 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狼狈的喜儿。 衣服被扯破，嘴角是乌青与鲜血。喜儿在雨幕中奔跑，最终无力地跌倒在舞台中央，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咚！”声。 周云野没对自己心软，喜儿的跌倒，是结结实实的。摔倒的那一刻，她都能感觉到膝盖上传来的锥心疼痛。 咬着牙，再次从雨幕中爬起，跌倒。再爬起，跌倒。最后被黄世仁派出的打手，拽着脚踝一路拖回了大宅。 大宅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彻底惊醒了还沉浸在表演中的观众。 秦衍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拳头不知道何时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他没有看错！ 周云野的摔倒和被人拖拽着走，使的是十足十的力气。 他不敢想，娇滴滴的周云野该有多疼？ 想到周云野谈到自己以后要站到国际舞台上时阻挡不住的喜悦，秦衍又沉默了。 一颗心，酸涩又饱胀。 他怜惜周云野，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演得好，演到别人的心里去。 秦衍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舞台上已经进行到喜儿变成白毛女的戏份。 黄世仁做贼心虚，面前却出现了整整七个喜儿。 喜儿们包围住黄世仁，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竟让黄世仁凭空出现在了审判架上。 在观众爆发出的激烈喝彩声中，黄世仁低下自己的罪恶的脑袋，整场剧目到此落幕。 秦衍战友见秦衍还愣住不动，赶忙推了一下秦衍：“愣着干嘛！今天这场可是赵流云，赵大美人！大家都去给她送花了，咱们也快些！” 秦衍没听过什么赵流云，更是从心里认为没有人比得上周云野。于是摇摇头：“我对赵流云没兴趣。” 眼看战友扔下自己跑了，秦衍思索着他的那句话，默默抓住一个男人，不由分说丢下几张票子，强行做成买卖。 张团怕别人发现真相，干脆回绝了所有人。 周云野安心在化妆间卸妆，余光却扫到一个高大的男人。 是秦衍。 不是，他是怎么进来的？ 还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秦衍手上捧着一大束纸花？ 秦衍捧着花，对上周云野不施粉黛的白净脸蛋，慌乱的呼吸都不知道从哪个鼻孔出气。 只能硬着头皮，局促地开口：“周云野，送你！” 话音未落，直接将手里的大束纸花猛地往周云野怀里一塞。 手触碰到周云野胸前的柔软，就和摸到烫手山芋一般，整张脸瞬间红透。 还没走到门口，秦衍被人喊住了。 周云野抱着纸花，一字一句念着里面的纸条：“没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你之后，结婚这事，我没想过别人。” 周云野捻着纸条，看着一瞬间僵硬、脸红得不能再红的秦衍，终于还是没忍住调戏他一句。 “喂，大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53章 秦衍的身材比猪好多了 从周云野开始念纸条上的表白开始，秦衍整个人就进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 我是谁？我在哪？我听见了什么？ 结婚？什么结婚？和谁结婚？ 秦衍一张脸臊得红里发黑，尴尬地连走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好不容易迈出去一步，却是同手同脚，整个人慌里慌张往门框上撞。 这还没完，周云野的话直接在秦衍的脑子里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云野看着定在那里装木头的秦衍，调戏他的坏心更甚。 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怀抱着那捧花，慢慢走到秦衍面前，歪着脑袋看他。 “秦衍，你知不知道男人送女人花是什么意思？” 秦衍的眼珠飘忽，视线死死黏在天花板上：“是，恭，恭喜你。演，演出很，很成功。” 周云野继续追问：“那男人屡次三番帮助一个女人，又是什么意思？” 秦衍咽一口唾沫：“他，他心怀正义！” “那和她看雪，和她看月亮呢？” 前两局，秦衍倒是都知道。 只是看月亮看雪这两件事，他是真不知道。 秦衍硬着头皮，好半天也想不出来一句，求助似的看向周云野。 周云野知道，以秦衍的性格，根本做不出这么直球表白的事情。 玩笑开得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周云野努力忍住笑意，伸手轻轻去拍秦衍的肩膀：“好了，不逗你了。谢谢你的花。” 周云野转身重新回到化妆台前，想要继续整理自己未卸完的妆容，衣袖却被人拉住。 惊讶回过头，对上秦衍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你还没告诉我，男人和女人看月亮、看雪是什么意思。” 周云野： 她怀疑，秦衍到底是真的傻，还是扮猪吃虎装傻？ 这要她怎么说，她虽然脸皮厚，但总归还是有一点女孩子的羞耻心的。 两人正说着话，化妆间里却走进来一个人。 英子看见化妆间有男人，吓了一跳，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周云野。 周云野面色不改：“我哥。” 英子点点头，瞥见桌子上的花，小小惊呼一声，走了几步将花拿起。 抱住花，对着周云野笑：“这是你哥送的花吗？真好看。咦，这里面怎么还有张纸条？” 周云野大呼一句完蛋，想要阻止英子拿起纸条已经来不及。 “在遇见你之前” 英子读着纸条，越读越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化妆间。 沉默的英子放下手中的花，沉默的走到门口，确认四周没有人，一把将化妆间的门关上。 这才转过头来，用压低的声音问周云野：“搞什么？” 周云野看一眼秦衍，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和英子解释。 “他应该是买了别人的花，把别人表白的纸条也一起带过来了。你别误会，我们就是普通” 一直没出声的秦衍，却突然开了口。 他看着英子：“请问，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看月亮，看雪，代表什么？” 周云野平时最爱和英子胡诌自己老家（现代）的各种八卦故事，英子对于这些酸溜溜的恋爱小细节可谓是信手拈来。 听了秦衍的话，当即眼前一亮，压根看不见周云野眼神中的惊恐，直接开口解答。 “你们男同志，肯定不懂这些。白雪，寓意着白头，是姑娘想和你过一辈子。月亮呢，更含蓄。如果姑娘和你说你说月亮真美，那九成九也是喜欢你！” 叽里呱啦一大串说完，英子不忘给周云野投递过去一个求表扬的眼神：“夸我，我可是替你哥解答了追姑娘的问题！” 周云野却是一脸绝望。 果然不怕对手很强大，就怕队友送人头。 英子这哪是自己队友，是秦衍队友还差不多。 秦衍站起身，眼睛里满是眉飞色舞藏不住的笑意。 待英子从化妆间里走出去以后，化妆间再次只剩下了秦衍和周云野两人。 沉默的空气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周云野硬着头皮，强行解释：“英子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她的话，你别当真。” 秦衍“嗯”一声，没有再开口。 周云野听着，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 这就结束了？不再说点什么？ 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腿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椅子上晃荡。 椅子重心不稳，直接往前摔去。 周云野惊讶地抬起头，身子因为坐不稳，下意识慌乱地在空中乱抓，直到抓住了面前人的手臂。 摔倒的冲力过于强大，不仅周云野自己摔倒，连带着秦衍也被她结结实实扑在了地上。 秦衍摔倒的时候，一只手还垫在周云野的脑后，生怕她被地板磕到哪里。 周云野慌不择路想要爬起来，两只手正好支撑在秦衍的胸前。 不像上次那么硬邦邦，稍微有点软绵绵的。 周云野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不仅不收回手，还又伸手在上面摸了摸。 “肉质紧实，一定细嫩可口” 秦衍没忍住，在周云野身子底下发出低低的闷笑声。 “你这是在评价猪肉？” 周云野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直接说出一句：“你可比猪的身材好多了！”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一瞬间脸色爆红。 脑子反应过来后，这才看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骑在秦衍身上，两只手放在人家胸前占着人家便宜，长长的头发还在秦衍胸口和脖颈间捣乱。 被她压在身子底下的秦衍看起来比她平静不少，一只手揽在周云野脑袋后面，一只手护在周云野腰上。 她今天表演，里面的衣服穿得就单薄了些。此时从腰的地方，传来灼热的温度。 两个人的耳朵根都红得滴血。看起来，就像自己在和秦衍干什么坏事一样。 靠得近了，她还能听见秦衍胸膛里有力跳动的心跳声，还有他身上暖烘烘的木头香气。 周云野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压根不敢看秦衍。 怎么突然，这么近 而且就像，自己投怀送抱一样 两个人定定的望着彼此，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 直到化妆间的门被人推开。 “周我什么也没看见！” 第54章 共淋雪，共白首 周云野眼尖瞥见门口进来一个人，慌得立刻就要从秦衍身上爬起。 谁知道她那头长发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缠住了秦衍的扣子。 周云野急得一张脸涨红：“别管我头发了，快起来！” 说着话，伸手就去硬扯自己的头发丝，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放手。 她头发被扯住，看不清站在门口的是什么人。只知道，被人发现就全完了！ 她不久前刚因为和男人的流言吃过亏，现在再传出风言风语，文工团正好趁此机会开除她。 周云野也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委屈，扯着扯着，生理性的泪水就涌了出来。 压在身下的秦衍深吸一口气，手已经握上了周云野的手，阻止她继续撕扯自己头发的动作。 “周云野，别慌。” 十多根乌黑的头发断裂在秦衍胸前的扣子上，他看着都心痛。 身上的姑娘却泪眼汪汪的，好像世界末日到来。 秦衍左手轻轻压住周云野的头发，确保不会因为自己的动作带来拉扯的疼痛，这才翻身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两个人的距离因为缠绕的头发丝挨得极近，秦衍只能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周云野。 一张脸上，全是冰霜般的冷意：“滚出来！” 站在门后的英子见到秦衍这副样子，倒是一愣，随即不由自主打个哆嗦。 闪身从门口进来，求助似的和秦衍身后的周云野说话。 “云野，我，我就是进来喊你出去，张团找你。没有别的意思。” 对上秦衍的死亡视线，又打个哆嗦。 “你，你和你哥” 秦衍的脸上还是化不开的冰冷：“有问题？” 英子的腿哆嗦得快要站不住，最后还是周云野看不下去：“能不能关上门，先进来说话？” 三个人沉默的坐在化妆间，似乎又恢复到了刚才的状态。 周云野却皱起眉头。她和英子说秦衍是自己哥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自己和秦衍还会发生接下来的事。 刚刚的姿态和动作太过亲密，根本不是兄妹俩可以解释的。 虽然英子和她关系好，可人心隔肚皮，她始终还是有些顾虑。 毕竟，她被暗箭中伤，也不是一次两次，还都是身边之人。 周云野斟酌着，思考该用怎么样的方式来解释自己和秦衍的关系。 兄妹，英子肯定不会再相信。对象，周云野看着还在低着头耐心给自己解着头发丝的秦衍，陷入迟疑。 秦衍一双手骨节分明，带着明显的茧子。 现在这双手，却虔诚地捧着自己的头发丝，做着本不应该由秦衍做的精细活。 察觉到周云野的视线，秦衍抬起头看她一眼，又冲瑟缩在角落的英子飞过去一个眼刀：“老实坐好！” 周云野没忍住轻轻笑出来。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秦衍对人原来可以这么凶，就和只小狼犊子似的。 对待自己，好像一直没有露出这一面？ 周云野的眼光下移，瞥见秦衍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还在细心解着自己的头发丝。 那双手长满茧子，本是拿刀拿枪的手。现在却虔诚地捧着自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解着结。 周云野垂下眼睛，心里一瞬间全被欢喜填满。 她不想再隐瞒自己的心思，更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 她就是喜欢秦衍，她为什么要避嫌，为什么要骗别人他们没关系？ 男未婚女未嫁，谁规定就不能是女人追男人！ 所以，当再收到来自英子的目光时，周云野清清嗓子，毫不犹豫：“如你所见，他之前确实是我哥。但现在，我对他心怀不轨。” 秦衍的手解开最后一缕头发丝，听到这句话，直接凝固在空中。 一双锐利的眼睛此时满是惊讶、疑惑，呆呆地看着周云野。 对面的英子，也被周云野的直白炸得不轻，好半天也没缓过神。 周云野咬着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退缩，那岂不是缩头乌龟？ 干脆猛地站起身，劈手拿过化妆台上的那束花抱在胸前，伸手杵到秦衍怀里。 “秦同志，我想和你继续发展革命友谊之外的关系，你愿意吗？” 周云野倒是想说那些左心房右心房的土味情话，只是，看着秦衍那张脸，她实在开不了口。 周云野心情忐忑，等待着秦衍的回复。 秦衍在听清周云野说的话后，原本降温的脸蛋再次爆红。随即，是从眼睛里爆发出的狂喜。 周云野喜欢他！周云野居然喜欢他！ 秦衍恨不能立刻跳起来绕着整个文工团跑三圈，边跑边大喊：“周云野喜欢我！周云野喜欢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英子，就更不顺眼，从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怨气，包裹住英子。 英子接收到这股怨气，颤颤巍巍硬着头皮留下最后一句话：“原来是这样。不打扰你们了哈！”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化妆间。 周云野左等右等等不到秦衍的回答，又结合秦衍身上散发出的浓厚怨气，误以为他不乐意。 收敛好自己一瞬间变得酸涩的情绪，垂下眼睛，不去看秦衍。 “对不起，是我一时失言。你就当我今天的话没说” 周云野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这个怀抱很是克制，似乎只过了一个眨眼的时间，蜻蜓点水般，在周云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秦衍轻轻从怀里推开。 头顶，是秦衍闷闷的声音：“我听见了。我会当真的。” 周云野惊讶抬起头，对上秦衍亮的出奇的眼睛。 那束花再次回到秦衍手中，他学着周云野的样子，笨拙地将花递过来，指着窗外。 “周同志，你看，又下雪了。” 周云野被秦衍这一举动弄得猝不及防，愣愣看着秦衍：“嗯，下雪了。” 化妆间的窗户大开，飘飘扬扬的雪花从窗户外飘进来。 秦衍伸出手，一动不动接了好半天，才拢起一小摊雪。 随后，将雪慢慢放在自己和周云野的头发上。 雪被人的体温融化，冰凉，却又灼热。 周云野想到那句共淋雪，共白头，不由呼吸一滞。 她才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的小鹿，就差跳到月球上去了。 是谁说的老实人不会说情话？是不会说。可是做起来，更要命。 很快，浪漫就被打破了。 文工团外面的人太多，秦衍是顺着窗户外的管子离开的。 离开前，秦衍看一眼周云野，目光中满是欢喜：“等我。” 周云野看着秦衍，倒是若有所思。 还好秦衍当了兵，要不然江湖上飞檐走壁的大盗，必然有秦衍一席之地。 第55章 秦衍为了她被罚跪 几乎秦衍才刚刚从窗户翻下去，周云野所在化妆间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气势汹汹的赵流云面露不善，手里抱着好几束纸花，全都朝着周云野狠狠掼过来。 赵流云似乎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周云野，你顶替我的名字演出，是几个意思？你身边的那些苍蝇，都追到我跟前了！” 周云野捡起地上的那几束花，无一例外都是酸倒牙的表白。 什么赵流云你就是我心中的喜儿、我愿意为你屠尽天下黄世仁、雨很大快来我心里躲一躲这种的土味情话。 赵流云质问间，从门房那又有人过来通报：“赵老师，新安报的记者想采访您，见还是不见？还有，又有人给您送花了！” 从门房身后，露出潮水一般的花束。 赵流云一张俏脸气得铁青：“不见！这些花，全都给我扔掉！还要我说多少次，我只是赵流云，不是演喜儿的周云野！” 周云野看着面前的这场闹剧，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感情这是赵流云的追求者听见报幕，将自己扮演的喜儿认成了赵流云。 上赶着拍赵流云马屁，却拍到了马蹄子上，惹得赵流云更加生气。 周云野看着气到胸膛剧烈起伏的赵流云，伸手拢了拢花束，语气淡淡：“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按照张团的吩咐，做你的影子罢了。“ 赵流云一张脸上流露出惊疑：“周云野，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周云野看赵流云神态不像有假，又想到掉在自己门前的那本剧本，思考片刻，将张团安排自己做赵流云替身的事情和盘托出。 从赵流云的笔记看，赵流云虽然娇纵，对于演艺事业却是出奇认真，堪称业界劳模、行业标尺。 她在赌，赌一生要强高傲的赵流云绝不容许有人擅作主张、替她博得不属于自己的虚名。 果不其然，还没有听完周云野关于整件事情的叙述，赵流云一双美目里已经快要喷出火来。 “张伟民！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替我做主！” 赵流云难得一次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也顾不上搭理周云野，怒发冲冠一路往团长办公室杀去。 平日里赵流云臭脾气惯了，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样直接表现在脸上。文工团走廊上的人纷纷侧目，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答他们的，只有团长办公室门被重重甩上的“哐当”一声，和从里面传来的惊天怒吼：“张伟民！给我滚出来！” 周云野摩挲着门房带来的那张新安报陈记者的名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枉费她费尽周章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一出戏。这出戏，也是时候迎来发展的高潮了。 从报社回来，走在回文工团宿舍的路上，周云野心情极佳。 方才她去找陈记者，对方面对她的说辞一时之间是不信的，直到周云野拿出那本完全由自己原创的舞台剧本，又现场给陈记者表演了一下《白毛女新编》的唱段。 几番操作下来，陈记者已经对周云野的话深信不疑，更是为周云野的遭遇感到愤恨难止，主动提出帮周云野按流程申请一篇报道。 周云野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美好。 天也晴朗，阳光也和煦。 周云野裹紧自己脖子上的灰色格子围巾，又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雪花慢慢融化在自己手心。想到秦衍，心里甜滋滋的。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她的演出大获成功，还和秦衍捅破了窗户纸。 想到秦衍临走时说的那句“等我”，周云野一瞬间羞得将脸埋在围巾里。 等他，等他干什么。难道是去打结婚报告 周云野慌忙拍拍自己滚烫的脸：“想什么呢，不知羞！” 路过国营饭店，想到总能听见的“小嫂子”，这次也少了几分不好意思。想到自己也好久没进过国营饭店了，干脆今天就进去庆祝一下。 后厨还是秦衍的那个朋友在掌勺。看见她，眼睛瞬间一亮：“小嫂子！好久不见！” 周云野稳住脸色，佯装平静地小声“嗯”一句，算是答应。 里面的人嘿嘿一笑：“小嫂子，我就知道你们俩有情况！” 这次吃完饭，周云野去付钱，却被告知已经有人提前替自己付过。 那人挤眉弄眼：“小嫂子，秦哥说了，爱吃，咱以后就包月吃！” 周云野真想感慨一句秦衍是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国营饭店，包月？ 心中却有说不上来的欢喜，想了想，还是递过去几张票子：“他是他，我是我。现在不能混为一谈。” 周云野的钱最终也没送出去。秦衍提前预付了一个月的肉菜钱，过期不退、逾期不补。 周云野心疼之余，也只能含泪干下两碗饭：“再来一碗！” 回去的路上，周云野想着，什么时候见到秦衍，还是得和他说一声。 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样不心疼。 只是，一晃两天，周云野却再没看见秦衍。想到秦衍和自己说的冬天任务多，周云野莫名有了些担心。 周云野为了防止自己东想西想，干脆搬着凳子去找张岑学织围巾。 张岑看见花色，已经猜到周云野想给谁打。不着痕迹问了句，知道周云野在和军人搞对象才松一口气。 一边教，还一边嫌弃周云野：“看着挺机灵一姑娘，怎么手就这样笨？” 周云野十根手指都被毛衣针戳得够呛，好在没破皮。织出来的围巾，却是能当渔网用，直接下河捞鱼。 看着极其惨烈的围巾，周云野深吸一口气，将围巾卷成一团，塞进自己的箱子里。 汇报表演后的休息日就在这样慢悠悠的日常中度过。 只是到了晚上，周云野却突然被国营饭店的秦衍兄弟找上了门。 对方见到她，眼里满是慌张和哀求：“小嫂子，求你快去看看秦哥吧！秦哥为了你跪了两天，再跪下去，膝盖就要废了！” 周云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下跪？ 秦衍，居然为了自己，下跪了两天！ 第56章 秦母晕倒 周云野犹如晴天霹雳，也顾不得许多，慌忙对着那人说：“我请个假，我今晚就跟着你走！” 自从赵流云闹过那一次，张团就回家休养了许多天。 据说，是被赵毅打的。 张团不在，赵毅就成了代理人。周云野的假条很简单：回家看望亲人。 赵毅推推眼镜，没多说什么，批复了准许。 周云野一路颠簸，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呕吐的欲望，总算是到达了秦衍家所在的村子。 这个青石板铺就的小院，还是周云野记忆中的样子。只不过，现在被雪覆盖，而青石板的尽头，笔直跪着一个肩头雪白的男人。 周云野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几个箭步冲上前，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秦衍身上。 周云野一双眉毛快要拧成死结：“谁干的，我去找他！” 说着，伸手就去拉地上的秦衍，却拉不动。 周云野低下头，对上秦衍一张冻到有些发白的脸蛋。 那双眼睛看见她时，似有火焰在里面灼烧，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别。是我自愿的。” 周云野当然不信这句话：“自愿的？谁会自愿跪在雪地里？” “真的。天冷，回去吧。” “我不走，除非你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从屋子里慢慢走出来一个女人。见周云野和秦衍拉扯，咳嗽一声。 “确实是他自己要跪的。” 周云野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正巧对上秦母那双神色淡淡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小衍为什么下跪？因为他想娶你，而我不同意。” 周云野的心，猛然被这句话里的信息轰击成一滩一塌糊涂的东西。 秦衍想娶自己？ 原来他说的等他，是这个意思。 周云野下意识看向秦衍，却看见秦衍因为紧张而绷直的身体。 “妈！别说了！” 秦母似乎自嘲的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至于我为什么不同意。很简单，因为我儿子有未婚妻。你说，这样一个男人，还能够娶你吗？” 周云野还没从刚才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听见这句话，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 秦衍原来有未婚妻，那为什么还要娶自己。秦衍原来，是一个七十年代陈世美？ 只是，以她和秦衍相处下来对秦衍的了解，她绝对不相信秦衍是这样的人。 周云野咬着嘴唇，下定决心般开口：“婶子，我不相信秦衍是这样的人。” 秦母依旧神色淡淡：“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他自己。” 周云野瞪大眼睛，想从秦衍身上看出答案，许久也没有答复。 有时，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周云野摇摇欲坠，连带着脚步都虚浮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秦衍有未婚妻，那自己算什么，一个消遣用的玩物，一朵路边的野花？ 秦母见状，终究还是没忍住，叹一口气：“云野，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想瞒着你。秦衍的未婚妻，是从小定下的婚约。我们秦家，欠他们家一条命。你明白吗？” 一条命，还不清。所以要用儿子的后半生去弥补。 周云野觉得荒谬可笑，但一切却又是那么的合理。 她和秦衍之间，始终有一条跨不去的隔阂。这条隔阂，根本不是靠谁的努力就可以消除的。 上一辈的恩怨，成了下一代的枷锁。 周云野看着秦衍，心疼远大于悲伤。 她还是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问：“世界上报恩的方式这样多，为什么偏偏得是这种方式？这对秦家不公平，对另一家同样不公平！” 似乎没想到周云野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秦母愣在原地。 原本因为跪太久有些麻木的秦衍，听见这句话，眼睛中猛然爆发出光彩：“妈，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和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过一辈子，这对谁都不公平！欠一条命，我想办法还！” 秦衍现在发现，原来那句误打误撞抢来的别人表白的纸条，也不是全无道理。 因为娃娃亲，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有一天和一个陌生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所以，他对婚姻毫无期待。 可是遇见了周云野，他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想步入婚姻的殿堂。 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够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他才终于明白那句“遇见你之后，我只想和你结婚”的真正意义。 周云野惊讶于秦衍的突然爆发，但还是上前一步，紧紧握住秦衍的手。 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心，在这一刻也同样紧紧依偎。 秦母回过神来，目光中已经带上些痛苦和愤怒，看向秦衍，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她转身几步小跑进秦家堂屋供奉的台桌，从上面取下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毫不留情，几乎是重重拍进秦衍怀里。 再开口，就带上几分凌厉：“你对着你爸，有种再说一次！说一条命，大不了你来还！” 那张照片上的男人和秦衍有五分相似，浓眉大眼，衣领上还能看见一颗星。 秦衍看着照片，皱起眉头：“妈，就算当着我爸的面，我还是一样的话。我不愿意娶一个陌生人，我宁愿去还那条命！” 秦母颤颤巍巍，连连后退几步。伸出一只手，哆嗦着却怎么也指不准秦衍，整个人一副气血翻涌之态。 周云野见她这副样子，直呼不好。这是气急攻心的症状，弄不好，是真的能将人活活气死的。 还等不及周云野出口提醒，秦母站在那里，整个人已经软绵绵瘫倒下去。 秦衍跪了两天，膝盖早已麻木。想要起身去扶，已经来不及。 周云野用尽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拔腿狂奔数米过去，好歹是赶在人完全摔倒在地上之前做了秦母的人肉垫子。 周云野的手掌被擦破，脑袋也摔得生疼，却顾不上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快送医院！” 怕秦母受到颠簸，车就开得慢了些。 一路上折腾许久，总算到了医院。 经过医生检查，身体上倒是没什么大碍。 秦衍和周云野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再次被医生的一句话打入谷底。 “经检查，您母亲大腿处可见一处阴影。我怀疑，有病变的可能。” 第57章 秦母对秦衍说对不起 一张检验单被医生递过来，周云野伸着脑袋去看，看不懂上面到底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顺着医生手指的方向视线向下移动，这才看见右边髋关节处的一处异常。 秦母的关节那里，有一团看不清的黑影。 结合秦母总是摔跤、常常住进医院的情况，周云野不由呼吸一窒，下意识扭头去看站在身边的秦衍。 秦衍接过那张化验单，左手紧紧捏着，关节已经用力到发白，轻轻颤动着。 医生见秦衍这副样子，又说出一句宽慰的话来。 “咱们医院只能做b超检查，以我的经验不敢百分百确认。如果有条件，还是去趟大医院，那里有x机。” 七十年代不比现在的医疗水平。周云野和秦衍所在的医院，基础设备并不齐全。如果想要做更全面的检查，只能南下去大城市的医院。 两个人听着医生的安慰，心却是越来越往下沉。 如果病情不严重，为什么会建议他们去大医院。如果秦母真的确诊了，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周云野想到那张相框上的男人，对秦衍的心疼和担忧更甚。 怪不得秦衍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父亲，原来是早已离世。现在母亲又疑似有事，秦衍他一个人，如何能承受得了？ 周云野只觉得自己的心坠坠得疼。 医院的走廊很是安静，医生说完话后就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云野凑过去，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围巾，努力踮起脚，缠绕在秦衍身上。 秦衍在雪地里跪了太久，送秦母到医院时更是走得匆忙，什么东西也没带，身上还是上次见面分别时的衣服。 靠近了，周云野才看见秦衍肩头早已被融化的雪打湿，雪水浸润到衣服里，又在衣服表面冻成一层坚硬的冰壳。 周云野惊愕地抬起头，正对上秦衍一双眼底泛红的眼睛，和一张酡红的脸蛋。 这不是和自己亲密接触的害羞。 周云野也管不了许多，直接伸出手，贴在秦衍的额头上。 一张脸，火炉般滚烫。 周云野收回手，脸上已经带上慌乱。 秦衍这是发烧了！ 她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压根没想到一个人在雪地里跪两天会不会有事！ 周云野顾不得许多，强行拖着秦衍就往走廊上的椅子那边走。 秦衍来的时候是坐着车来的，走起路，她才看见他膝盖的异样：僵直，根本无法弯曲。 这时候，秦衍还在逞强：“我没事，我自己可以。” 似乎要证实自己的话，秦衍伸出脚，准备给周云野表演没病走两步。 周云野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愤怒、心疼、后悔，自责，全都交织在一起。 她都快从秦衍的头上看见烧开冒出的白烟了，他可以，他可以个头！ 周云野面露凶光瞪秦衍一眼，说出的话是又气又急：“闭嘴！听我的！” 秦衍烧得迷迷糊糊，听见这句话倒是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周云野，似乎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周云野会突然生气。 半晌，秦衍试探性地拉拉周云野的衣角：“你生气了？为什么？” 周云野不想说话，干脆地将秦衍的一只胳膊搂在自己的脖子上，整个人艰难搀扶着秦衍，往走廊的座椅走去。 该说不说，秦衍还挺沉。 周云野咬着牙，硬是用自己的小身板承担起秦衍的大半重量。 左手拉住秦衍的那只胳膊，右手无处可去，只能搭在秦衍腰上，更好借力。 手底下，是精瘦结实的腰肢，周云野现在却没有半分旖旎和审核违规的心思。 人都快烧坏了，她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她还是个人吗？ 折腾半天，好不容易将人弄到椅子上坐定，周云野菜才算能喘口气。 她扭头去看旁边的秦衍，一颗毛茸茸带着湿漉雪水的脑袋却已经靠过来。 脑袋沉甸甸的，依靠在周云野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想要伸手推开，终究是没忍心。 周云野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尝试着小声呼唤：“秦衍？秦衍？” 没有人回答她。温热的呼吸，顺着周云野因为热而敞开的衣领，飘落在她的锁骨上，如同一个羽毛般的吻。 秦衍睡着了。 周云野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任由他靠着自己。右手，终于做了在秦衍醒来时她绝对不敢做的事情。 周云野伸出手，抚摸着肩膀上那头刺猬般的短毛。 和她想象中的坚硬质地不同，秦衍的头发粗粝，但柔软。或许，和秦衍的人一样。 秦衍一直没醒，本应该在病房里躺着的秦母却走了出来。 她穿着病号服，面色是纸一样的苍白，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周云野被秦衍当枕头睡得腰酸背痛，看见秦母，吓得立刻就要将秦衍推醒，嘴里还在慌乱解释：“婶子，您别误会” 秦母阻止了周云野的动作，在周云野身边坐下，望着秦衍，眼睛里是溢出来的柔情。 “小时候，秦衍也会这么靠着我睡。他小时候，怕黑。如果没有人陪着他，他就会抱着枕头满世界找我。” 周云野想象不出秦衍抱着枕头全世界找妈的样子。虽然不明白秦母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但心中的阴霾还是被驱散不少。 秦母自顾自分享了许多秦衍小时候的趣事。比如怕黑、怕蜘蛛，不喜欢吃苦瓜，长大以后要当个厨子。 周云野听着笑着，却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现在的秦衍，哪一条都和秦母口中的幼年秦衍对不上。一个人能完全改变自己童年时代的习惯、梦想和人生轨迹，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秦母苦笑一声，周云野在秦母的叙述中，听到了一个令人肝胆俱裂的真相。 秦父是某位首长的亲兵，却捅下大篓子，直接将首长女儿和未出世的孙女弄丢。从那之后，秦父一直郁郁寡欢，四处派人搜寻母女二人的下落，却始终无果。 在那样一个百废待兴的年代，走丢，几乎就意味着死亡，或是更坏的结果。 秦父认为自己背负两条人命债，选择用生命救下被歹人暗算的首长儿子，来偿还那一条命。 至于另一条。父债子偿，落到了秦衍身上。生，他要守护首长孙女一辈子。死，他要替首长孙女守寡一辈子。 听到这里，周云野已经明白。 这是一个你欠我、我欠你，永远解不开的循环。秦衍无辜，秦母无辜，首长一家更是无辜。 还不清的情、理不清的债，最终让两家人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秦母静静看着神色复杂的周云野，微微一笑：“医生说的话，我听见了。其实不用他说，我自己最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我在老秦走后，替他守了小半辈子秘密。直到被秦衍发现，他代替我，主动走进我们为他安排的命运。” “其实我很高兴，秦衍愿意为了你冲我发脾气。他喜欢你，也羡慕你。因为你鲜活，因为你自由。当秦衍告诉我自己不再怕黑、怕蜘蛛，什么东西都吃，打算接手他爸的工作时，我的儿子，就已经活在了笼子里。” 周云野被秦母一连串的心里话弄得猝不及防。她惊讶发现，秦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轻轻起身走到秦衍跟前，伸出手去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秦衍在梦中嘟囔几句呓语，只能隐隐约约听清是一句“我长大以后要当全世界最好的厨子”。 秦母脸上的泪水被她擦拭掉，从泪光点点中绽放出一丝温柔。 她俯下身，轻轻凑到秦衍耳朵旁，给秦衍哼了一首摇篮曲。 在摇篮曲的最后，周云野听见一句极轻极轻，飘渺到抓不住存在的道歉。 “对不起。” 第58章 周云野决定先试婚 周云野在旁边听完全程，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和态度来面对秦母。 她和秦母的初次见面，就是鸡飞狗跳的闹腾。 在相处过程中，她倒是发现秦母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这样的人，最吃亏。 就像现在。 说着最强硬的话，做着最温柔的动作，只敢在儿子睡着时宣泄自己的委屈，对着儿子说出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刚才秦母说起秦衍小时候趣事的怀念和落寞，没有瞒过周云野的眼睛。 周云野觉得，她一定得做些什么，帮助母子二人解开彼此的心结。 只是，她还没想到什么，秦母却猛地握住她的手：“你愿意和我儿子结婚吗？” 周云野猝不及防，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婶子，你在说什么？” 秦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我儿子能快乐！” 周云野： 要不是她刚才目睹了秦母义正言辞拒绝秦衍和自己在一起，她真的就快信了。 不是，这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吗？只是因为发现自己可能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周云野脑子里犹如一团浆糊，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复秦母。 只能糊弄着先答应下来：“婶子，等我问问秦衍，行不？” 目送着秦母回到病房，周云野幽幽叹一口气。 结，还是不结，这是个世纪难题。 秦衍睡一觉起来，烧已经退了大半。 周云野望着恢复生龙活虎的秦衍，惊讶得差点没眼珠子瞪出来。 这人身体素质这么好的吗？她中途手冷，干脆把手捂在秦衍脑门和脖子上，一个降温，一个取暖，一举两得。 除此之外，还接过两次麻烦护士递过来的帕子。 面对护士偷笑的表情和揶揄的神色，周云野充分发挥自己的厚脸皮优势，装作看不见。 秦衍醒来时，走廊正好过去两个护士，指着他们两个人，小声嘀咕：“他们两个感情真好，我打赌，一定是新婚夫妻！” 周云野见秦衍猛地坐起身子，扯到她的头发，不由“哎哟！”一声。 秦衍看见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又想到自己在睡过去之前隐约记得的周云野扶着自己，搂着自己的腰，脸上又慢慢爬上红晕。 这直接把周云野吓了一跳，很是熟练的上手就摸秦衍的脑袋：“坏了，又烧了！” 秦衍按兵不动，任凭周云野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听着周云野嘀嘀咕咕：“不烫啊，奇了怪了。” 几秒钟后，周云野干脆往前凑过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上秦衍的额头。 秦衍看着近在咫尺连绒毛都能看清的脸蛋，喉头不自觉滚动，咽下一口紧张的唾沫。 确认他没再发烧，秦衍看着周云野的脑袋离开自己，难掩心中失望。 想到周云野突如其来的动作，秦衍猛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周云野担心自己。只要装病，周云野就会过来和自己贴贴！ 试探性哼唧一声，果然看见周云野瞬间紧张的脸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秦衍确认了自己猜想的正确性，倒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两个人一个装病一个关心胡闹一阵，秦衍指着病房，压低声音询问周云野：“我妈她” 周云野不打算瞒着，她正好想趁此机会疏解一下母子二人心中的郁结，老老实实将刚才秦衍睡着时和秦母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秦衍听着，眉心皱得越来越深。 这段话，听得他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知道原来自己母亲也很痛苦，让自己去承担这一切。 另一方面，母亲想让他快乐，但找到周云野让她和自己结婚，怎么看怎么都有种道德绑架的感觉。 秦衍真的觉得头疼。 不同意的是他母亲，巴不得两个人立马结婚的也是他母亲。 秦衍斟酌着，还是决定问问周云野的意见：“云，云野，那你呢，你愿意吗？” 周云野听到秦衍对自己称呼的改变，挑挑眉。秦衍这个老正经，非得天天喊自己同志同志。 听起来就和明天一块去挖河道的工友一样。 只是，结婚这个问题 周云野迟疑了。 她不是信不过秦衍的人品，也不是信不过自己的眼光。 有些人，谈恋爱可以。等到结婚，就会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两个人不合适，那在这个年代想要离婚，还是和秦衍这样的军人离婚，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秦衍这个七十年代的人却未必能接受。 斟酌着，周云野还是决定说出来。如果两个人因为观念不同就此止步，她会可惜，但同样会尊重。 周云野想明白，就没犹豫：“秦衍，咱们先试婚，你看能不能接受？” 周云野简单给秦衍讲述了一下试婚的内容，包括两年内不要孩子等等。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秦衍的回答，心里对于可能听到的拒绝，还是会有些淡淡的失落。 谁知道，秦衍兴奋地和傻狍子一样的声音，直接在她耳朵边炸开：“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周云野：？ 秦衍：“你答应和我试婚，是不是只要我表现好，就可以正式结婚？前两年不要孩子，你就能在文工团多跳几场，早日站到大舞台！” 秦衍一双眼睛亮的出奇，从怀里掏出一个本本，啪唧拍到周云野手里。 “你喜欢钱和肉。我保证，我一定多出任务多挣钱，天天带你吃大肉！” 秦衍小心翼翼拉住周云野的手，语气忐忑：“那我，今天开始能拉着你的手吗？” 周云野忍俊不禁，也顾不上在医院，先是闷闷的，随后很快变成大笑。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秦衍这么知足，这么好骗？ 第59章 结婚，从恋爱开始 周云野笑了一会，渐渐冷静下来。 她提出试婚，不光是为了判断她和秦衍是否适合在一起过日子。更重要的是，她有些担心秦母的态度再次发生变化。 从良心和道德上说，她和秦衍一样，无比期盼着秦母腿部的阴影是虚惊一场。 但秦母在知道自己生病后迅速转变的态度，却给周云野带来了不小的惊吓。 她也因此怀疑，如果检查出来是误诊，秦母会不会再次改变态度，将自己扫地出门？ 虽然是和秦衍过日子，但如果遇上这样的一个婆婆，她说什么也不会再留下来。 试婚，是在给她自己留一条抽身离开的退路。 她是喜欢秦衍，但秦母这样的行为，让她感觉到了不舒服。 仿佛她周云野只是一个秦母用来哄儿子开心的玩物。 周云野情绪的变化很快引起了秦衍的注意。 秦衍收起笑容：“我知道，我妈她这样做，你心里一定不舒服。” 周云野看着秦衍，惊讶于他的敏锐：“所以，我想给自己留后路。你会不高兴吗？” 秦衍摇摇头：“你愿意给我机会，相信我，已经是我占了大便宜。如果我能留下你，那是我的幸运。如果不能，一定是我有问题。” “刚刚给你的，是我的工资本，你拿好。如果我欺负你，你就按照上面的地址写信，会有人替你主持公道。” 秦衍脸上的喜悦褪去，转而变成郑重的承诺。 周云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最后只变成一句“我信你。” 只是，周云野怎么也想不到，不领证在这个年代根本行不通。 男女在一起，没有证件，那要算流氓罪的。 秦衍听说周云野打算不领证，皱起眉头：“那万一女的被欺负，没有证件，男的咬死他们俩没关系怎么办？” 周云野默然：“我相信你。” 秦衍却摇摇头：“不行，我不同意。” 周云野不好直白说领了证就不好抽身，心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秦衍似乎看出周云野心中所想，毫不犹豫，从口袋里翻出一把小刀，将自己的大拇指割破。 周云野被秦衍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赶忙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用力按在秦衍的伤口上：“秦衍，你干什么！” 秦衍却慢慢推开周云野，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掉落的工资本，从工资本的最后一页撕下来一张纸。 周云野捂在他手指上的纸巾被揭开，流着血的手指头直接被秦衍用力按在粗糙的纸张上。 原本干净空无一字的纸张上，瞬间多出一个完整的血指印。 秦衍也不管自己的大拇指还在流血，拿起那张纸，张嘴吹了吹，等到指印干掉，才递给周云野。 他的声音闷闷的：“如果你担心领了证就走不掉了，这张纸给你。到时候，你就在上面写，我对你不好，打你、骂你。有我的手印，我就抵赖不了” 秦衍的语气，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和惆怅，看着周云野的眼神，却始终带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周云野看着在纸张最右下角那颗指印，一瞬间，眼睛被酸涩模糊的东西填满。 她猛地劈手夺过那张纸，当着秦衍的面撕个粉碎。 又一拳头打到秦衍的胸口：“你是猪吗！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按手印！我想走，有千百种方式，干嘛需要你这样！” 想到秦衍的话，越想越气，又补一拳，锤在秦衍胸口：“再说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就这么主动，提前给我准备好了！” 周云野气得一张小脸鼓鼓如同胀气河豚。 她是说了给自己留后路，但那只是万一的情况。她要是和秦衍合适，她干嘛想不开非得离开？ 秦衍听着她恼怒的话，感受着自己胸膛传来的两股轻微的力量，不重，被人刻意放缓了力气，就和撒娇似的。 秦衍刚才还有些不开心的阴郁，一瞬间被一扫而空。 也顾不得在医院，伸出手就包裹住了周云野还在自己胸口作乱的小手，一双眼睛，散发着火一般的光亮：“云野，我错了！” 周云野的手搁在秦衍胸口，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剧烈的心跳声。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一瞬间脸臊得如同火烧。 “你放开我！” “就握一小会。” “领证以后再握！” “那咱们今天就去。” 周云野简直要被秦衍打败。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厚脸皮！ 用力往回抽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干脆没好气，抬脚迅速踩秦衍一脚，猛然拽回手转身就往走廊外跑。 想到秦衍流血的手，还是没忍心，从包里掏出纸巾，不轻不重地掼在秦衍脑门上。 快要跑出走廊的时候，周云野下意识回头看去，看见笑得一脸荡漾的秦衍捏着一个小纸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智商不太高的气息。 周云野： 一直跑到医院外面，她脸上的热度总算退下去一些。 周云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自己卖掉了。 天知道她只是担心秦衍，所以到了秦衍家，看见晕倒的秦母。 她出于良心，将人送到医院，这一切都是合理的开端发展。 怎么结局，就变成了她要和秦衍结婚？ 周云野认命的叹一口气：也别说别人傻，她自己，就不太聪明。 她有意无意地在医院门口磨蹭一会，不知道在等谁，但总会等来个谁。 没过多久，她等的人到了。 秦衍从医院大楼门口走出来，十六颗大牙全都露在外面。怎么看，怎么像傻儿子。 周云野有点后悔了。谁知道，货不对板能不能退货？ 她当初喜欢的明明是小狼一样的秦衍，怎么现在狼变成狗了，还是个傻狗！ 秦衍一路小跑，脚下生风，欢快跑到周云野身边，眼巴巴看着她：“云野，领证去吗，去吗，去吗，去吗？” 周云野哭笑不得：“看你表现！谈恋爱会不会，想结婚，先谈恋爱！” 第60章 小刀拉腚的恋爱日常 周云野看着面前熟悉的国营饭店四个大字，只觉得哭笑不得。 二十分钟前，她和秦衍说完这句话，却没想到秦衍丢下一句“我很快回来”就一溜烟小跑离开了医院。 周云野好奇，便咬牙提速，也跟在秦衍身后追了上去。 两人落下好大一截距离，但好在街上人少，不至于让她跟丢。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周云野才发现，秦衍的目标竟然是国营饭店。 周云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秦衍丢下自己，一个人跑过来吃饭？ 从后厨的门那里，走出来一个人。周云野看着，一下子认出来，是天天喊自己小嫂子的那位。 两个人男人一碰头，饭店那位先吆喝上了：“嘿哟喂，这不是我秦哥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秦衍四下张望，周云野借着自己身形小，躲在墙壁后面没被发现。 就听见秦衍说：“教教我，怎么谈恋爱！” 周云野无语看天。原来，秦衍是出来找外援。 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想到，好半天没说话，一开口，就是乐不可支的大笑：“哈哈哈，秦哥，你是铁树开花了？小嫂子怎么就看上你了！” 秦衍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小嫂子是谁？” “就你带来好几次的那个女同志啊！” 秦衍的语气明显慌乱起来：“你管她叫小嫂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得了吧，就你那司马昭之心。但凡小嫂子不瞎，早就看出来了你对人家图谋不轨！” 秦衍好半天没开口说话，周云野不由猜测起来他现在的面部表情。 羞愤？崩溃？震惊？还是全部？ 想了想，还是决定给秦衍留点小秘密。周云野趁着两人没发现自己，悄悄从墙角溜走，又回到了医院门口。 等周云野到医院没一会，秦衍连奔带跑赶回来，看见周云野，脸上是还没退散的尴尬：“抱歉，等久了吧。” 周云野腹诽：也没多久，就比你早一点回来，差点来不及。 脸上还是善解人意的笑容：“没事，正好在医院附近逛了逛。” 秦衍淡淡“嗯”一声，脸上带着点学习回来的自信：“那咱们先去国营饭店吃饭吧。” 周云野对于秦衍学到了什么，很是好奇，自然不拒绝秦衍的提议。 等在国营饭店坐定，她傻眼了。 今天的饭菜是殷勤的秦衍主动点的大排面。谈恋爱吃饭这件事，其实和吃什么没关系，周云野也就没多问。 直到面被端上来，周云野看见碗里的内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坐不住。 一块好好的猪肉，上面被人拿刀刻了几个字： 秦衍爱心周云野。 爱心有点扭曲，差点看不出来是爱心。 周云野瞳孔地震，指着面好半天说出一句话：“这是什么东西？” 秦衍不说话，只是指着自己碗里的面，让周云野看。 那碗里的猪肉上面，同样有一行字，不过是倒过来。 周云野爱心秦衍。 秦衍咬一口肉，脸上满满都是开心：“我把咱们俩的名字刻在一起，吃下去，就能永远在一起！” 周云野被秦衍的脑回路震惊到差点忘记自己会说话这件事。 看着雀跃无比的秦衍，周云野终究是没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 毕竟，愿意有所行动，已经很了不起。 她默默咽下那句“吃完还会整整齐齐拉出来”的吐槽，端起面碗，和秦衍碰碗。 “敬我们，敬，呃敬大排，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这碗面，确实比平时好吃一点 等到第二、第三、第份菜端上来的时候，周云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她是爱吃肉，但是没必要全是肉吧。 而且，每一块肉，都刻着字。 她吃进肚子里，直接可以玩消消乐和连连看。 三个周云野，消除。五个周云野，连成一个炸弹。周云野觉得自己的头，也要和炸弹一样炸开了。 如果这就是秦衍学习到的经验，她只能说，跟错老师，毁人一生。 同时，对于秦衍朋友能找到对象一事，存在深深的怀疑。 后厨的人，对周云野的心理活动浑然不知，甚至十分得意地冲周云野挥挥手，又将手放在嘴边，用气音对周云野说话：“小嫂子！吃好喝好啊！” 周云野： 秦衍送自己回去的路上，周云野还是没忍住，斟酌着对秦衍开口：“秦衍，以后，别在猪肉上刻字了吧。” 秦衍一脸茫然：“怎么了，你不喜欢？我看你爱吃，还以为你喜欢。” 周云野摸摸自己圆溜溜的肚皮，咬牙切齿：“喜欢。就是太浪费粮食了。今天，我们俩不是差点没吃完？” 秦衍听到浪费粮食，猛地一拍自己大腿：“我就说，陈松教我的法子不靠谱！他追姑娘，在花上写字。到了我，就教我在猪肉写字。还说你爱吃肉，一定感动的一塌糊涂！” 周云野忍俊不禁，憋了好久，再也忍不住：“秦衍，你怎么这么好骗！” 刻猪肉，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 秦衍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直接将自己抖落了个干净。 懊恼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神情沮丧：“你，你都听见了。那你是不是不喜欢” 秦衍两只眼睛的眼皮耷拉下来，看起来，特别像没有主人的流浪小狗。 周云野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收回自己嫌弃秦衍从狼变成狗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小狗。 周云野踮起脚尖，伸出一只手，去摸秦衍的脑袋。 秦衍只是迟疑了不到一秒，就主动将自己的脑袋低下来，送到周云野的手中，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头毛。 只是 秦衍小声嘀咕：“怎么感觉，这么像在摸狗” 周云野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秦衍不明所以，看着周云野笑，也就跟着笑起来。 送周云野回文工团的路上，秦衍实现了跨越式的进步。 他终于不是远远跟在周云野身后，而是跟周云野并排走着。 从周云野的角度，能看见秦衍侧脸上翘到夸张的嘴唇弧度。 冬日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在两个人身上，身后的影子渐渐依偎在一起 第61章 周云野道德败坏？ 周云野和秦衍两个人并排走着，还没到文工团，远远的就看见文工团门口站了好大一群人。 周云野眯起眼睛，看见隔着文工团大铁门站在最前面的地中海秃头，可不就是失踪好几天的张团！ 周云野正好奇平时总将头发用发蜡梳得一丝不苟的张团为什么今天突然戴上了帽子，恰好就有一阵妖风吹过，直接将张团脑袋上的帽子吹了下来。 隔着老远，她都能看见一瞬间慌乱去捂自己脑门的张团，和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 几天不见，张团头顶用来遮羞的那几撮毛是彻底不见了。头顶正中央油光锃亮的头皮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和一个大电灯泡似的，反光。 看来那天赵毅为了赵流云下手也是够狠的，专挑张团最在意的地方下手。 周云野没忍住笑起来，又伸出手指指着张团的方向，示意秦衍也看：“你看，他像不像个电灯泡？” 秦衍的家教教育他，不能嘲笑任何一个人的外貌。但顺着周云野的手看过去，秦衍觉得，确实很像。 带着笑意点点头：“确实有点。他就是你们团长？” 周云野淡淡“嗯”一声，算是回答：“几天不见了，一回来，又不知道在弄什么幺蛾子。” 周云野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提起不愉快的事情，秦衍也就不知道周云野在张团那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听到她这样说，察觉出周云野对张团似乎很有意见，再看向张团的眼神，就带着警惕的打量与探究。 有热闹，周云野要凑。是张团的热闹，她当然更要去凑。 周云野招呼一句秦衍，让他先离开回医院照顾秦母。自己则迈着大步子三步并作两步往文工团大门口的地方走。 秦衍望着周云野大步流星走过去的身影，却没离开。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颗锃光瓦亮的灯泡脸上，而灯泡的视线，则一直粘在周云野的身上。 直觉告诉他，他不应该走。 秦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默不作声找了个角落蹲下。 周云野笑眯眯地从旁边走过来，才看清挤在文工团大门口的是一群拿着采访工具和记录本的记者们。夹在记者中间的，还有几个捧着花的戏迷。 记者胸前挂了不少报社媒体的胸牌，周云野不着痕迹打量一圈，却没发现新安报的陈记者。 微眯起眼睛，她还以为，这些人是陈记者帮自己找来的。 看来，一定有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 心里有些担忧，脸上却还是不变的笑容：“怎么了这是，都在文工团门口干嘛呢？” 周云野挣了工资，口袋有钱，现在的穿着打扮自然就比干农活时候上了几个档次。 她昨晚睡觉前将头发绑成辫子，今早散开，就成了自然的大波浪。披散在肩头，海藻一般。 一张朱唇不点而红，水润又饱满。再配上她精心给自己搭配的同色系头巾，周云野简直自信满满：她就是大街上最靓的仔。 现在她走过来，周围的人不自觉就给她让出一条路子。从人群中还传来几声议论：“这也是文工团的人？以前怎么没见过？” 议论声不停，却没一个敢上前问问周云野。有一个胆大的想上前，却被身旁的人猛地拽住，又压低声音：“她们角儿都傲，你也不怕热脸贴上冷屁股！” 周云野：她怎么听力就这么好呢？还是这些人嗓门太大，故意说给她听的？ 听见这话，再往文工团里走，那就是她没脑子了。周云野看着站在门里面露不快的张团，伸手拨了拨自己肩头上的头发。 再转过身来，周云野的梨涡浅浅荡漾开几分笑意，大方得体地和大家打着招呼：“你们好，我新来不久，表演机会不多，没见过我再正常不过了。” 她打算走和赵流云截然不同的路子。赵流云傲气，平时看人只用鼻孔。那她周云野就走平易近人路线，对谁都如沐春风。 这招数果然有用。堵在门口的人群开始向周云野的方向流动。周云野的面前已经挤过来好几个采访的小记者。 她才不管张团是个什么脸色。为了张团，放弃这么好的出名的机会，那她真就是个傻子了。 小记者们的问答其实也很简单。最近正好赶上县里要丰富人民群众精神生活，大家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县里的文工团和精神生活最相关。 周云野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讨论，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被堵在文工团大门口。 大家都听说了前几天文工团汇报表演演出的《白毛女新编》大获好评，可那是汇报表演，普通人压根看不见。 各方铆足了劲，争先恐后对《白毛女新编》的喜儿扮演者赵流云伸出橄榄枝，希望她能出来再表演一场。 可是，谁能想到，他们不仅见不到赵流云，更是连文工团的大门都进不去。 周云野倒是知道答案。赵流云那天知道张团让自己顶替她参加汇报表演，气得够呛。现在这些人还想让赵流云出来表演自己的剧本，岂不是让赵流云来当自己的替身？ 文工团，只怕现在翻江倒海，一团乱麻。张秃子能让这些有一点腥味就闻着过去的记者进来，想想也不可能。 周云野一直耐心得体的回答，很快赢得了众人的好感。有个记者大着胆子，询问周云野愿不愿意答应演出安排。 她略作沉思，决定趁此机会顺便恶心一下张秃子：“可以是可以，只是，我的工作安排，都得听从张团调度。这恐怕” 周云野还没说完，几个人已经一路小跑重新跑回到文工团大门口，对着铁门里的张秃子眼巴巴发问：“张团，赵老师没时间，借我们一个周老师，总可以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周老师戳到了张团脆弱的神经，张团一下子愤怒起来：“周老师？她算哪门子周老师？” 大家都没料到张团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面面相觑愣在原地。就听见张团指着周云野，继续破口大骂：“你们知不知道，她偷了赵老师的剧本，跑去新安报造谣她才是喜儿！” 第62章 我是她男人！ 这话一出，众人的脑瓜子瞬间嗡嗡的。 被人骂是破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算得上是天大的侮辱。 大家在惊讶周云野为什么会被骂破鞋之余，更惊讶张团作为一团之长，为什么会如此粗俗。 看向周云野和张团两个人的目光，就带了点复杂。 周云野听着，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她还以为，张团有多大能耐。结果，还是针对女人名声诋毁的老一套。 草包就是草包，准备了一办公室的书，也掩盖不了自己张嘴露出的粗鄙。 不过，她也能猜到张团为什么这么做。 无非是不敢提起剧本和替身的事情，生怕对他自己和文工团还有赵流云不利。只能借着诋毁自己名声的手段，想办法将自己从文工团逼走。 周云野笑了，气笑的。她伸出手，慢慢给张团拍了几个巴掌：“张团，学会了新词，厉害啊！” 巴掌声音清脆，没落在张团脸上，却胜似在张团脸上抽了几个。张团的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什么意思？你敢说，我说的不是实话？” 周云野本来懒得搭理张团这种垃圾，听见他的话，倒是来了兴趣：“你说说，你都有什么实话？” 周云野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似乎激怒了张团，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句威胁：“你别后悔！” 周云野四处看了看，从门房大爷那借来一个小马扎，神态坦然的坐下：“嗯，说吧，我听听，你的狗嘴能吐出什么屁！” 她这种态度，一时间，竟让围观的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照正常做了亏心事的反应来说，周云野应该立刻羞愤跑开，而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 张团似乎给气得不轻，指着周云野，好半天说不出一句。用力拍身边的喽啰一把：“你来说！” 周云野看着，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一下，她想起来了。 这人不就是一开始跟在楚慕婷身边的哈巴狗吗？合着，还是个专业哈巴狗？ 还不等她有所表示，那人已经和报菜名一样开始念起周云野的所谓罪行。 “11月x日，周云野带回大批的确良，按文工团发放工资，不应该消费起。” “12月x日，周云野被人目击多次在国营饭店吃饭，还打包带走食物回文工团。” “12月x日，周云野被人目击多日早出晚归宿舍，还有一个男人跟在身后” 现在，不止是周云野惊呆，连围观群众也惊呆了。张团的一张脸，更是和打翻了颜色盘一样难看。 他劈手夺过那人手中的本子，快速翻阅着，随即怒不可遏，用力摔在那人头上：“你念的什么东西！” 周云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张团，如果下馆子和买衣服也是我的错，只怕全天下爱美爱吃人士，都得被您批评了，大家说，是不是？” 身边几个小记者，见状也大着胆子替周云野辩解：“就是啊。周老师还是文工团的演员，比别人爱美一些怎么了？” 还有个姑娘不知道是劝导还是阴阳怪气：“团长，您每天处理事务这么多，难免会听错什么消息。周老师，您也别生气，毕竟谁能不出错呢！” 这话明着是让周云野大度些，暗着却是讥讽张团不明事理、草包一个。 周云野听着，却是十分好笑。这话，也得张团这个草包听懂才行。 果不其然，张团一听到让周云野别生气，瞬间火气比刚才还旺盛不少：“凭什么让她不生气？她算老几？！” 一只手，已经指着周云野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你能解释自己哪来的这么多钱吗，还不是靠陪野男人睡养着你！你乱搞男女关系，你就是个破鞋，大破鞋！” 这句话一出，周云野也不笑了，一张脸瞬间冷下去。 她懒得和张团这种垃圾废话，她现在只想把人揪出来，用刷子好好给他的这张烂嘴刷一刷，看看是不是比茅坑还臭！ 只是，还没等周云野有所动作，斜刺里已经冲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浑身却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你说谁是破鞋？” 张团被秦衍吃人一样的目光吓一跳，想到自己在铁门里，又硬气起来：“你谁啊，多管闲事！我说的就是周云野，怎么样？” 秦衍掷地有声：“我是她男人！你说，我能不能管这事！” 周云野被突然冲出来的秦衍弄得措手不及，现在听见这话，更是直接呆滞在原地。 她听见了什么？秦衍说自己是她男人？ 但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她胡思乱想。 秦衍说完这句话后，对面的张团和身后几个男人不仅没害怕，反而还调笑起来：“是她男人？就是不知道，是第几个！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说得下流，有几个男人对视一眼，猥琐地笑起来。 秦衍一双眼睛，透露出熊熊怒火：“放你的屁！” 他难得一次说脏话，现在却觉得心里还不够畅快。 隔着铁门，伸出铁掌，直接抓住了张团的衣领，将人用力挤压到铁门缝隙处。 有铁门挡着不好发力，干脆伸进去另一只胳膊，硬生生将张团往缝隙外面拽。 张团的一张脸，早已吓得发青。脸上的肉全都堆积在颧骨处，从骨头和铁门的缝隙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敢得罪秦衍，只敢继续对着周云野叫骂：“你这个小贱人，臭婊子” 秦衍听见，没有犹豫，当即捏紧拳头，对准张团的嘴巴就是用力一拳：“不会说人话，那就不要说了！” 门牙混合着血沫，被张团吐在地上，秦衍嫌恶地拧紧眉头，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 周围的人看着怒火中烧仿佛要吃人的秦衍，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 张团杀猪一般的惨叫回荡在上空，连带着文工团里的人也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 文工团的人不明所以，看见秦衍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开口就是威胁：“那边的同志，你再不放开我们团长，我们就要喊人了！” 秦衍听见，头也不抬。拉下一张脸，对着还堵在门口的人冷冷吐出一句“滚！” 第63章 走了一个笨的，换了一个精的 秦衍的气场全开，就算是和他熟悉的周云野，也感受到了令人胆颤的威压，不自觉地往秦衍身边挪了挪，伸手拉住秦衍的袖子：“秦衍” 秦衍没有空闲的手去回拉住周云野，只能偏过头，低声对着周云野说话：“怎么了？” 周云野听见秦衍还是熟悉的语气，仅存的那点惧怕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怕什么，秦衍再凶，还不是和自己一伙的？秦衍越凶，别人就越怕他们，她应该高兴还来不及！ 周云野的小脸瞬间绽放出比向日葵还热烈的笑容：“没啥，就是觉得，你刚才特别帅！” 秦衍似乎没想到周云野会这么说，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又看着自己还抓着张团的手，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尴尬地咳嗽一声：“我平时不这样的，真的。今天就是，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 周云野望着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秦衍，一瞬间变得羞窘起来，只觉得秦衍从头到脚，哪里都可爱。 明明是个单挑别人的壮汉，私底下却因为自己的一句称赞脸红。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被秦衍捏在手掌里的张团，看见文工团众人，也不顾自己的面子问题，当即大叫起来：“救我！快救我！” 秦衍看一眼在自己身上疯狂蠕动的张团，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干脆利落地松开手，直接将张团摔在了地上。 张团“哎哟！”“哎哟！”叫唤起来，吓得路也不会走，连滚带爬就往文工团里面跑。 周云野眯起眼睛，看着走在文工团众人面前的赵毅，带着一个金丝边眼镜，用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走过来。 偏偏快到张团跟前，赵毅才装模作样地小跑两步，装出一副十分关心的样子：“哎呀！张团，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往后一挥手，就有两个人出来，作出一副关心张团，要将人带回去好好休息检查的举动，不容分说就将张团带进了文工团大楼。 等到看见周云野，赵毅说出的话，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周老师，您创作的《白毛女新编》大受好评，好几家媒体都想采访您，这不，今天就来了！” 赵毅看着紧锁的大门，露出点后知后觉的疑惑：“我不是说，让你们把大门打开吗？怎么到现在，还让记者朋友和戏迷朋友们站在外面？而且，连周老师也关在外面？” 赵毅的话音刚落，从身后立刻小跑出两个人，迅速将铁门打开，将外面的人放进来。 其中一个，更是殷勤的接过周云野手中的东西，热情的招呼着周云野：“周老师，您快进来！累了吧，团里刚打算给您接风洗尘！” 秦衍和周云野看在眼里，两个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 周云野本以为赵毅是过来替张团兴师问罪的，听见赵毅这么说话和这种表情，不由又产生怀疑。 赵毅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 很快，赵毅就用行动为周云野做了解答。 记者们进来文工团，必然会开始问问题。 赵毅和草包张团不一样，对所有问题，都是回答的滴水不漏，堪称标准答案。 一个记者提问：“赵代理，请问一下，为什么说《白毛女新编》是周老师创作的呢？据我们所知，表演者，应该是赵老师才对！” 赵毅的脸上露出歉意：“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误。在播报时出现了人员分工的错误。” 记者继续不依不饶：“那赵老师，为什么一直没有出面澄清？是不是她也默认了这种行为，想要替自己多挣些荣誉？而且，今天张团亲自带人堵在大门口，是不是也是赵老师的意思？” 周云野简直要给这个记者竖起一个大拇指。有事，这记者是真敢问啊。 这问题不仅记者们想知道，周云野也想知道。赵流云那天的愤怒不像有假，但为什么一直没出面澄清呢？ 赵毅流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表示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这个时候，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句：“我知道！是张团长为了讨好赵老师，自作主张！赵老师说什么也不同意，气得病倒在医院好几天了！” 周云野顺着声音望过去，那人却已经泥鳅一般顺着小巷消失。 秦衍见状，附在周云野耳朵边：“需不需要我去将人抓回来？” 周云野摇摇头，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这场景可真熟悉，像极了前世的新闻发布会。当需要讲却不好直接通过自己的嘴巴讲出来时，就会安排一个所谓的知情观众，也就是俗称的，托。 如果不出意外，赵毅恐怕会顺着这个话题，顺理成章地补充完剩下的细节。 果不其然，面对大家的质问，赵毅先是呆滞几秒，随即露出一个苦笑，做了默认。 面对面前众人，明着为张团辩解，暗地却处处意有所指：“张团长，爱惜每一个人才。请大家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这么做的道理。只是，在做法上，确实有所歉疚。不仅伤害了周老师，也同样伤害了赵老师。” 听到这里，周云野完全明白了赵毅这么做的原因。 偷换剧本的事情如果东窗事发，就算赵流云无辜，也一定会被人认为是和张团有利益勾结。 赵毅直接安排一个托，借着托的口将这种可能说出来，再趁机将全部过错推到张团身上。 这样，周云野是无辜受害者形象，赵流云同样也是。还博得一个不同流合污、因此气到住院的高岭之花形象。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允许，周云野是真的想给赵毅鼓掌。好计谋，真的好计谋。 如果她猜得没错，恐怕安排记者上门，由此引出做贼心虚的张团堵门，甚至自己回来和张团发生争执，全都在赵毅的计划之内。 周云野和秦衍对视一眼，分别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之色。 走了一个笨的，却换了一个精的。是友还好，是敌，可怎么办？ 第64章 听说有人想抢老婆 不过，赵毅现在似乎并没有和周云野秦衍为敌的意思。 在有好事之人问起周云野的私生活时，赵毅还用自己代理团长的身份替周云野做了担保：“我敢保证，周老师私生活检点，绝对不存在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存在。” 生怕那些记者回去乱报道，赵毅还给出了那次流言的调查结果，和周云野交过来的两份派出所开具的报案回执单。 周云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赵毅突然就转性了，愿意帮助自己。 好不容易送走记者和粉丝，周云野还是没忍住，对赵毅问出了自己心中疑惑：“赵代理，你为什么” “为什么帮你，对吗？”赵毅推推眼镜，笑得温和，“因为帮助敌人的敌人，就是在帮助自己。张团想拉流云下水，我绝不允许！” 周云野了然的点点头，为了自己对象的安全，帮助敌人的敌人，确实很合理。 对赵毅的观感，变得好上几分。毕竟，能够为自己女人出头的男人，总归坏不到哪里去。 听着赵毅对赵流云的称呼变化，周云野发自肺腑由衷地祝福他们：“赵代理，恭喜你和赵老师在一起，一定长长久久！” 赵毅听见，从嘴角却咧开一个笑容：“祝我和流云？哈哈，其实我们是兄妹。” 周云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兄妹？你和赵老师" 赵毅的笑容更大：“一母所生，如假包换。” 周云野猛然想到赵毅和赵流云两个人都姓赵，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只是这些大姓出现的频率太高，她愣是没往这方面想。 就像张岑和张团，只有姓相同，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周云野一时间给自己闹个大红脸，吐吐舌头，满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赵代理，我，我不知道！” 啊啊啊，她怎么能说出祝人家兄妹俩长长久久的话来？ 周云野的脸蛋红扑扑的，就像秋季枝头上挂着的果子，别提有多诱人。 一双眼睛亮晶晶，从里面流露出小兔子一样的惊讶。 赵毅看着她羞窘的样子，不自觉就想再逗逗她：“没事的，不知者无罪嘛！要不然，周老师下次再表演时候给我留一个位置？那天，我可是有事没看见，太可惜了！” 周云野连声应着好，只盼着两人抓紧将这尴尬的一幕给揭过去。 她以前觉得赵毅针对自己，就没太了解赵毅。现在两个人交谈几句，周云野对赵毅，竟然有了几分惊喜。 赵毅倒是毫不吝啬夸奖周云野。从她写的那副讽刺张团的对联开始，到她自己创作的《白毛女新编》，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欣赏。 周云野在赵毅一口一个的周老师声中，晕晕乎乎，有些醉了。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全世界都喜欢彩虹屁。 两个人说话，自然就走得近些。周云野只觉得自己手腕被人抓住，下一秒，自己的视线就被秦衍宽厚的后背阻断。 周云野：？ 她想从秦衍的身子后面探出脑袋，秦衍却像背后长眼一般，反着手将她的脑袋按回去。 秦衍从方才看见赵毅，直觉就没什么好事。 听到他和赵流云是一对，心才算稍微放下来些。 等听到赵毅说和赵流云是亲兄妹，秦衍的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赵毅说话时候看着周云野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甚至，还图谋不轨！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咳咳，当然是因为，他看周云野，就是这种眼神。 偏偏，周云野还丝毫没意识到，欢快的和傻狍子似的和人家聊天，和羊入虎口的小羊羔，也差不了多少。 赵毅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巨大一坨不明生物，表面上是在对着秦衍说话，实际上却是越过秦衍，和他背后的周云野说话：“周老师，这位是？” 周云野被秦衍挡在身后，阻挡得结结实实，愣是看不见一点对面的赵毅。想着不回答别人的问题很不礼貌，她也可以借此机会解释一下她和秦衍的关系。周云野斟酌着，还是准备认真介绍一下秦衍。 “我对象，秦衍。” “她丈夫，秦衍。” 周云野和秦衍同时开口，听见对方的回答，都是一愣。 周云野被丈夫这两个字雷得不清，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什么丈夫？自己还没和他领证呢，这个人！ 周云野给秦衍的厚脸皮弄得彻底脸蛋彻底红透，还好借着秦衍的遮挡，别人看不见。 又羞又怒，干脆伸手，用力在秦衍结实的腰身上重重拧一把。 让他再敢胡说占自己便宜！被文工团的人听见了，她还怎么做人？ “唔”秦衍闷哼一声，面色不改，索性破罐子破摔，继续往下坐实自己说的话。 “是领证的那种。” 周云野简直快要晕倒了。这个男人，怎么确定关系前后，完全不是一个样。 要不是她能确定秦衍还是原身，她真的要怀疑，秦衍也被人穿了，还是一个全世界第一厚脸皮！ 赵毅听见，却是微微一笑：“禾行，应该也是你吧？” 秦衍对上他的眼睛：“是我。” 赵毅看着秦衍，冷不丁走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秦衍开口：“有时候，虚张声势，是不自信的表现。” 秦衍听着，却没有丝毫退缩和示弱：“是吗？可是她并没有反驳。” 赵毅笑笑，想走到秦衍身后，却被秦衍猛然伸出胳膊拉住，嘴里还有小小的咬牙气声：“你自己没老婆吗？要抢我老婆？” 两个人静静对视数秒，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周云野在秦衍后背躲着，只觉得世界安静的诡异。秦衍的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赵毅身上，自然就没留神身后的周云野已经探出一个小脑袋。 周云野从秦衍的身体一侧伸出脑袋，看见面前的景象，脑子都停转了片刻。 秦衍和赵毅两个人身高差不多，一个麦色皮肤身材魁梧，一个白皙肤色长相斯文。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一句话也不说？ 第65章 钢铁直女周云野 见周云野走出来，两个人倒是难得默契，一齐移开胶着在一起的视线。 赵毅微笑着：“周老师，团里还没给你接风洗尘，顺便为此事做一个道歉。这样吧，就定于明天晚上，怎么样？” 周云野没有犹豫，很快点点头，答应下来：“好。正好，我也想借此机会感谢大家。” 两个人就明天晚上的安排聊得火热，又在赵毅有意无意的视线遮挡下，周云野渐渐就忘记了还站在一旁的秦衍。 秦衍看着阳光洒在两个人身上，从头顶晕出毛绒绒的头发丝金边，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碍眼。 想着周云野在谈论正事，又不好直接打扰，秦衍想了想，干脆清清嗓子，咳嗽起来。 “咳咳！” 他的咳嗽声被淹没在两人的交谈声中。如果没有听错，赵毅甚至在听到自己的咳嗽声以后，刻意提高了说话音量？ 秦衍不死心，再接再厉，又大声咳嗽两声：“咳咳！！” 这次，周云野听见了，伸着头看向秦衍的方向：“秦衍，你嗓子不舒服吗？” 秦衍脸上一喜，正要回答，就听见天杀的赵毅悠悠开口：“天冷，既然秦同志有些不舒服，那不如，让秦同志先回去？” 顿了顿，又继续说：“周老师，和其他团计划的《白毛女新编》学习会就在这几天，您一定注意身体。要不然，还是和秦同志先分开几天吧，以免被传染了。” 赵毅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客观理性，周云野思考一会，倒是没有先拒绝。 秦衍看着周云野走过来，解开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踮着脚给自己围上。嘴里，还是满满的心疼：“一定是那两天在雪地里病根还没除。要不然，你先回家休息，我忙完了就去看你！” 赵毅听见，好奇发问：“什么雪地？” 周云野照顾秦衍家隐私，用在雪地执行任务简单盖过去。 赵毅的眼神中流露出敬佩，大步流星走到秦衍面前，伸出手，隔着手套牢牢握住了秦衍的一只手：“秦同志，辛苦了！我向你表示崇高的敬意！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休息不误砍柴功。相信周同志，也是这么认为的。” 秦衍惊了。自己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衍怒了。赵毅，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一番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想把自己支开？ 眼见着周云野似乎打定主意，让自己现在就回家休息，秦衍是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想到在医院时因为自己发烧生病而格外担心的周云野，秦衍暗骂自己一句有心计，身体却诚实地开始了表演。 秦衍一只手握成拳头，虚虚搭在自己嘴巴上，有气无力地又咳嗽着：“咳咳，咳咳咳” 垂下眼眸，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周云野的反应。 见周云野的脚步从房屋那头一路焦急小跑而来，秦衍不动声色上扬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再表演起来，就更加卖力。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几声咳嗽，差点用掉秦衍全部的肺活量。听在周云野耳朵里，心急如焚。 秦衍听见周云野满是焦急的声音：“怎么咳嗽成这样子？肺都快咳嗽出来了！” 她也顾不得再和赵毅说话，周云野匆忙就要请假：“赵代理，我申请将周六的公休挪到今天。我要带着他抓紧去医院看看，耽误成痨病就不得了了！” 秦衍心里高兴得直接炸开一朵烟花，面上，还带着虚弱：“我没事的，你的正事要紧” 周云野难得一次看见秦衍的虚弱样子，更加着急：“什么正事，现在你就是我的正事！” 从秦衍的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弯曲的弧度。 他是周云野的正事，是优先于文工团的正事。 强行按住在内心奔跑的傻狍子，又露出一个虚弱的表情：“咳咳，又麻烦你了，咳咳咳。” 赵毅的一张脸，打翻颜料盘般精彩。 趁周云野去办公室找人批复假条，赵毅走上前，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能这个样子？欺骗周老师感情！” 秦衍冷冷淡淡，没有半点刚才咳嗽的虚弱样：“那是因为她心疼我。你信不信，你就算咳破喉咙，她也不搭理你！” 说话的语气，甚至带点小骄傲。 赵毅：我不信！ 等到周云野回来，她惊呆了。 原本不咳嗽的活蹦乱跳的赵毅，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咳嗽，咳嗽的程度，和秦衍还不相上下。 这两个人一个站在窗户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从指缝里露出盖不住的咳嗽声。 一个坐在椅子上，肩膀不断颤动，从胸腔发出咳嗽沉闷的共鸣声。 看见周云野，赵毅和秦衍的脸上都是一喜，在遇上对方的眼神后，瞬间变成火花带闪电的剧烈摩擦。 咳嗽声，就和竞赛一样，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能咳。 左边，是秦衍：“咳咳，云野，我难受，咳咳咳！” 右边，是赵毅：“咳咳，周老师，我好像受凉了，咳咳咳！” 周云野看着面前这两个肺痨患者一样的人，倒是没多犹豫，直接转身，后退关上门。 再回来时，周云野的嘴巴上已经戴上一个白色纱布口罩。 身后，还跟着带着消毒水的张岑一众人。每个人的嘴巴上，无一例外，都是口罩。 周云野对着身旁背着消毒水的张岑说话，带着小心翼翼：“小心，他们可能是冬季最常见的流感！” 张岑迅速严正以待，一张脸上满是严肃。背着消毒水，对着代理办公室就是一阵乱喷。 重点区域，则是赵毅和秦衍曾经待过的地方。 秦衍、赵毅：？ 长达半个小时的消毒时间结束后，秦衍和赵毅两人，目光中已经是对人生满满的怀疑：谁能告诉她们，为什么周云野丝毫不按套路来？ 周云野思考再三，依旧决定带着满身消毒水味的秦衍前往医院检查。 被周云野带出门前，秦衍还是没忍住，抬起头，冲着站在门口的赵毅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我赢了。” 第66章 她发现秦家有点小风浪 检查，自然是检查不出什么结果。 只是秦衍一口咬死，自己就是嗓子疼，忍不住想咳嗽。 老医生只能给开了几个传统方子，全是清肺下火的药材，叮嘱秦衍按时吃药。 周云野担心秦衍是因为在雪地里跪太久伤到了身体，对秦衍装病倒是没有丝毫怀疑。 周云野领着秦衍到医院走廊的凳子上坐下：“我去给你抓药，你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回来。” 秦衍乖巧答应一声，和小孩子一样，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坐好。看着周云野一路小跑而去的背影，目光中带上些温柔缱绻。 他现在就像生病的丈夫，而周云野是细心照顾自己的妻子。 秦衍突然觉得，能过一辈子这样平淡又相濡以沫的日子，很好。 只是，他的美梦还没做太久，很快就被一个熟人破碎了。 大嗓门的山子在医院里转悠，远远看见秦衍，直接激动地大叫起来：“秦哥！秦哥！” 秦衍循声看去，正巧看见奋力挥舞自己双臂的山子。 许久不见的兄弟俩坐下来，都有千言万语要聊。 山子先是抹一把眼泪：“婶子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种事，真是好人没好报！” 秦衍听着，眉头却皱起来：“你从谁那听说的？” 再看着山子风尘仆仆的状态，和身上唯一的一个小包袱，继续开口：“你是自己偷跑来的？” 秦母的病，需要去大医院就诊。秦衍目前居住在村子，就写了一封信，委托别人帮自己问问医生。 现在看来，应该是在哪一环节，被人出卖了。 看着山子沉默不语的样子，秦衍差不多已经有了答案。 “表姑她们那，都知道了？” 山子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满是愤恨：“是啊！婶子还没死，就上赶着来分家产了！不过秦哥你放心，有我们在，谁也欺负不到你和婶子头上！” 秦衍的眉头紧紧皱起。在他写那封信的时候，他就想过，有可能会被人发现秦母生病。但是，他不能为了这样的概率去赌，去放弃自己母亲生存的可能性。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似乎根本不想给他反击的机会。 也顾不得再和山子多说，秦衍匆匆起身：“到五楼我妈病房，我们一起商量下。” 临上楼前，秦衍拉住在一楼值班的大爷，从口袋里递给他一张小额票子和一张纸条：“麻烦您，等会有个姑娘到那个位置找我，请您将这张纸条递给她。” 周云野灰头土脸拎着两瓶梨子罐头回来的时候，在医院走廊上却怎么也找不到本应该坐在位置上的秦衍。 她今天算是运气好。抓药的时候，被人捅了胳膊。她一看那人鬼鬼祟祟挎着篮子的动作和神态，就知道里面一定有好东西。 这年头，住院的病人最需要营养。不少乡下的人就带着自己家的土鸡蛋进城，多卖几分钱贴补家用。 可没想到，那篮子里竟然还有两瓶梨子罐头。虽然要价高了些，但想到冬天新鲜梨子难找，周云野还是咬牙买下了。 再不济，罐头梨子也总还是梨子，对嗓子，总会有那么一点效果。 谁知道，回来的时候，秦衍却不见了。 找遍一圈，只能看见一个大爷在慢慢抽着自制的卷烟。不过，那个卷烟用的纸，倒是出奇的白。 周云野也没生气。秦衍职业特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叫走出任务。想到秦母也在同个医院住院，周云野拎着东西，打算顺便上去看看秦母。 秦母的病房在走廊最后一间，极其安静，是秦衍特意安排的。 周云野走得近了，能听见里面有好几个人的交谈声。听起来，有男有女。 似乎是仗着自己在病房最后一间，住院部平时又没有什么人，这些人的交谈声就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周云野本不打算干出偷听这件事，可在听到秦衍和秦母名字以后，好奇心驱使，还是停下脚步。 暗骂自己一句好奇心太重，身体却老实地又往门口贴近些。 只是因为她对一身秘密的秦母和秦家，实在太过好奇。 从门口，断断续续飘过来几句零碎的话语。 “表姑回京海琼岛” “老首长林舒予” 周云野听着这些零零碎碎的话语，不由皱起眉毛。 秦家目前为止，她只听秦母提起过一个已经去世的秦父。对于秦家的其他人，秦母和秦衍默契选择了闭口不言。 从拼拼凑凑的信息来看，秦母和秦衍，似乎遭遇了一个大麻烦，而且和家产有关。 结合她们不愿意提起秦家其他人的行为，周云野大胆猜测，是秦家的人要瓜分秦母一家的财产！ 周云野正屏气凝神听着，没注意到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天黑的时候，走廊上的灯光会被打开。 她下意识顿住脚步想往回走，却已经来不及。 为方便护士和医生查看情况，所有病房的门上都镶嵌着一块透明玻璃。 她的身影被灯光打在玻璃上，足以让屋内的人发现她的存在。 不等周云野有所动作，门已经被人猛地打开，还伴随着山子的一声：“秦哥！有人在偷听跟屁虫周云野？” 周云野看着面前的山子，笑了笑：“许多日子没见，你还是那副样子：大嗓门、讨人嫌。” 山子望着周云野，也没好气：“彼此彼此。你还不是追在秦哥身后，当个跟屁虫？” 山子仰头伸回到病房内，询问着秦衍：“这个跟屁虫，偷听我们说话，怎么处理？” 秦衍从屋内大步流星走出来，看见周云野和她手中的东西，不动声色接过，带上几分无奈：“我留纸条让你先回去，你怎么还是找到这里了。” 周云野一脸茫然，通过秦衍的叙述，瞬间确认一件事：那个老头，恐怕是把秦衍留的纸条，当卷烟纸用了！ 周云野和秦衍笑起来，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故事走向。 在旁边的山子却惊呆了：“秦哥，你什么时候和跟屁虫这么亲近了？而且她偷听我们一家人说话，你也不管一管！” 秦衍看着周云野，目光中还带着抹不开的笑意：“山子，以后不许再叫人家跟屁虫。她是你嫂子，怎么就不能听我们的谈话内容了？” 第67章 秦家人想吃绝户 这话一出，周云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管怎么样，她偷听的行为是事实。 秦衍当着山子的面这么说，应该是为了维护自己。毕竟她和山子见面就掐，从来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只是，不管怎样，自己的态度得有。 周云野摆摆手，语气真诚：“对不起，我确实有错在先，不应该偷听的。” 在旁边瞳孔地震的山子听见这话，从鼻子里哼出一句：“算你诚实！” 又扭头看向秦衍，面露不解：“秦哥，你变了。你怎么会包庇人？” 上下打量着周云野，摇摇头，叹一口气：“爱情使人盲目，白菜专喂野猪。” 周云野：说谁是野猪，谁是白菜？如果她理解不错，她是野猪？ 秦衍听见，呵斥一声：“山子，你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山子耸耸肩：“我又没说谁是白菜谁是野猪，谁认说谁。” 秦衍： 周云野： 眼看着山子被打发去开水房接热水，身影远远消失在走廊，秦衍从地上拎起周云野带来的东西，打算送周云野回去。 “山子口无遮拦惯了，你别往心里去。天黑了，我先送你回去。” 掂着重量，又有几分关心：“怎么一会功夫，买这么重的东西？” 如果他没记错，周云野和他到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手上是空的。 而且根据里面东西碰撞的动静，似乎还有玻璃罐？ 周云野听见碰撞声，直接三步两步蹿过来，从秦衍手中夺过自己的小包袱，面露惊慌：“别撞！小心给我撞烂了！” 观察一下走廊没什么人，周云野怕打扰到秦母，干脆就在走廊上拆起包裹。 包袱口袋被周云野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变戏法一样往外掏东西。 秦衍目瞪口呆看着，看见周云野先从里面掏出两大瓶玻璃罐装着的梨子，又从里面掏出一小包一小包最后捆成一大包的纸包。 周云野献宝一样，捧着那两瓶梨子罐头，满脸骄傲：“看！梨子罐头！你咳嗽，多吃点梨子，人会舒服些。” 又拎起那一大包纸包，絮絮叨叨：“老医生开的清肺润喉的方子，一天两次，两碗水煎成一碗水。记得，不要吃生冷刺激的东西。我记得你喜欢放花椒，这几天，就先别放了吧。” 说完，想到什么，又开始神神秘秘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直到翻找出一包酥糖。 周云野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噔噔！如果有人害怕药苦，那就吃一颗。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秦衍看着周云野忙忙碌碌，将所有东西塞到自己怀里。 每一个小纸包上，还被人贴心写上字，提醒里面有什么，每天的剂量和用法。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原来除了母亲，还会有人牵挂着自己。 这种感受他描述不出，只知道，很好。 秦衍想要张口，开口却只剩下一句戛然而止的“云野。” 他的嘴里，猝不及防被人喂进一块糖，酥皮在嘴里慢慢化开，变成甜丝丝的涓流流淌进他的胃里和心里。 周云野见秦衍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倒是很好奇，也往自己嘴里扔一块，砸吧砸吧嘴巴。 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酥糖罢了。 疑惑看秦衍一眼，还是没理解：“很好吃？” “好吃。”秦衍不舍地咽下最后一口，说话都变得雀跃。 周云野打量一下秦衍，头一次看见他对某种食物流露出这么兴奋的状态。 结合秦母特别爱喝罐头糖水，她觉得她明白了什么。 望着一门之隔里面的秦母，周云野有点忧愁。 秦母也是个爱吃的主。 可似乎人自从知道自己生病了，就会慢慢虚弱下去。 听秦衍说，连秦母最爱的红烧肉和糖水罐头，也只能让她吃下原来的二分之一碗饭。 周云野没得过重病，不能感同身受病人的痛苦。 但饿肚子和食不下咽，她倒是经历过很多。 这样想着，她还是决定在临走前看看秦母。 病房的门被推开，周云野慢慢走进去，蹑手蹑脚。 秦母背对着门的方向，整个人侧卧在病床上。随着翻身动作，整张脸暴露在周云野面前。 周云野看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才几天不见，秦母原本丰盈的脸蛋迅速清瘦下去，眼窝上方出现了明显的凹陷。 整个人，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 就算是再急性的病，也不能几天就将人折磨成这样。 秦母这样子，恐怕心病更多。 原本精神抖擞的人变成这样，周云野不免有几分心疼。 再退出门和秦衍说话时，就带了几分焦急：“怎么还没送婶子去大医院？就这么一直在这里住着？” 秦衍沉吟着，似乎在想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边对接还需要一点时间，现在，暂时不能过去。” 周云野想起自己偷听到的东西，试探性询问：“是你表姑？” 秦衍只是惊讶了几秒钟，随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周围没有坐位，周云野干脆拉着秦衍走到楼梯间席地而坐。 坐在黑暗中，只有两双眼睛，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秦衍闭上眼睛，过了几秒睁开，适应着楼梯间的光线。 人在看不太清东西的黑夜，其他感官的灵敏程度，就会直线上升。 现在他坐着，感受到一只慢慢爬上自己膝盖，抓住自己的手。 灼热的温度，从一个人的掌心，渡到另一个人的掌心。 周云野的脑袋，慢慢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有毛茸茸的头发轻轻搔动他的脖颈，带来几丝痒意。 似乎被这种足够放松的氛围打动，秦衍鬼使神差的，说起了自己的家事。 在秦父牺牲后，补贴全都落在秦母头上，连带着，还有一份可被人顶替的部委工作。 秦母从小的教育，绝不允许秦衍坐享其成，哪怕是自己父亲留下的。 这样一块无人问津的肥肉，直接引来了秦家其他人的虎视眈眈。 秦母万一病死，按秦家的规矩，秦父留下的所有东西，必然会被重新分配。 周云野听到这里，瞬间愤怒起来：“所以，为了一份工作和补贴，她们就要置人命于不顾？她们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打算吃绝户！” 第68章 谁的初吻 周云野看着秦衍，倒是理解了他和秦母迟迟不去大医院的行为：“你一直不带婶子去大医院，恐怕也是婶子和你害怕真的检查出什么，会加速秦家其他人的动作吧？” 秦衍淡淡应一声：“是的。不过就这两天，我应该就会带我妈动身了。” 再耽误下去，谁也受不了。 秦衍眯起眼睛，从眼睛中流露出几分狠意。 谁敢伤害到自己母亲，谁就等着替自己处理后事吧。 周云野听见秦衍这么说，知道他应该有了计划，倒是放心不少。 只是有一点，她还是不明白：“正常情况来说，不是应该父亲的财产给孩子继承吗？为什么你们家这么特殊，母亲不继承以后直接交给家族？” 秦衍听见这个问题，卡了几秒钟壳，缓缓才艰难开口：“因为我，我没结婚。我们家规定，不传断根苗。” 断根苗，就是到这一代就截止，再也不会有新一代的意思。 秦衍硬着头皮，讲述了自己家为什么如此特殊。 原来，在秦父弄丢了老首长的女儿和肚子里的孙女以后，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一直没有她们母女俩的下落消息。 直到有一天，从邻省传来消息，似乎有人见过老首长女儿。 等到老首长一家和秦父匆忙赶到时，看见得却只有一大一小两具白骨。 大家本来还不敢认，直到老首长夫人看见大白骨胸前肋骨上的断裂旧伤，一下子就晕倒在当场。 她的女儿曾经胸骨发生过骨折，那位置，不偏不倚就是白骨身上受伤的位置。 后来老首长一家觉得此事蹊跷，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女儿的死讯。 周围人虽然还帮着寻找，但却似乎已经默认母女俩遭遇不测。 后来，秦父不知道听谁说，未出嫁的女儿家死了也没有坟，只能成为孤魂野鬼。 不顾秦母反对，强行拖着年幼的秦衍，和老首长的孙女定下娃娃亲，只为了让可能离世的女孩有投胎为人的机会。 后来，秦父为保护老首长牺牲。最后的愿望，是希望秦母和秦衍答应自己。 听到这里，周云野目瞪口呆。 她说不好是心疼秦衍的情绪多一些，还是震惊秦父的道德绑架的行为多一些。 说秦父愚昧吧，他是为了让那个可怜的小鬼投胎去。 说秦父自私吧，他自己身先士卒，用生命赎罪。 但他还是绑架了自己妻子和儿子一生。 不过，她还是有个问题。 “娃娃亲，得需要两家人都同意才能定下吧？老首长一家，也就由着你爸胡来呃，报恩？” 秦衍的语气带着几分感激：“不，恰恰相反，老首长是最反对的那一个。” “他说，这是胡来！如果孙女现在就在身边，他倒是很愿意，和自己的亲兵结成亲家。” 周云野更好奇了：“那后来，为什么他改变了主意？” 秦衍苦笑一声：“我爸跪着求了三天三夜。他不敢说老首长孙女已经死了让我和牌位结婚，只敢说是先定下娃娃亲，等到孙女长大回家，培养感情再结婚。那时候，老首长夫人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对，只能通过这门娃娃亲，给她留下一个念想。” “不过。”秦衍顿了顿，看一眼身旁安静听着的周云野，神情温柔。 “老首长说，如果我碰见了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可以随时来找他解除这门娃娃亲。” 秦衍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还有几分忐忑。 他不擅长说情话，但周云野，却是他想要的这个人。 周云野注意力全在娃娃亲上，压根没听见秦衍后面在说什么。 秦衍等好半天，也没听见自己期望的回答，郁闷地摸摸鼻子。 是自己太直白了？看来周云野，还是喜欢含蓄款的。 盯着夜色中周云野的侧脸，目光中带上几分幽怨。 周云野完全没注意到秦衍的面部表情变化，忙着梳理现在自己得到的信息。 之前秦母说的话，比较简略。 周云野对于秦衍娃娃亲这件事，只听了个大概。 她万万没想到，娃娃亲居然还有可能不是活人，而是个牌位。 这么多年，其实即使大家不说破，也知道顺利回家的希望渺茫。 这门娃娃亲，直接将秦衍牢牢束缚住。 怪不得秦家其他人这么嚣张，感情是笃定了秦衍这辈子都不会有活的对象。 不由喃喃自语：“小刀拉腚，开了眼了。” 秦衍一时间没听清，伸头过去：“你说什么？” 周云野偏过头打算和秦衍说话，嘴唇却正好擦过秦衍伸过来的侧脸。 温热，柔软，还带着一点水汽的潮湿。 这是秦衍的第一反应，他还没察觉到那东西是什么。 直到一片温柔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了那两片柔软物体的上方，秦衍的一张脸，瞬间爆红。 会呼吸的是鼻子，那鼻子底下的，不就是，嘴唇？！ 他把耳朵伸过去，所以周云野亲了自己 现在，嘴唇还停留在自己的侧脸上，秦衍却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那个吻明明和羽毛一样轻，被亲吻的地方，却和烫伤一般，开始火辣辣的灼烧。 周云野这里，倒是清楚意识到自己亲上了秦衍的侧脸。 脸并不柔软，相反，还有未刮干净的胡茬，拉着自己的嘴巴。 嘴唇被胡茬刺激，酥酥麻麻，带着轻微的疼痛。 不过，这种感觉，好像不赖？ 但一想到现在是什么年代，和自己与秦衍现在的关系，周云野瞬间触电一般，慌忙往后退去。 一张嘴，就变成了结巴：“我，我不小心，对，对不起。” 空气十分安静，只能听见两个人彼此如雷般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她还听见一声，极其微弱的叹息声。 周云野借着夜色，羞愧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不活了，本来能大大方方当作一个误会放过去。现在被自己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她没看见，秦衍伸出一只手，缓缓地盖在了自己刚才亲到的地方。 第69章 喜报！秦哥初吻没啦！ 两个人心思各异，坐在楼梯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周围的温度，一点一点上升，熏得人脸和耳朵根子全都热得发烫。 周云野感受着周围尴尬的气氛，屁股就和坐在钉子上一样，再也坐不住。 想要起身从楼梯间走出去吧，偏偏秦衍正好挡在出门那一侧的楼梯边上。 她想出去，必然得经过秦衍。 周云野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亲就亲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借着黑夜，反正秦衍也看不清。 自己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等到真开口时，周云野又怂了：“那什么，秦衍，你，你让让呗” 黑夜里，秦衍却像一块石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云野心里直打鼓，硬着头皮，想替自己刚才的行为找补。 说出口的话，却是嘴比脑子快：“哈哈，看你这样子，难道是初吻？” 这话一出，周云野恨不能掩面从地缝里消失。 什么话，她说的这难道是人话！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比那些街上的二流子还会调戏良家妇男。 二流子最多吹吹口哨，她倒好，自从认识秦衍以来，抱过，摸过，就在刚刚，也亲过。 周云野回忆着自己干过的那些事，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眼前循环播放。 就是脸皮再厚，现在也是一颗想钻进地缝的心。 周云野本以为秦衍不会搭理自己小流氓一样的问题，谁知道，秦衍竟然开口了。 秦衍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羞恼与郁闷：“是那你呢？” 周云野讪讪，她倒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是原主，那确实没有。 如果是她自己，那前世拍戏，难免的。 只是她现在用着原主的身体，那到底算是，还是不是？ 周云野纠结起来，难免就迟疑，没有立即回答秦衍的问题。 秦衍垂下眼睛，心里莫名有些酸涩：“那，那你喜欢他吗？” 正在思考问题的周云野听见这话，没留神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瞬间剧烈咳嗽起来：“咳咳！谁？我喜欢谁？” 秦衍闷闷的：“和你亲的那个。” 虽然有小脾气，但看着周云野咳嗽，秦衍还是着急地往周云野背上搭上一只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给周云野顺气。 周云野全明白了，感情秦衍这是在吃小飞醋，还是吃一个不存在男人的醋。 她用力掐住自己手心的软肉，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周云野故意板着一张脸：“是啊，我特别喜欢他。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那种。” 周云野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她怎么有种错觉，自己现在特别像吃干抹净小媳妇事后提裤子走人的渣男？ 但是这样的秦衍，实在是太可爱了！ 秦衍懵了，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周云野会是这种回答。 几次看着周云野，都欲言又止，最后又默默咽进肚子里。 周云野不再咳嗽，搭在她后背上的手，也就被人依依不舍地收回来。 秦衍转过身，背对着周云野坐着。好半天，才有一句闷闷的：“天黑了，我送你回文工团。” 楼梯间的门被推开，借着走廊的光，周云野看见秦衍不断往下撇的嘴角。 整个人，就是一个行走的郁闷表情包。 周云野伸出两根手指，抵在秦衍的嘴角旁，努力向上，弯曲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等到松开手指，那个弧度瞬间又变成向下的。 周云野笑眯眯：“秦衍，干嘛不笑？” 秦衍默不作声看周云野一眼，声音嗡嗡的：“我笑不出来。” 秦衍现在很郁闷。偏偏导致自己郁闷的始作俑者周云野，还笑得这么开心。 而且还问自己，为什么不笑。 看着周云野的眼神，就带了点幽怨，活脱脱一个被人欺负的样。 周云野终于忍不住，肩膀一耸一耸笑起来，笑声清脆，铃铛一般在秦衍的耳朵里横冲直撞。 “秦衍！我哪有什么男人！我就亲过你一个！” 不等秦衍反应过来，周云野已经飞扑进秦衍的怀里，坏心思地专门挑他腰上的软肉捏。 一边捏，一边笑得狡黠：“秦哥哥，你有没有闻到空气中，好浓的一股醋味哦！” 周云野两只手下了劲，对于秦衍来说，却是不痛不痒。 他还沉浸在被巨大喜悦砸到脑袋的狂喜中，从脑子里炸开一朵又一朵烟花。 他吃的醋，居然是假的。这真是今天最好的消息。 那周云野说的自己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的男人，其实也是他自己？ 秦衍开心了，露出十六颗开心的大牙，屁颠颠跑出来晒月亮。 猛然间，脸颊的另一边，被猝不及防再次落下一个羽毛的亲吻。 秦衍低下头，正好看见周云野笑得弯弯的双眼。 周云野踮着脚，伸出双手，捧着秦衍的脸，吧唧一口亲在秦衍的另一侧脸颊。 说出的话，也带着笑意：“秦衍，盖章！” 亲完这一口，周云野脚底抹油，转身就想开溜。 自己的右手臂，却被人用力抓住，带着她往回，直到撞进秦衍的怀里。 周云野愣愣抬起头，看见秦衍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的一张脸。 鼻尖，轻轻交错。呼吸，缓慢交融。 属于秦衍身上的松木香味，潮水一般侵袭住周云野。 她沉溺在这片潮水中，不由自主，就张开了嘴巴，想要汲取氧气。 秦衍略带颤抖的嘴唇，轻轻覆盖在了她的嘴唇之上。 唇齿相交，笨拙而轻柔。 温热的露水在干涸的田地间肆意流淌，带着点雨后的清新气味。 周云野瞪大眼睛，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嘴里微薄的空气，也被秦衍掠夺干净。 周云野觉得，自己一定是缺氧了。要不然，怎么脑袋会这么晕，腿也这么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世界都暂停，秦衍才依依不舍松开了周云野。 声音，还带着几分喑哑：“盖章。” 周云野两腿发软，眼冒金星，却没忘记恶狠狠瞪秦衍一眼：“流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秦衍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歉意：“我的错，不应该在这里。” 还没等周云野反应过来，楼梯间的门已经被秦衍再次打开。 在黑暗中，秦衍眉眼带笑：“这里总可以了吧？乖，再亲一下。” 第70章 她以后可以当包租婆吗 周云野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气鼓鼓的从楼梯间走出来。 身后，还跟着匆匆追出来的秦衍。 秦衍步子大，几步就追上周云野。高大的身躯阻挡在周云野的面前，将她牢牢困在自己的手臂与墙的缝隙之间。 秦衍说出来的话，带了几分无奈：“真的生气了？” 周云野一听这话，瞬间变成河豚：“生气！我快要气死了！” 用力去推秦衍，却发现纹丝不动。 周云野一张小脸，满是怒火，干脆抓着秦衍的胳膊，在上面用力咬一口。 “秦衍！你属狗的是吧！那我也让你感受感受，被狗咬的感觉！” 周云野说着话，又扯到自己嘴唇上的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秦衍这个狼崽子，亲就亲，一开始还算好，到后来，亲得又重又急，就差要把自己吃了。 周云野想到刚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说什么就亲一次，最后一次，男人全是大骗子！ 她哼哼唧唧，秦衍是压根不理她。 要不是看她快要憋死，估计她还没出来的机会。 说什么以后全听自己的，还不是说话不算话。 现在就这样，那结婚以后还得了？ 秦衍听着周云野怒火中烧的骂自己，不仅一点不生气，反而带着几分欣喜，主动将另一只手也伸到周云野面前。 “云野，我乐意被你咬。你想咬几口，都可以。” 还有一句，秦衍没有说。 周云野咬自己，那自己也咬回去，是不是很合理？ 只是咬在哪里，嘿嘿，这不能说。 周云野简直要被秦衍的厚脸皮打败，恶狠狠瞪秦衍一眼，没好气：“谁要咬你这铁板一样的胳膊，让开，我要回宿舍！” 秦衍看着周云野那张红润嘴唇上的破皮，心疼之余，又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 望着周云野，眼睛亮晶晶的：“云野，我明天来接你去领证，好不好？” 周云野怒了：“不去！” 秦衍知道她生气，只能顺着毛：“刚才是我不好，你消消气，我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好不好？” 周云野炸了：“不吃！我要回宿舍！你再不让开，我就喊人了！” 秦衍满脸无奈，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人：“你喊什么人？喊人过来，看我们亲” 他的话，被周云野瞬间伸手捂住嘴巴，没说完的那个字，默默吞进肚子里。 周云野两条眉毛都气得拧在一起：“秦衍！你再胡说八道！”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秦衍是这种人。 在占自己便宜上，这么无师自通。 周云野现在，觉得自己才是被盯上的小肥羊。 让她非得贱嗖嗖去调戏秦衍，到头来，倒是把自己给搭上了。 正哀怨着，肚子咕咕叫起来。 今天折腾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刚刚又被秦衍翻来覆去折腾一通，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想想自己的干瘪的钱包，和还有好几天才到发工资的日子，周云野看着秦衍，没好气：“我饿了。” 秦衍松一口气。他刚刚还担心，周云野真的和自己生气，一直不理自己该怎么办。 听到周云野的话，点点头：“我带你去吃饭。” 两个人从医院出来，一路上都十分安静，看不见路人。 秦衍见状，大着胆子，伸出一只手，缓缓包裹住了周云野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还装作若无其事：“天冷。我手热，给你捂捂。” 周云野： 她到底是没拒绝。反正，亲都亲了，早就不差拉手这一环节了。 看着身边秦衍很好心情的翘起嘴角，周云野恶从胆边生，干脆将自己另一只冰凉的小手，直接杵进了秦衍的衣领里。 周云野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哈！冷不冷！” 寒意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渗透到秦衍的后脖颈，冻得人下意识一激灵。 秦衍缓缓摇摇头，将周云野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拉下来，两只手轻轻包裹住，捧到自己面前，对着里面吹气。 温暖的气流和温暖的手掌，冬日火炉一般，迅速驱散走周云野手上的那点寒意。 她将头缩到围巾里，静静看着面前虔诚捧着自己双手的秦衍，刚才的那点气恼，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再走路时，周云野默默和秦衍挨近了些。 对上秦衍惊喜的目光，周云野撇过头，嘴比死鸭子硬：“天冷，靠近点，暖和。” 两个人一路依偎着走在一起，渐渐的，影子也融在一起。 一直走到国营饭店，望着早就打烊、大门紧闭的国营饭店，刚才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 周云野盯着关闭的大门，面露绝望：“怎么会这样？” 秦衍掏出手表，看清上面的时间，脸上就带上几分不好意思。 原来刚才在楼梯间，竟然折腾了这么久连国营饭店，都打烊了。 对上周云野哀怨的目光，秦衍不自然地轻咳嗽一声：“咳，那个，既然这么不凑巧，那我做给你吃吧。” 周云野对此没有丝毫异议。毕竟，秦衍的厨艺她十分认可。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到，还有几分想念。 只是。 周云野环顾四周，面露怀疑：“回村的班车都没了，我们怎么回去？” 秦衍哑然失笑：“谁告诉你我们要回去吃？” 秦衍带着周云野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胡同里。 周云野目瞪口呆看着秦衍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随机打开了其中一间屋子的门。 趁秦衍去做饭的时候，周云野在屋子里四处转悠，打量起来。 这是间二室一厅的房子，朝南。 房子内部，没有明显的灰尘，甚至蔬菜和肉类都是新鲜的，一看就是有人经常在这里居住。 想到秦衍刚才掏出的那一串钥匙，周云野默然。 感情秦衍，还是个包租公呢，怪不得国营饭店说包月就包月，这么大气。 那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能当个包租婆？ 想着想着，周云野羡慕的眼泪，就从嘴角流出来。 厨房里的秦衍端着饭菜走出来，就看见周云野饿狼一般盯着自己看的眼神。 秦衍：？ 第71章 秦衍调戏良家周云野啦 冬天菜色不多，现在又是晚上，秦衍就没做什么复杂的东西。 左手端着的木头托盘上，是两大海碗骨汤面。 秦衍刻意忽视了周云野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如狼似虎的眼神，从托盘上慢慢取下两碗面，放到桌子上，招呼着周云野过来吃饭。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秦衍想到在国营饭店周云野对那碗清汤蹄花面的嫌弃，顿了顿，低头看向面碗里清淡至极的内容，有几分迟疑。 好像自从认识周云野以来，秦衍就没看见她吃过清淡的，全是重油重盐、浓油赤酱的菜色。 那自己这碗面，岂不是？秦衍脸上，带了几丝懊恼：“我再重新做一碗。” 话音未落，秦衍已经伸出手，抓住一只碗的四周，重新放到托盘上，打算转身送回厨房。 周云野一脸茫然：“为什么，这碗不能吃吗？” 秦衍摇摇头：“能吃，只是，你不爱吃清汤面。” 周云野听见这话，倒是愣了愣。 她没想到，自己平时的饮食习惯，都被秦衍记在心里。 既然秦衍这么关心自己，自己又怎么能浪费他的一片心意？ 眼见着秦衍端着托盘就要往厨房走，周云野急了，慌忙伸出手，拽住秦衍的衣服下摆。 “哎！别走，别走啊！” 秦衍一脸懵，听见这话，倒是乖巧停下，没有继续再往厨房走。 周云野“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小碎步几步，屁颠颠跑到秦衍面前，小心翼翼地捧住那碗骨汤面。 “谁说我不爱吃了？” 面汤摇晃泛起波澜，溅出来几滴，滴在周云野的手指上。 她毫不在意，顺手伸到自己嘴边，用嘴唇抿掉了那点汤汁。 秦衍站在对面，满脸无奈，只好也坐下来。 自己却不吃，一只手撑在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云野看，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忐忑。 汤一入嘴，周云野就察觉出些鲜甜的味道，看着碗里的面，眼睛更亮。 骨头汤浓白，几颗大红色的枸杞子漂浮在上面做点缀。 汤碗的周围，还镶着一层金黄色的油圈。 低下头，慢慢往嘴里喝下去一口，砸吧砸吧嘴巴，还从骨头汤里感受到了玉米的清洌气息。 面条筋道却不难嚼，在牙齿和舌头间滚一遭，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比德芙还丝滑。 周云野吃到嘴巴鼓鼓囊囊，还不忘给旁边的秦衍竖起一个大拇指：“秦衍，你真厉害！” 对面的秦衍，脸上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欢喜：“你喜欢吃就好。” 周云野吃到底下，才发现那层金黄色的油圈从何而来。 面碗的底层，是两个被煎到带着淡淡焦黄色的鸡蛋。煎鸡蛋已经吸饱汤汁，捞起来吮一口，幸福得让周云野快要眯起眼睛。 她知道秦衍做饭好吃，但没想到，最简单的汤面，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周云野现在，是发自肺腑的彩虹屁：“秦衍，你要是去国营饭店当大厨，抢着吃饭的人，肯定得从这里一直排队到海琼岛！” 秦衍没忍住笑起来：“哪有这么夸张。我不过是跟着师傅学了几年。” 周云野咽下最后一口面条，目光真挚：“我说真的。婶子和我说，你从小就想当一个厨子” 说到这里，周云野猛地闭上嘴巴。不动声色悄悄观察着秦衍的反应，心里大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衍沉默几秒，突然没头没尾问了周云野一个问题：“我现在这样，好吗？” 周云野松半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秦衍会问这个问题，但她正好趁此机会，转移刚才的话题。 周云野用力点点头：“当然好。你现在的工作体面、稳定，能够保护弱小，伸张正义。你不知道，提起你们的名字，那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她一口气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希望秦衍能忘掉刚才的事情。秦衍没打断，也就一直默默听着。 看向周云野的目光，带着道不清的温柔：“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如果他是厨子，或许就不会遇见周云野，更不会有能力在周云野遇到危险时游刃有余的帮助她。 有时候，命运的阴差阳错，反而成了因缘巧合。 这些话，秦衍还没有对周云野说。 他想，或许距离亲口说出来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秦衍看着周云野，目光灼灼。千言万语，都化作无言的缱绻。 秦衍思绪乱飞，视线的焦点渐渐就落在了周云野的嘴唇上。 那里，还有些红肿。而他，正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秦衍下意识附身过去，伸出大拇指，在周云野嘴唇上轻轻捻了捻，面露担忧：“疼吗？” 周云野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不疼。” 谁知道，听见回答以后，秦衍的手指顿了下，却没停。 反而缓慢地在周云野的嘴巴上打着圈。 手指腹上的薄茧，粗粝地一点一点刮过她的嘴边。最后，停在了她的嘴角，一动不动。 秦衍面色不改：“你嘴角上有东西。 周云野脸色瞬间染上绯红：“啊，我，我这么邋遢的吗。” 秦衍淡淡“嗯”一声，有意无意，在嘴唇上又蹂躏几下。 周云野呆滞几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算有东西，为什么是秦衍是给自己擦？ 而且，用的还是手指。 怎么看，怎么不是正经人应该干的事。 周云野察觉出周围氛围的一点异样，看着对面秦衍望着自己越来越幽深的眼神，想到自己还未痊愈的嘴巴，猛然打个哆嗦。 慌忙站起来：“那什么，我吃饱了，再见！” 也不等秦衍回答，直接就往门外走。走得太急，还绊倒了路上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声。 周云野压根不管，全都装作没听见，一路火花带闪电，飞一样从秦衍家蹿出去几十米，一路狂奔到大街上。 眼瞅着秦衍没追出来，周云野扶着墙，才敢放心大胆喘气。 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如果她没看错，刚刚那是秦衍在和自己调情？ 说好的七十年代人十分淳朴呢！ 第72章 小周很忙，秦衍勿扰 周云野四处张望没人，终于捂着自己的脸，开始疯狂嚎叫起来。 “啊啊啊！我居然被调戏了！秦衍，你个大坏蛋，大流氓！” 周云野对着墙角嚎叫好一会，脸上的热度也没退下去。 摸着自己比火炉还热上几度的脸，想到今天秦衍对自己做的事，周云野决定了，她至少三天，不能再搭理秦衍这个流氓。 只是，三天是不是有点多 周云野没好气，开始嘀嘀咕咕骂自己：“大姐，人家占你便宜，你却担心三天是不是有点多？” “算了算了别骂了，头好痒，感觉恋爱脑要长出来了。” 周云野一边嘀咕，一边回过头，张望着身后有没有出现人的身影。 好半天没等到，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开心。 周云野一路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心不在焉地往文工团宿舍方向走。 身后的阴影里，默默走出来一个秦衍。 看着压根不好好走路的周云野，无奈又好笑。 刚才周云野说的话，他听见了，虽然有很多地方听不懂。 比如，什么叫恋爱脑？ 听周云野的话，头痒，就会长出来。难道，是一种疾病。 想到自己母亲，秦衍觉得，干脆也把周云野带到大医院，一起做一个检查。 其他的，他倒是听懂了。 周云野一个人慌忙跑掉，原来是因为害羞。 秦衍摸着脑袋，有几分懊恼。 他还是太心急了，有些吓到周云野。只是，他一见到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不住想亲近她。 回想到两人今天出格的亲密举动，秦衍先是甜蜜，随后瞬间变成慌乱和自责。 两个人还没结婚，他居然就敢这么欺负人家姑娘。周云野只是跑掉和打算三天不理自己，已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自己平时自诩理智负责，到头来，还是和愣头青一样冲动，和街上的二流子也没什么差别。 秦衍攥紧拳头，下了决定。今晚送完周云野，他立刻就回去，申请结婚报告！ 等到周云野快要走到文工团大门口，一直跟在身后悄无声息的秦衍才从路边的阴影里走出来，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鞋子和地面的咯吱咯吱摩擦声很快引起前面周云野的注意。 她先是一惊，想到自己现在就在文工团大门口，倒是壮了胆子。 大着胆子，转身向后看去。 就看见站在岔路尽头的秦衍，身姿挺拔的如同一棵白杨，带着微笑看向自己。 周云野一路上的小脾气，在确认秦衍其实一直在默默跟着自己以后，全部烟消云散。 想跑过去和秦衍说话，想到这是文工团门口，又想到自己刚才的决定，周云野愤愤跺脚。 在秦衍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周云野直接头也不回跑进了文工团大院里。 秦衍一晚上翻来覆去，就在琢磨周云野还在生自己的气这回事，到天亮，也没睡着。 这边，周云野回到文工团大院，还没走几步路，就碰上坐在大院里，一脸哀怨晒月亮的赵毅。 周云野没留神现在这时候还会有人，吓一大跳：“鬼啊！” 赵毅满脸幽怨：“别叫，是我，赵毅。” 确认是活人，周云野放下心。对于赵毅大半夜不睡觉，倒是很好奇：“赵代理，怎么大半夜不睡觉？” 赵毅生无可恋：“有家不能回。” 周云野听见这话，一脸疑惑。赵毅见状，没好气看她一眼，开始给周云野解释。 “岑姐非说我是流感，连带着办公室里里外外，都消了毒。流云知道后，不让我回家，说是怕我传染给她。” 周云野没忍住笑出声：“真是亲妹妹！” 听见张岑说赵毅是流感，又猛地往后跳一大步，立刻抬起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声音闷闷的：“赵代理，那我可得离你远点。这两天，市里还要来人呢！” 赵毅本想说自己没病，想到秦衍说的，又闭上嘴巴。 装作虚弱无力的样子：“我就是普通咳嗽。咳咳，那我先走了，免得传染给你。” 周云野倒是没吝啬自己的关心：“赵代理，好好休息。团里都需要你！” 赵毅转身，在周云野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得瑟的笑容。 秦衍不是装吗，他也会。 周云野看着赵毅病弱的背影，想到了同样在咳嗽的秦衍。 也不知道，会不会按时吃药。 生气归生气，关心归关心，一码归一码。 不过，她去秦衍家吃饭的时候，似乎全程也没听见秦衍再咳嗽？ 想到秦衍睡一觉就能退烧的惊人体质，周云野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摇摇头，摆在她面前，还有好几件要处理的事情。 周云野匆匆洗漱过后，就开始忙着这两天市里来人的事情。 市里的许琼老师会来文工团进行指导，这是全文工团姑娘和小伙们都盼着的庆典。 作为今年新选拔上来的苗子，许老师必然会检验一下周云野的能力水平。 这就和上学时候的小考差不多。 一瞬间，又有被学生时代支配的恐惧。 除此之外，上次记者和影迷事件之后，她还一直没去找陈记者，确认一下新方向的报道会怎么写。 赵毅和赵流云一定程度上算是帮助了自己。但赵流云那，周云野还是没想好，以后俩人该怎么相处。 她和赵流云的那个赌约，无论怎么处理，都必然会有一方不满意。 还有，就是她答应村长女儿周娇娇，带着她过来看许老师表演的事情。 回村，势必又会碰见渣爹继母，鬼知道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他们又进化出了什么歪门邪道。 团里呢，也好不到哪去。 张团被赵毅摆了这么一道，大发雷霆，却终究是无力回天。 播报那天，文工团表演的人和台下的观众，全都是人证，能够证明张团恶意篡改周云野为赵流云。 这事被捅到市里，处理结果只怕会跟着许老师一块到来。 周云野叹一口气。未来几天，件件是大事，她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 就算她没生秦衍气，只怕也得好几天没工夫见他。 第73章 老首长一家来了 周云野一大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眼睛底下，从身上，散发出浓重的社畜的怨气。 昨晚，她睡下还没有一会功夫，门就被张岑催命一样敲得哐哐响。 等不及周云野将门全打开，张岑已经从门缝里挤出来，神情带着焦急：“快准备准备，今天下午，许老师她们就要来了！” 周云野惊了：“今天？不是说好的明天吗？” 张岑肉眼可见的疲惫，从门边看见里面熟睡的小春，声音倒是放低一些：“还不是张团长这事算了我不聊了，你抓紧收拾一下，等都布置完了，再眯一会也不迟。” 两人说话间，凌晨的文工团宿舍里已经热闹起来，全都是睡眼惺忪人们着急忙慌起来洗漱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句对张秃子的问候。 周云野：骂得好！ 认命地轻手轻脚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光着脚走到桌子旁，给小春丢了张小纸条，交代她早上自己去文工团食堂打饭去。 这才摸索到自己的两只鞋子，坐在桌子边伸手拔上，默默走出门，将门悄声带上。 文工团宿舍走廊尽头的那个大时钟上，时针才刚刚到凌晨三点。 周云野： 本以为是个铁饭碗，没想到是个007。 掬一捧冷水，泼到自己的眼睛上和脸颊上，周云野瞬间精神，迅速投入到今天的准备工作中去。 张岑刚才说，处理张团的领导们，也跟着市里的许老师一块下来。 本来是许老师一个人的指导工作，但现在，只怕那些负责的领导，也会借此机会一块考核考核她们文工团。 就算她对自己信心满满，这种时候，也难免还是会有些紧张。 周云野微不可查叹口气：尽人事，听天命。 她和张岑商量了一下，今天还是安排一场她弄出来的《白毛女新编》，让市里的老师领导，也看看文工团自身在转型的决心和成果。 现在，其他六个喜儿已经就位，就差周云野这一个喜儿，凑齐一根藤上的七根葫芦。 周云野顺手将大衣脱下来挂在练习室门口的衣架子上，从容不迫开始今天的排练安排：“咱们先从音乐入场开始。音效老师，麻烦您了。” 负责伴奏的老师微微颔首，示意周云野准备就绪。周云野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开口，就是已变成白毛女的喜儿。 “划不尽我的千重冤、万重恨，万恨千仇，千仇万恨，划到我的骨头——记在我的心！” 几轮排练下来，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 周云野和其他六个喜儿，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周云野热到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粉白的脖颈从里面含羞半露出一截。 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咱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每个人的台词也都越来越放得开。我有预感，咱们今天，一定会表演得比上次还要好！” 几个姑娘脸上也带着喜色，听见这话，其中一个主动提议：“我觉得，我还有些地方不太好，我再去练习练习！” 其他人闻言，也争先恐后，和周云野道了别，就自己跑去练习室开始进行新一轮的表演。 张岑喝水的功夫，跑过来到周云野这里透透气。看见这一幕，很是感慨：“这才是文工团该有的氛围。张团在的时候，弄得什么乌烟瘴气的！” 周云野笑笑，看来文工团里每个人，都苦张秃子久矣。 赵毅这么来上一遭，倒成了民心所向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上几句，很快又匆匆各自进入彩排场地，开始准备下午的审阅表演。 天彻底亮起来，周云野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和张岑告了假，溜出去往周家村里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是周娇娇不耐烦还带着点起床气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 等听到电话这头周云野说了什么，那边的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周云野，你说真的？” 周云野轻笑一声：“就在今天下午，你现在收拾出发，还能赶得上来县城逛逛。” 电话那头的周娇娇显而易见的雀跃起来。挂了电话，周云野却在吐槽。 还好，周家村去年拉进了第一根电话线。为了方便村里人接打电话，电话线安排在村长家门口。 要不然，她还得想办法挤出时间，坐着碰碰车一样的巴士回去人肉通知。 摇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和智能手机才能普及。 到下午，市里的许琼一行人到来的时候，周云野瞬间就被她迷得睁不开眼。 她在周娇娇房间里的海报上见过许琼。海报上，已经美得足够让人感叹：瓜子脸，柳叶眉，眉心微蹙，全然是个林黛玉气质的美人。 现在见了真人，周云野可算是明白那句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是个什么意思了。 许琼一张脸蛋，凝如琼脂。嘴唇上擦了些口脂，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好上许多。 见到周云野，许琼略略颔首：“你好，周同志。我是许琼。” 说话间，如珍珠落盘，颗颗敲击在周云野心上。瞬间，看许琼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谁能不喜欢美人？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 周云野眼神透出灼灼热火：“许老师，久仰大名！” 说完这句话，立刻狗腿得从身边搬来一个凳子，招呼许琼落坐：“许老师，路途奔波，您坐！” 许琼不明所以周云野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热情，身后有人倒是笑起来：“你这个小同志，还没表演，就冲考官献殷勤！” 周云野闻声望过去，才看见许琼身后一直坐着的两个人。或许说，是一对夫妻。 男的约莫六十岁左右，精神矍铄。一双眼睛虽然带着笑意，里面却有掩饰不住的锐利。 这种目光，她从秦衍身上看见过。对面前人的身份，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而坐在他旁边的女人，虽已不再年轻，举手投足间，却处处是风韵。 代理团长赵毅在看见这对夫妻的第一时间，瞬间站直身体，不卑不亢的打了声招呼：“老首长，老首长夫人，您们怎么也来了？” 周云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老首长一家？ 第74章 首长夫人对周云野一见如故 周云野想到秦衍曾经告诉自己的有关老首长一家的事情，摇摇头。 世界哪会这么小，又这么巧，正好就让她碰见和秦家结娃娃亲的老首长一家？ 想到自己和秦衍现在的关系，周云野又觉得头痛。 她和秦衍在一起，就没几个人知道。她抽个时间，还是得去找秦衍，问问他那边该怎么和老首长一家开口。 虽然老首长许诺秦衍遇见合适的，随时可以解除这门并不存在的娃娃亲。但两个人先斩后奏，放在谁身上，心里也不会舒服。 周云野皱着眉头思考问题的样子，全被老首长夫人看在眼里。 从一进门，她不知道为什么，对面前这个小同志，就格外有好感。 看着看着，老首长夫人偏过头，对着身边的人询问着周云野：“这位小同志是？” 赵毅上前一步，做了解释：“文工团今年新来的苗子，周云野。” 话落了地，好半天却没听见周云野说话，也没听见周云野有所反应。 周云野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就对上老首长夫人充满好奇和探究的眼神。 张岑不动声色戳了周云野一下，假装替周云野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实则背过众人，用气音提醒周云野：“愣着干嘛呀？人家和你打招呼！” 周云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慌忙站直，右手高举到太阳穴，敬了个标准的礼：“到！” 周云野：！！！ 做完动作的第一时间，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又不是兵，她喊什么到。 她一个聪明人，怎么净和某只别人一喊名字就会回答到的傻狍子学？ 秦衍：阿嚏！ 她这举动，倒是瞬间让周围人笑起来。原本有几分凝固不流动的氛围，一下子被欢笑填满。 老首长笑得最开心：“小同志，原来你还当过兵？” 周云野硬着头皮：“没有。” 脑子抽了，又补充一句：“但我可以学。” 她的幽默感，彻底让老首长哈哈大笑起来。老首长坐在凳子上，把凳子的扶手拍得啪啪作响。 看向赵毅，语气是说不出的诙谐：“我倒是不知道，你们文工团，还招了一个会演小品的苗子！” 刚才还有些紧张的气氛被老首长这么一打趣，所有人都轻松许多。 周云野看着老首长，心里不由自主生出几分好感。 她原本以为领导都是高高在上的，没想到，还有这样平易近人，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架子的。 确认老首长很好相处，周云野也就活泼许多。想到老首长说的小品，她眼睛一亮。 现在，正是各类文艺作品百花齐放的时候。 而她们文工团，恰好缺的就是小品这类接地气的表演！ 周云野思考几秒，还是决定大着胆子，接老首长的话茬。 “首长，等您下次再来，咱们一定弄一出小品，包您喜欢！” 老首长来了兴趣，面对周云野，话却不是说给周云野听的：“可我听说，你们文工团，表演剧目老旧、内部管理混乱。你们，也能演出小品？” 一瞬间，老首长身上平易近人的气息就削减下去，转而变成兴师问罪。 赵毅闻言，默默擦擦额角上看不见的汗水，不着痕迹看一眼周云野，满是无奈。 周云野真会给自己找活干，一句话，就能让老首长从笑到怒。 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首长，您说的问题，确实存在。请您再相信我一次，不用一个月，我一定能将文工团变成及格线之上。” “八十分，能不能做到。”明明应该是疑问句，说出来，却变成不容反驳的陈述句。 赵毅硬着头皮：“我会的。” 周云野在旁边听着，目瞪口呆。 原来，这就是上位者天然带来的威压。 不过对于自己给赵毅找了麻烦这件事，周云野没有丝毫歉意。 俗话说得好，高压才能出成绩，相信赵毅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定能如期将文工团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当然，她才不愿意承认，她还是记赵毅要把自己开除出文工团的煽风点火之仇。 她就是小心眼子，怎么了。 周云野一会惊讶，一会得意，一会又变成得瑟。 脸上表情变化之快，比五月的天变化还快。 老首长夫人看着，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怀念。 趁着大家都去参观场地、听张岑讲解今天下午的安排，老首长夫人冲队伍末尾的周云野招招手：“小同志，你来。” 周云野不明所以，还是乖巧走过去。 老首长夫人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周云野坐下和自己说话。 周云野想着自己的彩排都已经对过好几遍，现在说几句话，应该耽误不了什么事，顺着老首长夫人的安排坐下来。 那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奇怪，好熟悉。 好像有个人，也用过这种眼神看自己。 老首长夫人不知道周云野心里的弯弯绕绕，斟酌半天，还是决定开口问话：“小周，你是本地人？” 周云野很茫然：“应该是吧。” 老首长夫人眼睛亮起来：“什么叫应该？” “我母亲去世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本地人。” “你母亲去世了？冒昧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周云野犯了难。 毕竟在她记忆里，压根没人给她过过生日，出生年月，自然就不清楚。 上次那个奇怪男人询问自己，她糊弄着说了一个二十四，还得到一个老了点的莫名其妙的评价。 不过，继母郑梅是在她母亲去世后立刻嫁给的渣爹，继母嫁过来的第五个年头，生下了弟弟伟俊。 按弟弟伟俊今年十五岁推算，自己应该是二十岁。 周云野说完，内心却不知道为什么忐忑起来。 老首长夫人听完，原本闪烁着光亮的眼睛，瞬间暗淡下去。 看着周云野，目光还是温和的，却带着点苦涩：“小周，我就问问，你别多想啊。” 周云野点点头，她倒是不在乎这些，只要别想着给她介绍对象就行。 二人沉默地对坐一会，终究还是老首长夫人先开了口。 她眼神闪烁，似乎还是不死心。 “小周啊，你，你知道你母亲葬在哪里吗？” 第75章 她的身世似乎有眉目了 周云野听见这话，不着痕迹观察起老首长夫人的面部表情。 几分焦急，还有几分期待。 她不明白，老首长夫人对于自己为什么如此关心。 不过，人家礼貌问了，周云野就礼貌回答一下。 她摇摇头：“我母亲听说是在外地去世的。我们村里，没有她的坟茔。” 老首长夫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但她比周云野多活许多年，人生阅历远比周云野丰富，立刻就意识到一个周云野从没意识到的问题。 “你父亲，就没给你母亲弄一个衣冠冢？” 这句话，在周云野脑海中混沌的迷雾里，猛然点亮起一束火把。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 正常的夫妻关系，妻子去世，丈夫怎么也会在自己家里在弄一个衣冠冢和牌位的。 想到渣爹和继母甜蜜蜜的样子，周云野在心中冷笑一声。 只怕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渣爹有了新老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 等这次休假，她非得回村里揪着渣爹继母问个明白。 看向老首长夫人，周云野恭恭敬敬站起身，鞠上一躬。 语气不卑不亢，满是感激：“谢谢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想，我有眉目了。” 老首长夫人看见周云野猛然变化的脸色，心里大致有了数。 虽然周云野的年龄对不上，应该不是她要找的人。 但既然能帮上周云野的忙，也算结个善缘。 从刚才周云野的教养谈吐来说，她觉得，这是个好孩子。 遂点点头：“小周，不必和我客气。我也就是多了句嘴。” 两个人又聊一会，英子匆忙跑过来。 人未到，大嗓门先行。 “云野姐！准备了！” 看见老首长夫人，英子猛地刹住车，拘谨地打声招呼：“老首长夫人好。” 周云野察觉到局促不安的英子，忍着笑意，和老首长夫人道别。 走出好一段路，英子才大喘气从肺里吐出去一口憋了好久了的废气。 看着没有丝毫害怕意思的周云野，面露羡慕：“云野姐，真羡慕你。我一看到领导，就发怵！” 周云野见四下无人，神神秘秘凑过去：“那张秃子呢？” 英子哈哈大笑起来，顺便给周云野表演一套左勾拳：“就他？那我可不怕，我还要打他呢！” 两个人嘻嘻哈哈一阵，慢慢走到舞台边。 今天表演的节目，还是排练过无数次的《白毛女新编》。 上次害怕的那个姑娘，这次嘴里喃喃自语着台底下都是白菜花菜包菜胡萝卜土豆。 周围的五个喜儿被她逗笑，连带着大家的情绪都好了不少。 周云野说是不紧张，生理上，却难免还是有一些。 毕竟，台下这次可是市里的老师，和前来调查的领导。 她踮着脚望过去，从幕布缝隙，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头。 观众席的灯光现在还没有调暗下去。 周云野眼尖地在里面一眼就发现了一个人。 秦衍今天难得穿上了军装，胸前还挂着一个会晃荡的挂件。 平时就一丝不苟的头发，今天梳得比狗舔过还整齐。 总是敞开的第一颗扣子严丝合缝扣着，少了几分随性，多了几分英气。 在一堆懒洋洋坐着闲聊的人里，就数身姿挺拔的秦衍最格格不入。 周云野看着看着，不由撇撇嘴巴：“臭美！” 心里，却悄悄绽放开一朵花来。 自己都没告诉秦衍表演临时改到了今天，秦衍怎么就这么消息灵通，知道过来看自己表演？ 再往旁边看去，她看见了两朵黄色蝴蝶结。 早些时候，她在门房留了口信，说自己的大妹妹周娇娇要来。 小春自告奋勇，早早出门跑去等着接周娇娇。 看这样子，两个人玩的倒是很好。 放下幕布，正式演出就要开始，不能再多看了。 幕布再次拉开，这次播报的，终于是正确的名字。 “《白毛女》是我国经典剧目之一，讲述了下面，请欣赏，由周云野、李芬芬、王采莲等带来的舞台剧——《白毛女新编》！” 舞台暗淡下去，只留一束光，打在舞台正中央周云野的身上。 身上，是一套普普通通的淡绿色衣裳。 上次跳完，就有个问题。 周云野的小腰太细了，衣服裹在身上，就有些松松垮垮的不利落。 张岑说改一改，却被周云野拒绝了。 她随便翻找出一根同色系的布条，随意往自己身上裹了几道。 给她这么一改，喜儿的英气出来了。 她演的喜儿，不是靠身段和外貌出彩，是想让台下的观众，都体会到喜儿的坚韧和不屈。 挥动起两条细瘦却有力的胳膊，两条结实的大腿开合。 她的舞蹈一点也不柔美，反而充满力量。 台下的门外汉子们看不懂，倒是齐刷刷举起了手，只是迟迟没有拍下去。 现在鼓掌，那就是破坏了气氛。 眼见着舞台剧马上进行到黄世仁强抢喜儿，上次来过的观众，瞬间从自己的包里翻找出一块雨披顶在头上。 看着周围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很是得意：“你们，就瞧好吧！” 演出开始前，赵毅倒是派人给老首长一行人送了雨披，委婉解释了一下他们这是创新的3d舞台。 只是，没几个人相信。 谁也没听说过，舞台还能需要雨披。 有一个人，干脆哈哈大笑：“赵代理，总不能大晴天的剧院里面下雨吧？” 赵毅面无表情：确实。 只有老首长夫人和几个女眷半信半疑，从一开始就将雨披穿在身上。 舞台顶部设计好的水桶拉绳被后台工作人员扯动。倾盆大雨，不仅浇湿了喜儿的脸庞，也浇透了前排观众的全身。 现在是冬天，水就被贴心的换成了温度合适的热水。 秦衍上次离得远，心思又不在舞台，自然没发现舞台的设计。 这次离得近，瞬间就成了落汤鸡。 出门前细心打理过还喷了发胶的头发倒是坚挺地立在那里。 一张脸，猝不及防，满脸不可置信。 周云野在舞台上正哭泣着，看见台下的秦衍，好险才没笑出声，造成舞台事故。 第76章 周云野是沉浸式舞台开山鼻祖 接下来的舞台，更让人叹为观止了。 周云野苦思冥想，决定创造性地在七十年代的舞台中加入威亚和场景切换。 扮演黄世仁的男演员一开始还有些害怕。等到体验过飞起来的感觉以后，瞬间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场务导演和周云野却不允许他多飞。只能在进入到幻境和审判时才能飞起来。 到白毛女出山时，舞台迎来了高潮。 音效老师左手一抬：山崩地裂。 音效老师右手一抬：电闪雷鸣。 给力的舞台音效，直接将台下的人吓一哆嗦。 小春已经第二次观看，很是熟练地捂住周娇娇的耳朵，又将人搂进自己怀里：“娇娇姐，不怕不怕。” 周娇娇有些害怕，但是，越怕越想看。 她听小春说这剧本都是周云野写的，看周云野，是越看越顺眼。 周云野咋就能这么聪明？ 周云野吊着威亚，从搭建好的假山上飞下。 白发飘飘，颇有几分白毛仙姑的架势。 往那一站，已经有人发出喝彩。 而到报复黄世仁时，舞台的灯光瞬间被蒙上一层青色和红色的布。 照在舞台上，十分阴间，刻意营造出一种不是阳间的氛围。 七个喜儿将黄世仁团团围住，开始审判黄世仁的罪行。 台下的观众们，这次连鼓掌也没有了，只剩下面面相觑。 音效适时地也换成了阴乐，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时候，不允许牛鬼蛇神的存在。 周云野不敢出格，只能尽量暗示大家，黄世仁遭到了报应。 但是，她错误高估了这时候观众的承受能力。 她的舞台，就和恐怖片一样，摧残着台下压根没看过几部电影的可怜观众们。 一个观众面色呆滞，张大嘴巴：“我，我是在地府吗？” 旁边的人瑟缩着，却还是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呸呸呸，说什么呢！” 周围的人，倒很是感同身受，默默点个头。 小春第一次见新加入的场景，也不抱周娇娇了，手里的奶糖啪得一声掉在地上。 等到黄世仁被吊起来以后，周云野满心期待如雷的掌声，却等来个空。 她从遮挡住自己大半张脸的白头发看过去，只看见台下一片还在梦中和瑟瑟发抖的观众。 坏了，创新创叉劈了。 她的创新太过，直接变成创死人了。 今天这一场，恐怕不仅白表演，还要挨批评。 但没想到，老首长夫人率先给自己鼓起掌：“好！很精彩的演出！” 身边的另一个不认识的领导也侧目：“虽然没见过，但不影响这是一个好演出。” 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整个演出现场，变成掌声的海洋。 周云野明白了。大家不是不给自己鼓掌，而是因为她的表演形式太新，大家从来没见过。 当即高高兴兴站到舞台中央，牵着其他六个喜儿的手，真诚地给台下观众鞠了一躬。 满堂彩！ 谁不兴奋！ 珠玉在前，其他演出对台下的领导来说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赵毅和张岑还为周云野的节目究竟是压轴还是开场讨论过。 最后，赵毅大胆提出自己的想法：就要开场！ 放到压轴，他怕以那几个领导挑剔的眼光，看不到压轴就会愤然离席。 现在看来，他大胆的想法是正确的。 周云野从台上下来，那顶白色假发还在脑袋上。 上台前怕威亚扯掉白毛，她特意交代化妆老师给自己多粘几层胶水。 现在，连走路都看不清。 头发胡乱披散在面前，配合着台上还没撤掉的阴间打光，又把台下观众吓一跳。 周云野眼尖看见小春的蓝色鞋子站在自己面前，却迟迟不上前。 周云野满脸奇怪，干脆撩开头发，抬起头看去：“小春，怎么看见大姐不说话？” 谁知道，小春只看了她一眼，瞬间“哇”地一声哭出来。 边抽噎，边往周娇娇身后躲：“大姐你别过来，我害怕！” 孩子的哭声，很快引起大家的注意。 等看见是周云野和她妹妹小春，张岑是又好笑又无奈：“小周！还不快去把你的妆卸掉。连自己妹妹都能吓到，你可真行！” 张岑抬头看了眼还是阴森森的舞台，又没好气：“撤场的工作人员呢？” 乱七八糟地收拾完出来，观众席上已经围了一群人。 周云野打量一圈，没看见秦衍和老首长一家。 市里的领导，似乎在热烈讨论自己刚才的演出。 一个领导说：“这不合规矩。你们看看，台下的观众都给淋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扯过一张纸，用力擤鼻涕。 周云野默默看了看他身上被淋湿的衣服，没吱声。 表演开始前，她可是看着赵毅给前排的观众送雨披的。 不愿意相信，怪谁？ 柔柔弱弱的许琼提出了反对意见：“我倒觉得，这是个好剧本。县文工团最大的问题，不就是剧本陈旧、演出形式缺乏新意吗？周云野今天的舞台，虽然我没见过，但不得不承认，它很吸引我。” 一个领导也附和着许琼：“对啊。刚才看演出的时候，我可都看着呢。你们一个两个，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舞台的。衡量一个演出好不好的一个标准，不就是能不能在合法合理范围内吸引到尽可能多的观众的注意力嘛！” 几个领导七嘴八舌一阵。虽然是周云野的剧本，但讨论内容，压根和周云野没关系。 他们讨论的重点在于这样的演出形式，究竟能不能推广，能不能搬到更大的舞台上去。 对于今天出现的能让人飞起来的东西，也很惊讶。 这时候，似乎才想起来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周云野。 许琼轻轻拍拍周云野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鼓励。 “周云野，不要紧张。你能不能和我们说说，你这个舞台的设计思路？” 周云野直觉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当即滔滔不绝，从沉浸式舞台的基本含义，到它的构架方面，全都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和面前的领导们说个干净。 说着说着，面前许琼的眼睛就燃起一簇小火苗。 她沉吟着，最终还是开口：“周云野，你现在有师傅吗？” 第77章 市里抛来橄榄枝 周云野听见这话，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 一般来说，问一个小角儿有没有师傅，那就是想收她为徒的意思。 只是，自己已经有了师傅许荣山了。 她有师傅这事，文工团里的人不知道。 迟疑着，就没回答出来。 张岑一听这话，立刻替周云野应下：“许老师，这孩子刚来咱们文工团不到一个月，还没师傅带着她呢！” 许琼点点头，又绕着周云野走一圈，叫周云野把手伸出来。 她手臂细长，却很结实有力。 许琼又弯下腰，摸摸周云野的膝盖骨。 骨头小巧，腿也纤长。 等到周云野原地表演一个大跳结束，许琼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还算不错。” 得了这句话，文工团的人知道，周云野这下子应该是稳了。 张岑英子几个，投过来的是丝毫不带嫉妒的恭喜。 落在文工团其他人眼里，神色各异。 周云野心里更加着急。 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她再当面说出自己有师傅，无异于打许琼的脸。 她必须得找个机会，和许琼说清楚。 看完文工团自己的表演，接下来就是市里老师带来的指导表演。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文工团的姑娘们个个兴奋地脸蛋通红，早早跑去占视野最好的座位。 周云野压下自己心中的焦急，打算等许琼的演出结束以后找个机会再说。 她还没走，衣袖就被张岑拉住。 张岑从胳膊弯上取下一件外套，披在周云野单薄的演出服上，面露嗔怪：“火烧火燎的，也不怕着凉！” 一边给周云野扣扣子，一边又开始语重心长教训起周云野。 “你这丫头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今天别人和你说话，还得我五次三番叫？” 想到周云野说的自己和一个军人谈恋爱，又想到今天台下坐着的那一拨军人，张岑有几分生气了。 一根手指头戳到周云野头上：“谈恋爱，我不反对。可你得想明白，演出是第一位！” 周云野倒是知道张岑在关心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都应着。 听到自己谈恋爱这事，实在没忍住：“岑姐，你说的我都懂。可我着急，不是为了这些事情着急！” “那能为了什么？” 周云野四下看看没有人注意她们这个角落，压低声音，凑到张岑耳朵边：“我已经有师傅了！” 张岑差点没站住。 周云野这个丫头，净不声不响干点大事。 “你师傅？哪一个？” 周云野刚要说话，人已经被英子喊过去。 “云野姐！许老师叫你！” 周云野匆匆忙忙赶过去，瞬间就被许琼迷得睁不开眼睛。 许琼看起来柔弱，结果跳的却是芭蕾！ 许琼坐在矮凳上，正在将舞鞋上的绑带缠绕上脚踝。 听见周云野来了，头也没抬：“说说吧，你师傅是哪位？” 她的迟疑，被许琼看在眼里。 能在市里当台柱的，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还要不要混了。 周云野讪讪一笑，带着点不好意思：“许老师，我刚才没想好怎么说。文工团，都不知道我这个师傅呢！” 许琼“嗯”一声，已经开始绑另一只鞋的带子。就听见周云野说了句，“我师傅姓许，叫许荣山。” 周云野看着面前的许琼停下动作，随后，从脸上绽放出清晨初露般的笑容：“原来我师傅说的关门弟子，就是你。那我当你师傅，确实不够格。” 这句话的信息量，让周云野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和许琼，许荣山，同一个师傅？ 经历过赵毅和赵流云的事情，周云野学聪明了，上来先问两个人是不是一家人。 许琼闻言倒是摇摇头：“我是我师傅义女。” 再往下的聊天内容，就是越了界了。 指导表演就要开始，许琼也就不再和周云野多聊。 只是丢下一句：“明年三月市里拔尖，你好好准备。” 周云野回到观众席入座，前排的座位已经被人挑着捡着坐满。 正中间倒是还留着几个位置，周云野伸头，没看见盘着发髻的老首长夫人。 知道这座位一定是给老首长夫人一家留的，她也没想着坐，在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弱柳扶风的许琼已经开始亮相。 她的身体极柔极美，流线型的弧度一直顺着指尖蜿蜒而下，仿佛能滴出水来。 天鹅般的脖颈一直延伸到后背两片振翅欲飞的蝴蝶骨。 她在台上，所有的聚光灯都会被她吸引。 等到跳起来，却是与那身姿完全不同的力量感。 舞鞋轻点，在舞台上旋转。 双腿大开大合，比传统芭蕾的柔美又多了几分力量。 周云野看呆了，没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座位上什么时候多出来三个人。 秦衍和老首长一家说完话，匆忙赶进来，演出已经开始。 几个人不愿打扰已经落座的观众看演出，就在后排找了个座位。 谁知道，一眼就看见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的周云野。 老首长和老首长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开口问秦衍：“这位同志就是你的小对象？” 秦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嗯。” 老首长一家听说秦母生病，正好跟着市里下来检查和指导工作的队伍一起到了文工团。 秦衍是老首长的兵，这段时间难免就得跟着老首长一家，保证他们的安全。 只不过，趁此机会，秦衍倒是不用专门去部队一趟。 递交的结婚申请，直接交到了老首长手上。 老首长本来听周围人说，觉得周云野这个小同志，有点过于跳脱，不太适合秦衍。 谁知道，老首长夫人一听见周云野的名字，竟然愿意为周云野打包票。 老首长怀着好奇的心情，就想见见，到底是怎么样的小同志，能将自己的兵和夫人，全都迷成这样。 灯光暗下去，脸就看不太清。 只能看见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舞台，就和饿狼一样！ 第78章 老首长做主他们的婚事 秦衍看着周云野专注的小模样，只觉得她哪哪都可爱。 舞台上的芭蕾，他不太懂。 但看周云野的样子，应该很是喜欢。 等以后再有芭蕾舞的演出上映，他就带着周云野，去多看几场。 台上的许琼一舞终了，周云野终于依依不舍收回自己的视线，直接被身旁多出来的三个人吓了一跳。 看清是秦衍和老首长一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老首长好，老首长夫人好。都怪我太沉迷看演出，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了！” 看着坐在离自己一个座位远的秦衍，不着痕迹伸脚踢他一下。 这个人，来了也不知道和自己说句话。 场地昏暗，秦衍胆子就大起来。 两只腿轻轻用力一夹，就把周云野不安分的小脚夹在自己的两腿之间。 周云野担心被人发现，只能小幅度用力往回抽，却怎么也抽不动。 一张脸，是又气又羞。 自从捅破窗户纸，她发现秦衍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越来越像街上的二流子！ 秦衍感觉到周云野的挣扎，伸出手，又将人往自己这边轻轻扯了些，逼得周云野不得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坐到中间的那个空位上。 他的手摸到周云野穿着单薄的小腿，就再也没放下去。 刚才张岑只给周云野穿上了一件大衣，下半身，还是薄薄的演出服。 演出时候的热消退下去，被门外带进来的风一吹，就变成了冰凉。 秦衍的掌心热乎乎的，贴在冰凉的小腿上，就和暖手宝一样。 周云野一边提心吊胆生怕被旁边的老首长一家发现，一边享受着秦衍的服务。 别说，确实很暖和。 两个人凑得近了，有些话也就能说了。 秦衍压低嗓音，和周云野咬耳朵：“还冷吗？” 周云野坏心思涌上心头，直接将自己带着寒意的小手揣进秦衍怀里：“你喜欢捂，就都给你捂着！什么时候捂热，什么时候为止！” 听完这句，秦衍很快地轻笑一声：“好，捂热为止。” 只不过，他把周云野的手换了个地方。 带着老茧的大手将那两只小手包裹住，轻轻从衣服下摆伸进来，搭在了自己的腰上。 精瘦有力的腰肢，和滚烫灼热的温度，一下子，让周云野的眼珠子猫儿一样瞪圆。 秦衍这个流氓，疯了吗！ 猛地缩回自己的手，开始耍赖：“我不捂了，我要走了！” 秦衍不轻不重，这次是真的咬耳朵。 耳垂被咬了一下，麻酥酥的：“不是说好，什么时候捂热什么时候结束吗？” 周云野欲哭无泪。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在秦衍跟前，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 两个人窸窸窣窣的动静闹到现在，只要老首长一家不是聋子，都能发现。 老首长却闭上眼睛，装瞌睡。 老首长夫人从黑暗中察觉出周云野别扭的姿势，借着微弱的灯光低头往凳子底下看去。 等看到了交缠在一起的三条腿，笑了。 这些年轻人！ 害怕年轻人尴尬，也学着老首长的样子，合上双眼装模作样休息。 老首长睁开眼，从随身带着的包里翻找出一条小毯子，包裹住妻子的双腿。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藏不住的笑意。 老首长夫人说：“要不然今天，就把小衍的婚事定下吧。” 还在和秦衍搏斗的周云野怎么也没想到，会因为自己这个小插曲，直接导致自己变成有夫之妇。 许琼的谢幕已经结束，灯光亮起来的前一刻，秦衍终于舍得放开周云野。 周云野头发丝也乱了，裤腿也被揉皱了，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气的。 她刚才又抓又挠，对于秦衍，就和挠痒痒一样，压根没感觉。 她挠十次，秦衍回击一次。但不挠她，是咬她的耳朵。 靠秦衍近的右边耳朵，现在有点麻麻的疼痛。 她严重怀疑，这个属狗的家伙把她耳朵给咬破皮了，就像上次嘴巴那样。 灯光亮起来前几秒，终于给周云野抓到机会，在秦衍的虎口上咬了一口。 周云野迅速整理好自己凌乱的造型，又将裤腿扯平。 再看秦衍，还是那副人模狗样的淡定样，看着更来气！ 秦衍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心情倒是很好。 看牙印，周云野的牙口非常好，起码还能再吃四十年蹄花面。 对于周云野咬自己，秦衍全然无所谓。 爱咬咬，大不了他再咬回去。 想到自己已经提交了结婚申请，过不了多久就能将周云野娶进家门。 秦衍觉得，自己的嘴角，怎么就控制不住的上扬呢？ 老首长一家见这俩年轻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是时候过来，问问周云野的意思。 现在灯光亮了，老首长才看清周云野的长相。 一张鹅蛋脸，两只滴溜溜打转，能一直看到人心里去的眼睛。 其实，周云野的长相和舒予并不是十分相似。 但是她站在那里，简直就像年轻时候的舒予活过来。 那种神韵，那种看人狡黠的眼神。 和老首长夫人见到周云野的第一面差不多，老首长健壮的身子，竟然微微摇晃一下。 喉头，还有些哽咽：“舒予” 一次两次，可能是意外。 次数多了，周云野不免也有些怀疑。 而且舒予这个名字，她总觉得自己在哪听见过。 大着胆子，询问起老首长一家：“老首长，我是不是和你们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老首长望着周云野，似有千言万语堆积在心头。 只是，他听自己妻子所说，周云野的年龄籍贯，一个也对不上。 当下也就没了再和周云野说过去那些旧事的心思。 定定神，还是说出今天的正事。 “周同志，我想做主你和秦衍的婚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周云野在见到老首长一家的第一时间，就在想会不会是与秦家定过娃娃亲的老首长一家。 只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真的就是同一家。 周云野朝秦衍递过去一个眼神，秦衍立刻上前，拉住周云野的手。 “云野，我已经和老首长说了我们的情况。你放心，那门娃娃亲，老首长已经第一时间取消了。” 没有了顾虑，周云野也就不再犹豫。 点点头：“我愿意。” 第79章 带着剧本去市里 只是 周云野突然冲着老首长敬礼，声音脆生生的：“报告！秦衍欺负我，请求领导做主！” 她可没忘记，秦衍当初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说如果自己欺负她，就让她写信去部队，有人会为她做主。 现在领导就站在跟前，不打报告，天理难容！ 周云野小脸板板，没有一丝笑容。 一只手背在自己身后，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大腿肉，才能维持现在严肃的表情。 她倒要看看，秦衍怎么挨批评。 由于周云野刚才那声我愿意说得过于爽快，对面的三个人倒是没想到她变脸比变天还快，都愣在原地。 老首长反应最快，咳嗽一声：“小周同志，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做主。” 面对秦衍，表情严肃：“秦衍！你是不是离开部队太久，身上的皮肉需要紧一紧了？你是怎么欺负小周同志的，让人家憋着委屈告到我这里来！” 秦衍莫名其妙。 刚才还好好的周云野，怎么脸色说变就变。 难道真的自己做得太过了，让这小姑娘生气了。 面对别人，他肯定要据理力争一下，证明自己的清白。 面对周云野，他没辙。 有错，那一定是他的错。 没错，那也一定是他的错。 秦衍老老实实：“老首长，是我错了，对不起。” 老首长吹胡子瞪眼：“对着小周同志道歉！” 秦衍又转过身，学着老首长的称呼，对着周云野：“小周同志，对不起。” “错哪了？”周云野有人撑腰，别提多得意。 “错” 错哪了，他还真不知道。 偏偏老首长以为秦衍不认错，伸出手，结结实实在秦衍脑门上来了一下。 老首长胡子抖三抖：“错哪了？” 老首长的手劲，远比周云野大得多。 这一巴掌下去，在秦衍的脑门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周云野听着都疼。 但是，秦衍活该！ 一米八多的秦衍，傻大个一样杵在那里，摸着自己的脑门，满脸迷惑。 周云野已经快要忍不住憋笑，整个人都开始轻微的抖动起来。 秦衍一看周云野的样子，眯起眼睛，懂了。 “错就错在，不应该帮小周同志捂腿，应该让小周同志继续冻着。” “错就错在，不应该阻止小周同志磨爪子，更不应该去咬小周” 秦衍没说完的话，瞬间被惊恐的周云野伸出手掌牢牢堵在嘴巴里。 周云野整张脸爆红，根本不敢看对面老首长一家的脸。 “对不起老首长、老首长夫人。前几天秦衍发烧了，应该烧还没退下去，又在说胡话。” 秦衍还算老实，没挣扎着跳出来说自己没事。 老首长和老首长夫人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自然就转移开这个尴尬的话题。 “难怪我看小秦的脸色有点不对，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许丫头应该在后台等我们过去，那小秦你好好休息，不用跟着我们。” 老夫妻一前一后离开，只留下后排的周云野和秦衍。 周云野想要缩回手，手心里，却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抬起头，对上秦衍满脸无辜的表情。 周云野磨着后槽牙，咬牙切齿：“秦衍！你真就属狗的是吧！” 谁知道秦衍的表情更无辜了：“我1946年生，确实属狗。怎么了吗？” 周云野：猝。 根据她对自己年龄的推测，她应该属羊。 怪不得次次在秦衍这吃瘪。 感情，秦衍是用来放羊的狗。 见周云野一张脸气鼓鼓，秦衍心情很好，伸着指头，戳了又戳。 他发现，比起笑起来的周云野，他更喜欢气成球的周云野。 周云野气得快要晕倒，直接站起来甩开秦衍的手往后台跑。 这招很有用。 许琼的表演结束后，前排和后台都是人。 两个人现在还没结婚，秦衍在人前，总还是收敛一些，不敢直接追上去。 周云野一路跑到后台，就看见正在和赵毅说话的许琼、老首长夫人一行人。 老首长夫人看见周云野这副样子，了然的笑笑。 许琼不明所以，但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是个多话的人。 至于赵毅 赵毅说：“周老师，你怎么跑得和被狗撵了一样？” 周云野没好气：“确实有狗，还是牧羊犬！” 文工团进来狗，对观众和演员的安全都会造成潜在的威胁。 赵毅闻言，快走几步，伸头出去看一眼，正好看见不远处的秦衍。 秦衍还冲他露出一个离我老婆远点的表情。 赵毅：原来此狗非彼狗。 推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决定结束狗这个话题。 许琼接过话头：“周云野，你来得正好。刚才我和赵代理商量，想问问能不能把你借调进咱们市文工团一个月。” “你放心，你的编制还在县文工团。这次借调，主要是想给市里的姑娘们也看看你的剧本。” 许琼说完，还有些忐忑。 剧本是周云野创作出来的，周云野完全可以拒绝。 把人借调过去这件事，她心里没底。 周云野听完，思索了还不到一秒钟就一口答应：“行，我没问题。” 能去市里文工团交流，让她倒贴钱都愿意。 更何况，她这个剧本能成功，远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没有师傅许荣山在里面牵线搭桥，她的音效、她的演员，她所有的呈现，全都会打半折还不止。 她最了解自己的师傅。 创作出好剧本，最大的心愿肯定就是能在尽可能多的舞台上演出。 且不说许琼和师傅许荣山没这层关系，她也会答应。 现在知道许琼是许荣山义女，这份顺手人情，傻子才不同意。 得到周云野的回答，许琼眉眼间那份淡淡忧愁化开一些。 几个人就进市里的时间和住宿等安排商量了一会功夫。 初步确定，周云野跟着许琼她们的车子回去，时间就定在两天后。 第80章 她看见和自己八分相似的女人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周云野替小春系好围巾，推开门，感觉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空气格外怡人。 今天是去市里的日子。 从她穿过来，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县城。 昨晚上，她和小春两个人硬是激动的一夜没睡着。 周云野默默吐槽自己：真是越活越年轻，和小孩子一样兴奋。 市文工团的财政拨款远比县文工团要多得多。 即使有了心理建设，周云野还是被市文工团的财大气粗给迷了眼睛。 好几辆小轿车，后面还跟着能躺下睡觉的大巴。 说一句刘姥姥进大观园也不为过。 临上车前，门房那送来了两包东西，指名道姓给周云野。 周云野拿到手，笑了。 其中一个网兜，里面是十多个新鲜的橙子。 里面还有一张字迹龙飞凤舞的纸条，是她师傅许荣山。 “到了市里，别给我丢人。另：不孝子送来的，不想吃，你替我解决。” 想到开红旗车的“侄子”，周云野默然。 看来，这俩父子是还没和好，倒是便宜了她。 冬天新鲜水果不好找，更何况是橙子这种高级货。 还有一包，是秦衍送来的。 两条样式精巧的灰色兔毛护膝，静静地躺在包裹里。 还有一双同样颜色的兔毛手套。 周云野试着戴了一下，大小正好，也不知道秦衍是怎么量的。 周围人知道周云野有个当兵的对象，又看见周云野收到这些礼物，不由就羡慕起来。 “周姐，你对象对你可真好。纯兔毛，现在可不好找！” “这是橙子吧？真好，我还没吃过呢！” 话说到这里，周云野只能计划拿出一部分橙子，拿去给大家都尝尝鲜。 新鲜橙子切开，连着市里文工团的演员也凑过来了。 平时，大家不稀罕这点水果。 但冬季本就难采购到新鲜水果，县城的天气更是比市里干许多。 不少人的脸上和鼻子上都起了皮。 周云野下意识想要知会一声许琼，自己拿了许家的东西做人情。 找了半天，却没找到许琼，只能作罢。 周云野留了两三个给小春路上吃。 想了想，又拿出几个快一半的橙子，打算趁着时间还早，送到国营饭店去。 秦母是病人，能够补充些新鲜维生素，总归是好的。 没想到，还没走多远，就看见正在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许琼。 再定睛一看，那个男人正是自己的大侄子许圭。 周云野本不欲掺和到别人的家事中去，只是，那条路是她去往国营饭店的必经之路，实在避无可避。 也就难免听到几耳朵不该听的。 许圭拉着许琼，喊出的称呼，却不是任何一句周云野心里所想。 许圭喊许琼：“师傅。” 许琼一张脸的脸色又苍白几分：“别叫我。” 许圭把包往许琼手里硬塞，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你不理我可以，但你不能不理你的身体。我听说，盐蒸橙子对感冒咳嗽最好。你不愿意见我，我只能打听到你在这匆忙赶过来” 周云野懂了。 感情她大侄子看自己爸只是顺道，主要目的还是过来看许琼。 只是，大侄子为啥喊许琼叫老师呢？ 许琼的身体颤抖起来：“我不要你的东西！” 争执间，金黄色的橙子滚落一地，还有一个滚到周云野的脚边。 眼看许圭朝自己走过来，她来不及再多听，看着旁边有条小巷子，抓紧蹿了进去。 再回到文工团，每个人的手上都分了一个橙子。 几个人围着许琼，很高兴在说话：“今天可真幸运！不仅吃到了周云野对象的橙子，还吃到了许老师师傅的橙子！许老师这么厉害，师傅也一定很厉害吧！” 许琼被人群包裹，微笑着回答，眉眼间还是蹙着化不开的淡淡忧愁。 周云野望着自己被分到的橙子，不由有些心疼起她的便宜大侄子。 想要讨好的一个两个对象，都不领情。 最后，全便宜了她们这些吃橙子群众。 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许琼竟然接受了这些橙子。 有了橙子的加持，周云野对于晕车也不发怵了。 漫长时间的车程下来，她只觉得自己精神抖擞。 文工团的其他人都回到自己宿舍，周云野却单独被车送到了一处小院里。 这是老首长一家的房产。 昨天老首长夫人提议时，周云野是拒绝的。 但是老首长夫人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周云野无法反驳。 老首长夫人说，老房子和人一样，需要鲜活气。 要不然，时间久了，空置的房子再让人住进去，就容易生病。 老首长夫人的意思，是希望周云野这个活泼鲜活的小同志，替她们老两口养养房子。 虽然周云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只要能帮上忙，她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走进小院，却不是她想象的灰尘遍地。 相反，这个小院，一直有人定期打扫过的痕迹。 屋子里光线明亮，阳光铺洒在客厅，织就成一片金色的地毯。 客厅最拐角，是一架黑色钢琴。 周围的书架上，还散落着许多剧本和手稿。 椅背上，更是随手搭着一件淡黄色的开衫。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房子的主人刚刚才离开不久，很快就会回来。 周云野现在，一脑子浆糊。 按照老首长夫人说的，这里应该很久没人住过。 可她看到的，却全都指向这里一直有人居住。 摇摇头，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不管怎么样，她要感谢老首长夫人给自己和小春提供了住宿。 周云野放下行李，叮嘱小春不要乱翻人家的东西，开始给自己和小春铺床。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床头最显眼的地方，正正好好放着相框。 随着周云野铺床的动作，原本倒扣的相框载倒下来。 周云野眼疾手快，在相框彻底掉到地上之前捡起了相框。 相框里面，竟然是一个年轻女人的黑白照片。 梳着两根麻花辫子，额头前是细碎的刘海。 窄窄的鹅蛋脸，配着水灵灵会说话一样的大眼睛。 就算是照片，也能看出主人的机灵和狡黠。 只是，周云野只看了一眼，瞬间吓得倒退一步。 这个女人，竟然和她自己，有着八分相似！ 第81章 林舒予和周云野 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有很多。 但两个人能遇见的几率，实在是小之又小。 然而，她现在就遇见了。 她本来还奇怪楚博远和老首长一家，还有那个讨厌男人对自己的异常反应。 现在看到照片，周云野倒是很理解他们为什么见到自己时反应会如此强烈。 照片里的人，虽然不是和她完全相似，但冥冥之中，总让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再结合自己最近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和渣爹对于她母亲闭口不谈的态度。 周云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怀疑，自己或许和老首长一家有关系。 而且，老首长一家莫名其妙邀请自己到这个小院住一段时间，恐怕也是在怀疑什么。 周云野默不作声在床边坐了许久，才站起身，珍而重之地将那个相框重新换了个位置。 相框沐浴在阳光下，上面的姑娘笑容灿烂，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不管是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她总要找老首长夫人问个明白。 既然有意将周云野安排在这里，老首长夫人也在默默计算着时间。 估算着周云野应该收拾的差不多，已经看见那张和她八分相似的照片。 老首长夫人才借着关心周云野和小春的名头，姗姗来到小院。 周云野对于老首长夫人的到来毫不意外，似乎早就预料到。 上前一步，拉开客厅中央的一把凳子：“老首长夫人，您坐。” 对面的老首长夫人，却像触景生情一般，站在门口好半天也不进来。 默默环视一圈屋子里的装饰和摆件，老首长夫人的眼角边就有了些闪烁的泪光。 “十八年了我的舒予已经丢了十八年了” 周云野看着她原本利索的身躯佝偻下去，颤抖着伸手去抚摸搭在椅背上的淡黄色外套。 动作小心翼翼，生怕那件外套会被自己碰碎。 走得太急，脚下就被那些散落的剧本绊了一下。 周云野慌忙冲上去，还是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人摔倒在自己跟前。 摔倒的时候，还不忘下意识将那件外套护在自己胸前。 看见外套没事，才长舒一口气。 周云野在旁边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知道，自己的心也跟着钝钝的疼痛。 她虽然还没当过母亲，却依旧见不得生离。 还有一种可能，她不忍心想，更不忍心说。 那就是十八年都没找到的林舒予阿姨，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周云野在旁边安静的陪着，打算等老首长夫人的情绪好一些。 人上了年纪，皮肤就会变薄。 周云野眼尖瞥到老首长夫人的手背上有血迹慢慢渗出来，也顾不得许多，从自己随身带的包里翻找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蹲下身替还坐在地上的老首长夫人擦拭。 她半低着头，神情专注又乖巧，认真的替对面的人揩去破口流出的鲜血。 生怕动作太重会扯疼伤口，周云野还将老首长夫人的手轻轻举起来，张开嘴，吹了两口气。 周云野笑眯眯的，想哄老首长夫人开心：“呼一呼，就不痛了。” 问就是，和幼儿园老师学的。 这招男女老少通吃，却唯独对老首长夫人不管用。 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老首长夫人一时间抽泣起来。 周云野吓傻了：“老首长夫人，是不是我哪里弄疼您了？您，您别哭啊” 房屋内的哭声，很快吸引了门外警卫员的注意力。 两个面露杀气的警卫员破门而入，一左一右架住了周云野：“说，你是干什么的！” 腰间，还有硬邦邦鼓鼓囊囊的东西戳着周云野。 周云野： 她就是手重了点，不至于被抓起来吃花生米吧。 老首长夫人啜泣一阵，算是冷静下来：“没什么事，你们放心吧。” 送走了那两个凶巴巴的警卫员，老首长夫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周，没吓着你吧？” 周云野摇摇头：“还好。” 毕竟她罪不至死，这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老首长夫人拍拍周云野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怀念：“我就是太久没听到舒予对我说这句话了，一时失态” 周云野乖巧任由老首长夫人握着自己的手。 不用她开口，有倾诉欲望的人都会主动讲述下去。 从描述中，周云野的面前，渐渐浮现起林舒予的立体形象。 乖张，跳脱。 长着小白花的脸，却是整个大院一霸。 按道理，林舒予长在军区，应该顺着老首长心意，去当个女兵。 可林舒予弹得一手好琴，更是痴迷于俄国的各种歌舞表演，一心想进文工团。 因为和父亲的意见不合，大院里，时常传来老首长的怒吼和咆哮。 周云野想到老首长那张平易近人的脸咆哮起来的样子，不由瑟缩一下。 后来，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到这里，话头却突然被老首长夫人掐断。 周云野默默记下。 看来，林舒予阿姨选择的那位男人，一定很让家里人不满意。 只是听描述，她怎么感觉，这个素未谋面的林舒予阿姨，确实是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很显然，老首长夫人也有这种感觉。 望着周云野的脸，目光温柔：“周丫头，我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就是舒予站在我面前。如果不是你年纪太小，我一定以为，是舒予回来了” 周云野听完全程，心里酸酸涩涩的。 面前，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女儿失踪十八年，却仍然在坚持寻找。 鬼使神差地，周云野开口了：“老首长夫人，如果您不介意，就让我冒昧地喊您一句妈妈，就当是舒予回来了，好吗？” 老首长夫人眼神中有喜悦在跳动，默许了周云野大胆的行为。 周云野缓缓伸开双手，用力搂住了面前的老夫人。 她轻轻的，柔柔的，附在老夫人耳边：“妈妈，我来迟了。” 有滚烫的东西落在周云野的肩膀，还有一句颤抖的“舒予，不迟。只要你回来，什么时候都不迟。” 第82章 老首长夫人认下周云野 老首长夫人从周云野的怀抱里抬起头，看向周云野的眼神，比往常还温柔三分。 她拉起周云野的手，说出让周云野完全没想到的话：“周丫头，你愿不愿意，认我做你的干亲？” 干亲？ 等周云野再反应过来，她已经被老首长夫人带着，坐上车一路直奔军区大院。 老首长听说老首长夫人要认干亲，倒是没有反对的意见。 只是悄悄将周云野拉到一边，故意叫人支开老夫人。 老首长很头痛：“小周同志，给你添麻烦了。” “我夫人，自从舒予失踪，这些年看着有一点像舒予的姑娘，她都会冲上去问人家。认下的干亲，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 老首长顿了顿，继续往下说：“说实话，那天看见你，我也愣了好一会。但下面的兵说，你的年龄、籍贯都对不上不过，你确实是最像的一个。” 周云野懂了。 原来老夫人思女心切，开始了菀菀类卿的手办收集爱好。 当即点点头：“知道了老首长，我不会认老夫人做干亲，给你们添麻烦的。” 对面的老首长却摇摇头：“不。我是想请你，尽可能多扮演扮演舒予，陪陪她。当然，报酬方面不合规的好处，我不能提供。经济上的补偿，还是可以的。” 老首长左手一挥，立刻就有人送上来一个藤编箱子。 箱子打开，闪瞎周云野的狗眼。 她以前只在电视剧上看过，没想到到了自己跟前，更震撼。 里面，全是大团结！ 厚厚一箱子，这得有多少？ 虽然从看见林舒予的钢琴开始，她就对林家的富贵有了数。 但现在亲眼目睹林家的滔天富贵，她还是吃了一惊。 想想许圭，想想林家，再想想自己每个月二十二块的工资。 本来没有比较，她还很幸福，毕竟能顿顿带荤，总比之前饿肚子好。 有了比较，真是偷走幸福的小偷。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狗的还大。 不过，周云野没打算收。 她伸手，强忍着将钞票据为己有的想法，将那个藤编箱子关上。 在老首长惊讶的目光中开口：“谢谢老首长。你们照顾秦衍和我很多，人要学会感恩。” 虽然，还是很心痛。 而且，这未免也太像钓鱼执法。 鬼精鬼精的周云野，才没有这么容易上当。 老首长看着周云野，目光带上几分欣赏。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就现在的表现看来，周云野算是合格。 老首长倒是松一口气。 如果周云野真的毫不犹豫收下，虽然他并不在意，但秦衍那里的婚事，恐怕就得再往后放放了。 周云野跟在后面走，没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更不知道自己前面的老首长，一条肠子绕了十八个弯。 回到屋里，老首长夫人很懂的“哼”一声：“怎么，又用你的糖衣炮弹，去试探周丫头？” 老首长面色坦然：“夫人，你想多了，就是聊聊天。” 周云野忙不迭点头：“是的，老首长就是和我聊聊天。” 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老狐狸，还好她聪明。 对周云野的初步考察合格，手办大户林家自然也就不在意再多出周云野这一个舒予替身手办。 不过在认什么干亲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之前的十多年，找到的女人大多数都和林舒予差不多年纪，自然就算成干女儿。 周云野年纪小，按理说应该归类到干孙女那一辈。 但那声“妈妈”，直接喊到林老夫人心坎里去。 林老夫人难免就有些叛逆：“认我干女儿，以后喊我妈妈。” 老首长眼珠瞪的如铜铃：“不行！差了辈了！” 林老夫人装作听不见，起身过来拉周云野：“你愿不愿意？” 周云野满脸无所谓，反正她不吃亏。 但看着老首长的表情，她觉得，她不能愿意。 于是摇摇头：“我不愿意。” 林老夫人急了：“周丫头，你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林家？” 那倒都没有。 周云野斟酌着措辞，倒是给她想起来一个最合适不过，又由不得人拒绝的理由。 “老夫人，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马上要和秦衍结婚，差了辈，不就” 虽然不知道秦衍现在在哪，但既然他背宽，那这锅，就他背着吧。 这理由将所有想法全都堵在喉咙里，回绝得死死的。 林老夫人没有办法，只能勉强同意将周云野认成自己干孙女的提议。 认亲仪式，其实很简单。 就是周云野站在那里，给老首长和老首长夫人敬茶，连腰都不用弯。 因为那是旧时的规矩，老首长从来不信这一套。 手捧着热茶，递到老首长一家的手上，周云野始终有些不真实的错觉。 她就是好心喊了一句妈妈，怎么真给自己找到一个新家？ 也不知道这是天上掉馅饼，还是天上掉陷阱。 只知道，她的头很疼，非常疼。 当然，最疼的应该还是老首长。 老首长接过茶，豪迈的一饮而尽，又顺手扯着袖子在自己嘴上一抹。 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周云野。 动作熟练，完全一个熟练工。 想到老首长和自己说的老夫人认的干亲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 周云野默默冲老首长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怪不得熟练，都是练出来的。 仪式到这一步，就应该结束了。 但因为周云野的性格样貌实在是和林舒予太像，就不免被林老夫人留下再多说几句话。 林老夫人刚才一时激动，现在清醒过来，也就意识到自己要差辈认周云野的举动是多么的不合规矩。 和周云野表达自己歉意的同时，不免就想着怎么补偿周云野。 只是，周云野不要老首长给的钱，恐怕直接给贵重东西，她也不会要。 林老夫人思忖着，打算以生日礼物为突破口，等到周云野生日的给周云野补些心意。 “周丫头，你什么时候的生日？” 周云野从来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日，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周云野茫然摇摇头：“应该是我两岁那年，我母亲就去世了从那以后，没人给我过过生日。” 两岁前的记忆，不知道是原主太小还是怎么样，竟然没有一点痕迹。 林老夫人听着，有些心疼。 心思，却再次活络起来。 她要派人，去皱云野的村子里看一看！ 第83章 初见姨妈 匆匆结束了糊里糊涂的认亲仪式，林老爷子派了身边的警卫员送周云野回去。 周云野难得一次坐上七十年代的小轿车，不免就有些好奇，伸着头朝着里面东张西望。 这是辆老红旗车。 仪表台、车门框，全都是黄色的实木。 方向盘和现在的倒是差不多，只是更大，更空。 红色的座椅衬着实木的车框架，彰显出几分贵气来。 周云野看着看着，不由就发出一声感叹。 怪不得以前的大人物，出行都会选择红旗车。 因为红旗车，真是足够气派！ 她本来想坐在后面，林老爷子及时制止了她。 林老爷子似乎有些头痛：“小周，你坐前面吧。婉清，哦，也就是你姨妈，等会也要顺路坐这个车。” 周云野乖巧应下声好，看着林老爷子，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叫出那一声“祖父再见。” 虽然认了干亲，但凭空多出几个亲戚，是个人，都会觉得尴尬。 林老爷子，不也还是喊她小周呢吗？ 周云野挥挥手：“林老首长再见！” 等坐到副驾驶上，周云野的眼睛都快要粘在上面。 副驾驶正对着的仪表台，是一个四方四正镶嵌在里面的上海时钟。 她没有手表，只能大致估算着时间。 现在看见车上的钟，不免就有些羡慕。 在钟的旁边，更让人惊讶。 是上海牌的收音机，同样镶嵌在仪表台里面。 左边正在开车的警卫员余光瞥见周云野似乎对收音机很感兴趣。 伸手拧动了方向盘下面的一个按钮，从收音机里面，立刻就播放出了优美的音乐。 周云野惊讶极了：“真神奇！” 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却要感慨这时候人们的智慧。 原来，国家自己的汽车，早在这么早就已经如此先进。 开车的警卫员是个年轻小伙子，见到周云野这样的漂亮姑娘对车子如此好奇，主动开始给她介绍起来。 “周同志，还不止这些呢！你看你右边的小窗户，那是可以单独推开的。再看你前方的那个小圆孔，里面有气，可以点烟。哦，我忘记了，你是女同志，不抽烟” 警卫员目不斜视开车，偶尔给周云野介绍两句车内的构造。 周云野眼睛瞪得溜圆，时不时来上一句小小的惊呼。 两个人，就和说相声一样。一个捧哏，一个逗哏。 车里，全是轻松舒适的氛围。 只是，这样的氛围在看见路口站着的女人时，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口的女人穿着一身孔雀蓝大衣，脖子上围着时髦的流苏围巾。 脚下，应该是一双小羊皮靴子。 手里，还拎着一个手提包。 穿着打扮，处处彰显着这个女人的身份不一般。 周云野想，这应该就是林老爷子说的婉清，也就是她的干姨妈了。 只是，见到人，周云野的招呼还没说出口，就立刻被人堵在了嗓子里。 林婉清双手抱胸，面露不耐烦。 车停在她跟前，她却一动不动。 开车的警卫员打开车门，从驾驶座的位置一路小跑过去。 跑到林婉清的面前，恭恭敬敬替林婉清打开了车门。 林婉清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声音很是娇纵：“迟了五分钟。小唐，你是怎么开车的？” 周云野在旁边看着，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很不好相处。 果不其然，等坐上车，林婉清似乎才刚看见周云野一样，“哟”了一声。 随后开始指责起小唐来。 “小唐，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上次我爸允许你带你妈开车兜风，已经是给你天大的便宜。现在倒好，你把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车上带。还敢带到我跟前了！” 周云野看着刚才还在和自己笑的小唐一瞬间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但碍于林婉清的身份，不好发作。 可是她周云野不一样。 她又不给林婉清打工，自然不用看林婉清脸色。 周云野皱着眉，转过身来和林婉清说话：“林阿姨，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小唐也没有私自带人” 谁知道，林婉清在看见周云野脸的一瞬间，瞬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后座还算宽敞，林婉清的这一退，却还是让她结结实实撞在了靠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似乎被疼痛惊醒，林婉清几个眨眼间，就恢复到原本的脸色：“你是谁？” 周云野惊讶于林婉清看见自己的反应。 自己的这张脸，林家的人看见都很吃惊。 但林婉清，好像还带着点恐惧？ 周云野搞不明白林家的弯弯绕绕，只能先将疑问搁置在一旁：“林阿姨，我是林老爷子林老夫人新认的干亲。您没见过我，很正常。” 说这话的时候，周云野不着痕迹打量着后排女人。 刚才在车上匆匆一瞥，她只能看个大概。 现在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林婉清身上的一些奥妙。 按关系，林婉清是林舒予的妹妹。 这两个人，却完全不像一家子出来的。 根据她在小院里的所见所得，林舒予应该是一个很讲究生活品味、喜好素雅装饰的女人。 林婉清，就和一棵圣诞树一样。 左边胳膊，因为林婉清撩起一点袖子去看手表，就顺便露出了里面四五个镯子。 右边胳膊上有什么看不到，但五根手指，全是不同的彩宝戒指。 偏偏林婉清的手指头圆滚滚，透着富贵气息。 戒指戴在这样的手上，深深嵌进了肉里。 身上，虽然穿的是孔雀蓝的大衣，衣服下摆还有隐隐的金色光芒流动。 但内里的衬衣，却是紫色的绒衣。 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那就只有一个词来形容：俗不可耐。 对人处事的态度，虽然她没见过林舒予，但不知道为什么，周云野就是很肯定。 林舒予绝对不会对小唐吆五喝六，更不会出言尖酸刻薄。 虽然知道就算是双胞胎也会有很明显的个体差异。 但周云野还是有些好奇。 林家，怎么就能生出林舒予和林婉清这样截然不同的女儿？ 第84章 给她钱，让她滚 周云野在打量林婉清的时候，林婉清也同样在打量她。 不过打量了几眼，就匆匆移开视线，又将矛头对准小唐。 “是吗？别以为有人替你说话，你就没错了。小唐，你要往哪去？” 小唐忍着怒气：“老首长说了，先将周同志送回去。” 林婉清看着周围的景色，慌了：“可这是去小院的方向！” 小唐面无表情：“是的，周同志就住在小院。” “什么？” 林婉清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听着刺耳极了。 周云野无奈看向小唐，心里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打工人，遇见这样的老板，每天上班，估计比上坟还痛苦。 小唐不理林婉清，专心开车。 林婉清就只能再过来折腾周云野。 但是，周云野也不理她，闭上眼睛，装睡。 小唐很贴心的将收音机的声音调大，盖住了林婉清的喋喋不休。 面对林婉清的质疑，小唐很无辜：“老首长说，每天多听新闻，对脑子和思维能力有好处。” 装睡的周云野，默默给小唐竖起一个大拇指。 装着装着，周云野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快要到小院。 不仅如此，她还惊讶发现，自己坐红旗车，似乎不晕车。 难道，她是丫鬟身子公主命，非得坐贵的车才不晕车？ 默默吐槽着自己，对于下车，还有点恋恋不舍。 下次啊。不知道下次再坐车，是什么时候。 抵达目的地，周云野从车上跳下来，林婉清竟然也跟着一起下车。 周云野茫然：“林阿姨，您不是还有别的事吗？” 跟着她，她总觉得没好事。 林婉清看见面前的小院，不自觉瑟缩一下，很快又挺直腰板：“我过来看看我姐姐，不行吗？” 小唐被下达逐客令，只能开车先行离开。 周云野走路时，故意慢了一拍，落在林婉清身后。 等到进了院子里面，林婉清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院子里，每天都有专门人打扫，纤尘不染。 院落的拐角，还种着老首长夫人特意托人从外省移植过来的冬青草木。 在外面的植被一片凋敝之际，小院里却是郁郁葱葱的生机。 周云野第一次看见，也被震撼过。 院子左边，是大朵大朵盛开的山茶花。 林老夫人摸着花，眼里全是怀念：“舒予最喜欢花。这些花，还是我和她一起亲手种下的。种下的时候，她才十多岁。” 其中，以白色最多。 前不久下了雪，小院的雪还没被人踩踏过。 白色山茶花映在雪里，格外清冷。 右边，是一棵巨大的周云野认不出的树。 这棵树的最大特殊之处，就在于枝干上全都绑满了红色的布条。 周云野看过其中一个，是母亲对于失踪女儿的相思。 这么大一棵树，全被挂满了相思。 她不敢想，这得耗费多长时间，花费多少心思。 只是，她看着感动。 在林婉清眼里，似乎就变成了刺眼。 趁着周云野不注意，林婉清悄悄伸手，掐断了好几支山茶花的枝梗，做贼心虚一般将折下来的花丢到雪地里。 白色的花和白色的雪融为一体，看起来，天衣无缝。 手指被汁液浸染，林婉清嫌恶地掏出纸巾，拼命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周云野还在思索怎么样才能不让林婉清进房子。 虽然林老夫人没明说，但她也感觉得出来。 这个房子，似乎很久没有其他人进来过，包括林老夫人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她看林婉清，莫名其妙就是不舒服。 不过，很显然，周云野多虑了。 林婉清没有半点要进屋子的意思，过来看看姐姐，也不过是个幌子。 林婉清随手丢掉那张擦拭手指的纸巾，从自己的包里翻找出几张钞票。 像扔垃圾一样，直接摔在周云野的脸上，神情不屑：“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死皮赖脸跑到我们林家，总之，你离我爸妈远点。这些钱你拿着，明天开始，就不要再出现了。” 钞票很新，也很锋利，在周云野细嫩的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周云野默不作声，蹲下去捡起那几张掉在地上的钞票。 看到数额，笑了。 林婉清的动作和说话这么拽，她还以为，林婉清甩的是支票。 要不然，怎么超过林老爷子试探她用的那一藤编箱子钞票？ 没想到，总共加起来就是三十块钱。 楚博远随便从身上掏给她的医药费，都比林婉清打发她滚蛋的钱要多得多。 林婉清见周云野拿着钞票站在那里，冲着自己笑，感觉自己的后背毛毛的。 不由慌乱起来：“你，你笑什么笑？拿了钱，还不快滚！” 周云野很淡然：“钱少了，滚不了。” 林婉清震惊了：“你一个乡下丫头，你还想要多少？” 周云野听见，倒是认真思索了几秒钟：“我一个月工资22，既然让我滚，那肯定得保证我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算我活到六十岁，还有四十年。那就是四十乘以十二乘以二十二，一万零五百六十块。” “既然你是我干姨妈，那我就给你抹个零，算一万块好啦！” 林婉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万块？你也真敢要！你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值不值一万块！” 周云野面无波澜：“我这还没算上我升职涨薪的钱。你连一万块都拿不出，你凭什么想要我滚？你知不知道，林老爷子拿出来试探我的钱，是一箱子大团结。” 看向林婉清，嗤之以鼻：“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这三十块离开林家？” 林婉清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你果然是个贪慕虚荣的小人！你就不信我告诉我爸妈，立刻就让你滚！” 周云野也是奇了怪了。 世界上怎么就有人光长岁数不长脑子。 林老爷子给她一箱子大团结她都没要，难道还能相信林婉清说的她贪慕虚荣？ 是，林婉清是林老爷子和林老夫人亲骨肉不错。 但她可没忘记，林老爷子在提到林婉清时候的疲惫。 恐怕，林婉清嚣张跋扈，在这一片都是出了名的。 这样的林婉清，跑去和老首长一家告状，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如果是渣爹继母，可能。 但放在老首长和老首长夫人这种老江湖身上，绝对不可能。 想明白这些，周云野很淡定。 甚至朝着林婉清做了个鬼脸：“好啊，不去告状，我瞧不起你！” 第85章 怀疑和林舒予失踪有关 林婉清的眼睛瞪得溜圆。 她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黄毛丫头是在和自己说话。 林婉清很愤怒:“周云野，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 周云野装作惊讶，伸着头认真打量了一下周围:“干姨妈，难道这里除了我们俩，还有别人” 林婉清气得一张脸扭曲在一起:“好，你有种。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哭着来求我!” 林婉清带着怒气离开了。 周云野倒是很淡定。 像林婉清这种不得人心、将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的人，是最好解决的那一类。 但凡今天换个心思深沉的人过来，她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应该说什么话。 只是，对于林婉清，没那个必要。 这边林婉清离开，没有立刻回家，反而来到一个地方。 里面一个男人迎接了她。 如果周云野在，一定会惊讶发现。 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要认她做干女儿的奇怪男人。 两个人嘀咕了一阵，脸色都不太好。 最后，男人安抚地拍了拍林婉清的肩膀:“小清，放心吧。我会处理的。” 从男人的嘴里慢慢翻滚出周云野三个字。 看来，有必要去周家村一趟了。 这边，周云野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再次被盯上。 更不知道，因为她和林婉清的对呛，会给渣爹继母带来大麻烦。 当然，如果知道。 周云野不仅举双手双脚赞成，还会主动给林婉清带路。 务必力求折腾死渣爹继母。 周云野打扫小院，才看见雪地上被人恶意掐断的山茶花。 残败的山茶花被人撕扯揉碎，变成泥泞的花泥。 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如果花朵完整，还能用不小心折下来解释。 但花朵被摧残成这样，掐花的人，一定对这些花非常痛恨。 不，或许不是花。 周云野眯起眼睛，想起林婉清在看见自己时的惧怕表情。 她觉得，林舒予和林婉清之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亲妹妹看见和亲姐姐长得相似的人，第一反应是害怕，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已经失踪十八年，早就被认定是死亡。 可就是这个掐花的举动，让周云野对林婉清产生了新的怀疑。 不妨再大胆一点。 林舒予的失踪，和林婉清，有没有关系 越想，周云野就越觉得可怕。 人对最亲近的人，往往不会防备。 所以，暗箭常常来自身边人。 天色暗下来，周云野只能先休息。 但这段时间，她一定会跑去林老夫人面前，提醒她此事。 上眼药水，她是专业的。 进到屋里，看见乖巧坐在钢琴旁地毯上看着书的小春。 见到大姐回来，小春很高兴。 指着自己手上拿着的那本剧本:“大姐，这里面的字，我好多都认识!” 这句话瞬间让周云野激动起来。 她的卷王培养计划，要成功了 这段时间，她很忙，无暇顾及到小春的功课。 但小春似乎对开春上学这件事很期待，不用周云野催促，每天会主动完成周云野给她布置的功课。 大约小学二三年级的年龄，现在就已经学到了一次函数和木兰辞这样的初中课程。 和同龄孩子来比，小春已经早早赢在了起跑线。 周云野有信心，等明年开春，小春一定会给那些孩子一点小小的震撼。 现在不忙，难得有时间。 周云野接过小春手里的剧本，开始给小春讲解那些她还不认识的字。 这是本俄国翻译本。 讲述的是二战时期美丽的工人姑娘救下敌对势力，并陷入爱河的故事。 在舞蹈的安排上，十分大胆。 有相当多的肢体接触，比如搂搂抱抱，和高空抛接。 在现代看来，不过是演出的正常动作。 在林舒予那个年代，却足够引起轩然大波。 周云野下意识扫了一眼书柜，几乎全都是这样的外国译本。 而且，每一本，都被人细心包好了封皮。 顺手再拿起一本，主人做的笔记干净整洁，另外附在一张便签纸上。 应该是林舒予的字迹。 纸条内容，倒也不仅仅局限在对剧本的理解。 林舒予把它当作日记，谈天说地。 周云野翻阅着，竟然一时有种自己在和林舒予面对面说话的错觉。 其中一张纸条，更是创造性的提出了立体舞台的概念。 这概念太过超前，和现代的3d舞台不谋而合。 周云野看着看着，就叹一口气。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想法的女人，如果没失踪，今天的文工团大拿，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而老首长虽说是不赞成林舒予从事这一行。 但估计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女儿。 要不然，以林舒予自己，根本拿不到这些翻译本。 更不可能保存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情书夹在里面。 都是些女儿家和情郎的你侬我侬。 “舒予，见字如晤。在外留学的日子里，我见了许多国内不曾见到的风景。这里的芭蕾舞剧很美，我想你一定喜欢远。” 周云野不打算窥探别人的隐私，就合上了剧本。 她今天还能休息一天，明天就得去市里文工团进行交流表演。 市里，她还没有去逛过。 不知道，是不是和传说中的大都市一样繁华。 张岑在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了一下周云野，又往周云野手里塞了一卷票子。 “到了市里，有空给我看看料子啊！听说，市里能买到沿海那的丝巾!” 张岑不打扮，也不知道她买丝巾给谁。 周云野不多嘴，只是应下。 张岑这么一说，她也有点心动。 丝巾，可以算是这个年代爱美女人间的硬通货了。 她买两条放在那，需要的时候，总归不会空着手。 如果还有别的料子，也能买点。 回来卖给文工团的，保证让人羡慕。 周云野笑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和代购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没有那么高大上。 只是从城里代购到县城。 就是时间久了点，得一个月才能回去。 一个月 周云野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还有几天，秦衍就过生日了。 自己订做的衣服，还在裁缝那里没拿回来呢! 第86章 林家去调查渣爹 第二天一早，小院的门就被敲响。 小唐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周同志，老夫人让我来接你去吃早饭。” 看着睡眼惺忪的一大一小，没多说话，默默退出去。 周云野顶着个鸡窝头，火速带着小春去洗漱。 想到今天是小春第一次去见老首长一家，对小春的造型，格外上心。 小春稀疏的小辫子被盘成两个揪揪，绑上两截红头绳。 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袄子，腿上穿着藏青色裤子。 跟着周云野伙食好了以后，一张小脸也从原先的营养不良的黄，变成有福气的白白嫩嫩。 看起来，就是一个粉扑扑的糯米圆子。 周云野自己就很随性了。不过手上套着的，是秦衍送的灰色兔毛手套。 一伸进去，手立刻就暖和起来。 两人准备完毕，跟着小唐上了车。 在车上，小春明显还有些拘谨。 对于小轿车，和周云野第一次坐车时，是一样的好奇。 不过她没周云野那么大胆，只敢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小唐余光瞥一眼，已经明了:“这孩子，之前过得不好吧？” 周云野惊了:“小唐，你怎么知道” 小唐笑笑:“穷人家的孩子，畏手畏脚。我第一次摸到车，也和她一样。” “不像周同志你，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出来的。” 小唐说这话，还带着几分羡慕。 周云野听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小唐应该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 没见过，自然就有些底气不足。 但小春不一样。 渣爹继母算不上富裕，但绝对不穷。 结果还能把小春养成这样，胆子小，还不爱和外人说话。 除了偏心和忽视，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小春跟着她过了几天好日子，看起来是开朗大方了点。 到大场合，还是露怯。 这不，一眼就给小唐看出来了。 她是想到这件事就来气。 抽个空，她还得回去一趟，把渣爹继母痛打一顿解恨! 对小唐，周云野也不藏着掖着:“小唐，你错了。我和我妹妹是一家出来的。” 小唐明显很惊讶。 周云野老早就发现小唐有些不自信，她怎么能放过这个大好的给人灌鸡汤的机会 周云野说话铿锵有力，目光如炬:“唐同志，我们不能改变自己的出生，但能改变自己对待命运的态度。” “难道我们贫穷，就低人一等吗？不，我们的心，都是平等的。” “相信自己，相信今天，相信我们必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小唐懵了。 小春也懵了。 她大姐现在怎么说话一套套的，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而且，为什么前面开车的哥哥，听哭了 小春瞬间佩服起自己大姐。 不用打，不用骂。光说几句听不懂的话就能让人哭出来。 她大姐，就是最有本事的。 周云野看着感动哭的小唐，倒是有点尴尬。 怎么她的鸡汤，谁喝谁哭。 继母也是，小唐也是。 难道，她其实最适合干鸡汤讲师的工作 抽泣的小唐到底还是尽职尽责将周云野和小春送到了目的地。 顺便给周云野鞠躬。 “周同志，谢谢你，我受益匪浅。我一定会努力走向你说的光明未来!” 周云野只能庆幸，自己不爱看丧文化。 要不然就小唐这样的，肯定被影响。 送别小唐，林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一见周云野，激动起来。 “周丫头，快来!” 看见周云野身边的小春，倒是稀奇:“这是哪里来的孩子·” 周云野带着小春入座，闻言赶忙回答:“是我同父异母呃，异父异母总之是我妹妹。” 这话一下子吸引了林老夫人的注意。 拍拍手，就有人出来将小春带去隔壁。 林老夫人往小春手里塞了个九连环，面带慈祥的安抚:“乖囡，你去隔壁玩一会好不好我让人给你做荷叶饼吃。” 周云野点点头，告诉小春放心去。 渣爹毕竟是小春亲爸。 就算小春年纪小，她也不想让小春听到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 关上门，林老夫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周丫头，你刚才说的话，是怀疑你爸不是亲的” 周云野点头，思考了几秒，开始讲述自己怀疑的地方。 按理说，忌讳交浅言深，不应该和林老夫人说这么多。 但周云野总觉得，林老夫人格外亲切。 有些太过分的事情，比如卖她尸体去和人结冥婚，周云野就跳过去。 一来观感不好，二来林老夫人年纪大身体不好，不能太动气。 饶是这样，林老夫人还是把凳子扶手拍得“砰砰”作响。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是无法无天，蔑视法律吗？” 周云野见老夫人一张脸气得嘴唇都在打哆嗦，忙不迭迎上去。 笑吟吟地在林老夫人面前转了一个圈。 “老夫人，我这不是没事吗？我多机灵，不会有事的。” 见林老夫人还是动怒，周云野又乖巧喊一句“祖母，身体要紧。” 这句祖母倒是让林老夫人回过神，看着周云野，满是心疼和不舍。 “周丫头，你要真是我孙女就好了。早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我说什么也得把你接到家里来!” 周云野不怕疼不怕累，却唯独听不得这么温情的话。 一时间，眼圈泛红，声音也哽咽:“祖母” 她现在，是真心实意将林老夫人当作自己的祖母。 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温情一会，到底是没忘记正事。 林老夫人拧眉:“你是个聪明丫头。你因此怀疑周勇不是你亲爸，有理有据。” “一个亲生父亲，断然不会做出二卖自己女儿给老鳏夫的行为。” 周云野点点头:“是的。再加上我对自己的出生时间不明，和我母亲被放在村里集体祠堂，家里却没有一个牌位，我合理怀疑，周勇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并且，和我母亲关系一定不好。” 林老夫人当即拍板，直接说了周云野做梦都想得到的帮助。 “周丫头，我会派出人，到周家村去。我倒要看看，他周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87章 七十年代的电话粥 得了林老夫人的这句承诺，周云野悬在心口的石头一下子放下来不少。 她自己一个孤女，单打独斗去调查，指不定要调查到猴年马月去。 现在林家的人愿意帮助她，简直让她感激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面色带有怒容的林老夫人，周云野眼眶热热的。 “祖母，您要真是我祖母就好了。” 林老夫人也叹一口气，将自己的手交叠在周云野的手上方，不断摩挲：“你要真是我们林家的丫头，哪里会有这些委屈！好孩子，苦了你了！” 周云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撒娇似的将头埋进林老夫人怀里：“不苦不苦。我现在遇见祖母您，就是苦尽甘来的结果！” 林老夫人眼中心疼更甚。 四下打量着，干脆就从自己手腕上抹下一个透着碧色的镯子。 “周丫头，既然你认了我，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镯子，你收下！” 那镯子并不是通体碧色，而是羊脂玉的莹白中带着几丝隐隐约约的绿意。 通体温润，种水极好。 一入手，周云野瞬间就意识到，这个镯子不是什么便宜货。 她瞬间就坐直身体，开始推辞：“林老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林老夫人已经不由分说，将镯子戴在了周云野的手腕上。 闻言，还有几分嗔怪：“周丫头，你喊我什么？再这么和我见外，那你和小秦以后就都不要来了！” 这话将周云野所有想说的全都堵回去。 被老夫人强行戴在手腕上的镯子，成了一个甜蜜的负担。 周云野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只能先答应下来：“祖母，那我就却之不恭，谢谢祖母的一片心意！” 用过早饭，已经是很久之后。 林老夫人饭后会小憩一会，也就不好再和周云野说话。 周云野得了空闲，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想借用林家的电话，给秦衍打个电话。 现在这个年代，没有独立手机，想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机，简直比登天还难。 林老夫人倒是毫不意外，还流露出几分笑意：“是该多聊聊。这都多久没见了，再不听听声音，下次见面就该不认识了。” 又想到什么，面色凝重下来：“周丫头，你打电话过去正好。就告诉小秦，让他把秋倚，哦，也就是小秦母亲，送到省城那边去。多余的事情不用他担心，一切我们会处理好。” 看来，秦家的事情，闹得连林老夫人一家都知晓。 但能早点带秦母去大医院检查，周云野高兴还来不及。 连忙应过林老夫人，小跑着冲去书房。 这时候打电话，和现在不一样。 短途还好，只需要在圆形的电话键盘上转动四个号码，对面的人就能接听到。 可她现在在市里，而秦衍还在县城。这样就算长途。 长途电话，得找中间的接线员，帮忙传递。 周云野看着旁边的电话拨号本，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这一个电话打过去，得先从市经过，再到中心县城兰城，再转到秦衍所在的县城电话局。 这还没结束。 因为秦衍家没有电话，还得通讯员去通知秦衍有他的电话。 等人跑过来，才能接听上。 而这个环节，只要有任何一个地方电话线占线，那通话都不可能成功。 如果是异地恋的情侣夫妻，只怕有再多的情话，也会被这繁复通话过程给消磨干净。 周云野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十分好笑。 假设她要和秦衍说一句我想你。 被通知有电话的秦衍急急忙忙跑过来，电话却已经挂断。 而秦衍再打过来，可能她又不在林家。 一来二去，这句我想你，两个人谁也听不见，只有转接员能听见。 不过还好，她的第一次电话尝试，很幸运。 只等待了大约两个小时，等到林老夫人都一觉睡醒，周云野终于如愿听到了对面听筒传来的秦衍一句熟悉而有力的“喂，我是秦衍。” 这不是反话。 因为大多数人，得等待好几个小时。 饶是这样，周云野也已经疲惫。 两个小时前提前准备好的一肚子腹稿，全都说不出。 只能一字一句，机器人一样给秦衍转达林老夫人的意思。 “小秦你好。麻烦你将伯母送去省城。多余的事情，林家会负责处理。” 秦衍在那头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周云野？” 周云野有气无力：“是我。” 秦衍语气带了几分着急：“你怎么说话有气无力，你不舒服？要不要紧，是不是上次表演冻着了？” 周云野双目失神：“我没事。我只是和接线员说了一个小时的你好请帮我转兰城电话局，又说了一个小时的你好请帮我转县城电话局而已。” 周云野满脸绝望：“秦衍，打个电话，怎么就那么难？你接到这个电话，是不是也很难？” 如果她没记错，虽然1973年就有了大哥大，但距离进入内地，还得好久好久。 也就是说，这种日子，还得持续好多年！ 秦衍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确实很难。” 知道有人从市里给他打电话。 不管是林家的人还是周云野，秦衍立刻就拔腿往电话局狂奔。 甚至将骑着自行车的通讯员甩在身后。 三公里的路程，他硬是只花了十多分钟，全程跑着过来。 出汗的毛衣刚才不觉得，现在停下来被风一吹，倒是有几分冷意。 秦衍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能听见你的声音，就觉得什么也不难了。” 周云野愣住几秒，心脏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听筒里秦衍慢悠悠的声音还在传来：“云野，林家的事情通知完了。那你呢，你没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周云野做贼心虚抬起头看一眼书房外，又小心翼翼的捂住电话筒：“你身边有人吗？” 秦衍：“没有。” 周云野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话筒里，是周云野带着微微羞怯的声音：“能听见你的声音，我也觉得什么都不难了。我，我很想你。” 秦衍只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带着情难自禁的笑意：“我也很想你。” 其实他撒谎了。 电话局里，全是接打电话的人。 而他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万籁俱寂般，和周云野互诉衷肠。 第88章 关于尺寸的大小，似乎被人误会了 隔着电话，周云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不断发烫。 那句“我想你”，好自然地就从嘴巴里说出来。 可是明明，她才刚刚和秦衍分开几天。 秦衍的那句“我也想你”出来，周云野直接懵了。 捏着话筒，迟疑半天：“你，你说什么？” 话筒里，是一句被放慢的重复，一字一句，清晰可闻：“我说，我也想你。” 周云野的脑海里，猛然炸开一朵烟花。 头好痒，好像在长恋爱脑。 周云野捂住胸口，快速换几口气，确保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正常。 林家似乎没人注意到书房的动静，周云野松一口气。 但秦衍和自己在书房不一样，秦衍是在电话局。 周云野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秦衍，你确定你的身边没有人吧。总感觉我们在七十年代人面前这么说话，有点怪怪的超前。” 秦衍“嗯”一声，还是刚才的答案：“今天人不多，没人。” 才怪。 几个女接线员，在听见秦衍说那句“我也想你”的时候，就开始交换眼神。 等他再重复了一次以后，连身后的人也开始交换眼神了。 这样大胆直白的情思表露，瞬间就让秦衍成为人群中最突兀的那一个。 秦衍顶着无数个目光，依旧能淡定自若和周云野聊天。 他发现，自从和周云野确定关系以后，自己的脸皮，好像确实是越来越厚了。 但秦衍很快察觉出周云野话语里的异常。 什么叫在七十年代人面前这么说话，有点怪怪的超前？ 他和周云野都不是出生在七十年代。 如果按照他们那个年代算，应该比七十年代还保守。 周云野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说，周云野对于舞台设计的理念，才应该被叫做超前。 他这些年跟在老首长身边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却唯独没有听过周云野口中的3d舞台、沉浸式舞台。 他猛然又想到一个细节。 在秦母病房的垃圾桶，他曾经发现一团皱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是端正大方的楷体，落款则是周云野。 但周云野一个农家女，按理说绝不可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更不会懂得剧本舞台。 秦衍思索着，开始对周云野，产生了几分怀疑。 只是秦衍怎么也想不到。 周云野，其实是被换了芯子。 周云野听见对面的沉默，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秦衍？秦衍你还在吗？” 秦衍回过神来，连忙应一句“在。” 周云野松一口气，赶忙和秦衍说今天的其他正事。 “我在自由市场后面，就是医院后面的小巷子里和裁缝定做了一身衣服，是你的尺寸。我要在市里待一个月，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人来不了，总归礼物可以到。” “国营饭店那里，我给陈松留了纸条，让你有空过去把橙子拿一下。婶子现在补充些新鲜维生素，总归对恢复好。她如果不吃，你就两个橙子半杯水，榨成果汁给她喝。记得，少加糖。糖吃太多，病人容易浮肿” 周云野絮絮叨叨的，像极了一个大管家。 秦衍听着这些流水一样的家常，目光温柔起来。 想到自己刚才怀疑周云野的想法，秦衍一下子觉得无所谓起来。 他无所谓周云野到底有什么秘密。 只需要知道，他喜欢的是周云野这个人。 喜欢一个人，就是尊重她保留秘密的权利。 更何况，周云野这些疑点，也不是不能解释。 她聪明，还读过几年书，自然可以自学。 她身段好，样貌好。文工团的姑娘，哪一个不是身段好样貌好。 那这样的周云野，被文工团看上，岂不是很合理。 至于那些奇思妙想的舞台，秦衍直接找到一个极为合理的理由。 周云野拜师许荣山，对他来说不是秘密。 许荣山这样的人物，带出来一个高徒，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样想了一圈，秦衍瞬间打消了自己对周云野的怀疑。 没有疑点，全是咒云野天资聪颖、天赋过人。 也就是周云野不是秦衍肚子里的蛔虫。 她要是知道，估计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见过被pua的，没见过秦衍这么会自我pua的。 一场危机，在周云野不知道间，悄悄化解。 至于橙子。 前两天周云野前脚刚走，陈松后脚就将橙子送了过来。 脸上还带着揶揄：“秦哥！小嫂子送的，不得了了啊！” 秦衍一巴掌拍开陈松去摸橙子的手，面色淡淡：“你嫂子给我的，难道没有人给你买吗？” 当着陈松的面，秦衍慢条斯理将橙子切块，扒皮，榨汁。 缓慢送入一块到自己的嘴里，感受着清冽的果汁涌入喉咙的甜蜜。 陈松被气走前，恶狠狠丢下一句话：“先让你这个光棍汉得意一会，呸！” 秦衍嘴角上扬，他确实很得意。 现在听说周云野给自己定做了衣服，秦衍更得意了。 等会挂断电话，他立刻就去拿！ 然后穿上，到陈松面前再炫耀一圈。 只是，他还有个疑问。 “云野，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周云野咽口口水，目光游移：“就，就抱的时候感觉的呀” 她不能说，尺寸全是她凭着大致感觉。 更不能说，她拿施瓦辛格的身材和秦衍做对比。 秦衍倒是没想到周云野这么厉害：“我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尺寸太大了塞不下。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冬天的衣服，一般都会做得宽松，方便里面穿衣服。 所以，秦衍就没往小猜。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说完这两句话，好几个接线员瞬间抬头看他一眼。 随后，又飞快低下头去，只剩下通红的耳朵根子。 身后一个大妈似乎忍无可忍，替大家发声：“流氓！” 秦衍简直莫名其妙：“我和我对象打电话，怎么就流氓了？” 大妈一听，更来气了：“你不是流氓，谁是流氓？哪家正经人，在公开场合说自己的，那个大小的！” 秦衍这才注意到，大厅里的好多人，都盯着他裤子那里鼓鼓囊囊的一团。 尺寸大小，塞不下 秦衍毕竟是个成年男人。 一瞬间，就明白了大妈和周围的人误解了什么。 他们以为，自己在讨论自己两腿之间东西的大小，和能不能塞进周云野的身体里！ 第89章 社死的秦衍 就算秦衍脸皮再厚，这时候，也和被火烫了一样。 整张脸从额头红到脖子。 偏偏秦衍皮肤不算白皙，看起来红中还透着黑。 在外人眼里，特别像秦衍恼羞成怒生气了。 那大妈看见秦衍这副样子，倒是瑟缩一下。 想到自己是在电话局，又是占理的这一方，腰杆子又直起来。 “怎么？你还不服气？大家评评理，他是不是个臭流氓！” 秦衍刚才说那句“我也想你”的时候，担心周云野脸皮薄，听见周围人的声音害羞。 就伸出手，捂住了听筒的一部分。 没想到，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秦衍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周云野没有听见电话局里发生的事情。 至于在林家书房的周云野。 从听筒那只能听见嘈杂的人声，却听不见电话那头秦衍的声音。 周围闹哄哄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云野瞬间着急起来：“秦衍？秦衍你还在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不等秦衍开口回答，听筒里已经传过来一个大妈浑厚有力的声音。 “女同志，我理解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可是你不能让你对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流氓！你知不知道，电话局里还有孩” 话筒被人猛地夺过去，秦衍的气息慌乱中还带着一丝惊恐。 “临时有事，我明天这时候再打给你。云野，照顾好自己。” 电话被挂断前，大妈的大嗓门还远远飘过来一句：“流氓还知道要脸啊？就应该把你抓起来” 周云野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占线声音，看着座机发愣。 秦衍干嘛了？怎么就成流氓了？ 刚才她们的聊天中，难道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地方她错过了吗？ 周云野简直抓心挠肝，恨不能立刻飞回县城电话局，亲临现场吃瓜。 秦衍这边。 挂断了电话，秦衍倒是松一口气。 低头看见一只圆滚滚胳膊还搭在自己手上，和自己争抢电话的大妈，只觉得头痛。 他好好打个电话，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多。 围观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会脑补。 皱着眉头，还是耐着性子和大妈解释：“婶子，您误会了。我和我对象说的，是衣服的尺寸。她给我做了身衣服，我怕不合身，才问得塞呃，穿不穿得进去。” 大妈满脸狐疑：“真的？” 秦衍认命地点点头：“千真万确。就在县一附院后面小巷子的裁缝店。如果您不信，您可以跟着我去一趟。” 大妈半信半疑：“那你刚才为什么这么心虚挂电话？” 秦衍又好笑又好气：“我对象脸皮薄。她要是知道这些，估计羞得就没脸出门了。” 见大妈还不信，秦衍咬着牙，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电话本。 队里的规矩，是每个人在有了对象或是结婚以后，每个月可以免费享有一定时长的电话时间。 这段时间作为福利，不走个人的账，而是记录在统一发放的电话本上。 电话本上，隐藏了队的具体信息。 但底下的那枚红色印章，一眼就能看出来秦衍是干什么的。 秦衍不卑不亢：“我们打电话，都是要记录的。如果我敢耍流氓，别说是热心婶子您，我们的规矩也不会答应的。” 大妈接过电话本后，上下打量着秦衍。 见到电话本的时候，其实就相信了几分。 不是吃公粮的，从哪能弄到电话本？ 见他退色后的脸庞十分坚毅，浑身散发着坚实可靠的气息。 又听见秦衍真诚的解释，又信了几分。 点点头：“同志，是大妈错怪你了。要不然，你再和你对象说说？” 秦衍默默收好自己的电话本，转身迈步往电话局外面走去。 长途电话打过来不容易。 只怕又得等上好几个小时。 除了时间原因以外，还有一点。 他现在在电话局待着，就觉得浑身刺挠。 虽然误会是解开了，但他就是尴尬，特别尴尬。 看来，脸皮也没有想象中厚。 从电话局出来，秦衍直奔裁缝小店而去。 今天横空出来这样一场闹剧，却丝毫影响不了秦衍前去拿新衣服的雀跃心情。 小店不算难找，拐了几个弯，就看见门上贴着的小小牌子：改衣裁衣。 秦衍伸手撩起门口阻风用的布帘，迈开大长腿，早身体一步跨进了小屋。 他从外面，带进来一股冰凉的寒气。 屋里的人抬起头，脸上是热情的笑容：“同志，想做什么？” 秦衍按照周云野的嘱托回答：“婶子，我过来取之前周云野同志在您这定做的衣服。” 裁缝婶子对周云野这三个字没什么印象。 但看见顾客本子上写着的改良外套四个大字以后，一下子记起来。 “哦！那个周同志定做的衣服！等一等，我这就来给你拿。” 衣服拿到手上，秦衍的眼睛瞬间亮了。 光衣服款式，就很新奇。 衣领那里做了大翻领的设计，正好能露出里面内搭的毛衣。 袖口那，多加了袖口和绶带，看起来很像制服的改良款。 至于料子，周云野下了血本。 大衣外面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呢子料。 里面则是一块要掉周云野半个月工资的的确良布。 裁缝婶子一边拿，一边碎碎念：“我本来以为，的确良是外料，没想到，居然是内衬！” 的确良在这个年代是稀罕的奢侈品。 周云野却拿来给自己做内衬。 是不是在她心里，他值得这些？ 秦衍不是个会被礼物打动的人。 现在，却偏偏被周云野的礼物所打动。 摸着大衣，感受着手下传来的厚实的触感，似乎还能看见周云野挑选时的小表情。 一定很得意。 秦衍伸手要拿，却被裁缝婶子阻止。 她看着亲衍明显不像中年人的脸，露出迟疑：“这是周同志做给她爸的。同志，你” 秦衍简直要被周云野打败。 不用猜，一定是周云野脸皮薄，说不出是给自己做的这件事。 整个人是无奈又好笑。 “周云野，是我对象。” 这是什么，新衣服。 这是什么，周云野给他做的新衣服。 第90章 她输给了童话人物 周云野挂断电话出来，时候已经不早。 从楼上往下看，能看见花园里好几个人在嘻嘻哈哈玩耍。 小春从花园的一侧滚雪球，已经堆起大大小小七八个不同形状的小雪人。 林老夫人坐在半露天的天井下，面色柔和地看着小春玩耍。 膝盖上，光秃秃。 只有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从在文工团看许琼表演的那一次，周云野注意到老首长会给林老夫人的膝盖裹上一层毯子。 周云野折返回去，顺手从屋里的沙发上拿了一条毛毯。 快走几步到林老夫人面前，半蹲下去，用毛毯将林老夫人的双腿仔仔细细包裹住。 周云野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在嘀嘀咕咕：“天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林老夫人一只手从膝盖处抬起，带着被热茶捂热的温暖，轻轻摸了摸周云野的脑袋，声音慈祥而又温柔，还带着一分顽劣：“偶尔一次，没事的。有你这个贴心小棉袄，比什么都暖和。” 周云野抬起头，带着不赞同：“我这个小棉袄，又不能时时刻刻穿在身上。偶尔一次，不能抱有这种侥幸心理！” 林老夫人淡淡笑起来：“你怎么和我的小管家婆一样。” 见周云野还要说话，林老夫人已经轻柔扶住她的脑袋，带着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 “你看看中间的雪人，像不像你？” 热火朝天的小春听见雪人两个字，兴奋地从雪堆中抬起头，用力冲周云野挥挥手。 “大姐！我捏了你，快过来啊！” 周云野一动不动，偏头看着林老夫人：“转移话题？” 林老夫人捧着茶杯的手一顿，满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见周云野迟迟不过来，小春嘟起嘴。 悄悄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团成一个松散的小球。 朝着周云野的方向，用力一丢。 小球在空中还没散开。 直到砸中了猝不及防的周云野，顺着她的脖子滑进衣服里。 周云野：！ 小春居然敢暗算她！ 也顾不上看面前的林老夫人装傻，摩拳擦掌，上蹿下跳就冲进了花园。 周云野率先出击，采用天马流星拳攻势。 左手右手同时开工，从地上抓起雪花，朝着小春砸过去。 小春不甘示弱，躲到雪人身后，寻找掩体。 时不时，从掩体后面丢出来几个出其不意的雪球。 周云野被砸多，中的少。 整个人的好胜心和胜负欲，瞬间被小春点燃。 “小春！躲在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和我决一死战！” “大姐！我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有本事，你过来啊！” “你出来啊！” “你过来啊！” “你出来啊！” 总是很安静的林家，被此起彼伏的“你出来啊”和“你过来啊”立体声环绕。 林老夫人扶着脑袋，装模作样抱怨：“哎哟，这俩皮猴，吵得我头疼！” 眼睛里，却全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林家，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只是，没过多久，林老夫人身边的陪护人员匆忙赶进来，在林老夫人的耳朵边说话。 “老夫人，楚编剧，又带着礼物过来了。” 林老夫人的笑意瞬间收敛起来：“不见。” 陪护人员犯了难：“楚编剧说，他听说您膝盖最近总是疼，托人找了些膏药” 这次，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老夫人打断：“他的东西，我们林家不配要，更不敢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见他那张伪善的脸，我就犯恶心！” 陪护人员迟疑着，还是继续开口了：“老夫人，万一他带来的东西有用” 林老夫人已经彻底冷了脸色：“小菱，你今天是来给楚博远当说客的吗？” 小菱闭上嘴巴，默默走向门房的方向，去回绝楚博远。 林老夫人闭上双眼，掩饰住自己眼睛里痛苦、愤怒、悲伤的复杂表情。 目光再落到花园里的一大一小身上，颇有几分动容。 不管周云野是不是她林家的孩子。 既然上天将她送到自己的身边，那她就一定会珍惜。 更不会让周云野再重复一次舒予的路。 周云野浑然不知花园外发生了什么。 她和小春都累得够呛，只能宣布停战。 两个人一屁股坐在雪人旁边，有些疲惫。 周云野看着自己左边靠着的雪人，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转过脑袋，询问着旁边的小春：“这个雪人，是谁？” 小春毫不犹豫：“是大姐。” 周云野：“” 看着面前歪瓜裂枣的雪人，她很难相信，这是自己。 雪人的脑门上，被人用枯草贴出几条头发。 不仅发际线堪忧，发量也就比张秃子多几根毛。 眼珠子，是两个不凑近看压根看不见的石子。 周云野难以置信：“这像我？” 小春认真点头：“一模一样。” 周云野：“我不信！” 周云野抬起头，看见最右边一个极为精致的雪人。 头上插着自己给小春做的大红蝴蝶结，眼珠子是两个黑纽扣。 嘴巴，则是一片不知名花朵的花瓣。 虽然是个雪人，但也能看出来眉清目秀。 周云野毫不犹豫：“这个才是我。” 小春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这是白雪公主。” 风大了起来，吹得白雪公主雪人头顶的蝴蝶结在风中颤抖。 直到那朵红色蝴蝶结，被呼啸的西北风刮落。 小春瞬间着急起来：“我的公主！” 同时，毫不犹豫起身奔向白雪公主的雪人。 奔跑过程中，还撞倒了周云野的丑雪人。 周云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撞倒在地上，仅剩的几根枯草也被风刮走。 但是，小春压根没回头关心过一下。 而是小心翼翼，捡起蝴蝶结，给白雪公主戴上。 周云野惊呆了。 有亲情，但不多。 或者，几乎没有。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输给了小春睡前故事中的童话人物。 想到小春说过的自己最喜欢大姐，周云野咬牙切齿。 人这种生物，果然不管年龄大小，全都是善变的。 未来一周，她决定将小春的睡前故事，全都换成蛤蟆王子。 第91章 再见楚博远 两个人在花园里胡闹了好一阵，天色已经彻底大亮起来。 今天白天周云野得赶去市文工团，林老夫人早就准备好了车子。 至于小春，林老夫人笑吟吟的：“就留在我这。晚上小唐还去文工团接你。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个饭！” 周云野倒也不推辞，冲着林老夫人笑嘻嘻：“收到！” 远远的还没走到林家大门口，周云野就注意到了大门口的男女二人。 那个男人，看样子，很有几分眼熟。 他对面站着的，则是刚刚还在的林老夫人身边的陪护小菱。 看样子，两人似乎有什么矛盾。 她离得远，只能看见小菱神情激动，两片嘴唇一张一合，在快速说着什么。 再往前走几步，周云野离得近了，刚好能听清小菱的那一句“楚编，你就不要难为我了。” 楚编？楚博远？ 周云野只觉得，惊讶极了。 这世界似乎很小，她在林家，都能碰见许久未见的老熟人。 而且看样子，楚博远似乎还和小菱有点什么矛盾。 不等周云野走近，楚博远已经俯下身，捡起一直被放在地上的一包东西。 随即略略直起身子，轻微颔首，算是和小菱道别。 做完这一切，便将那包东西夹在腋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北风吹拂起他的衣角，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清瘦许多。 小菱嘀咕着往院内走，正好撞见满脸好奇的周云野。 不由“哟”一声：“周妹妹，你在门口做什么？” 周云野指着不远处的小汽车，回答了她：“我出门坐车。” 想着时间还早，周云野实在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 但又不好直接开口，只能换个方式拐弯抹角去问。 周云野上前两步，拉住小菱。 “小菱姐，刚才门口那人，我看着眼熟，像是我认识的一个大编剧。是不是文工团有什么新消息，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你也知道，我是县文工团的。哪怕只是学到一点点市文工团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天大的机遇！” 周云野说完这些，满脸忐忑地看着小菱，想看看能不能从小菱口中得到些楚博远来林家的动机。 谁知道，小菱望着楚博远消失的方向，直接啐了一口。 “呸！什么大编剧，其实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畜生！” 听说周云野还想跟着学习，小菱不仅不赞成，还颇为担忧。 “周妹妹，你还是离他远点吧。我和你说，他就是一个陈世美！文工团里面那些漂亮姑娘，指不定多少都被他骚扰过呢。周妹妹，你可要当心！” 周云野听见这话，人都傻了。 感情楚博远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其实私底下这么道德败坏？ 但根据自己对楚博远见了几面的感受来说，不应该啊？ 周云野有些迟疑：“小菱姐，你也说了不确定。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小菱没好气翻个白眼：“周妹妹，你就是给他的长相骗了！” 四处观察一下，见大门口没人经过。 小菱拉住周云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你要不相信，你就去找人打听打听。我听说，是林家一个亲戚，被楚博远嫌贫爱富抛弃，所以林老夫人才这么讨厌他！” 周云野瞳孔地震：“他，他还干过这种事？” 亏她还以为楚博远除了溺爱孩子，人品还算不错。 想来今天跑到林家门口，肯定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周云野愤愤的捏紧拳头。 再看见楚博远，她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没想到，再见来得这么快。 几乎周云野前脚刚到达文工团，楚博远后脚也跟着到了。 市文工团的其他人已经热情迎接起来。 “楚编剧，热烈欢迎莅临我团进行指导工作！” “周同志，热烈欢迎来我团进行交流学习！” 见到周云野，楚博远先是呆愣几秒，随即很快换上那副温和笑容。 “周同志，你也在。” 周云野本来不想搭理他这种道德败坏的陈世美。 但看文工团的其他人似乎还不知道楚博远的真面目，都在热烈欢迎。 还是决定在大家面前给楚博远留一块遮羞布。 周云野点点头：“楚编剧，您好。”，算是做了回应。 楚博远和前段时间见面时比，似乎瘦了很多。 还是前段时间的黑色袄子，脸窝却凹陷下去一块。 室内没关紧的窗子吹进来呼啸的北风，竟然还将楚博远的衣角刮起来一些。 周云野鼻子灵，还嗅到衣服上的未退散的酒气。 对楚博远的印象，就更不好。 明明知道第二天有工作，前一天还喝大酒的人，真是没责任心！ 周云野的眼刀子飞来飞去，在楚博远身后不断刀他。 走在前面的楚博远倒是浑然未觉。 只是，在一次扭头想和周云野说话时，恰好撞上翻白眼的周云野。 周云野：“” 楚博远：“” 楚博远没有多想，只是认为周云野还在因为楚慕婷的事情迁怒自己。 摇摇头，露出一个苦笑。 他似乎，得罪了一个很记仇的小姑娘。 但那张五分形像，五分神像故人的脸，实在让他生不出气来。 周云野倒也知道什么场合做什么事情。 文工团交流学习的一上午和一下午，她始终对楚博远保持着客气的疏离。 她尊重楚博远在编剧创作上的才能，但绝不赞同楚博远在道德上的行为。 一整天，两个人竟也相安无事。 但周云野对自己没事就在背后翻白眼的行为，还是引起了楚博远的好奇和注意。 学习结束后，周云野被楚博远客气地请到了文工团空闲的办公室里坐坐。 毕竟是家丑，楚博远站在门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门虚掩。 周云野想到小菱和自己说的楚博远道德败坏，一瞬间惊慌起来。 冲着还站在门口的楚博远就是一句大喊：“别关门！你关门我就喊人了！” 第92章 陈世美楚博远 楚博远倒是没想到周云野反应这么大，整个人被吓一跳。 转过头来，面上还带着惊疑未定的神色：“好，我不关门。周同志，我们就这样开着门说话。” 周云野松一口气，但脸上仍然满是戒备。 和一个道德败坏的男人孤身共处一室，她不得不防。 楚博远慢慢走过来，看见周云野和防贼一样的表情，有些无奈。 “周同志，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我女儿做错了很多事，我也承认我对她管教不严。但请你相信，我今天约你过来坐坐，不是为了威胁你或是报复你。” 话还没说完，楚博远又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信封的口子半开，楚博远从里面抽出了十多张票子，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大半。 抽出来的票子被楚博远折叠以后塞进自己胸前的口袋。 剩下的票子被装回信封，被楚博远伸出手沿着平滑的桌子推到了周云野的这一侧。 “恭喜你，如愿进入文工团，还取得了如此大的成绩。这些钱，就当是我这个长辈，给你的庆贺和鼓励。” 楚博远语气诚恳，还是一如既往地儒雅温和。 以前的周云野，或许会相信。 但听了家族八卦的周云野，只会觉得楚博远这个人，未免比袋子还能装。 周云野没好脸色，只用两根手指头，将那信封又扔回去。 “不用了，我有工资，不需要你的钱。” 那信封不算太厚，但结合楚博远刚才取出来的几张票子价值来看。 里面的钱应该至少有几十块。 楚博远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外人，都能如此大方慷慨，只为了给自己女儿道歉。 加上上次在医院的钞票，应该超过一百块。 而当年被他抛弃的可怜女人，都不知道有没有拿到过楚博远十块钱。 想到被抛弃的可怜女人，周云野怒从中来。 一张口，就是小嘴叭叭不断输出：“楚大编剧，你在外面随手给出几十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当年曾经被你抛弃的女人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 果然，这话一出，楚博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一张脸，满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周云野一点不害怕楚博远恼羞成怒。 她人在文工团，又找了林家当靠山。 林老夫人一家不好出面，总得由她替林家出一口恶气。 看着楚博远，周云野没有害怕，只有恶心。 这种作秀伪善的陈世美，呸！ 周云野面露憎恶：“怎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当初做了陈世美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人拆穿的这一天？你现在有妻子，有孩子。合家欢乐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良心作痛，想起被你抛弃的女人？”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楚博远的内心。 他那副温和的样子再也维持不下去。 几乎是咆哮着，冲周云野嘶吼起来。 “你一个外人，你懂什么？不是我抛弃了林舒予，而是她抛弃了我！我这样爱她，想要娶她为妻共度一生，她却毫不犹豫抛弃了我，转投进其他人的怀抱！你说，到底是该谁的良心作痛！” 林舒予。 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在周云野的耳朵里炸开响雷。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被楚博远抛弃的女人，原来竟然是林舒予。 林阿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干出抛弃别人的事情？ 听见楚博远还在给林阿姨泼脏水，周云野气血上涌，瞬间就愤怒起来。 看见桌子上摆着两杯热茶，干脆左右手各一杯端起来，直接泼在了楚博远的脸上。 茶水滚烫，楚博远的一张脸迅速被烫红，脸上和头上还粘着好几根茶叶。 两人的争执，迅速引来了市文工团的其他人。 等冲进房里看见眼前的场景，所有人全都是一愣。 看着并不相熟的楚大编剧，和县里文工团来的小角周云野，竟然吵了起来！ 而且楚大编剧的头上，还狼狈的全是茶水和茶叶。 一看，就是刚刚被人泼过。 那泼楚博远茶水的人，也就只有他对面的周云野了。 一时间，大家都呆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楚博远伸手摘下自己脸上的几根茶叶，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温和。 只是这种温和里，还带着一种冷漠。 楚博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告辞。” 望着周云野，很嘲讽地扯动一下自己的嘴角：“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也并不和你所看见的一样。周同志，希望下次你的正义，能用对地方。” 丢下这句话，楚博远就离开了。 周云野满脑子，都是那句“林舒予抛弃了我。”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楚博远异常的反应，却让她陷入怀疑。 周围人满是好奇，全都被许琼打发走。 许琼一直将周云野送到大门口，没有太多余的话。 她只是拉住周云野的手，默默往里面塞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周云野，声音轻柔：“有心事的时候，就让风带走吧。” 许琼实在太过温柔。 像一阵柔软的风，吹到了周云野有些烦闷的心中。 周云野不由自主开口发问：“许老师，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抛弃一个男人？” 许琼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顿了一下。 好半天，才微笑着开口：“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周云野摇摇头，满脸苦恼：“没什么。只是在怀疑这种可能的真实性。许老师，我想不明白。” 许琼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又拿出一个纸包，将纸包摊开来。 纸包被轻轻拆开，里面全是细小的草籽。 许琼伸手抓住一小撮，迎着北风，展开五指。 呼啸的风席卷而过，很快将那些细小的草籽吹拂到无影无踪。 周云野看着许琼的背影，只觉得她有无尽的忧愁。 想到自己看到许琼和许圭拉扯的那一幕，周云野默默叹口气。 许琼心里，应该也有很多心事吧。 再看着许琼，就有些惺惺相惜。 许琼松开手，任由一整包草籽都被北风带走。 背对着周云野，说了一句很轻很轻，淡到快要听不见的话。 “在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时候。” 第93章 初见林大哥 周云野满怀心事，就连小唐也看得出来。 小唐不是个多话和好奇的人，见周云野不愿意主动说，就没主动开口询问。 只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两个竹篾编成的小玩意，递过去给周云野。 “周同志，上次，谢谢你。不是什么值钱小玩意，但你和你妹妹应该会喜欢。” 周云野接过手，那点忧愁和心事倒是被驱散不少。 手上，是两个篾条编成的迷你镂空小篓子。 在篓子的里面，还被人贴心塞上了香囊和一个小铃铛。 周云野拿起来，伸到自己鼻子底下闻一闻，能闻见竹叶残留的清新气息。 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当叮当”的清脆声音。 更为精巧的是，这个小篓子，还能打开。 小唐解释，等到夏天来了，可以往里面放些驱蚊草。 挂在家门口，总能挡些蚊子。 周云野惊喜极了：“小唐，你还有这手艺呢？有机会，我一定带着小春去找你偷师学艺！” 小唐羞涩笑了笑，很快目不斜视，启动车子。 周云野迎风举着那两个小篓子，听着悦耳的铃铛声，觉得烦恼都被驱散了不少。 到林家的时候，周云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今天林家似乎有贵客上门，早早就准备起来。 周云野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倚靠在门口的一个大长腿。 大长腿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双手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连着脱下来的外衣，一起整齐叠放在入口玄关处的架子上。 看见周云野，大长腿瞬间站直身子，给周云野让出过道。 脸上，带着客气而又疏离的笑容：“你是周同志？我祖母新认的干亲？” 周云野点点头。 她知道面前的大长腿是谁了。 林家孩子不多，林舒予是林老夫人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二房。 只不过，因为林舒予的失踪，二房逐渐消失在了林家人口中。 剩下的，就是林舒予的大哥林晏安家大房、林舒予的小妹林婉清家三房。 面前的人，应该是大房所生，林家的长孙林修瑾。 也就是她现在名义上的干哥哥。 只是，周云野对着林老夫人能叫出祖母两个字，对着陌生男人，却实在是叫不出哥哥两个字。 现在听见林修瑾也只是喊自己周同志，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叫不出口，周云野倒是放下心来。 点点头，礼貌回应：“林同志，我是。初来乍到，如果有哪些地方有叨扰，请见谅。” 周云野说这话时候，语气谦和，态度不卑不亢。 倒是引得林修瑾多看她一眼。 他本来还担心，又来了一个难缠且没有礼貌的。 只是碍于祖母喜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现在，看见面前的姑娘说话慢条斯理、行为举止都很得体，林修瑾的态度自然就好了许多。 再说话，也亲近一些：“周同志，既然是一家人了，就没有什么叨扰。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两个人在玄关对话，一直迟迟不进门。 顺着声音来寻的林老夫人慢悠悠走过来，看着周云野和林修瑾的目光，就带上了慈祥的笑意。 “小瑾，周丫头。半天不见你们，原来你们已经聊上了。” 林老夫人一边拉一个，左边长孙，右边干孙女。 脸上笑盈盈的，渐渐就走到中央的餐厅。 餐厅那，已经坐了不少人。 其中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周云野很是眼熟。 可不就是她的好姨妈林婉清！ 林婉清看见林老夫人右手边的周云野，不屑翻个白眼。 人已经迎上来：“哎哟，妈！你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和我说一声！” 说话间，林婉清走到周云野身边，不着痕迹瞪周云野一下，伸手开始拽周云野的胳膊。 林老夫人的手，被林婉清硬生生拽到自己的臂弯之中。 林老夫人满脸不解：“婉清，你做什么！” “妈！我新给你买了两条锦鲤，快过来看看！” 好说歹说，林婉清是将林老夫人给抢走了。 转身的时候，林婉清还默默用自己的屁股挤兑了一下周云野。 周云野：“” 她是真的一点不相信林婉清是林家人。 林修瑾在刚才自己姑姑和周云野争夺林老夫人的时候，就已经松开了手。 现在见到自己姑姑如此欺负周云野，只觉得头疼。 他姑姑的坏脾气和顽劣，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 也就他姑父能容忍得下这朵霸王花。 再看周云野，弱小、可怜，像一朵迎风的小白花。 林修瑾的心，默默就偏了。 想到自己今天带来的礼物有多一份，林修瑾沉吟片刻，没有过多犹豫。 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被送到周云野的手上。 周云野满脸茫然：“林同志，这是？” 林修瑾没什么表情：“你现在也算我妹妹，大哥给你的见面礼。” 周云野没有当着别人面打开礼物的习惯，只能琢磨着将礼物先放起来，临走的时候再拿。 落在林修瑾眼里，还以为周云野是在拒绝自己。 靠着自己长手长脚的优势，不由分说，直接伸手从周云野的手里接过礼物。 当着周云野的面，简单粗暴地将盒子拆开。 里面，是一个极其精致的八音盒。 贝壳形状的底盘上，是一个小小的美人鱼。 林修瑾拧紧了贝壳旁边的发条，小美人鱼慢慢就旋转起来。 音乐声悠扬，是《致爱丽丝》。 周云野惊了：“这是从哪里买到的？居然是美人鱼和《致爱丽丝》！” 林修瑾托人买的时候，问过几句，因此也就知道一些。 只是，他没想到，周云野竟然也认识。 林修瑾带着些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 说出去，又觉得自己这话太冒昧。 他只听说周云野是个乡下丫头，自然而然就认为她没读过什么书。 现在人站在自己面前，通体的气质，倒是让他产生过一瞬间怀疑。 连忙改口：“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些玩意都是舶来品，知道的人少，我自然就有些好奇。” 第94章 脖子上的玉佩有些眼熟 林修瑾越解释，意思就越不对。 到最后，他可能是觉得烦了，干脆就不解释了。 “我嘴笨，从小说话就不好听。周同志，你别往心里去！” 周云野看着林修瑾真诚和自己解释的样子，轻轻笑起来：“没有，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才知道这些。” 周云野伸出手，指着还被林修瑾拿在手上的八音盒：“能给我看看吗？” 这句话迅速转移了林修瑾的注意力。 他毫不犹豫，直接将八音盒塞进周云野手中：“送你的，就是你的，没必要这么客气。你要是喜欢，之后我再看见，再给你买几个！” 周云野抚摸着八音盒冰凉的外壳，向林修瑾道了谢。 在她看来，林家的大多数人，都很好。 至于林婉清，不提也罢。 所以对于楚博远的那些说辞，周云野深呼一口气。 她还是愿意相信楚博远抛弃了林舒予的传言。 林家今天，其实重点是给林修瑾的接风洗尘。 只是林老夫人不同意，才临时计划将周云野的欢迎会也加入进来。 周云野被林老夫人喊过去坐在她身边，满大桌子人，神情各异。 周云野面上沉稳，心中却有些慌张。 她现在有种，过年拜年结果发现落座全是不认识亲戚的感觉。 但不得不说，林老夫人倒是比她多活了几十年，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林老夫人喊住站起身来的林修瑾：“小瑾，今天你和周丫头是主角。你带着她，去敬一圈。” 周云野如释重负，抄起杯子，乖巧跟在了林修瑾身后。 林修瑾是小辈中的第一大，所有亲戚，全都由他先开口敬了，周云野才跟着开口敬。 饶是这样，一圈下来，周云野还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七大姑八大姨远方表妹的儿子的媳妇给弄懵了圈。 别人和她说话，她不记得怎么称呼，就只能乖巧笑着，然后一切尽在不言中，一杯接一杯。 林修瑾在前面，看不见身后的周云野在干什么。 自然也看不见她豪迈地一杯接一杯。 林家的人分散开来，各自在角落聊天。 林老夫人一家，不见踪影。 没有人注意到的周云野，彻底喝上了头。 今天的酒，是自家酿的果酒。 度数不高，但许多杯下去，也足够周云野晕晕乎乎。 偏偏敬到姨妈的时候，林婉清还存了坏心思。 她故意伸脚，去绊晕晕乎乎的周云野。 周云野眯起眼睛，就看见林婉清似乎长了八条腿。 喝上头，就露出一个傻笑：“姨妈，你怎么和八爪鱼一样，长了这么多条腿！” 林婉清嗤之以鼻：“乡下来的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这点果酒，都能醉成这样！” 周云野掏掏耳朵，一脸茫然：“姨妈，你说要加个菜？好，我给大家做一个辣炒八爪鱼！” 不等话落地，周云野迅速扑到林婉清身上，抱着她的一条腿，用力往外拽。 拽不动，还在嘀咕：“好老的八爪鱼！刀呢，我去拿把刀！” 周云野摇摇晃晃，走到展示柜前，顺手抽下一柄未开刃的展示刀。 跌跌撞撞走回来，嘴里嘿嘿一笑：“八爪鱼，我来了！” 林婉清的表情，瞬间变成惊恐：“救命！周云野，你要干什么！” 林修瑾终于意识到了身后周云野的不对劲。 回过头，发现周云野早就不在自己身后。 而是握着一柄长刀，磨刀霍霍向姑姑。 林修瑾：“！” 毫不犹豫，直接拦在周云野面前，劈手夺过她手上的刀。 看着周云野醉醺醺还带着茫然的脸色，林修瑾的语气柔和下来：“周同志，你醉了。我先送你去客房休息，好吗？” 林婉清在旁边大叫：“送什么客房！送牢房！修瑾，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就要被她杀了，呜呜呜呜呜呜！” 林修瑾觉得自己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只能伸手按着太阳穴，努力平复自己的语气：“姑姑，你冷静点。这是没开刃的刀，不会伤害到你的。她现在是奶奶的干孙女，你要把她送牢房，别人怎么看我们林家？” 林婉清还有话要说，被林修瑾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堵回去，只能怏怏作罢。 林修瑾左看右看，都没找到除他姑姑以外的女宾可以把周云野扶上去。 试探性地唤一句周云野：“周同志？周同志你自己还能走吗？” 周云野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不可以。 几乎是刚离开林修瑾，周云野瞬间就跪下去。 结结实实在林修瑾和林婉清的面前磕了个头。 林修瑾：“” 林婉清：“哈哈！” 让他姑姑把人送上去，估计半路又得出幺蛾子。 林修瑾只能认命，自己扛着周云野上去。 为了避嫌，他就和扛沙包一样，将周云野整个人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默念一句“对不住”，林修瑾就动手了。 一只手扶住周云野的后背，将人倒栽葱扛起来。 周云野半梦半醒之间，梦见自己在大海上航行。 海浪带着船不断摇晃，摇晃，摇晃。 她好像，不仅晕牛车，还晕船。 周云野慌乱间，就想找个东西稳住身体。 伸手乱抓，最后倒着抓住了林修瑾后背的衣服。 一瞬间，手下发力，将衣领扯得死紧。 衣领从后面收紧，前面，就仿佛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压根没办法呼吸。 林修瑾猝不及防，已经快要被周云野勒死。 只能咬着牙，面目狰狞：“松！手！” 周云野没松。 林修瑾只能用空闲着的手松开自己领口的扣子，勉强能顺利呼吸。 林修瑾也顾不得什么绅士礼仪了，进了房间，抓紧把周云野甩在床上。 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开始倒着掰周云野的手。 勉强将周云野掐住自己喉咙的手掰开，林修瑾的衣领已经大敞，露出脖颈下的一小片皮肤。 随着他的动作，一块雕刻成银杏叶形状的小小玉佩掉了出来。 悬在半空中，在周云野的面前一晃一晃。 周云野下意识去抓，却抓了个空。 总感觉，这块玉佩，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第95章 这玉佩本是一对 见周云野一直盯着自己的胸口目不转睛，林修瑾默默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提了提。 又将最顶端的扣子也全都扣好，直到脖子被裹得严严实实，露不出一点皮肤。 顺便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周同志，请自重。” 谁知道周云野非但不收回视线，反而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整个人直接朝着林修瑾扑过来。 林修瑾：“！” 他这是遇见酒疯子了？还是想占自己便宜的那种！ 林修瑾仗着自己腿长手长，伸直一根手臂，直接抵住了周云野的额头。 顺手从腰后抽出闪着寒光的金属圈，“咔哒”一声扣住了周云野的双手。 任凭周云野原地扑腾，也靠近不了林修瑾半分。 林修瑾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周云野醉得很，一张脸是比晚霞还灿烂的酡红。 两只眼睛雾蒙蒙的，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两颗虎牙龇着，冲着他龇牙咧嘴。 嘴里还在不依不饶：“你敢不敢松开我，堂堂正正打一架？” 看起来，就和一只炸毛的野猫一样。 林修瑾看着，倒是明白了为什么奶奶会认面前的周云野当干孙女。 林老夫人年轻时候，听说就是个活泼的性格。 生下来的两个姑姑，也全都是活泼的性子。 等到了林家他这一辈，不仅全是男人。 而且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 无趣、木讷。 而奶奶从小就偏爱女儿，更是在各房的孙子出生后长吁短叹没个丫头。 这样活泼的周云野出现在奶奶面前，估计根本不可能把持得住。 他对面前的周云野倒是没什么非分之想，毕竟他是个成熟可靠的成年男人，而对面只是个喝醉会耍酒疯的黄毛丫头。 但是，再闹下去，肯定会被奶奶知道。 林修瑾对自己的家庭地位认知很清楚。 如果都是男娃，奶奶必定偏心他。 但如果对面是个女娃，还是周云野这样柔弱的女娃，那就一定是他林修瑾的错。 想到自己三十岁还得写保证书的场面，林修瑾瞬间打个哆嗦。 林修瑾默默瞥一眼还在挣扎的周云野，没有犹豫，直接绕过去，在周云野的后脖颈来了一下。 周云野一觉睡醒，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下去。 全身，就和被人殴打过一样，散了架般没劲。 特别是脖子后面，格外疼。 周云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慢慢回忆着自己睡过去的事情。 好像，是她给很多人敬酒，就喝多了点。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记不太清，好像有个男人。 还有手腕上多出了两个圆环形的勒痕。 等等，勒痕！ 除了屁股后面挂着金属圈的林修瑾，还能有谁？ 周云野咬牙切齿。 她说自己怎么后脑勺这么疼，又梦到自己在大海上航行。 肯定和林修瑾脱不了关系！ 来不及她继续回忆，客房的门就被人敲响。 林老夫人带着点担忧的声音从门外渗进来：“丫头，醒了吗？” 周云野慌忙答一声：“醒了！” 完了完了。 她不仅喝多了，还一觉睡到这时候。 出去以后，该怎么面对林家的人？ 周云野扶着还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欲哭无泪。 门已经被人推开，林老夫人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东西。 林老夫人看见周云野，笑了一下：“小瑾和我说，你喝多了睡着了，我就没让人来打扰你。” 周云野看着她轻轻坐到自己床边，左手拿起汤匙，在碗里搅拌几下。 冒着热气的碗被递到自己跟前，周云野的眼睛瞬间亮了。 是一碗浓稠的赤豆糊小圆子！ 朱红色的豆糊，熬到粘稠，仿佛固体。 白色的小圆子点缀在期间，上面还撒了干燥的桂花。 不用特意靠近，就已经能闻到那股甜香味。 林老夫人笑眯眯的：“醉酒以后，吃一碗小圆子，最好！” 周云野端过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奶奶，我，我让大家看笑话了。” 林老夫人摇摇头，没有直接出言安慰窘迫的周云野，而是给她分享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听到林老爷子是林老夫人喝多以后大胆表白追来的时候，周云野笑起来。 原来大家喝多了，都是一样的虎。 她的那点尴尬，早就在林老夫人温柔的讲述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临走时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林修瑾正好顺路，就被林老夫人指派去送周云野回家。 林修瑾见到周云野，不自觉后退一步，目光躲闪：“周同志，你酒醒了？” 周云野磨着牙：“不仅醒了，还想起来了很多事。” 林修瑾：“” “你想怎么样？只要别告诉奶奶。” 周云野倒是没想到林修瑾滑跪得这么快，挑挑眉：“把扣子解开。” 林修瑾羞愤难当：“不行。” “那我告诉奶奶去。” 见林修瑾的脸一瞬间变得红里透黑、黑里透红，周云野扑哧一声笑出来。 随即正了脸色：“有正事，借你玉佩看一看。” 林修瑾松一口气，忙不迭解开扣子，从脖子上拿下那枚小小的银杏叶。 出乎周云野的意料。 这其实并不是她以为的玉佩。 相反，而是一块廉价到不能再廉价的义乌小饰品。 银杏叶的外面，似乎镀了层铜，维持着金黄色的颜色。 银杏叶的正中间，有一个浅浅的凹槽。 林修瑾见周云野的正事真的只是自己脖子上的玉佩，不由松一口气。 想到自己刚才对她的误会，黑黢黢的脸瞬间又爬上一层看不出的红。 对着周云野，有几分愧疚，自然就热情介绍起来。 “你喜欢？这个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从小就戴着的，是我姑姑给的。” 又从周云野手上接过那枚银杏叶，指着凹槽的地方给她看。 “这里，本来应该是两片叶子合抱。但因为我顽皮，就掉了一个” 周云野猛然抓住林修瑾的手，一字一顿。 “你的哪个姑姑？她是不是叫，林舒予？” 第96章 她有预感，自己找到了正确方向 林修瑾不明白周云野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 但在听见林舒予名字的时候，猛然踩下了刹车。 偏过头，看着周云野的神色复杂：“你认识我姑姑？” 林修瑾很快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话的问题，迅速改口：“你见过另外半片银杏叶？” 周云野点点头，又摇摇头，面露迟疑：“时间太久，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相似还是同一片。” 她没有见过。 但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一次她去帮弟弟伟俊拿上学用的学费。 在继母自己放钱放首饰的小木盒里，有一片银杏叶，就这样突兀地和旁边那些值钱东西摆放在一起。 按理说，能和钱与首饰放在一起的，应该都是价值比较高的物品。 但那片银杏叶，灰扑扑，根本不起眼。 所以原主鬼使神差之下，就伸手拿起了那片银杏叶。 也因此记住了这样一片奇怪的银杏叶。 但是，那片银杏叶到底长什么样，过去的记忆早就无可追寻。 林修瑾深吸一口气，看着周云野的眼神已经发生变化。 他难掩自己内心的激动。 万一，被姑姑收起来的半片银杏叶，在周云野手上。 那岂不是意味着，周云野一定和姑姑有渊源？ 再结合林家说周云野和他姑姑有几分相似的事情，他根本没办法不多想。 有没有可能，周云野就是他姑姑的孩子？！ 林修瑾激动起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周同志，你慢慢想。我姑姑，银杏叶总之，有这种可能，对吗！” 周云野也很激动。 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一切顺利到不可思议。 世界这么大，却让这么小的概率，都给她碰上。 楚博远、林老夫人、银杏叶和渣爹的态度。 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唯一的答案。 她可能，真的是林家的孩子。 只是，想到自己不详的出生年月，和对不上的年纪，周云野又叹一口气。 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怎么样，会不会只是一场误会。 所以她不能对林修瑾做确切的承诺。 周云野沉吟着：“林同志，不排除我记忆出错的可能性。毕竟，我的年龄和籍贯对不上。银杏叶并不少见，有可能只是雷同的一片罢了。” 林修瑾的热情被浇灭大半，但他很快也意识到周云野说得不无可能。 林修瑾点点头：“好，我暂时不会告诉林家人，直到你带回那片银杏叶，和我这枚做过对比。” 周云野点点头，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临下车前，林修瑾到底是不愿意放弃自己可能的妹妹。 他从车后的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在上面刷刷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单位。 随后，不由分说塞进周云野手中：“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帮忙。” 周云野捏着那张纸条，看着汽车扬尘而去，只觉得手心微微发烫。 不管怎么样，她就是有一种预感，她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林修瑾在回去的路上，思索良久。 最终还是决定违背和周云野的承诺，将这件事告诉给老首长。 老首长安静听完全程，不置可否。 一双饱经岁月的眼神，透露着沉沉的疲惫。 “修瑾，你知不知道，这是第几次？” 这句话，并不需要林修瑾回答。 老首长叹一口气，自己给出了答案。 “第三十七次。” “这么多年过去，每一次，我们都满怀期待，前去调查。可结果，你也知道。” 林修瑾默然。 姑姑走丢的那一年，他还是个孩子。 但也已经有了记忆。 从那一年开始，来来回回自己家里的陌生女人，没有一打也有半打。 每一个，都是和姑姑有几分相似、年龄又差不多。 为了找到姑姑，林家已经耗费了大量财力物力人力。 与此而来的，是许多投机分子，假称自己有姑姑的消息，骗取大量钱财，甚至差点将林家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修瑾看着很多年不曾在自己面前抽烟的祖父点燃一根烟。 火光闪烁，却只看着烟卷静静燃烧。 老人似乎很疲惫：“你祖母，状态一直很不好。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所以能哄着她开心，我也就认了。但是修瑾，其实大家都知道，舒予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你派几个人，去周云野的家乡走访一圈。时间不用太长，也不能太短。材料，回头我让你任叔写好了，你带给你祖母。就说是下面调查的结果。” 林修瑾站在那里，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 所以这么多年，林家人一直特意在老两口面前规避的事情，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而他祖父，似乎早就放弃了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调查。 交到自己祖母手上的，全是伪造好的调查证明？！ 林修瑾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是什么表情。 是心疼从未放弃过找女儿的祖母一直被祖父瞒在鼓里，还是该支持祖父的理性，抛弃一个找回可能微乎其微、却很有可能拖垮林家的女儿？ 面前的老人远比他上次见面时要苍老许多。 林修瑾木然站着，说不出一句话。 林家在风雨中飘摇的时候，是林老爷子一力承担。 他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去指责林家的主人。 但是，林修瑾想到银杏叶，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咬咬牙，决定再争取一次：“祖父，你愿意再相信一次奇迹吗？周云野她和别人不一样，她认识我脖子上的银杏叶！” 林修瑾快走几步过去，将那枚银杏叶玉佩从自己身上摘下来，递到自己祖父面前。 “我听祖母说，这是您和舒予姑姑一起亲手做的。那您一定能认出来，丢失的另一半。祖父，再相信一次。我一定带着周云野和那半片银杏叶到您面前，让您亲自辨认她的真假！” 银杏叶被对面的老人接过去，极为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指间，轻轻摩挲。 摸到其中一块粗糙的凸起时，原本疲惫的眼神，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怀念。 他的女儿林舒予，钢琴弹得漂亮，手工却笨得没眼看。 偏偏，还很得意自己的作品，给家里当时唯一的孩子林修瑾强行做了一块四不像的护身符。 没想到，一晃，就是许多年。 再开口，语气已经有了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 “那就，再查查吧。” 第97章 来自市文工团的考题 周云野倒是不知道林家这边发生了什么。 就算她再急着想回家调查银杏叶的事情，也只能先把市里的事情忙完。 市里的领导，到底水平比张秃子高出来不少。 周云野第二天一早刚到市文工团，还没来得及见到许琼，就被一个人客气请到了团长办公室。 市文工团的团长孙越和副团长陈先进都在。 孙团长看见周云野，敲敲桌子：“小丫头，你的表演我们都看过了，很精彩。说说吧，是谁给你的剧本？” 陈副团长在旁边解释：“周同志，你别紧张，我们就是问问情况。你只要如实说出来就可以。” 本来，周云野年纪小，几个领导对她独自创作出这个创新剧本的事情就存在怀疑。 等询问了县里文工团的负责人员，查阅了周云野的档案信息以后，就更怀疑了。 一个农家出生的年轻小丫头，弄出这么一出精彩的戏来。搁在谁身上，也不会相信。 周云野默默在心中吐槽，她还是太人微言轻，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被怀疑归被怀疑，该有的解释和努力，还是一点不能少。 周云野态度坦然：“各位领导好，这个剧本的沉浸式创意，确实是我自己想的。不过，在整体表演形式的展现，我站在了前辈的肩膀上。” 周云野态度不卑不亢，娓娓道来。 先是讲述了自己师傅许荣山对舞台音效的鼎力支持。 没有那些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沉浸式，就得差上几分味道。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白毛女》做新编，周云野也没刻意隐瞒。 《白毛女》算是演出的经典剧目。 虽然老百姓已经看了很多遍，但最经典的，也就是最长盛不衰的。 这就给她的新舞台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 要不然弄一出全新的，没人看过，那不是抓瞎？ 还有一点，周云野大大方方讲了。 “我们团里的赵流云老师，和另一位林老师，都对舞台的创新有着自己的思考。我算是集合百家之长，融会自己的想法。” 孙团长听见这话，倒是松一口气。 在大家的基础上，做出自己的创新，还算可能。 周云野没说自己师傅的名字，那个林老师他也不认识。 但赵流云，算是县文工团最出挑的这一批。 舞台，有赵流云的加入，呈现出这样的效果就很正常。 要是周云野一口咬死全是自己原创，那他真得担心这个剧本能不能上映了。 万一，是抄袭借鉴的国外剧本。 他们庙小，看不出。 等送到上面被上面的领导看出来，不止是周云野，连带着文工团都得受罚。 孙团长再看周云野，就多了几分满意。 确实是个老实孩子。 他们这一行，不怕笨的学不会的，就怕人精动歪心思的。 这样看来，周云野还是可以留下的！ 孙团长坐直身子，语气放缓：“小丫头，那如果我现在给你现场命题，你能不能独立想出来一个和《白毛女新编》差不多的舞台思路？” 周云野眼睛一亮。 这是在测试她的个人能力？ 如果她没猜错，只要这次表现好了，恐怕，新的机遇就要来了。 周云野大大方方，口气却不小：“领导，您只管出题。只要是我看过的，我都能说出来！” 孙团长和陈副团对视一眼：“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那我问问你，你都看过些什么？”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和报菜名一般，从我国第一部样板戏，一直报到前不久最新上映的一部电影。 要不是时代特殊，她还能报出很多思想超前大胆的国外作品来。 孙团长大吃一惊，低头看着自己桌子上的那一份电影宣传，瞬间神色一凛：“你这丫头，有点东西！” 陈副团倒是咳嗽一声：“既然周同志你看过很多，那就，以《永不消逝的电波》为题吧。” 这是一部1958年上映的电影。 市文工团，最近正在举办将荧屏搬到舞台的系列活动。 《永不消逝的电波》，正好是节目单的其中一个。 不同于电影，舞台的表现力，始终要逊色一筹。 同时，电影中的多条隐匿故事线，对于空间的转换要求极其之高。 对于固定舞台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周云野的大脑飞快思索着，人沉默不发一言。 孙团长听到陈副团提出《电波》，明白陈副团是想替团里解决难题。 但将难题甩到面前年轻的小丫头身上，他还是不太赞成。 现在看着周云野陷入沉思的样子，孙团长咳嗽一声。 “小丫头，既然想不出来，就算了。《电波》的舞台要求，确实很高。这一题不算你不通过，我们重新给你出一题。” 孙团长看着自己桌子上的文件，目光下移，随即伸出一根手指，落在了某一个地方。 “就《海霞》吧，怎么样？蔡明老师演的，你就以这个为题目，改一出舞台剧。” 孙团长这是在放水了。 陈副团摇摇头，倒也觉得自己的考题有点过分。 《电波》他们好几个人想了一个多礼拜，也没想出来怎么改。 他就是太病急乱投医，才会期待让一个黄毛丫头来。 陈副团也跟着说好话：“周同志，刚才那道题超过了你的能力范围。咱们重新开始。” 谁知道，周云野始终不发一言，还陷入在沉思之中。 直到肩膀被人猛地一拍，周云野才彻底从那种沉浸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看着陈副团和孙团，满脸不好意思：“抱歉，请问刚才在说什么？” 听完陈副团的复述，周云野笑起来。 在陈副团和孙团不解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开了口。 “两位团长，我想，我找到改成舞台剧的办法了。” 第98章 在市文工团大放异彩 “你找到办法了？什么办法？” 孙团长难掩激动，陈副团始终还带着一丝怀疑。 “周同志，如果想不出来，换一个新的题目就好” 陈副团的话，被兴冲冲的孙团长打断。 “老陈，老给孩子泼冷水干嘛？听听呗，就算错了也没事！” 周云野接收到来自孙团鼓励的目光，笑了笑：“那我就斗胆献丑了。” 昨天观看市文工团的人进行学习演出的时候，周云野注意到，市文工团的舞台底下，似乎是有旋转插销的。 孙团长点头：“不错。我们文工团，原来是一家苏联汽车工厂。文工团的舞台，就是在突起的操作间上方搭建起来的。” 周云野得到确切答复，一下子，就从五成把握，变成了十成把握。 “《永不消逝的电波》改编成舞台剧，最大的难点在于它的多条和隐匿的时间线。而传统的舞台，往往只搭建一个场景，根本来不及切换。” “但是，现在文工团的舞台是可以移动的。” 周云野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笑盈盈地看着孙团。 孙团咂摸着这两句话的意思，瞬间就醒悟过来什么。 激动到一拍大腿：“小丫头，你是说，同时布景！” 周云野点点头：“不错。如果将原本的完整大舞台看作一个规整的球体空间。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个空间切割成需要的份数，并在里面布置好不同时间线的舞台。而利用活动插销和舞台灯光，就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完成舞台场景的切换。” 这种旋转舞台，其实在现代已经很常见。 甚至不仅有旋转舞台，还有不同高度的升降舞台。 当然，目前的技术没达到，周云野也就没提。 等到什么时候舞台技术发展上去了，她是一定会提出来的。 这段话说完，孙团已经激动到站起来。 两只手紧紧握住周云野的手，连称呼也变了：“周老师，好，好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想了一个礼拜也没想出来的难题，就这么被你迎刃而解了！” 周云野对于孙团的态度，倒是很惊讶。 她没想到，一个大团的领导，竟然对人这么客气。 而且，和刚才质疑自己剧本时候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但被比自己年长许多的长辈叫做老师，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孙团长，您客气了。要不然，咱们先去实地看看舞台？如果技术层面行不通，那我说的这些，也只能是空谈。” 三个人出了团长办公室的大门，来到前面舞台。 周云野蹲下身子，伸手拔掉了这一侧的固定插销。 又试探性伸手推了推舞台。 能推动，只是稍微有点阻塞感，应该是舞台的金属零件尘封了太久，有些生锈。 确认舞台能推动，周云野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技术层面解决了，那接下来，就是舞台内容和形式的创新了。 《电波》的舞台剧，周云野并不打算采用和《白毛女新编》一样的沉浸式道具。 对于有些舞台剧来说，这些道具反而会破坏观众对于舞台的整体理解。 《电波》整场的大基调是紧张刺激的。 想想如果自己在看谍战片的时候，被猝不及防泼了一身水、被不是阳间的阴乐吓一跳，恐怕谁的感受都不好。 周云野微微沉思，看见路过的许琼，眼睛一亮。 市文工团，最出名的就是他们的舞蹈演员。 整个文工团，舞蹈底子都特别好。 既然这样，她就干脆利用文工团的优势，将《电波》改编成芭蕾舞剧！ 许琼被拉过来的时候，人还有点懵。 看见是周云野和两个团长，柔和地微笑一下：“团长，周云野，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陈副团长话短说，给许琼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和周云野刚才提出的想法。 许琼听见，先是一愣，下意识看向周云野，从眼睛肿流露出几分吃惊。 很快又看回自己面前的两个团长：“我没有什么问题，团里的人都会配合的。” 芭蕾舞，是许琼和文工团大多数人的强项。 所以对于周云野提议将其中一部分情节改成四段男女主双人器舞、以此来展现男女主的爱情发展和升华，并通过舞蹈的形式实现同一空间内的插叙倒叙，许琼没有任何异议。 甚至还主动帮周云野补充了几个舞蹈动作。 但是，在听说周云野打算砍掉对白，舞台剧全程没有一句对白，只有纯音乐和纯舞蹈时，除了周云野以外的其他人，还是陷入了沉思。 好半天，孙团先开了口，带着几分迟疑：“周老师，没有对白，观众会不会看不懂剧情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 陈副团满脸不赞同：“芭蕾舞，终究是小部分人喜欢的艺术表演形式。对于大多数老百姓来说，没有对白的演出，和不说话的哑巴剧有什么区别？我不赞成！” 周云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反对的声音，倒是也不生气。 毕竟，没有对白，确实是有些大胆。 她敢提出这样一个空前绝后创新的点子，主要还是因为，她看过许琼的表演。 无对白，对舞蹈的要求就格外高。 但许琼在县里文工团指导的那一次表演，深深将周云野吸引进了舞台本身。 以至于她连身边多出来三个人都没发现。 所以她对许琼，有百分之一千的信心。 周云野目光灼灼：“许老师，我敢提出这个想法，主要是因为你。” 许琼很茫然，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但很快，许琼就明白了。 周云野说，她打算用舞蹈讲好一个故事。 交接情报在电影里，依靠对白和剧情进行。 而在舞台上，完全可以通过舞蹈演员的肢体动作来推进、呈现在观众面前。 这无疑是一次巨大而勇敢的创新。 但只要成功，不仅是市文工团的荣耀，更是整个演艺界的荣耀。 周云野面色淡淡，却难掩眼神中的兴奋。 虽然这次的舞蹈舞台她不一定会上，但只要亲眼看着自己指导设计的舞台诞生，就已经足够她开心。 听完周云野的全部计划，孙团的呼吸瞬间就急促起来。 拍着周云野的肩膀，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 他现在是越看周云野越顺眼，只恨人为什么不是他们文工团的。 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就按周老师说的做！有问题，我一力承担！” 第99章 周编剧的第一幕大获成功 确定好《永不消逝的电波》舞台剧表演形式后，市文工团就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初步排练之中。 不过，在男主角的选择上，市文工团的人都犯了难。 市文工团，其实还有个别名。 那就是芭蕾娘子军。 孙团长愁眉苦脸：“周老师，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咱们文工团，除了我和陈副团长，还有门卫老李，其他全是能顶半边天的女老师。我们之前用的演出剧本，里面的男主角基本都是自己老师反串。可是” 周云野瞬间就明白了孙团长在烦恼什么。 她看过文工团之前的剧本。 之前的剧本，有时也会出现男主角。 文工团一般让女演员反串扮演男主角。 因为这种戏份的重点不在于主人公长相身高，所以台下的观众也就没什么大的反应。 可是《电波》不一样。 《电波》的电影上映时候，红极一时。 有条件的人家跑去放映室，没条件的人家就端着小板凳看露天的。 上映后的两三年，电影剧情仍然为大家所津津乐道。 总之，男主角高大英勇的形象，已经深深印入了影迷的心中。 这时候，文工团再来让女老师反串，恐怕台下的观众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周云野环顾文工团一圈，默然。 虽然北方姑娘长得普遍比较高，但和一米七的许琼站在一起，还是没有身高差那个味道。 而团里唯三的三个男性，不仅不会演戏，身高也是硬伤。 孙团长，个子不高，人也圆滚滚。 配着那身紫色衣服，像一个紫皮茄子。 陈副团长，身高倒是和许琼差不多。 只是人比电线杆还瘦，看起来腿甚至比许琼和周云野的还细。 周云野是真的觉得头痛了。 要不然，她踩着高跷，自己上？ 孙团长看着周云野的小身板，满脸不赞成。 周云野讪讪一笑，倒是猛然想起来个绝佳的工具人。 许圭！ 她可没忘记，许圭给她名片时候说过的话。 说只要周云野帮着他盯住许荣山的一举一动，好处少不了周云野的。 这名片一直被她夹在钱包里，就等什么时候和师傅说，请许圭吃一顿竹笋烧肉。 既然许圭亲手将把柄送到自己手中，她要是不用，那真是个傻子。 反正她听自己师傅提过一嘴，许圭当年也是学过一段时间舞蹈的。 死马当做活马医，就当是给许圭追忆当年的机会。 其实还有一点私心，周云野没明说。 那天她看见许圭和许琼争执，也不知道许圭说了什么混蛋话，竟然让许琼哭起来。 等她把许圭弄过来，一定让那些拷打的人假戏真做，狠狠抽他一顿给许琼出气才行！ 周云野毫不犹豫，转身跑去电话局，呼叫名片上的电话。 许圭声音有几分激动：“钢铁厂办公室，文工团，有事请说！” 周云野很淡定：“许厂长，我是周云野。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许圭的热情凉了半截，很快又透露着浓浓的疑惑：“是你？你怎么会在市文工团？” 周云野长话短说，向许圭发出邀请。 谁知道，都不用她搬出来师傅，许圭迅速就同意了。 还带着点小心翼翼和恳求：“女主角是阿许琼对吗？如果我来，能不能别告诉她？周云野，我调查过你，知道你有将人化妆到别人一眼认不出的本事。如果你答应我，我就来！” 周云野挑挑眉。 看来，许圭是对许琼有意思？ 爽快答应下来后没多久，许圭就赶到了。 不仅如此，他还带了一个大的化妆包。整个人鬼鬼祟祟，如同做贼般和周云野在约定的地点接头。 周云野一边忍着笑，一边用自己调和的粉底液给许圭涂黑。 又拿出一个发网将许圭自己的头发包住，再戴上一顶堪比扫把的假发。 至此，就算是许圭亲爹许荣山站在跟前，估计也不敢百分百确认是自己的种。 造型独特的许圭被带进排练场，直接将大家吓了一跳。 孙团长颤颤巍巍：“周老师啊，这是？” 周云野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喊来的外援小巴，从小发烧，烧成了一个哑巴。” 用力一拍许圭肩膀：“小巴，跳一个！” 许圭赶鸭子上架，咬牙切齿跳起来。 虽然生疏，但也能看出舞蹈功底。 在场所有人默默对视一眼：还好，这次的剧本不用说话。哑巴，可真是，太巧了。 只有许琼，频频侧头，被周云野不着痕迹挡回去。 周云野并不关心许圭住哪里，平时又是怎么伪装的，她只负责每天给许圭化妆。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舞台剧的出演那天。 帷幕被拉起，先是四段男女双人合跳。 粉底液减淡几分，倒也符合英雄的男儿形象。 舞蹈起承转合之间，只有音乐的基调在不断变化。 欢快、明亮，这是初遇之时。 激昂、澎拜，这是坠入爱河之时。 低沉、哀婉，这是有情人被迫分别之时。 全程没有一句对白，女主角许琼的眼角却已经湿润。 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戏如人生，看见了自己。 等到男主角被拷打那一幕，周云野到底还是没忍心，吩咐鞭挞的老师做假动作就行。 结果等到鞭子落下，舞台上，却传来清晰可闻的皮肉被狠狠抽打的声音。 大片大片的假血浆从衬衣里面涌出来，瞬间就将台上的许圭变成一个血人。 就算这样，拷打也还是没有结束。 一鞭又一鞭，皮开肉绽。 皮肉被鞭子梭开的声音，听到周云野浑身打个哆嗦。 周云野懵了。 她明明吩咐过不要下重手，怎么还是假戏真做？ 舞台上的许圭闷哼一声，缓缓倒地。 眼神中，却有着无尽的思念和坚定不移的信念。 台下的观众，已经有人猛地站起身来，眼含热泪：“救救李侠！你们这群畜生，你们不得好死！” 一个带头，所有人瞬间也跟着呐喊起来。 “救救李侠！救救李侠！” 所有呼喊声汇聚在一起，就快要把礼堂的屋顶掀翻！ 第100章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今天这场算是试点。 所以只演到李侠被捕，幕布就缓缓落下，盖住了整个舞台。 全场的座位前，黑压压站着一片人。 没有人落座，也没有人说话。 只有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传来。 一个小姑娘，拉住她妈妈，眼眶通红：“妈妈，坏人会把李侠怎么样？” 一个壮汉，瞪圆眼睛：“我上去和这些鬼子们拼了！” 四处张望，找不到合适趁手的东西。 干脆用力一提观众席的座椅扶手，抄着那根扶手就要上台。 幕布后面，扮演特务的几个女演员还没下台，就看见一个怒目圆睁的大胡子抓着一根棍子朝她们扑过来。 舞台，瞬间变成尖叫的海洋。 “救命！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要打死你们这些狗特务！” 陈副团和老李一边抱住一条大腿，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下。 就算这样，人还是不依不饶。 “放开我！都别拉着我！李大哥，你在哪？！” 台下，甚至还是一片叫好。 “好啊！打死狗特务，救出李侠！” “早就看这些鬼子不顺眼了，奶奶的！我也来！” 周云野：“” 什么叫入戏太深，这就叫入戏太深。 但也侧面说明，今天的这部戏，真好！ 孙团长颤巍巍跑上台，擦着满头汗：“各位亲邻们，我理解大家想要拯救英雄的心情。但是，戏毕竟是戏，不要让它影响到咱们的生活呐！” 文工团的人劝了好半天，终于劝走那波恋恋不舍又义愤填膺的观众。 关上门，大家才都松一口气，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吓死我了，那根棍子，差一点就打到我了！” “你别说，其实我也挺讨厌我自己的。但是，我可不想挨打！” 没多久，又都看着彼此，笑起来。 “不说话，不唱歌，这还真是第一次！” “台下的那些观众激动，其实我也挺激动的。演反派能被人恨，简直就是在夸我的演技厉害嘛！” 周云野看着嘻嘻哈哈的人群，发现里面少了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圭不见了。 孙团长也发现了，正在纳闷：“嘿，这个巴同志，怎么庆功宴也不留下，不说一句话就走了？难道真是做好事不留名？” 孙团长四处张望一圈，见真的没看见男主角，也只能作罢。 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周云野：“周老师，既然你认识巴同志，那就替我转给他。今天这几鞭子，我看着都疼！” 周云野匆匆收下红包，转身就要出去追许圭。 如果人刚走没多久，应该现在出去，还能追上。 背后，还有其他人的嘀嘀咕咕。 “真打呀，真是个敬业的好同志！” “就是就是，我听见声音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音效来着，没想到是真的！” 在周云野看不见的角落，许琼的一张脸，慢慢皱起来。 思考不过几秒，许琼一咬牙，也顺着周云野的方向追出去。 周云野追出去，却没发现许圭的踪影，料想人家有车，应该是自行离开了。 摇摇头，却看见不远处一脸担忧神色的许琼。 周云野豁然开朗。 感情许圭，不一定是单相思？ 第一次自己编导的舞台剧大获成功，周云野却有些不真实的错觉。 所以她拐弯溜达到了电话局，给秦衍拨去一个电话。 电话接起来，秦衍似乎知道对面是周云野，已经先周云野两秒，唤出她的名字。 “云野，怎么了？” 周云野捏着听筒，一颗浮浮沉沉的心脏，慢慢冷静下来。 “没什么，只是自己的舞台剧大受好评，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秦衍的声音，透过电话线，沾染上几分磁性。 “为什么不真实？我知道，你可以。” “你要相信你自己，就像我相信你一样，好吗？” 现在打电话的人并不多。 电话局里，静谧的仿佛只有周云野和电话对面的秦衍存在。 周云野笑起来：“我不是不自信。只是，只是觉得你没有看见，很可惜。” 想到秦母现在的身体情况，周云野心中一紧。 秦衍不能来，是因为自己母亲的身体原因。 于是连忙问起来：“对了，婶子的身体怎么样了？送到省城了吗？” 秦衍察觉到周云野语气中的紧张，语气再度放缓：“云野，你不用紧张。我妈她已经安顿下来，应该就这两天，就会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不过，医生说，有很大的可能性，腿部阴影并不是病变。” 周云野松一口气。 如果演出大获成功是好消息，那么秦母能够得到省城的救治，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今天是走了什么运，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她语气里的雀跃瞒不过对面的秦衍。 秦衍轻轻笑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凑向话筒旁：“很开心？” 周云野毫不犹豫：“那当然！难道还有什么比今天已知的消息更让人开心的消息的吗？” 秦衍听见这话，一愣。 随即，伸手摸向自己口袋里的一封函调信。 前几天，他带着自己的母亲来到省城时，一封函调信也同时被寄了过来。 函调信里，针对秦衍自己本人的情况做了调查说明，并对秦家上下三代都做了详实的调查。 秦衍忘不了，自己的队长是怎么拍着自己肩膀说的。 队长说：“秦子啊，一队人，就差你这么个光棍还没许出去。你的函调申请下来了，现在，只要女方的函调也顺利，队里立马就能给你们开结婚申请！” 或许是因为他是最后一个找到对象的，队伍里的那些人，在瞒着他的情况下，自发用工资凑钱，给他买了一份礼物。 秦衍摩挲着自己胸前的口袋，感受着里面两枚圆圆形状的物体，满心欢喜。 对他来说，今天确实还有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他马上就可以娶周云野过门了。 不过，他现在还没打算透露这个惊喜。 他已经做好准备，等他母亲的误诊结果出来，他立刻就从省城回来，向周云野求婚！ 第101章 市文工团伸来橄榄枝 第一幕的惊艳亮相结束后，虞城市的大街小巷，很快掀起一股讨论剧情的狂潮。 周云野走在街头，都能听见那些婶子大爷们对《电波》舞台剧的讨论。 “你看过《电波》没？不是电影，是文工团演出的那个！哎哟，一句话也听不到，但就是想看！” “是啊是啊！一开始以为是个哑巴剧，没想到，这么精彩！” 周云野淡淡笑着，侧身从那些婶子身边经过。 讨论起来了，有了热度，就证明大家对这次的尝试满意。 有了这些群众基础，她也就能放心大胆放开手去创作更新更多的剧本改编。 回到市文工团，孙团长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朵花来。 孙团长拍着周云野的肩膀，笑容都快溢出嘴角：“周老师，群众们对咱们这次创新，反响良好！” 周云野点点头，这些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了，心里也大致有了数。 不过，还不止是这些。 周云野看着孙团长抖落开一张报纸，看见上面的新闻时，瞬间瞪大了双眼。 正中央的第一幅头条板块，报道的正是昨天的那场无台词舞台剧《永不消逝的电波》。 报社似乎对这篇报道很是重视。 虽然是连夜赶出来的，新闻篇幅和行文却没有一丝敷衍。 “于无声中唱响壮歌：《永不消逝的电波》舞台剧新编广受好评！” 里面的内容，比标题还让人激情澎湃。 笔者先是欲扬先抑，提出自己和现场观众一致的疑问：“没有台词的舞台剧，能演好吗？” 随后，则是在观看演出以后的兴奋。 字里行间，大肆夸奖着文工团的大胆创新，直接将舞台剧的立意拔高一个层次。 不过，这些都不是周云野在乎的。 她在乎的是，是随着报道附在右侧的照片栏目。 那里不仅有现场观众对舞台的反应、舞蹈演员在舞台上的演出。 还有，一本写着她周云野大名的剧本！ 周云野双手捏着报纸，几乎快要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 这是什么概念？ 她周云野，上了本市最大报刊的头条专栏！ 而且，还是以编剧的身份！ 在那张剧本照片的底下，简略介绍了这就是舞台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改编版本诞生的灵感之地。 不过，负责写这篇报道的人，似乎已经成了素未谋面的周云野的狂热粉丝。 介绍底下，洋洋洒洒，都是对周云野的夸赞。 “能够想出此等大胆创新之举，实乃奇女子！” “字如其人，笔力峭立，如刚风吹枯树” “私以为，巾帼不让须眉。假以时日，必定会是又一颗冉冉明星” 周云野：“” 原来七十年代的人，也这么会说彩虹屁。 虽然她脸皮厚，觉得这人说得都对。 但当着大家的面，总觉得有些羞耻。 而且 周云野抬头看向孙团长，目光中带了几分尊敬和感激：“孙团长，谢谢您。如果不是您的鼎力支持，舞台剧也不会这么成功！” 虽然剧本是她创作的，但她毕竟不是文工团的人。 如果孙团长有意昧下她的功劳，只怕外人根本不知。 但偏偏，孙团长是一个很正直的领导，该是她周云野的功劳，就一点不带少的。 孙团长拍拍自己的圆肚子，小眼睛皱到一起，态度很真诚：“周老师，你过谦了！咱们文工团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钩心斗角，而是大家都知道，齐心协力驶船舵，大船才能继续开！” 当然，除了主动宣传周云野的功劳以外，文工团还准备了别的礼物。 陈副团长走过来，伸手递给周云野一份文件，旁边的孙团长态度温和。 “周老师，我们团有意向将你从兰县调动到虞城，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然，你放心，所有的协调工作，都由我们出面解决。我们也同样尊重你个人的意思。” 周云野懵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会得到文工团青睐，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本来听许琼说，明年市文工团会公开进行招考。 打算先在文工团留下一个好印象，混个脸熟。 等到明年考试的时候，总归能加点分。 可是现在，猝不及防伸过来的橄榄枝，倒是让她没了心理准备。 周云野有几分迟疑：“这？这恐怕不符合流程我只是来文工团交流，应该进行的考试，却还都没有参与。” 陈副团一顿，脸上流露出些不太理解：“周同志，你要知道，能进咱们文工团，是外面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好事。你居然还在迟疑？” 陈副团长是个急性子，说话就不太客气。 还是孙团长明事理，懂得又多。沉吟片刻，斟酌着对周云野开口。 “周老师，是这样的。虽然正规程序需要考试，但是你不知道，市文工团每年是有个育苗计划的。” “育苗计划？” 周云野还真没听过，满脸好奇。 “育苗计划，就是从下面的县里选拔出适合送到市文工团培养的苗子。这其实和种地很像。当土壤不够肥沃、并不能支持好苗子的成长时，将好苗子送到肥沃的土壤中，是每个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说到这里，周云野明白了。 其实，就是人才输送的意思。 从县里跳进市里，是个傻子都知道该做什么决定。 只是，户口问题，该怎么解决？ 从村里的集体户口变成县里户口，简单。 只需要迁出迁入证明就行。 但虞城市户口不一样。 想要进来，必须有人和她“对调”。 也就是，要正好找到一个想把户口迁到兰县的人。 那个人迁出来，她才能迁进去。 但是这个年代，城市户口非常吃香。 她得多瞎猫碰上死耗子，才能正好碰见个愿意和她对调户口的？ 周云野本来打算先考上，到了明年，必然会下来一批新的编制。 到时候，户口问题就能顺利解决。 可是谁知道，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明面上是文工团看上她，希望将她早日招揽进来。 可今年没有编制空缺，也就意味着不能落实户口问题。 这简直，是给她希望又夺回去！ 第102章 异地恋奔现 周云野将自己的顾虑一说，就看见对面的孙团懊悔地猛拍起自己的大腿。 孙团长一脸后悔：“早知道今年申请编制的时候，就应该多申请它个个。谁知道，周老师来了，就没坑位了！” 陈副团倒是很淡定：“孙团，今年来不了，不是还有明年春季考试吗？正好，也能顺便了解下周同志的专业水平。” 孙团长没好气：“周老师还需要了解水平？我告诉你，编制是你负责的。人要是被其他团挖走了，我和你没完！” 周云野在旁边笑笑，并不打算掺和这两个领导之间的纷争：“孙团长，陈副团长。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前两天秦衍在电话里说，秦伯母应该就这两天检查。 周云野算算时间，检查应该早就结束。 她和秦衍约好，如果是好消息，一定要记得给自己打一个电话。 周云野从文工团出来，起先还是在走。 很快，脚底下就下意识加速。 直到变成小跑，一路连跑带跳蹿进了电话局。 电话局里的人很多，大家都在等着亲友的电话。 黑压压一片的人头，连接线员窗口都看不见在哪。 不仅如此，还有几个插队吵起来的。 “别推我！为老不尊，乱插队，我呸！” “小伙子，你不尊老爱幼，还颠倒黑白！明明是我先站在这里的，咱们让这个同志评评理！” 电话局，比一锅粥还乱。 仿佛有一千只鸭子，同时在周云野的耳朵边“嘎嘎”大叫。 周云野想到秦衍和秦母，就算心里犯憷，也只能咬着牙往里挤。 “麻烦让一下，谢谢！” 这句客气的话，根本没用。 人墙该挡还是挡，密不透风。 甚至，还朝着周云野所在的方向包围过来。 周云野被淹没在人潮中，只能费劲向上举起自己的胳膊。 拼命挥动着：“这里！接线员同志，看得见吗？” 生怕接线员看不见自己，周云野咬咬牙，腿部弯曲蓄力，猛地往上蹦跶。 “同志！如果有我的电话，麻烦喊一下我！” 她没落到地上。 跳起来的那点空缺，迅速被人填满。 周云野被牢牢夹在了一个壮汉和一个婶子的腹部中间。 人群中，好突兀一个头，比周围人都高出来不少。 周云野下意识低头，只能看见自己视线以下毛茸茸的一群漆黑脑袋。 周云野：“” 这下，倒是不怕接线员看不见自己了。 她心态良好，呼吸着人群上方的新鲜空气，还抽空和柜台里面的接线员打了招呼。 不过，一直等到人群渐渐散去，都没有从柜台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周云野急了。 难道，是秦衍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还是秦伯母的检查结果不理想？ 慌忙冲到柜台，克制住自己焦急的心情，很有礼貌地敲敲柜台：“您好，我想打听一下，刚才有周云野的电话吗？会不会是漏了？” 柜台里的人听见这句“漏了”，没什么好气：“同志，你是在质疑我的工作？” 等意识到周云野三个字，不耐烦的表情猛然顿住，迅速变换成一抹笑容：“周编剧？真的是您？我是您的剧迷啊！” 手下的动作也在加快，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周编剧的电话记录查阅确实没有。” “周编剧，不好意思，确实没有您的电话。” 表情变换之快，堪比川剧变脸。 周云野默然。 不管怎么样，看见自己粉丝，总归还是开心的。 柜台里的人追星成功，表情小心翼翼。 “周老师，能和您握个手吗？” 其他工作人员也不管认不认识周云野，也跟着站起来。 正好临近下班时间，没什么人等着打电话。 突然来了一个上过报纸的大编剧，电话局的人就都有些兴奋。 个个摩拳擦掌：“周老师，我也想握！” “还有我，还有我！” 周云野：我敢说不能吗？ 和柜台里的人一一握了手，又表情慈祥地说了几句事业发展、家庭和顺的吉祥场面话，周云野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来找她握手的人越来越多？ 这到底是七十年代，还是现代的粉丝见面会？ 就这样，那些人还在大声吆喝。 “快来看啊！是《电波》的编剧周老师！长得漂亮，还这么有才华！” “周云野握手会，就在我们电话局啊！想握手的，到门口排队！” 看热闹和凑热闹，向来就是人的天性本能。 不用一会，电话局门前再次围满了人，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周云野站在电话局里面，看着门口好长好长的队伍，懵了。 她现在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展览的猴子，而外面的人都是来看她的游客？ 脚趾在地上疯狂动工，只能掐住自己的手心，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就是个普通人，大家谬赞了。谢谢大家喜欢，我周云野，受宠若惊。” 周云野默默溜达到门口，对着每个人鞠躬。 角度是完美的七十度，态度真诚到不能再真诚。 她的谦虚真诚，再次引起一阵骚乱。 “都说大编剧高高在上，今天一看，还很亲近！” “就是啊。大编剧和咱们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我瞅这姑娘挺好，踏实！” 群众基础，似乎就是这么来的 等连夜披星戴月赶路的秦衍跑到电话局想给周云野一个惊喜时，看见得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 电话局门口排着长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但是每个人的嘴巴里，都在念叨着周云野的名字。 还有几个大娘，打算回家喊自己的儿子过来，看看周云野能不能看上。 秦衍：“？” 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往电话局里大跨步奔走过去。 却被人拦住。 “哎哎哎，你干什么？插队！谁允许你插队的！” “想看周老师啊？排队！就你这样的，周老师估计一个眼神都不给你！” “就是就是。以为自己人高马大有点小姿色就想着走歪门邪道，周老师瞎了眼也不会喜欢你的，你放弃吧！” 秦衍简直要气笑了。 他转过身，看着人群，满脸无语：“不好意思，周云野，确实是我对象。” 第103章 周老师男友是个恶霸 这话一出，人群不仅没让，反而更加骚乱起来。 一个大娘朝着秦衍的方向，没好气啐一口：“呸！现在的小年轻，脸皮真厚！上赶着往周编剧身边贴，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一个有点小姿色的年轻男人看着秦衍，面露警惕：“同志，你不冷吗？还有，你的头发，用的是什么发蜡？” 字里行间，全是对竞争对手的敌意。 秦衍冷淡一瞥，迅速收回视线。 就这？ 不是他自夸，现场的人群中，能比他有姿色的，还真没有！ 刚才人群说他有几分姿色的话，他听见了。 他不仅不觉得生气，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要不是他有几分姿色，还真不能确保，周云野就看得上他。 秦衍知道今天要过来见周云野，提前两天就收拾好了自己。 坐了两天一夜的大巴赶过来，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到一个有镜子的地方，更换自己的衣服。 衣服选择，很讲究。 根据他对周云野审美的了解来看，周云野应该是很喜欢自己穿大衣。 所以就算今天的温度是零下十多度，秦衍还是没有任何犹豫。 直接套上了一身藏蓝色大衣，内搭一件米白色毛线。 在设计上，这件大衣巧妙在腰部和肩部的部位做了处理。 肩部宽，腰部窄。 上宽下窄，显露出十足的好身材。 大衣的扣子，还被颇为心机地解开。 大衣自然向两边翻开，露出里面被遮挡住的一双大长腿。 至于脚上，则穿着一双笔挺的皮靴。 裤子和鞋子都是黑色系，连在一起，简直就和腿成精一样。 那几根桀骜不驯一直支楞在额头前的毛发，也被秦衍打上发胶，一丝不苟地梳到一侧去。 光洁的额头全部露出来，配上那张坚毅刚正的麦色脸蛋，平添了几分性感。 秦衍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满意。 都说为悦己者容，就是不知道，周云野喜不喜欢。 对面前这些人，秦衍很有几分傲气：“我为什么要在意你们信不信？我找我对象，天经地义！” 秦衍借着自己人高马大，直接迈步走上台阶。 双手一挥，就将门口挡着的那些人给扒拉到旁边去。 偶尔有几个不服气的，都被秦衍凶神恶煞瞪回去：“看什么看？” 等看见电话局里面的周云野，秦衍刚才还有几分凶狠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下来。 电话局里面的人也不少，围着周云野成了一个半圆的包围圈。 秦衍默默借着面前人流的遮挡，找到周云野身后的一个位置站住。 周云野在电话局里，流水线一样握手、说吉祥话。 小脸，在背对人群的方向，垮成一滩浆糊。 转过身来，又是熟悉的和蔼可亲的笑容。 粉丝见面会，真累！ 秦衍看在眼里，不免就有几分心疼。 想到门外还有老长的一条队伍，秦衍看向手腕。 手腕上表盘的时钟，已经指向七点半的方向。 等电话，一般要好几个小时。 所以算算时间，周云野应该是下午不久就来到了电话局，到现在也一直没有离开。 那么，很显而易见的是，周云野绝对还没吃晚饭。 秦衍顾不得许多，直接几个大跨步，来到周云野身边，替她回绝了之后的许多人。 “各位，周老师今天的握手就到此为止。时间不早，还请各位早点回家吧！” 话音未落，现场和炸锅一般吵起来。 “你是从哪来的？周老师都没说不行，你说不行就不行了？” “周老师，咱们别理他。来，麻烦你在这给我签个名，我回家带回去裱起来” 周云野看见秦衍，惊讶极了：“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应该在省城吗？” 秦衍满脸无奈：“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会害得你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我先带你去吃饭，有些话，吃饱了慢慢说。” 周云野摸摸自己的肚子，倒是感受到几分饥饿。 对着面前的婶子们，满脸歉意：“抱歉啊婶子们，我对象从外地来，应该是有急事找我。天色也晚了，大家要不然就先回去吧。” 确认秦衍确实是周云野的对象之后，全场都安静了。 几个婶子不约而同交换起眼神，神色复杂。 偶尔，还能听见几句小声的嘀咕。 “这真是周编剧对象啊？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咋就能看上他呢？” “唉，可惜咯！可惜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你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哪有好人大冷天穿成这样，浪得嘞！” 周云野强忍住笑意，推推秦衍，示意秦衍跟着自己离开。 秦衍却是满头黑线。 他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被人说，他长得凶神恶煞，长得不像好人。 也是第一次被人说，他是牛粪，还很浪。 低头看着自己颇为心机的穿着，满脸郁闷。 临走到门口，秦衍是越想越气。 恨不能坐实自己不是好人的身份，磨磨牙把那些碎嘴婶子全吃了。 偏偏，为了周云野在虞城市的发展，他还只能忍着。 一撮倔强的短毛耷拉下来，看起来好不沮丧。 前面的周云野，还在不紧不慢走着，和没事人一样。 秦衍脸上的委屈更甚。 这不是自己对象吗？怎么一点不关心自己？ 眼看已经离开电话局好一大截，周云野终于没忍住大声笑起来。 “秦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云野捧腹大笑，转过身想要拍秦衍的肩膀。 却在看见秦衍表情的时候，一瞬间戛然而止。 周云野仅存的良知被唤醒，声音忐忑：“那，那什么。秦衍，你还好吧？” 不好。 很不好。 一副流浪狗被主人抛弃的表情。 看着周云野的眼神，还带着幽怨。 秦衍幽幽的：“我很好笑？” 周云野心虚：“也没有。” 留意到秦衍穿得单薄，周云野迅速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围巾。 踮起脚，殷勤地将自己的围巾给秦衍围上。 手顺着围巾往下滑，一直滑到秦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的位置。 周云野很自然地将那两只手捉住，揣进了自己兜里。 抬起头，笑盈盈的。 “罚我给你暖暖手，好不好？” 第104章 求婚？虚晃一枪 略带些凉意的手被塞进一个温暖的地方。 裸露在外的半截手掌，也被周云野自己热乎乎的手给包裹住。 一股一股的暖意，从皮肤渗透进来。 低头，是周云野笑颜如花的脸蛋。 那张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 伴随着说话，还不时飘出来几股白色雾气。 秦衍闷闷的：“不好。” 嘲笑他这么大声，就给他暖暖手就想打发了？ 周云野满脸无奈。 平时没怎么见秦衍委屈。 怎么一委屈上了，还哄不好了呢。 不过，今天嘲笑他，确实是自己不对。 秦衍奔波过来看自己，结果自己不仅没帮他说话，反而还笑话他。 周云野将自己的双手举到嘴巴前，用力对着里面呼气。 呼完气，又努力揉搓着自己的手掌，将掌心搓到更热。 做完了这一切，周云野才小心翼翼将手覆盖到秦衍暴露在外的半截手掌上，不断往上面输送着热气。 似乎被秦衍的冰凉吓一跳，周云野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担忧和怒气：“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少？年轻时候爱俏，到老了就是一身病。我看你到那时候怎么办！” 秦衍：“” 说好的给他赔礼道歉，怎么又变成了自己挨训。 秦衍倔强地偏过头，就是不去看周云野。 周云野没听见秦衍的回答，抬起头看见满脸倔强的秦衍，更生气。 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秦衍的脑门戳过去。 “怎么，你还不服气？你看看这大衣，再看看这毛线，是今天的天气能穿的吗？” 秦衍不敢反驳，但还是试图辩解：“我以为，你会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了。” 周云野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颤了颤。 秦衍穿成这样，是因为以为自己喜欢？ 她不过是在之前提了几嘴，怎么就有傻子，将这些全记住了。 周云野叹一口气，上前半步，将秦衍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 秦衍的腰虽然窄，但对于周云野的手来说，还是粗了些。 张开双臂，只能勉强隔着衣服搂到后背的位置。 从敞开的大衣里，周云野嗅到一丝木香和风雪气。 除此之外，就是冰凉还挂着水的毛衣。 周云野缩回一只手，满脸茫然地伸手摸了一下，摸到满手湿漉漉的冰凉。 省城离虞城市并不算近，通勤需要两天一夜的车程。 也就是说，两天前秦衍在省城和自己挂断电话后，立刻马不停蹄选择了出发。 能够在今天结束前赶到，应该一路上，根本没有休息。 结合秦衍衣服上的水汽，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今天虞城下了雪，雪挂在衣服上，进到暖和的地方才会融化。 秦衍是根本没停，一路就朝着虞城而来。 周云野觉得自己的眼眶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 用力一吸鼻子，干脆利落在秦衍胸口捶了一拳。 “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让你亲自过来？还是日夜兼程不带休息的那种？” 周云野猛然想到秦母的身体检查，心跳又漏了半拍。 “难道，是婶子？” 秦衍摇摇头，捉住周云野作乱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省城的医院很靠谱。我妈做了检查，查出来大腿处是良性病变，不会伤害到身体。” 周云野松一口气：“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就说，婶子吉人自有天相。” 秦衍“嗯”一声，继续接过话头：“省城那给了两个方案。一个，是住院接受开刀手术。一个，是选择回家静养。我妈不想手术，选择了静养的方案。但林家这边不太同意，希望能尽快安排手术。” 周云野皱着眉头：“婶子和林家的想法，我都能理解。一个是希望早点回家，一个则是希望把病灶早日去除。你怎么想？” 秦衍沉吟着：“我和林家的想法差不多。如果能解决病灶，早点解决，也算解决一个后顾之忧。我有空会再去劝劝我母亲的。” 周云野点点头，但很快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看着秦衍，面露迟疑：“这件事，难道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她明白秦衍知道自己母亲没事的雀跃心情。 但是，这个消息，真的值得秦衍奔波两天一夜，来告诉她周云野这个秦家的“外人”吗？ 秦衍摇摇头，“当然不是。” “我来，是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周云野猝不及防之时，秦衍迅速从自己大衣的口袋兜里掏出一个四方四正的盒子。 看着周云野，深情款款：“云野” 周云野看着那个盒子，简直惊呆了。 秦衍这是，要和自己求婚？ 盒子四方四正，但看起来，似乎比戒指的盒子要大不少。 不知道，七十年代的戒指，长得是什么样。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周云野，在真的被别人求婚时，倒变得紧张起来。 一张脸，涨得通红：“秦衍，怎么这么突然” 秦衍捧着盒子，朗声：“不突然，我甚至还觉得迟了呢！” 周云野声音呐呐：“哦这样啊” 秦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了？ 而且，好直球，和刚认识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果然，人是会变的。 眼见着秦衍就要打开那个盒子，周云野紧急喊停：“等下！我还没准备好！” 周云野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蛋。 还好，除了有些红，发型一点也没乱。 慌乱地抓紧整理几下自己的衣领，才有些羞涩地对着秦衍开口：“我准备好了。” 秦衍不明白周云野为什么突然慌张起来。 弄得他现在也有点紧张。 但是不应该啊？ 秦衍看着手中的盒子，在周云野娇羞的目光中，缓缓打开。 然后，露出了盒子里面的。 一块手表。 秦衍清清嗓子：“云野，我早就发现你缺一块手表。快看看，喜不喜欢？” 周云野伸出去的右手，和微微翘起来的无名指，呆滞地停留在了半空中。 什么玩意？ 再说一遍，什么东西？ 她满怀期待以为是求婚戒指，结果原来是块手表？？？ 第105章 情侣款，get！ 周云野眉头皱了又皱，隐隐有黑线从头顶往下蔓延。 脚趾，疯狂在鞋子里动工，快要把鞋子钻出一个洞来。 她现在，是哭笑不得。 是她自作多情，以为秦衍学会了打直球。 结果没想到，秦衍还是那个熟悉的二愣子。 只要一想到自己刚才娇羞的表情，周云野就想死，很想死。 她甚至还照了镜子，又十分矫揉造作地伸出了自己的无名指。 现在，无名指还尴尬地停在半空。 周云野触电一般飞快将翘起来的无名指按下去，装作没事人一样挤出一个浮夸的笑容：“哇哦！是手表！我好喜欢！” 秦衍看着那根翘起来的兰花指，纤长，白皙。 虽然手表是戴在手腕上，而不是无名指上。 周云野的反应，也很奇怪。 简直就像被抓包后的心虚。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周云野喜欢自己的这份礼物就好。 秦衍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周云野的手腕。 不得不说，秦衍的眼光还算不错。 表的表盘呈现淡淡的鎏金颜色，里面还刻着一朵宝石花。 表盘的上方和下方，分别刻着baoshihua和中国上海的字样。 表盘右侧是旋动调整时间的手动发条。 以周云野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整块表，复古味道十足。 银闪闪的金属表带，还带着点深冬的凉意。 不过在被秦衍握住一段时间后，秦衍手掌的温度，渐渐让金属表带也带上了几分暖意。 方才还尴尬无比的周云野，看见这块表，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精致。 秦衍微微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将表带卡扣按开，又比着周云野的手腕，将手表戴在她手上。 细白的手腕，如玉一般。 银色的表带装点，更衬托出几分秀气。 秦衍很满意：“云野，好看吗？” 这块手表，是上海宝石花厂的新货，由手表二厂生产。 许多人，想买都买不到。 买到的人，更是恨不得能将手表时时刻刻露在外面。 哪怕是冬天，也得将袖子挽起来。 就算省城的经济再发达，这样一款手表，也是需要抢的。 周云野惊了：“秦衍，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据她所知，手表票并不好弄。 就算有了手表票，这样新奇的款式，想要买到，也是难上加难。 秦衍在省城带自己母亲看病，哪来的时间给自己买手表？ 而且，手表的价格，恐怕也是天文数字！ 秦衍端详着周云野的手腕，又仔仔细细欣赏了一会，心里更加满意。 不枉他用自行车票和别人换了一张手表票。 也对得起他大半夜就去供销社门口排队的时间。 戴在周云野手上，怎么就这么合适，比柜台里展示的时候还好看。 秦衍憨憨笑了笑：“就是觉得你戴好看，所以就买了。你喜欢就好。” 顿了顿，继续说：“你现在有工作，出门在外，知道时间总是好的。有块手表，方便！” 不过，他买手表，除了方便周云野平时上班，其实还有一点。 秦衍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里面一块同样银闪闪的手表来，脸上都是盖不住的开心。 “云野，你看，咱们俩的手表，像不像？” 秦衍手上的手表，表盘大一些，风格也简约许多。 和那块宝石花手表放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对儿情侣表。 周云野懂了。 原来秦衍是在收集自己和他的情侣款。 想到自己和秦衍认识这么长时间，自己和秦衍似乎还没有一件同款的东西。 周云野有些懊恼。 等她今天回去，一定给秦衍和自己找几个情侣款的东西来。 不过秦衍突然千里迢迢跑过来，就为了给自己送一块情侣表？ 周云野很狐疑：“秦衍，你找我到底干什么？” 秦衍不紧不慢，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找出一张文件。 深吸一口气，递给周云野。 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他听见自己的语气，激动中还带着几分颤抖：“云，云野。咱们的结婚申请下来了。你看看，什么时候写？” 从和秦衍确认关系开始，周云野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她以为自己会有很多种反应和表情，没想到，真正发生的时候，却是格外平静。 除了带着几分颤抖手和声音出卖了她：“我，我看看。” 结婚申请写得很简单。 就是一句同意周云野同志和秦衍同志结婚的批示。 但周云野还是有几分失落。 她毕竟是个女人，肯定会幻想过自己被求婚时的浪漫场景。 虽然不能对七十年代的人有过多期待，但当知道结婚就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签下名字，婚姻关系就成立后，周云野还是有点沮丧。 怎么人生大事，就这么随便呢？ 她和秦衍站在街边的路灯下，周围是寂静无声的，他们也是寂静无声的。 任谁来，都不会想到，有人的结婚会是这么简陋的现场。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和秦衍说出来。 “秦衍，我很愿意。但是，你知道，就是人会想要一个仪式吗？你周岁时，会有一个抓周仪式。你入伍时，也会有一个欢迎仪式。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好吗？” 她今天也没特意打扮，就按穿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出门。 在人生的重要时刻，还是打扮得重视一些比较好。 周云野态度真诚，神情紧张地等待着秦衍的反应。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他会不会生气？ 谁知道，秦衍听完这句话，懊恼地猛地一拍大腿。 “云野！忘了给你这个！” 秦衍匆匆忙忙，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小袋子。 袋子打开，里面是两枚黄澄澄的金属圆环。 圆环放在手上，有点冰凉。 造型别致，却说不上来是什么做成的。 顶部是个大圆套着小圆环的设计。 两边还各有一个孔洞。 再结合这特殊的黄铜色和触感。 周云野瞪大眼睛：“这，这是子弹？” 第106章 她的戒指独一无二 秦衍点点头，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云野，你真聪明！这是队里的传统，每当有人结婚，队长就会送一对子弹壳做成的戒指。据说，子弹壳用的金属，是世界上最耐损耗的金属之一。你看这个弹壳上刻着的数字，这串数字代表了它的口径。这串，是制造工厂” 秦衍一说起来和自己有关的本质工作，就和打开了话匣子的话痨一样，滔滔不绝。 周云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还“嗯嗯”几句，敷衍秦衍。 不是她不尊重人，实在是这些专业术语，听得她头晕。 她脑子一团浆糊，压根听不懂秦衍在说什么。 什么反挤压成型技术啦，什么酸洗、引申、冲尖技术啦。 她念书时候，成绩无功无过。 但全天下的读书人除了学霸，都会有一个毛病。 那就是听着枯燥的理论，绝对会想睡觉。 周云野伸出手掌，挡住自己的嘴巴，偷偷打了一个小哈欠。 眨巴掉眼中因为打哈欠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秦衍。 看着秦衍难得如此兴奋的样子，她也不好灭了秦衍的兴头。 这样的秦衍，和平时的他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果然，在自己热爱的领域上，秦衍格外迷人。 不过，就算是这样糊弄，她也还是听进去几耳朵。 按照秦衍讲解的，周云野眯起眼睛，在路灯下仔细端详。 真的发现了口径、制造工厂、批次等等一系列信息。 不过，她还有个问题。 周云野指着戒指最内侧的一串数字，满脸好奇：“秦衍，这个47/47，是什么意思？” 秦衍毫不犹豫：“我们队有47个人。” 话音未落，秦衍神情瞬间紧张起来。 偏过头，和周云野大眼瞪小眼。 “那个，其实” 47个人啊 周云野看着那个47/47，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好像，发现了秦衍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许久，周云野才抬起头，满脸同情：“秦衍，所以你是你们队里最后一个结婚的吗？” 从最早的1/47，一直到最后的47/47 虽然知道现在场合并不合适，但周云野是真的很想笑。 怪不得秦衍这么恨嫁，感情是已经送走了前面的46个兄弟。 不知道作为老幺的秦衍，会不会被他那些已婚兄弟嘲笑？ 周云野拍拍秦衍肩膀，忍俊不禁：“秦47啊，不容易啊！” 秦衍一头黑线：“如果我早认识你几年，说不定我就是1/47了！” 周云野神色一凛，脸上带了几分认真：“不，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早几年，她还没有穿过来。 按照原身的性格，被继母虐待千百遍，依然始终如一相信打是亲骂是爱再疼不过拿脚踹。 寻求秦衍帮助来搞死继母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在原身身上发生。 所以，周云野还真不确定。 早几年，能不能碰上秦衍。 就算碰上了，原身没她脸皮厚，估计两个人也从此相忘于江湖。 所以她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一点没错。 但凡原身没有逃跑身亡，但凡继母不想着把她配冥婚。 又或者，穿过来的不是周云野，而是其他性格的人。 她都不会找到秦衍帮忙，更不会因此和秦衍相识，甚至，还走到结婚这一步。 命运，真是奇妙无常。 周云野看着秦衍，万分感慨：“所以，应该感谢阴差阳错。” 秦衍不知道周云野其实是现代人魂穿过来的真相，只是看着周云野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 不由拉住周云野的手，默默开口：“只要遇见的是你，我等多晚都没关系。知道你会来，我早就开始期待了。” 周云野：“”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秦衍这小子的情话，是愈发精进了。 不过，她很受用！ 陈松：夸我！我教的秦哥！ 一路上，两个人借着夜色，大胆依偎在一起。 情话，更是你侬我侬，说得人头皮发麻。 时不时地，周云野还娇羞一下。 一个低沉的嗓音，贴着自己的耳朵，幽幽朝里面吹气。 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还说：“这颗心，为你而跳动。你感受到了吗？” 就问，有谁能拒绝？有谁能阻挡？ 虽然换张脸，可能就是油腻自信男的表现。 但在有点小姿色的秦衍面前，这一切都成了暧昧的最好助推。 沉浸在这美好旖旎气氛中的秦衍，在看到周云野的居住地是林家小院时，还是吃了一惊。 周云野成为老首长一家干孙女的事情，他听过周云野说过，也听老首长提起过。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周云野居然住在别院里！ 周云野察觉到秦衍的情绪变化，从秦衍的怀里直起身子，一脸疑惑：“怎么了吗？” 秦衍快速伸手抓住周云野两侧的胳膊，神情凝重。 “云野，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从我到省城的第一天开始。” 秦衍听见这话，眉头越皱越深：“那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周云野摇摇头，脸色更加茫然：“没有，怎么了吗？” 看秦衍的脸色，似乎住在小院，有很严重的后果。 但是，如果有什么很严重的后果，林家人怎么会让自己带着小春独自住过来？ 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看着秦衍的表情，周云野觉得自己心里毛毛的，后背也开始发凉。 等等，她好像猛然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她最近打工比较疲惫，晚上回来睡得就比较早，不知道晚上屋子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有几天早上她早起出门，都看见在同一个地方出现的死掉的小动物。 有时候，是断头的松鼠。 有时候，是内脏被掏空的麻雀。 别院在郊区，出现一些小型食肉动物，其实很正常。 但被秦衍一问，周云野还是觉得，这件事或许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周云野眉头紧皱：“秦衍，你是知道什么吗？” 秦衍不想吓唬周云野，但还是只能咬牙，告诉她真相。 “其实这个别院，死过人。” 第107章 闹鬼的别院 秦衍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 严肃到让周云野都不由自主打个哆嗦。 但周云野很快恢复了平静。 几千年历史的大国，哪一寸土地上没有埋过人？ 真往前面翻翻，恐怕不止林家这处别院，就连国营饭店、文工团，底下都曾经埋过死人骨头。 更何况 她自己本人不就是死人诈尸吗？ 一个已经死过的人，还能怕没办法诈尸的死人？ 周云野淡定地拍拍秦衍的肩膀，语重心长：“秦同志啊，死过人有什么好害怕的？土地总共就这么多，总不能让老祖先们没地方躺着吧？” 秦衍本以为周云野会吓坏，话刚说出去，就有几分后悔。 安慰的话早就在嘴巴里酝酿好，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云野，你别怕！有我在，我一定保护你！” 话说出口，秦衍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周云野刚才，似乎并不是害怕的语气？ 甚至听起来，还很淡定？ 秦衍懵了：“云野，你，你不害怕？” 周云野很无辜：“为什么要害怕？我信唯物主义，不信唯心主义。” 秦衍：“” 这天，算是聊死了。 不过很显然，如果只是单纯死过人，秦衍压根不用多此一举提醒周云野。 既然周云野不害怕，有些话，秦衍倒是能大着胆子说出来。 秦衍压低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如果只是死过人，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正常。”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首长让你住在这里，我只知道，你在这里很危险。” 在秦衍的叙述下，周云野渐渐知道了这个别院里发生过的一系列怪异的事情。 这个别院自从林舒予失踪后，就一直空置着。 平日里，只有林家雇佣的打扫阿嬷会过来定期打扫。 怪事，就发生在打扫到林舒予的房间时。 先是房间的窗帘，无风自动。 再是桌子上的信件，诡异的自己燃烧起来。 这些事情加起来，已经足够外人害怕。 但很快，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昭告了这间别院的不详。 林舒予失踪后的第二年新春，老首长夫人思女心切，带着林舒予喜欢吃的菜来到了别院。 当时大家还没如此笃定林舒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一家人倒也热热闹闹坐了一桌，将属于林舒予的位置空缺出来，并摆上了一副碗筷。 留给林舒予的饭菜，在宴席结束后，依旧摆放在桌子上无人触碰。 直到晚上林老夫人起夜时，看见了一个酷似林舒予的女人，披头散发，大吃着桌子上的菜肴。 当晚没有烹饪的生禽肉，就这样被她抓在手里，拼命往嘴里塞着咀嚼着。 林老夫人误以为是女儿，慌忙上前呼喊。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却阴恻恻冲着林老夫人一笑。 吐出嘴里没嚼完的半个鸡头，满手满脸全是血液。 顺着楼梯，以一种扭曲而诡异的姿势攀爬上去，最终消失在林舒予的房间。 在最后消失前，那个女人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 她看着林老夫人，丢下了最后一句话：“妈，不要找我。” 林老夫人大受打击，精神也变得时而正常，时而恍惚。 而至于那个死去的人 秦衍皱着眉，尽可能将事情说得不那么吓人。 那个女人在房间消失后，其实又短暂在花园里出现了一段时间。 不过，不是走出来的。 是跳下来的。 等到林家的人过去收尸时，尸体却又诡异的消失不见。 听到这里，周云野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刚才没有起来的鸡皮疙瘩，现在顺着胳膊，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别院本来周围就没什么人。 绿化还特别好，树影绰约。 但现在听完秦衍说的话，周云野看那些树影是怎么看怎么像人。 再加上呼啸而过的夜风，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瘆人。 不得不说，秦衍有说鬼故事的天赋。 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配上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就和恐怖谷一样，感觉不像个真人。 连忙摇摇头，将自己吓自己的想法从脑海里面抛出去。 听秦衍说的这些话，再加上别院莫名其妙出现的动物尸体，周云野大概知道秦衍想暗示自己什么。 不过，真的知道别院可能有鬼的事情以后，周云野反而没这么怕了。 她自己，不就是个现代的鬼，穿成了七十年代的人吗？ 就算别院真的有鬼，那她们也算同行。 她就不信，世界上不存在鬼鬼相惜这件事。 而且，刚才被秦衍营造的恐怖氛围给分散了注意力。 现在仔细思考，发现还是有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比如，为什么这个鬼平时不出现，偏偏挑林老夫人在的时候才出现？ 再比如，奇怪女人和林老夫人告别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妈，不要找我。” 她这几天住在别院，经过林老夫人允许，翻阅了不少林舒予之前的笔记。 有的笔记，会跟着几句当日心情。 出现最多的，就是林舒予对林老夫人的“抱怨式”撒娇。 “我妈又给我买了新鞋子。我是蜈蚣吗？哪有这么多条腿。不行，我得给她也买去，让她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今天我妈在台下偷看我表演。说好的没时间，说好的我不务正业。女人呐，心如海底针。” 林舒予离开前的最后一条。 是林老夫人生气，她去买奶油蛋糕哄。 卡片被林舒予提前写好夹在本子里。 “妈妈，谢谢上天这辈子能让我们做母女。我要一辈子，永远不离开你。” 这样的林舒予，怎么忍心对林老夫人说出“不要找我。”的话来？ 就算她真的变成了鬼，以周云野对她的揣测，林舒予也绝对不可能在自己母亲面前做出自杀的行为。 她不会让自己不体面，更不会舍得让自己母亲伤心。 更何况，谁能确定，那就是林舒予？ 种种行为，无一例外在暗示大家，奇怪女人就是林舒予，而林舒予已死。 可是，越这样，就越证明有人在装神弄鬼！ 第108章 谁在暗地里装神弄鬼 一下子，周云野仿佛脑子里有根筋被接通。 对啊，谁能证明，那就是林舒予？ 先是从林老夫人到别院开始，奇怪女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那个时候就突然出现了。 而且还是在大家都觉得林舒予并没有遇害的时候出现的。 再是林老夫人起夜的时候，奇怪女人正好又出现了。 周云野眯起眼睛，她觉得自己应该发现了什么。 十多年前，林老夫人身体还很健康，身边也并不需要护工陪伴。 她和老首长都值壮年，聚少离多，常年一个人在林家居住。 那么知道林老夫人起夜时间的人，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再是被林老夫人错认，和说出那句“妈，别找我。”。 夜色中，其实脸蛋并不需要多像。 只需要声音和身型有几分相似，就足够让找女心切的林老夫人错认。 生啃禽类这个，应该是为了确认“鬼”的身份。 包括后面的爬楼梯，和阴恻恻笑容。 只是跳楼这个，周云野还有点怀疑。 按理说，林家人被这个奇怪女人吵醒，应该整个别院都戒备起来。 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尸体就消失的呢？ 无风自动的窗帘、无火自燃烧信件 周云野一拍大腿，她明白了！ 七十年代的人，其实并不笨。 只是吃亏在看不到很多优秀的刑侦解密作品。 而作为现代人的周云野，就算再笨，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几分。 周云野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又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扒拉出两支笔和一张纸，并将其中一支笔递给秦衍。 脸上，全是凝重的神色。 秦衍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云野，怎么了吗？” 周云野在纸上画了一个四方四正的图形，示意秦衍看。 “这是一个窗户被锁住的房间。平时，门是被关上的。里面就形成了一个密闭空间。外面的人因为没打开房间，自然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周云野拿着笔，又在纸上的图形上面加了一扇门。 “但现在，有人将这扇门推开。外界的空气涌入，带动了里面的空气流动。这时候，有人看见信件在燃烧。大家觉得诡异，但其实应该是信件上被人涂抹了白磷。”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化学知识。 白磷在空气中，就会燃烧。 上学时候，老师三令五申，不允许将白磷私自带出实验室。 至于周云野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她的同桌私自带出一块白磷，并成功点燃了自己的裤子。 据秦衍所说，这些诡异的事情都发生在夏季。 夏季温度高，非常符合白磷燃烧所需要的温度条件。 林舒予的桌子靠近窗边，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信件不烧都是不给面子。 窗帘无风自动的事情，应该也是为了配合制造诡异的气氛而一并想出来的馊主意。 她现在有个初步的猜测，那就是有人在窗户外，用线控制着窗帘。 线过去这么多年可能早就风化，白磷也早就过了保质期。 但有一点，白磷燃烧时产生的难闻气味，当时在场的人，一定有人闻到。 只要能找到当年那些打扫的阿嬷们，再让她们闻一次白磷燃烧时产生的气体味道，一定会有人想起来！ 周云野难掩自己脸上的兴奋，手舞足蹈给秦衍比划着。 秦衍被周云野的这一番推测，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有机物，他在化学课本上学到过。 但是任谁，也想不到能用在信件上。 更不会想到用来制造极其瘆人的特殊现象。 十多年前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屁大孩子。 且不说学没学过，就算是学过，也绝对想不到这方面。 他们这辈人，总有种朴素的单纯。 可是，周云野怎么一听，就提出来了自己的怀疑？ 而且，头头是道，条条在理。 秦衍看着周云野，心中有几分得意。 他喜欢的姑娘，真聪明！ 但除此之外的，一直被他压下去的怀疑，又渐渐浮上心头。 周云野前面十几年都未曾显露的编剧天赋，一朝亮相，惊艳众人。 更是直接从农家女变成文工团吃公家饭的演员。 给自己和他设计的衣服，款式都是别人从来没见过的。 还有，那一手漂亮的正楷、从嘴里轻而易举被捻过来的化学原理 秦衍知道，自己不应该怀疑周云野。 但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周云野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得不让他陷入矛盾和挣扎之中。 这种事情，其实不少见。 很多外国培养的特务，顶替了本来人的名字和身份，在国内进行一些秘密活动。 周云野的母亲是继母，亲爹似乎对她态度也有些异常。 这样说来，被人顶替，似乎有九成的可能性。 秦衍很想将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甩出去。 但是，越抗拒，这些想法就越要在他的脑海里扎根。 秦衍的嘴巴里，泛起一丝苦味。 心里，比嘴巴还要苦。 他不敢想象，万一查出来，周云野真的是外国特务。 他是会毫不犹豫地举报她，还是违背自己的誓言，去包庇下周云野？ 周云野说得兴高采烈、口干舌燥。 一支笔在纸上笔走龙蛇，刷刷写下许多自己对别院闹鬼一事的猜想。 好半天，却没听见来自秦衍的回应。 疑惑抬起头一看，就看见秦衍眉头紧皱，用一种十分纠结的表情看着自己。 周云野：？ 误以为秦衍是在思考自己刚才一长串的分析，周云野也就没过多在意，继续往下和秦衍分析着。 不过，考虑到秦衍还在思考，周云野倒是有意放慢了速度，帮助秦衍理解消化。 周云野一边分析，一边自恋于自己的冰雪聪明。 不枉她前世看了这么多集柯南，总算有用得上的场合了。 能文能武，报刊上夸她的那一句奇女子，好像也很符合嘛！ 只是，自恋到如同水仙花盛开的周云野，浑然不知自己对面的秦衍思考的并不是林家别院闹鬼事件的细节。 而是，在纠结万一她是外国特务，到底要不要大义灭亲！ 周云野：？？？ 第109章 秦衍怀疑周云野身份 短短几个眨眼间，秦衍的心中已经百转千回。 如果自己去调查，被周云野知道，势必会伤害到周云野和自己之间的信任。 甚至，有可能会让周云野伤心。 如果真的查出来什么，只怕周云野还会遭遇牢狱之灾。 不过，如果不去调查自己的疑问，只怕自己的良心和胸前的徽章，还有曾经发过的誓言，都不会答应。 秦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周云野呼唤自己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周云野连叫几声，都没听见秦衍回应，不免就有些疑惑和好奇。 伸出胳膊，在秦衍的手臂上拍了拍，满脸奇怪：“秦衍？秦衍？你在听我说话吗？” 拍打声清脆，却完全不足以唤醒秦衍。 秦衍还是那副蹙着眉，眉头紧锁的沉思样子。 周云野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秦衍有事。 周云野只能又拔高音量：“秦衍！你怎么了！” 秦衍猛然清醒过来，迅速藏好了自己的情绪和心思。 冲着周云野笑笑：“没什么，云野，我在思考你刚才说的话。” 周云野“哦”一声，倒是相信了秦衍的说辞。 毕竟，对于过去的淳朴的七十年代人来说，这些下作的整人手段，还是太超前了。 但既然她怀疑这里面有问题，就一定要继续追查下去。 光凭她自己的本事，根本没办法实现。 思来想去，还是得借力林家人和秦衍的人脉与本事。 周云野掏出笔，在纸上继续写写画画。 她刚才指出的那几点，是她所能直观发现的疑点。 但除此以外，细细想来，生啃家禽、跳楼自杀，似乎都很可疑，并且很有细节可挖。 在大量的恐怖电影和电视剧桥段中，女鬼、深夜、鲜血，这三个要素的出现，就足够将人吓到半死。 虽然周云野并不能解释自己的怎么死而复生，灵魂穿成七十年代同名同姓农家女的事情。 但是，在找出了这么多疑点之后，她就是有一种直觉，林家别院，压根不存在女鬼。 换而言之，就是所谓的女鬼，其实是有活人在装神弄鬼。 深夜，除了更容易吓人，其实还有一点。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也是最好藏匿的场景。 七十年代的照明设施并不完善。 而借着夜色的遮挡，或许这个装神弄鬼之人，就可以将三分像变成五分，甚至八分。 再加上头发和衣服的遮挡，自然就能让人误以为是林舒予。 周云野越想越在理，也就越发笃定这一切都是人为，而非超灵异现象。 想通这些，其他的点，也都顺理成章被解答。 她完全可以合理怀疑，那个奇怪女人生啃家禽，不仅仅是为了营造恐怖气氛。 结合后来的跳楼事件，周云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她是需要鲜血，来让人误以为自己已经坠楼身亡？ 深夜浑身鲜血的奇怪女人跳楼女人，本就会让众人敬而远之。 更何况，林老夫人在认为是自己女儿后，更不会让别人轻易接近“尸体”。 这也就给了那个背后之人可趁之机。 周云野分析到这里，冷笑一声。 恐怕幕后之人，在将林家弄成一团糟之后，早就全身而退。 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周云野一口气说完所有自己的分析，等着秦衍的开口。 毕竟林舒予失踪一事，是秦家一直解不开的心结，更是秦爸爸临终前都要赎的罪。 周云野眼巴巴等着秦衍对自己的分析提出自己的见解或是批评。 谁知道，秦衍在听完后，整个人更沉默了。 盯着面前的桌子，一言不发，简直要将桌子盯出一个洞来。 秦衍听完周云野说完那一通分析以后，整个人就是这副奇奇怪怪的样子。 时不时，还用一种带着探究和纠结的眼神，不着痕迹打量周云野一眼。 周云野莫名其妙：“秦衍，是我什么地方分析得不对吗？” 秦衍怔住半晌，旋即才下定决心般艰难开口：“不，云野，你分析得有理有据，很好。” 秦衍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中流露出痛苦之色：“我还有事，我先走，好吗？” 周云野懵了。 这个人前一刻刚和自己说这个院子不安全，要保护自己。 现在怎么说走就走？ 而且看秦衍苦大仇深的表情，还有藏起来的永别式的悲伤和不舍。 一看，就有事。还是大事！ 周云野不容分说，直接拽住站起来的秦衍的袖子。 “秦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秦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张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目光渐渐飘逸到桌子上的那张纸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周云野顺着秦衍的视线看过去，整个人瞬间就慌了。 她平时一直兢兢业业扮演农家女的身份，字写得和狗爬差不多。 刚才分析太上头，一时间就忘了隐藏自己的一手漂亮小字。 她练的不是传统的正楷，而是多带几分潇洒的行楷。 部分字，还很坏习惯的带上了她签名时的花体结构。 这个年代，有字帖。 但购买的，基本都是知识分子。 总之，哪一种都不应该是农家女周云野能练出来的。 周云野简直想给自己的手一巴掌。 换了身体，前世的肌肉记忆，倒是一点没变。 她都能想到这一点，秦衍怎么就想不到？ 编剧那些，还能用得了机缘，被许荣山看上糊弄过去。 剧本的创意，也全被她推给许琼和赵流云。 可是偏偏，就是在这种细节上，直接败北。 周云野猛然想到自己为了给秦衍送生日礼物设计的那两件衣服。 款式全都是这个年代所没有的。 恐怕，秦衍早在拿到衣服的时候，就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吧？ 秦衍：不，其实更早。 周云野讪讪一笑，讨好似的看向秦衍，满脸心虚。 秦衍看见周云野这副心虚的表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一颗心，沉了又沉。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梦想着共度余生的人，居然是个特务分子！ 第110章 鸡同鸭讲的坦白 不过，坦白从宽，总还是能争取宽大处理的。 据秦衍对周云野的了解，她也没做出什么伤害人民的举动。 如果渣爹继母也算的话 除此之外，也就创作和表演了一些意识形态支持的舞台剧。 没有任何不良言论和行为。 就算最后还是要判，他愿意等她。 秦衍默默为周云野想着能够减罪的理由，已然认定周云野就是个特务分子。 周云野浑然不觉，眼睛眨巴得格外真诚。 两只手抱住秦衍的手，轻轻摇晃着，还在撒娇：“秦衍你是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了？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秦衍听到前半句，差点没气得怒火上翻。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听这话的意思，是周云野早就知道自己在怀疑她。 那她还一直不坦白从宽，是觉得自己能够浑水摸鱼蒙混过关吗？ 人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 所以对于周云野犯错，他同情，但并不会网开一面。 等听到后半句，心又软下来。 确实，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能有几个胆子大的？ 又不像他，从小在兵痞子堆里长大。 在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会遭受惩罚以后，恐怕也没多少人会愿意立刻主动坦白。 秦衍叹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紧皱的眉心。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周云野怎么办才好。 看着周云野，满脸严肃：“周云野，我告诉你，只要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这一条路。不然，你的大好人生路，到此就宣布结局了！” 周云野茫然睁大自己的眼睛。 她借尸还魂，确实很不唯物主义。 但是，也不用人生路到此结局这么严重吧！ 难道说，不许成精是真的，像她这种现代的小鬼，都得一起被超度了？ 周云野咽下一口唾沫，试图和秦衍打打商量。 “那，那个秦衍。我觉得，事情也没这么严重吧？我是骗了你，但我觉得，我罪不至此啊” 秦衍方才，特意叫了周云野的全名，以显示自己这番话的严肃和正经。 第一次对周云野说这么重的话，他其实是有些不忍心的。 但听见周云野油盐不进的第二句话，秦衍觉得，自己的话还是说轻了。 他经常碰见一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对于那些人，他只觉得活该。 但对于周云野，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周云野走到那一步。 当即冷下脸色，毫不留情地拂开周云野缠住自己的双臂，表情严肃：“周云野！你的态度能不能端正起来？你以为这是小事，可是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可以掉脑袋的！你现在好好交代，说不定还有机会挽救！” 周云野彻底懵了。 一，是她从来没见过秦衍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更没听过秦衍对她说出这样的重话。 二，是她没想到，她一个阿飘借尸还魂，居然还会掉脑袋。 掉了脑袋，是彻底狗带，还是回到二十一世纪？ 想到自己可能已经被烧掉的尸体，周云野猛地摇摇头。 应该还是第一种彻底狗带比较可能。 生怕自己彻底灰飞烟灭的周云野，忙不迭点头哈腰：“我说我说，组织问啥我都说！” 秦衍看见周云野这种态度，瞬间松一口气。 就势拿过桌子上的笔，又翻出一张干净的纸，摆出一副审讯的架势。 “我问，你答。” 别院的一盏灯，横亘在周云野和秦衍之间。 惨白的灯光，映照出幽幽的夜色。 一时间，周云野竟然有了种自己在审讯室的错觉。 嗯，还差副银镯子，齐活。 秦衍不懂周云野脑子里的乱七八糟，一板一眼开始审讯记录。 “你是从什么时候被渗透的？” 渗透？ 秦衍的专业术语，周云野听不懂。 但渗透，不就是进入到某种东西的体内吗？ 她一个游魂，进入到农家女周云野的身体里，应该就叫渗透吧？ 周云野没有犹豫：“在山上见到你的那一天。” 秦衍手中的笔，瞬间停顿了一下。 笔尖长久停留在纸张上，晕染开一圈一圈墨色的涟漪。 秦衍暗潮汹涌的眼眸中，带上显而易见的怒色。 见到自己的那一天？ 那岂不是说，从一开始，周云野接近自己，或许就是为目标而来？ 秦衍的胸腔剧烈起伏，指甲紧紧掐进掌心的肉里，才能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和苦楚，瞬间包裹住了秦衍。 秦衍的声音，如同砂纸般粗粝：“那你接近我，是故意的吗？” 他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在轻微颤抖。 他想听见答案，却又害怕听见答案。 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凝固在审讯前的一刻。 谁知道，周云野毫不犹豫：“是。” 从心脏的位置，传来什么东西轻微破碎的声音。 猝不及防的答案。 却足够让秦衍所有的防线全部被击溃。 从一开始，周云野接近自己，就是故意的。 全都是为了她的目标，为了她的一切。 那自己呢？自己算什么？ 秦衍觉得，自己真的挺可笑的。 明明今天刚拿出戒指，刚学着笨拙的表白。 刚学着在自己的未来里加入一个周云野。 他本来对婚姻没有期待，直到遇见周云野。 可现在，却告诉他这一切不过都是有备而来的利用。 秦衍的指关节，已经紧攥到发白。 垂在桌子下的手，握成一个拼命颤抖的拳头。 他应该继续自己的职责，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情。 感受到眼角传来自己不熟悉的湿润感，秦衍慌乱站起身，猛地推开身前的桌子。 强行忍住自己内心澎湃的酸涩，从腰上抽下皮带，径直走向周云野。 在周云野猝不及防和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没有犹豫，直接用皮带将周云野的双手捆绑在了一起。 生怕她逃脱一般，皮带被抽得很紧，两只手腕完全贴合在一起。 周云野惊呆了：“秦衍！你发什么神经！” 秦衍的问题，她全都如实回答了。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秦衍看起来反而更生气了？ 而且，为什么秦衍看起来像是哭了啊？！ 第111章 她是特务？？？ 秦衍在对面站着，嘴唇紧紧抿住，不发一言。 牙关紧咬，从太阳穴那紧绷出好几条青筋。 不仅如此，本来就牢牢捆住周云野双手的皮带，又被秦衍收紧了几分。 虽然不算勒人，但实在是很吓人。 她老实乖巧地听从了秦衍让她坦白从宽的命令，问啥答啥。 结果秦衍不仅没有给她从宽的意思，反而更严了。 周云野承认，她有点慌了。 咽下一口唾沫，有点紧张看向秦衍：“秦衍，你不是说，只要我坦白从宽，就会没事吗？” 到这时候，秦衍其实对周云野已经有些失望了。 他本来以为，周云野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 就算是误入岐路，只要给她一个机会，也会想尽办法改邪归正。 可现在，秦衍不这么觉得了。 看着周云野挤出来的笑容，秦衍莫名觉得，很刺眼。 之前周云野笑起来，就和这世界上的花都盛开了一样。 他承认，自己对周云野最先动了不单纯的心思。 之所以渐渐喜欢上周云野，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她那春光般明媚的笑容。 但在知道了周云野的身份和接近自己的真实原因后，秦衍再看见熟悉的笑容，心中只有浓浓的愤怒和无力。 口袋里的戒指，和加急送来的结婚申请。 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和心上。 他盼望着能共度一生的人，原来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特务！ 但就算再生气，再无力，太重的话，他也还是说不出口。 只能板着一张脸，面色冷得如同结了冰：“不许笑！” 周云野：“” 好，很好。 周云野向来吃软不吃硬。 今天晚上秦衍这么反复无常，她早就是压着怒气在配合着秦衍。 坦白从宽，换不来秦衍的一个好脸色。 撒娇讨好，换不来秦衍的一句好话。 到现在，居然笑也成了她的错？ 就算借尸还魂很离谱，也没人规定，不允许外来的阿飘笑吧？！ 周云野气笑了。 想用力一拍桌子，发现自己的手还被皮带捆在一起。 干脆双手握拳，用力朝着面前秦衍的胸口捶过去：“秦衍！你什么意思！” 这一拳头用了十足的力气，秦衍仍然和没事人一般，没有表情波动：“今晚，就先委屈你这么睡觉。明天我会带着你，去市派出所报备。你放心，作为我的失职，我会自行去领一份惩罚。” 说完这句话，秦衍似乎不打算再和周云野说话。 再三确认皮带结实，周云野没办法自行逃脱以后，秦衍干脆利落地将周云野带到了别院一楼的客房里。 客房的窗户，一早就被林家全部封死。 秦衍又在客房里翻找几圈，检查一遍有没有遗漏的危险物品。 确认完一切都妥当后，秦衍才抽下一张软垫，顺手铺在了门口。 周云野被捆住的双手，就势挂在了床头的床柱上。 秦衍的嗓音带着几分涩阻：“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周云野惊呆了。 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和秦衍第一次独处一室，居然是在这种场合和情景下发生。 秦衍躺在门口的垫子上，眼皮半合，似乎已经睡着了。 微微跳动的眼皮，还是出卖了他并没有睡着的真相。 而自己被挂在床柱上，双手举过头顶，艰难维持着这种姿势。 怎么看，都不是能睡觉的姿势。 周云野气得要死，干脆猛地扭过身子，用脚夹起枕头，奋力朝着地上的秦衍砸过去。 “秦衍！我又不是犯人！我更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这么对我？你还睡得着，你有没有心！” 周云野越想越气，还有点委屈。 男人，果然都靠不住。 不知道她是外来阿飘之前，那叫一个浓情蜜意。 还什么“这颗心，只为她周云野跳动。” 知道她是阿飘以后，简直了！ 不仅情话没有了，好脸色也消失了。 甚至自己还沦落成犯人了。 谁家男朋友拿皮带捆女朋友，还看着女朋友，生怕她逃跑。 还要一大早就送她去派出所接受神圣的审判。 秦衍，大骗子！ 谁知道，秦衍听见这话，睁开了他那双一直假寐的眼睛。 眼睛里，情绪汹涌。 说出来的话，带着满满的自嘲：“是，我没有心。因为我的这颗真心，早就在你这个特务接近我的时候，就碎得一干二净了！” 秦衍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凄苦。 就和狗血言情剧里的悲惨男二一样。 但是，这句话的重点不在这里。 周云野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一双眼睛，硬是瞪得比铜铃还大：“特务？谁是特务？你说我是特务？？？”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秦衍当成特务。 不对啊，秦衍刚才问的不是她什么时候借尸还魂的事情吗？ 那些问题，什么她是什么时候渗透的，什么她接近秦衍是不是有目的的。 就在那一天，她借尸还魂。 也还是那一天，为了解决身后的尾巴，她选择向军人秦衍求助。 所以她的回答，完全没问题，没撒一点谎。 但是，如果将问题的情境改成特务审讯 她是什么时候被思想渗透的、接近军人秦衍是不是有目的。 她周云野的回答，很显然，不是特务都说不过去。 麻了，全麻。 周云野总算知道为什么秦衍的态度这么奇怪。 人家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突然碰见个被渗透的女特务。 就算是自己对象，只要有良心和血性的人，应该都会选择大义灭亲。 周云野对于秦衍大义灭亲的行为，倒是没什么反感。 毕竟如果秦衍是特务，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灭了他。 如果秦衍真的选择包庇，那么对于秦衍的人品，恐怕就得重新审视和考虑了。 不过，周云野还是有些幽怨。 虽然自己是特务，是个乌龙事件。 但秦衍怎么一点都没有心理挣扎，直接就选择将自己绑起来，第二天一早就送过去审判。 这笔账，她今天是能算也得算，不能算也得算。 总之，全都要算在秦衍头上！ 第112章 秦衍得知周云野身份 秦衍听见周云野的大声质疑，眼睛中一瞬间闪过迟疑。 对周云野的话，似信非信。 但想到周云野怀着目的接近自己，秦衍生怕这又是周云野的新招数，干脆就选择闭上耳朵，不去听周云野又说了什么。 秦衍重新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耳朵，却不动声色留意着床那边的动静。 周云野简直要抓狂了。 她都说了自己不是特务，怎么秦衍还是不听她说话？ 手腕被皮带绑住，只留出了很窄的缝隙。 周云野咬牙，只能张开嘴巴，试图用牙齿咬开皮带。 牙齿和皮带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周云野看着门边仍然在装睡的秦衍，笑了。 装睡是吧，等她把皮带解开，就是她钮祜禄周云野报复的机会。 不过很显然，吃再多猪蹄的牙齿，也还是咬不开皮带。 周云野吭哧吭哧奋斗半天，只给皮带留下了一点擦伤。 倒是把自己累到眼冒金星，两眼一黑。 周云野“呸呸”几口，吐掉嘴巴里皮革的酸涩味道。 看着始终一动不动的秦衍，满腹委屈，都涌上心头。 穿来七十年代，又不是她能自己决定的。 她在现代还有家人，到这里，却变成爹不疼妈不爱的小白菜。 好不容易遇见个能对自己好的对象，不仅绑了自己，还不听自己说话。 但是，周云野没有哭。 她选择发疯。 周云野艰难竖起中指，小声骂骂咧咧。 “呸！贼老天，你有本事下一次把我丢到侏罗纪去！要不然，就石器时代算了！我当野人，被恐龙吃了，也比现在自由一百倍！” 对于秦衍，恨恨磨牙：“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男人的甜言蜜语，果然都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对于原身，长吁短叹：“周云野啊周云野，真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该同情你。英年早逝，结果留给我这么一堆烂摊子。希望下辈子投胎，咱们能在新世纪见面” 周云野的嘀咕，一字不漏，全被听力良好的装睡秦衍听进耳朵里。 听着听着，秦衍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他本来以为，是现在的周云野，顶替了原来周云野的身份。 按照特务心狠手辣的一贯作风，恐怕原来的周云野，早就遭遇不测。 所以只要一想到周云野手上可能直接或间接有一桩人命案，秦衍就怎么也阻挡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 但是，周云野说的话，却和他的推断有了出入。 原来的周云野，应该确实已经死了。 但现在的周云野，似乎并不是害她的凶手。 相反，应该还答应了原来的周云野什么事情，用她的身份，代替她活下去。 新世纪又是什么意思？ 秦衍的思绪，早就如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开。 周云野方才对于自己是特务这件事，很惊讶。 语气听起来不像是伪装，只是他还有几分顾虑。 现在听到这些，秦衍心中新的猜想，瞬间盖过了之前的推测。 会不会，周云野真的不是特务，只是一个代替原来周云野活着的女人？ 周云野的嘀咕声渐渐小下去，没精打采打了好几个哈欠，整个人已经昏昏欲睡。 折腾了一晚上，又动脑子又动手，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周云野眯起眼睛，打算就这么以双手被捆的姿势睡一会。 整个人，还很乐观， 惊奇于自己的适应能力如此良好。 困倦的周云野，自然就没有注意到黑暗中起身的秦衍。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几下。 秦衍的声音带着纠结：“你，真的不是特务？” 要不是夜深了看不见，周云野的白眼就要翻到秦衍的脸上去。 对于不相信自己的人，她没好气：“既然不相信我，那还问我干嘛？我要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去派出所！” 最后几个字，被周云野故意咬得很重。 秦衍知道她生气，心中的愧疚又冒出来一些。 他怎么就这么冲动，光凭几个问题，就要把人带去派出所？ 他承认，是在听见周云野接近自己是怀有目的时，理智全面崩溃。 直接导致了他做出这样一个鲁莽又冲动的行为来。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秦衍只能伸出手，去解捆着周云野双手的皮带。 长时间被紧紧捆绑着，血液已经有些不流通。 细嫩的皮肤和粗糙的皮革摩擦，接触的地方已经开始红肿。 几乎是秦衍伸手的同一时间，昏昏欲睡的周云野，瞬间因为疼痛，尖叫一声。 灯光大亮，照出床上可怜弱小的周云野。 两只手腕上，是一圈已经开始变得乌紫的勒痕。 秦衍的目光落在上面，瞬间和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 这，这是他干出来的？ 秦衍慌了神，三步两步冲上去，动作轻柔地将皮带解开。 脸上，全是小心翼翼的愧疚和歉意：“对不起，云野。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对你。” 说好的保护周云野，最后他却变成了伤害她的罪魁祸首。 周云野在床上扮演柔弱小白花，两只眼睛水汽氤氲，要哭不哭。 心里，却很平静。 疼，自然是有点疼的。 只是压根没到叫出来的地步。 而且，其实这个勒痕，百分之九十原因，是她咬皮带时自己勒出来的。 不过很显然，秦衍现在良心作痛。 没听见称呼都从刚才冷冰冰的周云野，变成云野了吗？ 周云野干脆顺理成章，继续刺激着秦衍的良心。 泪水在眼眶汇聚成一个小湖泊，周云野始终瞪大眼睛，倔强的一滴眼泪也不肯掉。 嘴巴扁成一个向上的弧形，委屈巴巴：“那你现在愿意听我解释了吗？” 周云野声音颤抖：“其实，我确实不是周云野本人。” 不去看秦衍现在的脸色，周云野露出一个故作坚强，却十分难看的笑容。 “我其实，是一个孤魂野鬼。借了已经死掉的周云野的尸体，借尸还魂，变成了现在你眼前的冒牌周云野。” “所以，你怀疑我，其实很正常。毕竟借尸还魂，谁也不会相信。” “秦衍，或许承认我是个特务，对你来说，更好接受？” 第113章 原来她吃了这么多苦 周云野的几句话，说出来，轻飘飘。 却在秦衍的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孤魂野鬼？ 什么意思？ 周云野斟酌着，尽可能用这个年代的人能理解的语句去解释自己离奇的遭遇。 “就是，我本来已经死掉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所以，其实我确实欺骗了你。我压根就不是这个年代的周云野。” 周云野叹一口气，倒是没打算继续瞒下去。 将一个秘密憋在心里，总归是不好受。 更何况，她一个二十一世纪人，和七十年代人的生活习惯、知识眼界，都有很大的区别与不同。 秦衍怀疑她，其实也算是给她提了个醒。 秦衍尚且能怀疑到她的与众不同，那要怎么确保，别的人就不会察觉出她的异常？ 只要有心，去周家村了解一下她从小到大的身世，就会知道她周云野是个没上过学的泥腿子。 不光那些创新的剧本不应该被创作出来，就连会写一手好字，也根本不应该。 自己被当成特务，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这件事告诉谁，谁也不会相信。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离奇就来到了七十年代。 趁今天，抓紧坦白，也算给自己松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不过，对于秦衍的态度，周云野有些迟疑。 怀疑自己是特务，就要大义灭亲把自己抓起来。 那知道自己是个外来阿飘，不会打算将自己超度吧？ 周云野皱着自己太阳穴处的肌肉，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算了，说都说了，还操什么马后炮的心。 就算冷静如秦衍，也瞬间被周云野的这几句话惊讶到连连后退几步，连嘴唇都在轻微颤抖着。 周云野说，她已经死掉了。 她不是现在的周云野，那她是谁？原来的周云野，又在哪里？ 秦衍从小也是看过不少志怪小说的。 里面有一种情况，叫夺舍。 外来的妖怪鬼魂，为了肉身，挤兑掉原来肉身的主人，鸠占鹊巢变成为人。 秦衍一颗心七上八下，到底没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所以，你是夺舍？那原来的周云野呢？还在身体里，还是消失了？你不是周云野，那你是谁？你说的新世纪，又到底是什么地方？” 秦衍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周云野都快眼冒金星。 周云野无奈地“唉”一声：“能不能一个一个问，让我一个一个回答？” 秦衍后知后觉点点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紧在一起。 他想听见答案，却又害怕听见来自周云野的答案。 周云野摇摇头，开始回答秦衍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夺舍。 坦白说，她也不知道。 周云野满脸茫然：“我应该不算夺舍吧？因为我来的时候，现在的周云野，就已经死了。” “什么！” 秦衍的声音猛地拔高。 “怎么死的？！” 周云野一脸疑惑：“就是那天遇见你的时候啊。前一天，郑梅把周云野卖给老鳏夫家，她连夜顺着山路逃跑，却因为下雨，摔到了石头上，没了。后来郑梅要把周云野继续卖了结冥婚的时候，我恰好到了她的身体里” 秦衍的耳朵，发出蜂鸣一般的嗡嗡声。 他原以为，是郑梅卖继女不成，想要将继女活活弄死，转手再卖给阴亲贩子。 没想到，可怜的周云野，早就已经死去！ 自己第一次见到周云野时，她那满头满脸的血污，还有头顶的一大片血结痂。 或许，就是导致她死亡的致命伤 虽然周云野还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也知道里面的灵魂，早就换了一个人。 但秦衍的一颗心，酸涩无比。 他在为素未谋面就已经死去的同年代周云野愤怒和哀伤。 不过双十的年纪，就这样惨死，无人问津。 秦衍用力捏紧拳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郑梅替死去的周云野讨回公道。 周云野看见秦衍的这副样子，宽慰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当时我也很气愤。” 意识到自己面前还有一个全新的周云野，秦衍迅速收拾好心情，继续接下来的问题。 “你还没有说，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周云野收回自己的手，慢慢踱步到床边坐下来，愁眉不展。 “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 周云野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在自己来自什么年代上，还是决定留一个心眼。 秦衍这种大义灭亲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来自几十年之后，万一把自己上交给国家怎么办？ 她没什么大出息，就想演演戏，过过小日子。 那些穿越进年代文里大搞科技路线的成功前辈，她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精力去复制路线。 更何况，她唯一的金手指，就是她比七十年代人多看了几十年的历史书。 对于自己的这层马甲，周云野打算捂紧，谁也不会说，直到带进棺材里。 周云野眉头紧锁，似乎在拼命回想着什么。 好半天，才露出一个凄苦的表情：“我，我也记不清，我从哪里来。” “不过。” 周云野顿了顿，“我只知道，我也叫周云野。而且很巧合，和死掉的周云野，长得一模一样。” 她才不管秦衍信不信，反正半真半假，真真假假，总能唬到人。 秦衍看着周云野，若有所思，没有质疑她说的这句话。 倒是追问一句：“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变成鬼，呃，离开的吗？” 戳心窝子的话，来得猝不及防。 周云野肉眼可见沉默下去。 再开口，悲伤和痛苦根本不用伪装。 “我记得。” 周云野的声音很轻，轻到秦衍都快听不清。 “我是从高处摔下来的。可能是头先着的地，又或者是手、脚，还是什么地方我很不幸运，摔下来的地方并不高。所以我应该是第一个，一点一点目睹自己死掉的人吧。” 周云野眼里噙着泪花，再也说不下去。 几步远的秦衍，僵硬地呆滞在原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两个周云野，都吃了这么多苦！ 第114章 有事说话，别脱衣服 周云野越说越委屈，悲从心来。 她漂亮体面了短暂的小半辈子，到头来，却落得个四分五裂的下场。 狗带的场面一定很吓人，对不起她胆小的经纪人和现场的女演员们。 那些八卦媒体，估计还会对她的死状进行大肆报道。 而她只能祈祷，现场的人有点良心，会给她的尸体照片打码。 还有就是，她爸妈知道以后，一定会哭得不能自己。 她在外打拼，和家里聚少离多。 结果最近的一次团聚，却是永别。 只要一想到自己爸妈送别自己的场景，周云野的这颗心，怎么就这么疼，这么呼吸不上来呢？ 越想越伤心，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开始一颗一颗啪嗒啪嗒往床单上砸，很快在床单上晕染上一个个圆圆的涟漪。 先是默默的流泪，再到小声啜泣。 最后，干脆变成嚎啕大哭。 从狗带到穿来七十年代受的所有委屈，全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周云野边哭边抽抽，脸都皱成一团苦瓜。 秦衍在旁边看着，手足无措。 周云野的悲伤情绪，是因为他提出的那个问题引起。 他只能局促地掏出手帕，递过去：“云野，擦擦吧。” 周云野泪眼朦胧抬起头，从泪光中看见柱子一样杵在那里的秦衍，没有好气。 她今晚变成现在这样，是托谁的福？ 她老早就打算坦白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谁知道秦衍这个人，不仅不分青红皂白认定她是特务，在误会解除以后，还一直往她心窝子戳。 虽然死亡只是很短暂的事情，但摔下来的那种感觉，会在她的灵魂里停留一辈子。 只要想到上辈子的场景，多少次午夜梦回，周云野还是会忍不住打个寒战。 看着对面的秦衍，周云野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劈手抓过秦衍手上的帕子，用力揉搓成一团，恶狠狠往地上一丢。 “不要你假好心！我是特务，离我远点！” 秦衍垂下眼睛，看着皱巴巴的手帕滚落到角落里，沾染上一圈灰尘。 没有作声，又沉默地从兜里掏出一块新的手帕，重复刚才递过去的动作。 “云野，对不起，擦擦吧。” 周云野看也没看，继续伸手夺过，一把甩在地上。 秦衍再次从怀里掏出第三块手帕，重复递过去的动作。 “云野，对不起，擦” 周云野气笑了，脸上还挂着泪珠。 “秦衍，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有很多手帕？” 周云野毫不犹豫，直接扯过手帕，扔在地上，整个人站起来，用力在手帕上跳踩。 踩了好几脚，周云野还没解气，干脆又伸出一只手。 “给我！” “什么？” “手帕！” 她倒要看看，是秦衍的手帕多，还是她扔得快。 不过很显然，秦衍一共只有三块手帕。 秦衍很犹豫：“手帕，没有了。要不然，你拿纸擦擦眼泪，好吗？” 周云野很坚决：“不行，本特务就要手帕！没有手帕，就把你的衣服剪了给我当手帕！” 没错，她就是在无理取闹。 今天这口气不出，她憋得慌。 秦衍是一句也不知道哄人，简直就是在她的怒火上浇油。 扔手帕，已经算她很收敛的无理取闹了。 毕竟这个年代都不富裕，扔其他的东西，她舍不得。 手帕，洗洗还能继续用。 周云野说完这句话，立刻转过身，不再去看秦衍。 只留下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时不时，还抬手擦掉脸颊上滴落下来的眼泪。 一双耳朵，倒是竖起来，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她倒要看看，秦衍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哑巴！ 秦衍见周云野态度坚决，倒是没迟疑。 叹一口气，开始自顾自脱衣服。 外面的衣服扣子，被一粒一粒解开。 脱下来的外套，被秦衍一丝不苟地折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接着，就是里面的毛线衣。 冬天，毛衣和衣物摩擦间，自然就会产生静电。 秦衍的套头毛衣脱到一半，空气中，已经传来很清晰的“噼里啪啦”声音。 还有蓝色的静电花，在空气中乱窜。 周云野耳朵竖得堪比天线，十分好奇为什么会传来电流声音。 但还是忍着，始终不愿意回头。 秦衍的毛衣已经脱下来，上半身，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短袖。 他身体热，晚上睡觉时，就穿着短袖睡。 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件短袖，居然派上用场。 虽然周云野让他剪掉自己衣服当手帕的提议很不合理，但只要能哄周云野开心，秦衍认了。 毕竟今天周云野所有的坏情绪，全都是因为他。 至于为什么选择里面的短袖，当然是因为其他衣服太硬，不适合擦眼泪。 只有里面的这件纯棉短袖，还算柔软。 秦衍硬着头皮，双手揪住衣领，向上拉扯。 再放下手时，手里就多了一件灰色的纯棉短袖。 深冬的夜里，还是有点冷。 秦衍麦色的胸口和后背，轻微战栗起来。 八块腹肌，连着胯部的一道人鱼线，一直延伸到被皮带牢牢锁住的下半身风光之中。 如果被人看见，一定会误认为他和周云野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正打算干什么坏事。 总之，不清白。 不过，秦衍现在并没有顾得上给自己穿衣服。 而是从口袋里翻找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开始撕扯起手中的那件短袖。 只要能哄周云野开心，一件衣服算什么。 就算周云野要把他撕了做成手帕，他也心甘情愿。 一想到自己不仅误会周云野，还提起周云野的伤心事，秦衍恨不能周云野现在就给自己两拳头。 最好，狠狠地打。 将她心里所有的苦和怨，全都发泄出来。 布料撕开的声音，远比静电声音大的多。 周云野听见撕扯衣服的声音，懵了。 她本意是想让秦衍过来哄自己，谁知道，这个榆木脑袋，竟然真的去剪自己衣服！ 周云野猛地转过身，嘴里还在愤怒大叫：“秦衍！你个猪脑袋！谁让你真的去剪衣服给我做手帕的！” 周云野剩下的话，瞬间急刹车，凝固在了嘴巴里。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好端端的，秦衍突然脱了衣服，变成了一个半裸的裸男？？？ 第115章 美男计特别管用 不过不得不说，秦衍的身材不错。 麦色的皮肤，泛着点油润的光泽。 两块发达的胸大肌，配合着八块排列有序的腹肌。 两侧的手臂，正因为秦衍的动作，鼓胀出饱满的肱二头肌肌肉来。 一双指节分明的大手，还维持着刚才脱衣服的动作。 不过，在看见周云野转头的第一时间，秦衍瞬间尴尬地将双手放下来，局促地遮挡在自己的胸前。 胸前的风光看不见，周云野的目光就顺着往下移。 皮带的位置，是两道深深的沟壑，斜着往裤子里面钻。 再往下裤子的地方，就是不能过审的地方了 秦衍的身材和长相，确实很符合周云野的审美。 周云野默默打量着秦衍的身材，脑子里立刻就蹦出来一个形容词：“肥而不腻。” 反正是秦衍主动脱给自己看的，周云野本着不看是傻蛋的原则，抓紧又多看几眼。 刚才的火气，都消下去不少。 心里，隐隐还对秦衍刮目相看起来。 怪不得古代都爱用美人计。 她要是帝王，迟早也是个昏君。 就是不知道，手感是不是和看起来一样 没想到秦衍这小子突然开了窍，还学会利用这点小心思来哄自己了 周云野的心里，早就嘿嘿嘿猥琐得一塌糊涂。 脸上，还是一副惊讶十足的表情：“秦衍，你脱衣服干嘛！” 咳咳，不是她太会装。 实在是在这个年代，大家都很淳朴单纯。 她一个女流氓，吓坏了秦衍就不好了。 谁知道，秦衍听完这句话，比被火烧屁股还要肉眼可见慌张起来。 说出来的话，也成了磕磕巴巴、断断续续的话。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云野猥琐的笑容快要控制不住，仍然委委屈屈：“不是我想的哪样？” 秦衍一张脸，恼得涨红。 他怎么脑子突然宕机，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下恐怕不仅哄不好周云野，还会让周云野以为自己是个流氓。 毕竟，哪有还没结婚，就在人家姑娘面前脱衣服的？ 不会解释，秦衍干脆就选择继续当个哑巴。 头顶都快臊得冒烟，就是一声不吭。 脱下来的那件衣服，秦衍抓住已经被撕扯开的口子，打算继续往下扯。 被眼疾手快的周云野劈手夺过去，脸上还带着几分惊讶。 “秦衍，好好的衣服，你和它撒什么气？” 秦衍低头看着地面，始终不敢对上周云野的眼神。 语气弱弱的：“给你做手帕。” 周云野听见，是又好气又好笑。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是气话。 怎么到了秦衍耳朵里，就成了金科玉律，必须完成的任务？ 七十年代，不富裕。 就算秦衍舍得，周云野也做不出将好好的衣服剪了做手帕的举动。 但想到秦衍是为了哄自己，周云野的一颗心，又变得软软的。 她说话的语气，柔和下来：“秦衍，你脱衣服，就是为了给我做手帕？” 秦衍声音小小的，带着点不自信：“只要你开心就好。” 现在的秦衍，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周云野可没忘记，在猜测自己是特务的时候，秦衍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那叫一个铁面无私，毫不留情。 还有就是，平日里和秦衍吃饭，秦衍连掉在桌子上的一粒米，都会捡起来吃干净。 他说，这叫粒粒皆辛苦。 结果现在，为了哄自己开心，居然上好的衣服，说撕就撕了？ 要不是确认秦衍没被换过，周云野简直要怀疑秦衍也被人穿了。 周云野伸手，从秦衍手里接过那件短袖。 从衣服下摆的位置，延伸出好几条裂口。 不过口子不大，还能补补。 周云野没好气瞪秦衍一眼：“粒粒皆辛苦，怎么到了衣服，就不知道辛苦了？” “刚才说我是特务的，也没见你这么好说话！” 话是这样说，周云野慢慢走到房间角落里的柜子前，从柜子上翻找出一个饼干盒。 小春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平时衣服总会有点损坏。 周云野得了张岑的真传，出门在外，总会随身带个小针线盒。 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周云野叹一口气，任劳任怨坐下来，给秦衍补衣服。 一边补，一边吐槽。 都怪她心太软，还得给秦衍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从周云野拿走衣服，又丢下那两句没好气的话开始，秦衍就一直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面露茫然。 听起来，像是还在生气。 但仔细听，却又不像。 直到周云野翻找出针线盒，坐下来给自己补那件短袖，秦衍终于确认了，周云野现在似乎并不是在生自己的气。 屁颠颠的秦衍，厚着脸皮挪动到周云野身边坐下。 见周云野没什么反应，屁股翘翘抬一抬，又坐近一点。 看着周云野专注认真的侧脸，秦衍小心翼翼开始为自己辩解。 “云野，对不起。” 周云野头也没抬：“对不起什么？” 秦衍毫不迟疑：“不应该怀疑你，不应该不听你说话，更不应该浪费衣服！” 周云野“哼”一声：“你倒是认错很快，和抓我的时候一样快！” “不过。” 周云野顿了顿，“你怀疑我，是你的职业敏感。家国大义在前，我的事情又这么离奇，我不怪你。” “但是！” 周云野很快又补充一句，“不管怎么样，以后要听我把话说完。” 一番话，说得平静。 秦衍的眼睛里，却汹涌澎湃着许多情绪。 面前柔柔弱弱的周云野，手腕上还带着皮带的红肿勒痕。 手上，却是在为他缝补衣服。 而嘴里，说的更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话。 在愧疚之外，还有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包裹住了秦衍。 在这种情绪的推动下，秦衍下意识向前倾自己的身体，两只手臂从周云野的左右侧环抱过去，结结实实将周云野抱了个满怀。 夜色安静，只能听见两个人彼此之间如雷的心跳声。 秦衍的声音，酥酥麻麻：“我答应你。云野，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第116章 秦衍的“头”成功负伤 周云野猝不及防，被抱个满怀。 结结实实撞上一个富有弹性的胸口。 她和秦衍两个人侧坐，秦衍过来抱她，虽然偏了点身子，但一大半还是斜着的。 她抬起来补衣服的右手，恰恰好好，就落在秦衍胸口的位置。 从手掌处，传来温热的肌肤触感。 qq弹弹，手感非常好。 周云野装作无意，伸手往外推了推。 胸前的肌肉，微微凹陷下去，又瞬间回弹回来。 ！ 不仅好看，还很好摸。 果然和她想得一模一样。 瞬间，秦衍说的什么，周云野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这是胸肌，摸一下。这是胸肌，摸一下。 胸肌手感都这么好，不知道底下的腹肌，摸起来怎么样 嘿嘿嘿 周云野内心猥琐的小人哈喇子直流，整个人都神游到九霄云外。 倒是苦了一直忐忑不安的秦衍。 他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周云野的答复。 不仅如此，周云野的一只小手，还总在他的胸前抗拒地推来推去。 似乎，很不喜欢他这样的拥抱。 就是那只手抚摸过的地方，怎么这么烫，这么热，仿佛在自己的身上点火 周云野不着痕迹吃着豆腐，心情愉快，压根不管秦衍死活。 但她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有一根针。 那个针的针头，不偏不倚，直接扎进了秦衍的小红豆。 周云野：“” 秦衍：“” 疼，应该是不太疼。 但两个人默默低头看过去，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从小红豆顶端，缓慢渗出一丝血迹。 而那根针，还扎在里面。 周云野也不知道自己那根筋错乱了，瞬间将针拔出来，用顺手用自己的小拇指擦掉了那点血迹。 小拇指划过小红豆的触感，让两个人再次呆滞。 寒冷的夜晚，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寒冷。 那颗小红豆，颤巍巍地挺立起来。 如同在麦色的原野上，盛开出一朵红梅。 周云野简直五雷轰顶。 什么情况！ 她摸了秦衍的x头？？？ 秦衍呆若木鸡。 快三十年，从来没有女人，摸过自己的这里。 而且现在，居然还羞耻地站立了起来。 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光着膀子的，秦衍瞬间慌乱地松开手，一把站起来。 整个人，连跑带跳，几个箭步就冲到门口的那张桌子旁边。 也顾不上自己胸前还在流血，只想着抓紧把衣服给穿上。 桌子上堆放着的衣服，就和烫手山芋一样。 秦衍拿了好几次，愣是没拿起来。 抓到手里，又啪唧一声掉下去。 好不容易拿到手上，慌里慌张，压根套不进去。 不仅如此，还遇上了雪上加霜的噩耗。 刚才用来绑周云野双手的皮带，其实被周云野一通乱咬，已经有了裂痕。 再加上秦衍着急给周云野解开，难免用了点蛮力。 重新戴在腰间以后，早就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就差一个外力，就能断裂。 偏偏秦衍连跑带跳，动作幅度太大。 被紧紧卡在腰上的皮带，瞬间就崩裂开来。 不过还好，秦衍有屁股。 牢牢将裤子卡在了应该卡在的位置。 但就算是这样，秦衍还是一脸僵硬，站在原地。 顺便僵硬地观察着周云野的反应。 从小到大，他其实并不怎么出糗。 但碰见了周云野，就不知道为什么糗事每天都在发生。 一想到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掉裤子，秦衍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他终于理解了那些为一点事情就要寻死觅活的人。 他现在很脆弱，很无助。 只想抓紧穿上衣服，然后逃离这个尴尬之地。 坐在旁边补衣服的周云野，从摸了秦衍开始，就在装聋作哑。 两个人默契地互相不看对方，倒是让秦衍松了一口气。 秦衍火速抓起毛衣，用力往自己脖子上套。 周云野倒是想起来什么，“哎”一声：“你的伤口” 不包扎，直接摩擦毛衣，恐怕要不了多久，秦衍的小头就会再次遭受重创。 周云野不去看秦衍，但还是给他解释了破伤风的危害。 刚才的那根针，也不知道有没有病毒。 伤口窄且深，万一呢？ 秦衍：“” 其实他之前受过很多次伤，但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让他尴尬。 他很想说，没事的，小伤而已。 他没这么金贵，更不会这么轻易就因为这个小伤口狗带。 不过看周云野言之凿凿，秦衍也不打算反驳。 周云野硬着头皮，打开房门前往其他客房寻找医药箱。 今天她回来得晚，就叮嘱小春先自己睡觉，锁好门，她有钥匙。 可是万万没想到，医药箱恰好就在小春的那一间房间。 周云野蹑手蹑脚，拧门。 很轻易就拧开。 周云野：“” 临出门前，特意交代过小春要锁好门窗。 这个臭孩子，是一点不听。 明天起来，她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小春的安全意识。 周云野溜达回房间，正好遇上还露着胸口的秦衍。 周云野：“” 秦衍见周云野拎着药箱回来，倒是没说什么。 尴尬咳嗽一声，抓紧将还扯着衣服下摆的两只手松开一点。 他可能脑子里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从听见周云野说要给他涂药，不要让伤口被衣服摩擦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么个傻乎乎的姿势。 他是真不敢想象，无论是自己上药，还是周云野给他上药的场景。 反正怎么想，都是尴尬，无穷的尴尬。 两个人沉默对坐一会，秦衍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个，云野，红药水给我，我自己来吧。” 周云野点点头，倒是没说自己要给秦衍上药的话。 这叫个什么事！ 秦衍松一口气，又叹一口气。 这种莫名其妙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秦衍低着头，专心致志给自己的头涂着红药水。 本来紧闭的门，却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小春的一颗小脑袋探进来，睡眼惺忪：“大姐，是你回来了吗？咦，大哥也在。不过大哥为什么不穿衣服？” 第117章 谁家大半夜练防身术 小春推开门，走进来。 秦衍和周云野呆若木鸡，一时间谁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本应该睡着的小春会醒过来。 小春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倒是稍微精神一些。 圆溜溜的眼睛和小小的脑袋里，是大大的疑惑。 “大姐，大哥不冷吗？为什么不穿衣服？” 沉默，是今夜的林家别院。 周云野火烧屁股一般，迅速从床上跳起来。 毫不犹豫，直接挡在了小春和秦衍的面前。 她看裸男可以，但是小春还小，怎么能看见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东西、秦衍：？ 周云野面色不改，糊弄孩子：“你大哥从小就不爱穿衣服。生肖你知道吗？他属火炉，怎么会怕冷呢！” 生肖属火炉的秦衍：？ 他怎么不知道？ 心里对于周云野糊弄孩子的行为，是好气又好笑。 偏偏在这种场合，他还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穿衣服。 为了给周云野做手帕的这种理由，估计连三岁小孩都不信。 虽然，确实是这么个听起来如此荒谬的理由。 小春似懂非懂，倒是没再继续追问。 只是默默数了数十二生肖，正着数，倒着数，在哪也没发现有火炉这一属相。 但现在的小春，始终坚定不移，认为大姐说出来的话，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真理。 这个世界上连睡美人、会说话的魔镜，还有会唱歌的小美人鱼都能存在，大哥属火炉，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小春点点头，还带着点羡慕：“大哥，你的属相听起来真暖和。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可以一直出去堆雪人了！” 秦衍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不像周云野，糊弄孩子的瞎话是张口就来。 秦衍在脑子里飞快算了一下小春的生肖，开始转移话题。 “小春，你的属相才好呢。羊，又可爱，又有用。你知道毛线是怎么做出来的吗？就是小羊身上的毛发纺织而成” 边说，秦衍边不动声色，将还没完全套上身体的毛衣，用力往下一拽。 这时候的毛线不算精细。 编织出来的毛衣，像秦衍之前那样隔着一层纯棉短袖穿还好。 直接接触皮肤，绝对会摩擦到身体。 如果是健全的秦衍，这点摩擦压根算不了什么。 但偏偏，他的胸口，刚因为周云野遭受重创。 几乎衣服用力往下拉扯的瞬间，头就被里面凸起的线头挂了一下。 秦衍惊愕低头，就看见浅色的毛线衣从x头的位置，缓缓渗出来鲜红的颜色。 好死不死，他平时穿深色，主打一个生人勿近风格。 为了见周云野，被刻意换成了人模狗样居家人夫的浅色。 现在，那抹红色，刺眼得让他恨不能自戳双目。 周云野在旁边听着一大一小聊天，又看着秦衍将衣服穿好，松一口气。 这关，算是过去了吧？ 直到 小春歪着脑袋，还有点好奇和疑惑，直勾勾盯着秦衍的胸前：“大哥，你受伤了？！” 小春一只手拉住周云野，一只手指着秦衍的胸口。 童声清脆，掷地有声。 “大姐！大哥的胸口流血了！” 小春摸到周云野肿胀的手腕，又是一句：“大姐！你怎么也受伤了！” 在发现大姐和大哥两个人都受伤以后，小春毫不犹豫，就做出了自己的推断。 “大哥大姐，是不是有坏人！” 小春左右张望，神情严肃紧张。 黑黢黢的窗外，有婆娑的树影。 如果有坏人，简直太方便坏人的隐藏。 对于大哥和大姐都受伤的事情，小春很生气。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坏人，想着去欺负别人为乐？ 伤害的还是这样好的大哥和大姐？ 想到林家奶奶对自己的叮嘱，小春毫不犹豫，扭头冲出了房间。 周云野顾不得许多，拔腿就跟着往外跑。 秦衍也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也跟着这姐妹俩往外跑。 小春一口气蹬蹬蹬爬了二十多级台阶，来到拐角的书房。 书房推开，正中央摆着的正是一台电话。 大姐总是很忙。 所以林家奶奶就叮嘱自己，有什么事情，一定记得给她打电话。 现在身边可能出现了坏人，还伤害了大哥和大姐，小春自然毫不犹豫，瞬间就想到打电话寻求林家奶奶的帮助。 林家的呼叫总机，很贴心地被刻在一个小小的金属片上，粘贴在桌子的一角。 林家小院和林家的总机联通，所以不需要接线员的帮忙，直接拿起电话，就可以拨通。 周云野气喘吁吁爬上楼，默默吐槽小春跑得比猴子还快。 秦衍默默扶住周云野，得到周云野一个感激的眼神：“谢谢。小春胆子小，可能以为房子里有坏人，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秦衍点点头，指着前面书房透出来的光亮：“人应该在那里。” 两个人快走几步，周云野柔声呼唤着小春的名字。 “小春？小春姐姐来了。别害怕，房间里没有坏人。” 等周云野看清楚小春在干什么，整个人瞬间头皮发麻。 小春抱着电话，电话那头似乎已经接通。 背对着门的小春，很严肃地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是林奶奶家吗？今天晚上，我大哥和我大姐，都受伤了！房间里，有” 周云野健步如飞，直接冲上去。 秦衍看懂周云野眼神中的暗示，瞬间半蹲，将地上的小春一把抱到怀里悬空。 周云野接过电话，欲盖弥彰：“呃，林宅吗？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了。是我和秦衍在学习防身术小孩子不懂，可能理解错了好的好的，没事的。不用告诉老夫人嗯嗯，再见。” 挂下电话，周云野如释重负。 看着小春，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小春啊，大半夜了，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去打扰林奶奶休息了，好吗？” 看着秦衍，咬牙切齿挤出一个核善的笑容，背过身，在秦衍的腰上用力一扭：“我和你大哥，咱们练防身术呢，对吧？” 虽然，鬼知道谁家会大半夜练防身术。 练得还是这种部位。 第118章 凭什么拿周云野当诱饵 周云野眨巴眨巴眼睛，语气真挚，态度诚恳。 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满满无辜。 秦衍冷不丁被周云野用力一拧，猝不及防闷哼一声。 对上周云野的死亡视线，瞬间睁着眼睛开始配合周云野说瞎话。 “是啊小春。你看过格斗术吗？我和你大姐，练得就是这个！出门在外，和江湖大侠一样，都有防身之术！” 生怕小春不信，秦衍动作轻柔地将小春放下来。 整个人在原地站定，两只拳头握紧，摆出一个进攻姿态。 左拳挥出，带着呼啸的风声。 秦衍接连在空中连挥数拳，刚才的那点尴尬，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 打着打着，刚才睁眼说的瞎话把自己也给骗过去了。 他现在是真心觉得，自己和周云野刚才就是在练防身术。 秦衍兴致勃勃，还现场对小春开始了教学。 “你的腿，要稳扎稳打。对，与肩膀同宽。” “挥拳出去的时候，不要犹豫。来，你看我。呵！哈！” 小春到底是个孩子。 注意力，很快就被面前满是力量的拳击教学给吸引走。 刚才打电话的那点插曲，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周云野：“” 不管怎么样，今晚的事情，顺利解决！ 折腾大半宿，小春的困意再次涌上来。 哼哼唧唧说着不练了要睡觉，就由周云野半搂半抱着，带回了房间。 秦衍却是没打算离开。 今天周云野的分析，很有道理。 他觉得，那个“鬼”，恐怕并不会轻易放过周云野，一定还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出现。 周云野平日里胆子小，对于鬼这种传闻中的生物，倒是格外胆大。 想到周云野自嘲自己也是个孤魂野鬼，秦衍的一颗心，就有点难受。 再怎么样，周云野都只是个姑娘。 死亡的感觉，一定很害怕，很不好受。 他秦衍发誓，有他在一天，就一定不会再让周云野，重蹈之前的覆辙。 秦衍找了间离周云野和小春最近的客房，和衣而卧。 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才沉沉进入梦乡。 而一墙之隔，在秦衍不知道的地方。 周云野和小春，却并没有睡觉。 今晚的那通电话，周云野琢磨着，肯定会被告诉给林老夫人。 到时候，她和秦衍一定会被问起今晚的真实情况。 她的身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因为人多，就会生变故。 其实周云野对于秦衍良好的接受能力，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好像在自己其实是个鬼，和自己其实是个特务之间，秦衍毫不犹豫觉得前者更好接受。 但明明秦衍是个唯物主义者。 鬼这种东西，完全就超出了唯物主义的范畴啊 不过，想到秦衍在认定自己是特务以后铁面无情的行为，周云野悟了。 秦衍的脑回路，绝对和其他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在他的脑子里，可能除了危害国家的，其他的事情，压根就不重要。 秦衍os：明明你也同样重要。 秦衍的想法，不能等同于其他人的想法。 就算是一直在寻找女儿的林家人，在看见林舒予变成的“鬼魂”以后，不也是吓得屁滚尿流吗？ 如果她敢堂而皇之宣传自己的身份，恐怕不用十五，初一就会被人物理超度。 所以，就算小春再困，周云野也只能狠下心，一遍又一遍确认：“小春，今晚大哥和大姐干了什么？” 小春头点如同小鸡啄米：“在练防身术，不小心受伤了。” 周云野听了第99遍相同的答案，终于放下心来。 在小春的额头上“吧唧”亲一口，带着点疼惜：“睡吧。” 果然不出周云野预料。 一大早，鸡还没打鸣，林家的车就出现在了林家别院门口。 不过这次来接他们的不是小唐，而是林老首长本人。 秦衍站在院子里刷牙，看见门口的人，下意识就要往屋子里躲。 他没告诉林家人，他来了林家小院。 现在被人撞见，总觉得有点被抓奸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说正经的，是他有点不好意思。 林家小院，只被林家人借住给了周云野。 他不声不响过来，林家人就算表面上不说，心底里肯定也会不舒服。 毕竟，是他父亲弄丢了林阿姨 秦衍下意识站直身子，连嘴里的泡沫都来不及吐掉：“报告！老首长” 老首长对于秦衍昨晚留宿小院一事，却似乎并不意外。 左手悬在空中，微微往下按，打断了秦衍的话。 眉头紧锁，看着秦衍，问出自己的疑问：“你们昨晚，是和人发生冲突了吗？” 秦衍瞬间就想到了昨晚小春的那一个电话。 自己和周云野受伤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传开了。 而且，老首长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结合昨天周云野的分析，和林家喜欢周云野，却把周云野放在小院的奇怪行为，秦衍心中猛然有了一个猜想。 除了猜想以外，还涌上了浓浓的愤怒。 林家人，在拿周云野当诱饵！ 老首长问的这句话，绝不是平白无故的。 只能说，他也早就在怀疑小院的事情不是灵异，而是人为。 是了。 老首长比他和周云野多活几十年，又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见过的世面、了解的稀奇古怪，远比他们这两个愣头青要多上许多。 周云野能分析出来的事情，想必林老首长早在当年的事情发生过不久之后，就已经查找到了端倪。 他理解老首长想要找到女儿、破除女儿已经死亡，变成害人厉鬼的传言。 可千算万算，不应该利用周云野！ 如果昨天晚上，那个幕后之人真的出现。 而恰好，他不在小院屋子外面守着。 又或者，幕后之人捉住了小春，威逼周云野就范。 以周云野的聪明，自己逃脱不成问题。 但加上一个小春，他不敢去想象。 秦衍用力捏紧自己的拳头，压制住自己的怒气。 怒气，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说出口的话，也早没了往日对老首长的尊敬。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问题？” 第119章 玩不过老狐狸 似乎没料到秦衍会是这种反应，更没想到会从秦衍的嘴里冒出句这样的回答。 林老首长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蹙起来。 面部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化，只是不断敲击着自己裤子缝的右手小拇指，出卖了老首长现在的心情。 秦衍对于人的微表情，其实并不是太了解。 但从小他就在林家院子里长大，长大后又跟随了林老首长许多年，自然就对林老首长的某些习惯有了一些了解。 比如现在的敲击裤子缝的动作，就是在遇见事情、陷入沉思的时候，林老首长会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所以，在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之后，不用听见林老首长亲自回答出来的答案，秦衍早就知道了自己推测的结果。 林老首长，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家这间别院，有问题！ 秦衍本以为，让周云野入住小院的是林老夫人的主意。 这些年林老夫人的情绪和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候就难免做出些糊涂决定。 在将周云野认成自己的干亲以后，林老夫人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回来了，才让替身周云野搬进来，扮演林舒予继续活在林老夫人的心中。 可现在看来，恐怕林老夫人并不是做出决定的真正之人。 真正在背后默许一切的，其实是林老首长。 秦衍心态坦然，毫不畏惧地抬起头来，直接迎上林老首长的目光。 诚然，他们秦家将林阿姨弄丢，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就算有罪，也应该由他们秦家人来赎罪。 而不是牵连上无辜的其他人。 更不应该牵扯上只是因为和林阿姨有几分相似的周云野。 秦衍梗着自己的脖子，像个实打实的愣头青。 嘴巴上还残留着刷牙时留下的泡沫，蓬乱的头发还有几根不安分翘起来的乱毛。 衣服，也很奇特。 在深色的大衣里，直接穿着一件短袖。 短袖的下摆，是被人用蹩脚针线缝补起来的痕迹。 林老首长收回自己的目光，冷哼一声。 这就是他的兵？像什么样子！ 不修边幅、没有礼貌。 与其说是兵，倒不如说是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护着屋子里面还没醒的一大一小两只小鸡仔。 瞧瞧，他还一句话没有说，秦衍就已经生上气了。 林老首长摇摇头，满脸无奈：“小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周云野和她妹妹的安全。” 保护？怎么保护？ 林老首长冷哼一句：“你不就是我派来保护周云野的吗？” “我？” 秦衍懵了。 好端端的，话题怎么又转回到他身上。 林老首长没什么好气：“秦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从省城跑来的事情？我告诉你，在这之前，周云野都是车接车送，晚上还有我的警卫员在门口巡逻。” “可是自从你来了，她就受伤了。你说，这到底是我保护不力，还是你保护不力？” 秦衍：“” 他就知道，自己绝对玩不过林老首长这只老狐狸。 明明是老首长将周云野放到别院的错在先，最后却被歪曲成了自己保护不当。 关键周云野受伤，也并不是因为坏人啊 但只要一想到昨晚的尴尬场景，和自己发过誓永远不会往外透露周云野身世的承诺。 如果他出言反驳，势必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到时候周云野的奇特身世，恐怕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秦衍突然觉得，这个黑锅，他背挺宽，能够背下。 当即就老老实实认下错误：“对不起，确实是我保护不当。” 其实在说完那些话之后，林老首长是存了试探之心的。 秦衍说的那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让老首长起了疑心。 他是一早就在怀疑当年的事情有问题，同时，还怀疑是身边人所为。 但他是林舒予的父亲，对那个装神弄鬼的女鬼有怀疑、不相信自己女儿已经死掉，自然很正常。 但秦衍一个外人，十多年都没怀疑过，偏偏在这个叫周云野的姑娘入住林家别院以后突然就有了疑问。 就算说是秦衍自己顿悟的，他也绝对不会相信。 林老首长的眼眸中闪过一缕暗色。 他突然觉得，答应长孙去调查周云野，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现在，他对这个叫周云野的姑娘，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就是希望，别被他抓到她有什么小心思，或者什么小尾巴。 毕竟，这些年，冒充林舒予和林舒予孩子接近林家的人，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他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能顺利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除了能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多虑。 别人下棋想三步，他已经想到之后的满盘棋局该怎么走。 周云野出现的第一时间，林老首长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这个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如此之多，有个五分像的，更是常见。 这些年认亲的，少说也有一个排。 不过林家家大业大，能哄夫人开心，他也就由着底下的人去了。 无非就是多花点钱财、多买几处宅子。 直到周云野展现出惊人无比的编剧天赋。 想到那个不要脸的负心汉楚博远，林老首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编剧，又是编剧！ 就是这些最会花言巧语的人，才骗走了他最爱的女儿。 相似的长相、和负心汉如出一辙的天赋、与生俱来的讨夫人欢心的能力。 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彻底在林老首长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承认，他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 将周云野放在别院，也正如秦衍猜测的那般，是想利用周云野当诱饵。 不过，秦衍只说对了一点。 他不仅仅是要利用周云野这个盗版舒予引出一直潜伏在家族内部的毒蛇。 更是要在周云野遇到困难的时候，引出和周云野合谋的幕后之人。 只是可惜，秦衍的到来，打乱了许多计划。 明明将秦母安排到南方省城疗养，而不是离他们更近的北方省城，就是为了多支开秦衍一会。 林老首长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看来，是时候将秦衍调去更远的地方了。 秦衍：？ 第120章 林老夫人生病 周云野昨晚睡得不算好。 全是噩梦。 梦里，她被人抓住，被人反反复复询问着一个问题。 “魔镜啊魔镜，已知灰姑娘掉了一只37码的鞋子，求小球从长发公主头顶滚落到地面弹跳起来的总高度？” 周云野：“” 你不要过来啊！ 一晚上，她在发疯的童话世界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窗外，似乎有巨大的汽车轰鸣声。 周云野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还是昨晚睡觉前看见的淡绿色墙纸。 还好还好，她还在七十年代。 周云野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手却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摸到一条细瘦的小腿。 小春的一条腿横跨在周云野的胸口，呼吸声绵长，嘴巴里还在念念有词：“大哥和大姐练架嗯衣服你不要过来啊！” 周云野：“” 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做噩梦。 噩梦，是不能一直做下去的，要不然会被魇住。 周云野强打精神，用力拍拍自己的脸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强忍着睡意，又拍醒了小春。 既然梦做不下去，那就干脆起床。 借着清早的露水运动运动，总归还是好的。 一大一小打着哈欠来到院子里洗漱，就被院子里已经整整齐齐站着的众人，吓了一跳。 周云野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慌得一批。 不动声色假装整理袖口，迅速撸出来胳膊上的手表，快速注视一眼。 凌晨五点。 不算很早，只能说是非常早。 硬着头皮，和院子里的人打招呼：“老首长早！吴婶早！小唐早！张叔早” 老首长淡淡“嗯”一声，没多说什么。 指指车子，示意周云野跟着车走。 周云野这才发现，今天不仅来了车，还是两辆车。 两辆锃光瓦亮的红旗一字排开，自带着庄严肃穆的气场。 不用想，也知道今天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周云野面露迟疑。 难道，是昨晚她和秦衍打架的事情？ 不，不对。 她有几斤几两算哪根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还能有什么大事，是她和秦衍也要参与的？ 面前有两辆车，似乎在任君挑选。 老首长率先坐上其中一辆，隔着玻璃，冲着周云野和善地微笑了一下：“小周，不过来陪我聊聊吗？” 周云野平日里和老首长说话并不太多。 两个人见面的称呼，也还是用老首长和小周称呼。 周云野想着，既然成了一家人，就算是干亲，相处融洽些，总归也还是好的。 当即就脆生生应了一句“哎！”，一路小跑朝着老首长在的方位奔过去。 半路上，周云野被人拦住了。 秦衍仗着自己脚长腿长，三步并作两步，从斜刺里冲出来，挡在了周云野和车子的中间。 看着周云野，笑容真挚：“云野，和我坐一起吧。” 也不管周云野答不答应，秦衍看似轻轻握住，实则手掌用了点力气。 牵着周云野，就往另一辆车上走。 周云野莫名其妙。 秦衍在发什么疯？ 老首长毕竟是长辈，长辈喊自己过去坐，他和长辈较劲干嘛？ 秦衍满脸无奈。 是不是在周云野眼里，看谁都像好人，就是他不像好人？ 他想说，老首长在利用周云野达成目的，希望周云野能够离老首长远一些。 可是无论是出于秦家对林家的亏欠考虑，还是出于周云野和林家的关系考虑，秦衍这话，都没办法说出口。 他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在林老首长和周云野同时出现的场合，将两个人隔离开来。 两个人互相朝着彼此前进的反方向努力挣扎着，好半天过去，在原地愣是没有走出去半步。 周云野：？ 秦衍：“” 直到两个人同时被小唐拦住。 小唐默默看着面前诡异的场面，很有求生欲：“既然你们谁都决定不了坐哪一辆车，那秦哥和老首长坐，周同志坐旁边那辆，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但最终周云野和秦衍还是妥协了。 周云野带着小春，迅速融入了林家婶子们的话题中。 第二辆车，时不时就传来欢声笑语，还有孩子稚嫩的“咯咯”声。 第一辆车，死一般的安静。 小唐本来话就少，有老首长坐车，直接被掐掉了声带。 张叔，早年被炸聋了耳朵，一直很安静。 至于秦衍。 刚和老首长闹得不愉快，现在只能一言不发，默默看着窗外。 林老首长看报纸闲暇之余，倒是有空抬起头来。 先看一眼自己的车，再看一眼并排的车子里每个人脸上都绽放出的笑容。 有些罕见的迟疑和怀念。 好像，很久林家都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了。 只有自己车里的场景，在日复一日的发生。 车子行驶到大宅，林老夫人早就在门口笑眯眯迎接。 上来给完周云野一个拥抱，就开始拉着周云野的手，絮絮叨叨。 “昨晚给我打电话，我怎么就睡着了呢？小予啊，你真会和妈妈开玩笑！” 周云野原本还有些喜悦的表情，瞬间被人泼了一大桶凉水。 她大概知道，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林家出动两辆车子来接自己和秦衍了。 林老夫人，又生病了。 周云野强忍自己喉头的哽咽，不用身边的人吩咐，就自觉代入了小予的角色。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撒娇似的依偎在林老夫人怀中，还和小猫一样轻轻蹭了蹭：“妈妈，打电话只能听见声音。所以，小予就回来看你了！” 林老夫人一双眼睛有泪光闪烁，低下头，细细抚摸着周云野的脑袋，激动得连声“哎哎” “小予，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啊！” 林老夫人转过身，一只手牵起周云野的手，嘴里还和孩子一样，兴奋地大声嚷嚷：“小予回来了！吴婶，小予最爱的糖醋排骨好了吗？多放一勺糖，小予最爱吃！” 周云野默默擦掉自己眼角的眼泪，乖巧地一路跟上去。 林老首长在背后站着，若有所思。 这究竟是周云野的演技太过精湛，骗过了所有人。 还是他的推测有误，其实周云野真的是个好孩子？ 第121章 受人所托扮演舒予 林老夫人牵着周云野，很高兴地在林家绕了一圈又一圈。 指着屋子里玲琅满目的东西，难掩话语中的激动，开始给“小予”介绍起来。 林老夫人指着茶几上厚厚一叠的本子，看向周云野，带着点小心翼翼：“小予，这是你之前想要的苏联舞台剧手译本。你爸嘴巴说得难听，惹你不高兴了。你快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周云野走上前，在林老夫人期待的目光中轻轻捡起一本译本。 嘴角翘起，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妈妈，我很喜欢。” 她并不在意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 毕竟她本来的老本行，就是扮演不同角色的演员。 只要能让生病的林老夫人开心起来，周云野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就算有意义。 本来打算装装样子，就放下这些并不属于她的礼物。 周云野的视线，却紧紧锁定在封面端正的题目和落款时间上。 让她惊讶的是，这本译本，并不是七十年代的舞台剧产物。 而是五十年代的老剧本。 译本的纸张已经脆弱发黄，随意翻阅几页，倒是没有看见被虫蛀的痕迹。 周云野将译本举到自己鼻子底下，细细嗅着，似乎还能闻到樟脑的味道。 译本很显然，一直被人精心保存。 但岁月的年轮，依然在上面滚压留下痕迹。 周云野又抽了其他几本译本，全都是一样的情况： 干净、整洁，但泛黄。 并且所有的故事创作年份和手译年份，全都是五十年代。 周云野出生在五十年代。 而林舒予阿姨，也是在五十年代走失的。 周云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微不可察叹一口气。 林老夫人和林家接下来的举动，直接验证了她的猜想。 见周云野看见译本后露出的大大笑容，林老夫人开心得像个孩子。 林老夫人又指着沙发上的两个礼物盒：“小予，猜猜看，爸爸妈妈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不等周云野有所回答，林老夫人已经献宝一般，将那两个礼物盒主动拆开。 第一个礼物盒里，是一条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波点圆领红色布拉吉连衣裙。 虽然用周云野的眼光来看，这只能算是一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裙子。 但在五十年代，这无疑是一份豪华礼物。 五十年代，《青年报》号召年轻姑娘们大胆穿起花衣服。 同时期，布拉吉从苏联流入，迅速风靡着装市场。 想来，梳着两条大辫子最爱美的林舒予，也不会例外。 第二个礼物盒里，是一双精巧至极的小皮鞋。 皮鞋通体呈现亮面珍珠白，三厘米的跟不会太高，却恰好很相配那条布拉吉。 皮鞋的盘带扣子处，则被巧妙设计成了珍珠环绕的包围结构。 两个礼物盒拆完，林老夫人早就迫不及待：“小予，快穿上给妈妈看看！” 与此同时，林家的其他人，也从厨房里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吴婶手上，赫然是一个六寸的鲜花奶油蛋糕。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眼睛里，却全是统一被隐藏起来的哀伤。 吴婶将蛋糕放在桌子上，看着还没有动作的周云野，轻轻呼唤了一声。 “予姑娘，今天你可是大寿星！大家都等着你来切蛋糕呢！” 这一句话，不着痕迹又点了一次周云野，让她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 可周云野看着手上的衣服和鞋子，实在是犯了难。 实话说，她现在就和手上拿着两个烫手山芋一样。 如果是普通的衣服，她也就穿了。 可偏偏，这是林老夫人给失踪女儿准备的生日礼物。 根据布拉吉成为潮流的时间，和那些已经泛黄的译本来推算。 恐怕这些东西，一直被精心保存了很多年。 甚至，有可能是林舒予失踪的那一年的生日礼物 果不其然，吴婶借着去帮周云野找配鞋子用的玻璃袜，趁着两个人走到没人的楼上，一把拉住周云野。 吴婶的语气，带着恳求：“周姑娘，我知道你为难。但请你相信，只要这个生日过完，老夫人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周云野很好奇：“为什么一定要过完这个生日？难道” 吴婶咬住嘴唇，似乎狠狠心，下定决心，没有遮掩。 “予姑娘丢的时候，正好是姑娘的生日。老夫人买奶油蛋糕回来，姑娘就，就” 吴婶有些哽咽，剩下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不过周云野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林老夫人为什么会对生日这件事执念这么深。 唏嘘一声，心里有些酸酸的。 在最开心最喜悦的日子，亲骨肉就此分别。 还是十八年。 林老夫人就算再坚强，恐怕也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叹一口气，没再拒绝吴婶让自己换上那套衣服的请求。 为了整套戏更逼真，周云野被带进了从未踏足过的林舒予的闺房。 房间里东西并不多，和别院一样，都是散落的剧本。 林舒予，应该不是个有条理的人。 相反，还应该很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所以，房间里另一次整齐堆放着的东西，明显就不像是林舒予的风格。 周云野慢慢溜达过去，等看清楚那排箱子上面的字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排箱子，全是不同年份，林家人给林舒予的生日贺礼。 每个人，还对自己的贺礼，留下了不同的批注。 娟秀的字体，应该是林老夫人的。 “一九五二年。美国vigtor留声机。小予可能是想转行往歌唱家发展，我很支持。” 苍劲有力的字体，应该是林老首长的。 “一九三六年。上天赐予了我一个珍宝。所以，我给舒予起名叫予。” 还有其他许多许多不同的字迹。 礼物几乎快要堆到天花板这么高。 每一份、每一年，但凡周云野能够看见的，没有任何一种重样。 周云野轻轻摩挲着手中裙子柔软的布料，十多年过去，仍然如新。 林舒予，真的被爱包裹着，一直幸福地生活。 直到所有的一切全都在二十岁这一年戛然而止。 从她这段时间对林家的接触来看，林家人的日常出行，都有警卫员。 秦爸爸是当时老首长身边的警卫员。 根据秦衍对自己父亲的态度，秦爸爸应该很厉害。 那么林舒予的失踪，到底是保护不力的巧合，还是人为的故意？ 第122章 发现鞋子里被人藏了钉子 周云野皱着眉，开始分析起目前知道的一切。 已知，林家别院发生了很多难以用常理去解释的事情。 在她的分析下，她已经初步认定，是有人在后面装神弄鬼。 虽然动机不得而知，但很显然，和林舒予有关。 林老首长对于她这样一个干亲，都能派出警卫员车接车送。 对于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的林舒予，更没道理置之不理。 当时的情况，她不知晓。 只能从吴婶的讲述中，拼凑出一些蛛丝马迹。 恰好林家人出门买蛋糕，林宅没什么人。 而本应该待在林宅的林舒予，却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最安全的家里。 并且成功甩掉了警卫员。 但是，可能吗？ 周云野不信。 她在之前，一直不知道原来她每次走夜路回县文工团，只要秦衍在，就一定会跟在她身后，直到目送着她回宿舍。 秦衍送了周云野很多回，她却一次也没有发现。 对此，秦衍的解释是：“夜色深的时候本来就容易藏匿身形。再加上我们平时对隐蔽也有要求，你自然就发现不了我。” 秦衍如此，当了一辈子兵的秦爸爸，应该比秦衍还厉害许多。 但是林舒予失踪的时候是白天，可能和晚上的情况有出入也说不定。 更何况，上次她跟踪秦衍去国营饭店，不是也没被秦衍发现吗？ 白天人多，声音也嘈杂，或许正是这样，才给了某些人可趁之机。 也因此，秦爸爸跟丢了林舒予。 等会下楼有机会，她还是得找秦衍，询问下他大白天跟踪一个人被发现的可能性。 不过，现在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林舒予卧室的门被轻轻叩响，吴婶的声音带着几分催促：“周姑娘，好了吗？” “哎！再等等！” 周云野慌忙应一句，迅速解开自己身上还穿着的衬衣。 因为现在是冬天，而林老夫人送的礼物是夏天的连衣裙。 所以林家宅子，很早就烧起了取暖用的炉子。 周云野脱了衣服，倒也没觉得太冷。 红色波点的布拉吉看起来不起眼，一上身，周云野瞬间就感觉出了它的版型良好。 胸前和腰部，是稍微硬挺一些的布料。 牢牢托举住了周云野傲人的好身材，勾勒出了那一抹夺人的杨柳腰。 领口，更是超出时代，大胆地挖出一个镂空。 周云野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奇怪。 虽然领口的装饰扣子，已经被她端庄地扣到了最后一颗，只留下一小截细腻白皙的脖颈。 但胸前呼之欲出的丰傲，和那一小块镂空，瞬间就将这种端庄变成了风情。 周云野托托自己的头发。 黑色，长直发。 清纯，却并不太搭配身上的这条裙子。 周云野余光瞥见炉子上的火钳，到底没忍住，极其快速地给自己来了一个一次性大波浪。 乌黑卷发慵懒地披散在肩膀，衬出镜子里一张雪白面庞。 嘴唇，被周云野用力啃咬几次。 瞬间，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乌发雪肤红唇大波浪的女人。 周云野，很满意。 在能漂亮的年纪，谁不愿意漂亮？ 对于扮演林舒予这件事，又多了几分认真。 既然林老夫人想看见一个漂亮女儿，那她一定会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万事俱备，只差那双珍珠白亮皮小白鞋。 周云野半蹲下来，伸着一只脚，试探性地往鞋子里塞。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尺码竟然和她自己的大小，一模一样。 装点完全身的周云野，最后照了照镜子。 确认万无一失后，推开了房门。 本来因为等待而有些焦急的吴婶，在看见周云野的瞬间，心头的焦急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周云野刚才问了几句林舒予平时的习惯，再结合自己在别院住的这些天对林舒予的了解，推测出了一套林舒予的行为特征。 周云野上前一步，挽住吴婶的手，亲亲热热：“婶娘！发呆发呆，越发越呆！” 边说话，还边俏皮地冲吴婶做了个鬼脸。 周云野看到，吴婶整个人愣在原地，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在看。 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像，太像了。简直就是予姑娘回来了”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当即放下半颗。 走到楼下的时候，林家的大小辈们，能来的全都来了。 林老夫人对于生日很重视，但林家其他人的脸上，全都是被遮掩起来的狼来了的麻木。 不过此时，这份麻木，瞬间被震惊取代。 林修瑾率先叫起来：“姑，姑姑？！” 其余人也跟着激动起来：“舒予真的回来了？” 站在楼梯上的周云野，明艳大方，唯有嘴唇边的那一抹笑容，透露着十足的狡黠。 她的五分相似长相，和十分相似神情，成功迷惑了远距离的一众人等。 还没等她走下楼梯，激动的林老夫人已经推开身边陪护的人，自己蹬蹬连爬十多级台阶，一把抱住楼梯上的周云野。 还没说话，就已涕泪横流：“我的小予，真好看。小予啊，你一直不愿意到妈妈的梦里见我，我还以为你恨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云野的眼眶，也沾染上了湿润的潮气。 她伸出手，用力反抱住林老夫人，尽职尽责的扮演着林舒予的角色。 “妈妈。我有太多话要说。所以，我不来梦里见您，而是亲自过来找您。我回家了。” 一番话，说得林老夫人又哭又笑。 两个人双手紧握，并排走下楼梯。 在走到第五节台阶的时候，从脚掌心的位置，传来一瞬间剧烈的疼痛感。 周云野眉头猛然紧皱。 她的脚心，似乎被什么尖锐东西给刺破了。 看着身边还无比欣喜的林老夫人，周云野咬着牙，装作若无其事，继续下楼走着台阶。 一步一步，面上带笑，手心却攥得死紧。 直到她目光锁定到人群中，一个格外关注自己脚上鞋子的人。 第123章 没脑子的反派来一个嘎一个 周云野忍住疼痛，一张脸上表情不变，还是得体的笑容。 林家今天热热闹闹来了一堆人，全都是过来陪着林老夫人给她这个盗版林舒予过生日的“演员”。 因为知道林老夫人的情绪和精神状况不太好，周云野就算再疼，也只能吸着凉气，逼迫自己暂时忍下去。 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担心林老夫人看见“小予”受伤，可能会再次刺激到林老夫人，诱发更严重的后果。 但是对于幕后之人，周云野咬牙切齿，没打算放过。 至于这个幕后之人是谁，周云野的心中也早就有了猜想。 刚才周云野的出现，着实让大家都吃了一惊。 无他，周云野实在是和林舒予太过相似。 相似到大家都有些晃神，还真以为是林家最受宠的女儿回来了。 现在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其实是周云野，不少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更多的目光，还是落在林老夫人紧紧和周云野交握的手上。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林家的其他人在和周云野说话时，都显得格外和颜悦色。 每一个人，似乎都真的将她当成了回家的林舒予。 除了，她的便宜姨妈林婉清。 林婉清仗着自己身材比较娇小，一直躲在人群后面。 在所有人惊讶于周云野的出现时，只有林婉清，结结实实翻了个大白眼。 那个大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 林婉清的嘴角还夸张地撇成一个扭曲的弧度，挤眉弄眼，似乎对于大家如此热情，感到很无语。 如果周云野是在平地，或许就注意不到她的这些小动作。 但偏偏周云野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自然将所有动作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之前嘴炮怼过林婉清，自然知道两个人从此结了仇。 按照林婉清的性格，不报复回来，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所以，在发现自己脚心被钉子扎住的第一时间，周云野瞬间就锁定了怀疑对象。 送给林舒予的礼物，一直被精心保存。 能够接触到礼物的人，也就只有一直住在林家的人。 林家唯一和她有过节的人，除了林婉清，她还真的想不出。 周云野微笑着，硬生生将脚被钉子扎穿的疼痛给忍下去。 只要她表现得没有异样，那么自然就会有人因为着急，主动暴露出狐狸尾巴。 等周云野走完最后那几级台阶下来，默默分了些注意力在林婉清的身上。 果不其然，在人群外的林婉清，在看见周云野始终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还能够面色不改，和周围所有林家人打招呼时，脸色瞬间就变成了惊疑。 一双眼睛瞪大，不住地在周云野身上来回打量。 尤其关注周云野脚上的鞋子。 周云野在心中冷笑一声。 蠢货！ 就这点智商，还想学人当反派。 但凡林婉清能表现得不这么明显，她都会高看她一眼。 周云野和周围的人打完招呼，自然就轮到了自己亲妹妹林婉清。 对于她们俩之间的账，也是时候该好好算一算了。 周云野大步流星，风风火火，从人群中连迈几步，瞬间就来到了林婉清的面前。 直接拉住林婉清的手，笑容甜美：“小清，怎么看见姐姐，也不打个招呼？当着长辈们的面，别被人说咱们家没规矩。” 没一个脏字，却在字字句句说林婉清没规矩。 人群中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林婉清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家这个小女儿，脾气特别不好。 生起气来，路过的狗都要被踢两脚。 这些年，大家是有怨气也不敢说，毕竟谁都知道，林老首长散养儿子，但最疼女儿。 自从两个女儿只剩下一个以后，对于林婉清，就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林老首长全都会给林婉清兜底。 林婉清不管怎么样，到底是林家的人，还是林老首长家唯一的女儿。 虽然周云野说出来的话，很解气，说到了大家的心里。 但周云野毕竟是个外人，真吵起来，林老夫人还不一定会帮谁呢。 几个年纪大些的长辈，看着周云野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探究的意思。 周云野留意到那些打量的眼神，笑笑，没说话。 如果林婉清是那种十分隐忍的反派，她自然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可惜林婉清早就被惯坏，压根受不了一点气。 林婉清一双眼睛，满是匪夷所思：“我没规矩？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说我没规矩？” “周" 林婉清第二句话还没说出来，嘴巴迅速被周云野捂住。 周云野睁大眼睛，满脸无辜：“妹妹，你应该被叮嘱了，今天我是林舒予的事情吧？有什么话，不如我们到旁边说？” 周云野有意无意，暗示着林婉清不远处的林老夫人和老首长。 林婉清怒火涌上胸口，想起昨天自己父亲对自己的叮嘱，到底还是暂时压下怒火。 两个人，一路状若亲密，直到来到一个无人的房间。 林婉清手上的动作也不客气，直接恶狠狠用力甩开了周云野的手。 丰润白皙的脸蛋，扭曲成一幅抽象画：“我呸！你是不是真以为，你从乡下野狗摇身一变成为林家女儿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掉毛野狗，一身寒酸气！” 周云野目光平静，从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就这？ 这点语言攻击力，还当什么反派。 再修炼五百年，估计她也看不上眼。 偏偏这样，似乎还不够解气。 林婉清面色愤愤，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扎进去的钉子，没有戳穿周云野的脚。 让这个贱人还和没事人一样，在自己面前恶心地蹦跶。 还敢蹬鼻子上脸，说自己没规矩。 林婉清越想越生气，干脆抬起自己穿着的五厘米羊皮小高跟，用力就要往周云野脚上踩。 周云野迅速闪身躲避，顺便一伸手，直接将单脚站立的林婉清用力推倒在地上。 整个人骑在林婉清的身上，双腿牢牢夹住林婉清，让她动弹不得。 周云野放开嗓门，惊恐大叫：“妹妹！你为什么要在我的鞋子里放钉子！啊，不要推我！” 语气，全是惊恐。 面色，却全是平静。 看着面前的林婉清，周云野只觉得没劲。 她不想和林婉清这种没脑子的反派玩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将林婉清在鞋子里藏钉子的事情说出去，然后欢送她下线。 谁知道，被火气冲昏了头的林婉清，直接抬起自己的右手，对准周云野的光滑白皙的脸蛋，就要扇下去。 尖锐的声音，再次拔高好几度：“你这个贱人，我要弄死你！我要你死！” 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三道不同的怒吼，同时响起：“够了！” 第124章 给秦衍心疼坏了 秦衍从到林家开始，就一直默默不远不近跟在周云野旁边，有意无意的保护着她。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觉得林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前有林婉清这种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坏脾气，后有将周云野当诱饵钓鱼的林老首长。 秦衍看着林家，就和看着龙潭虎穴一样。 偏偏周云野这个傻狍子，还特别兴奋地一直往里面蹿。 周云野：我那不叫兴奋，也不叫傻狍子。我那叫即将发现真相的激动！ 秦衍没办法，只能尽量挨着点周云野。 随时留意周云野身边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到底是个外人。 在今天的聚会上，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周云野和林婉清发生争执的时候，他没听太清。 但两个人往没有人的地方走的时候，秦衍还是决定默默跟上。 也不知道是周云野发现了自己还是怎么样，在跟着两人的过程中，周云野有好几次撩头发的动作。 一只手还在脑袋上，给自己比划出一个奇怪的符号： 大拇指和食指捏成一个圆圈，其他三根手指站立起来。 看起来，有点像英文中的o和k两个字母。 秦衍心领神会，瞬间就明白了周云野的意思。 认识这么些时间，两个人也算初步有了些默契。 昨天聊天的时候，周云野对于他一直默默送自己回家的事情，很是惊讶。 两个人在路上有人的时候，难免就需要避嫌。 离得远了，秦衍有时候就不知道周云野在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他将自己的疑问一说，周云野就真的开始思索，用什么样的暗号，既能够不被其他人发现，又能够很好的传达自己的情况。 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秦衍一边默默吐槽着，一边老实地跟上。 但是，注意到这里情况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林老首长和林修瑾说话之余，余光瞥见林婉清和周云野拉拉扯扯，走到了走廊尽头。 林修瑾想到自己姑姑和周云野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再结合周云野的弱小无助，和自己姑姑的凶神恶煞。 瞬间化身护花使者，也顾不上和自己爷爷再说话：“爷爷，我有点事，我先离开一下！” 林老首长闻言，不动声色看一眼自己的长孙。 随后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就这样，三个人从两个方向，最终集合在了周云野和林婉清消失的房间门外。 秦衍顾不上面前多出来的两个人，一颗心全在房门里面的周云野身上。 两个女人进去没有多久，瞬间就从里面传来了周云野带着哭腔的喊声。 “你为什么要在我鞋子里放钉子！啊，不要推我！救命！” 秦衍毫不迟疑，直接一脚暴力踹开房门。 管他什么林家李家，欺负周云野，就算是铁门，他也照踹不误！ 和秦衍同样紧张的，还有林修瑾。 他从小就听不得女孩子哭，一听见周云野哭泣，连魂都飞了大半。 他姑姑一个大人，欺负小辈，不讲武德！ 两个人在门框处还推搡和拥挤了一段时间。 最终林修瑾退了一步，礼让秦衍先进去。 秦衍看清里面的场景时，几乎要目眦尽裂。 今天的周云野，穿得很漂亮。 他一直想对她说一句好看，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但是现在，漂亮的周云野，头发也被扯乱了，领口的扣子也被扯开了。 两粒珍珠扣子，咕噜噜在光滑的地板上滚动，一直滚动到秦衍的脚边。 而在周云野本应该穿着小皮鞋的脚上，一只鞋还虚虚挂在脚背上，一只，却早就掉在了两个人打斗的过程中。 赤裸的那只光洁的脚的脚心，有汩汩鲜血，正在肆意往外流淌。 想到周云野喊得那句林婉清往她鞋子里放钉子，秦衍的火气，就和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他也不顾不得什么纪律，更顾不得什么不打女人。 猛地上前大跨步几步，左手紧握成拳头，用力一拳，直接击打到了还在扯着周云野头发的林婉清的鼻骨上。 秦衍面带怒容，冲着林婉清就是一句惊天动地的咆哮：“松手！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骨头与骨头的撞击触感，十分强烈。 秦衍对于自己的手，没有丝毫感觉。 但看着面前的林婉清精致小巧的鼻子中流下的汩汩鲜红液体，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拳，似乎下手不太轻。 不过，早知道应该再重一些！ 林婉清从小到大，活了三十多岁，从来就没遭受过人的这样对待。 更何况，还是个比自己小的小辈。 林婉清怒了，猛地扑上来，特意留长的精致指甲，带着尖锐的弧度，直接朝着秦衍的眼睛抓过来。 秦衍神色厌恶，毫不犹豫，直接伸出脚，一脚将爬起来的人踹飞。 这一脚用力过猛，林婉清被结结实实踹到了不远处的房间墙壁上。 捂着腹部，只剩下哀哀的吸气声，和微弱的惨叫声。 秦衍不关心林婉清的死活。 他只知道，周云野现在应该很疼。 周云野撇着嘴巴，眼里的泪花不断打转。 虽然头发是她自己扯的，扣子也是她自己扯掉的，鞋子还是她脱掉的。 但是，这些都不影响她该委屈委屈，该给林婉清泼脏水泼脏水。 她的脚，也是实打实的受伤。 周云野的嗓音，娇娇的，小小的。 冲着秦衍伸出手，委屈巴巴：“秦衍，我疼” 秦衍的一颗心，被反复揉皱又展开，又再次展开。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替周云野疼。 以后见林婉清一次，打一次！ 第125章 当着大家的面打情骂俏 秦衍这一脚，结结实实。 跟着进来的林修瑾看见自己姑姑被一脚踹到墙上，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知道他姑姑脾气不好嘴巴坏不是一天两天。 也知道他姑姑在外面得罪了很多人，许多人都不喜欢她。 但这毕竟是他亲姑姑！ 秦衍一个外人，在林家的地盘上殴打他姑姑，是拿他林修瑾当死人，还是拿他祖父祖母当空气？ 林修瑾看着捂着肚子一直喊疼的姑姑，怒了。 脚下生风，几乎是瞬间，就走到房间里面。 弯下腰，伸出手，极为小心地搀扶起林婉清，说出来的话带着十足的关心：“姑姑，你怎么样？” 林婉清一张保养得体的脸蛋，紧紧皱在一起。 眼泪混合着鼻血，把好好的一张脸，弄得是面目全非。 看见侄子来了，心中的委屈，瞬间就全都宣泄出来。 林婉清哭得好不凄惨：“修瑾！我的肚子好疼啊！你说我的内脏，是不是都给那个畜生踹烂了！” 林婉清一边哭哭啼啼，一边伸手揉着自己的肚子。 嘴巴里却没忘记换着法子对秦衍和周云野进行威胁。 “你们等着，等我爸来了，让你们都去死！” “哎哟哟，哎哟小唐！小杨！人呢，过来把他们绑起来！把畜生的爪子给我剁下来！” 林修瑾一头黑线。 他突然有点后悔掺和进他姑姑的这件事了怎么办？ 现在是讲法的社会，他姑姑说的这些话，却比黑社会还黑社会。 其实双方打架过程中，放狠话也正常。 但很显然，他姑姑并不能打过秦衍。 在打不过的人面前放狠话，这不就和在老虎头上拔毛一样，送死么！ 始作俑者秦衍正半跪在地板上，一只手虔诚地握住周云野的脚踝，在替周云野查看伤口。 听见林婉清的这句话，极为淡定地偏过头，冲着林婉清笑了一下。 “是吗？我等着。” 看着林婉清的目光，和看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虽然是笑容，却没有一点温度。 或者说，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威胁。 秦衍的笑容，简直就和零下三十度的冰一样，瞬间凝固了林婉清刚才还在得意的表情。 林婉清猛地打个哆嗦，慌忙闭上自己的嘴巴。 林修瑾：“” 什么叫又怂又爱跳，就是他姑姑这种人。 那根钉子扎出来的口子，说深不深，却很狭长。 秦衍有了点不好的猜想。 干脆整个人都跪坐在地上，将周云野受伤的脚搁置在自己盘曲着的大腿上。 伸出手，开始研究那根扎在鞋底的钉子。 这个举动，给周云野闹了个大红脸。 林家暖和，过来宴会的大家的外衣就都脱了下去。 秦衍也不例外。 其实冬天的衣服，就算脱掉再多，也总还是会有一两件比较厚实的衣服。 但是周云野不一样。 她今天穿的是林老夫人给林舒予买的裙子。 因为秦衍的动作，裙子往上滑了滑，露出整条光洁的小腿，还有一点点肉乎乎的大腿。 虽然秦衍现在的注意力在她的那双鞋子上，但周云野还是默默地将裙子往下拽了拽。 欲盖弥彰一样，遮住自己露出来的皮肤。 两个人还没结婚。 平时就算有拉过手、抱过，亲过。 但终归是没像现在这么亲密过。 她侧坐在秦衍身边，两个人贴得很近。 只要她伸出手，就能搂住秦衍的脖子。 她的小腿搁在秦衍的大腿靠近根部的位置，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总感觉从底下传来一股一股的热度。 而且，在两只腿中间的地方，好像还有个软绵绵的东西 周云野承认，她的思想不纯洁。 她在意识到那东西可能是什么的时候，脸色瞬间从头顶红到脖子。 如果只有两个人，也就罢了。 但偏偏旁边还坐着个捂着肚子的林婉清和林修瑾，门口，还有闻声而来的老首长和林家其他人 周云野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来到七十年代，在谈恋爱这件事上，脸皮就变得特别薄。 可能，是受了原主性格的影响。 周云野小小推了推秦衍，声音压低：“秦衍，我穿着裙子呢” 因为不好意思，周云野的声音很小。 秦衍下意识就伸着耳朵往周云野这里凑近：“裙子，怎么了？”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看起来，就和耳鬓厮磨在说悄悄话一样。 周云野还没说话，有人倒是先说话了。 好了一点的林婉清，看着秦衍和周云野这俩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特别是这两人居然还和没事人一样，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 就看那周云野的姿势，搔首弄姿！ 再看那秦衍的架势，旁若无人，一个流氓！ 林婉清自诩自己是大家出来的闺秀，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尤其是这种低俗的行为。 一张嘴，嘴巴比脑子快，压根就忘记了刚才秦衍是怎么吓到自己的：“哟，大白天就迫不及待上啦？修瑾，要不然让小唐送他们去招待所，好尽咱们林家的地主之谊啊！” 林修瑾想捂住他姑姑的嘴，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动作根本跟不上他姑姑犯贱的速度。 林修瑾平时虽然也是个兵，但和秦衍这种人，完全不一样。 从刚见面，他就感受到了秦衍身上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煞气。 对于这种人，他不想主动招惹。 谁知道，他姑姑是个不怕死和没脑子。 三番两次去挑衅人家，还带上自己！ 秦衍听见这句话，表情瞬间冷下来。 看着林修瑾和林婉清，如同看两个死人。 “如果你说话再这么不干不净，我敢保证，今天是你最后一天说话。” 对于林修瑾，面无表情：“如果你要替她说话，你也一样。” 林修瑾：！ 他就知道，这人脑子不正常。 他姑姑说的狠话，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126章 受刺激的林婉清 老首长在门口看完整场闹剧，终于忍无可忍，出来主持大局。 虽然人已过半百，但仍然健步如飞。 几个迈步间，就已经到了房间最内侧，来到自己女儿林婉清和自己长孙林修瑾的面前。 让周云野没想到的是，林老首长居然上来就给了林修瑾一脚。 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林修瑾的屁股上，瞬间就让猝不及防的林修瑾原地表演了一个狗吃屎。 老首长的怒气仍然未消散，几乎是对着林修瑾咆哮：“你就是这么处理事情的？” 林婉清也没好到哪去。 林老首长用力一挥手，破空的风声呼啸。 肉和肉接触的声音，清晰可闻。 几乎是瞬间，林婉清的脸蛋上就浮起五道鲜红的指印。 林老首长声如雷霆：“我们林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周云野简直惊呆了。 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她和林婉清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明显听见了三道怒吼声。 一声秦衍，一声林修瑾。 那还有一声，不就是林老首长吗？ 也就是说，林老首长是看完了她们发生争执的全程，但始终没有出言阻止。 现在人都被打完了，倒是出来了。 还上来就给无辜的林修瑾一脚。 对于林修瑾，周云野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她总感觉，在林家，林修瑾似乎地位还不如看门的狗。 林修瑾：没有人为我发声吗？周妹妹替我发声，周妹妹真是个大好人！ 不过。 周云野思索着。 感觉林老首长，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这么溺爱女儿 好像还是挺明事理的嘛！ 但周云野不知道的是，如果今天只是周云野和林婉清起了冲突，林老首长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林婉清。 只是，林婉清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在属于林舒予的东西里加上钉子来害人！ 林老首长看着那双由他和夫人挑选的珍珠白皮鞋，此时颓然地散落在地上。 原本光滑白皙的鞋面和鞋底，被鲜红的血液给沾染。 而在鞋底的正中央，还赫然破了一个因为钉子戳穿造成的大洞。 林老首长现在，恨不得能撕了林婉清。 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女儿无数错误，唯独不能容忍，她去毁坏自己最疼爱女儿的东西！ 林婉清捂着自己的脸，满脸满眼不可置信：“爸！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林老首长胸膛剧烈起伏，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婉清，是你错了！” 林婉清几乎快要气疯：“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过，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 林老首长微不可察皱起眉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似乎对于林婉清很失望：“婉清，到此为止！” 丢下这句话，林老首长头也不回，就开始往门外走。 对于林婉清这个外界说的无限溺爱的女儿，竟然理也不理。 很显然，这中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让本来毫无条件溺爱女儿的林老首长，产生了动摇。 这种变故，让林婉清感到害怕。 林婉清还不算太蠢。 在审时度势之下，迅速就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她没有再继续叫嚣自己没错，也没有再继续对周云野和秦衍出言不逊。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 总之，林婉清在所有人惊呆的目光中，主动走到了周云野和秦衍的面前。 弯下腰，恭恭敬敬对着周云野鞠躬：“对不起。是我错了。” 周云野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窗外。 今天的太阳，是不是西边升起，东边落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婉清居然会给自己道歉！ 周云野都做好准备，等着林婉清冲过来和自己对打。 旁边的秦衍，也早就严阵以待，就等着林婉清一出手，就将她按倒在地。 所有人都被林婉清的行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家最没地位的林修瑾：疑惑，但不敢问。 如果说这世界上的无赖有代名词，那一定是他姑姑。 他从出生起，就没听见过他姑姑的字典里有道歉这个词。 更没看见过他姑姑给被欺负过的人道歉。 林修瑾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怀疑面前的人不是他姑姑。 只是，林婉清的道歉，很显然不是道给他们看的，而是已经转身往门外走的林老首长。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云野的错觉，总感觉，在看见林老首长的脚步没有停顿之后，林婉清明显慌了。 林婉清的语气，都带上了恳求：“爸爸，我道歉了。你听见了吗？” 或许是林婉清的恳求感动了林老首长，林老首长居然真的回头了。 林婉清满怀希冀，却被林老首长说出来的话泼了从头到尾一盆凉水。 林老首长看着地上的鞋子，满脸心疼：“修瑾，把你姑姑的鞋子捡起来。明天送去鞋匠家，让他把底补一补。” 林修瑾是个傻狍子。 能从眼前的修罗场离开，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忙不迭就一溜烟小跑，跑到房间正中间，捧起那双被鲜血糊弄得一塌糊涂的鞋子，屁颠屁颠跟着林老首长往外走。 谁知道，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触碰到林婉清脆弱敏感的内心。 刚才还好好道歉的林婉清，瞬间化身成了泼妇。 眼泪和鼻涕，全在一张脸上肆意流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只喜欢大姐！就算她死了，我还是比不上她的一双烂鞋子！” 林婉清撕心裂肺大叫着，震得周云野的耳朵嗡嗡疼。 她还来不及细想这句话中巨大的信息量，面前就猛然扑上来一个阴影。 神情癫狂的林婉清，伸着她长长指甲的手，用力朝着周云野扑过来。 “我让你们睹物思人！我要把这些东西全毁掉，我要把这些东西全烧掉！” 秦衍毫不犹豫，起身挡在周云野的面前。 但一个发疯的女人，战斗力超群。 秦衍因为顾及着周云野还搭在自己身上的受伤的腿，起身的动作就慢了些。 没想到，这彻底给了林婉清可乘之机。 林婉清从空隙中抓住周云野身上的裙子，狠狠塞进嘴里。 手脚并用，直接将布料撕扯出清脆的碎裂声。 本来早就走到门外的林老首长，在听见林婉清的声音后猛然回过头来。 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林婉清！我看你敢！” 第127章 闹成一锅粥的林家 林婉清闻言，不仅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变本加厉。 “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一边说话，林婉清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就和饿虎扑食一样，始终牢牢用手抓住周云野身上的料子进行撕扯。 布料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中清晰可闻。 周云野简直惊呆了。 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只是被迫看了一场林家的家事闹剧，怎么突然就卷进这件事中，还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刚才对于林婉清的那点同情，瞬间化作虚无缥缈的泡沫，消散在空气中。 周云野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先试图让林婉清冷静下来。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 她脱下来就是了！ 周云野满脸黑线：“林婉清，你松开我。你想要这件衣服，我脱下来给你。” 林婉清置若罔闻，压根听不见。 周云野声音拔高：“林婉清，你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 彻底上头癫狂的林婉清，很显然根本听不进去周云野在说什么。 秦衍怒不可遏，毫不迟疑，直接伸手用力撕扯住林婉清的头发。 “松手！如果你还想要自己的头发！” 但秦衍不知道，林婉清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刚才的林婉清，还会因为秦衍的威胁害怕。 现在的林婉清，就是疯狗附体的钮祜禄二代。 林婉清吃痛，却始终没有松手。 反而借着秦衍抓住自己的头发力量，猛然向上抬起头。 对准秦衍的手腕，狠狠一口用力咬下去。 秦衍猝不及防，又吃痛，下意识就要将手往回缩。 却发现林婉清如同一个挂件一般，牢牢粘在自己的手腕上。 手腕被咬的地方，传来锥心的疼痛。 从林婉清的嘴角边，还缓缓流下一缕鲜红色的液体。 林婉清毫不在乎自己一贯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得体形象。 目露凶光，恶狠狠盯着秦衍和周云野，恨不能将对面的两个人生吞活剥。 周云野刚才默默看着一路往上炸线的衣服，思考了几秒钟人生。 她和秦衍还有林婉清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秦衍害怕自己走光，只能一直挡在面前。 同时还得分神，控制住面前的林婉清。 而她吧，衣服被林婉清用力扯住，领子的扣子早就崩开。 再这么扯下去，走光是迟早的事情。 虽然她脸皮很厚，但遇见这种事，终归还是不太舒服。 和正常人能沟通，和疯狗怎么沟通 结果回过神来，就看见秦衍被咬。 怒火瞬间就窜上周云野的心头。 林婉清这人是属疯狗的？ 咬了，还流血了，真是给她心疼坏了！ 周云野小脾气上来，压根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走光的事情。 “林婉清，你是不是有病！你松不松？不松我咬死你！” 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但没关系。 既然林婉清不要脸能像狗一样咬人，她周云野一样可以。 周云野磨着牙，一路大喊着给自己助威：“我让你欺负我对象！我咬死你！” 秦衍一只胳膊还被林婉清抱在怀里，只能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自己身后的周云野，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窜出去。 很快，就和面前的林婉清扭打到了一起。 两个身型、身高都差不多的女人，打起架来，和男人们的风格完全不同。 林婉清因为还咬着秦衍不松口，自然就占了下风。 周云野的动作，和闪电一样。 直接抱起林婉清的左手，对准上面，毫不客气地用力一口咬下去。 她那口小白牙，平时骨头没少啃。 对付林婉清这种细皮嫩肉的女人，简直是大材小用。 都不用周云野费什么大力气，两颗虎牙很快就扎进了林婉清的肉里。 周云野抬起头，伸出手抹抹嘴巴，满脸嫌弃地张嘴“呸呸呸”好几声。 也不知道是因为抹的香膏太多，还是因为人坏。 林婉清的肉，咬起来有一股苦味。 她这张嘴，平时对吃的东西挑三拣四。 今天咬了林婉清，算是造了孽了。 秦衍：“” 林修瑾：“”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周云野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上去咬人。 不过很显然，秦衍对那句对象，很受用。 想到周云野是为了自己，才上去咬林婉清，秦衍的心就美滋滋的，和喝了蜜一样。 连手上伤口，都感觉一点不疼了。 他不疼，却有另外的人疼。 “啊！！！” 疼痛，似乎让疯狂的林婉清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注意力瞬间就从秦衍的身上，转移到了面前的周云野身上。 周云野一咬完人，也不多留。 立刻几个小碎步，想要缩回到秦衍身后。 谁知道，命运的后脖颈，迅速被林婉清抓住。 衣领被人向后拉扯，周云野只觉得自己吸不上来气。 下一秒，就要活活憋死在这里。 周云野毫不迟疑，面色扭曲：“秦衍，她想害我！” 秦衍：“” 刚才咬人的架势呢？ 刚才周云野跳过去，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还是那个没事就哭唧唧、又怕黑、又怕虫，总之胆子特别小的小可怜周云野吗？ 现在，他确认了。 帅不过三秒，她还是那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周云野。 虽然心里在默默吐槽，但手上还是没有犹豫。 向前挺身一步，用力掐住林婉清的手，逼迫她不得不松开周云野的衣服后领。 左腿向前踹出，猛地踢打在林婉清的膝盖处。 林婉清的膝盖受力，人下意识向前倾倒，就快要跪下。 一直在旁边的傻狍子林修瑾这时候倒是没有犹豫，猛地窜出来，一把接住了自己姑姑。 秦衍和林修瑾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火花带闪电。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但最后，两个人竟是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默契地后退一步，选择与彼此分开距离。 林修瑾站定，不着痕迹打量了面前的秦衍一眼。 直到视线落到身边的周云野身上。 然后，猛地收回视线。 整个人，从头顶红到脖子。 看热闹的周云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有一件衣服从头顶飞过来，将她牢牢罩在了衣服底下。 周云野：？ 第128章 又来一只缠着周云野的苍蝇！ 就在衣服落下来的几秒钟后，房间门口，出现了许多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镇定”的字眼。 刚才还在闹的林婉清，不知道什么原因，平静下来。 只是，有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手上有牙印，应该是被人咬的。修瑾，你看见是谁咬了你姑姑吗？” 周云野：“” 完了。 她听不见林修瑾和那个人说了什么，只能庆幸，林婉清现在不能出来指认她。 一时冲动，咬了人。 虽然不后悔，但总归还是有些尴尬。 周云野默默低头看着不同的脚从自己旁边经过，一时半会，倒是放弃了将衣服摘下来的打算。 只要她当鸵鸟，就不会有人发现她。 只是，这衣服是谁丢的呢难道是早就知道了会来人，提前给自己保留点脸面？ 闻着外套上和秦衍的松木香截然不同的肥皂水味道，周云野有些疑惑。 是林修瑾？ 怎么自己咬了他姑姑，他非但不恨自己，反而还过来帮着替她遮掩？ 很显然，周云野错误理解了林修瑾的意思。 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要保护周云野岌岌可危的脸皮。 给她衣服，只是因为周云野走光了而已。 周云野刚才忙着看热闹，将自己可能走光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边的林修瑾，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周云野身上的布拉吉，胸前的两颗纽扣，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脱落。 刚才被他姑姑扯着衣服，从腰腹的地方破了一个大洞。 后来去咬他姑姑的时候，两个人又争执了一段时间。 就算是质量再好的布拉吉，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胸口位置的布料被往下拽了好大一截，露出周云野一片雪白饱满的胸脯。 腰腹上的破洞口子，能清楚地看见一截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偏偏衣服的主人对此还浑然不觉，满脸都是打架获胜后的得意。 狡黠灵动的小白花脸蛋，配上与脸蛋完全不匹配的成熟的身材。 林修瑾的脸皮，瞬间就臊得慌。 他今年二十六岁，谈过女朋友。 但到底只发展到拉小手的阶段。 那些违禁的手抄本，他也偷偷看过。 但真正见到女人的身体，或许今天，才是第一次 想到周云野现在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林修瑾的良心让他没有任何一点不能过审的旖旎心思。 取而代之的，是不自觉代入的哥哥形象。 傻妹妹走光了，浑然不觉。 身边，还站着她那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对象。 他看秦衍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刚才有一点，他姑姑说得不错。 大白天的，秦衍就捧着周云野的脚。 虽然知道周云野是受伤，但他就是觉得，秦衍是个臭流氓！ 谁家正经汉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摸自己对象的脚？ 所以林修瑾是没有一点犹豫，直接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 仗着自己多年套圈练成的技术，不偏不倚，将外套正好丢在了周云野的头上。 周云野一只脚受伤，本来就虚虚地单脚点地，站在地上，站不太稳。 偏偏房间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周云野还不敢弄出什么动静，让那些人注意到自己。 好不容易等到房间里的人都出去，视线范围内只剩下秦衍的一双脚。 周云野松一口气，迫不及待从外套里钻出来，松一口气。 活动活动一直战着的那只脚，只觉得整条腿都在发麻。 下意识换了一条腿支撑，瞬间就被伤口疼到龇牙咧嘴，整个人就和无头苍蝇一样开始往旁边倒下去。 “小心！” “小心！” 和两句小心同时响起的，是两只来自不同方向的手。 秦衍满脸惊疑：“林修瑾，你做什么？” 林修瑾面色坦然：“我扶我妹妹，你有意见？” 本来被周云野随手扔掉的外套，又被林修瑾捡回来，直接罩在周云野的头上。 林修瑾的外套，比周云野大了一圈还不止。 顺利从头上套下去以后，周云野整个人就和装在麻袋里的小动物，还有几分可爱。 但是，这个小动物很快有了意见。 林修瑾的外套是皮毛外套。 如果在外面，她绝对不会拒绝这么暖和的衣服。 但现在，林家全都是暖炉。 只是上身一小会时间的功夫，周云野就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往外散发着热气。 周云野没有犹豫，伸出手开始拉外套的拉链。 她的手，却被林修瑾猛地按住。 周云野一脸迷茫。 林修瑾满脸无奈，只能走过来，想要和周云野说几句话。 秦衍一脸警惕，直接挡在了周云野和林修瑾的中间。 语气不悦：“林同志，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他不是没看见周云野的衣服有些走光的问题，他也正有脱衣服给周云野穿的打算。 只是他外面的衣服脱下来，里面就只剩了套头毛衣。 没想到，就在他单手脱毛衣的时候，对面的人就先抢了先。 虽然知道不管怎么样，他都得谢谢林修瑾，赶在门外的人到来之前维护好了周云野的隐私。 但看着林修瑾的那张脸，秦衍怎么越看越觉得他像一个很讨厌的苍蝇？ 林修瑾本来就看秦衍不顺眼，听见秦衍这么说，也没好气：“是吗？我看你把你对象照顾得也不怎么样啊？还不如我这个非亲非故的外人！” 非亲非故四个字，林修瑾咬得很重。 他看着周云野，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周妹妹，走廊尽头有一间更衣室。我的外套，你换好衣服再给我吧。” 周云野不是个傻子。 听见这话，瞬间伸手在外套里面摸索。 直到摸到自己大片暴露在外的胸口皮肤，还有滑溜溜的腹部。 周云野的耳朵根，瞬间泛起不好意思的红晕。 一半是因为自己走光，一半则是因为她曲解了林修瑾的好意。 看来，林家除了林婉清，剩下的还是好人比较多。 林家的宴会成了一场闹剧，但林老夫人应该很快还会过来找自己。 周云野也不过多耽误和犹豫，两只手抓紧林修瑾的外套，匆忙对林修瑾道了谢，就急急忙忙单脚跳着往走廊尽头的屋子蹿。 秦衍顾不得许多，连忙跟上，充当周云野的拐棍。 走到门口，到底没忍住，回过头，冲着林修瑾露出一个满是威胁的表情：“离她远点！” 第129章 秦衍的后背，好宽哟~ 秦衍跟着出去的时候，周云野已经自己在前面单脚蹦蹦跳跳起来。 走廊的左边墙壁，为了方便林老夫人平时起夜方便，被装上了一整条扶手。 现在林老夫人不在，倒是方便了一只脚受伤的周云野。 周云野左手撑着扶手，受伤的右脚向后蜷缩。 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左边。 秦衍刚从门口出来，就看见周云野和个跛脚的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在走廊上乱窜。 楼下十分喧嚣，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周云野单脚跳时候发出的“咚咚”声。 周云野今天精心弄的头发，早就乱成一团。 被她胡乱地抓成一个小揪揪，正随着她蹦跳的动作，在后背上一上一下不断跳跃。 一边跳，还一边从嘴里发出碎碎念：“周云野，冲呀！胜利就在前方，也就还有二万五千米而已！” 秦衍皱起眉头，是好笑又心疼。 周云野那只受伤的脚心，口子不算大。 被他用手帕简单缠绕了两圈，暂时止住了伤口流出的血。 可随着周云野蹦蹦跳跳的动作，很快又有鲜红的液体从手帕里渗出来。 偏偏当事人，还浑然不知，快乐得和一个傻狍子似的。 秦衍摇摇头，满脸无奈。 周云野这么个傻子，以后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照顾自己？ 没有过多犹豫，秦衍直接快步走上前。 伸出手，从周云野的后背环绕住了她整个娇小的人。 秦衍的左手将周云野的左手牵起来，右手则将周云野受伤的这半边身体重量松懈到自己身上。 秦衍的脑袋从周云野右边的胳膊底下穿过，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将周云野半搂在怀里的拥抱姿态。 一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不容分说的指令：“来，把你的重量压过来。” 周云野四处张望，没发现什么人。 既然不用当着别人的面避嫌，她也就不客气。 不仅将自己的重量朝着秦衍压过去，还故意使坏，用完好的两只手抓住秦衍，用力往下坠。 周云野很得意：“抱得动吗？我可是吃秤砣长大的！” 秦衍默默看周云野一眼，没有回答。 用实际行动告诉周云野，他压根就没把周云野的体重放在心上。 秦衍扶着周云野的手，猛然发力。 双手从搀扶变成了托举。 周云野猝不及防间，整个人就被秦衍从腋窝处托起来，然后轻轻放到了走廊墙壁的扶手上。 扶手和墙壁之间的空隙并不算宽敞。 周云野坐在上面，难免就开始担心自己掉下去。 紧张之余，就不自觉开始伸手拽着面前秦衍胸口的衣服。 这个角度和高度，她恰好抵在秦衍的胸口，能听见胸膛里面传来的心跳声。 秦衍高大的身躯，在周云野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就像，被秦衍牢牢包裹住一样。 呼吸间，全都是属于秦衍身上的松木香气。 周云野下意识微微抬起头，正巧与低头的秦衍对上视线。 两个人的呼吸不断交缠，快要粘腻成一团分不开的东西。 按正常电视剧里的套路，这里一般会出现男主女主低头吻的情节。 周云野作为熟读过众多言情剧本的人，自然不例外。 没有丝毫犹豫，周云野瞬间就闭上眼睛。 红润的嘴唇，还悄咪咪地嘟起来一个弧度。 俗话说得好，女孩子闭上眼睛，就是等亲亲。 周云野面上娇羞，内心却狂野无比，一直在思考着等会秦衍亲下来的时候，她是应该“呀！”还是应该“你干嘛！”，或者，直接亲回去？ 周云野内心百般纠结，左等右等，却等不到秦衍亲下来。 不仅如此，面前笼罩着她的阴影，还消失了。 秦衍大致观察了下栏杆的高度，立刻就转身半蹲下去，留给周云野一个宽厚的后背。 周云野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屁股对着自己的秦衍。 周云野：什么意思？ 她都做好准备了，就这？ 给她看屁股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得不说，秦衍的屁股长得不错。 包裹在裤子里，都能看出十分圆润。 就是不知道，踹一脚的感觉怎么样。 周云野恶从胆边生，摩拳擦掌，就准备给秦衍来一下。 却正巧对上扭头过来和她说话的秦衍：“我背你，这样你的脚不会疼。” 周云野贱嗖嗖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哦。 原来人家是想背自己。 咳，早说呀。 真的是，尴尬！ 秦衍看见周云野的嘟嘟嘴，倒是愣了一下：“云野，你嘴巴也不舒服吗？” 周云野恼羞成怒：“没有！” 周云野欲盖弥彰：“你背不背了！快点，脚疼！” 秦衍满脸疑惑地“哦”一声，倒是没继续往下追问。 身上的毛线衣被秦衍脱下来，围在了周云野的腰上。 林修瑾的毛皮袄子，被秦衍满脸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拎着，挂在了走廊用来装饰的花瓶旁边。 做完这一切，秦衍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周云野上来：“来！今天我当你的脚！” 周云野乖巧扒上秦衍的后背，两只手自然地搂住秦衍的脖子。 怕她掉下来，秦衍还伸出手，在周云野的小腿弯地方往上掂了掂。 周云野趴在背上，只觉得特别安心。 秦衍的背很宽，很厚实。 足够两个周云野挤一挤。 身下的秦衍，不知道是为了顾及周云野的伤口还是为了多说一会话，原本的速度，被放到无限缓慢。 因为秦衍走得足够缓慢，又足够稳。 周云野干脆就松开一只手，开始不太老实地在秦衍身上占便宜。 还美其名曰，是在给秦衍测量尺寸。 秦衍感受着周云野的一只手不断在自己后背游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好像哪里都很对劲。 吃豆腐的小周同志，心情愉悦。 闲着没事，干脆真的伸出手，开始量起秦衍背部的宽度。 她食指和大拇指完全伸开的长度，有十八厘米。 秦衍的后背，两乍快要三乍才能量完。 周云野默默比画了自己的小身板，只能由衷发出一句感慨。 秦衍，双开门战士！ 第130章 来自林大哥的关心 一直到把周云野送到更衣室的最里面，秦衍才依依不舍一样，蹲下身，将周云野小心翼翼地放下来。 周云野晃荡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心情很愉快。 不用走路，还能吃车夫豆腐。 这世界上没有再比这件事更能让她这个懒人快乐的了。 周云野没心没肺傻乐，就只能苦了秦衍这个老妈子。 恨铁不成钢一般在周云野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脚都伤成这样了，还这么开心？” 周云野捂着脑袋，笑嘻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是脚受伤，你还背不了我呢！我要是天天受伤，你就可以天天当我的车夫了！” 秦衍无语，被周云野这句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要你喜欢，我天天背你都可以！但是，受伤不行！” 秦衍打开了话匣子，今天憋着一直没说的话，就全都往外冒。 什么她要注意安全，不能没事和坏人共处一室啦。 什么下次有事情，不要给他打暗号，要直接说啦。 秦衍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头疼。 周云野就是一个傻子，估计看谁都像好人。 没有他在身边保护她，该怎么办才好！ 还有一句，秦衍没说。 周云野身边有苍蝇，不是周云野的问题。 而是他应该解决的问题。 林修瑾如果敢对周云野有一点坏心思，别怪他不给林家人面子！ 周云野默默吐槽起来。 好好一个大小伙子，怎么现在碎碎念念，比唐僧还离谱。 但还是拿出自己一贯的糊弄学，嗯嗯啊啊糊弄起秦衍。 差点打出一个哈欠，被周云野慌忙咽下去。 哈欠没了，眼泪水还在眼圈打转。 周云野顺势开始演戏，势必要打断秦衍的念经。 周云野的眼睛里噙着哈欠的泪花，脸上委屈巴巴：“秦衍，我知道错了” 第一要义，先服软，摆出自己的态度。 周云野的眉毛拧成八字，声音又娇又嗲：“可是人家的脚好疼哦” 第二要义，博得同情。 周云野眨巴眨巴眼睛，强行让那点眼泪从眼圈里滚出来，一副要哭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招将秦衍拿捏地死死的。 刚才还在训孩子一样的秦衍，瞬间就慌了。 话也不说了，整个人弯腰下去，捉住周云野的右脚，开始查看伤口。 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关心和愧疚：“很疼吗？忍一忍，我看看。” 周云野：呵，男人。你的名字叫傻子。 周云野继续细声细气，委委屈屈：“好疼哦不过，有你在，我就一点都不怕疼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哎呀，好疼！” 第三要义，也就是终极要义。 甩锅。 充分利用秦衍的良心，将自己的错误，变成秦衍的错误。 同时，还让秦衍心怀愧疚。 果不其然，秦衍的脸色瞬间都变化起来。 看着周云野，满眼都是怜惜。 “云野，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这么说话。你等等，等你换好衣服，我就带你去医院换药！” 周云野柔弱应下，看着秦衍关切的脸，消失在门缝中。 突然感觉，自己不应该欺骗这么个单纯少年 算了，只要她没有良心，她就不会良心作痛。 换好衣服出来，门口不仅有秦衍，还有拿着一副拐杖的林修瑾。 秦衍和林修瑾两个人互相没什么好脸色，但当着周云野的面，还得装出一副和善的表情。 林修瑾抢先一步，将拐杖递给周云野：“周妹妹，你的脚受伤了，这副拐杖给你。” 秦衍不甘示弱，直接蹲下身去：“云野，上我的背！” 对于林修瑾，秦衍继续阴阳怪气：“我对象出门从来不用脚，都是我背她。林同志，拐杖你就拿回去吧！” 林修瑾：不要脸！ 周云野：秦衍咋了？ 看着林修瑾，周云野好像明白了什么。 刚才的外套也是，现在的拐杖也是。 怪不得空气里老闻见一股醋味。 感情是她的身边，就有个醋王一直在吃飞醋啊！ 周云野闷闷笑起来，倒是没拆穿秦衍睁眼说的瞎话：“林大哥，谢谢你。我确实不需要拐杖。” 林修瑾的眉心跳了又跳，到底是没忍住，多了一句嘴。 “周妹妹，能不能我们俩单独说几句话？” 周云野惊讶挑挑眉，倒是没拒绝。 秦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消失在了旁边的房间。 没有秦衍，有些话林修瑾也就好开口了。 他刚才不在走廊，但走廊的动静，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周云野和秦衍的笑闹声，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特别是秦衍给他带来的感觉，就不像个好人。 思索再三，林修瑾还是决定劝告周云野一句：“周妹妹，我斗胆当你半个大哥。我实话说，觉得秦同志和你不般配。” 林修瑾一开始碍着周云野和秦衍的关系，不好多说。 只能委婉暗示周云野几个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秦衍身上的煞气，比如，秦家和林家定下的娃娃亲。 林修瑾生怕周云野是被人蒙骗在鼓里，被秦衍这么个东西给骗了。 周云野听着，无奈又好笑。 除此之外，还有几分感动。 她和林修瑾，除了这层突然的干亲关系，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林修瑾，就是这么坦诚，直接将林家秦家的婚约告诉了自己。 特别像一个亲哥哥，在担心自己的妹妹。 所以周云野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林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谢谢你。” 周云野走出去，秦衍已经在大门口等着。 今天林家出了这么一场闹剧，没有人有心思再继续宴会。 该散场的人都差不多离开，只剩下等着周云野的秦衍。 对于周云野和林修瑾说了什么，秦衍不好奇那是假的。 但既然周云野不愿意说，他也就不会主动去问。 周云野看着满脸忐忑又偏偏装作没事人的秦衍，觉得他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周云野故意清清嗓子，拉长音调：“哎呀，好可惜。林大哥和我说，他觉得你呀” “什么？” 周云野看着耳朵瞬间拉长的秦衍，到底没忍住，大声笑起来。 第131章 他背猪就是这么背 周云野看着秦衍的样子，是越看越喜欢。 秦衍或许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反差萌，完美形容了现在他的样子。 看着明明特别想知道说了什么，却装出一副不在乎样子的秦衍，周云野起了坏心。 故意卖起关子：“不告诉你！” 秦衍支楞起来的耳朵，瞬间懊丧地放下去。 但嘴巴比死鸭子还硬：“我本来也没想听！” 秦衍带着点气鼓鼓，一个人在旁边踱步。 走着走着，还是有点担心。 他本来就看林修瑾不像什么好人。 万一林修瑾说了什么欺骗周云野的话，周云野上当怎么办？ 还有就是，林修瑾会不会说他的坏话？ 虽然秦衍这个人，不屑于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因为他觉得，男人就应该堂堂正正的，看别人不顺眼，大不了光明正大打一架。 架打完了，气也消了，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但林修瑾这个人，就和赵某人一样。 都是看起来温和的笑面狐狸。 秦衍越想越着急，到底是没忍住，偏过头来和周云野搭话。 “林修瑾是不是说我什么话了？” 周云野挑挑眉，秦衍倒还真聪明。 只是说话的内容，周云野不想说。 她认定了秦衍这个人，自然心里对人品有数。 对于林修瑾的关心，周云野也很感激。 真把谈话内容完完整整告诉给秦衍，只会加深这两人之间的矛盾。 她不是瞎子，今天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和互动，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所以对于今天的谈话内容，周云野半真半假，笑嘻嘻对秦衍说了几句。 “是呀，要不要猜猜，他都说了你什么？” 秦衍确认自己的猜想，对林修瑾没什么好态度：“肯定是在说我和你不合适！” “云野，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我不合适，难道他合适吗？” 秦衍猛然顿住，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迟疑地看向周云野，面色带上些窘迫。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哎！我嘴笨，我不会说话！” 周云野故意在周围的空气中深吸一口气：“哎呀，我就说，怎么今天总能闻见一股醋味。原来是有人，一直在吃醋！” “好酸哟，酸得我牙也疼了，腿也疼了。” 秦衍皮肤本来就不算白。 被周云野这么一说，红上加黑，黑中透红。 整个人，就和傻大个一样杵在原地，不好意思地挠头：“有这么明显吗？其实，其实也没有吧” 看着周云野，全身散发出一股懊恼的气息：“云野，我怎么总让你看笑话你哪里不喜欢，我就改！” 改什么？改吃醋？ 周云野简直快要笑出来。 如果让秦衍的队长和队友看见，一定会惊讶地瞪大眼珠子。 秦衍是头倔驴，好多东西，说了也不改。 结果有了对象，居然什么都愿意听对象的话了！ 看着秦衍羞窘的样子，周云野乐不可支：“秦衍，你怎么什么都要听我的呀！那我让你现在去月亮上给我摘星星，你去不去？” 秦衍没有犹豫：“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去！” 一句话，倒是不知道让周云野该说什么好。 真傻！ 周云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秦衍的胸口：“你敢摘，我还不敢要呢。你知不知道，一颗星星有多大啊！” “啊？” 周云野看看四周，没什么人。 顿了顿，继续说：“不过，现在你就可以做一件事。” 秦衍一脸茫然：“什么？” 周云野笑着张开手，已经能够很自然地和秦衍撒娇：“我脚疼，我要你背我回去！” 其实就算是周云野不说，秦衍也会这么做。 今天林家出事，客人不少都提前离开。 小唐和其他那几个警卫员，早就忙得不可开交，自然就无暇顾及到秦衍和周云野。 秦衍蹲下身，任由周云野趴在自己的后背上。 心里却在默默发誓。 等有机会了，他也一定买上一辆小轿车。 周云野受伤的脚，到底还是在车里比他背着舒服些。 想到林修瑾，秦衍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知道周云野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但终归没有男人不想给自己的女人一个更好的生活。 秦衍不着痕迹叹一口气，开始思考着一些不能和周云野说的问题。 在秦衍背上的周云野，一点不知道秦衍心里有这么多想法。 她只知道，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 秦衍的背很宽，很有安全感。 连脚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不过，有个问题。 秦衍背她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很是熟练啊？ 周云野眯起眼睛，开始思考可能性。 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开口问。 周云野撸着秦衍的头发，如同撸狗：“秦衍，你还背过什么人吗？” 秦衍不明白周云野为啥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我妈。我妈腿受伤那一次，你知道的。” “哦。” 周云野还是有点不甘心，继续问：“除了你妈还有我，没别人？” 比如，其他女生？ 看秦衍这么熟练的动作，不像就背过一次的人啊？ 周云野心不在焉，扯着秦衍头发的手带了点小力气。 这点小疼痛，对秦衍来说不算什么。 但很明显，这是周云野在想心事的意思。 难道是对他刚才的回答不满意？ 秦衍一脸郁闷，就是没想到自己还背了谁。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来了。 兴高采烈：“云野，我想起来了！我在队里的时候，队里养的猪都是我背的！” 为了证实自己说话的真实性，秦衍还轻松将周云野往上抬了抬：“你看，我背猪就是这么背的！不过，你可比猪轻多了。你不知道，我们队里的那些猪，都有三四百斤” 周云野：“”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怎么办？ 好消息，秦衍没背过其他女人。 坏消息，秦衍把她当成猪背了！ 第132章 受欢迎的周云野 周云野想到自己现在还在文工团交流，脚受伤了，势必得先和文工团的人说一声。 赶忙和秦衍打着商量，商量着由他去文工团，以自己的名义给自己请三天假。 秦衍没有思索，立刻点头同意。 不过，在先送周云野回家还是先去文工团的问题上，秦衍有自己的看法。 文工团和林家小院是两个方向，如果一来一回，肯定会耽误今天请假的时间。 倒不如他先带着周云野去文工团请假，再把周云野送回家。 周云野点点头，没有异议。 只是她并不知道秦衍的那点小心思。 多走一段路，就能多相处一段时间。 秦衍就这么一路任劳任怨背着周云野，一句怨言没有。 相反，他还觉得美滋滋的。 两个人也算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更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了。 要不是顾及到周云野的脚，秦衍真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一点。 不过很显然，他忘记了一件事。 周云野在这里，大大小小，算一个名人。 不管是看过还是没看过那场《电波》舞台的人，口口相传里，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周编剧。 其实，如果光是编剧，知道了也就知道了。 但奈何周云野是个年轻漂亮还未婚的姑娘。 又有才华，又漂亮，还吃着公家粮。 文工团周围的不少群众，就动了心思。 这段时间，围在文工团附近的单身青年，也多了不少。 还没到文工团附近，周云野先跳下来。 秦衍由背改扶，虽然郁闷，但也不得不这么做。 要是两个人已经结婚了就好了。 就不用这么在人前避嫌。 秦衍觉得，结婚这件事，还是抓紧提上日程吧。 万事俱备，就差个周云野同意。 只是，周云野现在受伤，他心疼，也实在不好现在就让人和自己领证。 秦衍默默的，决定等到周云野脚好，立刻就去领证！ 谁知道，等到了文工团门口，秦衍顺便就改变了主意。 文工团门口的那些小青年，一见到周云野，就和狗见到肉包子一样。 一口一个“周老师”“周编剧”“周同志”。 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热情。 至于年龄样貌，秦衍简直惊呆了。 高矮胖瘦，都有。 年轻的多，但老头也有。 知道周云野受欢迎，但老头子过来是闹哪样？ 对于秦衍这个周云野名义上的对象，别人也不客气。 市里人和村子还有小县城的人不一样。 村里人和小县城的人一般在知道女同志有对象以后，就不会再去主动追求了。 但市里，毕竟发达许多。 特别是年轻一辈，讲究一个男未婚女未嫁，那就还可以大胆示爱的想法。 尤其秦衍在电话局门口那件事，让不少人都觉得，秦衍就是个恶霸。 一时间，心思活络的人特别多。 周云野懵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粉丝群体全是那些婶子们，怎么今天过来的，全都是年轻人？ 不仅如此，身边还时不时有人和征婚一样在说自己的条件。 什么工厂工人，一家子都是工人啦。 什么自己开大车，平时福利是猪头肉啦。 周云野莫名其妙。 文工团是在举办什么相亲大会吗？她怎么不知道？ 放眼望去，也没看见几个年轻女同志。 周云野一脸迷茫，只能随机抓住身边的一个人询问：“同志，请问今天这里是有什么活动吗？” 周云野今天在林家参加宴会，脸上自然就涂涂抹抹，弄了点颜色。 卷翘的眼睫毛，太阳花一般。 头发被顺手扎成一个慵懒的低马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林修瑾让她去的那间更衣室里，不仅很贴心的放了女人的衣服。 而且，还是很让周云野惊喜的列宁装！ 这个年代，就算想买衣服，也没什么款式可以挑选。 这件浅咖色的列宁装，虽然一看就是五十年代的产物，但仍然不过时。 相反，款式甚至很类似现代的风衣。 中间的腰带，完美勾勒出周云野纤细的腰肢。 又同时勾勒出饱满的胸脯。 光是站在那里，都足够让人移不开眼。 更何况还是过来和自己说话！ 那个被拉住的人，受宠若惊一般：“周同志，没有什么活动的。大家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看看我？” 周云野满脸无奈。 她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有什么值得看的？ 真要看，许琼算一个。 这样弱柳扶风的芭蕾美人，难道不比她好看？ 但周云野不知道，她受欢迎，恰恰是因为她有亲和力。 文工团的其他女演员，或许是因为心性，或许是因为性格，又或许是因为常年浸泡在这些艺术剧本中。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她们已经升华了。 不太像人间的人，更像是遥不可及的仙女。 在这种时候，见谁都乐呵呵的周云野，可不就是那些婶子和青年心中的心头宝？ 秦衍瞬间明白了。 都是男人，谁还不明白男人心里的小九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衍看着这些人，没好脸色：“这是我对象，你们有什么好看的？” 从头到尾，大家都刻意忽略了明明一直站在周云野身边很突出很显眼的秦衍。 现在他开口说话，大家也只能承认他这个碍眼的存在。 结果一开口，就是不动听。 当即，现场的人都愤愤起来：“周老师都没不能看，你有啥资格替她说话？” “你在电话局门口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就你这样没素质的，你配不上周老师！” 秦衍怒了：“我配不上，你配得上？你知不知道，我和周老师扯了证的！” 话音未落。秦衍直接牵起周云野的手，高高举起：“周云野，是我对象，以后，也只能是我老婆！” 一句话，秒杀全场，全场寂静。 很快，围在周云野身边的那些人，全都如潮水般退去。 未婚的周云野，还值得他们争取一下。 但已婚的周云野，还是婚了这么个恶霸的周云野。 但凡正常人不想挨打的，都不会往上凑。 周云野脑瓜子嗡嗡的。 秦衍脑瓜子也嗡嗡的。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两个不应该现在说出来的词？ 他说了啥，他说周云野是他老婆？！ 第133章 咱们领证去吧 周云野只是一开始稍微有点吃惊。 她没想到秦衍这么个傻狍子，会直接将这个词说出来。 不过，看秦衍的样子，应该已经期待很久了。 不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怎么能这么自然顺口地就说出来？ 她不是冲动，也不是闪婚。 只是觉得，确实该给两个人的关系再进一步了。 秦衍的工资本已经上交，戒指也有。 两个人小手也拉过，也抱过，还亲过。 甚至昨晚，还同居过。 到了这个份上，领证无非就是临门一脚。 周云野沉吟着，没有太多犹豫：“秦衍，咱们领证去吧。” 秦衍从说完那句话，就一直忐忑不安，等着周云野的反应。 按周云野的害羞劲儿，估计又得好长一段时间不搭理自己。 所以秦衍都做好去哄人的准备了，冷不丁听到这句去领证，整个人都懵了。 “云野，你说，说什么？” 周云野一脸无奈：“装没听见啊？去不去，不去算了。” “去去去！谁说我不去！” 秦衍耳朵也不背了，腿脚也利索了，甚至能背着周云野走回兰城！ 就是，还有个问题。 秦衍四处看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旁边一户人家种的腊梅花上。 秦衍小心翼翼扶着周云野来到路边的花坛，殷勤地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垫在花坛上，安排周云野坐下。 “云野，你就在这等我几分钟，我很快回来！” 周云野目送着秦衍一溜烟小跑进那户人家的院子，满脸疑惑。 还有什么事，能比领证更重要？ 很快，她就知道了。 那户人家的主人，搬出来一个木头梯子。 秦衍爬上去，伸手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园艺剪刀。 对准腊梅树上开得最好最漂亮的几支，一点不带心疼，咔咔一顿剪。 树上扑簌簌的雪，落了秦衍满头满脸。 秦衍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形象问题。 一摸口袋，坏了。 他答应给别人钱，别人才同意他剪自己家的树枝。 可现在，钱在大衣里 周云野看着远处走过来的乡邻，和只穿着毛衣的秦衍。 秦衍的手上，还捧着好几根开得正热烈的红色腊梅。 都不用靠太近，周云野就已经能够闻到独属于蜡梅的清冷香气。 秦衍先一步，将怀中的那束腊梅递给周云野。 晒得更黑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云野，我知道你喜欢花。等会你拿着花去拍照，一准儿好看！” 在旁边数钱的乡邻听见这话，多问了一句：“同志，你们要这花是去干啥去？” 秦衍一脸得意：“我们俩领证去！” “哟！那这钱我就不能收了！” 到手的钱，被人硬塞回来。 不仅如此，那人又快跑两步回去，多剪了好几枝蜡梅送过来。 “同志，你们郎才女貌，祝你们新婚快乐！” 丢下这句话和那些花，这个人就头也不回跑开了。 似乎生怕秦衍追上来，原本敞开的院门，被“砰”地一声用力关上。 周云野的心口，热乎乎的。 她一早就知道这时候的人淳朴热情，没想到，总能在不经意的地方带给她新的感动。 捧着花，看着原本茂盛的树都快变得光秃秃。 周云野到底没忍心，吩咐秦衍两句。 “你把那钞票团一团，包个小石头，扔进去。” 秦衍对于周云野的这种小要求，全部照做。 更何况，他也知道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钞票裹上小石头，丢进院里，没发出太大动静。 周云野和秦衍对视一眼，笑了。 秦衍重新将周云野背在背上，临走前，周云野冲着院子里大叫。 “谢谢！” 到了领证的地方，周云野很新奇。 七十年代的领证地方，比现代的民政局稍微简陋一些。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是一个不落。 大城市，难免就发达些。 竟然还与时俱进，出了头纱免费借用服务。 周云野很心动。 但看着自己身上的卡其色风衣，还是摇摇头。 风格不搭配，穿上也不好看。 早知道，她就应该问问看许琼，在哪里能买到白色纱，给自己订做一身婚纱。 秦衍看着周云野一双眼睛粘在头纱上，知道她喜欢。 但周云野很快又摇摇头，放弃了借头纱的打算。 秦衍不明所以：“云野，你不喜欢头纱吗？” “喜欢，就是和衣服不搭配。都说了今天过来领证，总不好改天再来吧！” 秦衍一脸认真：“你穿什么都好看。今天拍不上，等下一次来，咱们一定能拍上！” 领证处的婶子们，听见这话，全都笑起来。 “小同志，还没一婚，就想着二婚了？” “就是，哪有人希望自己抓紧二婚的？不过有这么漂亮的对象，我也巴不得天天结婚！” 秦衍闹个大红脸，周云野也没好到哪去。 这些婶子，就是爱打趣人。 小年轻脸皮薄，大家也懂得玩笑点到为止的道理。 柜台里收了他们的结婚证明，又核对了下秦衍和周云野两个人的信息，确认是本人，就示意他们，可以去旁边拍照了。 今天人不多，下一对就是周云野和秦衍。 周云野坐在那个位置上，第一次有了点紧张。 这不是拍戏，而是她真真切切，要和另一个人组成一个家庭！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秦衍看似镇定，小腿却开始抽筋。 两个人，就和背着大人偷偷跑过来的孩子一样局促。 拍照的摄像师，很会调整气氛。 见到他们这副样子，心里明镜一样。 “牛郎织女见面，都比你们见面简单哦！” 周云野不明所以，低头看见自己和秦衍之间巨大的距离，不好意思地笑了。 抓住秦衍的手，往秦衍的身边靠了靠。 秦衍反握住周云野的手，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今天领证，开不开心？” 周云野和秦衍异口同声：“开心！” 好么，就是说开心的这一瞬间，两个人迅速被抓拍。 照片出来，周云野简直快要晕倒。 上面咧着个嘴巴傻乐的人是谁？ 反正她绝对不承认，这是她自己！ 第134章 全世界都知道秦衍结婚了 秦衍伸着脑袋看过来，很满意。 他不看自己，专看周云野。 周云野的脸蛋红扑扑的，手里还握着那竖腊梅花。 但是，人比花美。 再看脸上的笑容，秦衍更满意了。 周云野笑起来，脸上会有两个梨涡。 这张照片里的梨涡，就和盛了蜜一样甜。 秦衍拦住工作人员：“同志，就这张照片，给我放大行吗？我想挂在家里！” 周云野深刻认识到，男女对于照片的审美会有多么大的差异。 还好，还能照婚纱照。 等照了婚纱照，她就把这张傻乎乎的照片换下来！ 领证处，很贴心地为领证的新人准备了透明包装的奶糖。 寓意小生活就和糖一样，甜的开始，甜的结束。 周云野向来喜欢这些甜滋滋的小东西，自己拿了一个剥开放嘴里，又拿了一个，剥开喂进秦衍嘴里。 两个人领证了，有些亲密举动，她就不怕了。 要不然，时不时还得担心路上会不会有检查的风纪的人，来查她和秦衍的结婚证。 周云野舔着奶糖，乐滋滋的。 秦衍看着奶糖，心思活络起来。 等会他就去供销社，买上十斤奶糖。 等周云野的脚好了，就带去文工团去。 至于他队里，写信也要抓紧。 让那些人再叫他嫁不出去的老47！ 到供销社，秦衍很豪气。 “同志，麻烦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奶糖，各给我来十斤！” 三十斤，大单。 几个供销员瞬间就热情围过来，给秦衍上称称重。 周云野惊呆了。 三十斤！ 自己吃，得吃到猴年马月！ 要知道，她一个月吃粮，也就只吃这个数。 就算是给别人分喜糖，那也太多了！ 周云野已经不自觉拿出了管家女主人的态度。 默默拉住秦衍的手，小声嘀咕：“秦衍，买这么多干嘛？” 秦衍傻乐：“分给别人。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结婚了！” 周云野：“” 是她低估了一个恨嫁老男人的快乐。 算了，就由着秦衍去吧。 称完奶糖，秦衍没走。 面前的三个供销员，他一人抓了一大把奶糖。 “今天我和我对象领证，请你们吃喜糖！” 果不其然，又是一大堆祝福新婚快乐的吉祥话。 走在路上，看见路人，秦衍也抓。 “我和我对象结婚的喜糖，同乐，同乐！” 周云野从一开始的还有点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有点麻木。 她说错了。 三十斤，不是多的问题。 而是压根就不够分的问题。 秦衍简直就和孔雀开屏一样，见人就分糖，见人就炫耀自己结婚了。 她有预感，如果不是现在科技不发达，秦衍一定会向全世界广而告之：“我结婚啦！” 回到小院，还是小春率先发现了点不对劲。 “大哥大姐，你们怎么拉着手呀！” 周云野还没开口，秦衍就迫不及待显摆上了自己和周云野的结婚证。 “小春，以后大哥和你大姐，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高不高兴！” 小春似懂非懂点点头，接过一个奶糖，放进嘴里。 周云野提心吊胆，生怕小春的嘴里蹦跶出什么不该说的。 不管是哪个年代，孩子都普遍缺少性教育。 但是，熟人侵害，又很容易发生。 所以周云野平时时不时，就给小春灌输点隐私的教育。 作为性教育，自然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问题。 “我，是怎么出生的？” 周云野尽可能用小春可以理解的方式，给小春解释了这一切。 首先，得爸爸妈妈先结婚。 然后，睡在一张床上。 不穿衣服的那种。 剩下的，暂且省略。 就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火速和秦衍领证。 而且昨晚秦衍没穿衣服，还正好被小春看见。 很不幸，周云野的祈祷并没有感动上苍。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春咽下奶糖，一脸天真：“大哥，你和大姐不穿衣服睡一间房，那你们很快就会有小宝宝了吗？” 秦衍：“” 周云野：“” 小春这孩子，怎么说什么都记住！ 秦衍哪经历过这个，瞬间成了结巴。 “啊，小春，这个问题。你，我，你大姐，呃” 小春依然一脸天真：“大哥，你不用不好意思的，这是每个人出生前都会经历的，我们不应该为这件事感到羞耻，对吗？” 周云野：怎么突然感觉就升华了，似乎被小春治愈了。 好说歹说，总算用带回来的那些腊梅吸引走小春的注意力。 秦衍默默看着小春的背影，心里头第一次有了把小春安顿给他母亲的念头。 以前没觉得，只觉得多个妹妹真好。 现在和周云野结婚了，家里留个半大孩子，还是这么聪明的孩子。 那他和周云野平时搞点小动作，还要不要脸了？ 秦衍想到周云野打算开春让小春去上学，默默祈祷希望明年快点来。 不过，两个人结婚以后住哪里，也是个问题。 他在省城有套婚房，只是现在周云野在县文工团，难免住得就远了些。 要不然和周云野商量着，先在兰城文工团附近买一套？ 秦衍将自己的想法和周云野说完后，当即就得到了周云野的反对。 县城，她肯定是待不久的，以后还得往更大的城市走。 现在买房在县城，除了多花一笔冤枉钱，压根没有别的作用。 租房，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周云野倒是想起来一个人，赵流云。 她一早就听说，赵流云住在外面的家属大院里。 这种家属大院，不少人都有空房间闲置。 她和秦衍租上一间，既方便上班，又方便之后搬家。 秦衍听到赵流云三个字，心中的雷达，迅速开始运转。 谁？赵流云？ 如果没记错的，岂不是赵某人的妹妹？ 周云野想要租房，势必就还会和他打交道。 不过，如果自己直接说，周云野肯定又觉得他乱吃醋。 秦衍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说出来的理由，却很冠冕堂皇。 “云野，家属大院都是老干部多。咱们，咱们火气旺，吵到别人多不好啊！” 秦衍有意无意，将周云野的手带到自己的胸肌上。 周云野美色当前，瞬间就改变了主意：“你说得对，咱们换一间！” 第135章 一个铁钉带来的血案 算算日子，在市里文工团交流的日子也不剩下几天。 等到回到县文工团，租房子这件事，简直就是迫在眉睫。 县文工团的宿舍，也有不少年轻小夫妻住着。 但周云野总觉得一家人住在一居室里，有点怪怪的。 没孩子还好，有了孩子，难道要拉个帘子挡隐私？ 更何况，她现在还带着一个未成年妹妹。 她和小春是姐妹俩，睡一张床自然可以。 秦衍这么大个人，往哪塞？ 周云野默默思索着。 县城找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的事情。 要不然，先和秦衍分开住，等找到房子再说。 周云野拽过秦衍：“秦衍，我决定了，咱们分开住一段时间。” 秦衍当场拒绝：“不行！哪有新婚夫妻分开住的！” 理是这么个理。 但是，他们现在没多余的房子啊！ 至于小春，周云野是绝对不同意将小春再送回周家村的。 就她继母那个偏心的样子，家里唯一的男丁都已经上初中了，也没听说给家里的两个女儿上学。 她不是亲生的，偏心就算了。 小春是亲生女儿，还不是没得学上。 现在周云野跑了，没人给继母干活。 周云野敢断定，小春一旦回去，就是接原身的班，继续当牛做马给家里打杂。 指不定等过几年大了，还会被继母转手卖给别的老光棍。 秦衍知道郑梅对她们姐妹俩不好，自然就不会有将小春送回去的念头。 文工团宿舍确实小了些，也没有独立的厕所和厨房。 看着自己刚到手还没热乎却马上就要分居的老婆，秦衍一咬牙，拼了！ 他记得自己队长在县城有套房子，他今晚连夜写信，不信借不来！ 大不了，把自己写得惨一点。 队里爱笑话就笑话去。 房子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周云野脚的问题。 周云野很显然，是个双标的人。 秦衍被针扎了，她紧张得要命。 自己的脚被钉子扎了，她淡定得不行。 她观察过了，那个钉子很新，不带锈。 因为是从鞋底扎进去的，钉子扎进肉里的部分其实并不太深。 林舒予的鞋码比她大，走路时候不跟脚。 所以更多的伤口，是走动时被划开的皮肤表皮，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伤口长且浅，钉子又没锈，基本就排除了破伤风感染的危险。 她这边淡定得和什么一样，只剩秦衍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秦衍一开始的打算，是背着周云野直接到医院。 谁知道周云野不仅从他背上下来，还蹦蹦跳跳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没事儿，小口子。这会功夫，都快愈合了。” 秦衍半信半疑，到底是相信了周云野的话。 回家和小春聊天的过程中，周云野表现得也都很正常，一点看不出脚受伤。 直到周云野把自己脚上原本的鞋子脱下来，露出被血打湿的一张手帕。 周云野伸手去拿红药水，手却被人猛地抓住。 秦衍急了：“你不是说是小口子吗？流这么多血，小口子？！” 也不管周云野什么表情，抱起周云野就往门外跑。 周云野：“” 确实是小口子啊。 秦衍这人是没流过鼻血吗？ 光她每个月一次，都比这量多多了。 秦衍要是看见，那不得晕死过去？ 看秦衍这副着急的样子，周云野也就没反驳。 男人嘛，心疼自己总是好的。 虽然蠢了点，但总比无动于衷好。 不过，当看见那两个大大的红字时候，周云野的淡定的表情还是维持不住了。 秦衍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和自己在一起，天天犯傻。 就自己脚上这个小口子，需要去急诊？ 那两个硕大的急诊红字，照亮周云野茫然的一张脸。 周云野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秦衍，我觉得我没事” 秦衍态度坚决：“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说完直接拉住急诊的一个护士：“同志，麻烦您抓紧看一下我对象！我对象流血了！” 急诊，顾名思义。 来的全是突发问题的病人。 像周云野和秦衍这样的小夫妻，不算少。 那个护士瞬间就理解了秦衍的意思，也开始着急帮着喊：“让一让！大家麻烦让一让，给这个女同志先过去！” 周云野莫名其妙躺在了病床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看着门口还推进了一辆装满药剂的小车。 难道她脚上的伤口真的很严重，严重到需要住院？ 周云野有点慌了。 她想到自己前辈子看见的那些因为感染破伤风死掉的人，和截肢的人的新闻。 她的事业才刚起步，她的人生才刚开始。 她要她的腿，她不要死！ 妈妈呀，她只是踩到了一个钉子，不会这么倒霉吧？ 周云野的心情起起落落落落落落，最后肉眼可见沮丧下去。 周云野神情惊恐，拉住医生的袖子：“医生，您就告诉我，能不能保住？” 进来的医生叹一口气。 像这样的病人，她见得多了。 医生只能安慰周云野：“同志，节哀。你还年轻，还会有的。” 周云野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 节哀这个词一出来，她仿佛已经看见了结局。 但是这个医生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她是年轻，但是腿这种东西，她又不是蚯蚓，怎么还能再长出来？ 医生的安慰还在继续。 “同志，失去这一个，你还有第二个。你要坚强起来，你不能被打倒” 她就剩一条腿，她还怎么坚强。 只剩一条腿，还不如死了算了！ 周云野悲从心来，默默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开始小声啜泣。 眼泪在脸上默默的流，和不要钱一样。 她承认，她后悔了。 早知道这个钉子这么厉害，就应该立刻去医院。 刚去交完住院费的秦衍一回来，就看见床上被白布蒙着头的周云野。 手里拿着的东西，哐当全部砸到地上。 这什么破伤风，这么厉害？ 他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周云野，就这么没了？ 第136章 两个卧龙凤雏成了一家人 秦衍不可置信。 之前他被针扎了，周云野告诉他破伤风会死人他还不以为然。 结果，今天就遭到了报应。 他刚领了结婚证的老婆，因为一个铁钉，没了。 秦衍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买什么奶糖？买什么花？ 为什么不直接带周云野去医院？ 被巨大的震撼和愧疚笼罩，秦衍甚至不敢进病房看周云野最后一眼。 周云野走的时候，是不是很恨他？ 周云野走的时候，会不会很疼？ 她还没看见自己的小房子，还没站上全国的大舞台。 她还没看见小春上学，还没和他拍婚纱照。 秦衍呆呆地倚靠在病房门口，整个人不断往下滑。 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医生，对于丈夫这种反应，也很见怪不怪。 拍拍秦衍的肩膀，以示安慰：“同志，节哀。进去看看你对象吧，她现在一定很需要你。” 节哀。 好沉重的两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巨石击打在秦衍的心口上。 将他的心粉碎到再也粘合不起来。 秦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病房的。 病床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轮廓。 隔着一层白布，隔绝了生与死，他和她的距离。 秦衍的手剧烈颤抖，到底是没有勇气去揭开那层白布。 也没有勇气去看周云野。 病房里用来陪护的椅子，被秦衍调转过去。 他背对着周云野，开始自顾自叙说。 “云野，现在这个机会，能和你说说心里话也好。” “其实从见到你的第一时间，我就喜欢上你了。很奇怪对吧，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 “其实我幻想了很多次，我们结婚以后的场景。你喜欢吃蹄花面，我就天天给你做。你喜欢看舞台剧，我们就去省城，看个够。”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孩子。如果有，我希望是个女儿。像你一样，聪明，可爱” 秦衍说不下去了。 他默默擦掉自己眼里掉下来的眼泪。 明明一直到刚才，他还都在幻想之后的美好生活。 怎么人说没就没了。 眼泪是越擦越多，最后秦衍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的周云野，在听见秦衍刚才那些絮絮叨叨的心里话时候，其实是有点震惊的。 因为秦衍平时压根就不会对自己吐露这么多心事。 周云野的脑子觉得，可能是秦衍觉得自己睡着了，才会对自己敞开心扉。 所以就算周云野再想动，也忍住了。 直到她听见秦衍那句想有个和她一样的女儿。 又第一次听见秦衍的嚎啕大哭。 周云野再也忍不住，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秦衍！呜呜呜！医生说我以后就是个残废了，你找个更好的姑娘吧！” 正在痛哭的秦衍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 什么玩意？ 他刚才是不是听见有人在说话？ 周云野从被窝里钻出来，泪眼朦胧。 和同样泪眼朦胧的秦衍大眼瞪小眼。 秦衍：“云野，你不是死了吗！” 周云野：“我怎么不知道我死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乌龙。 确认周云野没死，秦衍高兴地在病房来回转圈。 “云野，太好了！这真是最好的消息！” 周云野一点也不像秦衍开心：“不好。” 周云野看着秦衍，一脸认真：“秦衍，如果我只有一条腿，不能再当演员了，你重新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好吗？” 秦衍原本高兴的脸，瞬间又垮下去。 几乎立刻就冲到了周云野的病床旁边，紧紧握住了周云野的手。 “云野，你的腿怎么了？我不去找别的姑娘，我只喜欢你！” 周云野满脸感动，但还是轻轻拨开了秦衍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静。 “医生说的，破伤风感染，需要切掉一条腿。” 秦衍的瞳孔，泛起惊涛骇浪。 握住周云野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看着周云野，目光坚定：“云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现在有假肢，如果你不喜欢，我把我的腿给你！” 俗话说得好，恋爱使人降智。 搁平时，周云野肯定要吐槽一句。 切了也装不上，装上也是长短腿。 但在自己即将残废和秦衍不离不弃的双重作用上，周云野很感动。 她用一根手指点了点秦衍的额头：“傻瓜！谁要你的腿！” 秦衍顺势搂住周云野：“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行！” 喊周云野去做检查的护士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人如胶似漆依偎在一起的场景。 护士笑了笑：“你们小夫妻感情可真好。” 也没忘记正事：“47号床周云野，跟我出来做下检查。” 周云野原本放下去的心，再次提起来。 做检查，岂不是就要割她的腿了？ 周云野毫不犹豫抓住秦衍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秦衍，我害怕我不做检查了好不好？” 秦衍心疼，但也知道感染的威力。 只能哄着周云野：“我陪着你，你就不害怕了，好吗？” 被迫吃狗粮的护士：“” “家属陪同也可以，跟我来吧。” 冰冷的手术床，冰冷的检查器械。 裤子被脱下，赤裸的下半身紧紧贴在冰冷的手术床上。 只有秦衍的手有温度。 生死面前，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 秦衍也是一点没有旖旎的心思。 他紧紧盯着周云野的眼睛，一眨不眨。 两个人互相注视，仿佛过去一个世纪般漫长。 直到，周云野的双腿被打开。 一个冰冷的钳子顺着大腿根，往下体进发。 医生戴着口罩，说话闷闷的：“清宫手术可能会有点疼痛，同志，忍一下！” 周云野和秦衍只觉得五雷轰顶。 什么玩意？ 清宫手术？ 周云野一个鲤鱼打挺从手术床上跳起来，一边提裤子，一边对着秦衍大喊：“快跑！” 两个人一溜烟从医院跑出来，一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 周云野和秦衍对视一眼，终于没忍住，发出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他们真是两个傻蛋。 一个以为对方死了，一个以为自己要被截肢。 到头来，谁以为的都不对。 医生以为他们是流胎。 三个人完全就是在鸡同鸭讲。 差一点点，周云野一个刚结婚的姑娘，就要被迫做清宫手术了！ 第137章 老老实实接受批评教育 周云野笑得腰都快抬不起来，一只手插在自己的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 她和秦衍咋就能这么傻蛋？ 亏她还觉得秦衍傻。 现在看来，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衍后知后觉，也摸着脑袋憨憨笑起来。 但没笑一会，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市医院的急诊医生，带着好几个人，过来抓他们来了！ 医生办公室内。 周云野和秦衍低眉顺眼，老实巴交地在里面站着。 两个人的头低得能有多低，就有多低。 没什么原因，单纯是因为丢人。 急诊今天值班的医生姓严，看着秦衍和周云野这副样子，是好气又好笑。 她当医生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从手术台上逃跑的！ 患者对于异物侵入有恐惧心理，她很理解。 出于担心周云野，严医生立刻就喊上了周围帮忙的几个护士同志，跟着她一块追出去。 谁知道追了半天，发现病人周云野和她对象，居然在花园里傻笑。 反正，一点也不像害怕的样子！ 严医生叹一口气：“两位同志，说说吧，为什么要跑？” 考虑到周云野的身体，严医生站起身，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周云野过来坐。 周云野被人抓住，本来脸上就臊得不行。 摇摇头，拒绝了坐在医生旁边的提议：“严医生，我站着挺好的。” 周云野一边说，一边默默往秦衍的方向挤过去。 秦衍体积大，让他在前面。 别人只注意到秦衍，就注意不到丢脸的她 偌大一个办公室，两个人愣是只挤小小一块地方。 严医生见状，也就没继续强求。 女同志脸皮薄，很正常。 特别是周云野这样柔柔弱弱的。 有些话，她就不好直接对周云野说，怕伤害了周云野脆弱的小心脏。 但是对秦衍，她不用客气。 软的对周云野，硬的就对秦衍。 严医生板着一张脸：“同志，你知不知道你爱人身体不舒服？”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破坏我们的正常治疗？你知不知道，如果胎没流干净，是很伤身体的！” 秦衍听见流胎这个词，整个人噎了一下。 看着角落里装鹌鹑的周云野，秦衍咬着牙，打算将黑锅全部背在自己身上。 秦衍态度极其诚恳：“您说得对，是我的错。” 秦衍良好的认错态度，让面前严医生的态度好了不少。 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孩子。 装鹌鹑的周云野，她也没放过。 从抽屉里翻出两本宣传手册，递过去给秦衍，顺便让他传一本给周云野。 严医生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火气旺，这段时间，我都碰见好几对你们这样的了！是一时舒服重要，还是两个人长久的幸福重要？” 秦衍压根就没听见这句话。 他的注意力，全被面前的宣传册吸引。 刚翻开几页，瞬间面红耳赤。 头顶的温度，都能烧开水。 正是提倡优生优育的时候，医院自然不例外。 严医生扔给秦衍的宣传册，正是性教育启蒙和科普读本。 光是知识，对秦衍没这么大冲击。 是册子后面附赠的两个纸袋套子。 老光棍秦衍，从来没经历过这些。 但字，他是认识的。 透明包装纸上，赫然是红色的双蝶牌避孕套几个大字。 秦衍瞬间烫手山芋一样扔到地上。 周云野莫名其妙。 干脆弯下腰，将秦衍甩出去的东西捡起来。 嘴里还念念叨叨：“秦衍，你丢东西干嘛呀！” 周云野顺手捡起来，也没细看，直接递给秦衍。 却看见秦衍一张脸涨红：“云，云野，你，我” 周云野一脸疑惑，视线顺着秦衍的目光下移。 她看见了什么！ 双蝶牌。 小孩嗝屁套！ 周云野作为21世纪人，倒是不对这东西感到羞耻。 默默将东西夹回宣传册里，还安抚性地拍拍秦衍的肩膀：“秦衍，别害羞。只是正常的计生用品而已。” 面前的严医生，对周云野刮目相看。 “秦同志，你爱人周同志说得不错。我们不应该将这些东西看作是洪水猛兽。” 严医生顿了顿，“我给你们宣传册，是为了让你们知道，如何更好地在夫妻生活中保护好女方。” 七十年代的人，普遍缺少这方面的教育。 小年轻，就更不懂了。 这段时间，医院还接诊过一个宫外的。 都是不懂事的小年轻，不懂避孕，不懂怀孕征兆，直到发现自己身体出现异样，才着急忙慌跑来医院求助。 还有不少已经生过孩子年龄已经比较大却仍然怀上的妇女。 有些能救，有些以市医院现在的技术，一旦血崩，神仙难回。 如果宣传册能够宣传到每一家，那么出现这种悲剧的概率，一定会大大减少。 周云野满脸认真听着，连刚才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秦衍也平复下来。 看着眼前的那几个纸袋，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 不过，严医生单独留下周云野和秦衍，显然还有自己的打算。 周云野在严淑华喊出那一句“周编剧”之后，直接惊呆了。 她知道自己小有名气，却不知道这么有名气。 严淑华找到她，确实有她的私心。 女演员在舞台上最鲜活的日子，其实也就那么短短几年。 更何况周云野初露头角，很需要大量抛头露面的机会。 周云野还想在舞台上演出，那么这几年，就势必不能先怀孕生孩子。 周云野没反驳严淑华所说的这些，反而点点头：“严医生，您说得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严淑华听见周云野这么说，想到周云野今天的事情，更是对她恨铁不成钢：“周同志，你都知道，怎么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知不知道，流一次胎，女人的身体得受多大亏损！” 周云野：“” 得，今天这个话题，是过不去了。 周云野思索再三，咬着牙，默默上前。 在严医生旁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严医生，其实，我，我没怀孕” 第138章 来自医生的实用新婚贺礼 果然不出周云野所料，她和秦衍的糗事说出来，就算是严医生这样人淡如菊的人，也会忍不住笑出来。 严医生扶住自己的眼镜腿，尽量遮挡住自己忍俊不禁的笑容。 弄了半天，一个乌龙事件！ 周云野和秦衍这俩人看着挺聪明，没想到一个比一个冒傻气。 这俩人凑在一起，倒还般配！ 知道周云野不是滑胎，严医生的心也放下来。 她年轻时候吃过亏，自然就心疼周云野这些年轻女孩子。 不是滑胎，破伤风也很危险。 周云野按着严淑华的意思，将自己的鞋脱下来，露出被铁钉扎到的脚底板。 经过这次以为自己要截肢的乌龙事件，周云野是一点也不敢小看这个小伤口，老老实实等着严医生去拿双氧水给自己消毒。 严医生离开了，周云野晃着脚百无聊赖。 一回头，就看见秦衍在研究那个子孙嗝屁袋。 袋子的透明包装，已经被秦衍拆开。 他拽着橡胶的一头，颇有趣味地拉来拉去，测试着橡胶的弹性。 橡胶的弹性，其实和秦衍打鸟用的扁皮上的皮筋差不多。 两个都是一样材质。 秦衍摸着手上的橡胶，若有所思。 研究完了弹性，又开始研究宽度。 秦衍试探性地两根手指放进去，又加了一根。 最后，整个手掌都塞了进去。 秦衍简直惊呆了：“这个玩意，弹性这么好？用来做这个，多可惜！” 橡胶是个宝贝，在哪都能用到。 他是真心觉得大材小用。 秦衍不知道，这时候，这种东西都是会清洗后反复使用的。 如果质量不好，怎么经得起反复水洗？ 周云野默默将头转回去，打算眼不见为净。 有一说一，她有点后悔和这么个傻狍子结婚了。 希望不会影响到下一代的基因。 严医生回来时候，看见秦衍还在那里玩橡胶，又看见满脸无奈的周云野，笑了一下。 她感觉周同志的对象，也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甚至还有点傻。 是的，不仅人美声甜的周云野是个小名人。 她身边的恶霸对象秦衍也是个小名人。 一个是好名声，一个则是坏名声。 抢走周云野的秦衍，不知道是多少未婚男青年心中的刺。 周云野接过严医生手中的双氧水，开始给自己的伤口清洗。 双氧水接触到伤口，瞬间就泛起白色泡沫。 这是有感染的症状。 周云野对这点疼是一点感觉没有，偏偏秦衍在旁边给她斯哈斯哈配音。 “啊！起泡泡了！云野，你痛不痛！” “嘶，哈。嘶，哈。嘶” 周云野忍无可忍。 到底是她受伤，还是秦衍受伤？ 刚想拍大腿问问秦衍有完没完，转念一想，周云野就挂上了哭兮兮的委屈表情。 眉毛皱在一起，变成委屈的八字眉：“秦衍，好疼好疼啊，怎么办？” 几颗泪珠子，啪哒啪哒往下掉。 看着就可怜，惹人，特别是秦衍心疼。 周云野抽抽噎噎：“我脚疼，我就走不了路。” 秦衍毫不犹豫：“我背你！” 周云野委屈巴巴：“十指连心，我的手也疼了。手一疼，就干不了活” 秦衍立刻上钩：“我干！不仅这段时间我干，以后都是我干！” 周云野厚颜无耻：“我的头也好疼，是不是细菌感染的后遗症啊” 秦衍瞬间就位，开始给周云野按摩。 一边按，一边殷勤问：“明天想吃什么？你腿受伤了，吃大棒骨补补好不好？” 计划通。 周云野一脸淡定，看着有些震惊的严医生。 再看看自己脚上再来迟一点，都能自己愈合的伤口。 看吧，秦衍就是这么个傻子。 严医生一脸无奈，到底没拆穿周云野的这些小伎俩。 两个人从医院离开，周云野的座驾，自然是身下的秦衍。 秦衍已经是个熟练工，熟练掌握了背周云野的技能。 临出门，两个人被严医生喊住了。 严医生笑盈盈的，递给秦衍背上的周云野一大口袋东西。 “周同志，我还没有祝你们新婚快乐。这些东西拿着吧，总会用上的。” 周云野没来得及推脱，严医生已经重新走回了诊室里。 周云野默默低头看着那个袋子，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 她没有当面拆开别人礼物的喜好，只能等到回家后再拆开。 至于回礼，等过两天她脚好了，亲自上门道谢。 又折腾了这么一遭，周云野已经有点困了。 底下任劳任怨的人力车夫，倒是神采奕奕。 他背三四百斤的猪，那都是一趟趟跑。 就周云野这点重量和距离，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周云野：“” 背猪这件事是过不去了是吧？ 趴在秦衍的背上，周云野倒是难得感觉到了几分安心。 一开始还能有一句没一句和秦衍搭着话，到最后，周云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毛茸茸的脑袋，在秦衍的颈窝旁蹭来蹭去。 均匀的温热的呼吸，扑打在秦衍的耳朵边。 秦衍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好让背上的周云野能够睡得更安稳一些。 到了别院，已经是大半夜。 月明星稀，世界都很安静。 除了，被锁在门外的秦衍和周云野。 秦衍：“” 昨天回家小春没锁门，被周云野教育以后，今天果然记得锁了门。 但很可惜，因为赶着去医院，周云野并没有带钥匙。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进不去家门。 看着背上睡得香甜的周云野，还流起哈喇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太冷，周云野皱起眉，冷不丁打个哆嗦。 秦衍没有犹豫，转头带着周云野朝着附近最近的招待所走过去。 还好，他结婚证宝贝一样装在身上。 要不然，到招待所，估计还进不去。 招待所的人看了秦衍的军官证和结婚证，倒是没什么问题。 挥挥手，就打算放行。 睡得半梦半醒间的周云野听见动静，下意识就半睁开眼睛，举起一只手开始揉眼睛。 一直被那只手抓在手心里的袋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露出了一口袋计生套。 周云野：！ 秦衍：！ 第139章 尴尬的招待所之旅 周云野瞬间困意全无。 一只手，呆滞地维持着拎着袋子的动作。 一只手，则在秦衍的后背上用力拧了一把。 周云野的头深深埋进了秦衍的颈窝里，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羞愤的催促。 “秦衍！快捡啊！快捡起来！” 对性没有羞耻，是一回事。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掉出来计生套这件事，就算周云野脸皮比城墙厚，也会感到羞耻。 秦衍愣愣的。 好半天才后知后觉，脸噌得一下就变成了熟透的红色。 周云野绝望地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只要她自欺欺人够快，就不会丢脸。 秦衍忙不迭弯下腰，伸手匆匆忙忙开始在地上捡那些套子。 但人一紧张，就容易出岔子。 秦衍直接忘记了自己背上还有个周云野。 猝不及防还在装睡的周云野，直接“啪唧”一声从秦衍背上摔下来。 四仰八叉摔在招待所所有人面前。 周云野：“” 现在装晕，还有用吗？ 招待所的那些婶子们，看着周云野和秦衍年轻脸皮薄，到底是没说什么。 几个人也不聊天了，主动过来蹲下身子帮着秦衍一起捡。 装乌龟不成的周云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加入了这场尴尬又沉默的捡套之旅。 妈妈呀，谁知道严医生给的贺礼会是这个！ 如果知道，她就算掉了自己，也不会掉了这个！ 周云野蹲在地上一边捡，一边默默在心里流泪。 希望今晚的事情，不会传出去吧。 毕竟，她大小也算是个名人现在。 很显然，事情传不传出不知道，被人议论，是一定的。 秦衍重新背着周云野走楼梯去房间的时候，周云野竖起来的耳朵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几句那些婶子对她和秦衍的调笑。 “现在的年轻小夫妻，真是！” “社会风气变了，还是我们那时候好啊！” 周云野：“” 好歹是到了房间，两个人紧绷着的情绪，稍微能松懈下来一点。 但很快又犯了难。 招待所看他们是领了证的夫妻，就只给开了一张床的房间。 周云野还没说话，秦衍主动先开口了：“云野，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招待所的柜子里，有一床备用的棉被。 秦衍先是从房间里找了把扫帚，将床边的空地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 随后才将那床被子拖出来，铺在地上。 没有多余的枕头，秦衍就脱掉自己的外套，叠成一个豆腐块，充当枕头。 三下两下，就已经弄好了一个地铺。 只是，没有盖被。 秦衍讪讪一笑：“这床垫被我一半垫，一半盖就行。出门在外，哪来这么多讲究？” 周云野很想说，让秦衍和自己睡一张床。 反正他们俩也领了结婚证，迟早是一张床的床友。 看着床头柜子上的那个袋子，周云野怎么也开不了口。 如果没有刚才发生的尴尬事情，她肯定大大方方喊秦衍和自己一起睡。 俩人又不会发生什么，就是单纯的睡觉。 可是现在，她要是说出去，怎么感觉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呢？ 周云野默默“嗯”一声，默认了秦衍的提议。 对不住了秦衍，就先将就一晚吧。 秦衍看着背过身用后背对着自己的周云野，没说什么。 他们虽然领了证，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 等到办了婚礼那天，他光明正大和周云野睡一张床！ 秦衍躺下去，扯住一半的垫被，盖在自己身上。 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朵边，是他老婆周云野均匀的呼吸声。 只有一个床板的距离。 这种感觉很奇妙。 秦衍翻来覆去，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去睡觉，结果一闭上眼睛，就全是些胡思乱想。 秦衍干脆坐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周云野的背影。 周云野身高并不算矮。 但在秦衍看来，简直娇小玲珑到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窗外的月色淡淡地笼罩进来，映出周云野窈窕的影子。 从肩膀到臀部中间的地方，好看地凹下去一个弧度。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垂落了几缕掉在床边。 秦衍看着看着，鬼使神差伸出了手，将周云野的那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捞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将头发裹住了自己的手指。 感受着柔顺油润的发丝，在自己的指尖滑落。 周云野这边，也没睡着。 身边就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要她怎么睡得着？ 又不敢正对着秦衍，只能背对着他一动不动装睡。 就是她的头发，似乎被自己压住了。 周云野下意识想动一动，拯救回自己的头发。 却发现头发的那头，好像是被人拽在手上 周云野：？ 她猛然回过头去，正好撞进一双在黑夜中依然亮晶晶的眼睛。 是秦衍。 秦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 整个人倚靠在床板边，右手撑着脑袋，左手还在把玩自己的头发。 周云野这么一转身，几乎是投怀送抱，将自己送到了秦衍的面前。 对上秦衍的目光，周云野不自觉就咽了下口水。 现在的气氛，好，好奇怪。 周云野有些茫然：“秦，秦衍。你，你还没睡啊？” 温热的呼吸，扑打在秦衍的面庞。 然后周云野就看见面前人的喉结，迅速滚动了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坐在地上的秦衍就已经改坐姿为半跪。 原本支着自己脑袋的那只手，牢牢托住了周云野的后脑勺。 以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力量和态度，将床上的周云野往前带了几分。 秦衍看着面前的周云野，没有犹豫。 覆上身，收缴了周云野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语。 窗外的那点光亮，在周云野眼前彻底黑下来。 世界，只剩下嘴唇上辗转反侧的啃咬，和秦衍带着微喘的呼吸声。 第140章 冬暖夏凉的秦衍 秦衍察觉到怀里人似乎在憋气，终于舍得松开自己的嘴。 周云野如同溺水的人终于上岸，猛地大吸一口气，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她简直欲哭无泪。 早知道老男人这么可怕，她说什么也不会主动招惹！ 周云野气息不稳，秦衍心情倒是很好。 摸摸周云野的脑袋，又给她拍拍后背顺气：“怎么还没学会换气？” 都亲这么多次了，周云野每次一亲就憋气，一亲就憋气。 影响他的发挥！ 周云野没好气白一眼，一拳打在秦衍胸口：“不想理你！” 但周云野很显然，忘记了秦衍在某些方面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大无赖，臭流氓。 她气鼓鼓转过身去背对着秦衍，结果整个人又被秦衍翻过来。 这次，秦衍还有了新借口。 “云野，我是在教你学换气。你看那些歌唱家，哪个不是很会换气？” 听起来很有道理。 才怪！ 她一不是歌唱家，二谁学换气是这么学的！ 周云野哼哼唧唧，也没逃过被翻来覆去一顿揉搓的命运。 最后只能愤愤地将手指插进秦衍的发间，偷偷揪着秦衍的头发。 他咬她，那她就让他成秃子！ 折腾到大半夜，周云野是彻底没了精神。 整个人，就和蔫巴的小白菜一样。 睡眼朦胧挂在秦衍身上，任由他蹂躏。 秦衍看着那张水润还带着红肿的嘴唇，到底是不忍心。 很快地在上面亲了最后一口，站起身来，给周云野盖好被子：“睡吧。” 话音还没落，周云野就已经四仰八叉睡过去。 她睡得心大，一点也不在乎房间里还有别人。 只有秦衍看着周云野，默默在思考一件不正经的事情。 体力这么差，还是得想办法练练 到下半夜，周云野是给冻醒的。 她终于明白了柜子里多出来的那床被子是用来干嘛的。 估计压根不是备用，而是留着添被子御寒用的！ 这个破招待所，是一点也不暖和。 至于上半夜为什么不太冷 咳，运动使人暖和。 周云野摸着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坐起来，打算将自己睡觉前脱下的衣服再穿上。 光着脚刚下地，就踩到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是睡在地上的秦衍。 周云野原本还担心秦衍会冷，直到她悄悄伸手去感受了下秦衍的体温。 就和个小火炉似的。 人与人的差距，真的是比狗还大。 她在床上冻成狗，有人打地铺暖呼呼。 周云野没安好心，默默将自己冰冷的脚塞进秦衍的被窝里。 她不是坏心，她这叫资源的合理利用。 别说，确实比她自己睡暖和不少。 一开始，因为担心秦衍突然醒过来，周云野还有点收敛。 直到发现两个脚都伸进去，秦衍依然在均匀呼吸，沉稳睡觉。 周云野胆子大起来，又将自己的脚往被窝里塞了塞。 从头到尾，秦衍毫无反应。 周云野受到鼓励，干脆从床上下来，坐到秦衍身边。 将自己冰凉的两条胳膊也伸进去。 慢慢地，她就和八爪鱼一样，就差和秦衍睡一个被窝了。 秦衍和一个热源般，源源不断往外散发着热量。 周云野一边快乐地眯起眼睛取暖，一边开始胡思乱想。 秦衍这身子，冬暖。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夏凉。 如果冬暖夏凉，岂不是比空调还好使？ 周云野在这里有的没的一通乱想，被她当作热水袋的秦衍醒了。 他是个兵，要是自己身边多出来一个人都发现不了，那他直接可以宣布退伍。 秦衍本来生理反应打算抓住自己怀里的这个人。 直到他猛然想到今天是和周云野一起过夜。 秦衍默默地，就没出声。 任由周云野八爪鱼一样抱着他。 顺便听周云野对他冬暖夏凉的嘀咕。 秦衍：“” 原来他还有这作用。 此时此刻，他倒是无比感谢周云野手凉脚凉的毛病，和自己火气旺。 周云野主动投怀送抱的机会，可不多。 秦衍美滋滋，感受着周云野软乎乎的手臂在自己身上搂来搂去。 冬天啊，请你一直不要走！ 他以前听队友说，退伍之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人最大的享受。 之前不理解，现在理解了。 没孩子，但有老婆。 没热炕头，但他自己热。 啊，人间享受。 就是秦衍还有点惋惜。 怎么睡觉之前，就不知道把招待所的窗户开开呢？ 但这样，周云野一定会感冒。 但这样，周云野肯定会早早就下来搂着他睡。 秦衍心中天人交战，到底是道德占了上风。 他真坏，真的。 他唾弃他自己。 秦衍一动不动想心事，周云野则认为秦衍一动不动睡着。 两个人各怀心思，就这么不知不觉间都睡过去，直到天明。 天刚要亮起来的时候，做贼心虚的周云野迅速爬起来。 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秦衍没醒，周云野一骨碌爬回了招待所床上。 迅速拉开被子钻进去，闭上眼睛装睡，一气呵成。 地上的秦衍：“” 他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秦衍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周云野。 秦衍：？ 快速收拾好床铺，这才开始叫床上的周云野。 “云野，云野你醒了吗？” 周云野从刚才躺上床，就一直再也没睡着。 到这种时候，没忘记发挥自己的演技。 她睡眼惺忪揉揉眼睛，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秦衍，早啊！” 反正，昨晚秦衍睡得很死。 只要她不说，没人会发现她占秦衍便宜，把秦衍当成暖宝宝。 周云野开开心心收拾起自己的床铺，还心情很好地问秦衍：“你昨晚睡得好吗？” 实在是，有点心虚。 毕竟把别人当暖宝宝。 秦衍这边，不好开口询问为什么一觉醒来周云野就到了床上。 毕竟他昨晚全程都在假装睡着不知情。 但为什么他总感觉周云野关心的表情和问话底下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心虚？ 秦衍默默点点头：“睡得很好。就是半夜不知道为什么比较冷。” 周云野打着哈哈：“可能是招待所窗户没关好吧！” 秦衍看着从昨晚就一直没打开过的招待所窗户，没反驳。 只是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 他似乎，发现了周云野的什么小秘密？ 不过，这样的周云野，依旧很可爱。 第141章 秦衍的副业 退房的时候，那些婶子们还有意无意，用一种暧昧和看热闹的眼神打量着周云野和秦衍。 顺便，还关注了一下秦衍手上拎着的小口袋。 和昨晚相比，这个口袋似乎瘪下去了不少啊 婶子们的目光，带上深意。 看向周云野，意有所指。 周云野：“” 她只是腿受伤，又不是瞎子好吗！ 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干嘛！ 口袋里装着的除了套子，还有脚上伤口更换用的纱布和药粉。 一夜过去，她换个药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这些婶子的眼神，就这么不对劲呢。 这些婶子，能不能少吃点瓜！ 匆忙逃出招待所，周云野只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惦记着家里的小春，周云野和秦衍也不过多停留，两个人并排就往林家别院赶。 秦衍十分熟练地蹲下去，拍拍自己的后背，示意周云野跳上来。 周云野四下看看大清早路上没什么人，到底是没抵抗住不用自己走路的诱惑。 稍微跑了半步助力，直接就跳上了秦衍的后背。 不得不说，不用自己走路，就是舒服。 在秦衍的背上，周云野就有心思东看西瞧。 隔着老远，就被一股勾人的香味给吸引住。 在街角的一小块空地前，有个大爷，正支着一个小小的挑子摊。 周云野毫不犹豫，轻轻扯住秦衍的耳朵：“秦衍，前面的摊位，吁！” 秦衍被这声吁弄得好气又好笑。 真不知道周云野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真把他当成马了？ 用力捏捏周云野搂住自己脖子的手，算是报复回去。 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馄饨摊，秦衍明白了。 快走两步，背着周云野在摊子前面站住。 弯下腰，小心翼翼将周云野放到一条长板凳上，这才对着大爷开口。 “老师傅，麻烦给我和我爱人来两碗馄饨面。” 秦衍看摊位几眼，看见犄角旮旯处居然有虾米，瞬间眼睛就亮了。 虾米补钙，又是他们这难得吃到的农产品。 就周云野这副馋猫样，一定喜欢！ 周云野眼尖，老早就闻见了虾米特有的腥味。 这时候，正在默默咽口水。 不是她馋，实在是她们这不好买到海产品。 虾米紫菜小馄饨，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秦衍和那个老头打着商量。 “老师傅，麻烦给我爱人这碗再加一毛钱的虾米，您看成吗？” 老头一点不带犹豫：“不成，我这虾米不卖，是给我孙子长身体用的。” 秦衍没话说，但还是不死心。 “老师傅，是这样的。我爱人脚受伤了，平时又最喜欢这一口。您看看” 老头摇头，说什么也不行。 听见秦衍这话，倒是抬起头看周云野一眼。 周云野恰到好处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极为乖巧。 老头理也没理，自顾自转头回去下馄饨。 周云野：“” 馄饨面上来，热气腾腾。 在清早吃上一碗这样的热乎食物，从头到脚都舒服。 至于没有虾米这件事，周云野压根不在乎。 虾米，锦上添花的东西。 但这碗馄饨面，馄饨居然是难得的鲜肉馅料。 下面用的汤底，也能喝出来，是大骨汤熬制而成。 面条柔韧筋道，馄饨皮更是薄如蝉翼。 看来，这老头，很有几分功夫在身上。 有实力的人，有脾气和个性总是难免的。 周云野一边风卷残云吃着自己的馄饨面，一边和秦衍嘀嘀咕咕。 “怪不得脾气这么不好，原来是仗着自己做的东西好吃，不怕没生意。” 秦衍不动声色瞥正在动作的老头一眼，没附和。 味道，是挺好的。 就是这个脾气 秦衍看着周云野喜欢，默默又从自己碗里捞了几个小馄饨扔过去。 面，周云野吃得不多。 秦衍很自然地就从周云野的碗里捞出来，放到自己的碗里。 同时，心里默默记下周云野的喜好。 爱吃蹄花面，但在小馄饨面前，面条得往后排 周云野咽下一口汤，摸摸自己的肚皮，很满意。 只是，没太吃饱。 干脆又笑眯眯地喊那个老头：“老师傅，我想再来一碗！” 谁知道，老头直接将手中的漏勺往摊子上一扔：“就一碗。吃完了，就走！” 周云野猛然被这句话噎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衍连忙站起来，帮着周云野说话：“老师傅，我看您的摊子上还有，能不能，再卖我们一” “说过了，一人，就一碗！我的份数每天都是限量的，你们吃了，其他等着的那些人吃什么？” “今天给你们吃这一碗，已经是看在这个女同志脚受伤的面子上！” 周云野惊了。 她还有这面子呢？ 吃惊完，更多的还是对老头脾气不好的新的认知。 看着老头吹胡子瞪眼的生气样，周云野也不打算和秦衍在这里多待。 馄饨，好吃。 但是气，她们可不想吃。 周云野拽住秦衍的胳膊，示意他跟着自己离开。 回头再看一眼那老头，到底是没忍住自己的吐槽。 “秦衍，等你退伍了，咱们也过来开个馄饨摊！” 周云野叉着腰，愤愤不平。 “到时候你负责煮馄饨，我就负责站门口笑。我见一个人，就笑出八颗大牙。咱们，主打一个微笑服务！” 周云野的尾调拉得有点高，担心老头听见，下意识就回头观察了一下不远处的老头。 还好。 还是那副不理人的样子，应该没听见自己的嘀咕。 秦衍心里头那点小火气，瞬间就被周云野给浇灭。 周云野吃了一肚子小馄饨，也就不让秦衍背自己了。 现在两个人，是一种秦衍搀扶着周云野的姿势在走路。 听见周云野的这些话，秦衍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周云野气鼓鼓的脸蛋。 “好了，别生气了。不就是虾米，我一定让你吃上。” “至于馄饨摊”，秦衍顿了顿。 扭头看着不远处的馄饨摊，若有所思。 距离他正式退伍的日子，也没有多久。 要不然，退伍以后的转业，就真的和周云野所说，开个馄饨摊？ 到时候，有周云野陪着自己，一定很美好。 第142章 小春失踪 两个人一路走着说着，又感受着清晨的阳光沐浴在身上的暖意。 刚才的那点不愉快，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过一个炸糕摊子，周云野还很好心情地买了两块炸糕，打算带回去给家里的小春吃。 生怕回去的路上炸糕变凉，周云野是一路小心翼翼隔着油纸，用力抱着那两块炸糕。 直到，所有的兴奋都在看见门口大开的林家别院时全部消失。 昨晚还门窗紧闭的林家别院，此时门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敞开着。 在门口，还有泥泞纷杂的人的脚印。 周云野怀里的炸糕，“啪唧”一下掉在地上。 顾不得自己脚还不利索，周云野直接冲进了别院的院子里。 一边跑，一边慌乱地大叫：“小春！小春！” 没有人回应。 本应该睡着小春的房间，枕头掉在地上。 床单，应该被人用力拉扯过，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抓痕。 周云野走几步路，还能看见屋子里花瓶被打碎的碎片。 破碎的瓷片、流淌出来的水，和蔫巴下去被人踩成烂泥的花朵，全都混合在一起。 她带来的那些小春用的东西，还完好无损地摆放在柜子里。 除了小春没了。 周云野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路，倒是没晕倒。 只是很茫然。 她和小春一没有仇家，二住得地方没什么人知道。 到底是谁，带走了小春？ 秦衍看见的瞬间，瞳孔立刻眯起来。 按他的经验推测，小春应该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看见周云野这副样子，只能握住周云野的手，出言安慰：“云野，不要急。我陪你去派出所，我们再在周围也找一找” 周云野勉强点点头。 她也知道，以现在的情况，这是最好的办法。 控制不住对妹妹的担忧，周云野脚下生风，拔腿就要往门外走。 出门的瞬间，她却似乎又有了新发现。 刚才她只来得及匆匆打量一下现场。 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周云野调转方向，直奔小春睡觉的床过去。 床单的图案，是艳丽的花朵。 所以刚才在看见一抹红色时，周云野下意识以为是花朵，就忽略过去。 只是现在凑得近了，她才发现，这压根就不是什么花朵！ 一团团色泽艳丽的花朵图案中，夹杂着一大一小两个淡红色手印！ 仔细端起来闻闻，手印还有点淡淡的血腥气。 小春受伤了？ 不对！ 看见手印的第一时间，周云野猛然想起来一件被她遗忘的事情。 前几天，秦衍是不是和她说，林家别院不太平？ 她和秦衍分析了一堆，最终推测出应该是人为。 而且这个人，应该还是很熟悉林家情况的人。 就这么巧，她和秦衍都在的时候，没人出事。 等到她和秦衍一离开，独自在家的小春就出事了？ 周云野冷哼一句，对于绑走小春的人是谁，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周云野叫住秦衍：“秦衍，看看家里的门窗有没有损坏。” 秦衍和周云野两个人配合，检查的就很快。 毫无意外，别院的门和窗，没有任何一点损坏。 周云野的一双手指关节，被她按得咔嗒咔嗒响。 所以，只能是有人从外面用钥匙开门。 或者是哄骗小春从里面打开了门。 但她昨天刚教育过小春，确信小春不会给任何人开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是外面的人在开门！ 林家别院，是林老夫人的一块心病。 别院的钥匙，总共就只有几个人才有。 到这种时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锁定在有钥匙的这几个人之中。 而且手印的存在，恐怕也预示着，昨晚绑走小春的人，和多年前吓坏林老夫人的人，是同一拨人。 只是，周云野仍然没有想明白。 绑走小春，对于那些人有什么好处？ 而且为什么，沉寂了这么多年，却在这时候突然复苏？ 还有就是，有钥匙的林家人，究竟是谁！ 周云野将这些情况分析给秦衍听，却不知道秦衍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重点怀疑对象。 林老首长。 安排周云野入住小院，是林老首长有意。 知道小院有问题故意让周云野当诱饵，依旧是林老首长。 现在，秦衍完全可以怀疑。 绑走小春，也是林老首长为了引出幕后之人而故意编造出的一出戏。 只是，这些推测，却不能对周云野说。 一来，周云野是林家义女，对林老首长和林老夫人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亲情维系。 二来，如果他打草惊蛇或是推测失误，对于幕后黑手和他们，都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秦衍心事重重，周云野也没好到哪去。 两个人各怀心思，竟罕见沉默下来。 很快，周云野有了新想法。 一切的变故，都产生于她来到林家，成为林家义女，入住林家小院之后。 所以她合理怀疑，幕后黑手是冲着她来的。 绑走小春，一来为了牵制，二来则是为了威胁。 思来想去，也就是只有几种可能。 第一，为财。幕后之人是为了林家的家产。 虽然她只是一个义女，但是林老夫人对她的偏爱，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根据过往林老首长对那些替身的大方程度来看，对于她这个义女，只会更加大方。 第二，为自保。幕后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想通过小春威胁周云野，或者是恐吓周云野。 这种情况，简直太过棘手和恐怖。 她分析的时候，只有秦衍在场。 周云野对秦衍的人品有自信，自然不会怀疑秦衍。 那就只有最可怕的猜想。 从头到尾，那个幕后之人都在小院周围。 或许周云野和秦衍说话的时候，幕后之人就正好在小院的某个地方偷听 周云野刻意忽略了自己身上猛然浮起的鸡皮疙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她的猜测不错，恐怕今晚，十多年前的鬼影，就又会在林家别院出现一次。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面色坦然：“秦衍，今晚你去招待所住，我一个人留在别院。” 第143章 她和秦衍身份互换 周云野说这话有她自己的打算。 绑走小春的人既然能清楚得知她和秦衍不在家的时间，那么如果秦衍今天仍然留在小院，恐怕幕后之人，压根就不会再次出现。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看起来柔弱的她自己，独自一个人留在林家别院里当诱饵。 周云野话音未落，秦衍的脑袋已经摇得如同拨浪鼓：“不行，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失踪一个小春，已经够让人担忧。 他又怎么可能在明知道别院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放任周云野一个人待在小院？ 没有早点带周云野和小春从别院搬出去，本来就让秦衍觉得愧疚。 现在，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同意周云野的打算。 秦衍斩钉截铁：“收拾好东西，今晚你去林家找林老夫人。我留在别院。” 虽然他有些怀疑林老首长，但眼下最安全的地方，也就只有警卫员众多的林家。 周云野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秦衍。 上下打量着秦衍，若有所思。 好半天，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你留下也行，不过，得委屈你一下。” 秦衍听见前半句周云野爽快的答应，一口气还没松下来。 听到后半句，心又猛地提起来。 什么叫，委屈自己一下？ 很快，秦衍就知道了什么叫委屈自己一下。 他目瞪口呆，看着周云野从随身携带的行李里翻找出两三件比较宽松的衣服。 一件米白色毛线，一件长到脚踝的藕粉色大衣，还有一大把不同颜色的发饰。 这些衣服，被周云野挑挑拣拣，全都扔到了不远处的床上。 周云野转过身，又从自己的道具盒子翻找出一顶白色的假发。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秦衍看不懂的花里胡哨的化妆品。 万幸，她进了文工团。 化妆品这些东西，很轻易就能得到。 至于那顶白色假发，本来是她交流表演舞台剧《白毛女》时候的表演道具。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能派上用场。 秦衍压根就不知道周云野拿这些东西要干什么。 但看着周云野吃力地捧着那些东西朝着自己走过来，还是下意识上前迎接。 秦衍一脸懵：“云野，这些都是你今天要带去林家的行李吗？” 这大包小包，简直和搬家一样！ 秦衍任劳任怨，打算将东西甩到自己背上。 等送周云野回了林家，他再一个人回来。 秦衍还没来得及动作，手就被人按住了。 周云野笑盈盈的：“不，这些是留给你的东西。” 秦衍：？？？ 周云野不是个莽夫。 根据小春在床单上抓出的印子来看，对方的力气应该很大。 当然，也有小春是个八岁孩子的原因。 对于孩子，一个成年人或许足够。 但如果绑走的对象换成了周云野，对方可能就会增加人手，以保证成功率。 就她这细胳膊细腿，对上一个或许还可以。 对上多的，那就是送菜。 所以周云野瞬间就有了一个新主意。 她要让秦衍，和自己身份互换。 到时候对方误以为还是瘦弱的周云野留在别院，放松警惕。 结果一靠近，却是一拳打死一个小怪兽的硬汉秦衍躺在床上。 那场面，一定很刺激。 好一点，或许能直接抓住幕后之人。 坏一点，也能对幕后之人产生恐吓作用。 不过，对于秦衍，周云野很自信。 只要敢来，她保证让那些人插翅难飞！ 秦衍听完周云野的这一串计划，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对象，真聪明。 就是，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周云野用起来他，好像特别得心应手 秦衍默默的，没有说话，默许了周云野的提议。 不过，他还有个疑问。 “云野，我们身高身材都不像，怎么交换？” 周云野神秘一笑：“请相信我的技术。” 来自二十一世纪顶级女演员的技术。 现在的大多数人，还是以写信作为主要交流工具。 周云野轻而易举就从别院里找到了两瓶还没干涸的黑色墨水。 黑色墨水汩汩倒入盆中，又将那顶表演用的白色假发给浸泡下去。 不过几分钟功夫，白色假发就全变成了黑色。 周云野将假发捞上来，又泡入另一盆化开的盐水中。 重复几次浸泡的动作，黑色墨水就在化纤的假发上保存得七七八八。 虽然还有斑驳，但好歹是不会随便掉色了。 假发被周云野捞出来，仔仔细细用纸巾和毛巾吸干水分。 假发干得差不多，周云野带着假发，将假发戴到了秦衍的脑袋上。 镜子里，正襟危坐的秦衍，突然变成了一个黑长直。 黑黢黢的头发，衬着黑黢黢的脸蛋。 整个人，都快要和假发融为一体。 周云野默不作声吐槽一句秦衍真是个煤球蛋子，手里的动作没停。 比秦衍皮肤白很多的粉底液，在秦衍的脸上涂涂抹抹。 不过几分钟，秦衍的一张脸就比城墙还白。 这还没结束。 周云野掏出口红，对着秦衍那张嘴，认真勾勒起来。 她的身影正好挡住镜子，坐着的秦衍，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只能看见周云野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的一张姣好的脸蛋。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嘴唇。 似乎是哪里化歪了，很快就有一根热热的手指，轻轻擦拭上自己的嘴角。 他从来没画过妆，只觉得新奇。 但周云野在自己面前这副专注的样子，显然比化妆成什么样子更值得他去看。 看着看着，秦衍就心猿意马起来。 喉结不自觉上下翻滚，说出来的话，带着点喑哑。 “云野，你离得好近好了吗？” 如果好了，他就可以亲下去了。 周云野压根没听出来秦衍话里的意思，还以为他是等得不耐烦。 抓紧填好最后一笔，周云野迅速站起身来，整个人瞬间离开秦衍面前。 秦衍还来不及可惜，就听见了从头顶传来的周云野闷闷的笑声。 “好是好了。就是算了，你自己看看吧！” 第144章 他比鬼还吓人 秦衍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目光立刻朝着自己面前的镜子飘去。 等到看清镜子里的人，秦衍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镜子里的人，是人是鬼？ 梳妆镜里，倒映出秦衍现在的样子： 乌黑如墨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 过长的刘海，遮挡住了秦衍的大半个额头。 刘海不仅有点戳眼睛，还在眉毛那形成了一片暗色的阴影。 看起来，有点阴恻恻的。 但和他其他部位比起来，这简直算不了什么。 秦衍的眼睛下方，被周云野用黑色眼影画出两个巨大乌青的黑眼圈。 他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里面眼白多，眼黑少。 配上黑眼圈，活脱脱一个地里爬上来的至少死了五十年的老鬼。 至于嘴唇，秦衍不敢看。 他和周云野不一样。 周云野那张嘴，叫樱桃小嘴。 涂起口红来，水灵灵的只会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他这张大嘴，涂上口红，那简直就是血盆大口的翻版。 结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像活人。 周云野忍住自己的笑，对着秦衍吩咐：“秦衍，笑一个看看。” 秦衍下意识张开嘴巴，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 血红的嘴唇，惨白的大牙，乌青的眼圈和浓重阴沉的头发。 鬼啊！ 还是丑鬼！ 就算是秦衍见多识广，大白天，也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周云野很满意。 除了她的化妆技术过硬以外，还离不开秦衍的好底子。 周云野拍拍秦衍的肩膀，很是赞赏：“秦衍，有你的脸在，我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秦衍：“” 什么意思。 周云野是在说自己长得丑，还是长得像鬼？ 秦衍一脸幽怨，不吭一声注视着周云野。 弱小，可怜，无助。 需要老婆亲亲。 周云野忙着给自己打扮成秦衍，压根没时间在乎背后的视线。 她和秦衍的身高差了不少，鞋子码数也对不上。 周云野只是略微一思索，就有了主意。 身高不够，垫呗！ 有些演员，身高也不高。 那拍戏时候怎么办，还不就是穿增高鞋。 现在是冬天，就更好办了。 周云野从自己的道具盒子里翻翻找找，翻出几块保护道具用的板子。 拿出一把小刀，比画着自己的脚，吭哧吭哧就开始裁剪。 不用多久功夫，几块大小合适的增高垫就出现在了周云野眼前。 周云野拿过秦衍的鞋子，往里面塞进增高垫，感受了一下高度和大小。 正合适。 蹲下身子，将脚塞进改造后的鞋子中。 又从沙发上拿起秦衍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 散落下来的头发，被随便包进了发网中。 多出来的马尾拨到额前，就变成了鬓角和刘海。 担心自己不够壮撑不起来秦衍的衣服，周云野干脆还在腰间各塞了两团衣服。 做完这一切，周云野站起身来，已然和秦衍差不多高。 走几步，倒是没一点不自在。 上辈子的恨天高她穿过无数次，现在的这双增高鞋，简直不够看。 周云野在屋里来回踱步，很满意。 在旁边围观的秦衍，直接呆了。 谁能告诉他，怎么好好的对象，突然就变成自己了？ 周云野和他说两个人身份交换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 毕竟男人和女人，怎么可能真的交换身份。 结果看到周云野现在的样子，秦衍懵了。 周云野淡淡一笑。 傻子，这才哪到哪。 四大邪术，秦衍才刚见识过化妆邪术。 给两个人都乔装打扮好，周云野继续安排今晚的守株待兔任务。 等会，她会假装秦衍离开。 虽然不知道那个幕后之人现在在不在附近，但如果在，也必然不会距离他们太近。 周云野准备的这些东西，离得远了，完全可以糊弄过去。 只是匆匆一瞥，只要身高身材差不多对得上，是个人都会以为是秦衍离开，而周云野留在小院。 至于秦衍的任务，就是留在小院，伪装周云野。 按部就班地吃饭、熄灯、睡觉。 腿脚不便还被独自留下的“周云野”，今晚一定会遇见“惊喜”。 秦衍听着周云野周密的计划，再看看自己比鬼还吓人的妆容，有点幽怨。 “云野，不是让我假扮你吗？为什么给我化成这样我，我比鬼还吓人！” 他有小脾气了。 他需要人哄哄。 周云野尽量不去看秦衍那张脸。 没什么原因，单纯是因为一看见就会忍不住笑出来。 清清嗓子，假装很正经：“咳咳，当然是因为，咱们要出其不意了！” 只允许幕后之人装鬼吓人，就不允许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吓唬回去？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试想一下，大半夜，那个装神弄鬼的人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悄悄来到“周云野”的床边，想要将“周云野”给绑走。 结果一拍肩膀，发现自己面前的，是一张比鬼还恐怖的脸蛋。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如果幕后之人胆子小点，估计立马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就算胆子大，也完全可以恶心到他。 甚至再乐观一点，幕后之人被“周云野”吓到自乱阵脚，自爆了呢？ 秦衍：呵呵，信了周云野的邪。 看着面前委屈巴巴的秦衍，周云野到底还是有点良心。 主动拎着自己的衣服凑上去，极为狗腿子的给秦衍捏肩捶腿。 “秦衍~你也知道，我胆子小嘛~坏人来了，我也打不过。所以，只能你帮帮我了呀~” 周云野一边捶，一边在秦衍的手上，“吧唧”亲了一口。 秦衍看着周云野那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心都化了。 再加上被人亲了一口，整个人都飘忽忽的。 他对于周云野，是一点气生不起来。 秦衍正沉浸在这难得的美好时光中，就听见周云野又在嘀嘀咕咕。 “你也别担心。我等会就去林家喊支援。到时候我带着林家的人在外面接应。我就不信，抓不到在背后捣鬼的人！” 秦衍刚才还舒服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不行！不能告诉林家这件事！” 第145章 吓唬鬼她是专业的 秦衍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他怀疑林老首长的事情，还没有和周云野说过。 现在他张口就是阻止周云野去林家找人，恐怕会引起周云野的怀疑。 秦衍脑子转得飞快，开始给自己找补。 “云野，你不是说，怀疑当年那件事是林家熟人所为吗？你现在去找林家人，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这句话说得在理，秦衍紧张地观察着周云野的表情。 没过多久，周云野点了点头，同意了秦衍的看法。 她本来的打算，是找到林老夫人和林老首长商量这件事。 作为当年那件事的目击者，应该会比她和秦衍对那个幕后之人都要熟悉得多。 同时，林老首长和林老夫人是林舒予的亲生父母，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如果今晚能够顺利看到或者抓到幕后之人，周云野也想让林老夫人作为第一见证者。 毕竟，失去女儿又亲眼看见女儿变成“恶鬼”的林老夫人，太苦了。 不过现在秦衍一说，周云野倒是纠结起来。 她知道隔墙有耳这个道理，也知道去林家找人，可能会被躲在暗处的人知晓。 权衡利弊之下，周云野同意了秦衍的建议。 只是，不能从林家找武力支援，那么她就得从别的地方，给今晚可能到来的客人准备一份大礼！ 周云野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大衣。 又踢掉脚上塞了好几层增高垫的鞋子，扯掉那条发网。 迅速披上自己的衣服，叮嘱秦衍几句，想了想，又抓上秦衍买的那袋子奶糖，就匆匆离开了林家别院。 哼哼，只要那“鬼”敢来，周云野保证让他今晚就后悔没去投胎！ 市文工团内。 大家围着周云野关心了好一阵周云野的脚，又围在一起热热闹闹说了会话。 周云野这才说出自己的来意。 借收录机。 许琼和文工团的一众老师们听说周云野要借用收录机，很是痛快地答应了。 几个文工团老师，还暧昧地冲周云野眨眨眼。 “周老师，咱们这刚好有不少磁带。你拿回去和你对象听，不用着急还！” 几盘磁带跟着收录机悄悄一起递过来。 周云野接过，又听见这几句话，瞬间闹个大红脸。 手上的两盘，赫然是邓丽君的《你可知道我爱谁》和《我怎能离开你》。 这时候虽然主旋律不是情歌，但文工团艺术氛围浓厚，年轻人又多，难免就会有几盘情歌带子。 收录机这种东西，一般人买不起。 但用来谈恋爱，那简直是谈恋爱神器。 音乐一起，小手一拉。 不管会不会跳舞，都有那个味儿。 显然，是那天秦衍给自己请假，被文工团里的人知道了是自己对象的事情。 文工团的人，估计还以为自己借收录机，是为了谈恋爱去。 要不然，怎么连磁带都给自己准备好了？ 想到自己和秦衍今晚的计划，周云野倒是没反驳。 接过文工团给的大口袋，将那台两个鞋盒大的收录机连着磁带一起装进去。 再转过身，已经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大把奶糖。 “各位老师，实不相瞒。其实我，我结婚了！”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愣，随即，又变成见牙不见眼的笑容。 “周老师，恭喜啊！” “周老师，我一准儿就瞧你那对象人好！” 奶糖被传递到不同人手上，祝福话也就跟着进了一箩筐。 等奶糖传到团长手上的时候，团长直接大手一挥：“周老师，我再给你放三天婚假！” 周云野倒是没想到自己结婚还能有放假这件意外之喜。 道过谢，约定好几天以后回来归还收录机，就拎着收录机还有几盘磁带离开了。 不过，临走前，周云野还是提了个让文工团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要求。 她借了一盘空白磁带。 回到小院，“女鬼”秦衍还老老实实等在那里。 两个硕大乌青的黑眼圈，显得人弱小可怜又无助。 周云野揉揉秦衍的脑袋，算是安慰。 那台收录机摆出来，周云野捣鼓几下，开始酝酿。 秦衍猝不及防，就听见了一股极其幽怨的女人喊叫声。 “啊~我死得好惨啊~还我命来~” 明明还是大白天，他愣是被周云野吓出一身汗。 周云野看着秦衍那副吓傻了的样子，大喜。 今晚，稳了！ 周云野再次伪装成秦衍离开后，林家别院就只剩下了“女鬼”秦衍一个人。 他按部就班吃饭、刷牙，没有洗脸，躺在床上。 一切都遵循周云野的吩咐和安排。 只是，怎么越想越不靠谱呢？ 多年以前的那只鬼，就真的会再次出来？ 就算出来了，就真的会这么蠢过来被他和周云野守株待兔？ 对于自己能不能吓到人这件事，秦衍倒是没有疑问。 周云野临走前，贴心地又在秦衍的脸上涂抹上了红色染料，并叮嘱秦衍千万不要看镜子。 秦衍是那种人吗？ 他当然不是。 老实听话的秦衍，默默抱着收录机在被窝里等兔子。 时不时，摸摸周云野留给他的小血包。 周云野说，只要听见有人的动静，立刻挤破血包。 不懂但知道照做的秦衍： 下半夜，人最困的时候。 那只兔子出现了。 秦衍先是感觉到有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在接近自己。 一步一步，带着试探。 到了这里，他已经确定，对方是人不是鬼。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秦衍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 他背对着身后的人，一动不动。 直到背后的人突然发力，用力伸手扑向躺在床上的自己。 秦衍没有一点犹豫，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 藏在被子里的收录机，也被按下播放键。 瞬间，一阵凄惨无比的女人尖叫声就从收录机里传了出来。 两眼不断流出血泪的“女鬼”秦衍，和对面同样流出血泪的“女鬼”大眼瞪小眼。 最终，同时发出两声剧烈又尖锐且高亢的尖叫声。 “鬼啊！” 第146章 幕后之人是想要她死？ 秦衍满打满算活了快三十年。 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自己也有害怕的东西。 那就是，鬼。 对面的女鬼披头散发，两个纯黑色的眼眶不断流下血红的液体。 液体积聚在脚下，形成了一滩红色水洼。 不仅如此，那个女鬼的长发还散乱地披在肩膀上，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秦衍：不敢动jpg。 但正所谓，你在凝视深渊，深渊也同样在凝视你。 秦衍看着鬼的时候，对面的鬼也同样在看着他，还更害怕。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阵一阵的女人尖叫声。 刚才秦衍的那声尖叫，被收录机里的声音盖过去。 周云野录音的时候，用了毕生功力。 从诡异的笑，到疯狂的尖叫，再到幽幽的索命。 最后甚至还有楚人美一样的瘆人歌声。 可以说，为今晚的鬼准备了无敌豪华套餐。 大白天听着都吓人，更何况是极其安静又极其偏僻的别院。 床上秦衍没有动，身形正好挡住了收录机。 披散下来的头发，裂开到不可思议弧度的嘴巴。 还有脖子上隐约可见的勒痕。 没张嘴，却能一直发出声音。 比鬼还像鬼。 见情形不对，过来拜访的女鬼撒腿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喊：“赵老板！救我！” 这句赵老板，就和打通秦衍的任督二脉一般。 等看见那个女鬼跑起来的样子，和灯光拉出的影子，秦衍瞬间明白，对面是人！ 还是个胆小的人！ 如果是鬼，他不一定能抓到。 但如果是人，没有人能在他手里逃脱。 秦衍毫不犹豫，直接从床上跳下来。 光着脚，就迈开步子与逃跑的女鬼展开追逐战。 别院不大，四周更是只有景观植被。 那个女鬼跑了没有一会，就被秦衍从后面一脚踹翻在地。 秦衍用脚踩着那个女鬼，还能听见对方屁滚尿流的求饶声。 “鬼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我不应该来骚扰您，我不应该鬼迷心窍！” 从刚才的那句喊声，秦衍就听出来，面前的人是个男人。 只有男人，才会有如此粗犷的声音。 那句赵老板，透露了很多信息。 秦衍默默地，捏尖了嗓子，学着周云野尖利的声音幽幽开口。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来此地打扰本人本鬼休息！” 没用完的血包，被秦衍悄悄掏出来，挤在那人头上。 那人感受到头顶有一阵冰凉，又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下意识伸手去摸，就摸到一手血红。 一瞬间，胯下淋漓，尿了裤子。 秦衍：呵，垃圾。 地上的人吓个半死。 就差给秦衍磕头：“姑奶奶，我拿人钱财，受人指使。你要寻仇，你就去找赵啊！” 燃烧声传来的第一时间，秦衍就向后闪避跳开。 但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压根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个包着石头的着火小纸包。 小纸包在空中散开，不知名的粉末顺着风飘了秦衍满头满脸。 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在秦衍的鼻子间散开。 是白磷！ 和十多年前的夏天，是一样的路数。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冬天居然也有人玩白磷这一套！ 还丧心病狂的人为升温！ 秦衍立刻伸出手去扑打自己身上的粉末。 粉末细碎且数量太多，依附在衣服上不用几秒，迅速开始了燃烧。 幸好，他躲得快，沾染上的粉末并不多。 秦衍没犹豫，将衣服反包。 隔绝了空气的白磷，渐渐熄灭下去。 担心粉末再次复燃，秦衍干脆利落，将沾染了粉末的大衣丢进不远处的水池里。 更倒霉的还是地上的那个女鬼。 他们站在下风口，秦衍躲开了大部分的粉末，大部分的粉末，就全落在那个女鬼的身上。 不过眨眼之间，地上的人身上的衣服就在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其实冬天衣服穿得都比较厚，一时半会这些粉末还没有弄到皮肤上去。 如果能抓紧把衣服脱下来，人或许还不会有什么伤。 只是，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怎么样，那个人愣是一直没脱下自己的衣服。 本来由化学反应带起来的火焰，在碰见极易燃烧的棉布之后，简直无人可挡，势如破竹。 似乎脑子不太灵光，在看见秦衍将衣服扔进水池后，误以为进了水池就能熄灭身上的火苗。 那个人毫不犹豫，直接就往水池爬。 在秦衍慌乱大叫：“别跳！”的时候，奋力跳了进去。 小水池是景观水池，本来水位就不深。 秦衍的衣服扔进去，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那个人跳下去，不算太多的水，瞬间就和他身上的白磷粉末发生了新的反应。 瞬间，从那个人的身上就飘出来滚滚白烟。 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喊叫：“疼啊！这火怎么扑不灭的！啊！啊！啊啊！” 同时，还伴随着一股刺激的大蒜味道。 秦衍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 而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打算离开。 在追人和救人之间，秦衍终究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坏人应该受到惩罚，但不应该是以这种灭绝人性的方式。 秦衍顺手抄起院子中松花土用的铁锹，一铁锹一铁锹，铲起院子中的花土往水池中倾倒过去。 秦衍的动作很快，倒下去的沙土也很快起了作用。 但就算是这样，原本在水池里还能说话的人，也变成了奄奄一息。 秦衍跳下水池，将已经昏厥过去的人捞上来。 天色，已经露出鱼肚白的光亮。 借着光亮，秦衍看见了最惨不忍睹的一幕。 那个吓人的女鬼，此时衣服全被烧成烂布条。 露出来的皮肤，都是和衣服碎布粘连在一起的黑红色颜色。 从皮肤裸露的地方，还能闻见阵阵肉类被炙烤熟透后的莫名气味。 秦衍吃过烤肉，闻见人被烤熟的味道，只觉得从胃里翻涌上来呕吐的欲望。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升腾起来的浓浓的杀人欲望。 如果今晚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周云野。 那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就是周云野？ 他怎么也没想到，幕后之人，居然想要周云野死！ 第147章 周云野制服坏人的方式真独特 眼看着那个被救上来的“女鬼”已经昏死过去，秦衍一咬牙，扭头回去将人扛起来就往医院跑。 人不能死在这里。 他也不允许有人活生生死在自己眼前，即使这人是个坏人。 往外跑的时候，秦衍没看见周围有周云野的影子，一颗心稍微放了放。 今天周云野出门，秦衍交代了她，无论如何，先不要靠近小院。 看来，周云野很听话。 直到秦衍隔着老远，在路边看见一闪而逝的自己熟悉的衣角。 秦衍：“” 不是周云野，还能是谁？ 看清周云野那个人以后，秦衍的瞳孔骤然锁紧。 周云野在今天离开后，也没闲着。 她在治安良好的社会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直面过坏人。 虽然相信秦衍的实力，但终归还是会有些放心不下。 所以，前脚刚答应秦衍自己会老老实实找个地方待着，后脚周云野就溜达回了林家别院附近。 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自己面前出现时，周云野不知道他是谁。 其实要是人影大大方方从周云野身边走过去，周云野指不定还不会发现异常。 毕竟这条路虽然人流量不多，但还是有人走。 然而一紧张，就会露出马脚。 更何况，周云野还顶着秦衍的衣服和行头。 她不认识人家，人家却认识秦衍。 周云野站在那里，自然让人家以为是秦衍早早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是一点没带犹豫，直接拔腿就往旁边跑。 周云野就算再傻，看见面前拔腿就跑的人，也知道这个人不正常。 瞬间反应过来，跟着前面逃跑的人一路追逐。 脚下穿的自制增高鞋，一点没有影响周云野奔跑的速度。 几个跳跃间，轻盈的周云野就追上了面前身躯略带笨重的男人。 靠得近了，一股浓烈的化学气体的味道就飘到了周云野的鼻子里。 白磷！ 周云野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虽然不知道秦衍那里出了什么岔子，但今晚的这只兔子，还是被她给守到了！ 自己赤手空拳，不一定干得过面前肥硕的男人。 更何况，对面可能还有白磷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东西。 周云野四处打量，正好看见不远处挑粪水的人留下来的挑子和两个桶。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讲究不讲究。 咬着牙，用力奔跑冲向那个挑子。 劈手甩起木头挑子，在空中舞得威风赫赫。 对准朝着自己反扑过来的男子，毫不犹豫用力当头打下一棒。 挑子用的是一整根被削开的竹子。 竹子坚韧，击打到人的头颅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和响声一同发出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竹子毕竟没有头骨坚硬。 那个男人捂着脑袋的同时，也发现了击打自己的武器开始断裂。 看向周云野的眼神，就带着点凶狠：“小婊子！看我不弄死你！” 周云野见状连道一句不好。 借着面前木桶的阻挡和自己灵活的走位，又仗着手上还没断裂开的挑子，倒是还能和面前的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这场老鹰抓小鸡的追逐战中，周云野凭借自己过于皮的技术，甚至时不时还能用挑子打到男子几下。 很快，被她单方面吊打的男人就失去了耐心。 怒吼一声，迅速朝着周云野扑过来。 周云野默默闭上嘴巴和鼻子，毫不犹豫，一脚踢翻了自己面前的两个粪水桶。 奔跑过来的人，猝不及防，被浇了满身。 其中一个流淌干净的木桶，被周云野挑起来。 趁着那个男人还在发呆的功夫，端端正正，直接扣到了人家的脑袋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木桶都在帮周云野。 她用来扣男子的木桶，不是那种上下同样大小的圆柱，而是上宽下窄的形状。 伸进去容易，退出来却很难。 结结实实，罩在男子脑袋上，只能听见隐隐约约模糊的怒号。 不过很快，那些怒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云野看着满地乱转的木桶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心虚和同情。 可不得闭嘴呗，要不然，一张嘴就是吃那啥。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什么干净和讲究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惨不忍睹的地面中单脚跳来跳去。 直到跳到周围的地面，跳到了一个人的面前。 秦衍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堪称灾难现场的样子。 地上，肆意流淌着黄色的固体液体。 还有一个戴着木桶的男人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在自己身边的周云野，忽略她鞋底的那股奇怪味道，整个人倒是很干净。 还好，人没事。 只要人没事，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等看清了周云野脚上的鞋子，秦衍高兴不起来了。 他怎么忘记了，今天他和周云野互换了身份。 为了演得更加逼真，周云野甚至还穿上了他的鞋子。 对象，洗洗还能要。 鞋子 算了。 秦衍默默后退几步，将背上昏过去的人放在地上。 这才又走上前，冲着周云野伸出两条有力的胳膊：“拉住我，我拽你出来。” 周云野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秦衍的身上。 秦衍一个结实的拥抱，转过身，就将人从那片凌乱中给抱出来。 周云野浑然不觉秦衍此时内心的纠结。 虽然看起来，鞋子和衣服都还很干净。 但他总觉得，它们已经脏了。 衣服和鞋子里面的人，秦衍倒是一点没感觉到嫌弃。 不过，秦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吸引。 本来还晕头转向的人，在听见秦衍说话以后，瞬间就找到了方向。 眼看着那个一身黄色的人就要朝着自己和周云野的方向冲过来，秦衍一脸恐惧。 不是因为害怕人。 而是因为害怕他身上的那些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从他和周云野的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怒吼：“干什么的！不许动！” 第148章 傻哥哥和傻妹妹 一身正气的傻大个，不是林修瑾，还能是谁？ 周云野和秦衍不是林家人，有些事情自然不知情。 可他是林家长孙，一早就知道林家别院闹鬼的事情。 所以，在知道自己爷爷让周云野住进林家别院的时候，林修瑾是吃惊的。 对于这件事，他还问了自己爷爷。 林老首长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异常平静。 他看着自己的孙子，表情冷淡：“修瑾，你觉得周云野聪明吗？” 林修瑾本来下意识想说聪明，想到了周云野那天醉酒以后的样子，又有点迟疑。 这丫头，与其说是聪明，还不如说的牙尖嘴利。 怼起人来，能把他姑姑气死。 但平时做事，好像又有点缺心眼。 林老首长压根就不需要自己孙子的回答，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听他陈述罢了。 “修瑾，我不需要太聪明的孩子。而周云野，太聪明。” 说完这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林老首长就关上了房门休息。 只留林修瑾一个人似懂非懂站在卧室门口傻愣。 他爷爷后半句的话他听懂了，是说周云野慧极反伤，锋芒毕露。 就是这前半句，怎么咋听咋不对味。 林家的接班人，按辈分和宗谱来说，都是他这个长孙。 但他爷爷的意思，明显是说因为他不太聪明，才会选择他。 林修瑾默默摇摇头，决定放过自己的脑瓜子和脑细胞。 头疼。 周云野聪不聪明，他不确定。 但别院那个鬼，一定很吓人。 十多年前他还很小，只匆匆一瞥看见了那个女鬼留下的血脚印。 这成了他多少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所以推己及人，林修瑾自然就不想让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周云野也产生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好巧不巧，他今天晚上溜达到别院，就正好撞见了周云野，还有她身边的秦衍。 当有个人冲过来的时候，林修瑾下意识就冲出来，挡在了周云野的面前。 “你干什么！停下！” 不过，在看清面前的场景以后，林修瑾瞳孔地震。 朝着自己扑过来的人，头上是木桶，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臭鸡蛋味道和各种味道混合。 再看地上，惨不忍睹。 林修瑾活到这么大，是第一次见。 他妹妹，是去炸了旁边的公厕吗？ 谁能告诉他，怎么会这样？ 秦衍无力地扶着自己的脑袋。 虽然不知道林修瑾为什么会出现，但看着林修瑾这副傻傻的样子，他早就知道这人靠不住。 刚准备伸出脚一脚将那个扑过来的木桶人踹翻，在看见自己身上周云野的小衣服以后，秦衍瞬间转过身。 抓住林修瑾身上的大衣，旋转，脱袖子，脱下另一只袖子。 包裹在自己的拳头上，冲着对面人打出去，一气呵成。 林修瑾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已经只剩下里面的线衣。 再看地上，那个木桶人已经倒地。 秦衍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挑起林修瑾的大衣，声音波澜不惊：“还你，不客气。” 林修瑾愣愣接过，没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看着秦衍的眼神，甚至还发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秦衍这个人，也不是他想象中那么一无是处。 起码在保护自己妹妹的方面，他做得很好。 林修瑾刚想点点头，迅速又摇摇头。 呸呸呸，他怎么能这么想？ 他家的好白菜，也是秦衍这只猪能拱的？ 猪就算再好，还不是个猪！ 秦衍看着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看着自己表情狰狞的林修瑾，满脸嫌弃。 就这？ 他就不应该将这人纳入自己的情敌范围。 就林修瑾这副傻样，周云野也看得上？ 不过，看着旁边星星眼给自己鼓掌，还在大喊“秦哥哥真厉害！“的周云野。 秦衍： 这俩人，倒是傻得挺般配。 夜晚的寒风袭来，林修瑾打了个喷嚏。 拿着秦衍递给自己的大衣，下意识就要穿上。 秦衍敏锐扫到林修谨浅色的大衣上似乎有一点突兀的黄色，秦衍到底有良心，没忍住开口：“你衣服脏了。” 一脸茫然的林修瑾，在看见自己衣服上的那块污渍以后，瞬间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秦衍！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衣服！” 秦衍扯扯自己身上十分紧身的周云野最宽松的外套，不置可否。 总不能，让周云野的衣服弄上脏吧？ 听着林修瑾的惨叫，秦衍的嘴角，小幅度笑了一下。 他现在，倒是没那么讨厌林修瑾了。 人会讨厌一个聪明人，却绝对不会讨厌一个傻狍子。 不过。 秦衍眯起眼睛。 很显然，有另一只傻狍子在试图掩盖什么事情。 秦哥哥这句，周云野除了那次因为楚慕婷的事情叫过一次以外，就再没从她嘴巴里听见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衍只要稍微一动脚趾头，就知道周云野这个傻狍子想隐瞒什么事情。 那可太多了。 周云野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没有听他的话。 不仅不听他的话，还敢一个人和别人单挑。 如果没有那两桶东西，如果木桶没有恰好套在头上，如果他没有出现。 恐怕那个人在发现周云野不是秦衍的瞬间，周云野就会成为下一个失踪的对象。 后怕之余，秦衍难得带了几分怒气。 从被撒白磷粉末开始，他就意识到，背后的那伙人，不是简单地想吓唬人。 周云野是有几条命和几个胆子，敢这么玩？ 秦衍生气的样子，显然没有瞒过周云野的眼睛。 周云野脸上，极尽谄媚，笑成一朵灿烂的太阳花。 拉着秦衍袖子的手，小幅度的轻轻摇晃着。 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甜。 “秦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你打人的时候，好帅哦！回去教教我吧！” “秦哥哥，你辛苦了。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 在平时，秦衍估计早就被迷得找不着北。 这也是他五次三番纵容周云野继续胆大妄为的原因。 回想起前几次的惊险事件，秦衍狠下心肠，对周云野的撒娇和讨好置若罔闻。 他再不心硬起来，恐怕下一次，周云野还会弄出更大的事情来！ 到那时候，万一他护不住她，保护不了她，又该怎么办？ 所以秦衍一点没带犹豫，毫不留情推开了周云野的手。 “站好，严肃点！” 第149章 妹控哥哥已上线 周云野见秦衍一脸严肃，心道不好。 看着秦衍那张风雨欲来的脸，周云野磨磨蹭蹭，扭扭捏捏松开了秦衍的胳膊。 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像个等待挨训的可怜鬼。 周云野低着头，委屈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大哥” 其实她做出这种态度，秦衍的心就已经软了半截。 说到底，周云野还不是因为关心自己才留下来的吗？ 要说有错，那也是他没抓住那个纵火的坏人，才让周云野遇见。 信誓旦旦说好要教育周云野，再一次成了妄想。 只是，秦衍还没开口安慰周云野，已经有另外一个人更快开口应下了这一句。 “哎！” 站在旁边的傻狍子二号林修瑾，脆生生接下了周云野的这句大哥。 不仅如此，还冲到周云野面前，摆出一个老母鸡护崽的动作。 看着周云野，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大哥在呢，别怕！” 看着秦衍，露出一个警惕的目光。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 他老早就看秦衍不顺眼。 虽然周云野不是自己亲妹子，但义妹也是妹。 更何况周云野还这么柔弱，就和一朵在风里飘摇的小白花似的。 现在周云野都这么委屈了，秦衍还黑着一张脸。 干嘛？还没结婚就开始翻天了，真等结了婚，还不得欺负死周云野！ 刚才差一点，就被秦衍蒙骗过去，以为秦衍还不错。 果然，他第一眼不喜欢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秦衍惊呆了。 “林修瑾，这句大哥是叫你的吗你就应？” 林修瑾理直气壮。 “秦衍，不是叫我，难道是叫你？” 夹在中间的周云野：“” 秦衍气笑了。 “云野，你说，这句大哥是叫谁的？” 林修瑾被秦衍的厚颜无耻惊到，也跟着发问。 “周妹妹，你说，这句大哥是不是叫我的？” 秦衍额头上的青筋跳起来，尽量忍住殴打林修瑾的冲动。 “我不和你纠结这些没用的，我去办正事。” 林修瑾不甘示弱。 “我也不和你闲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去办正事。” 本来分道扬镳的两个人，却又一左一右，站在了周云野的身边。 秦衍：“” 林修瑾：“” 周云野：“？？？” 秦衍的正事，是跟着周云野一起，到派出所作为证人录口供。 多出来的林修瑾，正好负责将地上烧伤的人先送去医院。 林修瑾的正事，是让秦衍自己带着人去派出所录口供。 他负责将周云野和地上烧伤的人送去医院，让医生对他们两个人都做一个检查。 很显然，两人在对于周云野跟着谁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要将自己对象交给看起来就没安好心的林修瑾，秦衍说什么也不同意。 要将自己义妹交给看起来就是个流氓的秦衍，林修瑾说什么也不同意。 周云野两只袖子被人一左一右拽住，没有人愿意松手。 在中间的周云野，都能感受到来自秦衍和林修瑾目光中噼里啪啦的交锋声。 光是目光带杀气不够，下一秒，两个人就开始拌起嘴。 一个骂对方是个臭流氓。 一个骂对方厚脸皮。 不擅长嘴炮的秦衍，很快就落了下风。 情急之下，秦衍直接掏出一张结婚证，“吧唧”一声贴在了林修瑾的面前。 “林修瑾！我看你是活在梦里！我和周云野，早就结婚了！” 这句话吼出来，对面的林修瑾瞬间安静了。 大晚上，只有路灯微弱的光亮。 林修瑾眯起眼睛，仔细查看着上面的字。 没过几秒钟，坚定摇头。 “就算结了，也一定是你欺男霸女哄骗我周妹妹！” 这次，两个人不再拌嘴了。 秦衍捏紧拳头，咬牙切齿。 “林修瑾，有本事，咱们打一架！” 林修瑾不甘示弱。 “来啊！谁怕谁！” 周云野看着眼前和两只斗鸡一样的人，一头黑线。 能不能尊重点人。 明明是她演苦情小白花的戏份，怎么这两个人自己加戏。 现在她的耳朵边，好像有三千只鸭子在同时大叫。 忍无可忍，她用力往下一抖袖子，挥开两个人的手。 “够了！都听我的，闭嘴！” 周云野毫不留情，在每个人的脑门上给了一记爆栗。 都说万物相生相克，恐怕林修瑾和秦衍，就是命里相克。 要不然，怎么一见面，两个人就都炸毛？ 秦衍和林修瑾挨了这一下，倒是冷静许多。 两个人各自“哼”一句，撇过头去不看对方。 周云野无奈地叹一口气，开始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烧伤昏迷的那个人，需要有一个人送去医院。 地上被打晕的那个人，也需要一个人送去派出所。 而且送去的人，还必须是周云野和秦衍中的一个。 至于剩下的一个人，周云野望着地面，幽幽叹了口气。 弄出来的狼藉，最后还是得自己收拾啊 对于周云野把他安排去派出所，林修瑾安排去医院，把自己安排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决定，秦衍和林修瑾难得达成一致，都摇头表示不同意。 谁知道，这两个人还有没有同伙？ 把周云野一个人留在这里，简直和放着一块肥肉引狼过来没什么区别。 就算是没问题，他们也万万不可能让一个姑娘留下来打扫这些东西。 周云野一脸迟疑。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留下来打扫？秦哥衍有洁癖，林大林修瑾你也有洁癖。我总不能，让你们两个洁癖留下来打扫吧？” 话到嘴边，周云野下意识就想喊。 想到两个人发神经的样子，又活生生憋回去。 她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让两个洁癖留下来打扫现场。 更何况，今晚这事，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万万没有让别人给自己擦屁股的做法。 被周云野点名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秦衍和林修瑾都从对方的表情看出来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下一秒，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们同时留下来打扫卫生！” 第150章 只有反派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周云野愣了一下。 对面的这两个人，倒是诡异的和谐起来。 不过在打扫卫生之前，还是得先派出来一个人护送周云野和那个昏迷的反派先到医院。 虽然周云野看着那个烧伤的人，总感觉人家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可能是否健在都是个问题。 但奈何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就是不放心。 那么问题又来了。 选谁？ 抢在秦衍开口之前，林修瑾率先开口。 一开口，就是专业给秦衍上高架子。 “秦同志，你是我们之中武力最高的。有你看着地上的人，我们一定能放心。你说对不对，周妹妹？” 秦衍想手撕林修瑾的心都有了。 但他悲哀地发现，他还不得不承认林修瑾说的这一大通屁话。 三个人之中，确实是他武力最高。 烧伤的那个反派，个子矮小。 现在烧伤昏迷，更是没什么还手之力。 秦衍满脸无语。 第一次觉得，能打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林修瑾和周云野渐渐走远，秦衍叹一口气，开始打扫面前的狼藉。 不远处，就是一个消防水栓。 秦衍熟练地找到附近的消防水带，又熟练地拧开水栓阀门。 一股强劲的喷力，从水栓中倾泻而下。 不过不是对着地面，而是对着地上那个头套着木桶的人。 在高速水流冲击下，那个原本晕过去的人，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秦衍松一口气。 还好，他生怕人被木桶给捂死。 到时候，虽然周云野是为了自保做出的正当防卫，但总归还是会牵扯进一点不必要的麻烦。 对周云野本人的名声，和周云野在市文工团，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至于为什么不早点上手摘点确认人是否有事 秦衍看着那个黄色的人，默默将水栓又拧大了些。 反复冲洗过好几次，那个人到底是意识到不对劲。 借着水流的润滑，费劲地从头上取下木桶。 一句“妈个”还没出口，在看见不远处的秦衍后，瞬间僵硬在了喉咙里。 秦衍漫不经心玩着手上的几块不大的石子，语气淡淡。 听到人家耳朵里，却是浓浓的威胁。 “醒了？没死就行，我有事找你。” 反派跑出去还没两步，只觉得从自己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 从膝盖的地方，深深扎进去一个尖锐的石子。 鲜血，汩汩而下。 几乎是瞬间，反派就被逼跪倒在地。 秦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扁皮。 带着弹性的橡胶带，还在发出不断颤抖的余震。 而弹弓的下一个瞄准方向，是头。 秦衍语气淡然：“你还有一次逃跑的机会。” 等林修瑾哼着小曲溜达回来，简直快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他坏心思地绕了一条远路，就为了让秦衍多打扫一会。 一边走在路上，一边心里还在美滋滋盘算秦衍面部扭曲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结果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是那个昏迷的反派在打扫卫生？ 不算太宽敞的地面上，有一个勤劳的人儿，手里拿着一块抹布，跪在马路上擦地。 屁股撅得老高，正随着擦地的动作扭来扭去。 时不时，还有一股水喷到他旁边，给他手上的抹布润湿。 而本以为应该皱着眉头打扫卫生的秦衍，冷冷淡淡，手里握着一条消防栓龙头。 一条马路，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边，是满地污渍。 一边，则是秦衍所在，干净不染一尘。 见林修瑾来了，秦衍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继续拖。还有一个小时天亮。” 接收到这句话的反派，瞬间抖三抖。 手里的抹布，简直快要和地面擦出火星。 走得近了，林修瑾才发现异常。 反派的屁股不是故意撅得老高，而是因为一条腿受伤，完全无法蜷缩。 但明明，他离开的时候，记得这人的腿是好的啊？ 林修瑾一脸疑惑看向秦衍。 秦衍面色不改：“地太滑，摔的。” 林修瑾是个傻狍子，觉得这一切都很合情合理。 看着反派，带上几分同情。 就这智商，还敢出来当坏人？ 不过，就算林修瑾是林家的孩子，也没见过这场面。 穷凶极恶的坏人，被秦衍弄来打扫卫生。 打扫的还是自己挨打的受害现场。 光是心理阴影，估计都得做一辈子噩梦。 但是对于秦衍这种做法，林修瑾倒是一点没觉得不对。 对于坏人，这种惩罚，才哪到哪。 如果真被坏人得逞，就算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那些受害者。 秦衍在和林修瑾分开前，说好了一人负责一半。 但他是一个洁癖，深深知道另一个洁癖面对这种场面会有多痛苦。 所以秦衍并没有恶趣味的真留下一半，让林修瑾回来打扫。 如释重负的林修瑾，思考再三，还是冲着秦衍说了一句“谢谢。” 这句话是真心的。 要他打扫这些，他估计整个人都会被自己丢掉。 秦衍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谢，算还了你衣服。” 林修瑾： 好气哦！ 突然不想说谢谢了！ 两个人互相不想搭理对方，就只能将注意力全都放在面前兢兢业业拖地的反派身上。 反派：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卡在天亮前一刻钟，好歹是将地面拖得光洁，比刚建成时候还要干净三分。 对于打扫一整夜已经累瘫的反派，秦衍没有一点怜惜。 “起来，咱们去派出所。” 按照正常反派，听见这句话应该头也不回逃跑。 但见识了秦衍凶残水平的反派，简直快要痛哭流涕。 谢谢爹爹奶奶！ 快让他从秦衍这个吓人的东西旁边离开吧！ 林修瑾一路就和半梦半醒一样，看着那个反派特别乖巧、特别配合地主动走在前面，甚至不需要秦衍捆住他。 他们三个人，就这么以奇怪的姿势走了一路。 直到走到市派出所大门口。 秦衍面色坦然：“我们来投案。” 至于投案的人 走在前面的反派一点没带犹豫，直接“扑通”一声跪下。 抱着派出所工作人员的小腿，痛哭流涕。 “我是坏人！求求你们，把我抓走吧！” 所有人除了秦衍：？？？ 第151章 主动投案的坏人 市派出所，其实也见过投案自首、改过自新的坏人。 但像这样痛哭流涕过来自首的，还真是第一个。 一方面，是出于对过来自首坏人的警戒。 另一方面，则是出自对主动自首坏人的好奇。 不一会功夫，那个叫赵老板的坏人面前就围满了派出所民警。 老赵看见民警，简直就和看见再生父母一样。 顾不上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屁滚尿流就往民警群里爬。 边爬边哭：“警察同志，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那哭得叫一个真心实意，那喊得叫一个声泪俱下。 活脱一个被人迫害的可怜小白菜。 里面值班的民警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拿出来的手铐，也迟疑地僵在半空中。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脸茫然。 什么情况？ 秦衍和林修瑾站在门口的位置，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天光呈现出鱼肚白，在两个人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又柔和的光线。 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相反，那俩身材笔挺的大高个往门口一站，甚至还带着点浩然正气。 可是，看看这个泪流满面过来投案的人，好像也不太像坏人。 更像被迫害的苦主 秦衍对于这些打量他的目光，一点也不在意。 他心里想的是，抓紧把人送过来问好话。 现在天还早，赶着时间过去医院，应该还能买到一碗小馄饨给周云野带过去。 见大家都愣着不动，秦衍干脆自己上前几步。 从一个民警的手中接过手铐，利落转身直奔地上的赵老板而去。 偌大安静的派出所，只能听见赵老板杀猪一般的惨叫。 “你干什么！你别过来！救命啊！” 秦衍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只是，在靠近赵老板的时候，还是迟疑住了。 被泡了一晚上的人，虽然经过了水枪的冲洗，但那股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秦衍一点也不带犹豫，直接将手铐抛给了还在嚎叫的赵老板。 “自己戴上。” 赵老板：有没有为我发声啊！我自己投案，还得自己戴手铐！ 接收到秦衍的死亡视线，赵老板到底还是珍惜自己完好的另一条腿。 一句吐槽的话也没说出口，默默将其中一个环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只剩下一只手，不好扣上另一个环。 赵老板磨着后槽牙，低三下四：“劳驾，劳您给我扣上。” 秦衍理都没理：“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顺便，离我远点。” 所有人都惊呆了。 实话说，秦衍看起来更像是那个投案自首的坏人。 但大家不敢说，也不敢问。 毕竟秦衍看起来凶神恶煞，印堂还发着黑。 脸上，还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秦衍：你们通宵一晚上不睡觉试试会不会凶神恶煞？ 至于印堂发黑，那要问问周云野用的是什么化妆品。 他在水龙头底下搓了半天，愣是没搓掉。 周云野：防水化妆品，风吹雨打不脱妆。你，值得拥有。 好奇归好奇，该审讯的环节，还是一个不能少。 在秦衍的死亡视线注视和林修瑾的坦白从宽就可以重新做人哄骗双重作用下，真名叫赵西的赵老板，很配合地承认了昨晚的事情。 不过结果，却让林修瑾和秦衍都大失所望。 那个被烧伤的男子，叫赵东，是赵西的远房表弟。 两个人原先在杂技班子跟着学技艺，因为吃不下苦就偷偷从班子里逃了出来。 昨晚来到林家小院，确实是受人所托。 一个男人找到赵西，委托他和赵东去别院扮一次鬼。 至于白磷，也是那个男人准备好的。 然而，那个男人骗了赵西。 他只是说，里面是白色粉末，可以让人的眼睛暂时看不见。 却没有说，这是可以自燃的致命化学物质。 没读过书的赵西相信了男人说的话，却差点害死自己的远方表弟。 说到这里，赵西停顿了一下。 露出一张满脸苦笑的脸，看向秦衍。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当着派出所众人的面，赵西跪下来。 朝着秦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接下来的审讯，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赵西不会画画，听他说，那个找他的男人戴着帽子，也看不见脸。 他也不是本地人，听不出那个男人是不是本地口音。 至于答应好的利益，神秘男人先付了一半，事成之后，会再付另一半。 所有的线索，好像到这里都中断了。 秦衍一言不发，右手食指在桌面上不断敲击，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修瑾的眼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和你弟弟，怎么分？” 赵西讪讪一笑：“当然是六四分。他扮鬼辛苦，我这个哥哥，怎么能拿大头？” 林修瑾点点头，若有所思。 冷不丁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卷钞票，丢在赵西面前的桌子上。 “你也是个可怜人。自首出来以后，好好拿去做个生意。” 笔录告一段落，自然就没林修瑾和秦衍什么事。 派出所的人一脸严肃，答应秦衍和林修瑾这件事他们一定会追查到底。 林修瑾不置可否，还表示了林家会派出人手，帮助派出所一同破案的态度。 只是，在离开派出所之后，他脸上那副一直谁也不得罪的温和表情，瞬间变成一张冷脸。 几步追上在前面路口等自己的秦衍，林修瑾眉头紧锁。 “赵西在说谎。” 秦衍挑挑眉，林修瑾倒不是个蠢货。 按赵西的说法，他没读过书，不知道白磷会这么吓人。 可他分明就知道，在冬天温度不够，白磷不会自己燃烧。 要不然，他也不会做出加热的动作。 第二点，昨晚秦衍一开始误以为白磷是朝着“周云野”扔过来。 但仔细想想，按照他们的站位，白磷应该更多是朝着赵东扔过去。 想要对赵东下手是为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这也是林修瑾莫名其妙问那一句话的用意所在。 一个人，可以很好掩饰情绪，却不能掩饰贪欲。 林修瑾刚才那卷钞票丢出来，他们谁都没错过赵西一瞬间因为兴奋而放大的瞳孔。 这样的人，会舍得将自己的利益让出去大半给赵东？ 林修瑾和秦衍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决定。 去医院，找赵东！ 第152章 革命友谊日渐牢固 医院这里，周云野守在治疗室的外面，昏昏欲睡。 一晚上没睡觉，还被迫与坏人斗智斗勇。 就算她是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 周云野看着还亮着灯的治疗室，叹一口气，强行伸出两根手指，扒拉开自己如胶似漆就快粘合到一起的上下眼皮。 从余光里，看见两个急匆匆并排走过来的人。 秦衍在前，手里拎着两碗小馄饨。 林修瑾不甘示弱往前挤，被秦衍假装无意，实则刻意地牢牢挡在身后。 秦衍甚至还皱眉头：“林同志，这里是医院，请小声慢步！” 林修瑾：就你清高，就你会装。 呸！ 见周云野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秦衍三步并作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周云野的旁边。 然后，极为自然地将小馄饨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将周云野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 瞥见不远处的林修瑾，秦衍默默将小馄饨从腿上拿下来。 然后，伸长胳膊放在了周云野身边的唯一的一个空位上。 林修瑾还没从秦衍这一套行云流水如同老夫老妻般的动作中走出来，就看见自己义妹身边的位置被秦衍这个狗给占据。 这个狗还一脸歉意但是一点不真诚地道歉。 “抱歉，但这里没有桌子。林同志，你会理解的吧？” 林修瑾：理解。我理解你大爷！ 林修瑾一脸怨气，抖落着自己手上的早餐。 邀功一般，递到周云野的跟前。 “妹啊！这里有油条、豆浆、包子，还有糖饼、油酥和小麻花。你看看，你爱不爱吃！” 周云野眼睛都亮了。 还有这种好事？ 赶在周云野说话之前，秦衍抢先一步。 秦衍一脸平静：“云野不爱吃。” 周云野：“谁说我不爱” 秦衍很快又补充一句：“他的钱，碰过昨晚的那个人。这双摸过钱的手，又碰了今天的早饭。云野，你还吃吗？” 周云野：“哕！” 看着林修瑾的眼神，新带上了点嫌弃。 看着挺爱干净一个人，怎么这么邋里邋遢？ 林修瑾简直要气笑了。 “秦衍，我那是为了套话做出的牺牲！牺牲，你懂不懂！还有，我洗过手的！” 还洗了好几遍！ 秦衍不搭理他，自顾自捞起一个小馄饨，放在嘴边吹凉，喂给周云野。 “云野，来，啊” 周云野刚有点当着别人面被喂饭的不好意思，就瞬间被林修瑾阴阳怪气的声音给堵回去。 “秦衍昨晚可是呼吸了一晚上那个人身边的空气。我要是手臭，那他就是整个肺都是臭的。周妹妹，他呼出来的气喷到你的食物上，你也敢吃？” 周云野：“哕！” 本来没什么事，怎么被这两个人一说，看他们谁都不太干净。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确实隐隐约约闻见一股味道哈 周云野瞬间跳起来，毫不犹豫离开这两人身边。 他们脏了，她可不想跟着脏！ 周云野见两个人都来了，干脆利落将守着人的活丢给这俩。 自己一溜烟跑出去吃早饭。 既然睡不了觉，填饱肚子总还是可以的。 至于秦衍和林修瑾这俩人带来的早饭 周云野：可以吃，但没必要。 周云野离开，走廊瞬间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林修瑾对着自己的手闻了又闻，几次鼓起勇气，到底是没吃下去。 秦衍看着那碗被打开的小馄饨，忍了又忍，也没张嘴。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浓浓的嫌弃和怪罪。 林修瑾：“就你会说话，现在我妹妹跑了。” 秦衍：“就你有嘴巴，现在我对象跑了。” 各自冷哼一句，转过身，背对着不看对方。 周云野摸着圆溜溜的肚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这两人还是背对背的姿势。 虽然一言不发，但好像又说了千言万句。 看到还是一动未动的早餐，周云野好奇多问了一句。 “你们怎么不吃啊？你们连自己都嫌弃？” 林修瑾，一脸幽怨看向周云野。 秦衍，一脸怨念看向周云野。 他们两个人嫌不嫌弃自己，周云野还能不知道吗？ 就这些早饭，怎么吃！怎么吃！ 林修瑾和秦衍的沉默，震耳欲聋。 周云野看着看着，莫名就想到了一首歌。 “我们背对背拥抱。滥用沉默在咆哮。” 好笑归好笑，她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 转过身，变戏法一样从自己身后掏出来两张糖饼，一人一张递给面前的秦衍和林修瑾。 三个人，就这么诡异又和谐地排排坐，啃饼饼。 一直啃到救治室的大门打开，躺在床上的赵东被推出来。 推床的护士看着外面的三个人，还以为是家属，就叮嘱了几句。 “没什么大事，还好冬天衣服穿得厚。病人的皮肤有大面积烧伤，暂时住院留下观察几天。” 看见那堆早饭，笑了一下。 “你们对病人真好。正好，病人现在需要营养调养身体。” 护士拍拍床上的赵东，一脸温柔：“醒醒，你的家人来看你了。” 如果，真的是家人的话。 不过很显然，他们找到这堆早饭的去处了。 刚结束清创手术的赵东露出和他哥同样的惊恐表情。 “你，你们想干什么？” 赵东似乎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洁白的床单，有点发愣。 “是，是你们把我送过来的？” 三个人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将那堆东西塞到他的手里。 “没什么，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赵东捧着那堆早饭，一开始还有点不敢置信。 直到真真切切咬下第一口，感受到发酵过的面团在自己唇齿间炸开的鲜味。 也顾不上旁边围观的三个人，捧着那堆东西，大口大口就往嘴巴里塞。 一边塞，一边猝不及防流下两道眼泪。 “你们，你们原来真的是好人！” 第153章 编瞎话把反派弄哭了 周云野看着那双泪光闪闪满是真诚的眼睛，一时间竟然有了点心虚。 虽然知道这些食物是干净的，但自从秦衍和林修瑾互怼过以后，她看着这些东西，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身边站着的林修瑾默默咳嗽一声。 “咳，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三个人谁也没再说话，静静等着赵东狼吞虎咽吃掉最后一口食物。 赵东费劲咽下最后一口，手扶住病床的栏杆，挣扎着就要起来给三个人下跪。 “恩公！恩母！谢谢你们！我赵东的这条命，以后就是你们的！” 眼看着赵东就要起身，秦衍眼疾手快，直接将人牢牢按回在床上。 赵东的眼泪哗啦啦流，看着周云野稀里哗啦地哭。 “恩母！还好你没事！早知道我差点害了一个好人，我就算死一万次也不够！” “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想怎么出气，都可以！” 周云野原本有的那点怒气，对着这张真诚的脸，实在是发不出来。 干脆戳一戳林修瑾：“你来！” 林修瑾莫名其妙：“我来什么？” 周云野小小声：“你替我骂他，再打一顿！他现在这个样，我怕有损我的功德！” 林修瑾：“” 他就不怕损功德？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他单方面殴打一个全身烧伤的病人，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要打，就好胳膊好腿的来一场！ 秦衍看着全身有大面积烧伤的赵东，眉头紧蹙。 他没工夫在这里和赵东上演什么报恩的煽情戏码。 周云野和林修瑾对于这些恶人还有几分善意。 他碍于他们俩在场，也就不得不容忍赵东在自己面前吃完了一整份被嫌弃的早饭。 要不是浪费粮食不好，就算倒掉他也不会给赵东这种人吃。 毕竟就算赵东现在表现得再人畜无害，昨天晚上，还是冲着周云野来的。 秦衍默默看一眼还在旁边看热闹的俩傻狍子，无奈叹一口气。 既然傻狍子们靠不住，那就只能他来当这个恶人。 秦衍敲敲栏杆，示意赵东看向自己。 “赵东，我们找你，是因为和你哥哥有关。” 虽然秦衍看起来很不好惹，但昨晚上背着赵东一路的人也是他。 赵东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是相当有好感。 即使秦衍并不是单纯为了救下赵东的这条命。 赵东对于秦衍叫出自己的名字，还有几分惊讶。 “我一定配合等等，恩公你怎么知道我叫赵东？你们见过我哥哥了？我哥哥在哪，他还好吗？” 秦衍和林修瑾对视一眼，所传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派出所里的那个赵西在两人的关系上，并没有撒谎。 不过，在其他方面嘛 赵东这个弟弟，很关心自己的哥哥。 赵西这个哥哥，却似乎并不是那么爱护弟弟的人 赵西这个人，就是看起来老实憨厚，其实一肚子坏水。 比如，看起来很老实。 比如，第一时间就会认错，还很配合工作。 可结果，秦衍和林修瑾都知道。 一个老奸巨猾，嘴里十句话只有一句真话。 赵东的嘴巴，看起来比他哥哥好打开得多。 秦衍甚至怀疑，这俩人怎么就能是一家人？ 确认两人的关系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周云野和秦衍林修瑾嘀嘀咕咕几句，似乎在什么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秦衍本打算开门见山直接询问，在听完周云野的计划之后，也不得不赞成一句，周云野的方法确实比自己要杀人诛心得多。 除了，他不会演戏。 林修瑾搬来三张凳子，恰好呈现出包围的姿势。 他和秦衍一前一后呈现三角形围住病床距离窗口和病房到门口的那块空缺。 在旁边看热闹的周云野则被安排在两个人的身后方。 无论等会赵东是否有想要逃跑的意思，林修瑾和秦衍都能第一时间控制住他。 看着对面咽口水的赵东，林修瑾笑眯眯：“别紧张，你哥哥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这句话说完，赵东的神情放松下来。 周云野见状，又补充一句：“不过，有一个无辜路人现在有生命危险。” 赵东的神情就又紧张起来。 周云野自从到了七十年代，演戏，向来是现场发挥。 没有台本，没有模拟，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 周云野一脸悲伤：“昨晚撒在你身上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白磷。战争时期，一些无良的国家，用它来制作生化武器。一旦沾上，几乎没有熄灭的机会。” 见赵东一脸惊愕，周云野恰到好处掉了两滴眼泪。 “你很幸运，你被我们救下了。可是我的妹妹，她，她” 周云野扯着袖子，在自己的眼眶擦了又擦。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狠狠在林修瑾的腰上拧了一把。 林修瑾猝不及防，“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直接把赵东吓得一哆嗦。 看着颤抖哭泣的周云野，小心翼翼：“恩母，你妹妹，怎，怎么样了？” 周云野继续抽噎：“昨晚，我有事出门。我的二妹妹独自在家练习唱戏。结果，就遇上了你和你哥哥。还被你哥哥的白磷烧到了身体。“ “我妹妹不顾自己的安危，在送你来医院的路上，昏倒在路边。她闭上眼睛之前，抓住我的手说：姐姐，请你一定要将人送去医院。我们的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可是等我再回来找我妹妹的时候，她已经，她已经呜呜！” 周云野声泪俱下，哭得极富感染力。 直接把秦衍林修瑾还有面前的赵东给看懵了。 赵东满脸吃惊、懊悔、怨愤和焦急：“所以昨晚上，救我的其实是恩母你的妹妹？她人在哪里？需要我做什么？” 周云野幽幽看赵东一眼，没有回答。 赵东觉得自己全明白了。 昨天晚上那个吓人的女鬼，原来是在练习唱戏的姑娘！ 而且这个姑娘，在被自己吓唬，又被自己哥哥撒了白磷以后，居然还想着救自己。 这，是何等的好姑娘！ 赵东一点也不带犹豫，”唰“得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恩母，如果你妹妹不嫌弃，我愿意娶她报恩！” 第154章 老熟人登场 周云野：“” 娶她报恩？ 怎么听起来更像是恩将仇报呢？ 她妹妹好心救人，人却反过来恩将仇报想要娶她。 周云野的妹妹-秦衍本人：“” 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周云野柔柔弱弱、细声细气：“不用了，我妹妹，咳，一心投入自己所热爱的事业，暂时不考虑结婚。不过赵东，我妹妹确实希望你能为她做一件事。” 赵东毫不犹豫：“行！什么事，你说！” 周云野满脸惆怅：“我妹妹说，她不希望白磷这种东西还能出来继续害人，不希望还有下一个像她这样的可怜人。我知道，你哥哥赵西一定也是无辜的。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们的白磷是从哪里来的吗？” 赵东听完这句话，明显面露迟疑。 周云野观察着他的表情，决定再在他的良心上烧一把火。 “我妹妹的梦想，就是跳遍祖国的每一寸土地。可是白磷，烧掉了她的骨头。赵东，你知道骨头都被烧穿的感觉吗？赵东，你也是受害者。你真的忍心让更多受害者出现吗？” 很显然，如果赵东没烧伤，周云野的这些话还不会这么有用。 但病床上的赵东在想到自己昨晚怎么也扑不灭火的绝望，和迷蒙间被人背起来的感觉，突然良心就有了触动。 虽然他隐约感觉，背着自己的那个人似乎很高大 算了，一定是他的错觉。 现在听见周云野的妹妹临终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处理掉这些害人的东西，赵东再也不犹豫：“好！我告诉你们！” 周云野：计划通。 林修瑾和秦衍在旁边目瞪口呆。 说好的三个人的剧本，最后变成周云野的独角戏。 他们怎么感觉，这场苦情戏压根就不需要他们俩的存在呢？ 周云野的眼泪，收放自如。 仿佛是一个水龙头开关。 该哭哭，该收收。 现在已经很平静等着赵东进行下一步的口供。 到这一步，其实就没周云野什么事情了。 具体的问题和回答，交给秦衍和林修瑾这种专业的人就好。 周云野轻轻摸摸自己的眼圈，感受到湿漉漉和紧绷的触感。 一抬头，就看见两个看着自己发呆的人。 林修瑾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周云野在赵东看不见的角度，微微一笑，做出无声的口型：“谢谢夸奖，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有赵东配合，所有的细节都了解得很快。 大约在一个礼拜前，有个国字脸的男人抓住了正在小偷小摸的赵西。 赵家兄弟本以为会被扭送到派出所，但那人不仅没有，反而还给了赵西一笔钱。 他说，他知道赵家兄弟以前是学杂技的。 现在，他需要他们给自己演一出戏。 这出戏，自然就是昨晚吓唬到周云野的戏。 周云野听着听着，发现点问题。 她本来以为，带走小春和吓唬自己的是同一伙人。 可是听赵东说，他们是昨晚才有的任务。 那小春是被谁给带走了？ 周云野这话一出，赵东难得愣了愣：“恩母，你究竟有几个妹妹？为什么这些人，都是冲着你妹妹来的？” 周云野：好问题。其实她就一个妹妹，那些人，也全都是冲着她周云野来的。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两伙人分别吓唬周云野和带走小春，还是那个神秘的国字脸男人派出了两拨人专门冲着周云野赶过来。 如果是单纯想绑架小春得到利益的人，按理说应该早就留了一些勒索或是威胁的信息。 然而周云野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看见院子里出现了什么可疑的痕迹。 只能由此推断，带走小春的那些人，不是为了钱财。 或者说，是在憋什么大招。 而那个国字脸男人，不管是为了确认小春是否在他手上，还是为了报白磷和装鬼之仇，她都得去看看。 她在这里思考问题，对面的赵东也同样在做决定。 半响后，赵东开口了：“我知道那个人和我哥的接头地点。我带你们去，说不定能找到你妹妹。” 三人对视一眼，很心动。 然而，并不能这么大咧咧就过去。 从赵东嘴里问到了地方，秦衍毫不犹豫，从背后一拳将人打昏。 又撕开床单，将赵东捆得严严实实。 林修瑾也没闲着，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外面的护士。 在说明里面人的情况和自己的身份后，护士们瞬间如临大敌。 潜在杀人犯！这还得了！ 都不用秦衍和林修瑾怎么说，医院立刻就加派了人手，假装巡视，实则将这间病房牢牢看管住。 又给秦衍送来了新绳子，帮助秦衍加固。 周云野看着床上五花大绑的人，唯一的怜悯，就是让秦衍隔着纱布和被子将人捆起来。 对于人，有同情的必要。 对于坏人，却不需要泛滥的圣母心。 等到人好了，她一定第一个过来抽不死他的！ 算算时间，林修瑾点点头。 按照约定，派出所应该已将赵西放走。 自以为逃出生天的赵西，一定会毫不犹豫找到那个背后的神秘男人，抓紧拿着钱跑路。 三个人紧赶慢赶抄近路先赵西一步来到约定的地点。 在找好藏匿的角落后，就安静等待着人的到来。 周云野躲在屋顶上，百般无赖。 还有闲工夫和秦衍开开玩笑。 “你们这些卧底真有意思，老是在天台见面。” 秦衍一只眼睛紧紧盯着对面楼下，一只眼睛还得分出神关心一下在自己身边说莫名其妙话的周云野。 伸出手，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别闹，等一等。” 周云野佯装中弹，捂住自己的心口：“给我一次机会，我也想做个好人。” 秦衍：“” 急，老婆是戏精怎么办？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身黑的一个老熟人，鬼鬼祟祟出现在了树下。 周云野躲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看见他，眯起眼睛，笑了。 别人不认识，她还能不认识吗？ 真是要说一句，好久不见，她的，亲爹。 第155章 黑吃黑吃黑 周云野看着在底下鬼鬼祟祟等着接头的周勇，笑了。 气笑的。 自从那次把继母郑梅弄进局子里以后，这两人就和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在周云野的面前。 她本来还以为，是这两个人良心发现，或者是认识到她的不好惹。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出现在她面前，不再干坏事，看在小春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能放过他们一次。 可俗话说得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做妖。 这两个人安静了这么久，感情是在暗地里准备干一票大的！ 她离开村里到了县城，又从县城到了市里交流学习。 周勇要不是一路追在她屁股后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大城市，还这么快就知道她的行踪？ 简直比狗仔队还狗仔队。 一路追着她，既然不是因为父爱，那肯定是因为没安好心。 一想到小春的失踪，周云野的火气就噌噌往上冒。 即使不是周勇干的，估计也和周勇脱不了干系。 虎毒不食子的道理，在周勇这个王八蛋身上根本行不通！ 周云野气得一口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引来秦衍担忧的目光。 他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周云野的父亲。 虽然已经知道周勇对周云野不好，但亲眼看见周勇算计周云野，带给他的震撼更甚。 看见周云野的这副样子，他除了心疼，就只有心疼。 顾不上旁边还有个偌大的人形电灯泡林修瑾在场，秦衍一把将人搂进自己怀里，伸出手拍打着周云野的后背。 “没事的，没事的。云野，放轻松” 林修瑾一脸茫然。 但看着周云野的样子，又看着楼下那两个接头的人。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些什么，倒是难得安静，没有说话。 楼上的安抚在继续，楼下的交谈也在继续。 可能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傻弟弟会出卖自己，也可能是贪图那一半没有给付的钱财。 从派出所出来的赵西，毫不犹豫就和周勇在老地方碰了面。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有人在楼顶偷听。 仗着这个地方人迹罕至，说话的嗓门也就没有刻意压低。 “按照约定，你应该给我另一半的钱。” 赵西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但周勇毕竟读过几年书，和赵西这种见钱眼开的蠢货还是有些不同。 周勇沉默半晌，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对于赵西的弟弟赵东，多问了一句：“赵西，你们不是兄弟两个人吗？” 赵西的声音，闪过明显的迟疑。 人在撒谎的时候，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嗓音有时就会刻意被提高。 “我弟弟？你还有脸问！你当初可没告诉我们，对方这么难缠！现在我弟弟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你要怎么赔偿我！” 这句话，却意外地让周勇相信了几分赵西说的话的真实性。 周勇又追问了几句细节。 不在现场的赵西，睁着眼睛开始瞎编。 什么他们确实装了鬼吓到了周云野，但是周云野突然对着他们阴恻恻一笑，然后朝着他们扑过来。 什么他们本以为周云野很柔弱，结果周云野在被窝里藏了一整根棒槌，抄着棒槌就来打他们。 总之，越说越离谱。 但却都是周云野能做出来的事情。 楼顶的三个人听着，神色各异。 秦衍本来是不相信这些的。 直到他昨晚亲眼目睹了周云野在他的被窝里放收录机。 周云野和秦衍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林修瑾皱起眉头，觉得这些人在抹黑周云野。 周云野：傻狍子，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确实是我做出来的事情 周勇听着听着，神情松懈下来。 毕竟，他这个女儿，确实很难缠。 这些事情，他相信，只有周云野这么个神经病能做出来。 赵西可能活了几十年也没想到，自己瞎编的东西，居然有人信。 甚至还收获了来自周勇的同情：“小兄弟，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们兄弟俩，确实不容易。” 周勇叹一口气：“这样吧，我从我的报酬里，再添一分给你，当作是给你弟弟的补偿。” 赵西估计也没见过，愣在原地。 两个大男人互相看着，还是赵西先掏出了一根烟递给周勇。 “老哥，听你说话，感觉你有故事？” 火光明明灭灭，周勇的声音幽幽怨怨。 “是啊。你不知道，这个周云野，她，她就是一个恶魔！” 周勇的吐槽说了有多久，楼上的三个人就趴了有多久。 从周勇的嘴里，周云野听出来一个全新版本。 包括但不限于她殴打父母，她把自己后妈送进局子。 她勾三搭四，让野男人进家耀武扬威骑在周勇头上。 而周勇呢，则是一个可怜人。 他隐瞒了自己和周云野的关系，只说自己是个看不下去的好心人。 周云野在楼上默默听着，甚至听出了几分周勇的心酸。 还听出一点。 周勇的那一份。 那岂不是，周勇的后面还有人？ 这个瓜，好像越吃，越发现瓜藤的长度超乎想象。 不过很显然，赵西并不在乎周勇有没有故事。 他陪着周勇抽烟，听周勇说故事，只是为了贪图剩余的钱。 周云野眼睁睁看着赵西蹑手蹑脚走到还在惆怅编故事的周勇身后，然后毫不犹豫，用手中的石头对准周勇的脑袋就是狠狠一击。 周勇都没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就软软倒下去。 周云野惊呆了。 她本来以为是两个臭味相投坏人惺惺相惜的“温馨”场面。 搞了半天，原来是黑吃黑？ 赵西瞬间跨坐在周勇的身上，开始翻找起周勇口袋里的钱财。 一边翻，一边骂。 “老东西，给个钱这么磨磨蹭蹭。还得老子陪着你说话。” “还说好的一分钱，我呸！穷鬼一个，也配抽老子的烟？” 楼上的三个人屏气凝神，也只能听见赵西吐口唾沫后窸窸窣窣数钞票的声音。 秦衍和林修瑾对视一眼，毫不犹豫。 一个翻身顺着水管跳下楼，从天而降，直接按住了还在数钱的赵西。 “不许动！” 第156章 虎毒不食子 在将两个人送到什么地方的问题上，三个人出现了分歧。 以林修瑾来看，将人送到林家进行审问自然是最好不过。 毕竟周云野和她妹妹是在林家小院出的事，林家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同时，林修瑾也在怀疑，昨晚的事情，和十多年前的事情有着关联。 两方结合下来，林修瑾提议将人送到林家。 秦衍的建议，却是将人送到市派出所。 第一，他不相信林家。 他认为林家在这件事中，或许有参与。 在送回林家的过程中，难保不会有人从中接应，将人放跑。 第二，他是个军人。 自然相信法律和专业部门，会做出更能保护受害者利益不受损的选择。 至于周云野。 她看着不远处的工厂，没有说话。 秦衍和林修瑾说的都很有道理。 但现在，她只想将周勇揍一顿。 简单粗暴，有时候是最能解气的方法。 林修瑾在知道周勇和周云野的关系后，始终处于震惊状态。 对于周云野的这种想法，只会觉得很正常。 任谁一个正常人，发现自己的爸爸想害死自己。 恐怕除了震惊、失望之外，就是浓浓的愤怒。 秦衍不置可否，到底是默许了周云野的提议。 两个人出于对周云野的担心，又找来好几根麻绳，将周勇和赵西五花大绑，捆成粽子。 似乎还不放心，林修瑾甚至从腰间掏出一个手铐，将周勇的手锁在了椅子上，确保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秦衍思来想去，干脆又将周勇的胳膊卸掉。 仔细又想了想，顺便将周勇的大腿也拧成骨折。 赵西目瞪口呆看完了这一切，当机立断，在秦衍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用力一头撞向了墙壁。 鲜血汩汩而下，赵西闭上眼睛。 但，仍然没有逃过被卸掉手脚的命运。 在临走前，秦衍还是默默提醒了一下周云野。 “想动手，可以利用工具，别伤害到了自己。” “还有，下手时，可以注意点分寸。他们有事没关系，别影响到了你。” 周云野看着面前惨遭毒手的两个人：“” 与其担心她对这两个人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倒不如担心担心这两个人会不会先被秦衍弄死。 林修瑾对于秦衍的凶残程度，再次刷新一次认知。 对于秦衍的话，更是无语。 “秦衍，你口口声声说拒绝私刑，就是这么拒绝的？还有，就我周妹妹那弱不禁风样，估计打十顿也没你一招来得狠！” 周云野：那可不一定。 但她没忘记自己在林修瑾和秦衍面前的人设。 周云野细声细气：“我不会动手的，我只是想问问我爸爸，为什么会这么恨我” 周云野的声音，越来越低。 走到门口的林修瑾没忍住，干脆走回来，利落地往周勇和赵西身上补两脚。 “畜生！欺负我周妹妹！” 秦衍：“” “说好的不用私刑呢？” 林修瑾头也没抬：“你懂什么，我这叫合理规避风险。万一他们跳起来，欺负我周妹妹怎么办？” 秦衍：你看着这两个人的手和脚，再说一遍？跳起来？ 两个人一步三回头，周云野倚靠在门框上，一直坚强微笑着挥手，好歹是将人送走了。 人刚走，周云野立刻就变了人畜无害的表情。 周云野面无表情将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到周勇的头上。 本来还在昏迷之中的人，瞬间被冻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在看见周云野的那张脸以后，周勇的瞳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我，我是死了？不然，我怎么会碰见你！” 周云野：“”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人话。 听周勇这意思，似乎很希望自己已经死掉。 周云野磨着牙，发出阴恻恻的笑声：“是啊，你已经死了。就在刚刚，被人砸死的！” 她这么一说，周勇倒是不再害怕了。 冬天天冷，随着人说话，会产生白色的雾气。 很显然，鬼，并不能产生雾气。 周云野没什么表情，淡淡“哦”了一声：“行吧，你算我遇见的反派里比较有智商的。” 周勇：“” 就是，他怎么全身都疼。 和被人殴打过一样。 而且手和脚，似乎还断了 周勇一脸惊恐：“周云野！我告诉你！动私刑是犯法的！” 周云野听见这话，笑了。 抬手，对着周勇的脸来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 说出来的话，带着十足的威胁。 “好好回答我接下来的话。不然，我不介意让你真的死掉。” “至于死掉的原因，很简单。” 周云野努努嘴，示意周勇看向另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型生物。 露出的笑容，带着满满的恶意：“两个坏人想要黑吃黑，最后你死在了赵西的砖头下，很合理吧？至于你身上的这些伤，也是在两个人争斗过程中形成的，很合理吧？” 周勇：合理个der！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圣母，没道理对想要害自己的两个人仁慈。 至于赵西的那一砖头，她没想到，却恰好成了她用来威胁周勇的最好工具。 别人说这话，周勇或许还不信。 但周云野，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就拎着棍子打断自己继母腿的精神病。 再三权衡之下，周勇很快做了决定：“我配合。” 周云野的第一个问题很简单。 小春在哪。 对于谁想害自己，她很好奇，也很想知道。 但既然现在自己还没有什么事情，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自然是自己妹妹现在所处何处，安危如何。 谁知道，这一个问题出来，周勇的脸上满是震惊。 “小春在哪？小春不是一直被你带在身边吗？” 周云野的震惊，也没比周勇少到哪里去。 她本来以为人是周勇先带走的，还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 周勇的这个回答，还不如告诉她小春是被周勇带走的。 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的周勇，咬牙切齿发出怒吼：“周云野，要是我女儿出什么事，我一定让你后悔！” 第157章 周云野初步推测出真相 周云野听见周勇的这句话，简直和听见天大的笑话一样。 “你女儿？你但凡真的把小春当自己女儿，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更何况，周勇，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的女儿！” 周云野简直要气笑了。 虎毒不食子，在周勇身上确实管用。 然而，却是薛定谔的管用。 对于她这个女儿，周勇是一点没有虎毒不食子的意识。 相反，还在帮着别人害自己。 她就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得罪了周勇？ 这么多年，原来的周云野在周家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她来之前，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说难听点，周勇和郑梅就算养一只狗，也未必有原来的周云野听话懂事。 再衷心的狗，被十多年这样虐待，不咬死周勇和继母都算那狗是个圣母！ 事到如今，周勇是一点脸皮也不打算要，决定彻底和周云野撕破脸。 周勇看着周云野，满脸鄙夷和唾弃：“周云野，你也配当我女儿？你也配来教训我？要不是我当年”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周勇看着周云野，猛地闭上嘴巴。 周云野没好气翻个白眼。 又来？ 这些人，每次总在关键的时候闭嘴。 话说一半，吊着大家的好奇心。 周云野想也没想，一个大嘴巴子呼上去。 “当年发生了什么？说！” 周勇演了这么多年父慈子孝，很显然也是个演技高超的演员。 看着周云野这副样子，自己就开始给自己加戏。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大不了十八年后，我周勇还是一条好汉！而你周云野，丧尽天良，你要被无数人唾弃，哈哈哈哈哈哈！” 周云野：“” 自从她开始演戏，就发现自己身边全是演员。 她真的很想告诉给周勇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对于周勇这样的，她压根不客气。 周勇那两条胳膊被秦衍弄到脱了臼，这时候软趴趴地垂在周勇的身体两侧，又被麻绳牢牢捆住。 周云野打量着看起来很凶狠的周勇和他那两只手，若有所思。 嘴巴不是很硬吗？ 那她就看看，周勇的骨头是不是和他的嘴巴一样硬。 废弃厂房里别的不多，就是砖块和碎玻璃片多。 周云野顺手抄起一块半大砖头，在自己手上掂量着。 看着周勇，露出一个和善的表情：“周勇，你说不说？” 周勇咬着牙：“我死也不说！” 很好。 周云野抄起砖头，恶狠狠冲着面前的——赵西砸了下去。 赵西早在刚刚，就已经醒了。 撞墙这件事，他还是比较心疼自己，没用太大力气。 结果一睁眼，就是自己双腿关节火辣辣的疼痛，和周勇如同慷慨赴死一般的呐喊。 赵西：？ 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身前已经出现一片黑影。 下意识再次闭上眼睛装昏迷的赵西，瞬间被自己腿上另一种剧烈的疼痛给唤醒。 装，是再也装不下去。 周云野看着在地上疼到打滚的赵西，再看着旁边目瞪口呆的周勇，神色平静。 “周勇，我毕竟是你女儿。打自己爸爸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周勇：你看着我脸上的巴掌印再说一遍？ 周云野面色不改：“既然你和赵西是一伙的，那理应连坐。我决定了，只要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赵西一砖头。你觉得，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周勇：“” 赵西：“” 好，好就好在你大爷！ 周云野根本不给这两个人回答的机会，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 “周勇，我不是你的亲女儿，是，还是不是？” 周勇咬着牙：“你不是我女儿，你还能是谁的野种？” 听见这话，周云野挑挑眉，微微笑了一下。 “你说谎。” “所以。” 第二块砖头，毫不犹豫砸向了赵西的膝盖。 骨头轻微断裂的声音，瞬间让在场的两个男人神情紧绷起来。 赵西痛到泪流满面，偏偏还被捆得和一个粽子似的，摸不到自己可怜的膝盖。 他只知道秦衍凶残，万万没想到，秦衍身边的娘们也这么凶残。 真就是那句话：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他不敢威胁周云野，只能把怒气全部撒在周勇身上。 “周勇！格老子的！你再不说实话，等老子出去，立马让你全村人来吃你家的席！” 在这种时候，周勇反而硬气起来。 看着赵西，不无嘲讽：“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倒不如想想，能不能先从她的手上活下来！” 望向周云野，满脸硬气：“我说过，我不会说！”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 周云野压根就没打算和周勇这种老油条耗时间。 她说的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诈角落里那个贪生怕死的赵西。 几乎是周云野刚在赵西面前站定，赵西瞬间就化身成为谄媚狗腿子。 “周大姐！您有话问话！小的一定知无不言，无所不言！” 看着不远处的周勇，赵西没好气啐一口。 望向周云野，满脸讨好：“周大姐，就是，就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能不能，等会也把周勇打一顿？” 周云野默默忽略了那句周大姐。 对于赵西的提议，表示默许。 狗咬狗，向来是最精彩的戏份。 不出她所料，赵西是个小人。 但绝对不是个蠢货。 在自己的生命和秘密之间，他毫不犹豫就选择了交出秘密。 “指使你的幕后之人，和林家当年的案子有关，是，还是不是？” “林家所有人看见我都很惊讶，而消失多年的女鬼却再次出现。究竟是幕后之人心虚害怕林舒予归来，还是我与林家其实真的有关系？” 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特别随意。 却如同惊雷一样落在周勇的眼睛里。 不管周勇怎么样掩饰，在看见他迅速缩紧的瞳仁时，周云野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一瞬间，所有的蛛丝马迹全被链接到一起。 当年林舒予一事，应该是有人设计。 那个设计的人，甚至现在还藏在暗处。 而她，可能真的和林家有关系。 厂房外的敲门声，打破了周云野的思绪。 第158章 善心会结下善果 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秦衍熟悉的声音。 “云野，里面还好吗？” 周云野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凳子上和地上的两个人瞬间安静不少。 虽然都带着憋屈无比的眼神。 但自从知道外面是秦衍以后，两个人忽然觉得，周云野也不错。 虽然她拿砖头打人，但她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人的胳膊和腿卸掉啊！ 面对周云野，只需要遭受她一个人的毒打。 面对秦衍，还得加上替周云野出气的那一份。 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选择了安静下来。 和秦衍比起来，周云野简直就是善良到让人落泪。 周云野：呵呵，那是我还没学会。 周云野面对秦衍，迅速换了一副嘴脸。 说出来的话拔高一个调，九曲十八弯，娇滴滴的：“没事儿！别担心我！” 看着一地狼藉和新添几道伤疤的周勇和赵西，又变成了刚才那副看死人的眼神。 冲着赵西和周勇，压低嗓音，满是威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听懂了吗？” 周勇赵西：“” 憋屈！ 太憋屈了！ 临开门前，周云野想了想，做出一个决定。 在路过被绑在凳子上的周勇时，周云野毫不犹豫，一脚将凳子踹翻。 毫无防备的周勇，瞬间连人带凳子咕噜噜滚出去好几米。 恰好滚到赵西的身边。 周云野给赵西递过去一个眼神，满是鼓励：“揍他！” 赵西一方面是害怕周云野和秦衍，一方面是真的对周勇有一肚子气。 即使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住，还是用唯一能灵活活动的嘴巴，张开大嘴就冲着周勇咬下去。 早知道周云野这么凶残，他说什么也不会接这个活！ 但是，如果周勇能早点配合，他压根也就不用受这个罪。 说到底，都怪周勇！ 赵西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绑在凳子上没有还手之力的周勇，瞬间就成了挨咬的活靶子。 秦衍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来应该在原地的周勇，不知道为什么和赵西扭打在了地上。 赵西撕咬着周勇的大腿。 周勇则一口咬在了赵西的脖子上。 两个人的脸上和身上，全是血污和泥土灰尘。 秦衍一脸不解：“云野，他们这是？” 周云野捂着嘴巴，一脸惊讶：“呀！可能是反目成仇了吧！哎呀，你们别打了！” 人，最终被送到了医院。 和被打昏过去的赵东一起，被林家派出的人严加看管起来。 对于周勇和赵西身上的伤口，周云野面不改色心不跳：“是他们互殴。” 秦衍作为目击证人，证实了周云野的说法。 “是的，我们刚一进去，就发现这两个人正在互相撕咬对方。” 虽然，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早早等在医院的林修瑾，总算带来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 不，不止是他。 还有好几个看着眼熟，又有些不确定的小萝卜头。 领头的那个，看见周云野的时候，眼睛立刻就亮了。 朝着周云野，奋力地挥手：“大姐！大姐！” 不等周云野反应过来，那几个孩子已经一溜烟跑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只是，在看见她身边的秦衍时，又默默后退几步。 秦衍眯起眼睛，总算是想起来了这群小萝卜头是谁。 那天捡到周云野工资条的那几个小混球！ 没想到一段时间，倒是长高了不少。 领头的那个，黑了些，也精神些。 难怪他第一时间没有立刻认出来。 秦衍不着痕迹挡在周云野面前，神色冷峻：“有什么事吗？” 跑在最前头的孩子似乎迟疑了一下，看着秦衍那张黑黢黢的脸，有些磕磕巴巴。 “大，大姐。我，我们找你。是，是想说”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半句。 看着秦衍那张阴云密布的脸，终于没忍住，大声嚎哭起来。 “不要吃我！啊，不要吃我！” 秦衍：“” 他长的，有这么吓人吗？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孩子因为他吓哭。 周云野忍俊不禁，赶忙伸出手将秦衍扒拉到一边。 这些孩子跑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来了。 只是，她一时间惊讶于这些孩子怎么会跑这么远找到自己。 还没等她说话，最前面的孩子居然就被秦衍吓哭了。 吓哭的孩子和小春差不多大，周云野叹一口气，从兜里翻找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看着那孩子，满眼睛温柔：“没事，别害怕，擦擦吧。” 从斜刺里，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不由分说拽住那块已经递出去的手帕。 见拽不动，还多加了几分力气。 直到那块手帕被拽走。 秦衍目不斜视，将周云野的手帕收回来。 又假装不在意，叠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周云野：“” 这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她压根不知道秦衍的肚子里都在冒酸水。 秦衍自己还没用过周云野的手帕。 珍贵的手帕，却要递给面前这个脏兮兮的孩子。 秦衍觉得，自己就是条守财龙。 守的什么财？ 守的周云野的一切周边 刚刚平复下来的孩子，瘪着嘴巴，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 周云野怒了，伸手在秦衍胳膊上拧了一把：“手帕！” 秦衍一点不带犹豫，迅速将自己的手帕扔出去。 看见那男孩还在哭，语气下意识拔高：“男孩子，不准哭！” 丢出去的手帕，也被强硬塞进人家怀里：“擦！” 很显然，秦衍的行为，是在帮倒忙。 那个七八岁的男孩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越来越大声。 指着秦衍，不断抽噎：“哇！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他和蓝胡子，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哭起来，其他就跟着哭起来。 全是被吓的。 各个嘴里都在喊着秦衍是蓝胡子，是恶龙，是带走孩子的吹笛手。 秦衍和周围的人或许听不懂这些是什么。 周云野的眼睛，却瞬间亮起来。 《格林童话》，是她说给小春的睡前故事之一。 这时候外国作品在国内并不流行。 这些孩子，更是没什么机会接触。 就算有，也绝不可能如此熟知里面的人物。 周云野难掩兴奋和激动，抓住小男孩的手，声音颤抖：“小弟弟，你告诉大姐，你是不是见过小春？” 在周云野期待的目光中，对面的孩子们，齐刷刷点了头。 第159章 小机灵鬼小春 最早扑过来的那个孩子，虽然自己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看着周云野期待的眼神，还是磕磕巴巴断断续续说出了让周云野兴奋不已的好消息。 小春没事。 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被人救了下来。 八岁的孩子，很多话说不清楚。 一个一直站在角落里装蘑菇的人，终于忍不住，默默献身。 他从角落里出来的第一时间，周云野认出来了。 是那天那个劫匪！ 不是听说他被抓走了吗？ 怎么，什么时候放出来了？ 劫匪迅速抬头看一眼旁边不说话的秦衍，脚步缓慢挪动，似乎很抗拒往前。 在周云野疑惑又期待的目光，和秦衍不怒自威的审视中，劫匪张道颤巍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口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那天他被抓说起。 他们在路边数钱，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一个男人给盯上了。 为首的张道很快被那个男人按倒在地上。 其实他干小偷小摸多了，自然就知道常在河边走，迟早会被抓的道理。 平时对于这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做了无数次演习。 所以，在男人把张道按倒在地上的第一时间，这些孩子就全都一溜烟跑开。 张道目送着孩子们远去，欣慰之余，还有点无语。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是一点没错。 不过看着身边男人的样子，似乎压根就没打算去抓那些孩子。 孩子们跑得着急，就把周云野给他们买的那一大袋馒头给落在了地上。 几个孩子毕竟年纪小，失去了老大，就是失去了大家长和主心骨。 没钱买东西吃，又没地方可去。 再加上可能是担心自己老大。 几个孩子商量着，就跑回了原来的地方。 很幸运，装着馒头的袋子还在。 很不幸，那个抓他们老大的男人在守株待兔。 就这样，他们小团伙，被一网打尽。 对于孩子，男人很宽容。 对于张道，那简直是惨不忍睹。 张道的眼眶湿润，回想起自己的伤心事，也顾不上害怕。 看着周云野，泪流满面。 “大姐，你知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 “三十圈！整整三十圈啊！不跑完，就没有饭吃！” “不仅如此，我还给周围所有的住户，免费烧了一个礼拜的炉子，挖了一个礼拜的粪水！” “我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吃得比鸟少啊！呜呜呜！” 他眼泪鼻涕一起流，哭得要多惨有多惨。 本来给孩子擦眼泪的手帕，被送到了张道手中。 在旁边的秦衍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张道接过手帕，用力擤鼻涕。 秦衍：“” 周云野是很想同情他的。 但是，有些人越悲惨，看起来就越搞笑。 更何况，这些本来就应该是对于张道小偷小摸行为做出的处罚。 周云野看着张道那副凄惨的样子，到底没忍住，扭头看向秦衍，笑起来。 “秦衍，你说那个人，也真挺好玩的，能把张道折磨成这样” 出乎周云野的意料，秦衍没笑。 不仅没笑，还看着张道，从眼神中透露出浓浓杀气。 周云野：？ 秦衍：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张道擦着擦着眼泪鼻涕，还在吐槽。 “大姐，你家这手帕挺硬啊，剌脸！” 张道将手帕从脸上拿下来，翻找着有些毛刺的地方。 直到，在看见手帕右下角一个秦字的时候戛然而止。 几乎是眨眼间，张道头上的眼泪不仅没少，反而更多。 一大部分都是脑袋上掉下来的汗水。 周云野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大冬天也能汗如雨下。 秦衍磨着牙，一脸平和：“这是我的手帕。” 看着周云野，又补充一句：“那个男人，是我。” 再次平和看向张道：“看来，你对我很有意见？” 周云野：“” 张道：“” 他配有意见吗？ 他不配。 刚才那些话，就当是一个屁。 张道老老实实，十分乖巧交代了遇见小春的后半段。 他被秦衍送到了当地的部队。 冬天为了防止冬汛引发水灾，一线一直很缺人。 对于送上门的劳动力，人家自然是求之不得。 县城防汛压力比较小，张道就被转送到了防汛压力大、有好几条河流汇合的市里。 逃跑无望又人生地不熟的张道，最终认命加入了冬汛防护巡逻组。 那些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他在巡逻组，竟然也跟着跑过来。 但就是这么巧，竟然就给他听见了一耳朵小春和周云野。 冬天的河坝上空旷开阔，简直就是反派说话干坏事的绝佳场所。 张道的任务，就是沿着河堤巡逻。 就是这次巡逻，让他救下了小春。 据张道描述，当时堤坝上有人远远跑过来。 一边跑，一边还在大喊“警察叔叔救我！” 后面，则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两个人的嘴巴里也在大喊。 “死孩子！你跑什么跑！” 眨眼间功夫，小春就蹿到了张道身边。 可能是张道肩膀上的红袖章确认了他的身份，也可能是张道在部队熏陶出来的气质。 小春一点不犹豫，直接抓住张道的手：“叔叔，他们是坏人！” 一男一女的里面的那个男人这时候也跑到了张道面前。 看着张道，满脸不好意思道歉：“同志，不好意思。家里孩子和我们吵架，自己跑出来了。” 看着小春，满脸怒容：“娟娟，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和爸爸回家！” 小春迅速往张道身后躲了躲，声音颤抖，能听出恐惧。 但说出来的话，依然很坚定。 “你们是人贩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说是我爸爸妈妈。那好，我的身上的红色胎记，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男人一口咬定：“左边！” 小春大喊：“错了！” 男人连忙改口：“爸爸说得是自己这侧的左边。从娟娟你那边看，不就是右边吗？” 小春毫不犹豫，撸起自己的袖子。 两只胳膊全部光滑，没有任何一个胎记。 听到这里，周云野简直一脸欣慰。 还好，小春这孩子什么都往脑子里记。 虽然记了很多有的没的。 但最重要的防拐卖知识，她是一个不忘。 这个小机灵鬼！ 第160章 闹哄哄的重聚现场 不过 周云野突然疑惑起来。 如果小春寻求了张道的帮助，没道理不和张道一起过来医院找自己啊？ 张道听见，一脸无奈。 “大姐，真不知道你平时都和这孩子说了些什么！” 确认完根本不存在的胎记，张道立刻以再不走他就会喊人为由，吓唬走了那一男一女。 结果，刚才还把他当求助对象的小春，立刻站到离张道三米开外的安全距离。 眉毛皱着，如同一个沉思的小大人。 张道和小春套近乎：“小姑娘，你家在哪？你家还有什么大人吗？我带你去派去找家人，好吗？” 被秦衍折磨了这么一遭，张道下意识想离派出所要多远有多远。 就是这么一改口，瞬间被机灵的小春听出问题。 “叔叔，你为什么不带我去派出所？我大姐说，有问题，找警察叔叔。你不敢去，所以你有问题？” 张道：“” 这孩子，怎么比猴还精。 她大姐，又是哪位。 张道耐着性子解释：“叔叔没问题，叔叔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好不好？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七十年代的张道，压根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活脱脱另一个人贩子拐卖模板。 小春毫不迟疑，撒腿就往外跑。 张道生怕刚才的那两个人还没走远，担心小春再次被抓住，也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简直是在坐实自己人贩子的身份。 小春年纪不大，爆发力却很强。 七拐八拐，居然还能和张道拉开一段距离。 知道周云野在市里小有名气，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吸引大家的注意。 “周云野的新舞台剧上映了，叔叔婶婶快来看呀！周云野的新舞台剧上映了！伯伯嬢嬢快过来看呀！” 张道听见周云野三个字，知道面前的人，肯定和周云野有关系。 今天就算发生任何事，他也得替周云野把面前的人给看住。 毕竟，周云野是他大姐。 周云野，聪明，美丽，大方。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她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就是这世界上他要追随的人。 他为大姐上刀山，下火海。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就算周云野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么一大串甜言蜜语。 看着张道，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也没有你说得这么好啦！” 秦衍揉揉太阳穴，一脸无语：“废话这么多！小春现在在哪？” “还有，别乱认亲戚。周云野就是周云野，不是你那什么大姐！” “至于你那些油腔滑调的话再不正经，你去跑六十圈。” 被秦衍打断，张道敢怒不敢言。 委委屈屈，说出了最后的结果。 他实在是追不上小春。 小春滑溜溜像个泥鳅。 左闪右闪，闪避技能点满。 所以，他只能用没办法的办法。 他用鞋子，从背后砸倒了小春。 周云野：“” 秦衍：“” 周云野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这孙子一直和自己说废话，还各种给自己拍彩虹屁。 原来是砸了小春，在这里心虚！ 周云野怒了，揪住张道的衣领：“现在小春人在哪？” 张道讪讪一笑：“趁派出所同志换班，我把人悄悄送进了院子里” 看见周云野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张道迅速改口：“大姐，你放心，人没事！我特意留了好几个小弟在那里陪她。你看，他们一起玩的也是很开心的嘛你不知道，你这妹妹可会讲故事了，把我好几个小弟吓得一愣一愣的” 周云野懒得搭理面前的这个傻子。 虽然救了小春，但她为什么还是有种想打他一顿的冲动？ 知道小春在哪，周云野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前往市派出所。 临出门前，秦衍猛地伸回来一个脑袋。 看着刚松一口气的张道，语气不咸不淡：“手帕。” 张道慌不择路将手帕点头哈腰送过去。 秦衍面无表情：“丢掉。” 张道：“” 武力值高了不起啊！ 我丢就我丢。 派出所里，却和周云野想象的场景完全不同。 几个小豆丁围着一张桌子，够不到地面的小脚在一晃一晃。 看起来，分外可爱。 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的女警，正面对着大门的方向。 微微弯下腰，在其中一个小豆丁的身边讲着什么。 周云野和秦衍一踏进来，就听见她满是疑惑的嘀咕。 “不对啊，昨天明明不是这几个孩子的数量倒是对得上，衣服也对得上。就是这脸难道是我在做梦？” 她抬起头，看见周云野的那一瞬间，眼睛顿时一亮。 周云野，现在算是市里一个小明星。 人长得漂亮，对人又和气。 身上穿的衣服，更是没见过的新花样。 而且还有个到处发奶糖的财大气粗对象。 爱看演出的，知道她。 爱穿衣打扮的，知道她。 没有对象的，知道她。 爱吃奶糖的豆丁们，也知道她。 总之，粉丝涵括很多人群。 女警察轻轻拍拍小春的脑袋：“小春，你看看谁来啦？” 扭过头的小春，在看见周云野的时候，瞬间激动地跳下椅子，大喊着朝周云野飞扑过来。 “大姐！呜呜，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八岁的孩子，就算再机灵，也毕竟是个孩子。 差点被人拐走的噩梦，在见到自己大姐的时候，再也忍不住。 小春在怀里大声号哭，哭得周云野隔着那层棉袄都感受到了湿漉漉。 她哭，周云野也想哭。 那群豆丁们也想哭。 一个哭起来，其他就跟着哭起来。 刚刚酝酿好情绪打算落泪的周云野，目瞪口呆看着面前哭成一片的吵闹现场。 头疼，真的头疼。 她还得肩负起哄孩子的任务。 周云野哄好这个，那个又哭起来。 哄好那个，这个又哭起来。 等一众孩子都被哄好，周云野已经是咸鱼一条，精疲力尽。 累了，毁灭吧，世界！ 第161章 带走小春的女人是小姨妈 周云野就算是个活了两次的人，终究还是弄不明白熊孩子这一世纪难题。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能哭，这么能喊的生物存在？ 偏偏还打不得，骂不得！ 周云野心力交瘁，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秦衍心疼周云野，跟着上去帮忙，却是帮倒忙。 一开始，秦衍还很有爱心。 学着周云野和那个女警察的样子，蹲在孩子面前，细声细语出言安慰。 “你是男子汉，不要哭了，好吗？” 可惜，这话压根没用。 人家看秦衍一眼，继续自顾自哭自己的。 哭到一半，还有心思和旁边的孩子吐槽秦衍。 “哇！他是不是就是小春说的会吃人的黑脸怪！哥哥，我害怕！” 秦衍：“”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 秦衍猛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额头上青筋直跳。 “再哭，本黑脸怪把你们都吃了！” 周云野听见这话，虎躯一震。 这种话，简直再熟悉不过。 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的童年，都一定听过各种各样的妖怪吃人威胁。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秦衍居然会说自己是黑脸怪。 看着秦衍那张黢黑还带着恼怒的脸，周云野莫名觉得，真的还挺像的。 看着看着，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但事实证明，对于这些年幼的孩子，吓唬只会起反作用。 秦衍说完这句话，现场的哭声更加热烈。 左边是哭着喊着要去找大哥。 右边是哭着喊着求秦衍不要吃自己。 乱到最后，还是小春站出来喊了一句话。 “别哭了！童话书里的王子，从来不流眼泪！” 这句话一出，全场所有刚才还在拼命哭喊的孩子，瞬间安静。 甚至有个孩子，猛地吸了一下鼻子。 将已经流淌出来的不明液体给活生生吸了回去。 不管大的还是小的，全都擦干了眼泪，眼巴巴看着小春。 好几个孩子都扁着嘴巴，委屈巴巴和小春辩解：“我，我们没哭。” 周云野简直惊呆了。 果然只有孩子，才最懂孩子的心理。 一个稍微大点的孩子，颤巍巍举起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小春，可是快乐王子，就会哭！” 小春毫不犹豫：“快乐王子哭，是为了穷人。你们哭，是为了自己。你说，你还哭吗？” 一句话，掷地有声，全场安静。 周云野和秦衍终于带着小春走出派出所，远离了那堆吵闹的孩子，不由长舒一口气。 看着两天没见的妹妹，周云野心中有万千感慨。 她知道小春聪明，却不知道小春这么聪明。 不仅活学活用了她教的防拐卖知识，还能灵活运用童话故事，帮助维持秩序。 她给小春说那些童话的时候，最开始的目的不是让小春知道故事中的寓意，只是单纯为了哄小春睡觉。 没想到，无心插柳，反而在今天帮了自己。 周云野捏捏小春的脸蛋，又揪揪小春有些凌乱的辫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越看，还越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激动。 还好，小春是个机灵孩子。 要不然，她一辈子都得活在愧疚中。 但人找到，该问的事情还是得问。 秦衍带着周家姐妹二人在国营饭店坐定。 三个人还很奢侈地开了一个包间。 周云野强忍住自己一肚子的好奇心，看着小春狼吞虎咽将自己碗里的红烧肉给三口两口扒个干净。 等到小春咽下最后一口米饭，那天的真相，才缓缓在周云野面前揭开。 两天前，小春听从了周云野在前一天的嘱咐，乖巧地将小院的门锁好，又将自己住的那间卧室的门锁好。 但小春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门有被人打开的声音。 有钥匙，自然很像是自己大姐回来。 直到一个麻袋从天而降。 被麻袋逃走，周云野也教过。 对于有些坏人，当时剧烈的反抗，要么会让坏人心虚，担心被别人发现。 要么会让坏人厌恶，产生激情冲动。 总之，哪种都不是好结果。 很可能导致原本的绑架变成现场撕票。 所以在被麻袋装进去的第一时间，小春选择闭上嘴巴，保留体力。 可能是她太过乖巧配合，抓住她的人又认为一个孩子翻不起什么风浪。 从被抓过来到小春逃走，小春都没吃什么苦头。 不知道那些人商量了什么。 有男有女，争吵比较激烈。 等小春发现自己头上的麻袋被人取掉以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堤坝上。 而旁边，还有一男一女，在嘀咕要将小春卖给别人当孝女。 周云野皱着眉，思索着这里面她听见的细节。 听起来，似乎很像是简单的人贩子入室绑架拐卖。 但和林家小院扯上关系，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秦衍见状，默默给周云野和小春各自盛了一碗冬瓜汤，示意两个人先吃饭。 对于这件事，剩下的工作只需要交给他来做就好。 后来那个女人的脸，应该被张道看见过。 只需要将张道喊来，根据张道的描述画一张像，基本就能确定搜索范围，锁定可疑人员。 虽然小春只有八岁，但她所表现出来的聪明，让秦衍决定将小春也加入人证的范围。 秦衍看着小春，语气温和：“小春，你还记得堤坝上那个女人的长相吗？” 小春咬着筷子，点点头。 似乎又想到什么，有些迟疑。 她看着秦衍，一脸疑惑。 “大哥，你问的是哪一个女人？” 小春被麻袋从上而下套住脑袋。 可能是担心她被捂死，也可能是出于别的原因。 总之，麻袋底下的口并没有被封死。 那些人仗着小春的手已经被绑到背后，笃定小春没办法解开，很淡定地在那里聊天。 小春平视，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看见微弱透过麻袋进来的光线。 顺着麻袋底下，倒是看见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在她身边，突然站定了一双漂亮的，女人的鞋子。 那双鞋子通体泛着茄子一样的紫色，光滑，柔软。 走起路来，还有笃笃笃的声响。 周云野听见这里，猛然站起身。 这双鞋子，她曾经看见过！ 周云野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 “林！婉！清！” 第162章 发疯的小姨妈遇上不要命的周云野 经过这件事，周云野是再也不敢将小春一个人扔在某个地方，自己出去办事。 但林家的这件事，还真不好让孩子知道。 思来想去，周云野带着小春，敲响了市文工团的大门。 许琼对于周云野让自己暂时替她看着孩子的请求，倒是没什么异议。 简单听了几句周云野难为情的解释以后，许琼点点头，还露出几分心疼。 “你们姐妹遇见这种事，确实不容易。” 她柔柔弱弱地咳嗽两声，看着小春，满脸温柔。 “周云野，孩子放在我这。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简单交代小春几句，周云野再次谢过许琼，匆忙忙就离开了文工团。 去林家的路上，周云野想到许琼的咳嗽，默默记在心里。 这份人情，她一定得找时间还。 还没到林家，周云野的视线就牢牢黏死在一个人的身上。 今天的林婉清，烫着时髦的羊毛卷，穿着一身千鸟格大衣。 至于脚上。 周云野的眼睛都快喷出来火。 那天她去林家参加宴会，一堆黑色灰色棕色的男人鞋子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双紫色的小皮鞋。 皮质柔软，一看就是上等料子。 周云野也没刻意放在心上。 但经过小春一提，她瞬间就想起来了这双鹤立鸡群的鞋子。 林老夫人身体不好，人又朴素，平时穿的都是手工做的布鞋。 林家剩下的那些女眷，她本来还在怀疑究竟是谁。 结果现在好巧不巧，就穿在林婉清的脚上。 周云野一个箭步冲上去，牢牢抓住了正要上车的林婉清的胳膊。 林婉清似乎吓了一跳，猛地大叫出来：“哎哟！谁啊！” 等看清是周云野，又是一句：“周云野！你神经病啊！” 开车的司机，还是个熟人，小唐。 周云野微微点点头，表示了自己的来意：“有些女人的私事，要和我的小姨妈说。小唐，不耽误你的时间吧？” 小姨妈三个字，周云野咬得很重。 女人间的私事，周云野咬得更重。 小唐亲眼目睹过她们之间的矛盾，在这种时候，默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周云野行了个方便。 “我去抽根烟，你们在车上聊。” 周云野看一眼在自己身边的秦衍，点点头：“秦衍，你也去。” 秦衍一脸茫然：“我不抽烟” 似乎猛然意识到什么，看着周云野，满脸不赞成。 周云野想要支开他，单独和林婉清说话。 但是，他怎么放心？ 碍着小唐在场，秦衍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不断用眼神暗示。 周云野丝毫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 “你不抽，但小唐没火。去给小唐借个火吧。” 秦衍指着车里的点火器，一脸无奈：“这里就有火。” 周云野面色不改：“小姨妈闻不了烟味，对吧，小姨妈？” 知道秦衍是担心自己，周云野到底说了一句软话。 “一根烟的时间，足够了。” 秦衍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小唐拖住胳膊，往外拉。 边走，还能听见小唐的吐槽声。 “秦同志，你怎么就这么不会看人眼色？女人家的私事，那肯定是不好意思给咱大老爷们听的你啊，一点情商没有！” 秦衍：说谁没情商？我看你没智商！ 小唐离开后，林婉清奋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看起来瘦弱的周云野，一双爪子，铁钳一般。 周云野看着不断扭动的林婉清，没好气：“别动！” 也顾不得林婉清愿不愿意，直接将人强行塞进了车里。 一进车，周云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车窗落了锁。 看着林婉清，面色不善：“我妹妹，是你带人绑走的。” 这是一句陈述句。 她压根就没打算听林婉清的回答。 林婉清刚想要反驳，在看见周云野比碳还黑的脸色以后，瞬间闭上嘴巴。 周云野见状，笑了一下。 “你绑架我妹妹，是为了威胁我。” “你威胁我，想要我离开林家。” “你这么害怕我，是因为担心我发现当年的真相。” “而当年的真相，就是你在背后装神弄鬼！” 周云野一句接着一句，炮弹一样，根本不给林婉清反应过来的机会。 当语速足够快，信息量足够大的时候，就算再天才的撒谎者，也会露出破绽。 而她之所以这么说，一半是猜测，一半则是根据她现在所掌握的线索。 林婉清作为林舒予的亲妹妹，却对自己的姐姐如此害怕。 甚至连自己姐姐居住的小院，都很是抗拒。 而对于自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更是出人意料的恶毒。 鞋子里扎钉子、派人绑架小春，还有带着白磷想要毁掉自己。 甚至，还勾结上了自己的渣爹。 她自认和林婉清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能让林婉清如此针对她，除了林婉清小心眼爱记仇，恐怕就只有另一个原因才说得通。 那就是，林婉清在掩盖某种真相。 她害怕被周云野发现真相。 谁知道，林婉清听完这些劈头盖脸的推论，没好气翻个白眼。 看着周云野，一脸不屑：“周云野，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没做过的事情，我压根就不承认！” 周云野听完，没什么表情。 冷不丁对着车窗外突然喊了一句：“老首长好，相信您一定听到了真相。”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林婉清，瞬间萎靡下去。 慌不择路就想往汽车坐垫底下钻。 钻到一半，突然诡异地直起腰板。 “我爸？就算十个我爸来了，我也不怕！我告诉你，自从我发疯当了精神病以后，我的日子就快活多了！林舒予骑在我头上这么多年也就算了。你周云野算什么东西，也想继续骑在我的头上？” 周云野听完这句话，表情一点没变，神情淡淡：“是吗？既然你不怕，那就好办了。” 下一秒，在林婉清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周云野毫不犹豫打开了林婉清那侧的车门。 然后用力一脚踩下油门，整个车瞬间加速，在原地留下一道幻影。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周云野看着旁边紧紧抓住座椅鬼哭狼嚎的林婉清，笑了。 “现在呢？要命还是要说实话？” 第163章 热心群众教训小姨妈 七十年代，会开车的人不多。 在周云野那个年代，开车却几乎是人手必备的一个技能。 这时候的车子，普遍没有那么多功能。 驾驶起来，也没有现在这么复杂。 但基本的操作方式，都大差不差。 所以周云野虽然没开过七十年代的车，却还真的不把这车放在眼里。 林婉清估计也没想到，周云野会开车。 不仅会，还开得特别狂野。 右侧副驾驶的门被周云野打开，林婉清甚至安全带也来不及系上，就眼睁睁看着周云野猛踩一脚油门。 整个车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 林婉清紧紧抓住自己背后的椅子靠背，希望能寻求到一点安全感。 整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 身边的周云野，却是理也不理。 仗着这条马路没交警，也没什么人。 脚下的油门，几乎快要踩到底。 就算是这样，周云野也不得不吐槽一句。 她现在开的这辆车，是一辆老“胜利”车。 之前和小唐聊天的时候，小唐很得意地给周云野介绍了这部车子。 五十年代，林老首长第一次受到表彰。 上面给配置的，就是这辆胜利车。 胜利车在当时，可谓是十分亮眼。 凭借着最高105公里的时速，迅速在同期其他车辆中脱颖而出。 小唐感慨了一句：“一百公里啊！从咱们这到兰城，坐大巴需要十个小时。坐胜利，却只需要四个小时！” 林婉清她们日常出行，车速一般只能开到五十公里每小时。 毕竟没人赶着去办急事，她们坐车，只是为了身份。 对此，小唐还颇为遗憾。 万万没想到，周云野倒是替小唐实现了飙车的梦想。 窗外的冷风呼啸着灌进来，从副驾驶的位置，将林婉清一张脸吹得煞白。 虽然更多的是被吓的。 周云野在大路上一路飞驰，目不斜视，声音冷冷淡淡：“小姨妈，想好了吗？” 林婉清咬着牙，噙着泪，死活不回答。 周云野很淡定。 她从来不做强迫别人的事情。 她只是，在前面的路口处，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 整个车子，瞬间朝着左边开始转弯。 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林婉清，只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拉扯力，在将自己往门外拽。 不仅如此，因为她没什么力气，半个脑袋都已经伸出了车外。 她那张脸，近距离地感受着外面的寒风，和近在咫尺的路面。 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这么折磨。 林婉清撕心裂肺大叫起来：“我说！我全都说！” 在她说完这一句话后，原本朝着左边转弯的车子突然朝着右边转去。 她被猛地甩回了车子内。 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见头顶周云野幽幽的吐气声。 “真乖。” 林婉清：你大爷！ 林婉清下了车，脚步虚浮，歪歪扭扭走了几步。 还没开口，先“哇”的一声吐出来。 看着紧跟着下车的周云野，就和看见鬼一样。 哆哆嗦嗦，颤颤巍巍：“我说，我都说。你离我远点！” 周云野不置可否，往旁边让了让，算是默认了林婉清的请求。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突然猛地朝着有住家的方向大喊：“救命啊！有人要害我！” 周云野：“” 有劲没劲？ 就知道，林婉清这种人没有诚信，没有道德。 林婉清会喊，她也会。 正好她还担心没人观看她之后的表演。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放声尖叫：“救命啊！着火了！” 叫救命，不一定有人来。 但叫着火了，能听见的人一定会出来。 在远处来回踱步的秦衍听见声音，毫不迟疑就往回跑。 想到周云野喊得那句着火了，劈手夺过小唐还在一闪一闪冒着火光的烟屁股就往地上一扔。 用力跺上一脚，这才继续往周云野和林婉清说话的地方跑。 抽个锤子烟！ 抽抽抽，抽出事情来了！ 抵达的时候，正巧遇上周云野在和林婉清对峙。 周围还聚集了好几个吃瓜群众。 林婉清哭哭滴滴，周云野则悄悄翻了个白眼。 就在秦衍以为自己看错的时候，周云野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林婉清，你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周云野一点也不犯憷。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我今天来，是希望有些真相能被人了解。” 周云野站在那里，背影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说出来的话，不卑不亢。 她从自己妹妹被绑架说起，到当天晚上守株待兔，等到了第二波装神弄鬼的人结束。 给围观群众听得一愣一愣的。 有个人认出来周云野，还大着胆子问一句：“周编剧，这是你新的剧本吗？” 周云野叹一口气，很得体地回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自己的忧愁。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将这件事改编成剧本的。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唉，没想到” 话说一半，给吃瓜群众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等周云野说到绑架自己妹妹中有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正好穿着一双紫色靴子时，在旁边当透明人的林婉清，脸色瞬间就变了。 不止她变了脸色，围观的群众、小唐和秦衍，也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人贩子竟然就在自己面前！ 林婉清尖叫着就要往人群外跑，却被自发组成的人墙给逼退回来。 和周云野一样，林婉清也是当地一个名人。 不过，是坏名声的那种。 当风评特别好的周云野，被风评特别差的林婉清欺负，不用周云野开口，正义的愤怒就已经填满了热心群众的心。 一个大娘，率先开始对林婉清的攻击。 她从篮子里抓出一把辣椒，刚举起来，又放回去。 转而从篮子里挑出一个坚硬的土豆，朝着林婉清，恶狠狠丢过去。 “坏女人！我让你当人贩子，我让你不干人事！”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的人自然而然就接了上来。 无一例外，他们选择的都是那些即使砸到地上，也不容易损坏的蔬菜。 但这样的蔬菜，瞬间就让林婉清遭了殃。 一个个比石头还硬的土豆，冰雹一样砸在她的头上。 最开始，林婉清还能用林老首长的名字狐假虎威。 到最后，就只剩下抱头鼠窜哭喊的力气。 林家的人听到周围的动静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地正在捡土豆的热心群众，和头破血流的林婉清。 第164章 千丝万缕，蛛丝马迹 林婉清再恶劣，到底是林老首长的亲骨肉。 是林修瑾的亲姑姑。 看着在一旁抱胸而战、目光冷冷淡淡的周云野，再看看地上狼狈不堪、哭爹喊娘的林婉清。 结合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林家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今天这事，是周云野所为。 周云野看着林老首长脸上肉眼可见不断增长的怒气，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林家赶过来的人很快驱散走了其他围观群众，只剩下林家人和周云野一行。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形成了两方对峙的局面。 林修瑾自然站在林家一侧。 小唐思考再三，面露歉意，也选择站在了林家一侧。 周云野这边，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她和秦衍。 秦衍用力握住周云野的手，眉间是拧不开的担忧：“云野，不要害怕。我在。” 周云野反握回去，对秦衍露出一个让他放宽心的笑容：“别担心我。” 她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大场面，就林家这点人，不过开胃小菜。 看着对面怒气未散的林老首长，周云野不卑不亢：“等听完我说得这些话，您再有气，也不迟。” “不过。” 周云野面带讥讽，看了一眼躲藏在别人身后的林婉清。 “到时候，您气的究竟是谁，可就不一定了。” 一句话，让本来火气被强行压下去的林老首长，再次肉眼可见散发出浓浓的不怒自威的怒气。 他似乎被周云野这句话气得够呛：“好，那我就听听，你有什么理由，能把我女儿折磨成这样！” 周云野不卑不亢，开始讲述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并提出自己的猜测和分析。 十多年前女鬼的出现，恰好是林老夫人一个人起夜的时候。 林老首长外出，家里除了那些孩子和媳妇，没有什么成年男人。 这自然就给了装神弄鬼的人可乘之机。 至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林老首长在听完周云野讲述的自己妹妹被绑架，绑架的人是林婉清之后，毫不犹豫踹了林婉清的腿弯一脚。 “我林家，就教出来你这么个东西？跪好！” 在听到周云野说当年的鬼火，其实是白磷。 而白磷，再一次出现在了林家小院的时候。 林老首长一张脸上，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看着周云野，一双鹰勾般锐利的眼睛，藏着太多看不懂的情绪。 “不错，当年的鬼火，确实是白磷。” 林老首长望向林家二楼亮着一盏微弱灯的房间，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围观的几个林家人，默契地后退，回到了林家院子里。 只留下林修瑾、林老首长，和瘫软在地上的林婉清。 “周云野，你的确是个聪明孩子。” 林老首长在当年，就怀疑过这起事件乃是人为。 毕竟林老首长年轻时候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对于鬼神这种东西，他从来不信，更是从来没见过。 就算有，他一身煞气，什么东西也不敢往他身边靠。 莫名其妙出现的诡异事件，还是专门挑林家男人不在家时候出现的诡异事件，怎么看，怎么像有人蓄意为之。 碍于林老夫人的精神状态，他不好再在明面上进行调查。 只能派出去一些人，开始大规模排查白磷的流向。 白磷作为一种化学物质，普通人很难弄到。 基本上，只会出现在学校，和固定的化工厂中。 本以为范围足够小，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可怪就怪在，幕后之人，就和从世界上蒸发了一般。 按照常理，无论怎样周密的计划，总归会留下一些破绽。 然而，这件事，愣是没有一点破绽。 就连见多识广的林老首长，有时候甚至都在怀疑。 难道真的存在鬼神这种东西，是自己女儿来家里告别吗？ 现在同样的白磷瞬间出现，林老首长立刻听出来周云野话里别的意思。 “你是觉得，婉清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周云野却摇摇头。 她不认为林婉清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她本来在看见白磷的时候，觉得可能是当初的幕后之人又一次出来。 但在接触了赵家兄弟、发现自己父亲是其中一员以后，周云野迅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林家之前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快有二十年。 当年的人，如果是青年，应该早就变成了中年人。 而二十年前，林婉清只有十四五岁。 以周云野对林婉清的了解，林婉清的智商，不可能在二十年前做出装神弄鬼的事情。 听到这里，林老首长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 躲在林修瑾身后的林婉清，一脸惊愕。 似乎大家都没想到，周云野会替林婉清说话。 毕竟周云野今天这副姿态，完全就是来找林婉清兴师问罪的。 虽然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话说到这份上，林老首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知道，周云野说得很合理。 对于这件悬案，一直是他心上的一根刺。 本来以为周云野是有了什么新发现。 到头来，还是和那些没用的调查员一个德行。 周云野却微微一笑：“我还没有说完。” 当年的事情和林婉清没关系，前几天的事情，却必定是林婉清所为。 但同样还是那句话，以林婉清的智商，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更不会知道当年的事情的细节。 除非 周云野停止说话，默默看向林老首长。 两个人，互相都从彼此的表情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想。 除非，林婉清认识当年这件事件的知情人！ 或者，更恐怖一些。 那个知情人，林婉清不仅认识，还一直在林婉清的身边。 要不然，他绝对不可能对林家小院的动向如此了如指掌！ 第165章 小姨妈承认是自己所为 一瞬间，周云野就看见自己对面的林老首长脸色变得很难看。 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声音里，全是翻滚着的怒气。 “婉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藏在林修瑾身后的林婉清猛地打个哆嗦，声音都在颤抖。 “没，没有啊。爸爸，我还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您” 知子莫如父。 林婉清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即使她的嘴巴里在不断否认，却早已经告诉了林老首长和面前众人答案。 傻狍子林修瑾，被众人打哑谜一般的问答弄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就转头看向自己的姑姑。 “姑姑，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林婉清早已经将林修瑾当成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紧紧抓住林修瑾的衣服后摆，身体小幅度打着摆子。 “修瑾，姑姑不舒服。你带姑姑去医院看看吧” 现在的林婉清，根本就不用装。 一张脸，早已是惨白无比、冷汗涔涔。 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她不舒服这事其实是为了逃避而说出的谎话。 林修瑾一脸迟疑看着自己的爷爷：“爷爷，姑姑她不舒服。” 林老首长没有说话。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一只手揣在口袋中，不断地揉搓着。 没人敢说话。 也没人敢动作。 林婉清面色苍白，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有时候，沉默，远比说话更让人觉得恐怖。 在这种高压氛围下，林婉清很快接受不了，崩溃着就要往外跑。 跑到林老首长身边时，并没有被阻止下来。 相反地，林老首长还罕见地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 “婉清，既然不舒服，那就去看看吧。” 周云野看着林婉清明显放松下来的背影，再看看微笑着的林老首长，不由皱起眉头。 事情的真相还没弄清楚，就这么放林婉清走了？ 如果林老首长要放，她周云野也绝对不允许。 就在周云野以为林老首长打算放过林婉清的时候，林老首长却突然从兜里抓出一把东西。 从林婉清的后背，朝着林婉清丢过去。 刚才还很平和的声音，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怎么这里会有白磷！婉清，小心！” 被自己父亲喊了这一句的林婉清，下意识就回过头来查看背后的情况。 等听到那句白磷的时候，瞳孔骤然缩紧。 纷纷扬扬的粉末，带着刺鼻的味道，直接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林婉清向来四体不勤，压根没有闪避的好身手。 猝不及防之间，就被那些细小的粉末给浇了满头满脸。 几乎同一时间，被粉末撒满全身的林婉清，瞬间撕心裂肺大叫起来。 “爸爸！救我！是白磷，是白磷啊！我不想被烧死，我不想被烧死！” 林婉清自己一个人在原地狂呼乱叫，甚至根本顾及不上自己一直以来打扮得体的形象。 毫不犹豫就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用力朝着地上掼摔起来。 外衣被丢掉以后，那些粉末仍然没有从林婉清的脸上消散。 林婉清毫不迟疑，开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蛋。 全程，做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老首长，却是诡异的平静。 他静静看着自己仅剩的女儿在原地发疯一般求救、撕毁自己的衣服。 好半天，才怜悯般施舍出一句话。 “够了。这根本不是白磷，而是烟灰。” 听见这句话的林婉清，如同被放掉气的气球，脱力地坐在地上。 身边围观目睹这一切的秦衍和林修瑾，脸上更是一个赛一个的精彩。 而周云野看着地上的人，却莫名有了一丝同情。 从那天林婉清往林舒予的鞋子里放钉子陷害周云野被揭穿、林婉清开始发疯以后，周云野就有一个猜想。 人的心，不是公正无私的天平。 在林老首长心中，恐怕早早离他而去的女儿林舒予，是一片旁人永远无法触及的逆鳞。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那些言情小说里男主角心中永恒的白月光。 如果这件事只是单纯涉及了周云野和小春，恐怕林老首长绝对不会产生这种反应。 但当这件事可能和林舒予有关之后，林老首长立刻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也逃不过他的试探。 周云野看着不远处那个仍然健硕的老人，只觉得不寒而栗。 或许，平日里表现出的那些待人温和的场景，不过是人际交往中林老首长必须要戴上的面具。 而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被自己亲生父亲如此试探，林婉清彻底没了和周云野纠缠下去的勇气和底气。 她坐在一堆烂糟糟的衣物中，垂下那双总是很神气的眼睛。 脸上，还全是自己拍打出来的红痕。 对于自己找人陷害周云野这件事，林婉清供认不讳。 她和周云野结下私仇，所以决定报复。 林家小院的钥匙，就挂在林老夫人的房间里。 作为仅剩的女儿，她只需要表现得足够乖巧体贴，林老夫人就会毫不设防地和她说起自己的所有心事。 比如，林老夫人打算认周云野当干孙女。 甚至，还要为她而举办一场盛大的认亲仪式。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觉得周云野太过相似已经失踪多年的林舒予。 林婉清在那一刻，心中的嫉妒冲昏了她所有的理智。 从小开始，二姐林舒予就一直压在她的头上。 二姐学习好，样貌好。 就算性格顽皮一些，林老首长却笑称这是虎女风范。 而反观林婉清。 出生不足月，让她又瘦又小。 父母的良好基因，只遗传到了一部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自己开始嫉妒自己的亲姐姐。 而在林舒予离开以后，她本来以为属于林舒予的宠爱会落在自己头上。 结果却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争不过一个死人！ 甚至，争不过一个死人的替身！ 林婉清看着周云野，一脸怨毒：“如果是你，你真的会和圣人一样，永远不嫉妒吗？” “如果是你，永远活在一个死人的阴影下，甚至活在她替身的阴影下，你会甘心吗？” 林婉清看着林老首长，却是轻蔑一笑。 “爸爸，你看清楚事实吧！林舒予，早就已经死了！” “你每天为了妈妈，还要多摆出一双二姐的碗筷。你不累吗？你不觉得虚伪吗？” 林婉清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如同一只断线风筝般，被重重击打出去。 林老首长攥着手腕，余怒未消：“够了！林婉清，闭上你的嘴巴！” 第166章 疯狗小姨妈选择自己进去 周云野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没有动作。 一来，现在是林家家庭的矛盾。 二来，她得好好消化一下刚才知道的信息。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很显然，林婉清就是其中一个。 在普遍生育很多孩子的年代里，林家的三个孩子并不算多。 林家的家庭条件，也超越了许多人家。 但即使在这样的家庭中，偏心依然存在。 而林婉清，就是那个受害者。 然而，受害者因为嫉妒，从受害者转变成了加害者。 周云野看着倒在地上的林婉清，心情复杂。 说她是坏人，她确实是。 说她可怜，她也确实可怜。 被打翻在地的林婉清从地上爬起来，从自己的嘴里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她一点也不要自己所谓的体面。 林婉清用力踹掉脚上的那双皮鞋，光着脚丫站在地上。 她的脸上，却意外浮现出一丝畅快。 “爸爸，我很早就想说，我受够了这个虚伪的家。” “周云野，你知道我们家这么多年一共来了几个替身吗？” 周云野不知道林婉清为什么提到自己，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自己听见林家人说过的话。 看着林婉清，一脸不解：“三十三个。” 林婉清摇摇头，笑了一下：“是三十四个。” “因为啊，最早的替身，就是我啊！” 打开了话篓子，似乎林婉清也解放了自己的天性。 她光着脚，盘着腿大咧咧坐下来。 旁若无人地对周云野说起话来。 “还是这样舒服。毕竟我本来也不是林舒予。我不会弹琴，更不会写剧本，也学不会她嘴里那一套一套的话。” “但是，自从我姐姐死哦，失踪了。我爸就开始让我学弹琴，让我学剧本，让我学着林舒予。就连我妈，嘴里也天天挂着我不如我姐姐。” “周云野，我是真的讨厌你。但我也真的想问问你。如果你是我，你不会不平衡吗？你不会嫉妒吗？”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被林婉清的诡辩带进沟里。 “我很同情你，但我不会成为你。你父母有错，但你将他们的错误，转移到了不相干的无辜的人的身上。” 林婉清笑起来，还给周云野鼓起掌。 “你要是早生二十年，我真的觉得是我姐姐回来了。你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林婉清的脸色冷下去：“满口狗屁空话，满嘴圣人言论。因为你们是既得利益者，你们永远高高在上，你们当然会这么说！” 林老首长的耐心，显然已经被耗到了极限。 对于林婉清，再也忍不下去。 “林婉清，我只问你一句话。当年的事，你是不是和幕后的人有联系！” 林婉清身体一僵，很快又恢复成那副见谁咬谁的疯狗样子。 “爸爸，你真的很像找不到答案在到处乱撞的蜜蜂。我讨厌周云野，也讨厌林舒予，而她们俩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我模仿十多年前，难道不可以吗？” 林老首长的怒气值在这一瞬间，到达顶峰。 他撇开自己腰间的衣服，从上面取下一把通体呈现乌黑色的手枪。 林修瑾一看见，瞬间就跪了下去。 “爷爷，不可以！” 秦衍的神情立刻紧绷起来。 冲着林修瑾，怒吼一句：“林修瑾！滚开！” 热兵器和冷兵器的区别太大。 子弹不长眼睛，正处在盛怒中的林老首长，很可能不会顾及到面前的自己的亲孙子。 更有甚者，可能还会擦枪走火伤害到旁边的周云野。 林修瑾闻言，却是一动不动。 看着林老首长，眼含热泪：“爷爷，求您了！” 林老首长一声不吭，迈着步子朝着林婉清疾走而去。 林修瑾毫不犹豫，冲上去抱住了林老首长的一条腿。 秦衍咬着牙，暗骂一句，也跟着冲上去，抱住了林老首长的另一条腿。 两个人，不约而同冲着旁边的女眷大喊：“快跑！” 周云野却做出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站在那里，一脸平静。 “林老首长，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您女儿失踪的真相吗？” “您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那个幕后之人，您就没有想过，他可能会是您的身边人吗？” “现在，只有林婉清知道那个幕后之人。您把她杀了，林舒予的案子，就一辈子成了悬案。” “想想舒予，她还在外面等着回家。” 幸好，周云野说的这些话有用。 几句话说出来，盛怒中的林老首长竟然奇迹般冷静下来。 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秦衍和林修瑾，毫不犹豫用力抬起腿，一人给了一脚。 秦衍一个侧翻躲过去，林修瑾却是结结实实腹部中了一脚。 整个人抱着肚子，在地上吸凉气。 不枪毙林婉清，打却没少。 林老首长最后一次询问林婉清：“你说不说？” 很奇怪的是，在周云野开车威胁时明明很胆小的林婉清，这时候却意外的守口如瓶。 对于她的答案，林老首长不发一言。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解开了自己腰上的皮带，对准林婉清狠狠抽打下去。 皮带划破空气的破空声，和鞭挞在肉上发出的清脆响声，无一例外，让人心惊肉跳。 不多时，地上的林婉清，已经变成了被鲜血糊满、出气多进气少的一滩。 所有人都知道，林婉清这种脑子，背后肯定有其他人给她出谋划策。 但无论林婉清被林老首长怎样殴打，愣是一声不吭。 甚至从牙缝里，咬牙说出了一句满是挑衅的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把我送进去，我看不起你们！” 第167章 找到了当年给她接生的老婆婆 林婉清满脸豁出去：“对，都是我干的。是我嫉妒林舒予，是我厌恶周云野。她一个死人，凭什么还这么被所有人记挂！” “我最畅快的，就是当年林舒予被拐走！” 林老首长闻言，脸上的气血不断翻涌。 手中握着的皮带在空中挥舞出残影。 似乎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一边抽打林婉清，一边怒骂：“好啊，我林家就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干脆，今天我就来正家风！” 一次又一次的皮带抽打在肉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皮开肉绽的声音，让人牙酸，又头皮发麻。 这次，就算谁再出来求情，林老首长的心意也绝对不会改变。 林婉清嘴巴比铁硬，缺乏锻炼的身体却是比面条还软。 在激怒林老首长之后，全靠刚才的那点发疯支撑她还能有一口气。 林修瑾咬着牙，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姑姑，十多年来的亲情，到底让他红了眼眶。 林修瑾这次没有下跪。 他毅然决然冲到了林老首长面前，结结实实挨下林老首长满含怒气的下一抽。 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哽咽：“爷爷，姑姑也是奶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犯了错，自然有人去惩罚她。可是不应该是这样！” 林老首长一点没有犹豫，一脚踹翻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孙子。 “滚开！” “你知不知道，她蛇蝎心肠，竟然嫉妒自己的亲姐姐！” “你替她求情，你是想和我造反吗！” 林修瑾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秦衍死死拽住。 周云野看出来林修瑾的想法，默默摇摇头。 人在盛怒的时候，旁人的劝解不仅不会起到灭火的作用。 有时候，多半还会火上浇油。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 周云野看着远处渐渐变大的好几个身影，眼睛猛地一亮。 办法来了！ 不过转瞬间的功夫，领头的那个中年男人就已经到了这场闹剧的事故现场。 还没来得及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瞬间被面前凄惨无比的林婉清给吓一跳。 视线回落，看见自己眼含热泪的儿子，和怒气不减的老父亲。 来的人，正是林老首长的大儿子，林修瑾的父亲，林晏安。 林晏安毕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对于生活的阅历和人情世故，远比林修瑾这个青涩的愣头青好上许多。 周云野不动声色打量着，注意到他同时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先假装不在意地上的亲妹妹，而是选择开口和林老首长汇报要紧的事情。 “爸爸，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关键的线索链。” 一句话，就将林老首长的注意力从地上的林婉清，转移到了面前的儿子身上。 第二件，给身边人使眼色，让他们去查看地上林婉清的状况。 身边人很懂颜色，迅速借着林晏安和林老首长说话的功夫，开始简单治疗起林婉清。 似乎察觉到了周云野的打量的视线，林晏安有意无意，咳嗽了一声。 声音，被有意拔高了一个音调。 恰好是能引起周云野注意、被周云野听到的音量。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周云野的。” “我派出去的人，找到了当年给周云野接生的老婆婆。” 这句话一出，周云野再也顾不上别的。 两只耳朵竖起来，如同天线。 找到了当年给她接生的老婆婆，意思是不是有可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这么说，自己的身世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林老首长环顾周围，紧皱眉头，示意林晏安继续往下说。 耳旁，是林晏安不疾不徐的叙述。 一开始，他们的人到达周家村时，其实是四处碰壁。 以姓作为村庄名字的地方，必然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对内内讧可以，对外却一定十分团结。 在听到林家人是要打听周勇家的事情以后，许多村民都选择缄口不言。 有些或许是真的不知情。 有些，却可能是知情，却故意隐瞒什么。 总之，一开始的调查工作，并不顺利。 然而。 林晏安手底下的人聪明地换了个法子。 周勇和赵东西兄弟被关押在派出所后，周家就成了一座空房子。 郑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生怕周云野什么时间会回来，将自己也抓走。 在周勇好几天都没回家后，郑梅果断选择带着儿子俊俊跑路，躲到了自己娘家。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计划才得以开展。 林家的人，在周家附近最靠近路的地方，设置了一个暗箱。 所有路过的人，只要往里投了任何和周家当年有关的信息，第二天晚上，家院子就会出现几张毛票。 当然，被有心人发现以后，暗箱里出现最多的其实是假消息。 但当真消息被证实，而说出第一个真消息的人得到了村里人大半年收成的回报时，村子里的大多数人都动了心思。 仗着周勇家没人，那条路更是通向村外田地的必经之路。 越来越多的信息出现在箱子中，也有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在晚上去地里查看地头情况。 整个获取的消息中，最惊喜的一个消息就是，有人认识当年给周云野接生的婆婆。 周云野默默听着，兴奋之余，还有一丝无语。 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怪不得她和秦衍打听半天一个有用的消息也没有，感情是钱没到位！ 周云野忍下吐槽的欲望，难掩脸上的激动：“所以，你们找到当年的那个老婆婆了？” 林晏安点点头：“是的。” “那婆婆，有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林晏安沉吟着，缓缓点了点头：“见过。” “不过。” 他话锋一转，周云野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你母亲，很可能是惨死的。” 第168章 她要回去给自己母亲下葬 林晏安看着周云野，面露不忍：“你的母亲，并不是善终。请节哀。” 周云野觉得，自己可能没听清林晏安在说什么。 她伸出手，顾不得那些礼节，紧紧抓住了林晏安的袖子，脸上带着迷茫和哀求。 “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说错了对不对？” 林晏安叹一口气，开始讲述有关周云野生母的事情。 周云野的生母，确实不是北方人。 而是被人拐来的南方人。 长的漂亮，又说着一口吴侬软语。 所以当年的周勇，立刻就答应买下她。 不过一个被拐来的姑娘，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会不想家？ 逃跑，是家常便饭。 挨打，更是一日三餐。 在怀上周云野以后，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当年村子里的医学水平，还停留在赤脚医生满口胡诌尖肚子儿子、圆肚子女儿的程度。 挺着尖溜溜肚子的周云野母亲，自然而然就被认为是怀了一个儿子。 直到，周云野出生的这天。 林晏安看一眼周云野，面露不忍，但还是继续往下说。 “你母亲生产时候，周勇曾经打算将你母亲送去医院。据我们调查，他甚至准备好了牛车。‘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听别人说你不像儿子后，他改变了心意。” “你的母亲，是躺在家里的木板床生下你的。胎位不正，只能靠人活生生徒手调整。” “那个接生婆，在给你母亲接生以后，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噩梦。也因此，她才能这么多年过去，都一直对你和你母亲印象深刻。” “生完你以后，你的母亲仍然想着逃跑。” 林晏安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在一个夜里，她跑进了深山。因为认不清离开的路，被困了很多天。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已经只剩下残缺的部分了。” 林晏安说完这些，所有的谜团似乎都被揭开。 为什么周勇如此讨厌周云野，因为他重男轻女，周云野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为什么周云野的亲生母亲不能供奉在家中，因为横死的人，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不吉利。 周云野的脸上，已经彻底显露不出任何表情。 林晏安的话没说完，但已经足够。 五十年代，山上的野生动物仍然十分活跃。 一个弱女子孤身被困深山的结局，可想而知。 周云野很用力很用力捏住自己的拳头，身体却止不住地在大幅度颤抖。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母亲在生下自己以后就已经离开人世。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母亲居然会是惨死的。 更没想到，她的母亲身世如此坎坷凄惨。 而她，是她母亲被拐来以后，孕育出的充满罪恶的果子。 她从一出生，就没见过她的亲生妈妈。 而幼年的记忆，原主印象并不深刻。 在出生到三岁的那段记忆中，基本可以说是缺失和完全的空白。 原主的灵魂，应该早就消散，不存在于这个身体之中。 但周云野还是从心脏处，感受到了一阵一阵的抽痛。 周云野慢慢将一只手贴上自己的心口的位置，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有力的跳动。 她，健康又肆意活着。 而另一个她，却死在了本应该同样肆意鲜活的花样年华之中。 身体里，一半是被俘虏的灵魂的血液。 一半，则是周勇这个人贩子的帮凶肮脏的血液。 周云野沉默半晌，指甲早就不知不觉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软肉。 她原本以为，让周勇进去坐牢，已经是最好的惩罚。 但现在，她后悔了。 她恨不能吃周勇的肉，喝周勇的血。 她恨不能回到当年，将周勇这个恶人给掐死。 秦衍站在旁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言语是苍白的。 而他甚至找不到苍白的可以用来安慰周云野的话。 作为一直陪在周云野身边的人，秦衍很清楚，周云野对于找到自己身世、找到自己亲母这件事很执着。 他更知道，周云野对于周勇的憎恨和厌恶。 而突然间，她被确认是周勇的亲生女儿。 是一个人贩子帮凶的亲女儿。 她的亲生父亲，折辱了她的母亲，害死了她的母亲。 秦衍不顾别人在场，只能用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冲上去，紧紧搂抱住整个人都在颤抖的周云野的身体。 用的力气之大，几乎快要将人揉碎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秦衍的胳膊和臂弯，却还在不断地收紧。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周云野没事，周云野还好好的在自己的身旁。 秦衍张着嘴巴，心中酝酿好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句重复的话。 “没事的，云野。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周云野，还是在安慰自己。 怀中的周云野，从未如此乖顺地安静任由秦衍抱着。 借着冬天厚实衣服和秦衍高大身躯的阻挡，迟来的雨从云中汇聚，变成淅淅沥沥的雨声。 一滴一滴，一点一点。 雨季，来了。 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抱着。 没有人打扰，没有人出声。 林晏安带来的几个人，抬着林婉清早已离开。 林老首长叹一口气，跟着儿子转身上车，他还有别的事情。 林修瑾思考再三，轻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搭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 保证周云野一抬眼就能看见。 周云野痛痛快快哭了好一阵，抬起头，脸色却是异样的平静。 林晏安在临走前，丢下了一个地址。 是当年那个接生婆的现在住址。 林晏安说，当年的许多细节，这个老人或许已经记不清。 但如果周云野如果想知道，随时可以回去看望这个知道当年真相的老人。 当然，出于对周云野的关心，林晏安的意见是暂时别去。 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和身体，再去也不迟。 要不然，短时间内遭受两次重大打击，周云野很有可能会精神崩溃。 周云野一脸淡淡：“不，我现在就去。” 她不仅要看看当年的故人。 不仅要知道更多当年的真相。 她要亲手给她母亲下葬。 更要在周勇和她之间彻底做个了断。 她和周勇的恩怨，已经了结。 她母亲和周勇之间的恩怨，却从未消散。 不需要多言，周云野当机立断，今天就坐车回周家村！ 第169章 在家里发现一块空心砖 再一次走在周家村的那条熟悉的乡间小路上，周云野却觉得恍如隔世。 明明离开周家村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在她的身上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只在剧本里才会出现的事情。 一直和周云野并排走着的秦衍，似乎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 默默将人往自己身旁带了带，又抓住周云野的手，放进自己暖烘烘的口袋里。 “云野，有什么事，我都一直陪着你呢！” 他不会说什么煽情动人的情话，但也知道，这种时候周云野需要人给她支持和鼓励。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让冰凉的空气充斥满自己的整个胸膛。 冰凉的空气吸进肺里，让周云野本来有些躁动不安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秦衍，说话间涌出的白雾覆盖住了她现在的表情。 “我没什么事，咱们走吧。” 周勇的那间院子外面，被人落了锁。 周云野走上前，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对准那把铁锁捅进去。 不出所料，果然打不开。 自从她将继母郑梅痛打过一顿以后，渣爹和继母就对她很是忌惮。 想来，应该是趁着她去外地，两个人悄悄换了家里的锁。 周云野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堆放着的别人家修葺墙头用的瓦块。 思考几秒，迈步走向那堆瓦块砖头堆。 只是，她刚拿起来一块砖头，就被秦衍出声阻止了。 “云野，你用砖头，砸不开的。” 周云野挑眉：“不用砖头，那用什么？” 门上的铁链，大约有一个指头宽。 光凭他们两人，不借助工具，压根没办法打开。 秦衍闻言，没做解释。 只是绕着那条铁链，观察起来。 是不是，还伸出手比划一下。 周云野看着秦衍五大三粗的体格，若有所思。 电视剧里，总能看见勇猛无比的男主一脚踹开大门，将里面被困住的女主救出来。 但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 按照正常的人体生理构造，人腿怎么样也踹不断铁链。 周云野看着还在动作的秦衍，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一脸惊讶：“难道，你打算用脚踹开？” 秦衍：“什么？” 他捏着一小节铁丝，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周云野。 “我为什么要用脚踹开？” 话音未落，随着秦衍的动作，那个铁锁已经应声而落。 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重重的撞击声。 周云野简直惊呆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秦衍居然还会撬锁。 不过，想到秦衍从文工团楼外顺着水管爬下去，似乎撬锁这件事，也很合理。 飞檐走壁，还会撬锁。 秦衍不去当江洋大盗，真的可惜。 被秦衍这么一打岔，周云野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看着还呆呆站在原地的“江洋大盗”秦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秦衍，你们还教这个？” 秦衍不知道周云野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话题，老老实实回答：“不教，我自己偷偷学的。” 当年队里抓了个老大盗，派愣头青秦衍去看着。 结果到半夜时候，那老头卸了自己的手腕，用嘴巴给自己手上的手铐开了锁。 用的，就是藏在舌头底下的一小节铁丝。 再被捉回来以后，秦衍学聪明了。 他用好几个手铐将自己和老头绑在一起。 只要老头有动作，他就一定能发现。 没想到，贼心不死的老头几天操作下来，竟然让秦衍无师自通学会了撬锁这种本事。 秦衍说到这里，讪讪一笑：“说起来，他应该还算我半个师父” 周云野满脸揶揄：“小偷给军人当师父，也真是稀奇！不过，技多不压身！”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好一阵，这才开始处理起今天的第一件正事。 搜家。 不知道为什么，周云野总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 那就是，或许她母亲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在家里。 根据林晏安的描述，她母亲应该原来的家庭并不算贫穷。 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富裕。 她推测出来这个，主要有几点原因。 第一，她母亲很漂亮，还很有气质。 周勇自诩是一个读过书的文邹邹的文化人。 能够一眼看上她母亲，除了见色起意，应该还有对她母亲身上那种书卷气的偏爱。 第二，她确信在原主的记忆中，曾经看见过几次郑梅佩戴首饰。 首饰很精巧，绝对不像是供销社能拿得出来的产物。 更像是还没闹翻的老大哥那里流通进来的外汇商品。 不是富裕的家庭，绝对舍不得给女儿买这些东西。 甚至，有钱也找不到购买途径。 所以周云野断言，她母亲的那些东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还没有被丢掉。 而周勇被抓时很匆忙。 得到消息的郑梅，应该逃跑得也很匆忙。 从卧室里散落一地的衣服被褥就能看出来。 在五斗橱的位置，好几层抽屉全都被人拖拽出来，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 郑梅不是一个心细的人。 在匆忙离开之时，必然会丢下一些什么东西。 而周云野今天选择直奔家而来，就是为了搜寻这些可能被丢下的东西。 秦衍皱眉观察了一圈周家的格局。 三进的小院，分别是周家夫妇、周云野小春和周伟俊的房间。 两个人立刻决定分工开始搜查周家的每一个角落。 平日里家中总有人在，对于周云野的搜寻工作极为不方便。 这次渣爹被抓，继母逃跑，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让周云野能够放开拳脚。 周云野住的那间小屋，没什么翻找的必要。 除了空荡荡的床板，就是光秃秃的墙面。 周勇和郑梅的那间屋子，几乎值些钱的东西，都被郑梅给带走。 周伟俊的那一间，也是一无所获。 周云野满脸失望之余，也知道这是可能发生的结局。 毕竟，郑梅是一个为了一百块能卖掉女儿的人。 但是，周云野不死心。 她不是一个相信直觉的人，现在，却一直有个想法在她的心中叫嚣。 再找找。 再找找，一定会发现你想要的。 周云野和秦衍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慢慢就落到了一个一开始被他们所忽略的地方。 院子。 周家是务农人家。 却莫名其妙地拥有青石砖路。 平时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现在看来，却全都是怀疑的点。 秦衍几乎是匍匐在地上，伸手一寸一寸摸索，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 直到，在某一个地方停顿。 在周勇房间正对着的窗口下方的青砖上，有不同于其他砖块的微微高些的温度。 实心的青砖，挨着地面，必然会十分冰凉。 而只有空心的砖块，天然形成了一层保温层，才会比别的砖块温度要高。 周云野看见秦衍的手停留在那块砖块上，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她的心跳，愈发剧烈在胸膛跳动。 她有预感，她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底下！ 周云野毫不犹豫：“开挖！” 第170章 金灿灿的小黄鱼 冬天的地面，冻得很结实。 那块青砖，却意外地好挖。 秦衍一铁锹砸进青砖旁边狭小的缝隙，整个人握住铁锹的把手，用力往下一压。 那块青砖，就颤巍巍翘起了头。 秦衍看着周云野，眼神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只有重新被人拿起来过，或是多次被拿起，才会这么容易被撬起来。 很显然，他们的怀疑正确。 这块青砖底下，藏着周勇的秘密。 秦衍用两根手指，打算将那块砖头夹起来。 没想到，砖头却纹丝不动。 秦衍一脸意外，再次伸出手尝试。 这次，用了一只手，才堪堪将砖头从地里弄出来。 看见砖头真容的一瞬间，周云野和秦衍都瞪大了眼睛。 果然，那块青砖根本就不是一块完整的砖头。 四周被人人为雕刻成镂空的形状，中间鼓鼓囊囊塞着一包被牛皮包裹住的东西。 秦衍伸出手，用力拉扯那包东西。 不知道牛皮的什么地方散开了口子，好几根金灿灿的东西，就这么“当啷”一声掉在秦衍和周云野的脚边。 其中一根，甚至结结实实砸到了周云野的脚。 从脚趾的地方，传来隐隐的疼痛。 但周云野现在顾不上自己的脚。 她瞪大眼睛，看着地面上的那几条小黄鱼。 黄金！ 周勇怎么会有黄金！ 就算她生母家庭条件富裕，也绝对不可能随身携带如此大量的黄金。 而对于周勇，周云野更不相信这些黄金是周勇自己挣到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周勇像这次一样，在帮其他坏人做事。 但周勇给赵西钱的那一次，周云野亲眼目睹了两个人的数钱现场。 害死她这条人命，也不过六百块而已。 而现在她和秦衍看见的这堆黄金，少说也有一公斤。 按照现在黄金的价格，好几万是有了。 她和秦衍一个月加起来挣一百五十块。 光靠工资想要挣到几万块，几乎就是一辈子才能完成的目标。 要不然，之后的万元户也不会如此受人追捧。 估计秦衍也没想到，一个砖头里竟然会是好几万的黄金。 所以他刚才才会轻敌，试图用手指将砖头拎起来。 看着面前的小黄鱼，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周勇背后的真相，恐怕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究竟是给别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拿到好几万的酬劳？ 而且，看周勇埋藏黄金的地方，应该连郑梅也不知道。 就在眼皮子底下，藏着这样一个巨大的秘密。 周云野拎起一条小黄鱼，翻来覆去的查看着。 很遗憾，没有发现什么有效的信息。 原本黄金上刻着的一些字，也被人为磨平。 周云野不死心，转头在牛皮袋里继续翻找。 外面看不出来什么东西，周云野干脆就将牛皮袋翻转过来。 看着看着，周云野的眼睛猛然一亮。 牛皮袋，外面颜色深，里面颜色浅。 不知道袋子里曾经放过什么东西。 浅色的内层，似乎被未干的墨水给转印上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周云野看了又看，也只能勉强看出当中最清楚的一个字。 日。 根据转印，还能确定的，也就只有这应该是一个五个字的词语。 日的位置，排在中间。 还能看出的，就是一个下半部分的口字。 秦衍也皱着眉头，思索半天。 排列组合，提出了无数种可能。 周云野看着秦衍，叹一口气：“和口有关的字，实在太多。就这些蛛丝马迹，我们根本不知道上面说了什么。” “不过，发现了小黄鱼，也算另一种意外之喜。” 周云野梳理着自己目前知道的信息，全是碎片。 无奈，两个人只能匆匆将小黄鱼再次原封不动埋好。 按着林晏安给的地址，前往河流下游的水芙村，寻找当年给周云野接生的那个老婆婆。 对于周云野的到来，老人并不惊讶。 看着周云野，目光深远，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愧疚。 老婆婆一张如同树皮皱巴的脸上，流下两道浑浊的泪来。 “你就是小含闺女啊？好，好，都长这么大了小含当年，和你一样漂亮” 说着说着，老婆婆的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周云野触景生情，心头也有些酸酸的。 她拉住老人的手，将自己和老婆婆的手紧紧贴在一起。 “婆婆，别哭。我来带我妈妈回家。” 在周云野满含忐忑的表情中，老婆婆缓缓讲述了一个更为详细的当年事情的经过。 周云野的母亲，老婆婆并不知道她叫什么。 只知道她自己叫自己小含。 小含这姑娘，气性高，又特别傲。 被拐来的一堆姑娘里，只有她见人就咬，见人就骂。 结果村子里的这些男人，可能也没见过这样漂亮又会骂人的姑娘，反而都很喜欢小含。 对于小含的出价，一直居高不下。 最后不知道村里最穷的周勇从哪里弄到了买老婆的钱，直接买下了小含。 但那时候，周勇对小韩还很好。 所有能买到的糕点、糖果，只要觉得小含喜欢吃，周勇就都会去买。 当然，不出意外，那些糕点会被小含扔出来，还顺便带着几句辣椒一样的怒骂。 村里人都等着周勇什么时候收拾小含一顿，结果周勇却始终任劳任怨。 直到，小含怀上姑娘，也就是现在的周云野。 老婆婆说到这里，有些疑惑。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勇一下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些送了无数次的糕点，没有了。 甚至不给小含吃饭，甚至将小含锁上了手指粗的铁链。 甚至，小含生孩子也不送去卫生所。 直到因为难产，很可能一尸两命，周勇才找到了接生的婆婆。 提的要求，也很奇怪。 希望能够保大不保小。 老婆婆喃喃自语：“闺女也是肉，咋就能想着把亲骨肉弄死？” 周云野在旁边听着，心里却猛然涌现出一个让她震颤无比的猜测。 会不会，她压根就不是周勇的孩子。 所以喜欢小含的周勇，才会这么恨她？ 第171章 她怀疑自己的生母是林舒予 “对了。” 那个老婆婆颤巍巍站起身来，打断了周云野的思绪。 “小含当年，给过我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周云野立刻站起来，急切地抓住了老婆婆的一只手。 老婆婆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该怎么样和周云野描述。 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将实物拿出来给周云野看一看。 “恁东西啥样，我说不好。只知道是一块玉，但只有一个细长细长的尾巴。”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那尾巴应该是从啥地方掉下来的。我当年摸过那尾巴，手还被剌出一个口子。要不是小含和我说这东西是她最后的念想，我也不会留它到今天” 说着说着，面前的老婆婆又开始抹起眼泪。 周云野看着，觉得自己的眼眶也酸酸涩涩的。 老婆婆虽然和自己母亲小含接触不多，但两个人的感情却跨越了岁月和时间的界限。 对于生母，被人拐卖到山村中，是不幸的。 老婆婆，或许就是她灰暗日子中唯一的救赎和光亮。 小含离开这么多年，还有人挂念。 总归不是个没人惦念的孤魂野鬼。 周云野默默攥紧拳头。 等到等会和老婆婆说完话，她一定要去自己母亲遇害的地方进行祭拜。 这么多年，她竟然不知道生母就冰冷地躺在她村子外的大山之中。 她无从知晓，也就无处可去。 村里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竟然帮着周勇，对她生母遇害一事守口如瓶。 要不是林家给的诱惑足够多 周云野心中怒火翻涌，只能逼迫自己强行按捺下去。 亏她还以为村子里好人多。 在拐卖妇女的事情上，这些男人倒是统一战线。 一个个要么是既得利益者，要么是沉默的帮凶。 村子里除了她母亲是受害者，应该还会有其他受害者。 等她安葬完她的生母，她一定会回来，向那些施暴者宣战，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和制裁。 周云野这边想着事情，那边老婆婆已经从橱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木盒打开，露出里面被层层包裹的一块小手帕。 老婆婆看着小手帕，叹一口气：“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小含留下的最后东西。” 周云野珍而重之接过那个盒子，整个人的身体都在轻微颤抖。 掀开一层又一层的手帕，里面的东西，终于重见天日，缓缓展现在三人面前。 手帕里面，是一根模样怪异的玉佩。 上面尖，下面扁。 中间则是一条长长的梗。 在其中一端，还带着小半块被雕刻成不知道是什么的带着纹路的玉块碎块。 周云野皱着眉，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东西，看不出来所以然。 秦衍凑过来，也和周云野大眼瞪小眼，都没有看出是什么。 周云野难掩失望，还是向老婆婆道了谢：“婆婆，谢谢你。” 收好那块碎块，周云野示意秦衍：“我们该走了。” 临出门前，却被老婆婆叫住。 “闺女，我走不动山路，你替我去看看小含吧。” 跟着话一起过来的，是一小篮被晒干的东西。 看样子和形状，应该是某种果脯。 老婆婆看着果脯，满脸怀念：“都说小含脾气差。可是小含替我上树摘白果嘞一个姑娘被人欺负，咋还能脾气好嘞造孽啊，都是造孽啊” 周云野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一个词。 白果。 白果，就是银杏树的果子。 银杏叶，又是银杏叶！ 童年记忆中曾经出现过银杏叶。 在林家，林修瑾的脖子上也出现了银杏叶。 甚至，在老婆婆这里，依然出现了银杏叶。 而每一次银杏叶的出现，都和她、她的生母、林舒予有关。 虽然世界很大，巧合很多。 但如此多的巧合叠加在一起，那就绝对不可能还是巧合！ 老婆婆的喃喃自语还在继续。 “小含，你贪嘴，说想吃。第二年，你没吃上。婆婆给你送来了。今年，你闺女亲自给你送来了。小含，你高兴吗？” 周云野重新从怀里掏出那块手帕，仔细观察着那块奇怪的玉佩。 这一观察，终于让她发现了些新的蛛丝马迹。 唯一保留的那一块碎片上，是一条一条的竖线刻痕。 而按照碎片上宽下窄的形状，遗失的上半部分应该呈现出扇形或者梯形。 再结合面前的白果、银杏叶。 周云野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婆婆，你看这东西，像不像是银杏叶底下带着的一个长柄？” 老婆婆站在原地，顺着周云野的话仔细回忆起银杏叶的样子。 好半天，眼睛猛然亮起来：“对，对。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 周云野一瞬间，立刻就想到了曾经在林修瑾脖子上看见过的银杏叶。 据林修瑾所说，这块玉佩是他姑姑林舒予当年亲手所刻。 给林家的每一个小辈，都准备了一份。 在原主的记忆中，恰好就有这样一块银杏玉佩的存在。 只是因为原主年纪太小，对那块玉佩又是匆匆一瞥。 根本无法确定银杏叶是否就是林舒予亲手雕刻的其中一块。 而现在，如果能够回到林家，找到林修瑾进行对比。 或许关于这块残缺玉佩的定论，很快就会出来。 同样是被拐卖的年轻女人。 同样是家庭富裕、上过学念过书。 同样是会怼人，嘴上不饶人。 甚至连喜欢银杏都一模一样。 甚至，生下来的女儿，都和林舒予长得差不多。 这些所有的相似之处加在一起，无一例外，不在指向一个让周云野震颤的可能。 她的生母，她的被拐来的、惨死的生母，或许就是林家失踪多年的女儿林舒予！ 而和林家八竿子打不着的渣爹周勇，意外变成了给林婉清办事的走狗。 这或许说明，周勇在当年的事情中，可能有超乎她想象的参与程度！ 那些金条，那些意外。 她绝对不相信这之间没有阴谋。 周云野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如果，如果她的生母，真的是林舒予！ 那她将不仅找到自己的母亲，还能真正回到自己的家中！ 第172章 祭拜途中被推下山崖 虽然周云野现在迫不及待就想要回到林家，找到林修瑾和他脖子上的玉佩进行比对。 但思索一会后，周云野很快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林婉清不是棘手的麻烦，相信林家一定早就给出解决办法。 最棘手的，还是躲在林婉清背后，让林婉清宁愿自己进去都要保住的幕后之人。 如果周云野猜得不错，这个幕后之人恐怕还牵扯到林舒予的失踪事件。 林舒予作为林家最疼爱的女儿，却莫名其妙在给林老夫人买蛋糕时失踪。 一来，对方必须要对林家所有人的出行时间了如指掌。 这样才能趁着所有人的时间差，实现绑走林舒予的目的。 二来，这个人应该林舒予并不陌生。 从身边所有人对林舒予的评价来看，林舒予好心，但从不滥好心。 她善良，却不愚蠢。 还有一点，她看起来柔弱，但武力值绝对不低。 林老夫人曾经说过自己女儿的这样一件趣事： 林舒予在大街上偶遇有人招摇撞骗。 跪在地上恳求路人能够给他一些钱，去救他的儿子。 林舒予路过，当即慷慨解囊。 只不过，她需要跟着男人，去看他的儿子。 儿子，自然是没有的。 眼看骗术被揭穿，那个男人恼羞成怒，扑上来想要抢林舒予的包。 林舒予自然不是男人的对手。 她很聪明没有选择硬碰硬。 而是张开嘴巴，开始哭喊男人是个陈世美。 她嗓子又娇又亮，又有一副好身段和好长相。 几乎一开嗓，瞬间就吸引了路过的围观群众们。 等到林老首长发现的时候，那个男人早就被围观路人给结结实实绑起来。 而哭完一场的林舒予，还在被几个婶娘轮流安慰。 林老首长不喜欢聪明孩子。 却对林舒予的鬼精鬼精无可奈何。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跟着陌生人离开？ 周云野倒是想回去，但思考了一圈林家的人，却悲哀的发现，只有当年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林修瑾值得信任。 自从她推测出拐卖林舒予的是熟人以后，她现在对于林家的人，是谁也不相信。 至于林修瑾 如果开裆裤的他有这智商，应该早就成了林家家主。 也不至于天天挨骂，被他爷爷打，被秦衍打，被坏人殴打 思绪飘远了。 周云野回过神来，带着秦衍赶往她母亲曾经遇害的地方。 虽然心中万分激动，面上，周云野却只保留了悲伤的情绪。 幕后之人，还没有被揪出来，她不得不防。 那个人既然能跨越了这么多年，都还能联系上周勇为自己所用。 就只能说明一点。 那个人，恐怕一直在关注着周家村的动静。 自然也应该会知道林家派人过来调查、她们找到接生老婆婆的事情。 周云野内心越激动，就越不能表现出来。 万一被暗处的人发现端倪，只怕不仅是她倒霉，连带着身边的秦衍也会倒霉。 上山的路，就在不远处。 周云野恰到好处维持着悲伤哭泣的表情，然后直接扑进了秦衍的怀里。 “秦衍！我想我妈！” 周云野嚎啕大哭，哭得要多悲伤有多悲伤。 秦衍没有犹豫，伸出手搂紧了周云野。 “哭吧，我在。” 秦衍伸出一只手，哄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周云野的后背。 第二句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在听见自己怀里周云野极为小声的声音后，瞬间被冻结了在了喉咙里。 秦衍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僵硬和震惊。 眨眼间的功夫，又恢复成了平静。 周云野在他耳朵边说的那句话是：“我怀疑，当年的那个人就在这附近。” 周云野哭了好一阵，才从秦衍的怀抱中钻出来。 两个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异样。 按照原定计划，还是上山，去皱云野母亲遇害的地方祭拜。 周云野一路上，表现得很正常。 甚至还有心思拽来路边的草藤，边走边编了一个简易的花环。 一直跟在周云野身边的秦衍，精神却始终高度紧张着。 如果是他自己，他自然能够放轻松。 可是，现在身边多出来一个周云野。 而且看样子，那个人几乎就是冲着周云野来的。 周云野刚才的安慰，丝毫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起了反作用。 周云野很淡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那个人敢出来，就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秦衍，我相信你的身手，一定能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甚至，可以抓住他。” “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正义，也应该来了。他逍遥法外这么多年，是时候结束了。” 还有一句话，周云野很平静。 “麻烦你一定选择带那个人下山。” 但是，周云野却只字没提自己的安危。 秦衍真想问问。 万一那个人冲着周云野来，而他没能保护好周云野怎么办？ 万一在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周云野已经受伤了怎么办？ 她安排好一切，却唯独没有安排好自己。 最后的那句话，更是和诀别一般。 什么叫一定选择带那个人下山？ 周云野是笃定自己可能下不了山吗？ 秦衍心乱如麻，想到可能在暗处观察的眼睛，却还不能表现出来。 他只能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平静下来。 说是遇害的地方，其实十多年过去，早就没了当年的痕迹。 周云野站在林间空地，感受着呼啸而过的风，皱起眉头。 这是一块高地。 在高地的左边，就是一块凸起的山崖之石。 当年，可能小含就是跑到了这条绝路，才最终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周云野一颗心沉了又沉，弯下腰，将那枚花环轻轻放到石头中央。 “妈。人家说，被风吹散了，就自由了。” “你终于自由了。从此以后，你是林间风，你是山中雾。却唯独不是周家村被拐来的新娘。” 一直到送完花环，期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秦衍刚要松一口气，却猛然看见那块石头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一句“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块石头就被炸得四分五裂。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站在石头边的周云野直接被冲击，掉下山崖！ 第173章 完好无损的周云野 石头被炸得四分五裂，从原本山石所在的地方，冒起滚滚浓烟。 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 秦衍来不及等烟雾彻底散去，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那片滚滚的白雾之中。 目之所及，哪还有周云野的影子！ 秦衍不可置信地站在山崖边，脸上一瞬间失去全部血色。 周云野，真的掉下山崖了？ 这片山崖不算特别陡峭，但山崖表面上却满是他们在来时的路上所看见的藤蔓。 密密麻麻的藤蔓将山崖表面覆盖。 无论是向上攀爬，还是向下攀爬，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秦衍颓然地跌坐在山崖旁，面色惨白。 整个人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 他静静坐在山崖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太阳西沉，日薄西山。 天色暗下去，山崖间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寒风，和孤叶被卷起时候的细细簌簌声音。 这时候，如果没有照明工具，很难看清自己一米之外的事物。 而如果想要看清，就势必需要借助火光或是手电筒的光亮。 但，黑夜既是不方便，也是方便。 对于有些人来说，黑夜阻碍了他们的计划。 对于秦衍和周云野来说，黑夜却是他们计划的最好助力。 秦衍屏气凝神，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一双耳朵竖起，细细感受着周围传来的动静。 没有亮光。 没有风声和枯叶之外的声音。 如果有人这时候能看见秦衍脸上的表情，一定会满脸惊讶。 他的脸上虽然还有担忧。 但周云野刚掉下去时候的那种惊愕、悲痛欲绝、痛不欲生等等情绪，早就从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警惕，和势在必得的坚毅。 确认再三周围没有什么异样，秦衍毫不犹豫，抓住山崖边的一条藤蔓，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他不是殉情。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秦衍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触碰到了结实的地面。 他松开手上的藤蔓，朝着一个方向快走几步，果然就看见了早在那里等候的周云野。 看见秦衍，周云野笑嘻嘻的：“怎么样？跳崖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 “对了，我掉下山崖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出现吗？” 周云野边说话，边伸手从面前还未冻结的溪水中捞出几个被洗得干净的蘑菇，递给秦衍。 “这里库存不多，就剩一些不知道过没过期的干货。我看蘑菇应该没什么事，今晚咱们就凑合吃一顿” 回应周云野的，是秦衍突然的一个拥抱。 “还好，你没有骗我。” 周云野一脸得意：“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演戏除外。 两个人在远远看见平台时，周云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样。 没别的。 只是因为她还是原来的周云野时，常常在山里采摘野味补贴家用。 周家村人几乎也一样。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山间的野味山珍在并不富裕的年代来说，是能够给家里人开小灶祭奠五脏六腑庙的最好东西。 特别是蘑菇。 无论是炖煮，还是配菜一起翻炒，都有别样的鲜味。 周家村人，为了不吃完蘑菇躺板板，个个都是采摘蘑菇的好手。 而空地附近的林子，被冻上的泥土却奇怪地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 采摘过蘑菇的人都知道，摘蘑菇时候要小心翼翼，不能破坏蘑菇最开始的生存环境。 要不然到了第二年，那块被动过的地方，就不会生长蘑菇。 一来，冬天不会有蘑菇。 周家村的人不会到林子间来翻找。 二来，就算有，周家村人也绝对不会将整块泥土全都破坏。 所以继承了原主记忆的周云野，立刻就得出一个结论。 有周家村以外的人来过林子！ 要知道，大冬天的山上，几乎是寸草不生。 家家户户绝对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上山。 那么现在上山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除了一直和周勇保持联系、在暗地里观察周家一行人动向的幕后之人，周云野想不到第二个。 当然，还有一句话。 叫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周云野看着那块山崖，笑了。 外村人可能不知道，以为这块山崖特别陡峭，摔下去就会死人。 可周云野却知道，就在这块山崖的底下，有一个硕大的平台。 而且这平台，还通往另一条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小路。 原主为了学费，很小就学着出来摘山珍。 小到只有一点点的个头，很快就被那些婶娘给忘了一干二净。 等到小周云野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一条完全不认识的小路。 误打误撞之下，就给她发现了这么一块地方。 而现在，在十多年后的今天，竟然又如此巧合，成了坏人想要害死周云野的动手之地。 周云野叹一口气。 世界，可真小。 虽然她已经告诉了秦衍有这块平台的存在。 但很显然，秦衍还是放心不下。 确认了周云野确实完好无损，秦衍才放下心来。 看着面前的人，又生气，又无奈。 气的是周云野只是在通知自己，压根就不是在和自己商量。 无奈的是那个幕后之人一直不肯露面，只能逼得周云野用这样的方式。 秦衍捏紧拳头，暗自咬牙。 真要怪，他最怪自己的无能。 不就是一个幕后的坏人，竟然这么久都没有见到那个人的真面目。 更何谈将他抓住？ 周云野看着秦衍这副样子，大大咧咧拍了拍秦衍的肩膀：“秦同志，感谢你的配合。” 想了想，又嬉皮笑脸：“我跳下去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说说呗？” 秦衍一下子，被周云野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感觉？ 感觉就是，虽然知道周云野会没事，但心脏还是揪着疼。 感觉就是，在上面等待天黑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一种煎熬。 感觉就是，他跳下来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周云野骗了他。 那他要带她回家。 就算死，他也不会让周云野孤零零躺在这个地方。 周云野本来只是想开玩笑，转移一下秦衍的注意力。 被秦衍这几句话一说，整个人都愣住了。 秦衍说完这句话，估计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悄悄用衣袖擦擦自己还有点湿润的眼角，转身去搭起了篝火。 篝火噼啪噼啪往外崩裂着火星。 秦衍沉默地往火堆里加柴。 后背上，却悄悄依偎上了一个温暖的东西。 周云野靠在秦衍的后背上，喃喃自语：“秦衍，谢谢你。” 第174章 就这么待在一起，也挺好 秦衍转过身，将周云野打横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凶猛又不按章法出招的吻，雨点一般落下来。 “我不想还有下次” “好，我答应你。” 头顶的黑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 露出两个人头顶上的几颗寥寥星辰。 倒映出彼此的眼睛，却比星星更亮。 不过，这种旖旎情绪很快消失殆尽。 周云野和秦衍的肚子同时叫了起来。 “咕噜！” 这是周云野的。 “咕噜噜！” 这是秦衍的。 肚子饥肠辘辘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周云野捂着肚子，一脸哀怨：“哎哟，早知道就多吃点再下来了！” 秦衍倒是没捂着自己的肚子。 默默一眼在地上躺平的周云野，起身去翻找食物。 很不幸，没有什么可以饱腹的东西。 在原主发现了平台之后，这里似乎就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每次采摘到的干货，她总会悄悄留一些，储存在这里。 可能是为了防家中的继母渣爹，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正好便宜了一个多月后的周云野和秦衍。 只是，周云野很失望。 原主采摘和留下的，都是一些素菜。 晒干的蘑菇、笋子、野果干。 种类很丰富，吃起来很空虚。 周云野借着溪水，草草冲洗了一下那些野果干。 塞进嘴巴里，有一句没一句唱起歌来。 “酸酸甜甜就是我我是漂亮女生~” 秦衍自从知道周云野被换了芯子，对于她的有些行为也是见怪不怪。 比如，从来没看过的剧本。 比如，从来没听过的歌。 现在的这首小调，不知道周云野又是从哪无师自通学会的。 不过，还挺应景。 周云野又吃了两口，吃不下去了。 野果酸酸甜甜，确实好吃。 但架不住它越吃越开胃啊！ 换句话说，她现在是越吃越饿！ 看着面前的那堆素菜，周云野一脸绝望。 原主平时就吃这些，甚至还吃不上。 自然身体素质会跟不上，成了营养不良的小可怜。 但凡原主从小能吃上肉蛋奶，应该也不会这么年轻就离开。 更不会被继母渣爹欺负成这个样子！ 周云野的唉声叹气，没逃过秦衍的耳朵。 秦衍看着那些东西，皱起眉。 这些东西，确实不够两个人吃。 更何况，他们还没有锅。 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秦衍站起身来，朝着一处角落走过去。 山崖下的平台，因为处在大山环抱之中，形成了一片洼地。 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要高上好几度。 温度提高了，自然就会有需要冬眠的动物投奔。 比如，蛇。 秦衍掏出自己的扁皮，取下上面缠绕着的铁片，对准地面上的一个小凹槽就开始挖掘。 不用多时，秦衍就挖到了一条眼睛紧闭的灰色蛇。 看见蛇，秦衍的眼睛亮起来。 这条蛇大约有半米长。 虽然不足以让两个人完全吃饱，但勉强果腹是足够了。 只是，这条蛇未免太丑了些。 以前不觉得，现在怎么越看越丑？ 想到不远处还在嗷嗷待哺的漂亮女生，秦衍有了主意。 秦衍手起铁片，利落干脆切掉了蛇的脑袋。 蛇带回去，周云野肯定会吓哭。 可怜的蛇，还没睁开眼睛，就失去了生命。 在临死前，甚至还要被人吐槽长得丑。 蛇：你清高！你拿我去讨好你对象，呸！ 那条没头蛇，被秦衍三下两下就扒掉了蛇皮。 连着内脏和蛇胆这些不能食用的部分，一并被丢弃。 秦衍带着一块石板，在溪水旁洗了又洗。 确认石板和自己的手都已经足够干净，才带着处理过的蛇肉和石板回到两个人休息的平台。 周云野已经唱到了“我爱洗澡皮肤好好”，看见秦衍，眼睛立刻眨巴眨巴起来。 “秦哥哥~带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呀~” 秦衍面不改色心不跳：“野鸡。” 周云野先是激动，再是疑惑。 “现在这个季节，还有野鸡？” 秦衍面色不改：“嗯，在睡觉，被我抓来了。” 手有意无意地将蛇肉往后藏，开始转移周云野的注意力。 “咱们没有锅，那就吃石板烤肉好吗？云野，麻烦你去捡几块比较平整的小石头，可以吗？” 周云野欢天喜地蹦跶走了。 秦衍松一口气，火速开始处理手上的鸡肉。 冷不丁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一跳，差点被铁片割到手。 “秦衍，你这鸡怎么这么长啊？” 秦衍：“” 他就知道，瞒不过周云野。 不过，让秦衍出乎意料的是，周云野不仅没害怕，反而很兴奋。 她兴冲冲跑过来，围观秦衍处理蛇肉。 秦衍被她看着，居然还有了点紧张。 他一边处理，一边给周云野讲解。 “蛇皮和内胆这些，我已经处理过了，埋在那边的土里。蛇皮蛇肉容易有东西，你不要去碰。” “其实蛇肉在处理的过程中，按理说不应该浸水。但这边山里的蛇，实在不知道吃过什么东西，我就处理了一下。等会吃起来，可能会影响口感。” “这次没有条件，我先简单烤一下蛇肉。等到咱们出去了，我给你炖蛇羹吃。清炖蛇羹很多人吃不惯，但其实最适合蛇的做法，一个是烹炒，一个就是清炖” 秦衍说到最后，已经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 他喜欢做菜。 这是他在无数次经历后得出来的结论。 滔滔不绝说了好半天的秦衍，猛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周云野。 他偏过头，刚想说句“抱歉，没关注到周云野。” 就看见周云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秦衍，你真厉害！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秦衍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 就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第175章 听说周云野死了 秦衍伸出一只手，近距离感受着石板的温度。 从手心传来灼热的感觉。 被处理过的蛇肉片成厚薄均匀的肉片，平整地被铺在了已经烧到合适的温度的石板上。 几乎是刚放下去的一瞬间，石板上瞬间炸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肉类自身的油脂在石板上跳跃。 秦衍专注地给面前的蛇肉烧烤翻身，没忘记交代周云野：“你的蘑菇呢？递过来。” 被清凉甘甜的溪水泡发的蘑菇，并没有吸收太多水分。 反而吸收了大量石板上析出来的肉汤和油汤。 从半干瘪的状态，迅速吹气球一般，恢复成饱满的样子。 周云野从肉上石板的时候，眼珠子就离不开。 现在闻见蘑菇被炙烤出来的香气，眼珠子都恨不能抠下来放在蘑菇上。 秦衍看着好笑。 没有筷子，他就捡了两根枯树枝。 剥掉外层的树皮，拿到小溪中清洗了几次。 对准石板上的肉片和蘑菇，稳准狠地扎下去。 一层蘑菇，一层肉片。 一层蘑菇，一层肉片。 层次分明，间距合理。 没有多年的手艺，肯定是练不出来的。 秦衍没有犹豫，将烤串放到自己嘴边吹了吹，递给周云野。 “没什么调味，可能会淡，将就着吃一顿。” 这话简直是太过谦虚。 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因为蛇确实属于山珍，又或者是秦衍的手艺太好。 周云野将蛇肉放进自己嘴巴里的一瞬间，不争气的眼泪瞬间从嘴角流出。 鸡肉味，嘎嘣脆。 没有肥肉，全是劲道有力爽口弹牙的瘦肉。 蘑菇虽然是干货，在吸满了汤汁以后，也变得肥厚幼嫩。 周云野脸皮再厚，也做不出全吃掉的行为。 两个人就着一条小蛇吃了个半饱，周云野满足地摸着肚子，瘫在一边。 没忘记夸夸秦衍：“秦衍，你是真的真的很厉害！厨子界没有你，简直是他们的一大损失！” 睡觉前，周云野兴致勃勃和秦衍商量起接下来的计划。 聊着聊着，就开始不正经。 “秦衍，如果我现在死在你面前，你是什么表情？” 秦衍面无表情：“不会有这种可能。” 周云野撅起嘴巴：“我说万一的万一。你没有表情，这场戏还怎么进行？” 周云野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很快贼兮兮笑起来。 “秦衍，你想想你从小到大最伤心的事情！” 秦衍很无奈，但还是闭上眼睛，开始老老实实回忆起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最悲伤的事情。 好像，就只有自己父亲去世的时候？ 秦衍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自己父亲的记忆，已经开始逐渐褪色。 那天的场景，好像蒙了一层雾一般，阻挡着秦衍的接近。 幼小的秦衍站在对面，手捧着自己父亲的小小黑色相框。 没有说话。 没有眼泪。 甚至没有悲伤的情绪。 周围的人熙熙攘攘，都像从小秦衍身边经过的过客一般。 没有停驻。 没有交集。 更不会有人注意到那时候的秦衍。 而当小秦衍看见一个背影酷似自己父亲的人时，方才的平静全都化为乌有。 他失控地朝着那个人奔跑过去：“爸爸！” 只是，那个人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直到小秦衍摔倒在地上，装着自己爸爸相片的相框也被摔得四分五裂。 秦衍猛地睁开眼睛。 身旁刚才还在和他说话的周云野，早已经先一步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秦衍摇摇头，将这段莫名的记忆从自己脑海中吹散。 叹一口气，默默拽过自己的外套，给熟睡的周云野盖上。 梦里，还能听见她几句小声嘀咕。 “肘子嘿嘿，肘子” 摸到秦衍的胳膊，周云野直接上去就是一口。 “呸呸呸，又硬又柴。不吃了，不吃了” 秦衍：“” 秦衍头疼地试图让从周云野的嘴巴里救下自己的胳膊。 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圆圆牙印，秦衍沉默了。 周云野这妮子，牙口还挺好。 不过，刚才的噩梦，倒是没那么让他紧张了。 他发现，周云野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 天还没亮的时候，秦衍悄悄从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上出现。 他的身上，还带着凝结而成的露水。 秦衍摇摇头，看着小路尽头的地方，一脸无奈。 虽然他不想答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钓出背后之人的最好的办法。 那就是，周云野假死。 秦衍没选择坐车，而是选择徒步到了县文工团的电话局。 秦衍深吸一口气，用尽自己平生所有的演技，开始饰演悲伤情绪。 电话被人接起，是林修瑾那个傻狍子。 秦衍松一口气。 还好，接电话的不是林老夫人。 虽然他现在并不信任林家人，但对于林老夫人，他总还是有一丝不忍心。 林修瑾大咧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好，这里是林家。请问有什么事情？” “周云野出事了。” “嗐是周妹妹啊，你的电话我可挺难接什么？！” 林修瑾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秦衍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一把，让自己的声音带上颤抖。 “周云野掉下了山崖，可能，可能” 回答他的，是林修瑾如同火烧屁股一般的呐喊：“你等着！我马上就带人来周家村！” 第176章 周云野第三次诈尸 秦衍还没等到晌午吃午饭的时候，林修瑾就来了。 林修瑾着急忙慌从车上跳下来，毫不犹豫朝着秦衍的方向冲刺过来。 离得近了，秦衍才发现林修瑾现在的样子。 原本飘逸的头发，被吹向了整齐的脑后。 露出一个十分聪明的大额头。 跟在林修瑾身后的那些人，也没好到哪去。 小唐从车上下来，蹲在路边就是一阵哇啦哇啦狂吐。 其他人，倒是没吐。 只是一脸菜色，都没好看到哪去。 秦衍没说话，只是伸手摸摸去摸了那辆车的前引擎。 在大冬天，却烫得吓人。 很显然，林修瑾一行人是飙车过来的。 从市里到兰城，有四百公里。 从兰城到周家村，有九十公里。 秦衍看一眼自己的手表。 四百九十公里，只用了四个小时多一些。 林修瑾就差没将车速踩到冲出显示盘了。 他对周云野的事情，倒是很紧张，很上心。 秦衍突然觉得，看林修瑾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毕竟周云野没爹没妈，多一个哥哥关心，总是好的。 只是，他却不能告诉林修瑾真相。 隔墙有耳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道理，永不过时。 秦衍看着林修瑾，目光就带上了几分歉意。 林修瑾压根不在乎这些。 他抓住秦衍的手，一脸焦急：“周妹妹呢？” 秦衍默然：“掉下山崖了。” 林修瑾急了：“这么大个人，怎么好好的就掉下山崖了？” 看着秦衍，差点气死：“你就是这么保护我周妹妹的？亏你还是她对象！” 秦衍任凭林修瑾说着，不发一言。 林修瑾拳头捏了又捏，考虑到救援的黄金时间，决定暂且不和秦衍计较。 他带来的都是青壮汉子。 但几个人看见山崖，和山崖下深不见底的黑色，都还是有些发怵。 晕车没好的小唐，在看见黑洞洞的山崖底下后，脚步又开始虚浮。 一转身，就开始哇啦哇啦吐。 林修瑾恨铁不成钢：“一个个大老爷们，就这！” 看着身旁的秦衍，没好气扔过去一卷保护绳：“你，跟我下去看看。” 下去，自然是不能下去的。 但拒绝，会让人生疑。 好在那个平台的位置比较隐蔽。 秦衍不着痕迹扫过一片被藤蔓遮挡的地方，没说话。 周云野这个小机灵鬼，昨天就在摘藤蔓。 将原本就隐蔽的平台，包装成了天然的被藤蔓覆盖满的样子。 任谁在外面看见，都不会猜到里面其实还别有洞天。 林修瑾带的绳子并不算长。 或者说，是和山崖比起来不算长。 秦衍特意说错了周云野坠崖的地点，引导林修瑾前往一个错误方向。 绳子越放越长，几乎快要放到底部。 悬空的脚下的山崖，却始终如一张饥饿的大嘴，在等待着吞噬不自量力的两个人。 绳子放到尽头的时候，林修瑾不得不示意上面的人将自己和秦衍拉上去。 林修瑾的脸上，是明显的懊丧和不可置信。 这么高的山崖，完全可以宣布了周云野的死亡。 而这份不可置信，很快转变成了对秦衍的怒气。 林修瑾难得暴怒起来，在解开绳子的一瞬间，恶狠狠朝着秦衍扑了过去。 一记带着凌厉拳风的拳头，直击秦衍的面门。 “秦衍，你到底配不配做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 拳头一拳跟着一拳，呼啸生风。 秦衍不做任何回击的动作。 果然如周云野所料，林修瑾也成了这场戏的一员。 林修瑾的愤怒表现得越强烈，他们编造的谎言就越真诚。 只是，周云野可能没想到，傻狍子打起人来也是蛮疼的。 秦衍摸着自己的伤口，心里有点小委屈。 等事情结束以后，他一定得让周云野补偿自己今天挨的打。 尸骨无存。 这是几个人都得出的结论。 按照周家村的习俗，未出嫁的女儿家横死，需要停灵三天，方可下葬。 这个行为是为了让逝者的灵魂找到自己的身体，方能安息。 就算林修瑾一百个不愿意，想到尸骨无存的周云野，也只能妥协。 没有尸骨，就给周云野立了一个衣冠冢。 所有下葬要用的东西，全都是林修瑾出钱，买的最好的。 在这期间，他愣是一句话没和秦衍说过。 气的。 只是，棺材不太好找。 林修瑾和秦衍趁着夜黑风高，干了一件缺德事。 悄悄跑到郑梅父亲家，在一家人喝的水缸里下了牲口用的蒙汗药。 将全家人迷晕以后，大摇大摆借着夜色扛走了棺材。 有的老人，会提前给自己准备后事。 很幸运，郑梅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很不幸，他被林修瑾和秦衍盯上了。 这口棺材，可以说是舒服至极。 虽然，对死人来说没什么用。 不，还是有用的。 秦衍趁着月黑风高，默默往棺材里面塞了一个枕头，和一床小杯子。 下半夜的时候，顶着一头稻草的周云野从周家后门的狗洞钻了进来。 一进来，捧着秦衍留下的馒头就是狼吞虎咽。 “秦衍！可累死我了！再有下次，我一定不干这事了！” 秦衍一边给周云野倒水，帮着她往下咽馒头。 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下次？ 还能有下次？ 还想有下次？ 再来一次，估计林修瑾得提刀剁了自己。 秦衍很鸡贼。 悄悄将自己衣服往下扯了点，试图露出被林修瑾殴打过的地方。 他要抓紧时间，和周云野上眼药水。 很不幸，周云野忙着吃东西，压根没在乎他。 一边吃，一边还有心情欣赏面前的棺材。 “我还没睡过棺材呢，真新鲜！” 窸窸窣窣的动静大了些，就引来外面守着的林修瑾。 他不是真的哥哥，不能守在灵堂。 但人不在，耳朵和心却一直在。 林修瑾的叫声远远飘进来：“秦衍，你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好。 周云野火速拍拍双手，抖掉上面的食物碎屑。 毫不犹豫钻进了棺材中。 秦衍动作迅速，赶在林修瑾推门进来之前，抓紧合上了棺材的盖子。 里面的周云野，似乎一点不担心被人发现。 看着头顶上的秦衍，还笑嘻嘻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晚安！” 林修瑾进来时候，还是只有秦衍一个人。 他疑惑地四处张望着，没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看见地上的食物碎屑。 “这是？” 秦衍一脸淡定，其实内心十分慌张：“有老鼠。” “老鼠？” 林修瑾一听，不得了了。 棺材里如果进去一只老鼠，那简直就是老鼠孵化的天堂。 周云野虽然只有一件衣服在里面，但万一被老鼠啃破，也是不吉利的事情。 还有就是，民间都有迷信。 回魂的时候，不可有生灵在周围。 综合以上种种，林修瑾一个跳跃，直接扑到了棺材旁。 趁着秦衍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棺材盖。 还没进入梦乡的周云野呆滞地看着棺材外熟悉的那张脸。 好半天才尴尬开口：“呃，晚上好，林大哥？” 第177章 幕后黑手竟然是他？ 林修瑾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周云野看着他死死盯着自己，伸出的手在空中不断颤抖。 嘴巴更是惊讶地张开，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我不是啊？”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林修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舌头。 简单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冲着对面的周云野小心翼翼问出这句话。 周云野一脸无奈。 自己要是鬼，还能在这里和林修瑾说话吗？ 现在天冷，难道林修瑾就没注意到自己张嘴说话时从嘴巴里喷出的白雾？ 周云野摇摇头，怜悯地看一眼面前的林修瑾。 人是个好人，可惜不太聪明。 周云野起了坏心。 她伸出两根手指，扒拉住自己的下眼皮。 让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下半部分的眼白充分暴露在空气中。 说出来的话，变了调。 “呜！我是吊死鬼~我回来看看大哥你啊~” 边说话，周云野还边从棺材里面往外爬。 动作极其扭曲，四肢就和麻花一样。 不过，因为棺材太高。 周云野爬的时候不小心从棺材上跌了出去。 直接结结实实摔在林修瑾面前，给他磕了一个拜早年的头。 周云野：“” 秦衍：“” 林修瑾：“” 周云野：死了算了！ 经过这么一闹腾，林修瑾倒是确认了面前周云野的身份。 毕竟，也没见过哪个鬼会摔跤。 更没见过哪个鬼还会给人磕头。 秦衍的眉心突突地跳。 对于周云野，是怜爱又无奈。 不大一个人，每天都过得这么傻乎乎的。 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过，眼下就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秦衍本来并不打算告知林修瑾他和周云野的计划。 但现在的情况是，林修瑾已经发现了周云野没有死亡的真相。 以他对林修瑾的了解，林修瑾在生活上可能比较没心眼。 对于这些关键的大事，却绝不是好糊弄过去的人。 只怕他现在，已经猜测到了一部分周云野假死的目的。 果不其然，他还没开口，林修瑾先发问了。 “秦衍，周妹妹，你们弄得这么大张旗鼓地装死，是想玩金蝉脱壳，还是想引蛇出洞？” 林修瑾仔细观察了一下周云野的状态，很笃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的社交圈子不大，周家又世代居住在这个小山村里。有世仇和宿敌的概率，几乎为零。” “如果不需要金蝉脱壳。那么唯一的目的，就只可能是引蛇出洞了。” 想到周云野离奇地掉下山崖，林修瑾迅速坐直身子。 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你掉下山崖是有人故意为之。” 周云野点头：“不错。” 而且这个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林家人。 但现在，她默默看秦衍一眼，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没有明说。 林修瑾的手指关节被他按得噼里啪啦响，他似乎在想事情。 一张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好半天，似乎才极为艰难地做出了选择。 “你早就知道有人会在那里埋伏，所以你才能将计就计。” “而唯一能做出这种心狠手辣之事的人，恐怕和在林家小院出现的神秘人脱不了干系。” “而这个人，是我姑姑宁愿自己进去，也要保住的人。” “你们知道吗，从林家过来周家村，最快也需要六个小时。” “而那个幕后黑手，能提前好几天就知道你们的动向，提前埋伏在周家村。” 林修瑾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从嘴里费劲挤出几个字。 “幕后黑手，是我们林家自己的人。” 这句话落地，三个人都安静了一瞬。 林修瑾没有说是林家人。 而是说林家自己的人。 很显然，林修瑾对于幕后黑手是谁，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他必须同时满足好几个条件。 第一，掌握林家动向。 第二，必须配备有车。 第三，能够直接接触到化工厂。 第四，和林婉清关系密切，让她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对方。 能够悄然在山间进行埋伏，还埋伏的是如此精确计量和恰到好处的炸药。 再结合上次的白磷粉末。 这些东西，全是普通人无法接触到的东西。 只有化工厂才能提供大量原材料。 而周云野和秦衍决定回到周家村祭拜母亲，也不过是临时起意。 在离开林家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而从林家离开后，她们一刻没有耽误，选择乘坐大巴回家。 那个幕后之人，必须自己有配车。 才能利用大巴和轿车的速度差，抢在周云野和秦衍回来之前布置好一切。 就算是秦衍，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这个人或许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他和周云野的动向。 而他作为一个军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秦衍沉吟着，补充了一点。 “这个人，应该学过侦察技术和反侦察技术。” “而且。” 秦衍顿了顿，难得流露出些苦涩：“能力应该在我之上。” 周云野默然。 她倒是没觉得秦衍能力不如对面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二十年前那件事发生时候，幕后之人应该就已经是个青壮年。 到现在，按照年龄，至少是一个中年人。 秦衍虽然处在奔三的年纪。 但吃过的饭加起来，估计都没那个人吃过的盐多。 林修瑾从秦衍提完这句话以后，整个人呆滞在了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他才开口。 声音发涩：“我或许，知道他是谁了。” “谁？” 秦衍和周云野齐刷刷回头望过去，目光炯炯如炬。 林修瑾闭上眼睛：“我姑父，刘章钊。” 周云野和秦衍面面相觑。 一个新名字。 刘章钊？ 第178章 引蛇出洞 林修瑾不知道从哪划拉过来一张纸。 只是，周家唯二的读书人一个被关，一个逃跑。 找遍了周围也没有笔。 林修瑾站起身四处看看，最终从周家灶台里捧了一把灰，又捡了一小根之前没烧完的柴火。 蘸着灶台灰，开始在地上给周云野和秦衍讲解起刘章钊，也就是他姑父这个人。 刘章钊在十多年前和林婉清结婚。 那时候他刚因为身体病痛，从队里退伍。 对林家小女儿一见钟情，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追求。 然而，林婉清不会看上一个其貌不扬的泥腿子。 林老首长更看不上一个没用的废人。 更何况，有眼睛的人都不瞎。 林家小女儿其貌不扬，性格更是恶劣。 方圆几十公里的人都避之不及，真正做到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这时候突然跳出来一个傻大个，说自己对林婉清一见钟情。 只有傻子才信。 刘章钊没放弃。 他日日夜夜站在林家楼下，给林婉清念那些酸溜溜的诗。 什么你是我的朱丽叶，我是你的罗密欧。 什么你是我的神，你是我的灵感缪斯。 那点转业工资，变成了雷打不动的鲜花，流水一样送到林家门口。 一开始，迎接他的是林婉清的洗脚水、张婶的洗菜水，总之就是各种不干净的水。 但后来，林婉清不泼水了。 再后来，林婉清下楼了。 再再后来，刘章钊和林婉清结婚了。 不过林老首长态度始终如一，那就是瞧不上。 能让这俩人结婚的最大原因，是因为林老夫人只剩下一个女儿。 她迫切希望唯一的一个女儿能够幸福。 刘章钊在进到林家以后，简直就是杨白劳的翻版。 洗衣做饭，他抢着来。 林婉清的鞋子，都是他跪在地上穿。 而林婉清呢，一身臭脾气。 对于老好人，那是稍有不顺心就打骂。 大家都以为刘章钊会和林婉清分开。 结果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这俩人还在一起。 秦衍默默听着，不时提问几句。 “你姑父退伍前，在部队待了多久？” “大约七八年。” “那你姑父退役后，去了什么地方？” 林修瑾眼神漂移，似乎有些不确定。 “他转业去了工厂，曾经在化工厂待了一段时间。但是，很久之前就转业了。” 听到这里，周云野大概明白了。 这人倒是能对上他们之前的分析的几点。 一，和林婉清关系特别要好，能让林婉清帮着维护。 如果是相处了十六年的枕边人，那再合理不过了。 被感动的林婉清会选择和刘章钊结婚。 被感动的林婉清同样会选择牺牲自己维护刘章钊。 二，当过七八年的兵。 那时候的兵可不比现在，是随时要预备上战场的。 训练的内容，自然也包括侦察和反侦察能力。 三，转业后在化工厂待过一段时间。 虽然早就离开，但指不定在化工厂还有朋友。 不过，远不止这些巧合。 对于林家的恨，也十分有理有据。 林老首长一直瞧不上刘章钊。 对于他转业时候的工作，不仅没有伸出援助之手，小小提携自己的女婿一把。 甚至直截了当和别人说，先安排有需要的同志。 他们是军人世家，理所应当为别人考虑。 这一考虑，等轮到刘章钊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最差最差的大街清扫工作。 对于别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份铁饭碗。 对于刘章钊来说，却是一份羞辱。 好名声虚无缥缈。 受到的欺负却是实打实。 他当兵时候，路见不平，收拾了不少二流子。 谁知道，却被分到了这个岗位。 时不时就有二流子过来，让刘章钊给个“考虑”钱。 “刘大善人，我是困难同志，你考虑考虑我呗？” “刘大善人，怎么沦落到这里扫地啊？哦，我忘记了，你是大善人嘛！” 只要刘章钊一举起拳头，那些人就会躺在地上叫嚷着刘大善人打人了。 而忍气吞声的结局，只有一而再再而三被欺负。 周云野听着，莫名有点同情刘章钊。 按照林修瑾的描述，他应该算是现在的凤凰男。 好不容易从山沟沟飞出去，还当了神气的大头兵。 结果，工作也不顺心。 回家还要面对性格顽劣的老婆，和永远看不起自己的老丈人。 这大概就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但周云野同情归同情，还是无法接受和认同刘章钊的行为。 她在过来之前，曾经看过这样一个新闻。 男子因为家庭条件比妻子差，自己从心底里认为老丈人和妻子看不起自己。 但是他没选择报复妻子和老丈人，而是选择用剧毒的农药来哄骗自己的小姨子喝下去。 刘章钊的行为，简直就是这个新闻的翻版！ 他或许是对林家有仇恨，然后将仇恨转嫁在林家看起来最老实、最柔弱的两个女人身上。 一个，是嘴炮厉害，身体却比较柔弱的林舒予。 另一个，就是爱女儿如同眼珠子的林老夫人。 在林舒予失踪后，刘章钊甚至还要杀人诛心。 冒充女鬼去吓唬林老夫人，暗示林老夫人自己女儿已经变成厉鬼的事实。 从此，导致林老夫人的精神异常。 周云野猛地一拍棺材盖，“噌”地站起身来。 “目无王法” 初步锁定了嫌疑人，三个人就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刘章钊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原因，从林舒予失踪后不久，就搬离了林家。 林老夫人有时精神状态好，希望女婿回家吃吃饭，都被刘章钊推辞。 而且，他换了工作。 却没几个人知道他换了什么工作。 林老首长不在意他。 林老夫人状态时好时不好。 家里的那些陪护，也没有资格过问。 现在想想，这些行为无一例外都很可疑。 初步确定了嫌疑人，三个人就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葬礼继续办。 还得是风光大办。 到时候就需要秦衍哭得要多惨有多惨。 林修瑾则负责悄悄将口风放出去。 以刘章钊谨慎的性格，必然会再三试探。 周云野要做的，就是在林修瑾安排的地方躲好。 等到刘章钊确认再三后，他势必会松懈下来。 而那时候，才是周云野的主场。 他们需要她装作恶鬼，用刘章钊当年的方式。 周云野一撩头发，自信满满：“放心吧，化妆装鬼是我的强项。不信，你问秦衍！” 秦衍回想起自己差点被自己吓死的经历，默然。 对于吓人这一点，他很放心周云野。 希望不要把刘章钊吓死。 不然，就成了他们的过错 第179章 幸福的死后生活 初步确认了接下来的计划，三个人凑在一起，开始商量起具体的细节。 第一，准备周云野的后事。 林修瑾大咧咧：“周妹妹，说吧，你想怎么办？” 周云野毫不犹豫：“风光大葬！” 要办，就办得惊天动地。 最好闹得整个周家村、兰城，和远在市里的人都知道。 闹得越大，幕后的那个人才越会相信周云野已经死掉的事实。 对于周云野的这个想法，林修瑾和秦衍两个人都表示同意。 不过，有些地方并不能同意。 比如 周云野掰着手指头，一脸兴奋：“我还没参加过自己的葬礼呢！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我有这个机会！” 既然能够亲自参加自己的葬礼，对于葬礼上的不同规格，周云野自然比较上心。 考虑到周围真的关心她的人可能会悲伤，周云野决定，在自己的葬礼上放《好运来》！ 林修瑾没听过这首歌。 但光听名字，直觉告诉他，这歌很不适合葬礼。 周云野已经哼着小调，唱起了“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不仅如此，周云野还想好了自己的墓志铭。 “本地小有名气最年轻女编剧。” 她谦虚了。 要不是碍于林修瑾和秦衍在场，她高低得说一个“中有名气”。 林修瑾：“” 秦衍：“” 有时候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周云野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每个字都认识，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奇怪！ 虽然知道葬礼只是为了引蛇出洞的计划。 但像周云野这种对于自己葬礼这么开心的人，还真是他们见过的第一个。 周云野：别人也没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啊！ 两个人虽然不同意周云野异想天开的胡闹，但终究还是偷偷放了水。 秦衍抄起火钳，在棺材的隐蔽处徒手凿了好几个透气孔。 原来拿给周云野让她在棺材里面睡觉的被褥，也被换成从郑梅衣柜里翻出来的柔软新棉花。 郑梅因为害怕跑掉，倒是方便了他们三人接下来的行动。 带不走的那些东西，更是便宜了周云野。 林修瑾也没闲着。 他从口袋里翻出几块巧克力，递给周云野。 巧克力热量高，冬天补充能量再好不过。 在棺材成功下葬之前，周云野必须一直躲在棺材里。 不吃东西，肯定会饿。 但她却万万不能发出什么动静。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林修瑾随身带着的巧克力合适。 秦衍看见林修瑾手上的巧克力，猛然想起来什么。 急忙从自己兜里翻找起来。 不过眨眼工夫，就翻出了一大把奶糖。 还好，他有见人就发喜糖的优秀品质。 看着旁边的林修瑾，秦衍想了想，颇为小气地从那把奶糖中抠出一颗，递给林修瑾。 不是他小气，实在是这些糖果就是周云野之后的口粮。 好吧，他确实小气，他承认。 在林修瑾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秦衍拿着火钳后半段对着小小的奶糖用力一敲。 坚硬的糖果，瞬间四分五裂。 秦衍小心翼翼取出其中一块最小的碎片，递给林修瑾。 “请你吃我和周云野的喜糖。” 林修瑾：“” 秦衍知不知道，抠门男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林修瑾就差气成一条河豚。 周云野忍俊不禁，戳戳秦衍的胳膊。 “秦衍，你平时不是见人就撒糖吗？就和不要钱一样！林大哥毕竟帮了我们，多吃一块又不是不行。” 秦衍飞快看林修瑾一眼。 不情不愿掏出一颗奶糖：“请你吃。” “我不吃！” 除非秦衍祈求他。 秦衍似乎就等着这句话，手飞快缩了回去。 然后将那颗奶糖，丢进了周云野的嘴里。 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委屈和阴阳怪气：“云野，可能是他不爱吃吧” 林修瑾：“呸！” 三个人嘻嘻哈哈吵闹的时光，一晃而过。 停灵的三天里，秦衍白天愁眉不展，食欲不振。 两个黑眼圈快要比脸还大。 他吃不下，却没影响给周云野换贡品。 每天的贡品不仅不一样，还顿顿有大馒头和肉。 到了晚上，秦衍就会带着偷摸藏好的贡品过来探望装死的周云野。 村里人在知道周云野的死讯以后，一开始是震惊。 再后来，看见秦衍这个样子，又是感慨。 “年纪轻轻，死老婆哦！” “瞎说什么，人家还没过门的。人漂亮，还死心塌地。配什么周云野，就应该配我家小芳！” “呸呸呸，死人的坏话你也敢说，人家回魂时候，你要倒霉的！” 秦衍把这些事情当笑话说给周云野听。 周云野一边听，一边笑。 笑完了就伸手去挠秦衍。 “你要是敢娶那个小芳，我变成了鬼了就把你家的东西全吃了！” 秦衍不躲，任由周云野挠自己。 挠完了，轻轻抓住她的手：“快吃吧，馒头里我夹了肉。” “你想吃还需要变成鬼吗？只要我能做的，都能给你吃。” 大电灯泡林修瑾忍无可忍：“秦衍，你能不能有点常识！谁家死人的贡品是两大馒头配红烧肉？你是生怕别人不怀疑周云野没死！” 秦衍不甘示弱：“你也不差。反正我是没听说过谁家大哥会说自己妹妹托梦，点名道姓要吃烧鸡的！” 一手抓着烧鸡，一手抓着大馒头的周云野：“？” 她还以为，是祖宗的规矩。 要求贡品必须特别好，才能慰藉死人。 感情搞了半天，是这两人给自己开小灶！ 周云野看着两个又掐起来的人，摇摇头。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就这样过了三天，周云野隐隐感觉，自己胖了。 这个猜想很快在别人抬棺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林修瑾和秦衍两个人抬棺，竟然一时间没抬动。 旁边的小唐和乡亲们热情围上来，帮着一起抬。 所有人很快都被沉重的棺材给震惊了。 小唐一脸疑惑：“这不应该是个空棺吗？咋这么重！” 棺材里的周云野：心虚。 不过，小唐的疑惑很快被人解答。 棺材不翼而飞，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的郑梅老爹。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赶来周家村吃周云野的席。 结果一眼就看见自己消失的棺材正被人抬着。 那张老脸，瞬间涕泪横流。 郑梅老爹扑到棺材上，痛哭流涕：“我的心肝！我的肉啊！我的黄花” 他的嘴巴里，被秦衍猛地丢进去一块奶糖。 第180章 果不其然，鱼上钩了 秦衍动作很快。 赶在郑梅老爹说出后半段话之前火速堵住了他的嘴巴。 猝不及防的郑梅老爹，差点被那块奶糖呛死。 刚想呸呸呸吐掉嘴里的异物，咂摸出点甜味，又舍不得。 干脆闭上嘴巴，细细感受着嘴巴里奶糖的清甜。 反正，他不差这一会。 但就是这一会，瞬间让林修瑾抓到了空子。 林修瑾激动上前，一把握住了郑梅老爹的手。 “郑老爹，我可算见到您了！” 这个举动，给郑梅老爹郑先进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修瑾的瞎话还在继续。 “郑先进同志，周同志不是您的亲孙女，您却如此疼爱她。” 郑先进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甜水。 看着面前的林修瑾，一脸不解和不耐烦：“恁说啥嘞？我和周云野？我说嘞是这个棺材是我滴嘞！” 啥？ 围观群众有好几个是和郑先进一个村的。 这几天，他们也听了一耳朵郑先进棺材丢了的事情。 可是，这棺材咋会出现在周云野这里。 还用来给周云野下葬了？ 这时候的人单纯，压根没往偷棺材上想。 但只有郑先进知道，他的棺材就是被贼给偷了！ 他早就听女儿说过周云野十分恶毒，态度恶劣。 身边还有一个帮着她的五大三粗的男人。 郑先进眯起眼睛，打量着不远处的秦衍。 身材，很符合。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能看见秦衍手上没放下的棺材一角。 郑先进立刻瞪大眼睛。 偷自己的棺材的人，就是秦衍！ 郑先进急了，伸出另一只手，指着秦衍：“是你拿老子我的棺材给周云野下葬！” 现场一片哗然。 咋还变成秦衍这个外乡人拿得了？ 要知道，这时候大家都不富裕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是在推崇火葬。 周家村这种还保留了原始土葬习俗的村庄，数量不少。 但大家只敢偷偷的自己找棺材匠提前给自己攒一副。 一人最多一副，多了想要都没有。 而周云野一个年轻姑娘，很显然没有资本给自己买一个棺材。 所以，棺材是拿的郑先进的？ 林修瑾见状，立刻大声接过话头开始继续编。 “没错，这个棺材，确实是咱们郑同志的。有一种东西，叫做亲情血脉。有一种东西，叫大爱无疆。您超越了血脉联系，真正做到了一视同仁。” “在知道周云野同志不幸遇害以后，郑先进同志主动捐出了自己的棺材。现您的优秀品质，如山岳之巍峨，如江河之长流。您，就是我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当代好人！” 一通彩虹屁，林修瑾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不仅如此，身边的小唐还拿出了一个大黑盒子，对准郑先进咔嚓咔嚓拍起来。 小唐也睁眼说瞎话：“是的，我们是市里的记者，专门负责报道好人好事。没想到，竟然给我们遇见了这样的好人！” “郑同志，您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郑先进听完这一大串，整个人早就被砸晕了。 他听不懂什么特别高深的词语，只知道，面前的人在夸自己。 而且，当代好人！ 这是什么概念！ 他居然能成为一个时代的人物！ 不仅如此，居然还有记者对着自己拍照！ 还要采访自己！ 他虽然没见过小唐手上那种小的黑盒子，却见过大的老式照相机。 灯光一闪，就是照片拍好。 郑先进是个农民。 但他也有一个出名的小梦想。 更何况，是以好人好事出名。 郑先进当即顺着林修瑾的话改口。 “是的，我确实和死我孙女关系很要好。” “她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我这心里，难受呀！” “一难受，有的话就说得不好听。记者同志，您可千万别往报道上写” 小唐了然地点点头，作势又给郑先进拍了几张。 围观的群众懵了。 啥玩意啊？ 没听说过郑先进和周云野关系这么好啊？ 两个人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面。 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关系，咋感情突然就这么深了？ 还我的心肝，我的肉。 最后那句我的黄花，被自动默认成我的黄花闺女。 毕竟周云野还没过门，是黄花闺女，太正常不过。 不过，在听见咔嚓咔嚓不断响动的快门声以后，没有人在乎这件事。 所有人都围在了小唐的身边，争着抢着想看小唐手中的照相机。 不少人都贴得和郑先进很近。 万一，就能在报纸上蹭上一个镜头呢？ 很显然，郑先进不愿意被人蹭。 他拉住小唐，希望能换一个安静的地方。 郑先进迫不及待要跟小唐离开现场的人群，现场的人群，却始终不远不近追在他的屁股后面。 郑先进逃，围观群众追。 不用一会功夫，现场就被清场。 躲在棺材里的周云野：“” 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呢？ 有了上报纸的机会，连她的葬礼都不参加了。 林修瑾和秦衍倒是很淡定。 一鼓作气，直接将棺材连带着里面的周云野抬起来。 送到了计划中确定好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等待那条鱼上钩。 一个生性狡猾的人，一个总在暗中观察的人。 必然不会轻易相信周云野已经死去。 周云野也没打算让他相信。 他们只需要那个人对周云野死，或是没死有好奇心就行。 有句话说，好奇心害死猫。 他们这几天故意吃贡品、故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棺材很沉重的样子。 就是为了让幕后的那个人起疑心。 让他怀疑，吃贡品和棺材里的，究竟是还活着的周云野，还是秦衍和林修瑾设下的圈套？ 周云野屏气凝神，躺在棺材中，等待着那条鱼的到来。 下半夜时候，棺材顶部薄薄的土层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181章 丧心病狂打算烧死她 来了！ 周云野也是第一次直面幕后之人，不免就有些紧张。 为了做戏做全套，周云野是真的让林修瑾和秦衍两个人埋了自己。 只不过，新土松软湿润，又被秦衍不着痕迹挖好了透气孔。 周云野躺在里面，呼吸倒是没什么困难。 只是，只要一想到那个幕后之人，现在或许和自己就只有薄薄的一层泥土之隔，周云野还是有些紧张。 她默默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旁的位置。 在右手边，躺着秦衍和林修瑾两个人给她准备的武器。 一把小刀。 用来出其不意攻击对方的脆弱部位。 一瓶辣椒喷雾。 用来刺痛对方的眼睛。 一大把胡椒粉。 作用同上。 不仅如此，周云野的身上也是全副武装。 林修瑾不知道从哪弄来好几块铁片。 他不会缝纫，这活就落到了被迫赶鸭子上架的秦衍的头上。 秦衍连着两个晚上挑灯夜战，对着油灯直到天明。 紧赶慢赶，才做出一件针脚歪歪扭扭的简易版安全衣来。 此时周云野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一般武器都扎不穿的铁衣。 除了刺挠和有点重，没毛病。 就算是这样，两个人也没放下心来。 为了让那个人放松警惕，他们二人必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坟前。 但他们离开，就意味着周云野很有可能要独自一个人面对刘章钊。 秦衍千叮咛万嘱咐：“遇见事情，不要逞强。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人以后还能抓，知道吗？” 林修瑾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小姑父这么爱我姑姑，肯定还会再露面的！周妹妹，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周云野一口答应。 至于做不做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出。 周云野躺在棺材中，听见那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声音，也越来越像贴在棺材板上。 周云野下意识停住了呼吸。 一秒。 两秒。 时间仿佛暂停。 浓稠的黑夜，让人感受不到光线的变化。 但棺材被人打开的那一瞬间，周云野感受到了外面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流。 她紧闭着眼睛，呼吸依旧停止。 她闭气的最高纪录，是两分四十秒。 而现在，时间正一秒一秒流逝。 周云野不敢睁开眼睛。 依旧任劳任怨地扮演着一个死人。 但很显然，棺材外的人，对于看见她，很是惊讶。 几乎是察觉到棺材被推开的瞬间，周云野就听见了身边的人猛的一句咒骂：“草！” 之后，就是长达三十秒，或是一分钟的空白时间。 没有再说话，没有再动作。 很显然，棺材外的人对于棺材里有人，很吃惊。 并且，还很摸不准周云野现在的样子到底是人是鬼。 秦衍和林修瑾准备的那些东西，有用。 对于周云野来说，却不是第一选择。 她一个女人和对面的男人直面对上。 在体型力量都有悬殊的情况下，原本的武器很有可能会被对方夺走。 然后反过来成为对方伤害她的武器。 但这并不是说不需要这些东西。 只是需要在对方猝不及防、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比如。 现在。 周云野躺进棺材前，认真给自己画了一个妆。 比那天给秦衍化得女鬼妆还要吓人。 秦衍皮肤黑，很多效果出不来。 但放在皮肤白皙的周云野身上，效果就被大大放大。 乌黑青紫的黑眼圈下面，是一条从左脸横跨到后脑勺的超长伤疤。 一张红唇鲜艳如血，一张嘴，就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 白森森的牙齿被用黑纸遮盖，营造出满口无牙的形象。 至于眼睛，周云野也没放过。 她忍着剧痛，朝自己眼眶中滴入了表演用的黑红色油彩。 几个睁眼闭眼之间，两道血泪就从眼眶中流淌而下。 对于自己化妆的技术，周云野很有自信。 她默默拍拍还在给自己缝衣服的秦衍，睁着无辜的黑红眼珠：“秦衍~你看看效果怎么样？” 秦衍猝不及防，手上的针和衣服全都掉落一地。 然后下一秒，猛地拍了一下旁边睡觉的林修瑾。 林修瑾半梦半醒间，突然对上一张鲜血淋漓的鬼脸。 大脑还没做出反应，嗓子已经像被人掐住的鸡一样开始撕心裂肺嚎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秦衍猛地捂住了林修瑾的嘴巴。 尽量不去看周云野的那张脸：“效果很好。” 林修瑾：你是个人吗你？！ 经过秦衍和林修瑾的双重验证，周云野对于自己的化妆信心满满。 这时候，突然有一根棍子在捅周云野。 伴随着动作的，还有一句骂骂咧咧的声音。 “娘的，活着就不安分，死了还这么吓人。” 周云野：你再骂？ 那个声音没有再继续。 周云野却莫名从空气中闻见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与之而来的，还有液体的倾倒声。 那液体似乎很粘稠。 一股一股，缓慢地，如同某种动物的舌头一般在周云野的身上游走。 周云野用手悄悄感受了一点，立刻暗叫不好！ 这种触感，这种质地。 是油！ 一股淡淡的硫磺气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木棍擦过某种地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男人的谩骂还在继续。 “娘的，什么鬼地方，连个火柴也点不着！” 周云野瞬间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人，是想要烧死她！ 第182章 人吓人，吓死人 男人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晃得周云野双眼刺痛。 长时间停留在黑暗中的双眼，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地流出生理泪水。 还好，男人很快关闭了手电筒。 因为周云野那张脸，实在太过可怕。 而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更显惨白阴森。 关闭了唯一的光源后，世界重新变成一片黑暗。 男人啐一口：“臭娘们，敢吓唬老子。老子就好人做到底，帮你烧了重新投胎！” 不知道是不是风也在帮助周云野。 那个男人点了好几次火，都没有点着。 脚步声渐渐离开了棺材。 应该是去寻找背风的地方重新尝试打火。 周云野毫不犹豫，立刻翻身从棺材中坐起来。 为了方便追捕男人，他们三个人商定的地方，是一块空地。 现在，最背风的地方，距离这里也有十多米远。 夜色漆黑，周云野看不清男人的方向。 却知道，自己可以借着夜色的掩护，从棺材中先离开。 如果现在不跑，等到男人成功点着火，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周云野咬着牙，开始以极为缓慢的动作，小心翼翼脱除自己的身上已经沾染上油的衣服。 冬天衣物厚实，外面的棉袄几乎全被油沾染。 周云野毫不犹豫舍弃掉了外裤外衣，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动作极为轻缓往外爬去。 担心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的男人发现。 周云野只能匍匐在地，小幅度地缓慢爬行。 似乎笃定周云野已经死掉，男人压根没有分出精力来关注这边的动静。 周云野一边缓慢地爬，一边竖起耳朵，睁大眼睛，观察着会从什么地方传来火光。 身体，则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开始逐渐爬向不远处的同村的人的坟包。 不用多时，从西北边的方向，周云野看见了一点跳跃的火光。 那个人点火成功了。 周云野已经爬到了同村的人的坟包后，心里长舒一口气。 那点橘黄色的火光，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应该是担心这来之不易的火再次熄灭。 周云野看着那点火光慢慢靠近，屏住呼吸。 好在，火光只是一闪而逝，并没有在这里停留。 火光停留在了周云野原本躺着的地方。 在黑夜里，能看见那个橘黄色光亮，从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直直落进了周云野的棺材里。 早就等待已久的油，在接触到火星的第一时间，立刻兴奋地燃烧起来。 秦衍和林修瑾准备的那些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在期间起到了什么催化作用。 不用多时，立刻火光冲天。 将那块地方，照亮如同白昼。 周云野听见男人快意地大喊：“烧死你！我要烧死你！” 周云野对他的智商，很是怜悯。 现在电灯并没有普及。 这场火，在黑夜中是如此突出显眼。 简直是在告诉别人：“这里有情况，速来！” 恐怕不用多会，就会有人赶过来了。 这也是周云野没阻止男人放火的原因。 现成的联络方式，有人给她做嫁衣，干嘛不将计就计？ 眼看着男人放完火就打算离开。 周云野怎么能够允许？ 算算时间，秦衍和林修瑾应该很快就能到。 周云野摸着那个陌生的坟头，突然有了主意。 不知道这个人听没听过一句话。 叫人吓人，吓死人。 不吓他一顿，怎么对得起今天自己的辛苦付出？ 周云野朝着火光的方向，轻轻丢出一个小石子。 石子不偏不倚，滚落在男人脚边。 越过男人，跌进了那口棺材里。 “谁？” 男人立刻警觉起来。 朝着石子丢来的方向走过来。 周云野一脸淡定。 她脱下脚上的鞋子，将鞋子反穿。 又拨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将后脑勺对准男人即将过来的方向。 是的，周云野的后脑勺，藏了今晚谁也没告诉的大招。 她在后脑勺里，装了一张脸。 这张脸来自文工团的表演脸谱道具，不过是空白的。 对于脸谱，远比真人好发挥得多。 周云野仔细思考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民间恐怖故事传说，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猫脸老太太和吊死鬼身上。 林修瑾弄完烧鸡剩下的那堆鸡毛鸡内脏，派上了用场。 周云野将鸡毛根部细小的绒毛全部梳下来，仔仔细细粘贴到了面具的脸上。 不用多时，一张毛茸茸的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但这些还不够。 周云野扯出鸡肠子，随便将血淋淋的鸡肠子团成一团，装在了面具本来应该是嘴巴的地方。 远远看去，就和真的人舌头没什么区别。 只是更恐怖了些。 至于眼睛。 周云野用周家遗留的面粉捏了两个面团子。 蘸着鸡血，在上面一笔一画勾勒出血丝的样子。 两个鼓胀饱满，下一秒就要滚落出眼眶的眼珠子，很快就做好。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应对今晚的幕后之人。 周云野背对着刘章钊的方向，心中默数。 一。 二。 三。 刺眼白色灯光亮起的瞬间，今晚的压轴好戏终于开场了。 周云野倒退着，主动出现在了刘章钊的面前。 从喉咙里，发出细细密密的尖锐笑声。 那声音变了调，却还是柔柔弱弱的。 “同志，我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你能帮我找找吗？” 刘章钊不是傻子。 大半夜在坟地里的，不是像他这种坏人，那就一定不是人。 但很显然，刘章钊并不愿意相信世界上有鬼这种东西的存在。 刘章钊满脸不耐烦：“别烦老子！” 周云野没有再说话。 而是一言不发，朝着黑夜深处走去。 刘章钊看着她走路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奇怪。 却似乎找不到哪里有问题。 而且，看这个身影和身高。 似乎 有点像是周云野啊 刘章钊猛然开口，呵斥住周云野：“停下！” 周云野笑了，声音幽幽：“同志，你是打算帮我找我东西了吗？” “别他妈和老子废话！” 刘章钊大步向前，伸手就要去拨开周云野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头发。 周云野不闪不躲，一直“咯咯咯”笑个不停。 边笑，边问刘章钊：“你真的要看吗？你真的要看吗？你真的要看吗” 莫名其妙的笑声，在深夜显然很瘆人。 刘章钊的声音带上了颤抖，但还是故作镇定。 “妈的，老子倒！” 刘章钊还没说完的脏话，猛地被暂停在了喉咙里。 他看见了自己今生见过最恐怖的东西。 一个满头漆黑秀发的单薄女人，面朝着自己站着。 从她拨开的头发里，只有一双死死瞪着他的眼珠。 整张脸，全都是毛茸茸的毛发。 一双长而黏湿的舌头，垂在外面。 夜风吹过，扑面而来的一阵腥气。 而一只细白的手，轻轻伸向眼眶，抠下了自己的一只血淋淋的眼珠子。 那颗惨白的眼珠子，就这么直勾勾地被递到刘章钊的面前。 耳边，是周云野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 “同志，我的眼珠掉了。你能不能，把你的给我？” 第183章 原来还是老熟人 “啊——！” 惨叫声，划破天际。 匆忙赶过来的秦衍和林修瑾，猛地一顿，随即再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脚下生风，都快要摩擦出火星子。 不怪他们着急。 虽然这声惨叫听起来明显是个男人的。 但这并不能说明周云野现在是否安全。 如果他们猜得不错，恐怕是周云野用上了他们准备的攻击道具。 现在，已经和那个幕后之人有了正面交锋。 周云野：猜得不错。 不过，只猜对了一半。 那些道具，全都在火海中付之一炬。 她用的道具，可是她自己怕恐怖片时候的演技。 那个眼球，还鲜血淋漓地躺在周云野的手上。 周云野歪着脑袋，满脸不解：“你不愿意吗？” 周云野再次咯咯笑起来。 边笑，边将那个骇人的眼珠子，扔到了自己的后脑勺里。 不用多时，就从后脑勺的地方传来“嘎吱”“嘎吱”令人胆寒的咀嚼声。 除了咀嚼声，似乎还有液体滴落而下的声音。 周云野一边咀嚼，一边自恋自己的厨艺渐长。 虽然，面团是秦衍蒸的。 鲜血是秦衍用没什么味道的红曲粉冲水制作成的。 但东西，是她端出来的啊！ 说是后脑勺，其实是周云野真正的正脸。 在刘章钊的视角，只能看见面前的女鬼莫名其妙抠下自己的眼珠。 又扔进后脑勺，吃掉了自己的眼珠！ 他虽然活了四十多年快五十年。 但哪里见过这种极富冲击力的恐怖片现场？ 他很想逃，却逃不掉。 双脚不知道为什么，被恐惧牢牢焊死在了地上。 估摸着刘章钊应该已经在吓死的边缘。 又算算秦衍和林修瑾赶过来的时间。 周云野毫不犹豫，当着刘章钊的面，撕扯下了那张毛茸茸的假脸。 还颇为坏心眼地递给刘章钊：“我的脸好痒，你愿意帮我挠挠吗？” 周云野语气森森。 已经被彻底吓傻的刘章钊，压根就没发现周云野的手是反过来的。 他两股战战，根本接不住那张脸皮。 周云野也没打算让他真的接住。 毕竟，假脸皮吓人还行。 真的上手，肯定会被发现。 一松手，那张脸皮就掉在了地上。 周云野满脸可惜：“呀，我的脸掉了” 刘章钊莫名松一口气。 周云野却没打算放过他。 周云野默默转过身，掀起另外一张被头发覆盖的苍白脸蛋。 两条黑红血泪，从眼眶中滚滚而下。 “没关系，我还有一张脸。同志，你就帮我挠挠吧” “救命！” “救命啊！” 秦衍还没看清斜刺里冲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腿已经下意识做出防御反应。 猛地抬高，一脚将扑过来的黑影踹翻在地。 黑影在地上滚了好几个滚，又慌不择路站起来往坟地外面跑。 跟在身后的林修瑾毫不犹豫，脱下外套对准黑影兜头罩住。 黑影挣扎的力量很大。 林修瑾和秦衍两个人甚至也感觉到了吃力。 最后，还是秦衍有主意。 他估算着大约是黑影脖子的地方。 照准地方就是一记手刀。 黑影软软倒下去。 那件外套也被抽离。 等看清黑影面孔的第一时间，林修瑾瞳孔急剧放大：“小姨夫不，刘章钊？！” 原来他就是刘章钊！ 还是周家。 林修瑾为了避嫌，早早就躲开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周家的屋子里，只有虎视眈眈的周云野秦衍，和被五花大绑在凳子上的刘章钊。 一盆冰冷刺骨的凉水，猛地泼到了刘章钊的头上。 秦衍一脸厌恶：“你就是刘章钊。你为什么要害周云野？”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刘章钊，下意识选择闭口不言。 看来凉水还是太温柔了。 他可没忘记，自己在村边看见的冲天火光。 几个人回来的路上，柔弱小白花还在和秦衍小声吐槽刘章钊。 “你是不知道啊，他想烧死我！” “我就奇了怪了。一会是炸药炸，一会是汽油烧。刘章钊是哪人啊，这么爱烧烤和炸串？” “还好我聪明。呜呜，要不然你就看不见我了话说回来，这假眼珠还挺好吃的，下次教教我呗？” 秦衍是一脸无奈。 还想有下次？ 话题说远了。 虽然周云野很乐观，很傻乎乎。 甚至还在点评假眼珠的味道。 但这压根就不能让他忽视刘章钊想要烧死周云野的事实。 秦衍看着刘章钊身上那些划破的细小口子，笑了。 一大袋郑梅偷偷藏着的细盐，被秦衍翻出来。 秦衍面无表情撕开口袋的一角。 任凭细白的盐粒在自己指尖流淌而过。 “刘章钊，说么？” 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衍没再犹豫。 出于嫌弃，他用手帕包住了自己的左手。 抓取一大把盐，细细密密地涂抹在刘章钊身上裸露出来的伤口处。 一寸一寸，特别细致。 专注的样子，特别像 “腌火腿！” 补了妆回来的周云野，理直气壮。 谁说秦衍这动作不是在腌火腿，她和谁急。 第一步，先给猪肉撒上充足的盐。 第二步，将肉上的盐均匀涂抹开。 第三步，捆绑，等待晾晒成型。 每一步不能是有些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除了猪被换成了刘章钊。 刘章钊吸着凉气，连呼吸都不敢太急促。 因为动作稍微一激烈，就会从伤口处传来如同凌迟般的疼痛。 伤口疼，但嘴巴依旧很硬。 甚至有功夫和秦衍叫嚣。 “秦衍！你该喊我一声叔叔。你们秦家就是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 “也是，你爸死得早，自然就没有人教你这种畜生做人的道理” 秦衍的瞳孔猛然缩紧。 他的父亲，一直是他心中最隐隐作痛的一块逆鳞。 刘章钊没说完的话，被周云野毫不犹豫用一块泔水桶里捞起的抹布给堵上了。 这块抹布，从郑梅逃跑时候就泡在池子里。 没想到，原来是给刘章钊这张臭嘴准备的。 周云野将刘章钊的脸拍得啪啪响。 “你知道你和狗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狗不会说人话，是因为它是狗。你不会说人话，是因为你压根就没从畜生道投胎成人。一个畜生，却还顶着人皮，想教育你的主子？” 周云野望着刘章钊的那张脸，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 坟地里光线不太亮，她没认出来对方。。 现在看来，这个嘴臭倒是似曾相识啊 可不就是那天要强行收她当义女，说她父母死了好的奇怪嘴贱男人！ 第184章 同床异梦的夫妻最可怕 周云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还没卸妆。 刘章钊被吓一跳，很快意识到什么。 周云野压根就没死。 坟地里的恐怖女鬼，也根本就是她弄出来引自己上钩的戏码。 刘章钊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怒火。 周云野一点不在乎。 她很客气：“再看，就把你眼珠挖掉。” 知道今晚他们几个肯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周云野也没打算继续耽误时间。 她推开门，找到在院子里发愣的林修瑾。 “这是你们林家的人，理应由你们处理。” 林修瑾讪讪，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我已经联系了我爷爷我不知道，我的小姨夫竟然是这样的周妹妹，对不起。” “我知道，你可能会很生气。林家在这件事中，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奢求你原谅。” 话音未落，林修瑾已经站起身，朝着周云野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头无限放低，没有一点起来的意思。 似乎只要周云野不放话，他就一辈子不起身。 周云野没回答。 只是默默弯腰，将脑袋凑在了林修瑾的脑袋旁边。 今夜一片漆黑，连星星都没有几颗。 周云野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同志，我的眼睛丢了。你能帮我找找眼睛吗？” 说话时候，另一颗没吃的眼珠，咕噜噜滚下来，恰好掉在林修瑾的脚边。 林修瑾不知道是什么，下意识抬脚。 下一秒，从脚尖传来东西被踩烂的“噗叽噗叽”声音。 还有一种诡异的黏糊糊的触感。 周云野声音幽幽：“我的眼睛，被你踩烂了。” 周云野拿出从刘章钊身上搜来的手电筒，猛地打开，从下而上照亮了自己的脸蛋。 一张流着血流、满脸青白死人气息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了林修瑾的面前。 几乎快要贴到一起。 “啊啊啊啊啊！” 周云野听见背后林修瑾的惨叫，心情很好。 她不应该去怪林修瑾。 不应该将林家的事迁怒在那时候还年幼，现在也很无辜的林修瑾的身上。 同样，林修瑾也不应该为了别人的过错，背负上不属于自己的沉重的道德负担。 林家的人动作很快。 周云野折腾了一夜，早就疲惫，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只是，她还在睡梦间，隐约感觉到有人将她打横抱起。 一路颠簸。 再睁眼，就看见和周家村完全不同的景色。 好几盏白炽灯亮着，散发出冰冷威严的气息。 只有她的屁股底下与众不同。 那里垫着秦衍昨天穿着的棕色的毛线衣。 有扣子的地方，还被贴心叠到了下面。 周云野爬起来，不远处小房间里面的审讯已经开始。 在这里，她看见了很久没看见的小姨妈林婉清。 林婉清还是咬死自己之前的口供。 “我说过，都是我干的！因为我恨林舒予，因为我恨周云野！你们问够了没有？你们还要问到什么时候？” “0613号，请你冷静。” “我们今天找到你，是因为你的丈夫提供的口供。” “什么？” 林婉清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和我丈夫没关系！他说出来的那些，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往自己身上揽罪！” 林婉清对面的审讯工作人员，脸上一闪而逝同情的神色。 “不，你的丈夫说，一切都是你所为，是你利用权力和地位的不对等，压迫他，指使他” “不可能！你们撒谎！你们全都是在撒谎！我要见章钊，我要见他！” 周云野默默踱步，溜达到了走廊另一头尽头的审讯室。 门口的人在看见周云野时，对她很客气。 一来，周云野在市里名声不错。 二来，她是受害者。 周云野在门口站定，里面的内容果然和林婉清那边不一样。 刘章钊进了局子，就和进了自己家一样随意。 两只脚交叠，上半身懒散地斜靠在椅子上。 虽然手腕被铐住，但呈现出一幅散漫的样子。 “同志，我还要说多少遍？都是林婉清嫉妒她大姐，才会逼迫我做出这些事情。” “林婉清那里，不是早就已经承认了是她干的吗？你们一次又一次审问我和林婉清，难道是因为你们偏袒周云野？” 对面的同志深吸一口气。 很显然，对于刘章钊不仅不配合，还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事情，很无语。 所有人都知道，刘章钊必然存在问题。 可他一直咬死不说，就只能一直卡在现在的僵局。 除非。 他的枕边人愿意揭发他。 林婉清作为枕边人，肯定知道很多真相。 包括小春被绑架后指认出的那一双皮鞋。 证明林婉清一直在其中有参与。 只是，该怎么挑拨离间，让林婉清反水呢？ 很简单，只需要让她亲眼看见自己枕边人的真面目和丑恶嘴脸。 按理说，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为了防止犯人串供，或是发生些其他的事情。 一般同一个案件的嫌疑人，都会分开审讯。 不知道林老首长在其中做了什么工作。 再一次审讯开始的时候，刘章钊被安排在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一个天然呈现出大喇叭的地理位置。 四周空旷，发出的声音，都会有回音。 偏偏内部的人却浑然不觉。 刘章钊甩锅给林婉清的话术，还和之前的每一次审讯一模一样。 “林婉清？她威逼利诱，我才娶了她。我不爱她，我怎么可能和她沆瀣一气？” “她性格恶劣，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这种人，一看就是作奸犯科的料子。” “我说了，都是林婉清干的！我不知情，我是被逼的！我和林舒予周云野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她们？” 周云野简直快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气笑。 就林婉清的智商，十几岁能想出来陷害她大姐，那她早成一个人物了。 莫名的，周云野还有点可怜林婉清。 女人心疼男人，没有好下场。 听完全程的林婉清，浑身哆嗦。 一道清泪从她眼睛里落下。 她冲着最里面那间审讯室，撕心裂肺：“刘章钊，你王八蛋！” 第185章 真凶就这么落网了？ 林婉清喊完这句，毫不犹豫就站起身，朝着面前的审讯室大门冲过去。 受刺激的林婉清发疯的样子，周云野曾经见过两次。 一看见她这个样子，周云野立刻意识到不好。 “不好，拦住她！” 挡在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闻讯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拦住了林婉清。 他们都是男同志，不好直接和林婉清有身体接触。 站在林婉清的面前，有过短暂的犹豫。 而正是这个短暂的犹豫时间，给了林婉清可趁之机。 林婉清猫下身子，泥鳅一样，瞬间就从两个高大男人的腋窝底下滑出去。 眨眼之间就到了刘章钊的审讯室门口。 林婉清一双眼睛血红，满是疲惫后产生的血色。 她嗓子沙哑，语调却十分尖锐。 “刘章钊！你王八蛋！当初我跟了你，你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的！”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周云野匆忙跟出来，就看见林婉清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趁手的工具。 她双手都被控制住，无法自由灵活地行动。 观察来观察去，就将目光放在了角落里的那个巨大观赏木上。 周云野：“” 她看着哼哧哼哧搬花盆的林婉清，只觉得头痛。 本来想利用林婉清和刘章钊的内讧，让林婉清出来咬刘章钊。 谁知道，她忘记了这人是个傻子！ 两个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围过去。 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牢牢控制住了林婉清。 与此同时，刘章钊的审讯结束。 他同样被两个人押送着，从审讯室中走出来。 看见林婉清，脸上全是意想不到的惊讶。 “林婉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瞬间，刘章钊的语气变得焦急。 “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看着控制住林婉清的那两个男人，刘章钊一脸凶狠。 “我警告你们，敢伤害我爱人，我和你们没完！” 看向林婉清，又是掩饰不住的温柔：“婉清，别害怕。等会咱们就能回家了。” 目睹了刘章钊全程变脸过程的众人：“” 要不是他们看见了全程。 差点就真的相信了。 周云野很想告诉刘章钊，你爱人刚才可是听完了全程你对她的诋毁。 但凡林婉清有点脑子，都知道刘章钊现在是在心虚，试图哄骗林婉清。 但很可惜，林婉清没脑子。 她听完这些话，立刻毫不犹豫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爱人。 “刘章钊！你说话！是不是他们逼你！一定是他们逼你，你怎么可能对我说这些话？” “是你们！你们屈打成招，你们严刑逼供！你们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周云野叹为观止。 猪脑子，她只是吃过。 却第一次见到活的猪脑子长在人的身上。 她实在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林婉清，你就没想过，是刘章钊害怕你反水，所以在哄骗你？” 林婉清怒不可遏：“你胡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闭上你的嘴巴！” 得。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希望林婉清死远点，不要死在自己家门口。 林婉清的眼睛很快亮起来。 她指着门口走进来的人，兴奋大叫：“还不快放了我！我们家来接我了！” 怎么可能？！ 周云野、林修瑾、秦衍下意识抬头，都从彼此脸上看见了疑惑。 林婉清进来，是林老首长的安排。 没有老爷子的准许，谁敢来赎林婉清？ 难道是林老首长回心转意？ 还是林老夫人舍不得女儿？ 然而，来的人却不是老两口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基本很少在林家露面的，林家的大儿子，林晏安。 林修瑾惊讶地叫出声来：“爸？” “你不是应该在外地执行任务吗？” 那个中年男人，渐渐离得近了。 周云野默默打量着，没有说话。 林晏安虽然整个人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胸膛也没有什么剧烈起伏。 但呼吸间隐约流露出来的喘息声，还是出卖了一切。 他是着急赶过来的。 林晏安深吸一口气，似乎很无奈。 “还不是为了你姑姑和姑父的这件事！” 林晏安毕竟是个有丰富阅历的中年人。 他一到现场，整个场子的气氛莫名就被震慑住了一般。 原本吵闹大喊的林婉清，也安静下来。 林晏安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似乎很是疼爱。 他走到林婉清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林婉清的后背。 “小妹，还好吗？” 一句话，让林婉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从盛怒和激动中，转变成了一个极度委屈的小姑娘。 毫不犹豫扑进了自己大哥的怀里，嚎啕大哭。 “大哥！我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每天还要带着手铐。你是来接我的吗？是爸爸原谅我了吗？” 林晏安语气惆怅：“不，不是爸爸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 林晏安没再继续和林婉清说话。 反而转向了刘章钊的方向。 说出来的话，带着十足的威严和怒气。 “章钊，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妹妹的？” “你做错事，却还要小清替你承担！你要是还想和小清好好过日子，你就老实认罪！” 这两句话说完，林晏安又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下来。 “你也不要担心，只要主动承认，一定能争取到宽大处理。” 林晏安顿了顿，继续说。 “你弟弟，今年考上了重点高中。我出去路过你家，还听见你弟弟说要等你回家，给你看录取通知书” 周云野敏锐地发现，刘章钊似乎有话想说。 但在听见自己弟弟以后，瞬间沉默下来。 不用多久，刘章钊突然抬起头，语气坚决。 “我说。” “我就是那个主导了林家怪事的幕后之人。” 派出所的民警们，如临大敌。 重新再次将刘章钊带进审讯室。 刘章钊在进去之前，回过头，很久，很久，凝视着林家兄妹的方向。 周云野看着，却满脑子不解。 真凶这么快就落网了？ 难道真的是，杀人别用亲情刀？ 嘴巴再硬的反派，在听到自己家人时候都会被触动？ 只是，周云野望着还在安慰林婉清的林晏安，若有所思。 林家大哥，似乎是个很聪明的人啊 第186章 仅仅是因为私欲，就害了一个女人一生 既然刘章钊配合，审讯过程就特别流畅。 不用多时，一份口供就被送了出来。 周云野和林家的人作为受害者，得到了查看口供的机会。 这一看不要紧，几乎快要点燃周云野心中的怒火。 林家的几个人，脸色也是铁青。 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林舒予十八岁。 林婉清十二岁。 而那时候的刘章钊，二十八岁。 因缘巧合之下，刘章钊被调到了林老首长的亲队中。 也因此和林家产生了孽缘。 说是刘章钊喜欢林婉清，其实不对。 林婉清那时候只有十二岁，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 虽然这时候人普遍结婚都早。 但追求一个未成年小姑娘，那是畜生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所以，刘章钊一开始喜欢的，其实是林家的大女儿林舒予。 林舒予长得漂亮，嗓音又亮。 林老首长和林老夫人身上的优势部位，全都偏心地遗传给了林舒予。 而刘章钊一开始并不知道林舒予是林家的女儿。 他只知道，总来队里给他们表演的文工团队伍里，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姑娘。 一来二去，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只是家庭条件不好，人又其貌不扬。 年纪看起来又比别人大很多。 就一直默默隐藏在心里。 直到，他来到老首长的亲队。 发现自己一直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就是林家女儿。 后来，一切就很顺理成章。 他有了点功勋，终于有了底气。 敢勇敢迈出第一步，向林舒予表白。 鼓起勇气的第一步，却遭到林舒予的拒绝。 从此，怀恨在心。 至于后来为什么娶林婉清。 只是因为菀菀类卿，和她姐姐有几分相似。 周云野：“” 贱人就是贱人。 自己得不到，还要害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生的幸福。 虽然林婉清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从家人到丈夫，都将她当作姐姐的替身。 也是挺惨的。 难怪她精神不正常。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将林婉清摘得干干净净。 字里行间，都在强调一件事。 林婉清丝毫不知情。 她那时候年幼，没有参与任何背后的事情。 至于成年以后那些事情。 也是因为爱慕刘章钊，所以心甘情愿帮助自己丈夫做这些事。 周云野的心情有些微妙。 说爱吧，把别人当替身。 还在审讯时候倒打一耙，将脏水全部泼到林婉清身上。 说不爱吧，又咬死林婉清不知情，只是自己的帮凶。 只是，总感觉怪怪的。 如果刘章钊一开始就打算将林婉清摘出去，那为什么要给林婉清泼脏水？ 难道是他早就预知了有人会在旁边偷听，故意的？ 通过让林婉清恨自己，就能放下自己。 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 不，不对。 刘章钊会因为林舒予不喜欢他就怀恨在心。 很明显，是一个小肚鸡肠，自尊脆弱的男人。 这种做法，不符合他的人设。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在听见自己弟弟在等他回家吃饭以后，良心发现。 不，也不对。 周云野总觉得，还有第三种可能。 或许，刘章钊是在替人顶 看到这里，周云野还没发表什么看法。 脑子里的线索刚要串成一条，就被林婉清的吼叫打断。 在旁边的林婉清已经快要发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都喜欢姐姐？” “爸爸也是，妈妈也是。楚大哥也是。就连你也是！” “为什么我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 林晏安一脸抱歉，起身先去一旁安抚起自己再次遭受刺激的妹妹。 周云野琢磨着林婉清的话，似乎听见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姓。 楚。 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干脆继续往下看口供。 等看到刘章钊是怎么害林舒予的时候。 周云野拳头硬了。 她现在有种将刘章钊撕烂的冲动！ 原来当年林舒予走失，压根就不是秦家爸爸的失责。 刘章钊和秦父都是一个队里的。 那天秦父被安排去林家驻守，却被刘章钊知道，起了歪心思。 他在表白被拒绝后，就一直看不见林舒予。 借着这次机会，他在秦父的水杯中下了足量的畜生用的药剂。 秦父对于兄弟，深信不疑。 趁着秦父身体不适，刘章钊主动提出替班。 就这样，刘章钊顶着秦父的名字出现在了林舒予的身边。 刘章钊本来只打算说几句话。 却意外看见林舒予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无名邪火从心中涌起。 在林舒予回家的路上，他袭击了她。 这也是为什么，林家的人出来寻找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掉落在地的奶油蛋糕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刘章钊做贼心虚，又赶着回去将脏水泼在秦父身上。 打晕林舒予后，草草将人藏在了一个篓子里。 那天队里的人，和林家的人，全都外出。 本应该同样外出的刘章钊，借口自己想去尿尿。 假意离开，实则绕回了基地附近。 而唯一目击的林舒予被袭击。 只要刘章钊咬死今天就是秦父负责驻扎，没有人能为秦父辩解。 等到他再回来时，那个篓子却早已被人转运走。 就这样，林舒予失踪了。 而为了将脏水泼得更让人信服，刘章钊毫不犹豫捅伤了自己的一条大腿。 鲜血淋漓，躺在回来必经之路的小山丘下。 他对自己够狠，几乎废了一条腿。 被人发现时候，整个人差点救不活。 就这样，没有人会相信秦父的话。 淳朴的军人不会相信，有人差点将自己弄死，只为了陷害别人。 秦衍的手，剧烈颤抖。 最后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拳头捶在了桌子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父亲到死都在背负着的心病，竟然是身边的兄弟所为！ 周云野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认识的唯一一个姓楚的。 楚博远。 不仅如此，楚博远也同样是编剧。 甚至，还和林舒予有比较亲密的联系。 看见自己时的反应，也很奇怪。 周云野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和楚博远上次对峙的时候，分明听见过楚博远的一句咆哮。 “明明是她先抛弃我！” 难不成，刘章钊看见的那个男人，就是楚博远？ 那么，在林舒予的失踪事件中。 究竟和楚博远，有没有关系？ 第187章 拔舌之刑 林老首长看完口供，早就怒发冲冠。 肉眼可见的怒火，从眼睛中喷涌而出。 属于他的那张椅子，早就已经坐不住。 林老首长站起身，语气满是压抑不住地颤抖。 “好，好。好一个刘章钊！”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从审讯室中传出来的惊呼。 “不好了！嫌疑人咬舌自尽了！” 谁？ 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这边是暴怒的林家众人。 那边是咬舌自尽的刘章钊。 中间，还夹着一个左右为难的林婉清。 一边是父亲。 一边是爱人。 对于她这种拎不清的蠢货，所有人都懒得理。 周云野看向那间属于刘章钊的审讯室，不由皱起眉头。 刘章钊这个人，怎么会突然自尽？ 他能够狠下心将自己重伤，只为了将脏水泼到秦父的身上。 这样的人，会放弃生命？ 周云野压根不信。 很显然，秦衍也不相信。 他从知道自己父亲是被刘章钊陷害以后，拳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一张嘴更是牙关紧咬，太阳穴的青筋都崩裂出来。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刘章钊揪出来。 让他告慰自己父亲的在天之灵。 至于什么理智？ 在自己父亲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冤屈之下，他不想理智！ 现在，听到刘章钊咬舌自尽，秦衍第一个不同意。 他立刻站出来：“我学过急救，我来！” 不是因为尊重生命。 而是因为，刘章钊凭什么想舒舒服服一死了之？ 秦衍跟着那些民警进去。 周云野想了想，也赶忙开口：“我也了解一些急救知识！我也来！” 两个人进到屋子里，才看见刘章钊现在的样子。 一张嘴巴满是鲜血。 一条舌头有气无力耷拉在嘴边。 整个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秦衍上前，毫不怜惜地伸手卸掉了刘章钊的下巴，让口腔充分暴露出来。 周云野只看了一眼，笑了。 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中，没好气踹了一脚刘章钊。 “喂，别装了！” 刘章钊仍然一动不动。 周云野冷笑出声。 ”刘章钊，苦肉计玩上瘾了？我告诉你，咬舌根本死不了！“ 从听见刘章钊咬舌自尽开始，周云野就一直很想说一句话。 大家是不是都被古代那些小说给误导了？ 根据实际测试，咬舌根本无法实现自尽。 虽然舌头上有大动脉，但就人那牙口。 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做梦！ 人的生理本能，也决定了这压根就无法实现。 毕竟，从来没听说过谁会憋气把自己给活活憋死。 秦衍快速检查了一下刘章钊的情况，点头赞同周云野的意见。 “不错。舌头有断裂出血，但绝对不可能实现自尽。” 更何况，他也绝对不允许刘章钊自尽。 知道了刘章钊又在装苦肉计，秦衍就不用和他继续虚假的客气。 秦衍毫不犹豫，伸出手，强忍着恶心，拽住了那条舌头。 另一只手，则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 脸上一脸平静：“放血疗法，也是一种常见的治疗手段。” 这是很明显的睁眼说瞎话。 现场的人却没人质疑秦衍的专业性。 周云野一脸迷茫。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人家已经失血了，为什么还要放血疗法？ 看着秦衍的样子，周云野懂了。 公报私仇。 她默默的，在心里支持了一下秦衍。 这孩子这么多年没父亲，心里变态也是很正常的嘛！ 秦衍那把小刀伸进去，顺着刘章钊自己咬出的口子开始切割。 一边切割，一边进行恶魔的低语。 “既然你这么想咬舌自尽，那我就帮帮你。” “忘了说，我这把刀很久没磨你觉得你能够撑多久？” 秦衍飞快抬头看一眼身边的周云野，确认她没有太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扯出一个笑容：“比较血腥，害怕就不要看了。” 耳朵特别好的周云野：小伙子，你还有两副面孔呢？姐喜欢！ 刘章钊倒是很硬气，愣是一动不动。 似乎笃定了秦衍只是在吓唬他，不敢真的割掉他的舌头。 林老首长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 “他以为自己死了，就能赔偿我一个女儿吗？” 说话间，手已经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在知道林婉清做了坏事以后，林老首长对着自己亲生女儿都能掏出枪来。 甚至差点将林修瑾和秦衍和这两个不长眼的挡路人都毙了。 现在知道刘章钊其实是罪魁祸首。 还不得当场就请刘章钊吃花生米？ 林修瑾这次依然劝了自己的爷爷。 不过，和上次的理由不一样。 上次是亲姑姑，终究有些血缘亲情。 这次则是因为。 “爷爷，让畜生死，是在便宜畜生！” 怎么会有人的心肠这样狠毒。 只是因为得不到，就要毁掉。 毁掉的还是和自己无冤无仇的无辜女人。 林晏安也附和起自己的儿子。 “爸，修瑾说得不错。光是死，根本不足以抹消他对妹妹犯下的滔天大罪！” 林老首长却并没有如大家猜测的那般冲到刘章钊的审讯室，一枪毙了他。 他血气翻涌，捧着那份口供看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之后，竟是对着那份口供又哭又笑起来。 “小予，是爸爸害了你啊！是爸爸认人不清，将狼送到了你的身边！”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啊！” 他面色平静，阻止住了秦衍的动作。 “小秦，你还年轻。” 秦衍一时间，没太听懂林老首长是个什么意思。 直到林老首长接过他手中的那把匕首，毫不犹豫用力划开。 本来装死的刘章钊。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猛地睁开眼睛，尖锐嚎叫起来。 不，他嚎叫不出来了。 因为他的舌头已经齐根断掉，软趴趴地顺着他张大嘴的动作，掉在了他的脚边。 这次，刘章钊不用装了。 他因为失血过多，彻底倒在了地上。 全场震惊。 林老首长仍然面无表情。 仿佛只是顺手扔了一个垃圾。 派出所的所长听见动静，颤巍巍出来，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虽然说林家是受害者。 但当着他们的面处私刑，却是越界的行为。 针对这一行为，林老首长很平静地接受了他们对于他的控制，和接下来的调查。 消息不久就会传到省里，等待着省里对于林老首长的处罚。 林修瑾惊呆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爷爷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林晏安满脸慌张：“爸爸，您糊涂啊！明明很快能有对刘章钊的处罚，您为什么" 林老首长的脸上，却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 “当我的女儿被人欺负时，理智不足以平息一个父亲的怒火。晏安，照顾好你母亲。” 林老首长举起双手，主动将手伸进了对面递过来的手铐之中。 林晏安第一个冲上去。 “放开我爸！爸！” 缓缓关上的大门，彻底阻挡了众人的视线。 周云野还没主动去找楚博远，楚博远倒是先上门了。 折腾了好一阵的林家人，个个都是满脸疲惫的样子。 精神上的疲惫，远大于生理意义上的疲惫。 无他。 任谁家出了这种事情，都不会好到哪去。 一瞬之间，林家家主被拘留。 林家姑爷伤害了林家女儿，被林家家主弄成重伤濒死。 如果抢救过来，林老爷子或许还没什么事。 如果抢救不过来 大家生平第一次，这么希望一个坏人能被抢救过来。 而目睹了一切的林婉清，彻底傻了。 她亲爸爸，杀了她爱人。 两个人，总得失去一个。 周云野倒是有些理解林老爷子作为一个父亲的感受。 在滔天的愤怒面前，只有不理智的行为，才能减少一些父亲内心的伤痛。 众人全程无言，一路浑浑噩噩回到了林家大宅。 在那里，周云野看见了久违的楚博远。 第188章 前尘旧事 其实楚博远过来林家，周云野并不意外。 林家这件事虽然对外封锁了消息。 但短时间里林家人大量进出派出所，肯定会引起其他人怀疑。 还有就是，人多口杂，势必瞒不了多久。 再加上楚博远是个人脉广泛的编剧，知道这些消息必然不难。 只是，楚博远未免来得太快。 就好像一直在默默关注林家的动态一样 楚博远拦住林家的车，似乎没预料到能看见到周云野，眼睛里带上惊讶。 看着车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楚博远一脸忧色。 “修瑾，能告诉伯伯，这是怎么了吗？” 周云野观察着林家对于楚博远的态度。 林修瑾似乎对楚博远的态度还行。 只是，他刚想说话，就被旁边的林晏安打断。 林晏安的语气带着客气又礼貌的疏离。 “楚大编剧，这是林家的家务事。如果你是想来看我母亲，那她还是一样的态度。您请回吧。” 说完这句话，林晏安打开车门，头也不回下了车。 林家其他人跟在后面，也陆续鱼贯而入。 周云野顿了顿，倒是没立刻进去。 她不动声色拽散了自己靴子上的绑带，没走两步，就蹲下来系鞋带。 余光中，瞥到一个踌躇不前的身影。 似乎挣扎思考了好几秒，那个身影上前，带着几分犹豫。 “周” 周云野压低声音，非常快速又清晰地丢下一句话。 “今晚林家别院后第三条街口见。” 说完这句话，周云野迅速起身，毫不犹豫跟上了林家大部队的脚步。 她速度很快，又很自然。 前方的林晏安似乎觉察到什么，回过头来。 正对上周云野一双无辜的眼睛。 回到林家，其实也没周云野什么事情。 林老夫人的病情不太好，所以林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都一直瞒着她。 没有林老首长，林老夫人宁愿选择不出门。 而周云野的任务，就是陪聊。 周云野听着林修瑾磕磕巴巴编林老首长外出的假话，不由叹一口气。 就傻狍子这样，林老夫人能相信才怪。 还是林晏安接过去话题，将话题带到了别的地方，转移了林老夫人的注意力。 期间，还开玩笑似的提到了周云野和秦衍的婚房安排在什么地方。 林老夫人一点没有犹豫：“就住在云卷巷！和丫头名字般配，云卷云舒” 周围的人，却沉默下来。 周云野不解，拉住了吴婶悄悄询问。 在得到答复以后，却是吃了一惊。 林舒予名字里的一个字，就是取自云卷云舒。 这套在云卷巷的房子，正是林老夫人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婚房。 只是，当年林舒予还没有入住，就 那套房子，连打扫都没有人。 就好像被人刻意遗忘了一般。 大家都以为林老夫人忘记了那里的存在。 因为只要忘记，就不会有伤痛。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被林老夫人突然提起，还指名道姓要给周云野。 周云野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林老夫人。 她正被林修瑾的冷笑话逗乐，扯着手帕的一角擦拭自己因为欢笑而流出来的泪水。 周云野看着，却不知道为什么，从林老夫人的脸上看见了哀伤。 匆匆告别林老夫人后，周云野踩着点到了和楚博远约定的地方。 为了支开秦衍，她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最终终于以自己想吃猪蹄为由支开了秦衍。 约定地方的大树下，已经积攒起一堆烟头。 楚博远手里还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却没有吸，而是静静地任由烟在自己的手上燃烧。 看见周云野，楚博远慌忙走过来。 周云野一脸嫌弃：“烟灭了！” 楚博远似乎才反应过来，连连应了几声。 “对不起，我有心事时候，就爱点几根烟。” “不抽？” “不抽。” “为什么？” “小予她不喜欢。” 周云野来了兴趣。 她不是慈善家，不会免费告诉楚博远他想知道的。 想知道，就得拿同样的消息来交换。 她可没忘记，楚博远对于林舒予抛弃自己的咬牙切齿。 但现在，明显他依旧很爱林舒予。 要不然。不会将一个女人不喜欢男人抽烟的事情，都记到现在。 周云野挑起眉：“聊聊你和林舒予，怎么样？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信息。” 第189章 一封特殊的分手信 楚博远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周云野的要求。 不过他说出来的内容，却和周云野目前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让人意外的是，楚博远其实也和林晏安、刘章钊两个人认识。 或者说，是熟识。 三个人是同窗的交情。 虽然高中毕业后，一个投身于编剧事业，另外两个则毫不犹豫选择了好男儿志在四方。 但三个人的感情，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特别是刘章钊和林晏安。 军旅生活，是酸甜苦辣并存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人的友情日显坚固。 到最后，甚至超过了原本的和楚博远的交情。 这也是后来林家极力反对，刘章钊却仍然能顺利娶到林婉清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刘章钊和林晏安关系极好。 三个人的友谊，势必会有一个被排挤出去。 很显然，这个人是楚博远。 不过却不仅仅是因为刘章钊和林晏安的战友情谊。 更是因为，刘章钊和楚博远，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林晏安的妹妹，林舒予。 十多年前，林舒予十八岁。 楚博远二十四岁，刘章钊二十八岁，林晏安二十八岁。 正值青春年少的林舒予，很快吸引了刘楚二人。 而楚博远身上的那股文化人气息，也很快吸引到了对编剧和舞台事业感兴趣的林舒予。 就这样，楚博远和林舒予顺理成章地坠入爱河。 只是没想到，刘章钊竟然同样喜欢林舒予。 在大胆表白后，刘章钊被林舒予直言不讳拒绝。 并且为了彻底打消刘章钊心中的那点念想，林舒予当场宣告了自己和楚博远的恋爱关系。 自己最喜欢的姑娘，竟然被自己的好兄弟先下手为强。 这两个人，甚至还将自己瞒在鼓里。 将自己当成一个跳梁小丑。 有着这样想法的刘章钊，和楚博远大吵一架。 三个人的友谊，从此走到尽头。 在短暂地失落过后，楚博远倒是和林舒予过上了一段时间的神仙眷侣的日子。 林舒予的家里似乎同意了他们二人的婚事。 林舒予拿着家里开具的介绍信，兴高采烈和楚博远领了结婚证。 结婚后，自然也就从林家搬了出来。 楚博远不是一个富裕人家的孩子，无法提供给林舒予和林家之前一样的生活。 他那时候又不被人赏识，只能说是一个空有才气的落魄编剧。 但好在，他碰见了自己的知音和伯乐。 就在那段时间里，楚博远文思泉涌，创作出了大量和林舒予有关的爱情剧本。 两个人就这样，日子清贫，但也幸福的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 林舒予不辞而别，而那个小小的家中，只留下了一封冷冰冰的分手信。 信的内容不多，却字字诛心。 林舒予说，她想要更大的舞台。 而这一切，楚博远给不了她。 她决定接受去省外交流的机会，去拥抱自己的无限可能。 最后，祝福楚博远找到一个新的爱人。 楚博远说到这里，神色痛苦。 似乎没有继续往下说的勇气。 周云野也不强求，干脆利落分享起自己知道的信息。 楚博远的眉头，很快从哀伤，变成了震惊。 越听，那震惊就越明显。 甚至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不可置信。 楚博远喃喃自语：“怎么会？” 林家当年的事情，是秘辛。 楚博远了解到的，仅仅是只是部分的信息。 他只知道，林家从某一天开始，戒备森严。 而林家老太太，也突然不再出现在人前。 至于找到林家门口，原因也很简单。 林家人短时间内多次、多人前往市派出所，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有问题。 他认识的朋友，虽然因为保密原则和职业操守，不能告诉他太多细节。 但看在楚博远和林舒予曾经的关系上，还是好心提了一嘴。 “这件事，和林舒予有关系。” 和派出所的案件有关系，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楚博远再次询问时，只得到对方讳莫如深的表情。 “不要再问了，总之，内情很复杂，和熟人有关。” 所以楚博远才会毫不犹豫，放弃尊严也要再次来到林家。 虽然还是会吃闭门羹，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得到林舒予还安全的消息，他做什么都愿意。 周云野：“” 倒还是个痴情种。 也是。 都被人家甩了，这么多年还是念念不忘人家。 甚至林老夫人腿不舒服，楚博远都记挂着，情愿热脸贴冷屁股，也要给林老夫人送药。 对于这件案件的细节，周云野思考再三，挑着捡着些重要细节说给楚博远听。 比如，刘章钊承认是因为看见林舒予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才会心生邪念。 周云野很笃定：“那个男人是你？” 楚博远算算时间，毫不犹豫点头：“是我。” 那个时间，正好是他和林舒予畅想自己小家未来的甜蜜时期。 只是没过多久，林舒予就不告而别了 周云野突然发问：“林舒予和你提分手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楚博远咬着牙，一字一顿：“6月23号。” 他记得很清楚。 因为这是他一辈子的伤痛。 周云野回想着笔录中的时间。 刘章钊并不能记清十几年前究竟是哪一天伤害了林舒予。 秦衍却能很肯定地推测出一个大致的时间范围。 “七月一日至七月五日之间。” 这是学生放暑假的时间。 也是学生的秦衍，亲眼目睹自己父亲第一次如同恶鬼一般回到家中的时间。 同样是秦衍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回忆。 周云野皱着眉头，似乎在寻找这里面的不合理性。 时间很奇怪。 按照秦衍所说，他父亲除了休假，不会回家。 六月三十日，是他父亲正常的休假日。 七月六日，是他父亲回到家中休养的日子。 他的父亲双脚磨破，完全无法行走。 嗓子更是嘶哑到完全无法发出声音。 整个人，呈现出好几天没有休息进食的骷髅行尸样子，瘦了一大圈。 幼小的秦衍，因此做了好几天噩梦。 也因此，牢牢记住了这个时间。 而如果按照这个时间，林舒予就是在写完分手信后的几天，离奇失踪的。 可按照楚博远所说，林舒予和他分手的原因，是说自己即将去外省深造。 一个要动身去外省的人，恰好在几天后失踪。 还提前几天，就和自己的枕边人写好了诀别信。 这是不是太巧了？ 周云野毫不犹豫：“那封分手信呢？给我看看内容！” 第190章 还有一个幕后黑手 楚博远咬着牙，还是没拒绝周云野的要求。 那封信被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来，还带着体温的余热。 周云野一把接过来，楚博远还在小心翼翼叮嘱：“轻点，轻点儿” 等周云野拿到手一看，几乎快要晕死。 不大的一张纸，被人精心裱了起来。 泛黄的纸张，被轻柔地夹在两片制作标本用的拓片之中。 四周还格外精致地贴上了蕾丝花边。 如果不是知道内容其实是分手，周云野几乎要怀疑这其实是林舒予写给楚博远的一封情书。 周云野看着面前的楚博远，面色狰狞。 楚博远，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别人给他的分手信，都好好保护起来。 那如果是情书，岂不是在家里挂起来？ 楚博远：恭喜你，你猜对了。 楚博远看着周云野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不过不是关心周云野，而是关心周云野手上的分手信。 “怎么了？信出什么问题了吗？给我看看！” 不由分说，楚博远就伸手去接那个信。 又因为害怕损坏信件，不敢强行用力去抢。 只敢虚虚地、柔柔地搭在上面，语气带着点恳求：“给我吧。” 周云野到底没忍住：“楚博远，你是恋爱脑吗？” 楚博远一脸不解：“什么脑？” “没什么。” 周云野结束了这个话题，仔细看起手上的信来。 字迹，和她看见的林舒予笔记里的字迹十分相似。 语气，也和林舒予笔记中的语气如出一辙。 打眼看过去，完全就是林舒予亲手写下的分手信。 周云野将那张分手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她不是笔迹鉴定的专家。 现在更没有笔迹对比的专业机器。 想要分析出现在的这封分手信到底是不是林舒予所写，简直比登天还难。 周云野干脆放弃了这条路。 她转过身，开始从楚博远这里下手。 “你相信林舒予是这样的人吗？” 楚博远毫不犹豫：“不信！” 但很快又有些怀疑：“可是这笔迹，确实是舒予所写” 周云野面色淡淡：“是又怎么样，笔迹这东西，并不是不能模仿。” 楚博远惊了：“你是说，有人模仿舒予的字？可是，想要模仿，必须要有对应的字。那个人，从哪里弄到如此多舒予写过的纸张” 话还没说完，楚博远很快知道了这种可能性会出现在哪里。 林家。 林舒予有练字的习惯。 只要那个人在林家，能弄到林舒予的字，简直是轻而易举。 楚博远早就自动锁定了一个嫌疑人。 昏迷过去，生死不知的刘章钊。 十多年前，刘章钊是林家的亲兵。 他既然能因为嫉恨林舒予做出对林舒予不利的事情，自然也能因为嫉恨做出伪造林舒予笔迹，让林舒予和楚博远分开的事情。 楚博远越想，越觉得合理。 先是让自己和林舒予分手。 再通过嫁祸给秦父，实现将林舒予藏起来的目的。 到最后，可不就成了刘章钊一个人的女人？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林舒予失踪了。 楚博远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中喷射出怒火。 “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刘章钊，王八蛋！” 周云野却否认了他的这个想法。 “不，不是刘章钊。” 楚博远一脸惊讶：“不是他？怎么可能！所有的动机、作案时间，他全都符合！如果不是他，那还能有谁？” 周云野一脸平静：“时间对不上。” 刘章钊表白失败以后，知晓了林舒予和楚博远已经在一起的事实。 后来撞见林舒予和楚博远言行亲密，更加加剧了他心中的怒火。 如果刘章钊供词是真，那他就是在这次之后，才开始计划绑架林舒予。 而楚博远收到分手信的时间，恰好就是同一天。 作为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反派，刘章钊应该不会想不到一个问题。 不论男女，在蜜月期被突然分手，都一定会非常震惊和愤怒。 然后 周云野面无表情：“你那天去找林舒予了，对吗？” “是的，不过你怎么知道？” 周云野依旧面无表情：“因为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 “突然被分手，还是这样决绝。是个有腿的能走路的人，都会去找到对方，询问为什么要和自己分开。” 在现代，这个过程可以被电话和短信取代。 但在五十年代，也就只有面对面对峙这一条路。 很显然，楚博远去了。 那么，在明知道楚博远会过来找林舒予的情况下，只要刘章钊不是个蠢货，都不会选择在这一天送出分手信。 还有一点，时间也来不及。 刘章钊当天全程在部队之中。 除了假借肚子疼离开队伍，实则回到宿舍陷害秦父以外，没有别的作案时间。 从部队到林家，距离很近，足够时间来回。 从部队和林家到楚博远和林舒予的婚房，却横跨了大半个城市。 除非刘章钊脚下长风火轮，不然根本不可能实现短时间内跨越大半个城市来回的目标。 再有就是 “你告诉过刘章钊你和林舒予婚房的位置吗？” 楚博远当即反驳：“怎么可能？不管是出于对舒予的安全还是隐私考虑，我都不会对外说出住址。” 话还没说完，楚博远猛然反应过来周云野的意思。 他没说，那刘章钊怎么可能知道他家在哪？ 有怎么可能送出这样一封信？ 除了，林家人。 林舒予是林家的掌上明珠，自然没有瞒着全家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 知道婚房地址，自然再容易不过。 那么 楚博远已经愣住了。 他似乎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能有隐情。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神情呐呐：“你的意思是” 周云野一脸怜悯：“幕后黑手，应该不止一个。” “而且，应该也是林家人。” 第191章 临别前的礼物 送走了楚博远，周云野若有所思。 看来林家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远比她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一时半会，以她额能力应该是搞不定。 楚博远自然也是知道。 他承诺了自己会去重新调查当年的那封分手信。 同时也叮嘱周云野，务必不能将今天他们所说的事情说出去。 还有一点，周云野一定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来是为了不要打草惊蛇。 二来，则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 楚博远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确实聪明。但你要知道一点，慧极反伤！” “你一而再再而三遇到危险，这次可以逃脱，那么下次呢？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所有人都认定刘章钊就是幕后黑手。小周，我长你几岁，希望你能听进去我的话。” 周云野不置可否。 她又不是傻子。 在能力不足的时候，还要去以卵击石硬碰硬，那就是找死。 既然背后那个人能够躲得如此深，自然一时半会不会出现。 到时候，她还屁颠颠跑出来一通分析。 那不就是活靶子？ 楚博远第二次想要转身离开，又再次站住。 “小周，今天和你说的那个，也别往外说啊” “哪个？” “就是，就是那个！” “哪个？” “那个啊！” 周云野：“” “行，我不会说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先答应下保准没错。 楚博远第三次想要离开，又双再次站住。 “小周” 周云野忍无可忍：“有完没完？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一起说了！” 楚博远却摇摇头，又默默从自己口袋掏出一把钱，递给周云野。 周云野莫名其妙：“封口费？” 捏捏钱的厚度，更不解了。 “就这点小事，给这么多封口费？” 周云野恍然大悟，她好像知道楚博远要封口的是哪件事了。 楚博远看那封分手信的时候，悲伤地哭了出来。 整个人，比悲伤蛙更像悲伤蛙。 鼻涕眼泪一大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周云野却越看越好笑。 楚博远：“” 他一脸黑线，到底忍住了。 “不是封口费。” “是给你结婚的随礼，毕竟舒予和我是你的长辈。” 周云野现在是林家的干亲。 如果林舒予还在，她应该喊林舒予一声小姨妈。 喊了小姨妈，见面的礼数自然不能不给。 现在，楚博远是在替林舒予给。 他始终不愿相信，林舒予已经离开人世。 周云野一瞬间，收起了玩笑的脸色。 她接过那把钱，端端正正向楚博远道了谢。 也谢过了人不在场的林舒予。 经过和楚博远的这一次会面，周云野初步排除了对楚博远的怀疑。 一个人，可以装一阵子，却装不了一辈子。 从林舒予失踪以后，楚博远每年逢年过节，都会代替林舒予过来看望林老夫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那封分手信，一看就被保存的很好。 甚至上面，还能看见点点干燥后的圆形水痕造成的局部褶皱。 如果楚博远不是深爱林舒予，恐怕这封分手信，早就在当年就被撕成了粉碎，绝不会保存到今天。 周云野叹一口气。 真是造化弄人，有情人没有好下场。 第二天一早，周云野带着秦衍和小春，来到了市文工团道别。 算算日子，一个月交流的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离开的日子。 周云野感慨万千。 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真是比有些人一辈子的生命还要精彩。 她甚至在这一个月里，结了婚、有了新家、遭遇了好几次生死劫难。 看见许琼，周云野难得想到了昨天的楚博远。 如果她没忘记，许琼和师傅许荣山的儿子之间，应该也有一些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周云野想了想，还是决定帮这俩人一把。 她省略了楚博远和林舒予的名字，隐去了大家熟知的地名，将林楚二人的故事说给了许琼听。 看着许琼久久不能出神的样子，周云野走上前，拥抱了许琼。 在拥抱的时候，轻轻附在许琼耳边，低声耳语。 “不要让可能，成为一辈子的遗憾。” 说完这些，周云野微笑着看着还在愣神的许琼。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笑着走向那堆嘈杂的人群。 许圭啊许圭，你可真是欠了一个大人情！ 嘈杂的人群中，秦衍却被莫名其妙拥在最中间。 周云野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秦衍羞恼的喊声。 “好了！放过我吧！我不要！” 周云野来了兴趣，左闪右闪，泥鳅一般从人群中的缝隙滑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被两个老师按在中间的椅子上的秦衍。 他的左边，是道具组的张老师。 此时手上端着一个小盘子，腰上还背着一个小木盒。 时不时，在秦衍的脸上涂涂抹抹。 秦衍一脸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一双浓密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 偏偏张老师还很坏。 他故意拿着绞毛用的棉线，往秦衍的眉毛和睫毛上招呼。 “嗨哟，从来就没见过毛这么多的新郎！大家伙说说，咱们是拔还是不拔？” 周围人哄笑起来。 “拔！要不然亲新娘子，新娘子要给扎坏了！” 秦衍一张脸，又黑又红。 从嗓子里出来的声音，小如蚊呐：“那，那拔吧” 周围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 似乎才看见周云野，大家又闹起来。 “周老师来了！周老师，您说拔不拔！” 周云野懵了。 好家伙，感情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坐在座位上的秦衍，她没眼看。 周云野捂住脸，转头就想往外走。 立刻被围观的人群给团团包围住。 几个人，七手八脚拉住周云野，不由分说，强行按着她也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化妆的张老师看见，笑了。 “周老师，我可不敢画！人家的化妆技术，比我可厉害多了！” 后台场控的杨老师骂一句：“哪有让新娘子自己化妆的？快去！” 周云野一脸茫然，感受着自己的脸上被人涂涂抹抹。 角落里，有件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周云野睁大双眼。 如果她没看错，那是一件，婚纱？！ 第192章 七十年代的婚礼 周云野虽然自己会化妆，而且画的还挺好。 但在这种时候，还是没拒绝文工团给自己化妆的提议。 她画的虽然好看，但是十分现代审美。 所以七十年代的人，才会觉得她画的妆格外洋气，从来没看见过。 但既然来到七十年代，还是拍婚纱照。 周云野自然愿意完全按照七十年代的妆造来，百分百沉浸式体验一次结婚。 周云野这里，工程量不大。 她底子好，只需要描描眉毛，再涂个唇膏就好。 散落下来的头发被几个老师们七手八脚盘成一个堆叠的花苞头。 这样初步看起来，已经很有几分出水芙蓉的样子。 妆面素雅却不清淡。 发型简约却不简单。 举手投足中，处处是这个年代的风情。 却又小心机的带着点洋气。 秦衍那，却是一个大工程。 首先，他脸黑。 日常生活中，绝对不影响。 但等会拍照的机器闪光灯照出来，必然会惨不忍睹。 所以，第一步，就是将秦衍的脸弄白。 周云野看着张老师往秦衍脸上挤了一泵又一泵的粉底液。 又用和面一样的手法，在秦衍的脸上揉搓。 秦衍张开嘴巴，刚想要说话，立刻吃进去一嘴巴液体。 “呸呸！呸呸呸！” 这给张老师气得要死。 张老师猛地一巴掌拍在秦衍的后脑勺：“坐好！想不想结婚了你！” 秦衍一脸莫名其妙：“这和我结婚有什么关系？我早就领过证了！” 说话功夫，又吃进去新的一嘴巴液体。 “咳咳！呕！呕呕呕！” 好不容易结束了折磨人的底妆环节。 接下来，是更折磨人的绞眉毛环节。 秦衍看着张老师，一脸警惕：“你要干什么？离我眉毛远点！” 张老师不由分说，直接上前，用力一绞。 秦衍浓密的眉毛，瞬间出现一个豁口。 秦衍：“” 偏偏张老师边绞，还边振振有词。 “你看啊，你这眉毛都快连一起了。连一起，对老婆不好，你知不知道？” 秦衍立刻来了兴趣，正襟危坐：“怎么不好？” 张老师也不知道是瞎说还是真的知道，开始洋洋洒洒和秦衍科普起面相的知识来。 比如呢，颧骨高，会克老婆。 秦衍默默摸了摸自己的颧骨，用力往下按了按。 比如呢，鼻子肉厚，旺老婆。 秦衍默默拽了拽自己的鼻子，将鼻翼往两边扯了扯。 张老师觉得自己掌握了秦衍的软肋。 接下来的每一个化妆，个个都和老婆有关系。 秦衍一改之前的抗拒，变成了乖乖好宝宝。 这个转变，给周云野和其他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几个女老师很快调笑起来。 “周老师和她爱人关系可真好。” “是啊，一听见对周老师不好的，立刻就改了。” “说起来，一开始我们听说周老师爱人是个恶霸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谁知道，人不可貌相！” 周云野默默捂住自己的脸。 丢死人了。 明明是秦衍出丑，怎么反而是自己觉得最不好意思？ 各自化完妆，就被各自领到了男女换衣间里。 虽然早就在刚才看见了那件婚纱的朦胧一面，但真正看见时，周云野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婚纱。 这件七十年代的婚纱，通体呈现珍珠的淡淡米白色。 胸口是保守的一字领设计，却缀着一条繁复的蕾丝花边。 蕾丝花边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圆润珍珠。 婚纱裙摆的底部，则是一条半鱼尾裙的设计样式。 衣袖的下摆处，悬挂着一双同色蕾丝手套。 刚才愣神的许琼，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试衣间里，手里还捧着一条数米长的头纱。 许琼看着周云野，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愣着干嘛？快试试吧。” 周云野将衣服拿到手，这才发现衣服还有的细节。 在后背处，是一整条珍珠缝合的扣子。 从后脖颈的位置，一直到腰窝的位置。 有几分凉意的珍珠一接触到皮肤，立刻在皮肤上跳起战栗的音符。 腰身、肩颈，无一不被清楚勾勒。 珍珠在淡淡的灯光照耀下，犹如月色倾泻而下。 周云野呼吸都要停滞。 太美了。 美到她穿上这件衣服，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仿佛自己一走出去，应该在现代的某个高档婚纱店。 许琼将头纱给周云野披上，细心整理着周云野额角的碎发。 似乎看出周云野的疑惑，许琼细声细气解释着。 “这是之前进口来的衣服。文工团以演出为理由，才将它保存了下来。” 顿了顿，许琼又继续往下说。 “周云野，祝你新婚快乐。希望这份来自文工团的礼物，你能喜欢。” 周云野回望回去，看见许琼毫不掩饰的艳羡的目光。 默然。 周云野提着裙摆走出去，紧张地仿佛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新生儿。 要不是许琼帮忙扶着，她估计走一步就得激动地跌跤。 秦衍也没好到哪去。 他套在一身并不合适的西服里，两条大腿紧紧夹着。 还得迎接来自张老师的指责。 “秦同志，不是我说你，男人要注重身材管理，这样才能让老婆一直喜欢你！你看看你，屁股这么大，差点把衣服穿裂了！你再看看我！” 张老师骄傲地炫耀起自己的肱二头肌，和恰到好处的屁股。 秦衍不敢说话。 他怕一说话，那个裤子就真的裂了。 所以周云野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脸严肃的小白脸秦衍。 周云野一脸问号。 “秦衍，你不开心吗？” 秦衍收腹提臀，努力挤出一句话：“开心！” 周云野看着秦衍那张和脖子截然不同肤色的仿佛糊墙的脸蛋，和紧绷绷的衣服，一脸了然。 只能强忍住笑意安慰秦衍：“要不然，咱们今天先算了？” 秦衍咬牙切齿：“不行！我可以！” 说是结婚，其实也没有现代那么繁琐。 秦衍牵着周云野，在文工团众人的注视下，羞涩地将自己口袋里的那个子弹戒指掏出来。 还无师自通地半跪下去，将戒指戴在了周云野的手上。 在台下一堆起哄“抱一个！抱一个！”的声音中，居然真的一把搂住了周云野。 然后，在周云野耳朵边委屈巴巴：“云野，掩护好我我，我裤子裂了！” 第193章 好久不见的弟弟成了小混混 周云野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笑出声来。 她伸出手，干脆利落地从自己头上扯下那条巨长无比的头纱。 然后一把扣在了秦衍的头上。 堆叠的头纱，一直蜿蜒着垂到地上，倒是遮住了秦衍那条尴尬的裤子。 所以，两个人被拉过去拍照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非常奇怪的样子。 新郎头上顶着半透明的头纱，脸上的掩盖不住地羞涩和娇羞。 新娘大咧咧拍着新郎的肩膀，嘴角带着上扬的笑容。 就连最不苟言笑的陈团长看见，都笑了出来。 “你们这对新人，有意思！” 照片什么样，周云野现在看不见。 但是想想也知道，一定是让人难忘的样子。 文工团知道她和秦衍今天要走，竟然悄悄给自己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 周云野心中感动，看着文工团那些人，感慨良多。 不过是一个月的交情，这些人就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朋友。 在临别之际，自己不做些什么，怎么也说不过去。 周云野大手一挥，十分豪迈：“走！咱们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去！” 换下衣服，她还是那个鬼灵精怪的周云野。 穿回自己裤子的秦衍，长舒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立刻又提起来。 张老师收拾衣服的功夫，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小秦！我早就和你说，你的屁股这样大，是不受欢迎的！” “哎呀！这么大一个口子！小秦，你的屁股是轰炸机啊！” 秦衍：“” 死了算了。 他认命走过去，低眉顺眼听着张老师的批评。 换下衣服之前，他在口袋里塞了几张钞票，希望能弥补衣服被自己撑裂的过错。 但很显然，张老师压根就不在乎钱。 他在乎的，是借此机会教育秦衍。 什么男人不自爱，如同烂白菜。 什么在家爱老婆，出门听老婆。 秦衍听得一愣一愣的，就差没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周围几个女同志，悄悄笑起来。 “周老师，你家这口子，我看挺好！” “就是，你别嫌张老师烦啊，咱们团里谁不羡慕张老师他爱人。学学也好。” 当然，也有不正经的。 一个人偷偷冲周云野挤眉弄眼。 “周老师，你说屁股大的人，放起屁来是不是也比别人响啊” 所有人，默契抬头看一眼正在挨训的秦衍，又收回目光。 但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带上了探知的神色。 周云野憋了半天的笑，终于肆意又狂妄的笑了出来。 “这我可不知道。嘘。轰炸机来了！” 所有人，全都笑成一团。 结束训话走过来的秦衍莫名其妙。 这些人是有什么秘密只孤立了自己一个人吗？ 好奇，但不敢问。 国营饭店里，秦衍很热情。 他掏出一把票子，拍在了柜台上。 这时候国营饭店的粮票，是全国通用。 自从知道周云野爱吃肉，秦衍其他工业票也不要了，专门就去和人换这些日用吃食的票子。 他一掏一大把，给国营饭店柜台里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秦衍笑笑：“同志，我摆婚席呢，麻烦您给我介绍下今天的肉菜有哪些，我都要一份！” 周云野轻轻一拍秦衍的手，嗔怪地看他一眼。 “说什么呢？明明是散伙饭！” 秦衍看着周云野嘴唇上还没擦掉的唇彩，小声反驳起来。 “本来就是。领了证，拍了照，却还没和你的娘家人吃个饭” 秦衍猛然顿住。 周云野哪还有什么娘家人？ 爹不疼妈不爱的。 也就是没摆席，真摆了，也根本就没人来。 周云野倒是不以为意。 她向来讲究一个靠自己。 如果真的闹到被秦衍欺负的地步，她也不会去寻求所谓的娘家人的帮助。 而是会直截了当的选择和秦衍分开。 所以娘家人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的功能。 两个人在柜台前说话，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今天是个热闹日子，大家难免就喝了几杯。 敬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有意。 胖墩墩的茄子团长举起杯，满脸笑容。 “祝周老师此次回去，一帆风顺！”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 “周老师，你有新的剧本要记得给我们看看呀！” “周老师，下次我去兰城，你可要接待我！” 祝福话和不舍的告别话说了一箩筐，茄子团长似乎才注意到今天的主角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端起酒杯，开始喊话秦衍。 “秦同志，祝你和周老师幸福美满。” 碰了碰杯，终于引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秦同志，周老师的好，大家都知道，你可要珍惜！” 秦衍点点头：“我肯定会的！” “秦同志，周老师虽然不是咱们团的正式员工，但胜似咱们团的正式员工” “秦同志，我看你肌肉挺发达的，但你要知道，只有无能的人，才会用拳头说话” 茄子团长大着舌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 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还是陈副团长看不下去。 他直截了当概括：“秦同志，咱们团长的意思是，你不能欺负周老师！” 一下子，给秦衍弄个大红脸。 原来这些人和自己说这么多，兜兜转转还是为了周云野。 不过，他有些感动。 知道有人在挂念着周云野，比自己被人挂念还要开心上无数倍。 起码，周云野也有她的家人了 趁着秦衍没注意的功夫，周云野火速偷摸往自己嘴里灌了好几杯酒。 不为别的，就因为今天开心！ 周云野一张脸红扑扑，难掩兴奋。 干脆拉住几个女老师的手，开始教她们打醉拳。 “螳螂拳，听过没？看我，哈！” “还有，虎拳！蛇拳！嘶嘶！” 周云野伸出自己的两根胳膊，比划成蛇的样子，在桌子上扭来扭去。 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喊叫声。 秦衍没怎么目睹过周云野喝醉，压根不知道她喝醉以后会表演起抽象表演。 现在看见周云野这副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 就一会没看见她的功夫，她就开始表演打拳了？ 秦衍想要拉住周云野，却被周云野一个闪身，猛地躲开。 周云野双眼朦胧，嘴里还在笑嘻嘻。 “抓不着！” 她上蹿下跳，直到迎面撞到一个走过来的人的怀中。 那个人身高并不高，一开口，嗓音还带着青春期变声的沙哑。 他用力恶狠狠将周云野推开，声音满含怒气和恶意。 “周云野，你过得很开心嘛？” “也是，我亲姐姐的酒席，我这个弟弟怎么能不来热闹热闹呢？” 在国营饭店其他食客惊恐的尖叫声中，周伟俊毫不犹豫，伸手掀翻了自己面前最近的一张桌子。 他一扬手，身后的那些二流子就和见到腥味的猫一样，从背后冲进来。 有的手上拿着棍子，有的手上则拿着砖头。 汤汁四溅、餐盘滚落一地。 食物掉落和瓷片摔碎的声音，混合着现场混乱的惊恐声，融合成一片乱糟糟的东西。 一片狼藉中，周云野听见周伟俊毫不掩饰的恶意。 “开心吗，姐姐？” 第194章 便宜弟弟送人头 周云野的酒早在现场闹起来的时候就醒了大半。 现在她睁着一双眼睛，毫无半点醉意。 周云野声音格外冷静：“你想干什么？” 这里是国营饭店。 距离最近的派出所，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但现在不是吃饭的高峰期。 而且 周云野打量着四周现在的场景，不由皱起眉头。 所有能看见的桌子，差不多都被推翻在地。 只剩下他们聚餐的那张桌子，还幸免于难。 几个小混混正坐在那张桌子旁，大摇大摆吃起还没怎么动过的肉菜。 一边吃，一边啧啧有声。 “伟俊，你这姐姐是真不够意思啊！她在这吃香的喝辣的，就让你爸妈进去吃牢饭啊！” 周伟俊神色不虞：“吃你们的饭，闭嘴！” 周云野却敏锐察觉到一个信息。 郑梅也进去了？ 是谁干的？ 林家还是楚博远？ 周伟俊年纪不大，身后却跟了一堆小弟。 几个小弟将大门口牢牢堵死。 一堆倒霉食客，就这么瑟瑟发抖躲在桌子旁边。 偶尔有一个人敢探头，立刻被小混混给瞪回去。 几个文工团女老师，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碰见这种黑社会，人都快吓傻了。 好几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看着周云野，投来求助的目光。 如果周云野没记错，这个国营饭店是有两个后门的。 她快速扫视一圈，没看见柜台里的那个人。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应该是去报案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拖到那些同志过来，将这些得意的小混混一网打尽。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伟俊，我们谈谈？如果我没猜错，你要找的是我。这些人很无辜，希望你能放了他们。” 周伟俊嗤笑一声，用力朝着周云野的方向啐了一口。 “你真不愧是个演员。明明是个不要脸的坏人，却非要在这些人面前装好人。” “这些人，我不会放。我要让他们都知道你周云野是一个怎样人面兽心的畜生！” 秦衍牙关紧咬，拳头早就捏紧。 他愤然出声：“周伟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周云野，她是你姐姐。你父母陷害她不成，她顾及到你，没有将你父母送上绝路，反而一次又一次给他们机会。你却反过来以德报怨！” 周伟俊简直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一样，惊讶得睁大眼睛。 指着周云野，一脸好笑：“就她？以德报怨？我呸！” 周伟俊自顾自寻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两条腿交叠，其中一条还在一抖一抖。 他现在心情似乎很不爽。 “周云野，听说你在市里混得不错。” “我看看，这些应该算是你的爱人、同事，领导？不知道，他们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以后，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你？” 周云野一脸平静：“我没有什么真面目，你请便。没什么事，请放我们离开。” 周伟俊笑起来：“当然，说完这些，我自然会离开。” 周伟俊清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控诉一，周云野不懂感恩。 周云野本来是个野种，是他爸不嫌弃，将人拉扯长大。 至于他妈，也将周云野当作自己亲生的对待。 谁知道，长大以后周云野不仅不孝顺，反而将自己的养父母送进监狱。 周云野简直气笑了。 他管吃不饱穿不暖、天天给家里当畜生一样使唤，还要被送去和老鳏夫结婚、和死人结婚当作是好？ 这福气给他周伟俊，他要不要啊？ 周云野回击完，全场寂静。 就连周伟俊也懵了。 这和他妈和他说的不一样啊？ 他妈说，打是亲，骂是爱。 至于为什么从来不打骂他，那是因为不够爱。 给他姐介绍对象，更是因为他姐恨嫁，图别人的钱财。 在周云野和自己妈中，周伟俊毫不犹豫选择相信自己亲妈。 “你放屁！谁不知道你是个编剧。我看你是编的太多，连自己都相信了！你们干编剧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文工团众人：“有被扫射到。” 控诉二，周云野泯灭人性。 养育她二十年的父母，说送进去，就送进去。 甚至他妈郑梅，一听见周云野的名字，人都要抖三抖。 说到这个，周伟俊就来气。 他指着周云野，怒气冲冲：“你敢说，我妈的腿不是你打断的？” 周云野还真给问住了。 毕竟，她打了郑梅挺多次，还真不知道是哪一次将郑梅的腿给打断了。 她的迟疑，落在周伟俊眼里，就成了心虚。 周伟俊扯着公鸭嗓子大叫起来：“你不承认！你明天出门就给雷劈死！” 周云野一脸淡定：“我没有不承认，我只是在想是哪一次而已，这样也不可以吗？” 思考半天，周云野确认了。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确实打了你妈。不过，我道歉了呀。而且，她不是也没死吗？” “还有就是，你的公鸭嗓，太难听了，吵的我手疼。我手一疼吧，就想打断狗腿。” 周云野四处望了望，拍拍其中一个小混混的肩膀。 “你好，借你的棍子用一下。” 小混混没见过这么礼貌的，傻傻地将棍子交了出去。 周云野毫不犹豫，一棍子抽向了周伟俊的双腿。 “小小年纪，既然你爹妈不教育你，那就让我这个姐姐告诉你，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周伟俊傻了。 围观的大家也傻了。 周云野，怎么这么狂野。 他们可都还是在别人手底下的人质啊！ 万一对面生气，岂不是完蛋？ 周云野看着外面闪过的重重人影，笑而不语。 几乎是眨眼间，立刻丢掉棍子开始大喊。 “同志！救命！” 第195章 想救你儿子，就告诉我真相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周伟俊就被按在了地上。 他那些小混混朋友，一个也没有逃掉。 打架闹事，还闹的是国营饭店，这可不是小事。 再加上，最近正好在抓典型。 周伟俊一伙人，可以说是撞在了枪口上。 周云野看着被按在地上，脸部紧紧贴着地面的便宜弟弟，一脸怜悯。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非要去学古惑仔。 趁着祖国的小树苗还没长成歪脖子树，就让派出所的同志替周伟俊没用的爹妈好好教育教育他吧！ 派出所的同志，一看见是周云野，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没别的原因。 实在是因为周云野这几天进出他们派出所的次数太多，都快混成了老熟人。 派出所的李警官一脸严肃。 “周同志，这是那伙人新喊来的帮手吗？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派出人保护你在市里这段时间的安全！” 周云野感激地笑笑，一脸无奈。 “李警官，这人可和那伙人没什么关系。他啊，是我弟弟。” “弟弟？” 赶来的同志们都惊呆了。 看着这又是带棍子砖头，又是堵门掀桌的样子。 说是弟弟，没人相信。 说是仇人，倒是很像。 周云野毫不留情：“爸妈没教育好呗。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能歪成今天这个样，不稀奇。” 周伟俊今年十四岁，正是混不吝的时候。 但是却很维护自己爹妈。 一听周云野这话，急了。 张口就来：“我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个没爹没妈的野种，我看你才歪！” 周云野冷笑一声：“哦？” 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腕，手起手落，直接一巴掌甩在了周伟俊那张青涩幼稚的脸蛋上。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连十多个巴掌，放鞭炮一样响亮。 地上的周伟俊被打得晕头撞向，眼冒金星。 周云野又是几巴掌连着。 噼里啪啦，比过年还热闹。 在场的，倒是没一个出声劝架。 别人家事，管得着么！ 周云野打累了，懒洋洋站起身，心疼地吹了吹自己的手心。 秦衍见状，立刻上前，捧着周云野的手开始呼呼。 一边呼，一边满脸不赞同。 “下次这种事，让我来就行了。手疼不疼？” 周云野委屈巴巴：“疼。” 趁着秦衍给自己呼呼的功夫，周云野悄悄凑过去，小声嘀咕。 “不过，我打是教育弟弟，你打，那就叫单方面欺负弱小了。到时候，咱们理亏。”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和狡猾的小狐狸一样。 秦衍忍俊不禁，笑起来。 两个人旁若无人互动起来，没人关心周伟俊的死活。 直到周伟俊被押送走之前。 周云野突然喊了一句：“等等！” 回应她的，是周伟俊瞬间得意起来的声音。 “怎么，你后悔了？你害怕我爸回来打你？我告诉你，你就算和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 周云野莫名其妙：“你有病？就算是你爸妈祖宗十八代一起来，我也照打不误！” 她伸出手，毫不客气，直接从周伟俊的脖子里捞出一块东西。 那是一小枚银子做的长命锁。 郑梅和周勇将这个唯一的儿子当作眼珠子似的宠着，从小就给周伟俊挂上了长命锁。 周云野看着那个小小的锁，满意地点点头。 做完这一切，扭头就走，压根不在乎背后的周伟俊在大呼小叫什么。 经过这一场闹剧，文工团众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几个关系好的女老师站在路口，拥抱了周云野。 大家的目光里，有不舍，有心疼，也有祝福。 “周老师，你太苦了，过的这是啥日子啊！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你的身世这样苦” 周云野倒是很淡定。 “没事儿，苦的日子过完了，以后不就只剩下甜了吗？” “再说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啊！” 周云野扯过秦衍的袖子，爽朗又俏皮地笑起来。 “秦衍，你以后要是不对我好，文工团的这些肯定第一时间不答应！” 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来，开口闭口都是给周云野撑腰。 秦衍无奈地勾了勾周云野的小手指。 就会拿自己开玩笑。 他怎么可能会对她不好？ 两个人再次坐上那辆颠簸的巴士，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 这一趟，有忐忑，也有期待。 酸甜苦辣的不同情绪，相互交织。 秦衍打开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小口袋，塞了一个酸砂糖进周云野的嘴里。 周云野嚼着那块酸溜溜的糖，自己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窝在秦衍的怀里。 秦衍没说话，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周云野躺得更舒服些。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之间少了些拘谨，多了几分不用明说的默契。 有秦衍陪着，周云野觉得路程都短了许多。 甚至车子也不怎么晕了。 虽然功劳主要还是来自那块酸糖。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去看望继母郑梅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原因，郑梅也被抓了起来。 男女分开关押，周勇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老婆也被抓进来的事情。 周云野决定利用这个时间差和信息差，来从郑梅嘴巴里套话。 郑梅一看见周云野，立刻扭头就要从探望口往回跑。 那道大铁门，结结实实，堵死了郑梅逃跑的希望。 周云野发现，她的继母瘦了许多，人也憔悴了很多。 她隔着玻璃，啧啧感慨。 “郑梅，你现在没个人样，倒是比以前让人看得顺眼多了。” 郑梅不理她，继续和看管犯人的工作人员哀求。 “我不想见她，同志，你能不能让我回去？” 里面的工作人员，朝着周云野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周云野不置可否，只是愉快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长命锁，吊在指尖把玩。 “真稀奇。今天我出门捡到一个长命锁，上面还刻了字。” “让我看看，叫什么呢” 郑梅在听到长命锁的时候，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直到周云野一字一顿，缓慢又清晰地念出了长命锁上的刻字。 “俊，俊，平，安，顺，意” 郑梅猛地回过头来，疯了一般扑到那层玻璃隔断上。 两只手，不住地拍打着玻璃。 一张脸上的肉因为紧紧贴着玻璃，已经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郑梅张大嘴巴，撕心裂肺：“周云野！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你敢害我儿子，我要你的命！” 周云野一脸平静：“是吗？在你要我的命之前，不如想想你儿子的命。” 周云野松开手，任由那个长命锁垂直掉落到地上。 她低着头，看着脚边那根红绳，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天，才抬起头，带着笑意看着郑梅。 “现在，愿意和我聊了吗？” 第196章 救子心切的继母吐露真相 不知道她究竟在郑梅心中留下了怎样可怕又难以磨灭的形象。 郑梅在看见周云野的笑容以后，瞬间浑身打了个哆嗦。 刚才的那点嚣张劲头，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梅软下态度，带着哀求：“我说，我都说！只要你别伤害我儿子！” 接下来，周云野问，郑梅答。 第一个问题，郑梅有没有见过周云野的亲生母亲。 郑梅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我进你们周家的时候，你才学会走路。你那个短命你那个亲妈，我根本没见过。” 周云野若有所思。 按照接生婆婆所说，自己亲生母亲生下自己不久，就出了意外。 而在那之后，周勇娶了现在的老婆郑梅。 周云野继续追问：“你进周家，是哪一年？” 郑梅老老实实说了。 时间是十六年前，林舒予失踪后的第二年。 周云野眯起眼睛。 时间有什么地方不对。 按照她现在的年纪，十六年前应该是四岁。 一般孩子学走路，从一岁多就开始学。 到了四岁还学不会走路的，只能说是先天发育不完全。 郑梅说她那时候刚学会走路。 周云野自认自己发育没什么问题。 原主性格虽然包子了一些，但也绝对没什么生理发育上的残缺。 周云野挑眉：“我那时候，还有什么别的特殊之处吗？” 郑梅想翻白眼，看见周云野的死亡视线，强行忍住。 “还能有什么，特别笨呗！一个四岁的孩子，什么都学不会！” 郑梅小心翼翼观察着周云野的脸色。 见她没有异样，干脆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打起感情牌。 “云野啊，虽然我不是你亲妈，但胜似亲妈啊！你小时候笨，我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一次又一次地教你啊！你说说，咱们何苦闹到现在这样” 周云野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再恶心我，我不介意回报一下你小时候对我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恩情！” 郑梅立刻闭上嘴巴。 到这里，周云野隐约觉得，她的年龄似乎不太对。 接生婆婆因为年纪太大，早就忘记了具体的时间。 而她的出生时间不详，似乎背后藏着另一个秘密。 第二个问题，那枚银杏玉佩。 郑梅眼神飘逸，闪烁不定。 一看她这样子，周云野就知道郑梅在心虚。 周云野冷笑一声：“不想见你儿子了？他被抓走的时候，可是哭着喊着叫妈妈！” 郑梅咬着牙，似乎在思考。 周云野继续煽风点火：“市里可不比咱们这仁慈。最近在抓典型，你猜猜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事情？” “什么？” “他纠集小混混，带着棍子砖头上国营饭店闹事。赔偿财物事小，被抓留底事大。如果我没猜错，你和周勇还想着等他高中毕业，托人给他塞进工厂光宗耀祖吧？” 郑梅立刻急了：“你胡说！我儿子这么乖，他明明在学校读书！” 周云野嗤之以鼻：“读书？那这个长命锁是怎么到我手上的？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郑梅瞬间萎靡下去，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 一张脸，如同被风霜狠狠击打过的茄子。 “我可以说，但你得救我儿子！” 周云野点点头。“可以。” 答应是答应，至于救不救，再说。 郑梅难得聪明一回。 她抓起旁边的纸笔，绞尽脑汁在纸上写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周云野接过来一看，满脸无语。 “第一，周云野必须承诺救出周伟俊，否则天打雷劈。” “第二，周云野必须对郑梅说的事情保密，否则天打雷劈。” “第三，周云野以后不准欺负郑梅母子，否则天打雷劈” 从头看到尾，周云野只记住了天打雷劈四个字。 她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在底下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周云里予。 郑梅得了保证，总算愿意开口说出几句人话。 当年，周云野母亲确实留下了一些东西。 只不过，全都被周勇给收拾走了。 郑梅爱财，但又没钱。 看见那堆东西里的亮晶晶的首饰，难免就起了贪欲。 趁着周勇晚上喝了酒，郑梅悄悄从周勇收拾好的口袋里偷了两件东西。 月黑风高，她又做贼心虚，也就不知道自己偷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白天，她才发现，自己偷了最不值钱的两样东西。 一个看起来不值钱的玉佩。 一个看起来更不值钱的乌黑簪子。 周云野猛然拔高声音：“东西呢？！” 郑梅吓一跳：“不值钱，就，就，就” 声音渐渐小下去。 周云野用力一拍玻璃：“就什么！” 郑梅哆哆嗦嗦，伸手再三确认自己和周云野面前的玻璃还存在。 “就，就扔掉了” 周云野离开探监室，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郑梅的嘴巴是撬开了一部分。 只是很可惜，郑梅知道的并不多。 又或许是周勇一直有在刻意隐瞒。 比如院子里的那堆小黄鱼，周云野顺口编了句看见郑梅偷藏小黄鱼，立刻得到郑梅不可置信的大喊。 “怎么可能！我要是有小黄鱼，我还至于为了一百块将你卖掉？” 周云野：“” 好吧。 原来继母卖她，只是因为单纯的见钱眼开和没钱。 恐吓加威逼，郑梅总算吐露出点有用信息。 当年的那点东西，没丢。被她洗洗干净，转手送给了她最看不起的娘家大嫂。 周云野喊住秦衍，事不宜迟：“走！” 第197章 她母亲竟然是林舒予 郑梅的大嫂，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 郑梅当年送给她的那两样不值钱的结婚礼物，还被她好好收在自己压箱底的盒子里。 听说了周云野的来意，顾大嫂倒是一阵唏嘘。 郑梅被抓的那天，她刚好在家。 几个穿着制服的同志气势汹汹，以故意伤害罪抓走了郑梅。 别人不清楚郑梅犯了啥罪，顾大嫂倒是门清。 没别的原因，单纯是郑梅回来，和自己母亲吐槽。 “死丫头片子，供她吃香的喝辣的，到头来，成了赔钱买卖！” 顾大嫂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郑梅这样做不对。 虽然不是亲闺女，但周云野也是亲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自己这小姑子，咋就能这么狠心，把人家卖给鳏夫？ 碍着她和郑梅的姑嫂关系，顾大嫂不好明着表示自己心疼周云野。 现在知道东西原来是周云野亲妈的，顾大嫂一点不带犹豫，痛快找出了那两件完好无损的物件。 跟着东西递过来的，还有一筐子红鸡蛋。 顾大嫂一脸歉意：“娃娃，对不起啊！这些鸡蛋，就当给你补补身子！” 周云野没接。 她看着明显还在喂奶的顾大嫂，又打量着这间家徒四壁的家，一阵唏嘘。 郑家不富裕，所以养出郑梅这么个见钱眼开的东西。 但同样是一家人，顾大嫂却和郑梅完全不一样。 一码归一码，她不需要这些坐月子补身体用的红鸡蛋，更不需要顾大嫂来替郑家道歉。 更何况，如果不是郑梅误打误撞送给了顾大嫂这些东西，恐怕这些她母亲的遗物，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云野正要开口回绝，看见手中的玉佩时，瞬间愣在原地。 这是一块扇子形状的玉佩。 做工粗糙，颜色也很暗淡。 在扇子的根部，有一块明显的断裂痕迹。 周云野猛然想到什么，迅速从自己的贴身口袋里翻找起来。 不用多时，另一根奇怪的长条形玉佩也出现在了周云野的面前。 周云野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露出什么样的情绪。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难得紧张起来。 秦衍见状，也莫名其妙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看周云野还是一副连呼吸都不敢的样子，秦衍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周云野的衣袖。 “我陪着你。”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那两块颜色、大小完全不一样的玉佩，被周云野小心翼翼地对到一起。 恍若天成，严丝合缝。 顾大嫂也惊了。 “啥？这原来是一对？” 她伸头过来看了又看，琢磨出几分味道。 “这是白果叶啊！” “对！白果叶！” 周云野的声音，难以自己地颤抖起来。 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那根奇怪的棍子玉佩，确实是银杏叶的梗子。 而她母亲留下的，正是一块银杏玉佩。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这块玉佩，和林修瑾脖子上的那一块，应该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也就是说 周云野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的母亲，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林家失踪的女儿，林舒予！ 事不宜迟，周云野收拾好东西，迅速赶往县城。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找到林家，进行比对！ 林家的电话是一个熟悉又带点陌生的声音接起来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醇厚，带着岁月的沉淀。 “喂？林家，有事请说。” 周云野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请问林修瑾在吗？我有事找他！” 电话那头的人安静了一秒钟，随即才继续说话。 “修瑾？他这几天都不在林家，去了外地。周云野，你有什么事情吗？” 周云野对于对面能够听出自己的声音这件事，闪过一瞬间的惊讶。 这时候的电话技术不比现在。 很多声音被传递过去，会比本人的声音稍微失真一些。 也就是熟悉且多次通话的人，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对面拨打的电话的人是谁。 周云野很清楚记得，这个声音应该是第一次接听。 鬼使神差的，她选择隐瞒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临走之前，忘了和林修瑾打招呼。您好，麻烦帮我转告他，下次见面，我会请他喝酒。谢谢！” 挂断电话，周云野捂着胸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心脏在扑通扑通直跳。 似乎，在预示着即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说的请林修瑾喝酒，自然不是真的。 只希望，林修瑾能够听懂自己的暗示。 不要太笨，能想起自己喝酒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吧！ 周云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在此期间，也没闲着。 周勇藏起来的小黄鱼，上次她和秦衍没敢轻举妄动。 这次知道渣爹继母一家人全都整整齐齐进去了，周云野彻底没了顾虑。 她带着秦衍，将那些小黄鱼全部挖出来，又将地面恢复成原样。 挖出的小黄鱼，周云野也没干放着。 自己留了一条，其他，全部上交！ 兰城日报社的记者们，简直惊呆了。 金灿灿的小黄鱼啊！ 谁见过？ 对于主动上交的周云野，肃然起敬。 “同志，你好高的觉悟！” 周云野一脸羞涩：“为人民服务！” 当然，她不仅仅是为了做好事而来。 更是为了，恶心周勇，和挑拨离间他和郑梅的关系而来。 面对记者采访，周云野丝毫不怵。 “我和我爱人在家里打扫卫生，突然从衣柜里面掉出来一个包袱。一打开，里面就是这么多的小黄鱼！” “我和我爱人都是小老百姓，挣得钱够自己用就行。所以我们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捐给你们，让你们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周云野说得义正言辞，心中却在默数时间。 这样一大笔黄金出现在周勇一个农夫家里，恐怕还是怀疑更多。 毕竟周勇一个农夫，凭啥有这样多的钱？ 要么是之前的地主私财，要么是周勇得到的不义之财。 总之，哪一点都不能轻易放过。 果不其然，在报刊的门口，唰唰涌进来一大堆人。 领头的人一脸正气：“是谁家发现了大量黄金？我们需要走一趟！” 第198章 渣爹受审，承认是自己拐了林舒予 周云野眼睛一亮，来了！ 她和秦衍的力量，终归还是太小。 上交小黄鱼，除了真心想要帮助到一些人以外，为的就是能惊动官方的力量，帮助他们一起调查当年的事情。 不大的周家，很快就被翻个底朝天。 专业的，毕竟是专业的。 好几个同志配合，连秦衍一个人无法上去的房梁，都被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 周勇简直就是狡兔三窟。 他是生怕自己的养老钱被人偷走。 房梁上还藏了两根。 就连茅厕，也藏了一根。 调查的老警察很专业。 他拿着专业的探听设备，在这里敲敲，那里敲敲。 最终锁定了茅厕里的一块砖。 那块砖被小心翼翼取出来，随后被人敲碎。 伴随着恶臭，露出金灿灿的一角。 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不是因为被熏的，而是因为被小黄鱼的数量给震惊的。 不夸张的说，除非周勇曾经救过南洋富商全家的命。 要不然，根本拿不到这么多金条。 周勇一个农夫，如何能得到这么多财富，就十分惹人深思。 更何况，按照藏匿的地方来看，周勇很显然知道这些金条的存在。 这就排除了是之前地主老财留下来的漏网之鱼的可能。 为首的老同志，神色凝重起来。 他喊住一个年轻小伙子，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 年轻小伙子转身就跑。 剩下的人，则疏散了在门口看热闹的周家村村民，转而在门口拉起警戒线。 警戒线的存在，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用多会，周家发现问题的消息就在周家村传开。 每条小路，家家户户。 河道也不挖了，鞋底也不纳了。 个个耳朵伸得老长，眼珠瞪得特大。 “啥？周勇家有好几条小黄鱼？” “听说没，周勇家的金条，有一面墙那么多！” “不得了了，周勇家的金条堆在地窖里，没有粮食，全是金条！” 越传越邪乎。 周云野乐得听村里人夸大事实。 编吧，越离谱越好。 越离谱，上面就越重视。 越重视，周勇那张嘴就越有可能被撬开。 为首的老警察看着周云野一副淡然的样子，还对周云野多出几分好感。 这姑娘，不浮躁，不为金钱所动，大义灭亲，是个好孩子！ 连带着看秦衍也顺眼。 身材高大，一看就是练家子！ 等看见秦衍的证件以后，老警察瞬间更喜欢面前这俩人了。 怪不得思想这么先进！ 原来是部队子弟兵！ 子弟兵不会差，子弟兵的爱人更不会差！ 不用多会，前方传来消息，允许提审周勇。 周云野和秦衍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该来的，总算来了！ 许久没见，周勇倒是胖了。 周云野满脸讥讽。 “同样是坏人，一个担心儿子，面黄肌瘦；一个偷藏黄鱼，脑满肠肥！” 周勇猛然抬起头，一脸惊愕，似乎没反应过来周云野这句话里的巨大信息量。 好半天，才找到重点。 “小黄鱼？什么小黄鱼？” “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阿梅怎么了？什么面黄肌瘦？” 周云野啧啧称奇。 这是不是说明了这些东西在周勇心目中的地位？ 第一是钱。 第二是传宗接代的香火。 第三才是自己老婆。 这么看，这俩人倒是真的很像。 都爱财，都爱儿子。 反倒是枕边人，没那么重要。 周云野嗤之以鼻：“这些问题，你留着等会受审的时候再问吧！友情提醒你一句，不要负隅顽抗，主动投案自首，或许还能有见到你儿子的机会哦！” 接下来，就由不得周勇了。 任由他嘴巴再硬，也硬不过有着几十年对付犯人经验的老警察们。 周云野看着，一脸震惊。 不用动粗，不用用刑。 光是将房间里的光线调整了一下，瞬间那感觉就上来了。 不愧是老江湖！ 审讯时候，也有技巧。 有一个词，叫熬鹰。 意思就是性格再烈的鹰，只要熬上几晚不给睡觉，再硬的骨头也得软下来。 很显然，周勇还没一只鹰有骨气。 在连续三个晚上没有睡觉以后，周勇崩溃了。 他睁大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胡子拉碴，满脸疲惫和惊恐。 “我说！我都说！” 在人意志力防线最薄弱的时候，周勇终于抵抗不住。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倒了个干净。 那些金条，确实不是正当手段获得，而是来自林舒予。 当年林舒予被拐卖到周家，是周勇买下了她。 一开始，周勇是真心喜欢林舒予。 她漂亮，有书卷气，除了性子烈些。 周勇愿意等，愿意等到林舒予真正接纳自己的那一天。 可是后来的某一天，有一个人找到了周勇。 他说，只要周勇能让林舒予死心塌地留在周家村一辈子，他就承诺给周勇一辈子也挣不到的小黄鱼。 周勇承认，在第一次看见小黄鱼的时候，他心动了。 而困住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很可惜，林舒予性子太烈。 她毫不犹豫掏出自己藏起来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只要周勇敢靠近她，她就和周勇同归于尽。 而八个月后，周勇知道了林舒予如此烈性的原因。 她肚子里有一个孩子。 被拐来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月大。 说到这里，周勇一脸鄙夷。 “一个破鞋，还装什么贞洁烈女。但我不嫌弃她，我喜欢她，我想给她一个家。她不愿意，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看不能用的老婆，还不如换小黄鱼来得真切！” 周云野听到这里，难以掩饰自己心中汹涌的怒火。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周勇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不过是人贩子的帮凶罢了，你在洗白什么？又在自我感动什么？” “她不是待价而沽的货物，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周勇，你就是个畜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 周云野气得哆嗦，甚至快要站不住。 她强行扶住卓脚，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行，她母亲的冤屈还没有被洗刷。 那个给周勇钱的人还没被捉拿归案。 她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替自己母亲报仇！ 第199章 认祖归宗 再后来，林舒予八个月后生下周云野。 周勇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为了面子，只能咬着牙将孩子认下。 但不是自己的孩子，周勇是怎么看周云野这个野种，怎么不顺眼。 按照林舒予的意思，其实周云野本来应该叫林云野。 林是母亲的姓。 名则是希望周云野能够如天上的云朵一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但周勇很显然不同意。 留下一个野种，已经是他对林舒予天大的恩赐。 现在这个野种还不和他姓，说出去，岂不是被同村的人笑掉大牙？ 他不顾林舒予的意思，强行将周云野的名字改成了姓周。 并威胁林舒予，如果不顺从他的意思，就将周云野摔死。 林舒予性子再烈，终究是一个母亲，只能为了孩子妥协。 但聪明的她，很快意识到周勇不仅仅会满足于将孩子改姓。 在之后，周勇恐怕会得寸进尺，做出进一步伤害母女二人的行为来。 就这样，林舒予带着周云野逃跑了。 一个弱女子，人生地不熟。 很快就在连绵的群山中迷了路。 周勇发现周云野的时候，她正卡在一个树窝中睡熟。 而身边，是几片衣服碎料。 这个时节，正是青黄不接时候。 山上的许多畜生都会到村庄周围觅食。 出来寻找的人和周勇，自然而然就认为林舒予已经遇害。 而周云野，则是一个母亲最后的挣扎和勇气。 说到这里，周勇满脸鄙夷。 “你一个野种，我养你这么多年，狗早就喂熟，你却还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又转头看向派出所里的民警同志们，面带谄媚。 “同志，你看我好心接济了她们母女俩，甚至还养了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应该也有苦劳吧？” “人不是我拐来的，我只是发善心可怜她，才将人买下来。你们抓我，实在是不应该啊！” 派出所的同志，见多了周勇这样颠倒黑白的厚脸皮。 对于周勇的话，没有一点反应。 老警察拔高声音，厉声大喝：“坐好！谁和你嬉皮笑脸的！” 周云野看着周勇，只觉得好笑。 好心？善心？接济？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上下两张嘴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小刀一样锋利。 “周勇，人要脸，树要皮。但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没皮没脸的东西。” “你无辜？你好心？你院子里的那些小黄鱼，难道是别人看你好心给你发的好人好事表彰？” 周勇的眼睛瞬间瞪大。 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张大嘴巴，刚要冲着周云野大喊。 看见旁边的那些民警同志，迅速变成了蛇一样的嘶嘶气音。 周勇磨着牙，尽量压低声音。 “什么小黄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围围观的小警察早就忍不住。 掏出被证物袋层层包裹住的小黄鱼，“咚！”的一声重重摔在周勇面前的桌子上。 “周勇，别装了。看看这些，眼熟吗？全是从你家里翻出来的。” 周云野挑挑眉，露出一个十分恶意的笑容。 “哦对了，动静闹得很大，周家村的人都知道了。你猜猜，什么时候会传到你老婆郑梅那边的耳朵里去？” 其实郑梅，原先也不这样贪财。 那天顾大嫂说，郑梅也是个可怜人。 她最疼爱的小弟弟得了痨病，因为郑家没钱医治，周家也没钱，活生生吊到了最后一口气。 咽气之前，还在喊着姐姐。 “姐姐，我疼。” “姐姐，我想吃个鸡蛋。” 等到郑梅慌里慌张去借了个鸡蛋回来的时候，她的小弟弟已经咽了气。 顾大嫂说这些，也不知道出自何种意思。 可能是替郑梅辩解，也可能是希望周云野能够得饶人处且饶人。 周云野不是圣母，她同情郑梅，却绝不原谅郑梅。 提起这件事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挑拨周勇和郑梅之间的关系。 如果没算错，这些小黄鱼应该是十几年前就被周勇埋在了周家。 是那个神秘人给周勇的报酬。 而恰好是同一时间，家境贫寒的郑梅嫁给周勇，当了周云野的继母。 第二年，郑梅的小弟弟去世。 要是知道自己枕边人明明手中有足够的钱，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等死。 郑梅和周勇的统一战线，还能抵挡住几次进攻？ 周勇惊愕地瞪大双眼。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周云野还没有回答，另一个声音先替她回答了。 “因为你蠢！” 林修瑾大跨步走进来，脸上全是气息未喘匀的起伏。 周云野对于他的到来，倒是没有任何惊讶。 看来，林修瑾不算蠢。 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终归是引起了林修瑾的注意。 别人不知道，林修瑾记得却很清楚。 那天耍酒疯的周云野，在他的记忆中难以磨灭。 而莫名其妙请他喝酒的周云野，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再表演一次耍酒疯。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为了他脖子上的那块玉佩！ 林修瑾毫不犹豫伸出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拽下一块玉佩。 郑重其事地缓缓放到周云野的手中。 “周妹妹，你看看，是不是同一块。” 那枚断裂又被拼好的银杏玉佩几乎是刚拿出来，林修瑾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两个人，呼吸不由自主地被暂停。 不，其实根本不用去看。 两块银杏玉佩，虽然光泽、颜色等等因为保存的条件有所不同。 但造型，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个偏左，一个偏右。 周云野小心翼翼地将两片单独的小叶子合在一起。 下一秒，一片巨大而完整的银杏树叶，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林修瑾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这，这是我姑姑亲手做的玉佩！” “我记得，姑姑说，一块给我，一块给我将来的弟弟或者妹妹。” “所以，所以” 林修瑾声音颤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周云野，又触电般往回缩了缩。 周云野主动迎上去，用力握住了林修瑾的手。 “所以，我是林家的孩子。” “我，是你姑姑，是林家女儿，林舒予的孩子！” 第200章 林老首长一家遭遇车祸 林修瑾激动得喜极而泣。 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冲上前去，一把将周云野抱进怀里。 他拍着周云野的后背，不断地喃喃自语。 “姑姑，你看见了。原来你还有一个女儿。原来我真的有一个妹妹！” 秦衍这时候，倒是意外地没去阻止林修瑾。 他在一开始林修瑾掏出那块银杏玉佩之后，就一直有一种预感。 到现在，周云野和林修瑾真的兄妹相认，他甚至还有一丝开心。 为周云野，也为林修瑾。 这两个人的一路找妈找姑姑之旅，他参与了绝大部分。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他也不由地为他们而开心。 林修瑾和周云野兄妹二人相认，倒是还没忘记正事。 林修瑾看着周勇，目光不复方才看着周云野时候的温柔和激动。 取而代之的，是凶狠和漠然。 “就凭你，也想肖想我姑姑？” 林修瑾上下扫视了一下周勇，露出十分不屑的笑容。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这副德行！” 林修瑾走过去，站在桌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勇。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温润纯良的长相。 现在浑身散发出来的，却满是恶意满满的气息。 周勇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派出所！” 林修瑾舔舔自己的小虎牙，不以为意。 “是又如何？”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十分精致的，镶嵌着宝石的俄国小刀。 有一下没一下，漫不经心地在空中抛起来玩。 有时候，接住刀把。 有时候，捏着刀尖。 看得其他人特别是周勇，胆战心惊。 没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那把刀就在周勇头顶抛来抛去。 一个不小心，可能他人就没了。 再一次，刀顺着周勇的鼻尖而下。 擦破了周勇的皮肤，流出殷红的鲜血。 周勇吓傻了。 林修瑾似乎很惊讶，一脸歉意。 “不好意思啊，我技术不到家，吓着你了吧？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不过” 林修瑾看着周勇流出的血，一脸好奇。 “原来你这样的人血也是红的啊？我还以为，一定是黑得发臭！” 周云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傻狍子还有这一面。 看来嘴炮，是他们林家祖传的基因！ 林修瑾的道歉明显不是真心。 但为了展现自己的决心，林修瑾决定再给周勇表演一次。 “你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割到你的鼻子！” 然后下一秒，刀直直扎进了周勇的手指间。 周勇瞬间撕心裂肺嚎叫起来：“我的手！我的手！救命！” 林修瑾无所谓地耸耸肩，扭头回来继续和周云野聊天说笑。 周勇的惨叫还在后面继续。 “救命！把他抓起来！林家都是疯子！” 老警察，一脸无奈。 年轻人怎么就这么冲动。 动用私刑伤害犯人，虽然能宣泄情绪，但绝对不提倡。 面对教育，林修瑾十分乖巧。 他睁大那双极具欺骗性的傻狍子的眼珠，一脸无辜。 “可是我只是扎到了桌子，没有扎到他呀~” “好吧，我道歉。” 林修瑾走过去，轻轻摸着桌子。 “对不起啊桌子，扎着你了吧？都是我准头不好，扎错了地方。要不然，我再扎一次？” 林修瑾猛地将匕首从桌子上拔出来。 寒光闪闪，刺瞎了周勇的脸。 那把寒刃，距离周勇的眼珠子不过00001毫米距离。 周勇终于支撑不住。 两眼一翻，大叫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胯下，还有黄汤淋漓。 林修瑾一脸嫌弃，一个健步跳回来。 就这点心理素质，还想当反派？ 接下来的工作内容，和他们仨无关。 周云野撑着脑袋，询问林修瑾接下来的安排。 林修瑾没有犹豫。 “我奶奶找了姑姑一辈子，我自然要让她和爷爷见到姑姑，带着姑姑回家。” 周云野点点头，表示赞同林修瑾的提议。 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 她怀疑背后还有一个人。 林修瑾一脸惊讶：“是谁？” 周云野摇摇头，“目前还不能确定。” 林修瑾难掩失望，倒是没再继续追问。 他转身离开，去联系市里的老首长一家。 周云野却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个问题。 “林修瑾，是谁告诉你我打来的那通电话？” 林修瑾满脸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我爸。怎么了？” “没什么。” 周云野摇摇头，目送着林修瑾离开。 直到被秦衍喊了好几声，周云野才发现自己又想事情想到出神。 秦衍一脸担忧：“想什么这么出神，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是在担心接下来的认亲，还是担心接你母亲回家？” 周云野摇头，“都不是。” “那是在担心什么？” 周云野皱着眉，不知道该如何和秦衍开口。 其实刚才她骗了林修瑾。 对于那个一直没被抓到的人，她有了一个猜测的人选。 只是，这个猜想太过惊天骇地。 别说是别人，就连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但周云野看着秦衍那双清澈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还是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可以完全相信的人。 除了秦衍。 秦衍一直致力于给父亲洗刷冤屈。 恐怕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她和秦衍更希望真凶落网。 周云野思索片刻，伸头凑到秦衍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几个字。 果不其然，秦衍的眼睛瞬间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 周云野沉重地点点头，“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 现如今，只能祈祷，她的猜测是错误的。 只要，林家二老能够顺利到达，完成认亲、带女儿回家 六个小时后，守在电话局里的周云野和秦衍，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小唐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周云野吗？不好了，老首长坐着的车，出了车祸！” 车祸？！ 周云野和秦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强烈的震惊。 以及，浓重的疲惫，和猜想成真的惊悚。 第201章 秦父竟然没死？！ 周云野一行三个人火急火燎赶到现场的时候，几乎快要被现场的情况给震撼到昏厥过去。 前往兰城的必经之路上，在附近有一小片湖泊。 在禁止私人捕捞之后，这片湖泊逐渐荒芜起来。 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大片一大片衰败的野草。 黑褐色的湖面上覆盖着数不清的枯叶，根本看不清湖面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而打了那个求助的电话的小唐，整个人都湿漉漉，还带着湖泊岸边新鲜的淤泥。 小唐一脸绝望：“我就是下车去抽了根烟林老夫人身体差，闻不得烟味，我就走远了些。” “谁知道，回来的时候，车子，车子” 小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林修瑾一脸焦急，顾不得许多，用力在小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哭什么！车子怎么了！” 其实到这种时候，看见小唐身上的狼藉，再看看周围那块深不见底的湖泊。 明眼人，都知道林老首长一家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周云野和秦衍都默契地没有出声，只是担忧地看着林修瑾。 林修瑾抓着自己的头发，下手极狠。 大片大片的头发从他的指缝间飘落而下，还带着头皮被活生生扯开的血丝。 不过眨眼的功夫，林修瑾猛然抬起头，望向那片湖泊。 秦衍大惊失色：“小唐，快抱住他！” 话音刚落，秦衍直接自己先扑了上去。 林修瑾往湖里跳跃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完成，就立刻被秦衍按倒在了地上。 林修瑾发出困兽一般的嘶吼。 “放开我！我要救我的爷爷奶奶！” 秦衍仿佛闻所未闻，依旧死死搂抱住林修瑾。 林修瑾挣脱不开，猛地张大嘴巴，用力在秦衍的手臂上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抬起头，眼睛里已然带上红血丝。 “我的家人，他们还在下面！” “不仅仅是我的，更是周云野的！” “她甚至没喊上一声，奶奶甚至还没和她相认！” 周云野走过去，毫不留情重重在林修瑾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声音却带着怎么也掩盖不住的颤抖。 “林修瑾，你发什么疯？” “从车子掉下去到我们赶过来，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 “你看看小唐的样子，难道你想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你也去送死吗？！” 说不难过，是假的。 毕竟林老首长一家，是周云野好不容易才确认的亲人。 失散十多年，眼看就要认祖归宗，实现团聚。 却在这种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情。 没有人不想救人。 但大家都知道希望渺茫。 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小唐也曾下去，试图抢救出车子里的人。 但他们这里山多，水少，几乎没有几个水性好的。 湖泊下的情况诡谲难测，小唐差一点点，就将自己也留在了湖泊里。 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林修瑾也出事。 林修瑾神色痛苦，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就这么躺在地上，低低哀泣起来。 哭声，一开始是压抑而克制的。 到后来，就变成了放肆宣泄的大哭。 “爷爷，奶奶，是孙子无能！” “我找到了妹妹，我把妹妹带来了姑姑还有孩子，你们出来看看啊！” 空旷的场地，只有林修瑾绝望的哭声，在湖泊平静的表面上回荡。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湖泊，其实刚刚才露出自己的獠牙，吞噬掉了一个家庭的希望。 周云野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她默默背过身子，用衣袖擦掉自己的眼泪。 擦着擦着，突然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秦衍吓了一跳，瞬间扭头看向周云野的方向。 周云野对自己的这一巴掌，下手极狠。 白嫩的脸蛋上，浮起五条火辣辣的指印。 周云野似乎没有察觉到疼痛，麻木地伸出手，继续往自己的另外半张脸上打去。 秦衍惊了。 他一咬牙，抽下自己腰间的皮带，将还在地上痛哭的林修瑾的一只手和一条腿捆绑在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做完这一切。 赶在周云野的第三个耳光落下之前，从地上弹跳起来，一把搂住了周云野。 他简直快要疯了。 这对兄妹，怎么轮流发疯？ 就他一个人，怎么控制住这两个人？ 秦衍眼见着地上的林修瑾因为失去控制，开始剧烈挣扎，觉得自己脑袋上的神经都在突突跳。 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然后用力一个手刀，砍在了周云野的后脖颈。 不用多时，秦衍如同拎猪仔一般，将兄妹二人一左一右扔到了车子里面。 小唐的皮带也被贡献出来。 分别用来将周云野和林修瑾的手牢牢固定在车子里的把手上。 秦衍看着那两个昏死过去的人，深吸一口气。 “小唐，照顾好他们。” 丢下这句很是壮烈的话，秦衍在小唐惊讶的大喊中，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自己身上笨重的外衣。 然后，一头扎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湖泊当中。 于他，林老首长一家对他母亲有恩。 于周云野，那是她寻找多年，终于有机会相认的亲人。 在场的都是旱鸭子，只有秦衍小时候曾经跟着秦父学过游泳。 还算精通些水性。 秦衍含着一大口气，慢慢朝着湖泊的深处潜去。 湖泊底下，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秦衍掏出自己的军用防水小手电，也只能堪堪照亮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秦衍回忆着小唐描述的车子最后落水的地点，渐渐试探着朝着湖泊的中央游过去。 其实这片湖泊，并不能算很深。 但最危险的东西，是湖泊底部那些经年累积的淤泥。 人一旦陷进去，几乎很难逃脱。 这也是小唐九死一生，差点回不来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 秦衍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在，他就愿意相信，林老首长一家还活着。 秦衍在一片黑暗中摸索。 直到肺部的氧气快要耗尽的时候，他的脚，突然踩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秦衍瞪大眼睛，尽量让自己动作缓慢地倒潜下去。 等到手摸到那块坚硬东西的一瞬间，秦衍瞬间迸发出剧烈的喜悦。 这是车顶！ 他现在摸到了车顶，就证明，人就在这片淤泥底下！ 秦衍顾不得自己的氧气，伸出手开始在大约是车窗的位置，拼命抠挖起来。 同时，心里还在不断地祈祷。 拜托，请一定要还活着！ 等摸到一整块完整的玻璃时候，秦衍几乎难以控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冬天天冷，一般不会开窗。 而只要车窗封闭，里面的人，就还有活着的机会！ 情绪激动之下，最后的一口氧气也被耗尽。 秦衍迅速上浮，整个人却感觉到了天旋地转。 湖泊，不太深。 但变化的水压，足以让本就缺氧的人产生眩晕。 在意识昏昏沉沉之际，秦衍看见另一个手电筒的亮光亮起。 他看不真切，只能喃喃自语：“林修瑾？” 那道光亮近了。 一个带着防水面罩的人渐渐游过来。 玻璃面罩下的一张脸，和秦衍是如出一辙的眉眼。 第202章 秦父现身，改头换面只为揭露真相 秦衍躺在岸上，大口大口吐着嘴巴里因为缺氧下意识张开而倒灌进去的湖水。 泥沙、枯叶，腐败的植被。 总之，什么都有。 那个神秘人将秦衍送上岸后，又再次毫不犹豫，一头重新扎进了湖泊中。 不久之后，昏迷的林家二老，被人托举着，送上了岸。 秦衍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第一时间爬过去，伸出手在林家二老的动脉处探查。 还好，脉搏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 秦衍来不及松一口气，立刻改变姿势，跪坐起来。 双手交叠，开始给林家二老做起心肺的简单按压。 那个神秘人浑身带着脏兮兮的淤泥，见状也凑过来，匍匐在岸边，帮助秦衍将二老的头垫高，以防可能出现的窒息行为。 要紧关头，秦衍顾不上洁癖。 但多年以来的习惯，早已经让身体形成了生理反应。 几乎是神秘人凑过来的瞬间，秦衍的身体下意识就往旁边躲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个神秘人愣住了。 秦衍的脑袋，突然被人不轻不重打了一下。 “臭小子，什么时候还嫌弃起你爹我来了。” 这句话很轻，也很快。 快到让人听不真切。 秦衍一脸抱歉：“抱歉前辈，是我什么？！” 秦衍一双眼睛，瞪得无比之大。 几乎下一秒就快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神秘人迅速将左边手指勾起，示意秦衍噤声。 秦衍看着那个手势，干燥的眼圈，渐渐湿润起来。 他不会记错。 这是他和他父亲约定的小秘密。 小时候，他父亲经常做些便衣工作。 为了不连累家里人，父子俩只能装不认识。 但怕儿子伤心，秦父就偷偷朝着自己家扔了一个小飞机。 小飞机上说，只要他想秦衍，就会勾勾自己左手的小拇指。 因为小拇指拉过勾，算过帐，代表了人们最多的承诺和爱意。 所以，虽然面前的人声音并不像自己的父亲。 脸部也被烂泥遮挡，看不清模样。 但秦衍就是认定，面前的人是自己早已死亡多年的父亲。 他继承了自己父亲的职业。 自然知道，一个军人选择假死，这么多年不出面不和家人相认，一定是有特别的任务。 而现在，自己父亲重新露面，是不是意味着，当年的那个任务完成了？ 秦衍一双眼睛饱含千言万语，对面的人却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秦衍只能眼看着自己父亲再次沉进湖泊，仿佛从没出现过。 只是，他的目光很快被一行泥土小字吸引。 “1023。” 周云野和林修瑾醒来的时候，正睡在医院病房里的两张椅子上。 几乎是两人睁眼的瞬间，狭小的椅子不能支撑两个人的大幅度动作，两个人立刻从凳子上滑落到了地上。 林修瑾捂着脑袋，碰到脑袋上的伤口，不由发出“嘶”的疼痛。 “嘶，秦” 林修瑾猛然顿住。 他伸出一只手指，嘴巴惊讶大张，甚至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手指指着病床，带着不可置信。 “爷，爷爷？！” 病房里的那两张床上，正是本应该沉到湖底的林家二老。 周云野一脸惊愕。 发生了什么？ 她记得，她被秦衍打昏。 然后，一睁眼就在了这里。 再然后，就看见了林家二老。 林家二老仍然在熟睡，没有醒来。 但平稳均匀的呼吸，让周云野和林修瑾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林家二老能够平安归来，就是好的。 只是 周云野立刻担忧起来。 小唐水性不好，她和林修瑾又是昏迷状态。 那是谁救的林家二老？ 周云野一脸紧张。 “秦衍？秦衍你在哪？” 考虑到可能隔墙有耳，周云野的声音被克制地压低。 她只敢一边低声呼唤，一边站起身，在病房里寻找秦衍的痕迹。 刚才没发现，现在站起来，才发现了这间病房的不同。 她住过兰城的医院。 这时候的医院，基本都是光秃秃的大白墙。 偶尔有几个讲究的，比如妇幼保健院这种，会刷粉色的漆。 再或者，刷绿色的半墙漆。 但是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现在这种。 头顶，是斑驳的墙皮。 面前，是裸露的灰色墙面。 时不时，还有一滴水滴在周云野的头上。 整个病房，空旷又宽敞。 周云野走到其中的一面墙壁前，试探性地伸出手敲了敲墙面。 传来的声音，格外沉闷。 就像外面有好几堵墙那般。 右手边，倒是有一扇窗户。 周云野试着推开，发现窗户外面，还是一面墙。 她寻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哪里有门。 所以，她们是怎么进来的？ 还有，秦衍在哪？ 周云野不太知道市里的情况，林修瑾却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废弃的第三医院旧址！” 见周云野不解，林修瑾好心解释。 第三医院，是建国前就有的医院。 只是因为发生过一些事情，地理位置又太偏，就被渐渐废弃。 建国以后，本来想重新利用。 却因为各方协调不下，一直耽误至今。 空置的医院，难免会被富有想象力的老百姓们传出点鬼怪传说。 久而久之，就真的彻底被废弃。 不过也因此，成了孩子们探秘的乐园。 只是，林修瑾也没见过这样没门没窗的房间。 除了有一面墙，上面被油漆写着四个数字。 “1023” 还不等两个人再有下一步动作，头顶不易察觉的地方，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口子。 下一秒，一个左脸被伤疤贯穿的中年男人，就突然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紧随其后的，是秦衍。 伤疤男人声音嘶哑，似乎受过伤。 但看见周云野的一瞬间，还是眼睛一亮。 他局促不安地伸出手，想要和周云野握手，又很快收回。 周云野看着面前的人没毁容的半张脸，和身后秦衍小心翼翼的样子，猛然意识到什么。 这是，秦父？！ 第203章 害死林舒予的竟然是亲哥哥 病床上，林家二老悠悠转醒。 林老首长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和陌生的天花板，人还处在未完全清醒的呆愣状态中。 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 林老首长迅速挂上了平常最常摆出来的那副表情。 他扶着脑袋，沉声对着正中央的那个中年男人道：“是你救了我们。” 这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那个被刀疤贯穿的中年男人，在听到林老首长的声音时，先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 却意识到什么，立刻拘谨地退后一步。 他哑着嗓子，比之前更沙哑：“不必客气。” 说完这句话，他竟不动声色躲到了秦衍的身后。 秦衍知道，自己父亲因为林舒予的失踪，仍然觉得无颜面对林家二老。 刚才来得匆忙，他也没来得及告诉自己父亲当年的真相。 秦衍深吸一口气：“爸当年的事，林老首长已经知道不是你的错了。” 中年男人面露不可置信。 病床上的林老首长，也是同样满脸惊疑。 秦父居然，没有死？ 秦衍快速给自己父亲讲述了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当年的真相。 秦父听完，倒是意外地没有什么特别激动的情绪。 只有起伏的声线，出卖了他现在的真实心情。 “不是我弄丢的人不是我害死的予姑娘哈哈哈呵呵，哈哈哈！” 秦父突然笑起来。 泪水，却从他的眼眶里不断滑落。 他隐姓埋名快二十年，家不敢回，儿子不敢认。 只是为了能保全自己的所谓“见义勇为“身份。 留给母子俩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依靠。 当年他替林老首长挡了一刀，被人抛尸荒野，却大难不死，还留有一口气。 只是，在是否回来的问题上，秦父迟疑了。 不回去，以林老首长的性格，一定会帮助秦家母子二人好好生活下去。 回去，他要面对林舒予的失踪，他会成为秦衍眼中无能的父亲。 鬼使神差的，秦父第一次选择做了逃兵。 但走错一步，就只能步步错。 林老首长很仁慈，为秦家母子二人申请到了烈士家属的称号。 足够母子俩下半辈子有个不被别人欺负的依仗。 秦父思念孩子心切，决定偷偷回来看一眼妻子和儿子，却正好撞见自己的葬礼。 如果这时候出去，只会东窗事发，带来更加无可预料的不良后果。 所以，他选择继续当一个安静的，永远不会泄密的死人。 所以，小秦衍在自己父亲葬礼上看见的那个背影，确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呆住了。 秦衍更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些年，母亲为父亲流了太多的眼泪，伤到了身体，才会如此虚弱。 这些年，母亲当妈，又要当爹。 虽然有着林家的庇护，但一个女人独自带娃，个中艰辛，可想而知。 但他没资格恨自己的父亲。 在两难面前，没人能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林修瑾见状，主动站出来转移话题。 “秦伯伯，您藏匿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这时候却突然出现，是有什么原因吗？” 秦父收回落在自己儿子身上的目光，点点头：“不错。” 躲藏的这些年，秦父也没闲着。 在暗处活动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认识一些灰色地带的人。 通过那些人，秦父竟然真的追查到了一些关键细节。 比如，白磷。 “城西的化工厂旧厂的老会计，染上了赌瘾。为了偿还债务，他利用职位之便，偷偷倒卖原材料，并在交易的账本上进行平账。” “他很有实力，账本做得也天衣无缝。只是酒赌一家，喝醉了难免就会和人吹嘘这些事情。” “很不幸，他被场子的老板盯上。要么合谋监守自盗，要么死路一条。” “我当时是那里的打手，我给了老会计一个痛快。而代价是，他的账本。” “在账本里，我看见了一个人。” 秦父顿了顿，抬眼看向林老首长。 他的嗓子沙哑不堪，仿佛被人刻意用刀片划过。 粗粝的嗓音，砂纸一般在每个人的耳朵里磨砂。 但众人的一颗心已经被吊起，没人在乎这些细节。 账本？ 一听就隐藏着重要信息。 秦父深吸一口气，似乎还在斟酌着该如何说出口。 林老首长已经接过去，颤抖着手翻开那本尘封十多年，早就泛黄的账本。 只是看了一眼，他瞬间就无法站稳。 账本从手中滑落而下。 林老首长整个人都发出剧烈的震颤。 “不，这不可能！” 林修瑾上前一步，拿起地上的账本。 按照爷爷的反应，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能够让爷爷产生如此反应的，能会是谁？ 当林修瑾翻开那页账本，看清上面的三个字名字时。 他一瞬间，犹如被刺痛眼睛的困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周云野对于这两个一个比一个震惊的人，十分好奇。 个个都在打哑谜，却没有一个人说是谁。 周云野叹一口气，轮到她捡起账本。 她盯着上面的字，似乎不可置信。 随即揉了揉眼睛，机械般，一字一顿念出了那三个字。 “林，晏，安？” 轰然间，仿佛被开启了什么机关一般。 病房里的所有人，全都凝固在了那里。 周云野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 错了，全错了。 她本来以为林婉清誓死也要保护的人，是她爱人刘章钊。 她本来以为刘章钊爽快认罪，是为了自己的弟弟。 现在看来，全错了！ 是林婉清为了保护哥哥，选择认下一切。 是刘章钊害怕家人出事，选择承担一切。 那个电话里能够瞬间听出她声音的人，是林晏安。 能够知道林家二老今天出行认亲安排的人，是林晏安。 千丝万缕，铁证如山。 真的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周云野却觉得荒谬之极。 妹妹嫉妒姐姐。 而哥哥害死妹妹。 甚至不惜买来白磷，制造出妹妹已经变成厉鬼的假象。 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让血脉亲人下如此重的狠手？！ 第204章 凶手自戕 秦衍看见众人这副样子，错愕至于，猛然意识到不好。 以林晏安的聪明程度，如果无法确认林家二老的死亡，恐怕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秦父却是一副早有安排的样子。 “小衍，不要忘记了，爸爸曾经和他是兄弟啊如同手足，知己知彼” 一阵唏嘘。 当年他们和刘章钊等人都是同窗。 却终究走到了今天这样截然不同，完全对立的一面。 秦父脸上的伤疤，他不愿意说。 嗓子为什么变成这样，也不愿意说。 秦衍只知道，自己父亲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而且看这样子，应该还和林晏安有关。 他们当年都从队伍里出来。 秦父和林晏安是队伍里的尖子生，反侦察意识非常强。 恐怕秦父在暗中调查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吃了很多苦，受到了很多挫折。 秦父摇摇头，似乎并不想回忆往事。 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抓住林晏安，让他主动归案。 老会计已死，空有物证，没有人证。 以林晏安的聪明程度，只怕会钻空子，逃脱制裁。 林老首长难掩痛苦，但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从腰间取下那把配枪，递给秦父。 声音，满是苍老的疲惫。 “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怎么用枪吗？” 秦父点点头，表演了一下装弹上膛，又将子弹退出来，将枪还给林老首长。 林老首长却摇摇头。 “拿着吧，你会需要的。” 他声音顿了顿，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必要的时候，保证自己和他人的安全。允许击毙。” 所有人，都震惊了。 击毙。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林晏安很聪明。 但再聪明的人，也躲不过子弹。 林老首长的意思，很显然是在说，自己愿意放弃这个儿子。 他做了太多恶，林老首长不愿意再去伤害更多人。 林修瑾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却猛地清醒过来。 他“扑通”一声，没有犹豫，直接跪在了林老首长的面前。 “爷爷，请让我去。” 林修瑾的声音很轻，带着巨大的痛苦。 “如果需要，请让我，请让我亲手开枪” 一行人，就这么带着十分悲壮的心思，前往林家。 周云野被留下来陪着林老首长二人，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秦衍和林修瑾走在前面，看着一脸平静的林修瑾，却是忍不住，满脸担忧。 这种时候，哭泣或者呐喊，咆哮，都是很好的发泄行为。 只有林修瑾这样的平静，才会愈发让人心慌。 回到林家的时候，是张婶开的门。 她看着林修瑾，先是笑盈盈的。 “修瑾回来了？这是” 在看见身后跟着的其他气势汹汹的人之后，立刻闭上嘴巴，一脸惊疑。 林修瑾扯出一个笑容：“我朋友。对了，我爸在家吗？” 张婶点点头，伸手指着楼梯。 林修瑾打发走张婶，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在前面。 秦衍猛然拽住了他，让自己走在林修瑾前面。 秦衍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你没系统学习过擒拿术，我来。” 林修瑾倒是不合时宜的笑起来。 “这种时候，还要争什么高低？” 他仰头看着楼梯，轻轻的。 “那是我爸爸，我来。” 秦衍无言以对，只能任由林修瑾走在前面。 一步一步，原本不算长的楼梯，却走得格外缓慢。 秦衍和秦父默契地没有催促。 甚至希望，这个楼梯永远也没有尽头。 比知道自己父亲是杀人凶手更痛苦的，恐怕就是身为军人的儿子，要亲手解决掉自己的父亲。 如果不是为了林修瑾的安全着想，他们是真的想给林修瑾一个和自己父亲独处的机会。 楼梯，在两个人的期盼中，终究还是到了尽头。 出乎意料的是，走廊尽头的书房门大开。 一身家居服的林晏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还泡着一杯升起袅袅雾气的茶。 对于三个人的到来，他没有丝毫惊讶。 甚至露出了一个得体又温和的微笑。 “都来了？坐。” 林晏安伸头，没有看见林老首长夫妻二人。 看向自己的儿子，脸上的掩饰不住的赞叹。 “修瑾，你长大了。奶奶心脏不好，这种事情，别让她知道。” 林修瑾已经忍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 他张嘴，带着哭腔。 “爸，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姑姑，为什么要害爷爷奶奶？ 林晏安目光平静无波。 “我曾经告诉你，这是一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时代。” “我竞争了，但我失败了，所以我接受自己的结局。” 林修瑾不可置信，猛地抬起头。 “可是我们家，不是丛林，从来就不需要这些法则！” 林晏安闻言，却是一脸同情和惊讶。 “你怎么会是我儿子？” “如果我不抢，林舒予的孩子，就会成为林家下一代的家主。” “你以为，没有我，你能舒舒服服活到现在？” 林修瑾崩溃大叫起来。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什么家主！我只想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可是爸，你毁了一切！” 林晏安很是惊讶。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林修瑾彻底疯了。 他指着林晏安桌子上的那张合照，痛苦不堪。 “对！” “我只希望，我的爸爸能够回家，陪我和妈妈吃饭。” “而不是那些别人都羡慕的玩具，别人都羡慕的零食！” “爸爸，你知不知道，妈妈去世前，都还在给你做衣服！” “她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合适因为你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回过家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修瑾早已泪流满面。 林晏安的神情，闪过一瞬间的呆愣。 他的目光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个笑得甜美的女人。 而她的旁边，是同样笑容开心的儿子和男人。 林晏安猛地回过头，看向背后的镜子。 里面是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和哭泣的儿子。 许久，林晏安突然笑了。 “修瑾，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想当警察。” “可你却有一个杀人犯的爸。” 林晏安一步一步上前，直到握住了那把枪。 “是一把好枪，你爷爷给你的？” “还记得爸爸怎么教你的吗？” 在林修瑾目眦尽裂的目光中，林晏安熟练上膛。 平静地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笑容，在不断蔓延的血花中扩大。 “修瑾，这是最后一课。再见。” 第205章 林老首长亲手处决儿子，周云野认祖归宗 “快！快送医院！” 远在另一边的林老首长，却似有所感一般站起身，望着某个方向。 林老夫人身体差，只有刚才短暂醒过来一段时间，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林老首长爱怜地替妻子掖好被子，全程无言。 许久，他突然自顾自地开始说话。 “我确实是一个偏心的父亲。” “人人都说舒予最像我。如果是个儿子，一定能继承我的衣钵。” “但我的偏爱，却对三个孩子，谁也不公平。” 周云野看过去，只能看见林老首长的背影。 那声音还在继续。 “晏安从小就心高气傲，凡事都想拿第一。我还记得，他拿着一百分的试卷，让我给他签字。可永远一百分的哥哥，比不上偶尔一次考了九十八分的妹妹” “后来，晏安和舒予都长大了。舒予的演出，我一次没落下。晏安在部队，我却以为他是个男人，从来没去看过他” 林老首长的声音，是能听得出的疲惫和懊悔。 片刻后，林老首长竟然流下两道浑浊的眼泪。 他扭头看着周云野，泪流满面。 ”所以是我害了自己的孩子，是我的偏心，毁掉了这三个孩子的人生！” 周云野心中就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涌。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方式来回应面前的这个老人。 诚然，一切开端，都是林老首长的偏心导致。 一点一点的嫉妒，最终变成了毁掉林舒予的罪恶。 但更多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出在林晏安和林婉清的身上。 林舒予是既得利益者不假，却绝不是该承受他们怒火和恶意的发泄对象。 更何况，拐卖自己亲妹妹、亲姐姐，让她满怀痛苦的在小山村死去。 是只有畜生才能做出来的行为。 周云野上前一步，毫不犹豫搂住林老首长的两只胳膊，将人圈进自己的怀里。 她声音娇柔，语气却很坚定。 “林爷爷，您不应该将错误全部归结到自己身上。” “诚然，偏心是您种下的因。但这个果，却是后天他们自己的选择！” 想要报复林老首长的偏心，有一百种方法。 但里面却没有任何一种，是报复在林舒予身上。 十八年前，林晏安不过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但当时心思就能如此缜密，心肠就能如此恶毒。 只能说，他生来就是一个坏种。 林老首长的这些偏心，或许是催化剂，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恶。 但却绝不可能是全部的因。 周勇、刘章钊、秦父，甚至亲妹妹、亲儿子、亲父母。 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工具，是他可以毫不怜惜丢弃的棋子。 林晏安这样的人，可怕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他。 周云野猛然意识到，去林家的几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报一声平安。 林家的那些人，恐怕有危险！ 林家大门口，安静地敞开着。 安静到，如同一个十分张狂自信的陷阱，笃定了周云野一定会过来。 周云野深吸一口气，抬脚踏进林家。 层层叠叠的人造花园，蜿蜒而上的蛇形楼梯。 和上一次没有什么不同。 却又哪里都不太相同。 三楼入口不远处的地毯上，有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周云野瞳孔骤缩，一颗心猛地提上嗓子眼。 不论是谁在这里发生过争执，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尽头的一间房门面前，站着熟悉的秦衍的身影。 只是，他的神色很凝重。 “林晏安！这是你亲儿子！” “是吗？” 林晏安把玩着那把枪，漫不经心。 “这样的废物，不要也罢。” 他左手是枪，右手则扼住林修瑾的脖子，逼迫他跪倒在自己面前。 “都说，生养之恩。既然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想要收回，又有什么问题？” 方才，所有人都以为林晏安良心发现，选择自杀。 没想到那却是他的又一个诡计。 眼见自己亲生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林修瑾毫不迟疑扑上前，却立刻被诈死的林晏安控制住。 于是，就有了周云野现在看见的局面。 周云野惊呆了：“林晏安，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畜生也不如吗？” 林晏安眼皮都没抬一下，听见是周云野，倒是有几分兴趣。 “啊，原来是我的外甥女，周，哦不，林云野。” 林晏安如同观察货物一般，打量着周云野。 半晌，神情恹恹。 “本来想让你和你死去的妈埋在一起，当作我这个舅舅给你的见面礼。可惜你没这个福气。不过，现在也不迟。” 林晏安的大拇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嘴里模仿着开枪的声音，“叭！” 他一脸笑意，看回周云野。 “外甥女，今天是你回家的日子，你开心吗？” “你的爱人，你的哥哥，全都在你身边。” “不过啊” 林晏安彻底撕下他那张温和伪善的脸皮，露出最根本的恶意。 “你只能选择一个。” “要哥哥，还是要爱人？” 周云野的怒火被点燃，顾不得许多，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林晏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为什么要选！” 林修瑾早已没了求生的欲望。 他双目无神，满脸空洞。 “爸爸，如果你想要我的这条命，你就拿走吧。” 林晏安一脸嫌恶：“废物！” 他扣动扳机，毫不犹豫朝着林修瑾的腿开了一枪。 枪口，还散发着蒸腾起来的热气。 林修瑾的左腿，赫然出现一个汩汩流血的血洞。 “啊！” 周云野活了两辈子，第一次亲眼看见别人开枪，更是第一次看见被子弹炸开的伤口。 林晏安很满意周云野的尖叫。 “选爱人，还是选哥哥？” 这句话问完，没有给周云野思考的时间。 林晏安直接举起枪，对准儿子的另一条腿。 “砰！” “选爱人，还是选哥哥？” 周云野撕心裂肺叫起来：“你不是讨厌林舒予吗？我是她女儿，你有本事冲我来啊！” 林晏安笑了。 “我从来不愿意给你们这些人一个痛快。” 这次，他举起枪，瞄准了秦衍。 “外甥女选不出来，那由你来选。” “是你自己活，还是让哥哥活？” 秦衍没有丝毫犹豫：“哥哥。” 出乎意料的答案。 可惜，林晏安并不会感动。 枪再次举起来的时候，突然从楼梯那传来一个苍老但熟悉的声音。 “够了。” 林老首长走出来，早已没了之前看见的精神。 他迅速衰老下去，形如一只行尸。 林晏安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怎么，又要在我这上演其乐融融一家人的戏？我看了几十年，我早就看够了！” 林晏安看着周云野那张熟悉到恶心的脸，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林舒予是月亮，那他就是星星。 有月亮出现的时候，永远不会有星星。 所以，星星想要被人看见，只有弄死月亮这一条路。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他没错，他更不后悔！ 林晏安发泄一般喊完这些话，看着林老首长，却带着几分忐忑。 他在期待什么？ 他也不知道。 林老首长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晏安，让爸爸再抱抱你吧。” 这一句话，足以让林晏安惊愕一秒钟。 时间不长，但是已经足够。 林老首长张开双臂，走上前去，似乎真的只是想再抱一次儿子。 林晏安呆滞地被抱进怀里，却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推力。 他慌忙想要挣脱，却已经来不及。 林老首长抱着自己的儿子，从三楼身后的窗口，一跃而下。 风声呼啸，风中还有周云野尖利的叫声：“爷爷，不要！” 第206章 尘归尘，土归土 秦衍一直用力捂住周云野的眼睛，无论周云野怎么挣扎、哭喊，都没有松手。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楼层不高，但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安排上了一排尖利的竹子栅栏。 想来，林老首长没有跟着周云野一起出现的那一段时间，应该就是在准备这个。 林晏安先着地，当场毙命。 林老首长和儿子紧紧抱着，也没有幸免于难。 只是，他莫名从那张苍老的脸上看见了解脱。 过来处理的人动作很快。 地面被冲刷干净，干净到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修瑾被送去医院，休养了三个月，勉强养好了身体。 林家原来的那些人，或主动，或被动，都离开了林家。 林修瑾和周云野商量过后，决定将林家的祖屋卖掉，带着林老夫人去往祖国更南方的海岛疗养。 林老夫人，或许是他们之中最幸福的人。 她上了年纪，本就不好的记忆更加不好。 林修瑾欺骗林老夫人，说自己爸爸和爷爷都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 年轻时候就很习惯丈夫儿子不辞而别的林老夫人，这时候依然没有起疑心。 周云野找到了自己母亲当年出事的地方，从地面上收集了一小撮泥土。 千里迢迢，带到了有海的城市。 海风阵阵，将那抔泥土纷扬卷走。 周云野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偷偷擦了擦眼泪。 希望她的母亲，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林家的大权，如同命运开的玩笑。 林晏安处心积虑半辈子，最后还是落到了周云野的手中。 周云野看着那些钱财，唯有一声叹息。 钱之一字，于林家，却是家破人亡的因。 她有工作，秦衍和林修瑾同样也有。 林老夫人信佛，平时吃得十分素净，也花不了几个钱。 周云野在和大家商量后，留下了二成的钱，将其余的钱，全都捐给了许圭所在的钢铁厂。 按照她记忆中的时间线，七八十年代，正是钢铁发展的黄金时期。 有了这笔钱，钢铁厂的运转和科研，都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是秦衍决定退伍和林修瑾去做生意。 林修瑾的腿到底是落下了病根。 日常生活无碍，当兵却是再也没办法。 秦衍本就是为了继承父亲遗愿才选择当兵。 现在知道自己老爹没死，乐得重新发展自己的真正兴趣：厨子。 这时候国营饭店还没改组，两个人只能偷偷摸摸研究点新菜式，自然就便宜了周云野和小春。 已经上学的小春，肉眼可见圆润起来，整个人如同一个胖团子。 吓得周云野再三禁止秦衍和林修瑾给小春吃那些高油脂的食物。 每顿两个大肘子，五花肉当饭吃。 这么吃下去，小春年纪轻轻就得三高！ 彼时已经上学还因为太卷连跳三级的小春，头一次对姐姐提出异议。 ”大姐，可你一顿仨肘子！” 周云野脸一点不带红：“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第二个好消息，是周云野有爹了。 楚博远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周云野是林舒予的女儿。 眼巴巴找上门，就要占周云野便宜。 “周同志，我是你爹。” 周云野满脸无语：“你有病就去医院看病。” 楚博远急了：“我真是你爹！” 周云野不再搭理，转身将门在楚博远面前“砰”地一声用力关上。 隔天，楚博远的信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来自林老首长的信。 楚博远那封，没什么特别的。 他当年和林舒予，确实有过一段。 两个人甚至偷尝禁果，春宵一度。 所以算算日子，楚博远很确定，周云野就是自己女儿。 周云野嗤之以鼻。 是又怎样？ 楚博远还不是抛弃了自己母亲，没有担当。 林老首长的信，却让周云野的心情复杂。 信里，林老首长坦白了一件事。 当年林舒予写给楚博远的分手信，其实是他写的。 他看不惯楚博远这个穷小子，更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他。 所以才出此下策，以林舒予的名义和楚博远分手。 更是为了让楚博远死心，编出林舒予已经找到新工作、爱上其他人的理由。 只是没想到，这成了一切误会和错过的开始。 如果，林舒予和穷小子楚博远结了婚。 会不会就不会失踪，会不会就能顺利生下周云野，会不会 这封信，其实早应该寄到林家。 只是周云野带着林老夫人搬了家，这才辗转许久才送到主人手上。 周云野抚摸着信封下半部分几处皱巴巴的地方，感慨万千。 前事已不可追。 故人早已远去。 不若，过好自己的后半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