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洗情书》 1. 江南美人 雨水时节过去,气温逐渐攀升。 京南城的法国梧桐树树叶从枝头冒出来点点的嫩芽,拇指般大小,稀稀落落,鹅绿色的,毛茸茸敛着初来到的春光,柔嫩细软,生意盎然,叫人看了心情无比的舒畅。 可惜正健步如飞,奔向医院去上班的周宁琅此刻没空欣赏这良辰美景。 昨晚周宁琅一晚上没睡,急诊在凌晨一点收下来一个腰椎骨折错位的病人,情况严重,要即刻进行手术。 当时在急诊当班的周宁琅做的手术副手,手术开台后情况不太顺利,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到了现在,周宁琅脑袋里回荡的都还是电钻钻骨发出的嗡嗡声。 很多人形容骨科手术室的画风就是德州电锯杀人狂的操刀场面。 相比其他科室的医生手拿手术刀,胸有成竹,温尔尔雅的划开病患的皮肤跟肌肉,骨科医生的画风却是另一番的混乱不堪,歇斯底里。 骨科的手术器械不是轻巧的柳叶刀,而是骨锯,骨锤,骨锉,骨刮匙等等重器。 骨科医生手持这些重型手术工具,在手术现场发出的噪音堪比装修现场。 周宁琅现在还没从昨晚那台手术的盛大场面里缓过来。 早上七点,她在医院的员工停车场停好车,端着浓缩咖啡,坐电梯来到骨科住院部,进入更衣室换好制服跟运动鞋,准备展开一天的忙碌工作。 纵使昨天她待班急诊,遇到大case,疲倦不堪,今天她依然要打起精神陪骨科科室主任付美平坐诊。 周宁琅今年26岁,从麻省理工读完骨科专研,进入京南军区总院的骨科做主治医生,这是她从业的第二年。 记得她刚进医院的时候,医院四个门口出去,开通的地铁只有一条线,现在,已经是三条了。 城市的发展总是日新月异。 可是她总感觉好像昨天才拿着教授的介绍信,来军总骨科报到。 当时全科的男医生都翘首以盼漂亮小师妹的来到,骨科多猛男医生,男多女少,甚少来女医生,就算来了女医生,也会是身宽体胖的女汉子。 因为职业特质决定了他们必须要在体型上强大耐劳。 但是周宁琅骨架小,身段苗条,脸蛋秀美,连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一副甜嗓,跟女汉子一点都不沾边,反而跟美人一词密切挂钩。 温雅娉婷的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老家在扬城,那里十里荷花,遍地绮罗,吴侬软语轻喃,如花姑娘一个个娇羞的露脸。 自从骨科科室来了周宁琅,从此军区总院无人再把骨科联想成糙汉子集中营。 因为他们有一位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江南佳丽。 科室办公室里,跟周宁琅同期进入骨科的乌青一见周宁琅来,便对周宁琅表示同情。 “宁宁,听说你昨晚差不多熬了个通宵,急诊没人,把你拉去手术室帮忙。帮忙都算了,你今天还要帮主任坐诊。我真的好心疼你。” 乌青个子壮,身高有一米七五,骨架大,肌肉多,跟科室里一些男医生站在一起也颇有存在感,是那种典型的光看外形就很适合做骨科医生的女医生。 周宁琅则是跟她相反的存在。 其实当初乌青一起跟周宁琅进科室报到的时候,一度怀疑她这样的小身板在骨科肯定吃不消,她看起来很纤细柔弱,乌青在心里笃定用不了半年她就会申请转换科室。 可是,周宁琅却坚持干下来了,还成为了科室主任,国内骨科知名专家付美平的得意门生。 付美平是科室的特聘专家,担着荣誉指导主任的头衔,每周只到军区总院来做一次坐诊。 这个时候,谁有机会陪同她到看诊室里接待病人,就证明这人是被她看重的。 周宁琅今天打起精神,无法请假休息,为的是接待恩师。 “心疼我也没用,自己的活还得自己干。我先去查房。时间来不及了。”周宁琅耸耸肩,拿起自己的病人住院资料,到病房里去查房了。 在科室里,她被归类于创伤骨科,平日里惯常接触的是一些慢性疾病,比如腰椎间盘突出之类的,病患大多上了年纪。 偶尔也会有年轻人的创伤病例。 最近她收了一个很年轻的病人,一个跳芭蕾的小姑娘,从舞台上摔下来,摔伤了腰。 这两天正在生气不能去参加比赛,她输掉了夺冠的机会,便一直不配合治疗,家里的父母也拿她没办法。 周宁琅想着先去她的病房里转转。 这个小姑娘家里应该有点背景,住的是特别病房。 来京南军区总院看病的病患大多是一些部队高官的家属。收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周宁琅曾经被科室副主任知会,要妥善处理这位病人。 虽然谈不上是让小姑娘在治疗期间享受特权,但是科室副主任话里的意思周宁琅是明白的。 疾病面前,其实人人并不平等。 * 周宁琅转到T1309号病房里。 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正躺在病床上看平板电脑,她直不起腰,刚做完手术,要将养很久的时间才能回到舞台上。 见到穿白大褂的漂亮女医生来到,小姑娘也不主动招呼她。 “妙妙今天感觉怎么样?腰还疼吗?早上护士姐姐来给妙妙打针了吗?”周宁琅主动跟十五岁的少女攀谈。 “来了,可我不让她们打。周医生,为什么我不可以下床?我已经听话的做完手术了。”少女执拗的跟她对抗。 “今天才是手术的第三天。要一周以后,才可以下地活动。”周宁琅用手电筒照了照少女的瞳孔,检查她的身体恢复情况。 跟在她身边的两个护士跟她汇报病患迟妙雪的情况,说完之后,专门提及:“昨晚睡得不太好,按铃叫了我们好几次,体温跟心率都是正常的。早上针也不让打。” “应该是麻药过了,她感到疼。”周宁琅回答。 “妙妙,今天还不能下床走动,再等四天就可以了,再坚持一下,如果你做到了,周医生给你奖励好不好?” 周宁琅用水润清透的眼眸凝视少女,樱粉的嘴角挂着温婉的笑。 她好像化淡妆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加了柔美滤镜,又好像没化,因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深蓝色的主治医师制服穿在她身上,不显单调,反而有股甜美的气质,显得她皮肤更加莹润的白。 外披的白大褂让人自然而然的想起她是白衣天使四个字。 见她来查房,迟妙雪本来还想给这个女医生难堪的,但是此刻面对如此温柔似水的她,迟妙雪用来为难护士的那些手段都不想对她使了。 “可是今天我堂哥回来了。我想去看他。”迟妙雪说出为何自己今天想下地的理由。 “你可以叫他来看你。”周宁琅给少女出一个主意。 “他才不来呢,他那么忙,好不容易回一次京南。”迟妙雪说。 “你都受伤了不是吗,他再忙,来关心你是应该的。” “唉,周医生你不知道他真的是个大忙人啊,不说他了,我可以喝果汁吗?我好想喝,嘴巴里都没味道了。” “不行。” “那奶茶?” “不行。” “那可以吃炸鸡吗?” “更不行。” “哎哟,那我可以干嘛?我只是摔了一下,不是说已经治好我了吗,微创手术而已,干嘛到现在还让我卧病在床,弄得像个瘫痪似的。”迟妙雪万分不开心。 “你可以吃一点冰激凌。”为了安慰焦躁不安的少女,周宁琅说,“等我查完房,下楼去给你买。”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吃吗?!”迟妙雪喜出望外,发现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周医生。 “嗯。乖乖配合护士姐姐,把药吃了,把针打了,然后卧床休息,不准乱动。” 周宁琅拿笔,在查房记录表下为迟妙雪做下记录,术后第二天,还不能下地活动的她恢复状况良好。 走出病房,两个年轻的护士跟在周宁琅身后说八卦。 “这个小姑娘家里不得了,我可真不敢惹她。” “怎么不得了?” “京南迟家你知道吗?历史悠久得比这个城的法国梧桐树还老。” 周宁琅忽然有了认知,迟妙雪的姓,迟,代表了什么意思,她心里产生了点联想,但她觉得不会那么巧。 况且,那人后来在京北的空军基地里任职,她关注过他,工作稳定,战功赫赫,一直在蹭蹭蹭的往上升,每天都在世界各地到处飞,根本不会轻易落地。 他应该没空回京南来才对。 * 验证到迟妙雪的身份,真正就跟那个迟家有关,是在周宁琅给她买完一个甜筒之后,从她的病房转回到科室里被同事乌青告诉的。 “宁宁,你知道你那小病患迟妙雪的来历吗?”乌青也查完房了,今天她没什么重要工作,回到办公室里煮茶,看医书。 骨科年轻主治医生里只有她俩是女的,科室主任很会安排,就把她们分在一个办公室里了。 乌青将自己新得的桂花乌龙茶叶放进电煮炉里,摁了煮茶按键,滴滴几声,机器开始运转。 趁等待茶香沸腾的间隙,乌青闲适的跟周宁琅聊八卦。 “迟俞琛是她亲堂叔,秦知昭是她亲堂婶,一个是大财阀,振南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京南高级法院的大法官,政商两界的关系都沾染了。把这小姑娘送来医院那天,这两个平时只能在电视里看到脸的人,居然都出现在咱们骨科住院大楼了。” “是吗?来头这么大。”正在用水杯喝水的周宁琅的动作顿了顿,她没想到真的会这么巧。 迟俞琛跟秦知昭两个人多有名,她最早有认知,是在高一那一年,当时,她觉得他们离她这样平凡出身的人很远,直到这两人的独生子走入她的世界。 基因是个奇特的东西,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了继承优良跟强大。 “这两人气场真的超级足,你没见那天咱们付教授都亲自来笑脸相迎。我还以为迟妙雪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没想到只是侄女,侄女住个院,都这么兴师动众,真是绝了。” 乌青叹道,“我听玲儿她们护士站的人说,这个迟妙雪特别难伺候,一晚上能按铃唤她们十几次,就为了整她们。这钟有钱有势人家的千金,真的难伺候,你给她主治的时候,她没为难你吧?” “没有。”周宁琅回答,“挺好的,小姑娘,才十几岁,任性一点,是正常的。” “听说她有个堂哥,就是迟俞琛跟秦知昭的独生子,长得巨帅,是个空军飞行员,去年的空军招飞宣传片里入境的那个大长腿就是他。” 乌青说着,就要在网上找相关视频,这行为有点像追星。 像乌青这样二十六七,身宽体胖,没事就拿着电钻在手术室里给病人使劲钻骨的女汉子骨科医生,其实那些花拳绣腿的娱乐圈男明星真的不能吸引她。 她更垂涎一些有真才实干,浑身斥满野性荷尔蒙的男人。 小视频找着了。乌青激动的点了播放。 男人说话的声音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响起。 【我是迟宴泽,山清海宴,同袍同泽,逐梦空天,翱翔未来,我在京北白桦屯空军基地等你来。】 2. 俊小伙子 那醇厚的带了点沙哑的嗓音不太像他以前说话的声音了,字正腔圆,溢满正气,彰显了他身为高级军官的荣耀风采。 周宁琅记得,以前他说话总是散漫不羁,且透露着无比的狂。 正在准备一叠病历本,去门诊帮自己的导师坐诊的周宁琅无端的愣怔住了。 只是为了他的一句在宣传片里公式化的招飞说话,她就像是被点了死穴般,思绪卡顿,动作凝滞。 她脑海里难以抵抗的浮现迟宴泽穿上空军蓝飞行服,英姿飒爽站在战斗机边的样子。 “我操,好顶啊,大美男啊!”乌青也不知道自己看这个宣传片多少遍了,但是每次打开还是为大长腿欧巴发出这种感叹。 镜头拉近,满屏的彩色弹幕滑过男人骨相跟皮相极佳的脸。 【啊啊啊啊啊,老公,我又来看你惹。】 【救命,他好蛊。】 【山清海宴,同袍同泽,迟宴泽,你值得。】 【我真的要为了我老公考女飞,别拉我。】 【呜呜呜呜,求招飞上岸。我也要穿上空军蓝。】 【哈哈哈哈哈,我们学校的校草,大两届的学长。】 【北清大双学籍飞行员班典型代表,绝了。】 【迟宴泽,迟宴泽,迟宴泽,天之骄子。】 【又是白桦屯屯草出来营业的一天。】 【金头盔飞行员,真的好踏马帅。】 乌青看到这里,记起周宁琅也是清大毕业的,而且好像跟迟宴泽差不多年纪。 乌青问:“宁宁,你认识迟宴泽吗?他好像是你们北清大的校草唉!” 周宁琅回答得很断然:“不认识。” “也不会啊,难道他不是北清大的,难道这些网友是乱说的?”乌青犯疑。 “时间到了,我先去门诊了。”周宁琅大步流星的走了。 她不愿意承认跟迟宴泽有关系,即使是同校同学的关系,也不愿意。 * 今天著名骨科专家,付美平坐诊军区总院的骨科诊室。 廊道上,好不容易挂上专家号,等待被她候诊的病人已经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周宁琅夹着病历本,戴着口罩从那些人群里路过。 见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杵着拐棍,被人扶着,气喘吁吁的,没有坐的位置,十分难受,周宁琅掏钥匙开了杂物间,专门给这老太太搬了个带靠背的凳子出来。 侧边有人见到后打岔道:“医生,我也没凳子坐,你怎么不给我也端一个。”是一个眼神猥琐的中年男人, 男人见周宁琅年轻,以为她是个微不足道的实习医生,想随便逗逗她。 她脸上虽然戴着口罩,露出的眉眼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清艳。 莹润的眸子里拢着柔柔的璨光,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松马尾,两颊边落了些碎发,发色是纯黑的,身上穿着统一的医生制服跟白大褂,庄重的装扮。 可是身材特别好,苗条瘦高,削肩细腰,在杂乱无章的门诊部显得出挑的漂亮。 不是第一次被病患骚扰,她早就习以为常。“尊老爱幼,走廊上不是贴着吗?您老了吗?”周宁琅眸光犀利的睨男人一眼,冷厉的回怼。 “呵呵,医生是刚毕业,来这里实习的吧,这年头,医院的实习可不好做,都是把你们当免费劳力使。”中年男人自来熟的胡侃。 “不劳您费心。”周宁琅回答。 “哥哥心疼你啊,你看你这么水灵一妹子,干啥不好,干骨科。”中年男人眼神不怀好意的从周宁琅身上看过去。 骨科检查需要跟患者产生诸多的肢体接触,以至于一些思想不干净的患者对出现在这里的女医生会存有一些非分之想。 “妹子你是3诊室按摩科的实习医生吧,哥哥这腰好疼,等一下你好好帮哥哥按按。”中年男人搭着自己的腰说。言辞愈发荤腥了。 周宁琅白他一眼,冷冷回道:“我是6诊室的创伤骨科主治医生。周宁琅。” “是嘛?”中年男人僵住了,开眼了,没想到这么年轻一个小娘们,居然是个执业主治医师了。 “你今天还有号吗?”中年男人想要找她看病,让她摸腰。 “我今天不坐诊,是帮专家坐诊。而且,不管哪天,我都不给您这样的人看病。”周宁琅说完,迈步进了1诊室。 * 付美平在早上九点准时来到,诊室里有张办公桌,上面摆了两台电脑。 周宁琅坐在其中一台电脑前,见到付美平来,恭敬的起身迎接。 付美平去洗手池边洗了个手,披上大褂,走过来问她:“你在T1306的那个病人术后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早上我刚去查过房,恢复得还行,就是闹着要下床。我让护士好好看着。”周宁琅回答。 “小姑娘才十五岁,天生活泼好动,肯定会想要快点下地活动。”付美平坐到办公桌前,启动叫号机,准备开始一上午的看诊工作。 “我们开始吧。” “嗯。” 付美平接连一口气看了十几个病人,专家号特别贵,还难挂。 每个来看诊的病患跟家属都有很多问题要问,付美平现在主要方向是做科研,平时不是很多时间出现在门诊,耐性不是很好,他们问的很多问题都是由周宁琅不厌其烦的告诉他们。 一些患者不明白手术的过程,还有采用的医疗耗材费用,周宁琅都会耐心的解释。 等到一上午的看诊结束,周宁琅的嘴皮都已经说干了。 她打开保温杯,喝白开水。 付美平瞧着二十六岁的她,乐呵道:“你呀,知道每次我坐诊就喜欢找你陪是为什么吗,因为你是我见过最有耐性的人。” “谢谢付教授夸奖。”周宁琅不敢邀功,柔声道,“我只是尽自己所能,帮助病人跟病人家属弄懂他们的病情。” “昨晚坐急诊,听说被拉去做手术副手了?今天又来陪我门诊,身体吃得消吗?” “还好。”周宁琅回答,虽然早上喝了三杯浓缩咖啡。但是做医生,特别是做骨科主治医生就是这样。 “天天把时间耗在医院,家里人不着急给你找对象?”付美平打趣道。 “急着呢,相亲安排了一大堆,但是我都说我忙。”周宁琅笑笑。 “小周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都来我们军区总院这么两年了,院里那么多科室,多少男医生上赶着要跟你谈恋爱,你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是不是眼光太高啦?能进我们三甲医院的男医生,可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今天付美平有要给周宁琅说媒的意思,她有个同事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进了军总的心外科。这两天就要到医院来任职。 “付教授,我现在才刚刚入门,很多地方需要学习,暂时没时间谈恋爱。”周宁琅温声拒绝。 “小周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了啊?”付美平觉得只有这个可能,她在国外读完专硕,来军总就职已经整整两年,到现在还一直单着,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都很急着谈恋爱才对。 周宁琅眨了眨眼睛,浅浅一笑:“心里没有人。” 两师徒说着,准备结束今天的看诊。 桌上的叫号机忽然叮咚一声,外面有人在就诊台签到,是先前过号的病人趁付美平要下班之前赶来了。 付美平本来准备走了,想着他们挂一次专家号也不容易,于是通知这个姗姗来迟的人来。 【1诊室16号患者,迟宴泽,请您进入就诊室就诊。】 周宁琅听到这个名字。眼眸里放松的笑意瞬间全部消失,代替的全是猝不及防的惊恐。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天挂号来看病的人,会有迟宴泽。 叫号机叫完之后,没有人进来,于是付美平又按了一次,催这人快点进来。 听完这名字第二遍后,付美平觉得这名字有点儿熟悉,她自言自语道:“迟宴泽?是不是迟家那谁?俊小伙子。” 周宁琅本来准备休息了,要摘掉脸上淡蓝色的医用口罩,这会儿完全放弃了这个念想。 诊室虚掩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肩宽腿长的高大男人,留清爽平头,穿黑色运动服,看模样很年轻,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坐吧。”付美平招呼对方,“哪里不舒服?” 来人直接落座,面对着付美平,挺阔背影对着周宁琅。 周宁琅在电脑上一再的确诊他的就诊信息。 [迟宴泽,男,27岁;职业,军人;家庭住址,京南钟山区。] 就连身份证号码上的生日,都是符合的。 真的是他。 “断指。”青年取下右手上的黑棉防护甲,用略微犯愁的声音回答,“两个月前工作的时候,把右手食指折断了,及时接上了,当时在京北的深水潭做的骨科显微手术,医生说以后大概率是不能做精细活了,我不死心,想到处看看。” 周宁琅竖着耳朵听,狭小的只有十多平方的诊室里回荡着青年说话的声音,鼻音很重,带一点沙哑,是动听的。 周宁琅盯着电脑上的个人信息发愣,心里五味杂陈,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的重逢会是这样。 他来她上班的医院看断指。 3. 桃花眼 “动两下,我看看。”付美平拉青年右手掌看,让他活动食指,发现他的食指不能做任何动作。 “你在深水潭做的手术?不能吧,都两个月了,还连动都不能动。他们微创骨科水平挺高的。”付美平耐心问诊。 “这挂号的信息是你的?”付美平瞧他,发现怎么跟以前长得有点不像了。 “对。”青年对付美平的疑问一句带过,尔后,口吻特别焦虑的说,“付医生,你能给我重新给我做个手术吗?我这手指要是废了,我工作就没了。” “你这个可以先做一个造影,然后我们看片子再具体分析,要是情况允许,可以重做。断指再接,我们小周医生是行家,周三她坐诊,你可以找她再看。”付美平建议。 “哪个小周医生?”青年问。 “就是现在坐在我对面这位。军总的主治医生,专研创伤跟显微骨科。” 青年听完,马上回转头来,朝周宁琅看去。 在他的眸光触上来这瞬,周宁琅像是被电击般,她止住自己的身体,不让它发出明显的颤抖。 周宁琅理了理自己的口罩,垂下头去。 “这不是护士吗?”青年很快将视线从周宁琅身上收回来,用怀疑口吻问付美平,“这么年轻?主治医师?没开玩笑?” 青年不满付美平把他交托给一个看起来像小姑娘的年轻女医生。 “是。先做造影再让周主治医生给你看。”付美平答应。 “不是,付医生您就帮我做手术吧,我好不容易从京北基地请了几天假,专门来京南看病。这还赶着回去出任务呢。”青年神色慌张的恳求道。 “急不能解决问题。你的工作是?”付美平问,她感觉得出对方肯定是从事特殊职业的。 “空军。我的手指要是恢复不了,我还怎么摸精密度高的战机。”他忿忿的抱怨。 “哦,那真是可惜了。”付美平为他感到惋惜,“但是急对病情没有帮助,深水潭都不能做好的手术,到我们军总,没人能给你打包票,你要是愿意信我,你就周三挂这个小周医生的号,让她彻底的帮你看一下。” 停了停,一直仔细端详青年的付美平瞧出来了,他不是迟家那小子。 迟家那小子遇事没这么慌。他这浑身溢满的焦虑浓度让付美平都要为他产生焦虑了。 “今天你来晚了,今天是周一,周三再来,先把小周医生的号挂上,我这周在军总不坐诊了。”付美平拿笔在便条上写下【周宁琅,创伤骨科主治】几个字,递给青年,“你要信我,就先挂她的号。” “付医生,今天真不能看吗?”青年不满这种安排,试图争取。 “今天我可以先给你开个造影单子。你这时候才来,排上号,起码明天才能做上检查。” 青年垂头丧气,真正感受到了这年头,到医院看个病真是不容易。 付美平招呼周宁琅给他开检查单,说到一半,又说:“还是算了,你周三来,重新挂号,下次别拿别人的就诊卡乱看病,这些病历我们都会慎重保存的。” 听到这里,一直不敢认真看这个病历上名字写着是迟宴泽的男人的周宁琅才抬起头,眼神忐忑的朝他看去。 他捡过付梦平给他写的便条,也回头看周宁琅。 这一次,周宁琅终于发现,原来,不是迟宴泽。 但是身份证跟挂号的本人信息是迟宴泽的。 “周三,挂这个周医生的号?” “对。你本名叫什么?到时候用自己的名字挂号。” “诶?付医生怎么知道我不是迟宴泽?我叫任中昱。”青年想怪不得付美平对她没有什么好感,把他支给一个青涩的他进来这么久,连话都没敢说一句的年轻女医生。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拿迟宴泽的就诊卡挂号,当然不愿意认真给他看病。 付美平展颜一笑,说:“迟家那小子我认识,他没你长得帅。” 其实她是从这人的脾性跟外貌看出来的,迟宴泽本人比他好,那是个真正的天之骄子,即使泰山崩于面前,亦能面不改色。 任中昱也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俊小伙,亮眸挺鼻,唇红齿白,但是在气场跟气质上差了迟宴泽一些。 毕竟迟宴泽这样的家庭是绝无仅有的。 他是个真正的名流世家子弟,举手投足间那种作风跟姿态都是独特的。 “是嘛?他可是我们京北空军白桦屯基地的屯草呢,空军招飞宣传片都请他拍,还是付医生有眼光,这就看出来他没我帅。真没我帅。”任中昱笑了。 即使今天没看上病,听到旁人说迟宴泽没他帅,这是真的值得笑一下的。 “你们怎么回事?”付美平问,“怎么你拿他就诊卡看病?” “临时到京南来,我让他帮忙我挂你的专家号,结果这小子懒,都没问过我身份证号就挂了,用他的卡挂的。我怕错过了,又要等到下周,就冒名来看病了。”任中昱说。 “那他呢?今天也来了?” “对。” “人呢?” “迟宴泽?” 任中昱起身,迈步到诊室门口,探头朝走廊里叫了两声。 “迟宴泽,进来,医生找。”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走了,刚才还在走廊的,可能烟瘾犯了,去抽烟了。”任中昱说。 “那你先回去,这两天试着活动一下,有什么紧急情况,就找这个小周医生。”付美平招呼任中昱。 他看着也是一个讨喜的小伙子,生得一表人才,顶天立地,空军招飞最高身高标准,付美平看他是达到了的。 任中昱摸摸后脑勺,不太愿意一个五十岁的骨科专家把他的病例推给一个年轻的医生小姑娘。 适才他观察过周宁琅,她戴着口罩,眼神怯怯的,任中昱打从心里觉得她不行。 但是付美平都这样说了,任中昱也没办法。 * 任中昱这趟病看得憋屈,他觉得主要原因就是迟宴泽帮他挂号,都没问过他,就用了迟宴泽的就诊卡挂了。 迟宴泽这人,真的就是太草率了。 任中昱从门诊大楼出来,迟宴泽站在一旁的绿化带里抽烟,适才他本来陪任中昱上了门诊三楼骨科就诊,但是他中途烟瘾犯了,就先下了楼来。 任中昱有186公分身高,一眼望去,迟宴泽似乎比他还要高点,但是只是错觉而已。 迟宴泽这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膏粱子弟,身上总有公子哥的矜贵明华,不管往哪里一站,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病看完了?怎么说?注定残废了?”迟宴泽挤兑任中昱。 最近两人从京北空军基地迎来了年假,一起来了京南。 任中昱在两个多月前参加一次山区空投地震救援,在拯救群众中被山上的巨石落下来压断了手指。 当时,是迟宴泽十万火急把他弄回京北医院做断指修复手术,但是,手术结束后,被接上的断指一直不能活动。 任中昱许久不能上飞机操作,他急得要死,到处寻医问药。 京南军区总院的骨科在国内很出名,任中昱慕名而来,以为挂到特级专家的看诊号,是他走运了。 结果没想到专家根本不愿意给他看病,因为他没用他的名字去看。 “是,残废了,接下来你要照顾老子到老了。”任中昱没好气的说。 他从迟宴泽的夹克兜里掏出烟盒,摸了根烟,然后问他要火机。 “都残废了,还抽啥烟,残疾人少抽点烟。”迟宴泽不给。 “有病,给老子演上了,是吧。” 任中昱拉住迟宴泽,抢过他牛仔裤口袋里的定制打火机。 烤漆镶钻,一支几万人民币,怪不得迟少爷不愿意借给别人呢。 叮一声,火光燃起,任中昱燃了烟,往嘴边塞去,眉眼间惆怅的神色这才散开些去。 他含着烟,嘟哝着说:“专家不给看,说挂号的人是迟宴泽,让迟宴泽去看病。” “爷可没病,爷的身体百毒不侵。”迟宴泽笑。 他长了一张长脸,五官端正,棱角跟鼻梁的锐度独特,天生的白净皮肤,细腻有光泽。 笑起来有一股没心没肺的恣意,饱满充盈的仰月唇上扬,属实是风情万种。 让任中昱适才被他整了一出,都没办法真的对他生气。 “你他妈就是有病。拿你的名字给老子挂号,真是想得出来。”任中昱踹了任性妄为的公子哥一脚。 迟宴泽敛了敛桃花眼,眼神比春日午间的日光还要清亮,浅浅叹道:“你知道这种三甲医院的特级专家号每次在网上放出来,不超三分钟就没了。爷当时要不是顺便用爷的就诊卡号抢号,还轮得到今天你见专家一面啊。” “现在专家很反感我拿别人名字挂号,把老子随便扔给一个小姑娘,让周三来找这个小姑娘看病。” “不会吧?什么小姑娘?”觉得太阳大了,迟宴泽掏出黑色墨镜,悠哉游哉的挂到脸上。 骨骼感超强的脸一下被遮了大半,不但不黯然失色,反而被墨镜衬得相得益彰的俊朗帅气。 任中昱想,怪不得去年跟今年的空军招飞宣传片都是他入框当飞行员代表。 任中昱随手把手里被于美平写的便条递给迟宴泽,吩咐他:“给我挂这个医生的号,周三。我把我身份证号发给你,这一次,你一定要给我挂好了,用我任中昱的名字挂。” “谁啊?哪个医生?真能治好你的手?这么神?”戴着墨镜的迟宴泽垂眼看到便条上写的名字以后,忽然闷声不响了。 他快速打开了医院的公众号,搜索了一下医生周宁琅。 跳出来的搜索结果让他一直玩世不恭上扬的仰月唇瞬间紧抿。 【周宁琅,京南军区总医院骨科主治医生。 个人简介,女,26岁,擅长疾病:骨科创伤,手腕关节疾病,脊椎,四肢创伤后修复重建治疗等。本科毕业于北清大学医学院,曾在美国哈弗大学麻省总医院,香港中文大学威尔斯亲王医院各科室实习,并取得专硕学位,临床经验丰富。】 附图照片,长相温婉,气质清艳的女子穿着纯白的医师制服,对任何搜索她的人礼貌微笑。 两腮鼓起浅浅的梨涡。眼睛荡漾着无尽水波。 那是迟宴泽五年未见过的,事业有成,自信美丽的周宁琅。 4. 荷尔蒙 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是周宁琅去美国那一年。 她们医学院里的同学在校外的KTV歌城里聚首,给她开欢送会,祝福她有了大好前途,从此鲜花着锦,一生成功。 迟宴泽带着他当时的女朋友,假装走错包厢,撞见她神情落寞的坐在点唱机前唱一首歌。 迟宴泽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歌词。 扫去记忆里的鸿毛, 逃离未蒸发的薄雾, 放弃跳不了那场圆舞, 遗忘是过程,没坏与好。【1】 见他来到,她只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认真唱完那首歌,然后起身,笑笑的说要走了,外面雪大,路上会堵,要回宿舍去收拾行李,早点去机场。 那之后,迟宴泽再也没见到过周宁琅。 见迟宴泽拿着手机,对着这个女医生的搜索结果发呆,任中昱以为他理解到了,这个女医生就是不行。 “是吧?老子就跟你说这个小姑娘不行,不过她是付美平的得意门生,付美平偏让我挂她的号。” 任中昱留意到迟宴泽有点麻了,他想,是人都得麻,就这种26岁的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她能接什么断指。 给她一根人的断手指头,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她可以被分分钟吓得花容失色。 “……”迟宴泽还是不响。 “操——”任中昱踢了大少爷一脚,“灵魂出窍啦?赶紧把号给我挂上。周三我要去找小姑娘医生看病了。” “万一她要是把我的手指治好,我能重新上机驾驶,我就追她好了。” 任中昱回忆适才看诊室里那个小周医生俏丽的眉眼,让单身的任中昱动了点心思,他想,说不定付美平是为了撮合他们,才让他去找她看病。 这种戏码电视剧里经常有,男空军跟女医生这样认识,然后因为看病生情很正常。 “追什么追,你都残疾了,就别祸害人家了。”迟宴泽忽然很不高兴,不让任中昱去找周宁琅看病。 “嫌这小姑娘不好,我给你换家医院。”他悻悻道。 “不,我现在就想要她。”任中昱忽然又坚持找周宁琅看病了,她说不定是个天之骄女呢。付美平那么高傲的专家教授都那么推崇她。 “就、想、要、她?”迟宴泽拉长脸,审问任中昱说这话什么意思,“嘴巴放干净点,你以为是上会所呢?” “你咋一下这么咄咄逼人的?”任中昱终于反应过来了。自从说起这个周宁琅,迟宴泽就跟吃了炸药似的,燥得慌。 “走吧,先回去了。”迟宴泽不愿再聊。 * 周宁琅下班回到住所是傍晚七点。 表姐姜棠在家里刚煮好饭,饭桌上摆着椿芽炒蛋,笋烧牛腩,绿豆南瓜汤,清炒芦笋,全是春天时节的时令菜,色香味俱全。 见周宁琅回来,姜棠招呼她快去洗手吃饭。 “你昨晚回来过没有?”姜棠问。她昨晚睡得早,记得睡觉之前周宁琅的屋子一直是空的。 “回来过,早上四五点的样子,当时你还在睡。”周宁琅回答,“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又去医院了。今天是陪我教授坐诊。”巴掌大的小脸上面色疲惫。 “你疯啦?谁这样当自己的身体不值钱,你现在年轻,等你上岁数了,熬一个通宵就起码老三岁。”姜棠一点都不危言耸听。 “你不是也经常熬夜吗?”周宁琅反问姜棠,她是个歌手,昼伏夜出,这两天刚结束了一场表演,正在空窗休息期。 “我熬夜也没你熬得凶,你说你,当初怎么就决定选骨科科室了,你选个美容整形什么的,多轻松。”姜棠好奇,“大学毕业那年不顾家里反对,也要去美国读专硕。当初就那么想走,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到了现在,姜棠也不知道那年周宁琅为何要急着要走。本来姜棠听她家里安排是让她回京南读研。 没想到,她在大四下半学期临时决定要出国。 “能有什么故事?”周宁琅淡淡应。 “什么大学校园恋,因为毕业不欢而散什么的。”姜棠揣测。 她玩乐队,经常认识离经叛道的男生,交往过不少男朋友,姜棠对男女之事很不以为意,合则来,不合则去,没有什么刻骨铭心一说。 但是周宁琅不一样,姜棠觉得她性子清冷寡淡,从来没听说过她觉得哪个男人长得帅,姜棠猜周宁琅肯定为人刻过骨,铭过心。 “恕我没有那种福气,我根本没享受过校园恋。”周宁琅叹气,算起来,她的青春算不算上不是网友说的那种喂了狗,她上学的时候甚至没有谈过一场正式的恋爱。 跟迟宴泽发生的那些事,不算是谈恋爱。 “怪不得现在二姨那么紧张要给你介绍对象。周医生你都26了,还单着,真可惜。” 姜棠吃完饭,收拾碗筷,虚心请教一下,“所以,周医生,你的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高富帅公子爷?温柔事业男?你总得说一种标准。” “起码得让我动心。”周宁琅说。 “哦。明白了。这是最难抵达的标准。”姜棠说。 转去厨房之前,姜棠问,“周末我们在音乐房子有个乐队演奏,你来看吗?我给你留个位置。” “好啊。”周宁琅点头答应。 * 周三来到,早上下了点雨,地是潮湿的,门诊楼里充满湿润的水气。 任中昱如约来找周宁琅看诊,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虽然他说了他一个人来也行,但是他的好兄弟迟宴泽就是坚持要开车送他来。 银灰色G500线条方正,底盘高大,缓缓停在露天停车场里。 迟宴泽下车,今天他穿常服,水洗牛仔蓝衬衫,纯黑粗布休闲裤,卡其色系带登山鞋,看不出他的职业。 脸上挂着黑色墨镜,水红的薄唇跟冷白的皮肤被黑墨镜反衬得更为活色生香。 周身气质决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顶流男明星来医院看病了呢。 一下车就引人瞩目得不得了,侧边路过的好几个女护士跟女病患见到他,全都神情痴痴傻傻的从他身上移不开视线。 她们总觉得他有些面熟,但是仔细辨认后,又觉得不是在电视上经常出现的英俊面孔。 任中昱也很显眼,两个肩宽腿长,风华正茂的大帅逼暴露于光天化日,场面异样符合春天的暧昧氛围。 空气里流淌的全是他们身上的荷尔蒙。 个性率直的任中昱被异性多瞄了几眼,浑身不自在了,斥迟宴泽道:“老子让你别来,你为什么要来?”他怪责是迟宴泽太招摇过市。 迟宴泽把仰月唇一勾,“这不是关心你吗?怕你真的残疾了,开不了飞机,我一个人开着寂寞。” “我操,你是不是同性恋啊。”任中昱受不了他凹着他那矜贵公子哥的范儿,暧昧的说出这些含情的话,撩死了。 仿佛任中昱一个大老爷们儿,都能被光风霁月的他撩动。 这里是京南,他老家。他不收敛了,也不低调了,把豪门贵公子的阔架子全部摆出来了。 出门最次的代步工具开奔驰G500,任中昱早上去他的地下车库溜了一圈,还以为自己去看了某春季国际车展,市面上罕见的豪车一辆辆的停在那儿积灰,简直闪瞎了任中昱的狗眼。 任中昱在基地跟迟宴泽是同期,两人后来一起住同一个宿舍,一起出过诸多艰巨的任务。 在基地里,任中昱没觉得迟宴泽跟别人不一样,有不一样也是他那敢抢敢冲的血性,还有他那罕见的实操技术跟诡谲的作战头脑。 他26岁就得了金头盔,那是一个空军飞行员能得到的最佳荣耀。 基地里传言迟宴泽家境优越,不是一般的那种优越,以前任中昱没往心里去。 眼下,跟他一起来了京南,任中昱觉得他这种真的就是胎投得好,一落地,什么都有了。 然而他却好像觉得拥有得还不够的模样,懒倦得去做了空军飞行员,在他们摸上战机前,经历的那些艰苦卓绝的训练,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任中昱觉得迟宴泽可能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他不正常。 他的骨头是反着长的。 今天任中昱去看骨科,应该让坐诊的医生给他也顺便看一下。 * 两人走进骨科门诊,等到叫号,任中昱准备一个人进去了。 迟宴泽如临大敌的说:“我陪你进去。” 迟宴泽今天跟上一次来不一样,上一次,他自己到处瞎晃,没在门诊大楼里呆够十分钟,就下楼去抽烟玩手机去了,理都不理任中昱。 今天,他全程对任中昱做陪同。 任中昱暗自思忖,这公子爷是不是真的有点哪啥癖好,真把他给关心上了。 “不用了。”受宠若惊的任中昱说。 “没事,关心同袍,是应该的。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迟宴泽坚持要陪他进诊室,脸上的墨镜摘了,面孔上有别样认真的温情。 任中昱看傻了,以为他是真的关心同袍呢。 毕竟他们也可算是出生入死的关系,任中昱这手要是治不好,就只能在基地退伍,或者从关键位置退下来,做些简单的后勤工作了。 任中昱信了。迟宴泽是真的关心他。 两个俊朗青年一前一后的进入了骨科六诊室。 今天在这件诊室的坐诊医生是,周宁琅。 她今天没戴口罩。俏丽瓷白的脸蛋在日光灯的灯光下,细腻得像胎质极好的白瓷。 抬眸见到任中昱,她一脸平静,对他有印象。 再见到站在任中昱身后的迟宴泽,周宁琅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淡蓝色的医用口罩,把脸遮好了,才招呼任中昱坐。 “任中昱,看断指对吗?”周宁琅问。 “对。周医生,于教授把我的病例给你了,说你是这方面的行家,你帮我看看。”任中昱拆了防护。 周宁琅伸手,摸着男人的指骨,感触了一下。 骨头是在的,但是似乎没有在长了。 “试着活动一下。”周宁琅说。 任中昱动不了,很努力了,还是动不了。 “先拍片子吧,条件允许的话,应该可以断指再接。”周宁琅对着电脑给他开检查单。 “好。”任中昱答应了,“什么时候可以拍?之前我在深水潭拍的CT片还在,迟宴泽,你去车上给我拿来。” 迟宴泽应“好”,正要出门去拿。 5. 那场圆舞 周宁琅很冷淡的打断他们:“之前的旧片子我们不看,我们军总只看自己医院做的结果。” 迟宴泽于是没有用武之地了,他就杵在那儿,也不动,眸光复杂的看着周宁琅。 周宁琅戴了口罩,视线放远,压根儿不看他,就当他是普通病人的陪同亲友,一点都没把他区别对待。 迟宴泽一直目不转睛的盯她看,周宁琅也不给出任何的表情回应。 她像是住在一个安全的坚硬的壳里,他依然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摆布她。 任中昱坐着,他觉得这个周宁琅挺冷的,他们两个大帅逼从停车场下车,再到走进门诊大楼大堂,坐电梯上骨科三楼,任何异性都会能多看他俩一眼是一眼。 只有周宁琅现在隔他们这么近,能不看就不看,对他们满眼的嫌弃,好像当他俩是臭要饭的,巴不得快点把他们打发走。 适才她本来没戴口罩,他们一进来,就戴口罩。 任中昱暗忖,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招她讨厌了。 “人的骨头每天都在长,拍片子肯定要看现在的结果。”旁边坐着一个陪周宁琅看真的女护士,看不下去尴尬常卖你,给任中昱解释,“患者不要着急,断指再接周医生做很多了,如果她答应,你的手指肯定会康复。” “焦娇,不要乱说话。”周宁琅呵斥女护士,她叫焦娇,跟周宁琅关系好,平时都陪周宁琅看诊。 焦娇知道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一般她也不会这样刻意的给病患希望,要是之后医院做不到承诺,他们很容易跟医院闹。 但是,因为任中昱跟他朋友太帅了,焦娇难免春心荡漾,想要说几句好话,拉近跟他们的距离。 “任中昱,去拍片吧。”周宁琅看看时间,说,“现在去排,应该下午能看。” “那你下午在吗?”任中昱很紧张,深怕今天又白跑一趟。 “我下午不在。”周宁琅回答,“不过你可以到骨科住院部办公室来找我。” “那要不,咱俩加个微信。”任中昱说,“我这人有点笨,万一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问导诊台的护士,我不加病患微信。你们先出去吧。”周宁琅冷到极点的说,然后摁叫号机,呼唤下一位看诊者,“下一位。” 任中昱跟迟宴泽真的就像两个要饭的,就这么被周宁琅给轰出来了。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冷?老子看个病而已,怎么惹到她了?”任中昱没搞懂,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了。 迟宴泽一直闷声不响,任中昱奇怪,早上出门还意气风发的。 任中昱想了想,问:“迟宴泽,刚才那个女医生是不是你前女友?” 没正式进空军部队前,迟宴泽风流多情,前女友多得不止一箩筐。 在医院里,碰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医生,是他前女友,太正常了。 “不是。”迟宴泽回答。 “那是?” “一个大学同校同学。”迟宴泽回答。 “喜欢你?”任中昱终于明白今日自己为何被周医生当成了眼中钉,原来是连坐。 她讨厌迟宴泽,就把任中昱一起讨厌了。 “不喜欢。”迟宴泽吐出三个字。 “哦,那我就可以放开手追了。”任中昱说,“第一步,先把她微信搞到,我这手指起码得找她治大半年。” 任中昱沾沾自喜,没想到这次到京南总院来看病,还是一场艳遇。 笑容还未完整的在他停留一分钟,“你他妈敢。”,迟宴泽就薅住他脖子,往他肚子上狠捶了他两拳。 “老子就敢。”任中昱不怒反笑,这下真有好戏可以看了。 这个冷得浑身带刺的周宁琅到底跟迟宴泽过去发生过什么,任中昱太好奇了。 * 十二点,周宁琅的诊号都看完了。 走廊上之前拥挤的病患全都离开,她走出诊室,看见空落的走廊尽头有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那儿,伟岸身形,俊帅面孔,她一眼就能辩出是他。 适才,他陪任中昱来看病,她故意不看他,因为她怕看了之后,她这些年为他藏起来的那些马脚就露出来了。 当初她走得决意,在他就快要把她完全得到的时候。 但是一个浪子终究是没有心的。 周宁琅不会像那些为他要死要活的女生一样,乖顺又卑微的把他当做她的天。 除了他,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她去努力跟争取。 当时的她才本科毕业而已,她那么辛苦的读了医学院,她是凭苏省理科第一名的高考成绩考上的北清医学院,为此她还得到几万块的奖学金。 那几万块加上家里本来不多的积蓄,终于能给她爸爸买了一辆十万的代步车,这样爸爸就不用再挤地铁去银行里当会计了。 第一次,他们一家三口出行有了自己的私家车。 职业是中学教师的妈妈很高兴,摸着她的头说:“我们宁宁出息了,上大学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啊,我们宁宁还会有更好的成绩,北清医学院在我们苏省总共才录取五个人,这是多么稀少的概率。宁宁以后一定要努力做一个很厉害的医生。” 周宁琅家境很普通,父母都是平凡人。 二人此生获得的最大骄傲大概就是培养了她这个考上知名学府的高考状元。 一家三口一直幸福的生活在扬城一个一百多平米的旧商品房公寓里。 进入大学后,周家的邻居跟亲戚一直都在关心那个天之骄女后来的前程。 可是,有一段时间,她居然会因为迟宴泽天天在宿舍的床上流眼泪,连课跟实验都不去上。 从天明到天黑,她想的全是为什么她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 后来,她不想了,她明白了迟宴泽认识女孩子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好玩,他只是当跟她们的靠近是一场追逐游戏而已。一旦感到腻跟疲,他能马上跟她们喊停。 于是,周宁琅选择在游戏还未被游戏发起人终止的时候,先行抽身离开。 周宁琅今日有预感迟宴泽也许会陪他的同事任中昱来看病,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周宁琅不会让迟宴泽觉得她还在乎他。 此刻,迟宴泽站在升降电梯口,她要下楼去餐厅,必须要经过他面前。 午间的春光绚烂,从封闭的透明窗户射透,落在他身上,拢住那张五官端正的脸,跟记忆里的一样。 不,应该是增加了更加摄人心魂的锐度,让他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没有任何钝感。 男人伸长腿,贴着腰,姿势懒痞的靠在窗台边,一双多情桃花眼直勾勾的睨着她的来到。 感受到他视线的温度,周宁琅的双脚发虚,踏下的步子几乎要不稳。 但是她不会让他知道她此刻的心境。 面朝他走近了,周宁琅侧身,摁电梯。 “周、宁、琅。”男人出声喊。 念着她名字的嗓音低哑,带着燥,他故意一字一顿的念,好让她听见,他就是在叫她。 周宁琅这才假装发现了他的存在。 “嗯?”周宁琅歪头,轻轻应一声,故意做出云淡风清的模样。 “装不认识了?”他问。 “你谁?”既然他这么说,周宁琅就这么回。 “迟宴泽。”他回,口吻懒痞,语调专横,“曾经让你在床上哭得停不下来,一直喊我名字的迟宴泽。” “……” 周宁琅没想到他会在她上班的地方这么说话。 他果然是迟宴泽,他永远不会变,永远浪荡恣意,玩世不恭,漫长的五年过去,他能记得的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大概就只有这些。 一时欢愉。瞬间绚烂。 他们瞒着所有人像化作烟火般,一起燃起,然后再在一起坠落。 无人会联想到,出身平凡,绩点排名永远全院第一,去校食堂打饭都会提前算好价钱的乖乖女周宁琅,会跟一个每个月都换女朋友,天天出入灯红酒绿的欢场,开迈凯伦塞纳GTR跑车上学的财阀二世祖迟宴泽在一起忘我的痴缠。 放浪形骸的他特别招女生喜欢,身边一直有很多女朋友,周宁琅是没有被官宣过的。 严格说来,应该算不上是女朋友,只是女相好。 于是,想着那段不愿意被她再度回想的荒唐过去,“真的不记得了。”周宁琅静了半分钟后,勇敢望着男人那双看得她心里不断发酥的桃花眼,温声告诉迟宴泽道。 叮,电梯来了,周宁琅气定神闲的走了进去。 前日她下班回去,表姐姜棠曾问过周宁琅大学时是不是谈过校园恋爱,临毕业的时候,分手了,才申请美国跟香港的学校读医学专硕,最后正式就业还选了最累的医学骨科方向。 周宁琅笃定的回答,不是。 因为严格说来,周宁琅觉得自己在大学时真的没有谈过恋爱。 她跟迟宴泽发生的一切,只能算是一场游戏。 周宁琅技不如人,没有别人玩得好,后来就服输的及时止损退出了。 至于迟宴泽后来对他们的那段过去怎么看待,她真的不在乎了。 因为遗忘是过程,真的没有坏与好可分。 周宁琅只需要记住,那场圆舞,她始终没法跳给迟宴泽看。 6. 纯欲感 午间,住院部的护士站。 焦娇兴奋的跟同事们聊起上午周宁琅的诊室里出现了两个大帅哥,是京北空军基地的空军飞行员,她顺藤摸瓜到网上搜索了一下,发现迟宴泽这个人真的是绝了。 连名字都那么特别,一下就能让人记住。 空军宣传片里【山清海宴,同袍同泽】的八字解读,让迟宴泽这个名字充满了家国梦想,意蕴悠长。 当时在诊室里,焦娇都没机会跟他说话,因为来看病的人是他同事。 焦娇正在惋惜怎么当时没找到机会,面前走来一个高个子男人,语调淡淡问:“骨科T1309病房在哪里?” 焦娇抬眼,见到居然是迟宴泽,吓得手里的手机都掉地上了。 焦娇捡起来,回答:“在走廊过去左边第三间。” “谢谢。”迟宴泽走过去了。 今天,迟妙雪术后反应出现,她吃不下,也睡不着,腰疼得不得了,在病房里大发脾气。 护士来给她打针,她无论如何都不配合。 迟宴泽接到家里电话,听说他现在人正在医院里,就让他顺便过来探望,哄哄她,乖乖配合医院进行术后康复治疗。 十五岁的小堂妹练芭蕾,从舞台上不慎落下来摔了腰,迟宴泽听过这事,但是没放在心上,她很娇气,一直鬼点子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等到走进她的病房,看到小姑娘病容憔悴,瘦了一大圈,迟宴泽知道了,是真的摔了。 “堂哥,呜呜呜,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迟妙雪娇滴滴的冲男人哭鼻子。她知道他回京南来了,三番五次要他来探望,他都不来。 “我不是刚休假回来吗,很多事情还没处理好。”迟宴泽回答,迈步到病床边,坐下陪迟妙雪说话。 “住院好玩吗?”迟宴泽问。口吻调侃。 “肯定不好玩啊,在这儿像坐牢似的,天天被医生跟护士管。”迟妙雪悻悻的抱怨,“病人餐也不好吃。” 迟宴泽粲然一笑,没想到逗逗小姑娘,她倒就跟他演上了,认真叮嘱她道:“医院不是来玩的好吗。大小姐,你就乖乖配合医生护士治疗就好了,不然你这腰真好不了。” “堂哥怎么一个人来了?”迟妙雪扫视四周,发现的确是他一个人进来了。 “不然你觉得我会带谁来?”迟宴泽问。 “你女朋友啊。堂哥这么帅,以前换女朋友就跟换衣裳似的,我眼睛都给我看花了。”迟妙雪很惊讶为何今日看见迟宴泽落单。 这几年他在京北基地上班,部队生活清寒刻苦,好像把他以前纨绔恣意的作风更改了不少。 但是迟妙雪觉得他也不至于连女朋友都不交了吧。 怕小姑娘觉得他现在没以前厉害了,迟宴泽没在意的夸了一句海口,“女朋友多着呢,还是天天换,嫌她们跟我身边烦,今天我就专门一个人出来。” 这话说完,迟妙雪的主治医生进来了。 迟宴泽说的话被她一字不落的听见。 空气里回荡起一丝轻微的叹息,带着些落寞的意味,不是她,是她的心。 周宁琅走到病床边,问候迟妙雪:“妙妙今天感觉怎么样?护士姐姐告诉我你很难受?让我来看看你。” 她选择直接漠视坐在迟妙雪病床边的迟宴泽。 他的手脚修长得过分,支着长腿,坐在病房里提供的木头靠背椅上,显得十分不和谐。 换句话说,就是存在感太过强大。 最近真是巧了,来这医院看病的,不是他的亲戚,就是他的朋友。 周宁琅在那日被乌青告诉迟妙雪是他堂妹以后,就开始一直对自己做心理建设,要是他真的来的话,她会如何反应。 结论是,没有反应。 一个女骨科医生的心理应该强大到遇见自己暗恋十年且跟他上过床的对象,也会面不改色心不跳。 被周宁琅轻轻摸了摸腰以后,“腰太疼了。”迟妙雪娇气的抱怨。 “那是因为麻药过了,植入的钢钉还暂时没适应骨组织。现在还在适应期,配合护士姐姐打消炎针,吃消炎药好不好,疼痛感很快就会消失的。”周宁琅温柔的安慰少女。 “周医生,以后我还能上舞台跳舞吗?”迟妙雪眼睛里闪着泪花。他们都告诉她大概率是不行了。 “可以的,只要后期康复训练做得好。”只有周宁琅会微笑着告诉她可以。 身高一六九公分的周宁琅虽然看起来外形纤细柔弱,但是她每每说的话,做的事,传递的态度却是无比强硬的。 她总让迟妙雪联想起无坚可催四个字。 “我之前接收过比你伤得更严重的病患,一个体操运动员,后来她重返赛场,拿冠军了。”周宁琅说起过往病例来鼓励少女。 “真的?!”迟妙雪脸上的阴霾一下散了。 “真的。”周宁琅微笑,伸手捋了捋迟妙雪的头发,轻轻帮她将乱发敛在一起,扎成一个整洁的丸子头。 “等你伤好了,上台跳芭蕾,我来看。” “周医生,我太喜欢你了!”少女立刻雀跃起来,瞧见迟宴泽坐在一旁,目光一直倾斜在周宁琅身上,她眨了一下眼睛,问,“周医生,你有男朋友吗?我堂哥他在京北上班,这次回来……” 在迟妙雪的话还没说完之前,“我有男朋友。”周宁琅抢先回答,用很确定的口吻,故意说黑迟宴泽听。 “啊?我还以为没有。”迟妙雪噘嘴,她记得上次听两个护士聊过,说周宁琅是单身,怎么忽然就有男朋友了。 “什么时候有的,怎么这么快?”迟妙雪还想让自己堂哥试试的。毕竟她这个堂哥可是个撩妹高手。 “好好休息,我让焦娇来帮你打针。” 周宁琅给迟妙雪做完思想工作,很快就准备退出病房。 转身离开的时候,坐在病床边的那人特别无赖的伸出一双大长腿,堪堪挡住她的去路。 抬起一张如星月般照人的俊脸,他眼神狂热又缱绻的睨向她。 “周宁琅……”他叫她名字,语调有些发软,正要跟她说话。 周宁琅绕开他的腿,快速提脚走了,不留给他任何的机会跟她叙旧。 * 几日后,任中昱在军总医院拿到的就诊结果是可以在军总做一次断指再接手术。而负责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就是周宁琅,任中昱高兴惨了。 他往骨科科室里仔细打听了一阵,发现周宁琅真的没有男朋友,一直单身。 任中昱十分期待这个手术,感觉说不定他会收获他的健康,还有一个美人女朋友。 于是,这次京南之行,让任中昱愈发高兴,与他相反,迟宴泽却愈发消沉,整日烟酒不离手。 以前任中昱看他一天顶多抽半包烟,现在两包都还不够。 这个晚上,任中昱跟迟宴泽到城里一个有live表演的酒吧消磨时间。 任中昱后来还是加上了周宁琅的微信。 因为他总要请教她一些术前准备措施什么的。 任中昱已经把周宁琅的朋友圈仔细扒过了,这个微信是从五年前开始用的。 第一条动态是在美国的波士顿,她跟一个金发老太太在麻省理工校园里的合影。 她留下的文字是,【新的开始,跟凯瑟琳教授一起,在MIT。】 当时照片里的她很青涩,身上还有浓烈的少女感,按时间算,应该是刚大学毕业,她申请到了美国大学的医学院读研。 对着镜头的她看起来不太开心。 而不开心的人现在还有一个,就是坐在任中昱对面的迟宴泽。 酒馆里灯光迷离,乐声靡靡。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我的迟公子。振作一点。”重要的事任中昱说三次,他纳闷怎么这几日迟宴泽的情绪愈发低落。 “还在为你堂妹住院的事不开心?”任中昱问,“没事的,既然人家周医生都说她可以继续跳芭蕾,那就肯定可以。” 前日任中昱陪迟宴泽去看望了迟妙雪,知道她也是周宁琅的病人,还以为他在担心这个。 “对,周医生说可以,那就肯定可以。”迟宴泽重复这话。 不远处的舞台上站着一个年轻的乐队,主唱是个女的,扶着立杆麦克风在唱一些口煽情的情歌。 脸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身材也好,胸前两团鼓鼓涨涨,是个配得上花花公子的主。 中场休息来到,女主唱走下台休息。 任中昱知会迟宴泽,冲他扬扬下巴,调侃道:“迟公子,去给主唱敬一杯酒。现在休假,没有人管你。别告诉别人你是飞行员就行了。” 意思是迟宴泽,可以开撩了。特别是他在死撑着,嘴硬告诉任中昱周宁琅不是他前女友的前提下。 那就没心没肺的随便开撩呗,低落个der啊。 任中昱激道:“迟宴泽,上,别让我觉得你不行。” 他们在基地的时候都有严格的作风准则,现在是休假,任中昱觉得迟宴泽应该纵情一下,他不止长了一张渣男脸,还长了一颗渣男心,最适合在这类欢场风流。 迟宴泽姿势懒痞的坐在卡座里,半扬着下巴喝酒,仰月唇跟粗喉头发出任何一个颤动,都是性张力的迸发。 自从落座后,他已经被无数打扮妖艳的女郎主动搭讪过了。 但是迟宴泽却兴致缺缺,根本没心思看她们一眼。 任中昱发现自从那天他去过军总医院,遇到周宁琅,他就表现得很不正常了。 往常的他哪一天都是光风霁月,周身明华荡漾。 “别闹老子,心情不好。”迟宴泽觉得没趣,点了根烟,抽了两口,依然觉得没趣,将烟卷摘了,夹在手里,任它干烧,起身准备离开,浅薄的眼皮一撩,见到前面打起来了。 身材火辣,脸蛋妩媚的女主唱被一群男人搭讪,要她陪酒,她不愿意,双方发生肢体拉扯。 这种事在酒馆很稀松平常。 不想掺和闹事的迟宴泽本来要朝他们所在方向的出口走去,见他们开始没完没了了,于是掉转头,准备从另外的侧门出去。 正要淡漠离开,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她没穿医师制服,穿了一件法式优雅风的翻领小黑裙,娃娃领是奶黄色的,映着她五官精致的脸蛋,看着特别乖。 脖颈以下却让人想不到乖,修身收腰的裙身裹紧她胸部的傲挺,描绘出曼妙的腰线。 别的女人无论如何都凹不出的纯欲感,总是周宁琅的拿手好戏。 7. 夜游古都 她就那样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迟宴泽为她黏稠的视线里。 大约是嫌她连日来突兀的出现还不够让迟宴泽心神大乱,今晚他随意找间酒馆喘气,也要遇上她。 周宁琅踩着一双珍珠白的半高高跟鞋,肩上挎着一个小巧的托特包,散开在医院里总是扎起的独马尾,长发披在腰后,头顶编了几缕细辫,古风公主头编法,让她看起来特别的乖。 就像以前刚上大学一样,他隔远了看她,会觉得他根本不会跟她产生任何联系。 因为他是这样的迟宴泽。 她是那样的周宁琅。 但是,下一秒,她的动作让他明白了。他们为何会产生联系。 姜棠一直被人拉着要她陪他们喝酒。一群男人把红彤彤的钞票拿出来拍她脸。 “得意什么呢?你是张志奇的前女友,裸.照都被他发到我们群里好几次了。现在装什么烈女。陪爷几个喝个小酒,怎么了?扮什么清高?都上台卖了,就自己把自己拎拎清。” “张志奇什么时候发我的裸.照了,老娘从来没有拍过脱衣服的照片,你们怎么就看到了,乱说话会死人的知不知道!”姜棠推搡一个正欲把手伸向她胸口的男人。 “给我滚开!别碰我!再碰我报警了!” 姜棠试图跟他们讲理,张志奇是他们乐团一个鼓手,人特别不靠谱,只跟着他们玩了半个月就消失了,他之前一直想追姜棠,但是姜棠没答应。 没想到他在外面是这样污蔑姜棠的。 谎称把什么裸.照都发上了。姜棠从来没有拍过这种伤风败俗的照片。 姜棠还想试着耐心的解释,毕竟这是她上班的地方。 周宁琅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一根钢筋,挤上来,举起来就往这群流氓身上狠敲。 “诶,哪里来的臭娘们儿,长这么乖,干的这都是啥事,嗷,我操,她真的敲老子头,都敲出血了!” “拉住她,不玩这个女主唱了,今晚玩她!” 带头的西装男一声令下,于是一帮人甩开姜棠,将周宁琅团团围住,周宁琅冲上来之前,已经报了警,但是警察没那么快到。 今晚周宁琅应姜棠邀约,来这里看姜棠表演。没想到会遇上一帮流氓骚扰姜棠,对她动手动脚,还说看过她裸.照。 姜棠是她表姐,读的艺专,家里条件不好,父亲很早就死了,她妈妈身体不好,姜棠很早就学会了挣钱。 她玩乐队唱歌,最早其实也是为了挣钱。 也许那些过早浸淫在风月场的经历让她身上充满了妩媚的风尘气,但是这不是这帮人欺负她的理由。 周宁琅看不惯,要帮她出头,她已经事先报了警,估摸着警察该到了,对方说的是十分钟就到。 但现在十五分钟过去了,酒吧里看热闹的人很多,也有人报警,但是没人上来帮忙。 姜棠在这一带风评不好,都知道她是个要抽烟喝酒,还天天跟不同的男人厮混的女主唱。 众人以为眼前这一切是她主动招惹的,袖手旁观,还啧声看戏。 “那因为帮忙被缠上的姑娘是谁啊?不是他们乐队的,也不是这酒吧的。” “打扮得挺得体的,姜棠今晚请来看表演的朋友吧。” “完了,她把朱兴惹了,这几条街,每晚都有一个场子被朱兴闹垮。” “已经帮她报警了,你们举着手机拍什么啊,有本事上前去帮忙啊。” 周宁琅被朱兴拽住,一把压到酒桌上,他揪住她脖子,恶狠狠的问:“瞎嘚瑟什么呢?都有什么后台啊?上来就敢拿钢筋敲老子。姜棠你表姐是吧,她是个妖艳贱货,你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赶着找操,老子就成全……”你。 这话还差一个字说完,朱兴的脑袋就被人用啤酒瓶爆了脑袋。 哗啦一声,朱兴被淋了满头的啤酒液,他抹了抹脸,回头看了看,见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他身后。 对方强有力的身体逼到他面前,抬脚对他一个狠踹。 朱兴立刻应声倒地。 周宁琅看清楚上来帮她的人是谁,吃惊的躲去角落里。 她干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来给她兜底,兜得轻车熟路。 “想侮辱谁呢?爷的女人你都敢觊觎,你他妈就是嫌命长?” 怕被人看到血腥场面,迟宴泽刻意将朱兴拽起,摔到调酒吧台后,然后他敏捷的跳过去,到吧台后弯腰狠揍这个混蛋。 围观众人只见他弯着腰杆动作,也不见他具体是如何收拾朱兴,只听得见朱兴越来越安静,最后连骂也骂不出来了,先前的飞扬跋扈劲头完全散了。 不到五分钟,朱兴满身的血,他那些小弟也被任中昱揍倒得七七八八。 酒吧门口开来两辆警车,社区民警下来,请所有闹事者回派出所配合调查。 周宁琅跟迟宴泽在阔别五年后有幸同坐一辆警车,夜游灯光迷离的六朝古都。 路过莫愁湖畔,靠窗而坐的周宁琅瞧见湖边的花树都盛开了。 新燕衔泥筑旧檐,桃李芬芳,新绿柳枝在夜色里妩媚的探风。 她心中出现这样美好的景象,又一个季节更迭了。 可是她好像还是停在原地,从来没有离开过。 还是会为了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说话,一个动作,就将自己经年累月建立起来的所有防护,在一秒之间全部为他崩塌。 * 派出所里,了解了所有情况的中年民警问:“你俩什么关系?” 坐在桌边的迟宴泽跟周宁琅齐声一起回答。 周宁琅寡淡至极的说:“没有关系。” 迟宴泽不容任何人反对的笃定应道:“她是我女朋友。” 名字叫李立的民警扬眉,觉得有点意思,建议两人道:“是嘛?要不给你们十分钟,你们先商量好了,我再来问一次。” 大半夜的遇到一对闹别扭的情侣了。 他们的身份还有个人经历,李立已经了解过了。李立相信他们不是故意闹事的人。他们学历高,从事的是极端拔尖的精英职业。 这个社会多几个他们这样的人,会进步得更快。 但无论如何,在公众场合打架就是不对。 “周宁琅,你说说,为什么寻衅滋事?” “他们欺负我表姐,胡乱抹黑她,上手猥亵她,那是她上班的地方,他们乱说,说看过她裸.照,还逼她陪他们喝酒。如果放任下去,以后谁还会来听我表姐唱歌。” 周宁琅很平静的回答,“而且动手前,我事先报了警,是你们辖区派出所接的警,说十分钟之后就会到,但是你们半个小时之后才到,是你们出警晚了,我应该写信到市公安分局三局举报你们。” 老民警李立威严的脸色变了,没想到这医生姑娘的功课做得挺好,还知道莫愁湖派出所归市三分局管。 “姑娘挺会挑人毛病啊。”李立被周宁琅这么一挤兑,瞬间少了几丝底气,转而问迟宴泽,“她说完了,你说说吧。” “要是当时我没有出手,他们一群流氓就会把她们两个弱质女流之辈拉进包房里,侮辱他们。”迟宴泽语调很轻,口吻却很浓重。 “而且我有执法权力。” 他掏证件,摆在桌上,海陆空三军里最难当上的空军高官,现实生活中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有权力管这种事,虽然这事更该他们辖区民警管。 李立知道了。 这两个人的意思就是,就算是他们闹事了,这事也该闹。 “那个叫朱兴的,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迟宴泽拿出一个塑料密封袋,将一包包着冰糖状颗粒的东西丢到桌上。 “不用我告诉李警官这是什么吧?我同事找酒吧调监控了,有证据证明这东西就是他身上的。” 李立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脸色微变,“你怎么搜到的?” “我告诉他,不给我点东西,我就一直揍。”迟宴泽淡淡的说,“这种公然贩毒,还在公众场合侮辱妇女的社会败类,李警官一直让他在你们辖区猖獗的肆意游走,不知道是不是算你们渎职?我有几个同学在京南检察院上班。李警官不介意的话,我马上给他们去几个电话,反应一下今晚的情况。” 朱兴完全是顶不住迟宴泽的硬拳头跟一身正气,还以为他是来蹲点的便衣民警,才告诉他,他西装内口袋的暗袋里有东西。 迟宴泽当时一摸到他,发现他浑身发烫,瞳孔颤动,就知道他是处在什么状态才敢在公共场合公开调戏良家妇女。 李立听到迟宴泽如此有理有据,今晚的他是为民除害,他抓准了一个朱兴懈怠的状态,平时,朱兴没有这么不谨慎。 怪只怪今晚他选择调戏的人,是周宁琅跟她表姐。 “行,行,行,迟公子,或者迟中校,我说不过你,朱兴的事我们派出所一定会秉公处理,处理不了我们就交给市局,一定办到你满意。”李立说到最后只能如此宽慰迟宴泽。 “你们先回去吧。”得到今晚那帮闹事的流氓都是有前科的万恶之徒,周宁琅跟迟宴泽没有理由被他们派出所拘留,李立也就将两人放走了。 周宁琅如释重负,她一直吊着一口气,怕这个不太好说话的警察将她跟迟宴泽关在这里审一晚上。 周宁琅不怕被审,因为今天的事她没错,她报了警,也通知了酒吧负责人,是这帮人迟迟不露面,她才以身犯险。 “李警官,我可以走了?”周宁琅问。 “可以。”李立说。 周宁琅听到准许后,起身就走。 坐在他旁边的迟宴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走出了问询室,朝派出所出口走去。 连李立都看不下去了,“诶,周宁琅,你怎么也不等等你男朋友?” 8. 跟她算帐 迟宴泽急步追出去,外面的天空在下冷雨,裹着刺骨的劲风,迎面扑来。 春天的暖意到了晚上荡然无存。 任中昱在外面的车上等着,他适才也在酒吧里揍那群流氓了,但是没被派出所的人带回来,他揍的那几个是朱兴的手下,小喽啰,三分钟他可以解决一个。 迟宴泽当时特别生气,把朱兴揍那样,不被警察带回来问话说不过去。 周宁琅站到路边叫车,想回住所去。 手机不停的响起,是姜棠打给她的,怕她被派出所为难,姜棠的手被酒瓶子划伤了,现在在医院缝手。 姜棠在酒吧唱歌,这些破事经常遇上,但是她觉得周宁琅肯定是第一次,姜棠深怕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毕竟从小到大她都那么乖。 “宁宁,有没有事?派出所的人放你出来了吗?都怪我,没事不该请你来看我唱歌的。”姜棠的口吻很自责。 “我没事,不用担心了,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来看你。”周宁琅举着手机说。 为了不跟迟宴泽站一起,她刻意走到对街去等计程车。 她一抬眼,便看见他就站在派出所门口,高大身形在夜色里特别有存在感。 任中昱开了辆银灰色的奔驰G500越野来接他。 夜色里,他背对着灯光而站,朝她投来含义未明的视线,目不转睛,将她盯死了。 电话里,“不用了。”姜棠说,“小伤,医生说我再观察半小时就可以走了。” “那我先坐车回去了。回去再说。”周宁琅回应。 “对了,那个帮你揍朱兴的是谁?他没事吧,警察放他走了吗?” “放了,别担心他。他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是有把握才做的。” 周宁琅挂断电话。 想起今晚的混乱,见到姜棠被人为难,她上前去帮忙,其实那会儿她心里没有任何把握。 当时她不知道迟宴泽也在那家酒吧。 但是迟宴泽狠揍朱兴是有把握的,他知道如何收场,他才会那么狂肆的揍得那人一身血。 迟宴泽做任何事是有把握的,包括当初跟周宁琅一起做.爱,他知道如何收场。他知道周宁琅不会缠他,他才做到那一步。 暗夜里,路灯的光寥落的打在地面上。 派出所位置偏僻,足足五分钟,都没有车往这里开。 银灰色G500在夜色中亮起车灯,然后快速驶出巷道,周宁琅压抑的心有了舒缓。 他终于走了。 周宁琅张望了两下,发现,还是没车来,于是她低头,打开网约车软件,正要下单。 吱一声,G500又开回来了,精准的停到她面前。 这一次,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人是迟宴泽。 “周、宁、琅。”他坐在高高的车座上,偏出头来,牵动薄唇,一字一句的呼唤周宁琅。 黑发微乱,冷白的脸上有几道鲜红的伤痕,看起来依然很帅,眼睛透亮。 周宁琅站在路边上,仰起清冷的脸,跟他对视。 半晌,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扯了扯唇角,对他说了一声“今晚谢谢”。 停了停,她稍微扬高声调,对他道,“我事先不知道你在,在我动手前,我已经报了警。” 意思是迟宴泽多管闲事了。今晚周宁琅没有要寻求迟宴泽帮忙的意思。 “一句谢谢就算了?”迟宴泽故意为难她的说,“有人拍视频发到网上了,基地领导看到,说不定军衔都会给我撤了。” 他把任中昱送到前面好打车的地方去打车了,然后叠反回来送她回家。 确切一点说,是算账。 算今晚他在酒馆里出手帮了她的账;还要算为什么她让人骗他,说她在美国的医院上班的账。 他们空军出国次数有限制,他每年只能出去几次,仅有的几次都用来找她了。 结果她这两年竟然就在他老家,京南的军区总院当医生。 要不是这次任中昱碰巧去军总看病,迟宴泽还会觉得周宁琅就那样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了。 当初她说要走的时候,留给他的话是:“迟宴泽,祝你今后的人生像一场永不散场的华宴。” 结果,迟宴泽后来的人生不像一场华宴,似一场酷刑。 这次回京南,迟宴泽终于找到了施虐者,周宁琅。 面对男人刻意的夸大其词,周宁琅先是沉默不响。 在心里思忖了一下今晚的事件性质,周宁琅觉得就算酒吧有人把他打架的视频恶意传播,也不会有什么恶性后果。 那是个数罪并犯的瘾君子,迟宴泽的行为是见义勇为。 要是视频传开去,热心网友也许还会给他点赞。 迟宴泽会再一次在网上出圈。 他的拳脚,就算讨厌暴力的周宁琅看了,也会感到必须要痛快的热爱。 他是个打架高手,从高中打到大学,后来进入纪律部队,终于把那打架的本事潜移默化成职业本能,他现在也打架,只是跟一些极恶犯罪分子打。 比如今晚在那几条酒吧街臭名昭著的毒贩朱兴。 “没那么严重。”周宁琅不卑不亢的说,“如果你领导需要调查事件的原委,我可以配合。” “周宁琅。” 气温还不够暖的初春夜,男人一脸受伤模样的看向周宁琅,口吻心疼的问,“为什么要让人骗我你在美国?” 这些年,周宁琅一次都没参加过京北的大学同学会。 每一次,他们北清医学院的同窗聚首,聊起周宁琅,跟周宁琅关系曾经最亲密的云昕都会说,宁宁现在在波士顿的医院发展得挺好的,绿卡都拿到了,说不定再也不回来了。 迟宴泽去了波士顿好几次,在当地各大医院问询有没有一个叫周宁琅的华裔医生,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现在就在军总,给他的同事,他的堂妹看病。 她果然是周宁琅,让迟宴泽永远无法控制的周宁琅。 这辈子迟宴泽身边花团锦簇过,星辰漫天过,到最后,孑然一身的他想要抓住的只有她这只在黑夜里翩飞的火鸟。 “我没有让人骗。” 周宁琅说,但实际上,她就这样做了,如果不是这样编造一个谎言来制造遥远距离的话,也许他们之间是割不断的。 迟宴泽是个骄傲透顶的男人,他不会允许周宁琅先退出这个逐爱游戏,特别是在他兴致很高的时候。 “太晚了,你受伤了,你去找个诊所料理一下吧。”周宁琅想要就此别过了。 认败的她如今再也不想从迟宴泽身上得到什么。 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次失败,这没什么。 暗恋一个人十年,就算去了他身边,也没能跟他修成正果,这样的失败也只能是算其中一样。 失败不可怕,承认失败才可怕。周宁琅用了五年的时间,已经差不多面对这个结果了。 然而,就在此时,迟宴泽居然凑巧的又来到她身边了。 周宁琅以为,久别重逢,最刺激他的点应该是周宁琅就在他老家京南做医生,不是在美国。 她好似跟他玩了一次精心设计的暗度陈仓,只为跟他切断联系。 所以,跟她在京南偶然重遇,算是她真的惹到那个拽得不可一世的他了。 “老子不去诊所。” 迟宴泽说罢,便拉开车门,走了下来,高大身形逼到周宁琅面前,用幽怨的眼神睨了她两眼,然后拽住她的细腕,将她一把掀上G500的副驾。 “为你受伤的,你必须给处理伤口。你不是医生吗?救死扶伤是你的天职。” “你干嘛?我不坐你车。”周宁琅要下车,迟宴泽抓住安全带,拉过来,紧紧绑缚在她身上,“别乱动。乖一点。” “少犯浑,你都多少岁了。”周宁琅挥手,使劲打了他的手一下。 他嘶一声,咬牙吃疼。 周宁琅觉得不对劲,掀开他衬衫的右手衣袖,才发现她的小臂被酒瓶玻璃划伤了,现在里面还夹杂着不少酒杯的碎玻璃。 周宁琅面色一白,眼睫颤动。 她没想过从密云酒吧到莫愁湖派出所这么漫长的一路,他跟她在警车上沉默的坐着,再到派出所问询室里,他跟她一起坐下来被警察问话,那么疼的伤口,玻璃碾碎在肉里,如刺在心,他却一声都没吭过。 “……”周宁琅长久的愣怔。 “看我手扎这么多碎玻璃,你不难受?都是为你扎的。疼也是为你疼的。” 知道她看不惯他模糊血肉里掺玻璃渣,迟宴泽把车门合上,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上,点燃引擎。 “你跟任中昱今晚是不是喝酒了?”车子开出巷道,周宁琅问。 “没有,我们喝的是果汁。”迟宴泽说,“我们是纪律部队的人,不会知法犯法。” 他说得随意,可是周宁琅还是听出他的态度。 车行出一段距离,路过一个高架广告,是新一届的WRC世界赛车拉力赛要举办了。 周宁琅触景生情的想起一些往事。 “迟宴泽,为什么选择加入中国空军?”周宁琅不解的问。 当初他上北清的双学籍飞行班,是被他家里逼着考的,一开始,他是想玩赛车,做职业赛车手,连大学都不想上,都已经报名车队成功了。 上大学的时候,他也是玩世不恭的,时常翘课翘训练,夜不归宿,经常被教练员惩罚。 9. 不羁模样 周宁琅他们医学院的人出去上课跟做实验,每每路过操场,总能见到迟宴泽又被罚,不是跑十圈操场,就是趴地坐一百个俯卧撑。 医学院的女生们就会为他展开兴致勃勃的讨论。 “飞行班的教练员迟早会被迟宴泽给气死,阔少爷想开赛车,结果他家里把他弄来开飞机。他现在在大学里拼命玩叛逆呢。” “他整天都不配合教练练习,多好的机会啊。北清在全国的录取率是万分之四,空军的录取率是万分之六,这两个渺小机率组合起来,才能进北清的空军飞行员班,一出来就是空军飞行员。妥妥的天之骄子唉。” “人家迟宴泽家里有矿,他会愿意去做空军呢。毕业了说不定直接回家里继承家业。” “就是,就是,当空军一个月才领多少钱啊。” 那时候,抱着书本去实验室的周宁琅夹杂在人群里,遥遥望着迟宴泽,心想他以后肯定不会选择当空军这条路。 不说他优越的家境,就说他这个人,他的骨头一直是反着长的,怎么可能愿意被严明的部队纪律束缚。 如今,他真的选了这一条路,周宁琅问他一个求证为什么。 “部队里女人少,没人烦我。”迟宴泽敷衍式的,直接回答。 周宁琅笑:“是吗?这理由真草率。” “怎么草率了?对你来说,这算不上是个理由?”迟宴泽侧眸,认真看她一眼。 大学毕业,周宁琅离开他,当时年轻不羁的他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去的部队。 “还是先去处理你的伤吧。”周宁琅觉得他们不适合聊天,思维的频率不在一起。 “你这是带我去哪里?” “去我住的地方。” * 迟宴泽单手握方向盘,开车将周宁琅带回了他在京南的别墅,泰来鸿信。 他将车驶入地下车库,停到车位里,带周宁琅上楼。 这里是城中顶级的墅王级别豪宅,前后耗时十年才建成,主题风格是欧式巴洛克风格。 主楼地上有两层,涵盖客厅、家庭厅、餐厅、早餐厅、厨房、书房、客房各类功能区。 地下有一层,包括了室内泳池、家庭影院、健身房、酒吧等。 一共由三栋建筑围合组成,面积最大的是主楼,供他自己居住,一栋是父母楼,但他父母并不住这里,第三栋面积最小的是仆佣楼。 周宁琅以前是在京北上大学期间跟迟宴泽靠近,从未真正接触过他家里在京南的根基。 今晚,当他带她到他这次回京南来,随意挑来住的别墅里,周宁琅确信了,当初坚定不移的逃开他,让人撒谎骗她,她在美国当医生,是极为必要的。 因为,他们的出身差了那么多。 小时候,每个人得到的教导都是人生来是平等的。 周宁琅那时候傻傻的信了。 长大后,她才从社会这个染缸里学到,怎么会呢。人生来就有身份的差异,比如她跟迟宴泽。 迟宴泽的停车场里停着的那些天价豪车,别的不说,就说今晚他开的最次的这辆奔驰G500,便是她大概要花一生时间去工作,能辛苦赚到钱的总和。 夜阑人静,“医药箱呢?”试图让自己清醒的周宁琅无心继续欣赏迟公子家里的豪宅,问。 迟宴泽打了个电话,有个阿姨给他送来了医药箱。 “来吧。”迟宴泽在客厅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修长四肢松散的撒开,卷起衬衫袖子,摆出一副等周宁琅上前来伺候他的不羁模样。 周宁琅对上他有所求的灼热视线。 那张骨骼感强烈的俊美脸孔在客厅数盏流苏水晶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看得周宁琅自以为死寂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芽跟膨胀。 不可能,那是错觉。 周宁琅别开跟他对望的眼睛,走到他身边,弯腰找消毒酒精跟镊子,外伤消炎止痛药,还有绷带。 她先用酒精淋过他的伤口,然后用镊子,仔细的把血肉模糊里含有的碎玻璃渣挑出来。 “疼的话告诉我。”周宁琅不清楚自己的力道是否让伤者接受,语调温柔的告诉他。 职业病犯了,在执医的时候,她对伤者的态度都是极尽体贴的。 这态度对迟宴泽来说,是周宁琅松垮了。 她垂首在他的眼皮底下,一手轻轻托住他的手臂,张大透亮的杏眼,一手仔细的用镊子捡玻璃。 他们终于肌肤之亲了。 女人雪白的后颈就杵在他眼前,他稍微用力呼吸吐气,就能吹起她乌黑的发丝。 他想起那一处是她的敏感带,以前,只要他用唇轻咬两下,她就能从脸红到脖子。 迟宴泽的呼吸频率渐渐有些不稳。 伤口里的玻璃被不厌其烦的捡完了,药也上好了,周宁琅为男人缠绷带。 终于要结束那刻,周宁琅说:“处理完了,夜深了,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来,还没拔腿走出去一步,膝盖弯被迟宴泽用腿一勾。 她毫无防备倒在他身上,本就在发热的脸一下烧起来。 “迟宴泽,你想干嘛?”周宁琅有些恼羞成怒。 “想……亲你。”迟宴泽填满狂热的眼眸触到周宁琅面前。 下一秒,他的仰月唇直勾勾落到她的额头,然后是鼻翼。 温热又湿濡的触感传来,久违的探访。 最后眼看到男人的唇要暧昧的移过来,带欲的点上她的唇,周宁琅快速站起身来,拽着自己的包跑了。 迟宴泽心里早有预估,知道她不肯。 于是给一直候在院里的慕盛打电话,“送她回去。” “好。”慕盛答应。 周宁琅走出来,她的人本来就已经因为今晚的闹剧很疲倦了,没想到迟宴泽还给她整这一出。 好像这过去分开的五年对他来说,根本没有让他对周宁琅产生任何的生疏。 他对待周宁琅的方式还是跟过去一样浮浪,兴头上来了,想亲她就亲她。 迟宴泽应该早就不记得那年大四,临时决定出国读专硕的周宁琅哭着给他写告别信,在信里说: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就当是一场荒唐的梦,醒来后,你还有你的鲜花着锦,鲜衣怒马,我也会有属于我的光明前程,快乐人生,我们从此山水不相逢,各自安好。” 10. 潮湿夜晚 漆黑的夜里,慕盛送周宁琅回住所,周宁琅本来不想让他送,但是迟宴泽住的别墅靠近郊区,此时门口来往根本没有任何车辆。 慕盛是迟宴泽的私人助理,这人以前周宁琅见过,在京北。 那一次是春天,他们在上大学,迟宴泽组局,带一帮人去居庸关的长城赏樱,然后到附近的山顶民宿借宿。 晚上,他们几个男生来了兴致,说要玩赛车,有人看不惯迟宴泽的张扬,偷偷把他开上山的迈凯伦塞纳划破车胎了,以为这样,到了晚上的比赛环节,他就没有出风头的机会了。 迟宴泽发现自己的跑车轮胎被划破以后,面不改色的打了个电话。 “安排辆车来,我在山上。” 慕盛接到他的电话以后,给他开来一辆veyron,于是,那个晚上,在山道上风驰电掣,明亮飞扬的人依然是迟宴泽。 当时,有幸跟这帮人一起出游的周宁琅只能躲在人群里,暗自喟叹不管出什么意外状况,迟宴泽总是能拥有很多选择。 不止天价超跑,包括女朋友也是,他拥有的很多,还能保证下一个绝对会比上一个更好。 城市街灯寂寥,慕盛开着送周宁琅回去的还是车库里那辆最低调的G500。 “前面放我下就行了。”眼看车快到自己住的公寓楼下了,在后车座拘谨坐着的周宁琅提前要求慕盛让她下车。 她不想让慕盛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里,继而迟宴泽也会知道。 “周小姐不要如此拘谨。我送你到公寓楼下便是。”在前排驾驶车子的慕盛很客气的说。 “不必了,谢谢你,太晚了,不想再对慕先生多做打扰了。”周宁琅掩藏自己的小心机。 “周小姐,迟少要是想知道你住哪里,他不一定通过我送你回家这件事知道。” 慕盛干脆说了,他照顾迟宴泽多年,深知公子爷的脾性。 周宁琅现在已经躲不掉了。 “最晚到明天天明,他一定会知道你住哪里。” 慕盛知道他们的事。这些年,迟宴泽得到的消息一直是周宁琅在波士顿做医生。 没想到,她就在京南城里悄悄生活了两年。 在这座城里,迟家的势力渗透每个角落。迟宴泽想定位她的住址,易如反掌。 现在是凌晨一点,慕盛估计周宁琅住的公寓应该还在这条街之外。 慕盛瞧她已经很疲倦了,折腾了一晚上,温言道:“还是将你送到楼下比较好。” 周宁琅品了一下慕盛暗示的意思,觉得的确是这样,就算她刻意隐藏,迟宴泽还是会有一千种方式查到她的住址。 “上东阳光北二门。”周宁琅说了附近一个商业小区的名字。 她进入军总医院骨科上班以后,一直住在这里,房子是租的,二套一户型,面积120平,不大也不小。 那时她刚参加工作,薪水不高,刚开始,房间空了一个,她试着找了几次室友,那些人都不爱干净,还喜欢带人回来留宿,她索性就放弃那点房租,不再对外出租了。 表姐姜棠是一年前搬来的,她本来在扬城的酒吧里驻唱,一年前惹上点事,呆不下去了,来了京南唱歌,算是来投奔周宁琅。 那之后,周宁琅就跟姜棠一起住了。 喜欢打扮,衣品夸张的姜棠外表看着艳浪,其实私生活很检点。 回到家中,是居家型的女生,她闲下来会给周宁琅烧饭煲汤,逛街的时候看到合适周宁琅的裙子会主动掏钱帮周宁琅买,会跟周宁琅聊老家的逸闻趣事,会关心四季更迭里周宁琅的日常心情跟身体健康。 因为有姜棠,周宁琅这一年过得还算不错,至少有人真心陪她。 今晚姜棠被一群流氓骚扰,周宁琅才会义无反顾的上去帮忙。 慕盛见周宁琅面色一直不好,细细代入了一下她今晚的遭遇,在与她分别时告诉她: “你表姐的工作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迟少都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你表姐不管在京南哪一家店登台表演,都不会有任何人再敢找她任何麻烦。” “是吗?替我谢谢迟少,也谢谢慕先生送我回来。”听完后,周宁琅瓷白的脸上没有欣喜,也没有感激。 她淡漠的别过慕盛,打算回到住所。 慕盛点头,将车掉头,开回泰来鸿信之前,他告诉她一句话:“周小姐,迟少这些年没交过任何女朋友。” 周宁琅此时已经背过身去,朝小区的门口走了。 大约是为了让她听得清楚一些,慕盛说这句话,扬起了颇高的声调。 静静的街头巷尾,他说,迟少这些年没交过任何女朋友。 周宁琅坚定的步伐因为慕盛这句让她出其不意的话变得虚浮。 她脑中有短暂的晕眩生出,接着,周宁琅不回头的朝前走去。 * 温馨布置的小屋里,入户是一幅油画拼图,是主色彩为蓝与白的清艳雪景。 姜棠在小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焦急的等周宁琅回来。 葱白的手指里夹着燃烧的女式薄荷烟,她换了衣服,屋子里开着暖气,她穿小吊带跟长纱裙,身材惹火。 “宁宁,你怎么才回来?我打电话到莫愁湖派出所问,他们说你早走了。可你还迟迟没回来,急死我了!”姜棠摁灭烟,着急的走到周宁琅面前,将她从头到脚的审视。 “你没事吧?”姜棠担忧。 姜棠真的没想到那个朱兴会挑今晚闹事,他是那一片出名的地痞流氓,还是个吸毒跟贩毒的,每晚都在这些欢场挨家挨户收保护费跟兜销生意。 之前其实他也撩过姜棠几次,但是姜棠都没给他留任何余地的拒绝了。 今晚他嗑药了所以才那么疯。 朱兴挺有势力的,姜棠很担心周宁琅那么温柔乖巧的一个女医生,会因此惹上像条疯狗的他,以后会不会惹来一身骚。 姜棠倒无所谓,她没有什么高学历,常年往返在各大酒吧驻唱,不是个体面人,天天接触的人全是三教九流。 但是周宁琅是一个天之骄女,学医学了那么久,前不久才好不容易当上三甲的主治医生,前途无量,不能惹一身骚,会对她的前程有影响。 要是朱兴稍后被放出来,随便找几个小流氓天天去她上班的医院骚扰她,抹黑她,哪个病人还敢找她看病,她往后在医院的职称还怎么升。 姜棠心里很愧疚,怕周宁琅会因为她的一个随口邀约而葬送远大前程。 “没事。”周宁琅回答,转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她想压压心里的惊。 诚实说来,遇上毒贩流氓起引起的骚乱,还根本不及这个晚上她跟迟宴泽发生的这场重遇。 在军总医院里,她也走马观花般的见过他几次,只是微不足道的片刻,她可以躲。 可是这个春雨落地,万物潮湿的夜晚,一个偶然,让她躲不掉了。 迟宴泽决定跟周宁琅彻底的算账。 他终于发现了,她居然故意躲起来,让他以为她在美国。 “你从派出所离开了,又到哪里去了?”姜棠跟过来问。 周宁琅握着透明玻璃杯,站在厨房里,人一直发愣。 沉吟几许,“那个帮我揍朱兴的人,他受伤了。我去他家里帮他料理了一下伤口。”周宁琅回答。 接着,她出言安慰还处在恐慌之中的姜棠:“以后不用担心了。有人帮你处理好了你唱歌的事,不管现在这个场地你愿不愿意继续唱,就算你换其他场子,也不会再发生这样荒唐的事。” “不会吧?我命会这么好?”姜棠雀跃的叫起来。 “谁给你做的保证?莫愁湖派出所那群臭警察?不可能,他们上次还怀疑我吸毒来着。”姜棠双眼放光,忽然想起了今晚控场的那个人间绝色大美男,“就是让你这么晚回来的人?那个大帅逼?” 姜棠听陪她去医院做验伤的女警察说了,今晚那个见义勇为的人是个空军飞行员,在京北空军基地上班,且担任要职。 “你们怎么认识的?”姜棠见周宁琅私生活里从来不结交任何男性。现在身边一出现异性,级别就这么顶。 “他是我大学同学,不同系,同届的。”周宁琅回答。 “在京北认识的?” “算是吧。” 其实不算,早在去京北之上大学前,周宁琅就认识迟宴泽了,但是迟宴泽自以为是大学入校那会儿才认识的。 周宁琅现在索性也就这么定义好了。 主观上缩短他们认识的时间,没有那么长,周宁琅对他怀有的感情也就不会显得有那么浓了。 “以前谈过?”姜棠问。 “没有。”周宁琅否认得很笃定。 “以前有个室友。当过他女朋友。我们因此认识了,有过一些相处。”周宁琅说。 五年之后,当被旁人问起她跟迟宴泽的关系,周宁琅如此回答,嘴角有浅浅的释然的笑意。 然而,是很刻意的释然笑意。 周宁琅接着说,口吻落寞,“但他女朋友很多,在大学里平均一个月一换吧。我是他女朋友的朋友,也不算是什么熟悉的关系,今晚遇上了,他还出手帮我,可能他就是职业病犯了。” “哪会啊?”姜棠当时在场,留意到迟宴泽本来是绕道走,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帮忙,直到周宁琅冲出来。 他一改懒颓不羁的神态,脸红脖子粗的奔上来就收拾那群臭流氓。 姜棠听到了他痛骂朱兴:“爷的女人你也敢觊觎,他妈就是嫌命长。” 他跟周宁琅的关系,绝对不是周宁琅说的这么浅显。 11. 迎春花 “我觉得他就是看到是你,才会出手,咦,他是飞行员,又怎么会跟你一起上一所大学?”姜棠兴奋的追问。 她感觉她就要掏到清冷如霜的周宁琅隐藏多年的情史了。 姜棠知道周宁琅心里肯定有个人,那人还伤她很重,进入社会后,她才会拼命封闭自己的心。 但是,姜棠真的没想到会是迟宴泽这种大帅逼。 纵观周宁琅这种乖乖女生的人生,她能大概率遇上的不过就是跟她一样死读书的书呆子,姜棠以为她心里的人会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文弱书生男。 现在谜底揭晓,姜棠宛若被震撼全家。 迟宴泽这样的男人,就算张扬艳丽若姜棠,都不敢草率的上前去沾染,这种男人一旦染上,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北清有双学籍空军飞行员班,就是去考的时候,要参加高考,也要参加空军选拔,将两边的严苛标准都达到,才可以选上。 一个班只收一百多个人,他们叫做又红又专的人才,是专门为国家输送的天之骄子。在国内,除了北清,还有北航,南航都有这种空军飞行员班。”周宁琅娓娓道来为何她可以跟空军飞行员同一个大学。 “我操,那么牛!”上学时一直是学渣的姜棠瑞思拜了,考一个北清的名额也就一个县城一个吧,当初周宁琅考上,她小姨跟小姨夫高兴惨了,还办酒席庆祝了。 迟宴泽不仅考上北清,还同时考上空军飞行员。 “可他样子看起来不像那种死读书的啊?”姜棠质疑。 “可能有些人,生来就是女娲毕设吧,造物主将他们偏心的造得完美。”周宁琅手里的温开水喝完了,她放下空杯,“我先去睡了,明天下午在医院急诊还有班。” “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跟你好好聊聊。” 姜棠姿贴近,势温柔的抱了抱周宁琅,虽然她嘴上没说,但姜棠能明显的感觉出周宁琅因为迟宴泽的出现,在承受很大压力。 “现在,什么都别想,先去休息。”姜棠轻轻的安慰她。 “嗯。”周宁琅答应了。 * 朱兴事件过去半个月后,一切归于平常,如被慕盛告知的那样,姜棠不管去哪个场地做表演,再也没有这种肮脏黯败的登徒子来骚扰她。 姜棠甚至还接收到了不少上档次场所的主动邀约,他们大方的给她丰厚报酬,要她去做表演。 姜棠因祸得福,很是开心。 她好几次告诉周宁琅这件事,说她感觉到她的演唱事业就要开始起飞了,问是不是周宁琅那个大学同学在暗地里帮忙。 周宁琅也没做过多回应。 这些日子她在专心准备任中昱的断指再接手术,还有追进迟妙雪的术后康复进度,手上也收了不少新的需要她多加关注的病人。 周宁琅努力让自己忙到没心思去想她跟迟宴泽又扯上关系了。 迟宴泽出现在军总医院好几次,有时陪任中昱来看诊,有时来探望迟妙雪,自然而然就有很多机会跟她碰面。 周宁琅克制好自己,将心里所有复杂的想法都恰好的隐藏。 毕竟,她不是过去那个傻傻喜欢迟宴泽,喜欢得轻易就为他心疼的周宁琅了。 两人在这半个月里唯一的一次面对面单独谈话,是有一天她要下班了,在办公室拆了发髻,脱下医生制服,正准备换自己的常服的时间点。 迟宴泽顺着半开的门进去了。 适才乌青急着去拿放射科的报告,出去忘记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周宁琅换衣服,也没留意,军总骨科就她们两个女医生,分在一个办公室,男同事为了避嫌,一般都不会来这里找她们。 “你那病患检查结果怎么样?是骨癌吗?希望不是,才三十多岁,要是确诊的话真的太倒霉了。你知道吗?今天累死我了,急诊来了一个冰棍球队,比赛的时候场地出现问题,广告牌塌下来了,砸得他们全员骨折。我忙到现在,头都晕了,眼也花了,浑身无力,好想快点回家睡觉……” 听到脚步声,周宁琅如常般,跟乌青絮叨着今天上班遇到的急诊突发事件。 说完,她回头来,才惊然的发现来人不是乌青。 而她用这个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简直是可以去死一死了。 她下半身套着深蓝主治医生制服的松紧裤,松紧裤腰勒在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顺着那曼妙的腰线上移,她上半身只系了一条黑色蕾丝胸衣。 细腻瓷白的皮肤在男人的黑眸下大面积暴露。 胸前胀鼓鼓的两团软肉被罩杯挤出汹涌的沟。 今天京南城是个大晴天,时间一下来到三月底。 窗外春光正盛,从敞开的窗户倾斜,照亮插在花瓶里的迎春花枝,细细的嫩绿枝条上,鹅黄的小花在俏丽绽放。 然而,不管那春光多妩媚,都不及眼前女子玉软花柔的娇躯妩媚。 迟宴泽站得隔她仅仅不到两米远,用滚烫的,裹着欲的目光将女医生身上所有的香艳部位全部打量一遍。 最后将视线停在她染粉的脸蛋上。 本来在放松状态换衣服,却被人无端闯入撞见的周宁琅怒极,几乎是用吼的。 “给我滚出去!” 她拽起白大褂,往胸前一挡。 迟宴泽的仰月唇微勾,垂眸下去,装模作样的表示自己在避嫌了,但是一双长腿还是立在原地,不动。 周宁琅背身过去,将纤瘦的美背对向男人。 没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周宁琅越发生气,“让你滚,你没听到?” “我找你有重要的事,要说事。”迟宴泽仰脸,大喇喇的睨着女人纯白的雪背,就是不走。 那里只被黑色胸衣的两根带子跟两段薄蕾丝镶嵌跟捆绑,更显纤瘦的破碎感,让任何男人见了都想将她真的弄碎,然后再慢慢的宠哄,缓缓的拼接。 总之,如果她是属于他的,他心里就不会再这么燥了。 瘦突喉头滚动,迟宴泽想给自己来根压欲烟了。 不马上点一根的话,他怕他会做出什么有损自己是空军高官形象的事。 “我在换衣服,你没看到,有没有礼貌,进来也不敲门!”周宁琅继续大喝。 “我敲了,你没听见,可能是今天忙晕了。”迟宴泽适才去过急诊,那里像个美剧医疗剧的开篇,一阵混乱。 今天周宁琅运气不好,整到大活儿了,她真的忙得快晕头转向了。 “你才晕了。”周宁琅窘迫得手忙脚乱,终于成功套上一件深蓝色运动款卫衣,转身来,脸上全是生气,皱着细眉毛,恶声恶气的叫男人,“有话快说。” 周宁琅把重点放在他说的很重要的事上,周宁琅真的以为很重要。 “就是……”迟宴泽懒痞的回应,故意停顿,“迟妙雪说想吃冰激凌,我说不行。她说你说可以。所以我专门来问问。” 听完他说的找她很重要的事后,平日里对人总是温文尔雅的周宁琅现在只想原地暴走。 看她今天都这么忙这么累了,迟宴泽还专门来没事找事。 这么小的事,他那个骄矜大小姐堂妹想吃冰激凌就给她吃好了,小女孩都术后那么久了,不给她点小奖励,她又怎么会愿意忍痛积极参加康复训练。 周宁琅指尖微微颤抖,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生气。 她努力平复自己,回答:“如果实在劝诫不了,给她吃一点点就好了。不会有太大影响。” 周宁琅以为这么说,对方就会离去了。 她现在刚从急诊室回来,散着扎了一整天的马尾,蓬头垢面,着装不雅,制服裤上还有大团血污,她真的不想用这种面貌面对病人家属。 特别当这个家属是迟宴泽。 “哦。”迟宴泽轻声答应,尔后又说,“她说上次你买给她吃的那种口味很好,但是她不记得了,让我照着买。” 周宁琅好不容易不发抖的手指又在抖了。 “迟先生,抱歉,我也忘了。我每天都很忙,能不能请你凭直觉帮令堂妹买一个呢?” “我也抱歉。周医生,我凭直觉做不到,要不你发发善心,陪我去一趟楼下超市?见到实物,好方便你回想。” 迟宴泽双手插在纯黑飞行皮夹克的衣兜里,吊儿郎当的说。 “……” 周宁琅努力做出面无表情的淡然,然而心里咆哮的情绪已经走了十万八千里。 “我没空。”周宁琅拒绝。 这时候乌青从放射科回来了,手上拿着她病人的报告。 她有个女病人才三十八岁,就被检查出骨头上疑似长了恶性肿瘤。乌青很紧张,想亲自去放射科帮病人拿报告。 见到办公室里站着一个英俊男人,乌青一时没认出他是谁,只觉得他帅得太引人犯罪了。 乌青用骨科医生的角度去辨别,发现男人的骨架真是优越到了极点,颅骨,躯干骨,四肢骨,没一处长得不好。 实乃女娲的毕业设计。 将他那剑眉星目的淡颜长相细细审视后,乌青问:“迟宴泽?” 乌青这段日子可没少看他入框的那段空军招飞宣传片。 “啊啊啊啊啊——迟宴泽,真的是你?” 乌青狂喜,她有一米七五高,体型偏肥胖,一激动起来浑身的肉都在抖。 她年纪比周宁琅大一些,也是主治医生,但是激动起来完全没有主治医生的稳重。 “是我。”迟宴泽没想到在这里会收获到一个迷妹。他从年少时就习惯被女生们青睐,脸色淡淡的,并不骄傲。 他正要跟周宁琅继续就迟妙雪吃冰激凌的事情做纠缠,“周医生……” 乌青打断了他,征求他意见,“我可以拿手机拍几张你的照片吗?” “不好吧。”迟宴泽说,毕竟他不是明星。 “可是你是我偶像啊。”乌青拿出手机,跃跃欲试。 “我天天都在各大平台刷你的消息,你好帅,我这样的人一般都不追星,但是我只追你。”乌青激动,对偶像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 “你怎么在这里?你找宁宁?” “对,我找周医生说点事,但她不愿意帮忙。” “什么事啊?”乌青热心肠,马上就要给偶像排忧解难。 “就我堂妹想吃周医生上次给她买的冰激凌,但是她想不起来是哪一款,我专门来找周医生问,周医生也不记得具体是哪种了,我想让周医生帮个忙,哄小姑娘高兴,跟我一起去超市选。她又不肯。” 迟宴泽很为难的说起。好像他真的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找周宁琅的。 “这样啊?”乌青觉得很好解决,“宁宁现在下班了,反正出去也会路过超市,让她顺路陪你去啰。” 12. 冰激凌 军总医院那么大,院内只有一处便民超市。 那是周宁琅下地下停车场去取车的必经之路。 乌青示意周宁琅:“宁宁,你今天是不是在急诊太累了?平时不是挺喜欢帮这种忙的吗?上次有个老太太住院,想吃花生酥,不吃到那款就不配合上台手术,你找了全城的甜品铺子,最后帮她买来。” 乌青纳闷,怎么平日里那个对病人体贴服务得像个无可挑剔的女菩萨的周宁琅,今日不愿意配合迟宴泽了。 迟宴泽这么帅,主动邀约她跟他去超市,这是多好的相处机会。 “……”周宁琅已经无言以对。 大嘴巴乌青已经泄露了她的底。 一个陌生的老太太不配合手术,她找遍全城也要让老太太如愿尝甜。 现在这超市就在她楼下,迟妙雪也是她的病人,还是迟宴泽的堂妹。 周宁琅理着这些逻辑,如果她不去,那么她对迟妙雪就是双标,为什么双标呢,因为她是迟宴泽的堂妹。 为了洗脱这个嫌疑,周宁琅告诉死缠烂打,还装作一脸无辜给乌青卖惨的迟宴泽:“你出去门口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洗个手就陪你去。” “好。”迟宴泽笑了,仰月唇勾起,骨骼感强烈的面孔上洋溢的是比窗外春光还要明媚的温情。 他配合的到了门外去,乌青跟出去,跟他站在走廊里说话。 办公室门被合上了,周宁琅走到洗手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又洗了一下手,然后换上自己的常服。 一件黑色的天鹅绒掐腰裙子,长头发早就乱了,出过汗,周宁琅拿皮筋将长发全部扎在脑后,系成一个温婉的发髻。 然后,她打开手包,对着洗手台上贴墙而放的镜子,想重新化一个妆。 她洗过脸,就这么素颜出去,会显得气色不好。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就这样让迟宴泽觉得她气色不好吧。 门口传来乌青跟男人说话的声音。 “你这次回来京南准备呆多久?”乌青问。 “还不知道,本来只有一个年假,十几天,现在应该会呆久一点,跟基地申请延归队了。”他回答。 “那就是要在京南呆些时候了?有空我请你吃饭啊,京南好多好吃的馆子我都知道,我们一起约吃饭!”乌青的三魂六魄已经被她的偶像带走。 “好啊,谢谢。”他笑得腼腆。 “你以前认识宁宁?”乌青问, “我们以前在京北曾经……”他说到这里,临时换了个说法,“我们是北清大的校友。当初同一届进校的。” “是嘛?我就说你们是一届的,但是宁宁之前总不承认,太好了,有空叫上宁宁,我们在城里好好聚聚。”终于得到求证的乌青欣喜若狂。 她的偶像居然跟周宁琅真的是校友。 “对了,我可以加你微信吗?偶像。”门板外,女汉子乌青说话的声音越发滴滴娇。 以前,周宁琅难得听到她这样说话。 乌青在周宁琅眼中,形象都是平地一声吼,手术台上一站,电钻刀一拿,就像个工地女包工头开始彪悍的整活儿了。 现在,乌青见了偶像,竟然变成温雅淑女了。 周宁琅想迟宴泽会不会加乌青的微信呢。 似乎乌青这样的女生并不符合迟宴泽的审美,他喜欢艳丽挂的,身材跟气质都好都美,无时无刻都会做华丽打扮的女生。 “……可以啊。” 迟宴泽的答案是可以,周宁琅没想到他下一句话是,“加完你,你能把周医生的微信推给我吗?” “当然没问题。”乌青一口答应。 周宁琅还没得及出门阻止,乌青已经跟迟宴泽互加,并且分享了她的私人微信给迟宴泽。 周宁琅手机上出现一个新的联系人,周宁琅没有马上通过他的验证。 周宁琅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迟宴泽眼前一亮。 换下适才那满身血污的主治医师制服,穿上一条一字领修身天鹅绒裙子,她饱满的身材线条将裙子的边缝撑得曼妙的完美。 雪白的皮肤特别衬那布料的光滑柔软,让他见了,想立刻上手,搂紧她腰肢。 简洁明了的发髻低低挽在脑后。 一字领挖空得不多也不少,正好把修长的脖颈跟纤细的锁骨露出,白腻腻的,流淌着艳丽的光泽。 一张瓷白的脸蛋素净无妆,却堪比出水清莲。 五年不见,周宁琅长能耐了,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素颜出现在迟宴泽面前,就能让他喉头干痒得不行。 十多分钟前碰巧撞见她换衣服,上身只穿蕾丝胸罩,一脸妩媚的清艳模样,再度浮现在他脑海,他手伸进衣兜,不自觉的又想燃烟,燃一根压欲烟。 然而,医院大楼里禁烟。 迟宴泽无法,只能将喉头的干涩咽下去,将身体的热血冷下去,凝着周宁琅的眼睛说:“你微信上有个好友验证,通过一下。” 他的神情很认真,不像是跟周宁琅吊儿郎当的开玩笑。 周宁琅别开与他对视的视线,说:“我手机没电关机了,等会儿开机再看。” 她骗他,其实她手机还有50%的电量。 迟宴泽眉头稍微蹙紧,尔后又松开,勾了勾仰月唇,示意她:“走吧,陪我去给迟妙雪买冰激凌。” 两人于是离开骨科的办公室,坐电梯下楼, 一路上遇到很多熟人,看见周宁琅身边陪着个大帅逼,全都十分激动的上前围观,一个劲的追问周宁琅。 “哎哟,周医生,这是你男朋友啊?这么帅啊,怪不得平时医院里那些男医生跟男护士给你买咖啡,你从来不喝。” 迟宴泽就爱听这话,先前暗淡的脸色渐渐好转了些。 走到大厅里,一个跟周宁琅关系好的保洁阿姨见到她跟迟宴泽并肩走来,乐呵呵的招呼她:“宁宁,终于交男朋友了,破天荒了。” 周宁琅温声解释:“不是的,是一个病人家属。” 迟宴泽张唇更正:“就是男朋友。在一起六七年了。” “这样啊,太好了,你们郎才女貌,很般配,什么时候结婚啊,记得给阿姨发喜糖。” “好。有消息了,第一个告诉阿姨。”不管到了哪里都巨有女人缘的迟宴泽总有办法讨一众妇女的欢心。他脆声声的答应。 “够了没?还去不去超市?”周宁琅狠瞪他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出大楼去。 “诶,你等等我。”迟宴泽快速跟上。 * 到了超市,周宁琅开冰柜,有些想不起来了,问了超市老板才想起来,是某品牌的香草口味冰激凌,她选了之后,拿到柜台付款。 迟宴泽站在不远处的超市门口抽烟。 这情景有些像以前他们瞒着学校里的人在一起,出去约会,她想去买冰激凌,他就站在超市门口抽烟等她。 他们飞行大队里的人路过,见他落了单,站在那儿百无聊赖的等人,便问:“泽爷,在这儿等谁呢?谁这么大谱,敢让你等啊。” 他每次都神情散漫,口气带宠的回答:“等我的公主。她小胳膊小腿的,动作慢,总爱让我等。” “泽爷什么时候有公主了,就是新相好吧?”别人笑。 “不是相好,就是一公主,需要人天天伺候她迁就她的那种。”迟宴泽应。 周宁琅从超市里走出来,就正好听到迟宴泽说她是公主。 公主这个称谓早就变得阴阳怪气了,是用来形容一个女生作的。 后来,他们独处的时候,她问他,她怎么是公主了。 问了好几次,迟宴泽都含糊其辞,没给她讲明白怎么出身平凡,平日里从不骄奢淫逸的周宁琅是公主了。 直到有一次,在他京北的大平层公寓里,应她要求,他依然没有开灯。 暗淡的夜,他贪婪的将她压在他滚烫的身下。 瘦突喉结硬得不行,贴戳她沁满香汗的额头,野性的抖动,一次发出一个让她心惊的频率。 他哑着嗓子,喘着粗气,嗓音浑浊,呢喃般的告诉她:“怎么不是公主了,这种时候都不让老子说了算。” 那时候周宁琅才知道他有多迁就她。 她怕疼,他每次就放下骄傲,控制欲念,从不让她疼。 “周宁琅,知道吗?你就是迟宴泽的公主。” 往昔那带了点儿不羁的散漫笑声映荡在脑海,周宁琅愣怔了,就那么呆呆站在原地,遥望男人抽烟的身影。 从年少时开始,他抽烟的模样就跟别的男生不一样。 别的男生抽烟总有耍帅装酷的嫌疑。 迟宴泽抽烟,是自然的,懒倦的,随意的。 任细长的烟卷在他骨感的手指间燃着,他想起来,才会那么闲闲的往他仰月唇边塞,寡淡的张口含住,轻轻吸一口,然后喷出连环的烟圈来。 见白雾在空中消逝殆尽,他才会漠然的吸上第二口。 如此,其实一根烟燃起来到熄灭,被他根本吸不了几口,他烟瘾根本不大。 这世界能让迟宴泽上瘾的东西真的很少,因为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他没必要对某一样东西特别的留恋。 对人也是,从年少时开始,他身边就一直出现各色各样的漂亮女生,为他争风吃醋。 像一根燃烧的烟,巴不得在自己燃尽之前,舞到他面前去,让他好好看看她们。 可是他却从来都只是意兴阑珊的只看她们几眼,觉得厌了倦了,就单方面终止这个暧昧游戏。 “周宁琅。”有人在喊。 “周宁琅。”有人在喊了第二次。 终于闻声的周宁琅才回神来。 “冰激凌化了,重新去买一个。”迟宴泽招呼她,她手里捏着的那盒纸杯冰激凌的包装纸都潮湿了大半。 迟宴泽不知道她在这儿发愣愣了多久。“想什么呢?” “不买了。你自己买。”周宁琅把化了的冰激凌塞给他,“我下班了,先走了。”说罢,便大步流星的从男人身边擦身而过。 “你什么态度?我是病人家属。”迟宴泽大声抱怨。 周宁琅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走几步远,有人打她手机,她在迟宴泽的注视下接听了,是科室里打来的电话,谈公事,她不得不接。 迟宴泽打开手机微信,见到她还是没有通过他的验证,她故意的。她手机的电多着呢。她就是不加他。 迟宴泽无语了,周宁琅长五岁了,什么都变了,连胸部的罩杯都变大了。 但是有一点没变,那就是她的个性。 她还是个又娇又作的,需要被迟宴泽一直哄着的公主。 为您提供大神 璇枢星 的《水洗情书》最快更新 12. 冰激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迈阿密蓝 迟宴泽掏烟盒,重新含了根烟,又是压欲烟,他忍了又忍,觉得周宁琅真的把他弄得心里太燥了。 含着那根烟,他也不拿火机点燃,因为其实瘾根本不在这儿。 他等不到周宁琅通过他的验证了。 他掏了手机,照乌青给的号码打了过去。 周宁琅刚坐上自己的迈阿密蓝Macan越野车,这车是分期付款买的,现在每个本月她还在按时还车贷。 扣好安全带,手机响了,周宁琅还以为科室里有什么事急着找她呢。 毕竟今天急诊接收了太多骨科伤员。 虽然现在是下班时间,但是她怕漏掉重要通知,条件反射的接起来,结果是个根本不该接的电话。 “周宁琅。”男人的声音传来,口吻带着拿她别无它法的胁迫,“给你两个小时,加我微信。” “不然?”周宁琅试着跟他硬碰硬。 现在的周宁琅是长大的周宁琅了,不是那个靠暗恋他来风干自己自卑青春里包含的阴霾的小女生了。 她喜欢了迟宴泽十年,可是迟宴泽不知道,周宁琅也不打算告诉他了。反正周宁琅已经对这段感情认败了。 “不然今晚我去上东阳光三单元六栋1606号操.你。”他含烟嘟哝着,口气又淡又荤的说。 “……” 周宁琅不想花力气生气了。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迟宴泽。他现在没站在她面前,但是周宁琅能轻易的猜出他说话的模样。 一定是半眯着那双带隐形钩子的桃花眼,微勾那张水红的薄唇,含着一根不知道是无谓燃烧着,或者是根本没有殊荣被他点燃的烟,说出这么下流至极的话。 “迟中校,请注意自己的形象,我可以随时向军委写你的举报信。”周宁琅声色俱厉的请男人端正她的形象。 “写,尽管写,就怕你不写。”他一副无赖至极的态度。 “跟自己的女朋友调情犯法吗?我们领导鼓励我们早婚早育,说对工作稳定有帮助。之前我一直找不到我女朋友去哪里了,现在找到了,我要她加我微信,这么渺小的要求她都不满足,我情急之下说点粗话怎么就值得被举报了?” 他口才挺好的,上学时候作文就写得好,当过主持人,还参加过辩论赛。 大学入校,他是新生代表,发表的时长不到十分钟的演讲轻松跻身当年的各大平台最帅校草点赞榜单。 平时懒皮懒骨的颓着,不愿意说话,旁人还以为他话少呢。 要是真的被触到了,他能把人怼到体无完肤,比如,此刻,迟宴泽如此开怼周宁琅。 “谁是你女朋友?”在身心都疲累至极的情况下,周宁琅厌烦了男人的胡搅蛮缠,他根本不是来给迟妙雪买冰激凌的,他就是专门来找周宁琅加他微信的。 他想要跟她破镜重圆。 但是他忘了,当初在周宁琅准备离开去美国的时候,他身边就已经有了新欢了。 他们医学院的人在歌城唱歌,他还专门把他的新女友带到周宁琅面前来。 现在他跟周宁琅再遇,他坚持说周宁琅是他女友。 抱歉,周宁琅不接受迟宴泽的强盗逻辑。 周宁琅很懂他的脾性,他觉得半个月过去了,他已经给了周宁琅冷静适应的时间了。 所以,他要再度开始这个当初跟周宁琅没有打完的逐爱游戏。迟宴泽一定要赢,周宁琅一定要输。 这是迟宴泽想要的结果。 “迟宴泽,谁是你女朋友,你跟谁调情去,不要再骚扰我!”周宁琅坐在车里,没开车窗的密闭空间里,吼的声音回荡得特别响。 她都被自己的吼声吓一跳,她怎么能这么生气。 “周宁琅!”迟宴泽也跟着吼她,“周宁琅是我女朋友!”分贝比她的声音更大。 再遇后,拼命按捺了许久的他们终于在电话里失控的开始吵架。 “我根本就没有做过!”周宁琅受够了,她在急诊抢救了一天的伤员,累得上下眼皮在打架,浑身都汗津津的。 那些血肉迷糊跟断指断手,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女生能够接受的画面, 就算她已经有强有力的心理准备拿,但是今天的工作量真的超出她的负荷,在十足的挑战她的心理压力。 当初明知道骨科女医生这个职业特别难做,还是毅然选了这个科室的周宁琅,以为自己早就无坚可催了。 从浪荡野欲的迟宴泽身边成功逃开,就是她人生最大一场受伤后的重生,她活下来了。 于是,她可以面对任何辛苦的职业,乏味的人生,平凡的老去。这些都是小事。 没有什么能比爱上迟宴泽,努力朝他奔去,最后却带着浑身的伤,为这份爱认败更能摧毁周宁琅。 直到这一刻,五年了,五年时间过去了。被她刻意遗忘的迟宴泽在电话里跟她扯着嗓子吼,说她是他女朋友。 周宁琅崩溃了,她鼻子酸得厉害,忽然好想哭。 她怎么是他女朋友了。 他女朋友多得可以把她现在身处的这个三甲医院地下负一层停车场填满,她根本不屑于做。 时过境迁那么久了,他却偏要奔到她面前,蛮横的给她冠名。 周宁琅是迟宴泽的女朋友。 操。 从来不骂脏话的周宁琅甚至在心里爆了一句粗。 安静了几秒,她平复自己的情绪,克制的告诉他:“迟宴泽,我们分开了。是分开,不是分手。因为我从来没做过你女朋友。” “周宁琅,我从来没答应过分开。”迟宴泽嘴里的烟没了,他口齿清晰的说。 “迟宴泽,别发疯了,别把年少时候那些遗憾当做你如今想要再度荒唐的筹码。我们早就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周宁琅挂断电话,把那个来电的陌生号码拉黑了。 她终于被他逼到绝境。她要再度钻回自己的保护壳里。 周宁琅启动引擎,车载音响自动开启,她将油门踩到最底,一秒提速80迈,奔出灯光幽暗的停车场。 终于见到日光了。 明亮从四面的车窗袭来。 歌声从植入音响流淌。 还是那首她当初分开时,她唱过给他听的歌。 曾经,盲目到望晚空等黄昏。 麻木到愿发生的蠢事持续发生。 床前无明灯,提示每日重新做人。 我不变,怎改变一个人。【注1】 迈阿密蓝的保时捷Macan驶过辅道,滑入下班时间的车流。 只是路过一个红绿灯,周宁琅就发现自己的视野越来越不清晰,她拨了一下雨刷刮片,才发现不是车窗湿了,是她的眼睛湿了。 喜欢一个人十年,他却根本不知道,把她对他的感情全部当成是他追逐游戏的资本,这种心情,此生周宁琅怕是根本找不到人倾诉。没人能感同身受。 微信叮一声,是母亲严卉发来几张照片。 【宁宁,你看,今天妈妈帮你整理你大学时候的照片,那时候你刚入学。】 【有军训时候的,有在文娱表演上表演大提琴的,还有我们大三时候来看你,一起去什刹海游湖拍的,还有你后来去璃城医院实习时候的。】 周宁琅趁红灯间歇检阅微信,指尖轻轻滑过那些年少时的照片。 往昔往事像暗夜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朝周宁琅卷来。 她喜欢上迟宴泽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但是迟宴泽以为是从大学时才开始的。毕竟大学时的迟宴泽是那么耀眼,周宁琅是那么平凡,他留意到她,一开始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他其中一个女朋友的室友。 * 北清大的开学日定在每年的九月一号。 十七岁的周宁琅离开坐落在江南的老家扬城,孤身去京北上大学的路程上,她有了一个奇遇。 那就是在机场里遇见了北清大这一届新生里的明星,苏玟夏。 苏玟夏坐头等舱,身边带了三个生活助理,还有她的父母一起陪同。 周宁琅坐经济舱,孑然一身。 周宁琅是那年受扬城管辖的县城,珉城当年的理科状元,整个暑假,她都是珉城那个地方启明星般的存在。 只是,离开了那个小县城,周宁琅跟同龄人一起奔赴象牙塔,周宁琅才明白,原来大学是个修罗场,等同于暗夜无星。 苏玟夏当时并没有留意在同一个航班上,会有一个女生跟她同校,后来还会成为她的眼中钉。 苏玟夏只在乎为什么她要坐民航飞机去上学,明明要她家里给她申请私人航线,坐直升飞机去京北。 但是好像没申请成功,看吧,有时候,有钱人也不是万能的。 至少他们不能拥有众生头顶的这片天空。 苏玟夏的行李很多,但是一下飞机,她就把那些行李箱,跟装着昂贵小提琴的琴盒丢给助理跟父母,她有更重要的事。 京北陈家的小公子爷陈颂是苏玟夏的青梅竹马,两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早就约好了开学要在京北聚头。 就在苏玟夏一踏上这座城的这片土地时,陈颂就要第一个来迎接她。 出口处有人拉巨型横幅。 【热烈欢迎苏大小姐莅临京北指导工作】 【窈窕淑女,如是我玟】 【你是我经历的最炙热美丽的夏天】 还有不知道一众从哪里找来的群众演员,在齐声大喊。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苏玟夏全世界最美!” “Daicy Su牛逼克拉斯!” “热烈祝贺Daicy Su获得班芙国际室内音乐比赛第一名,成功签约美国顶级艺术经济公司!” “啊哦,苏玟夏,全世界最伟大的小提琴家!” 砰砰两声,礼花筒爆破,彩条纸在空中纷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娱乐圈顶流女明星来了,这场面实在是有够盛大。 “撒花,让我们的夏夏一辈子走花路!” 立刻有好几个人提着花篮,蹭到她面洽,恭敬的为苏玟夏撒出一条花路来。 陈颂站在花路的另一端,手里端着咖啡,一米八七的个子,倒三角形身材,瘦而不柴,身上带一点点薄肌,冷白皮,黑碎发,浓颜脸,着一件欲感十足的白衬衫,下摆内扎深灰休闲西裤。 衬衫扣子完整的扣好着,卡在硬喉结上。 乍一看,京北陈氏财阀二世祖的精气神够了。 但是仔细一瞧,这么老气横秋的打扮,苏玟夏可真的不待见。 “哎哟喂,颂哥,你这打扮,是已经步入中年了吗?整这么成熟我都不敢认了。” 穿一件奶白吊带蛋糕裙,脚踩细高跟,走纯欲可爱风,浑身戴满亮闪闪粉钻钻石首饰的苏玟夏跟陈颂简直不在一个次元。 “怎么了?这是不上大学就要继承家业了?”苏玟夏骄矜的走过花路,来到男生面前。 陈颂牵唇笑:“这不是来接你这个伟大的音乐家,要打扮装重点嘛。” “你一个人来的?”苏玟夏左顾右盼。 没见到陈颂身边有她想见到的人。 “找谁呢?我颂爷亲自来接你,难道还不够排场?”陈颂蹙眉,不悦了。 确认到出口除了陈颂,真的没有其他人了,苏玟夏的真的不高兴了,她板起小脸问:“我男朋友呢?” “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陈颂吃惊。 “迟宴泽。”苏玟夏说,“迟宴泽是我男朋友。” “是吗?可我怎么都没听迟宴泽说过。” “渣男。”苏玟夏咬牙骂,骂完吸了吸鼻子,快哭了,“他怎么这样啊,明明答应我,跟我正式交往的。” 为您提供大神 璇枢星 的《水洗情书》最快更新 13. 迈阿密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薄荷绿 苏玟夏为了迟宴泽才放弃了去美国读音乐学院的资格,来京北上大学,现在他居然连面都不为她露一下。 苏玟夏以为迟宴泽今天没来,又气又恼。 “在呢,在呢,在外面的车上睡着。”陈颂这才露底,迟大少来了,在车里补觉,陈颂不管怎么叫,他都不愿意下来。 “大白天睡什么觉啊。”苏玟夏不满。 “昨晚跟陆允锦他们打了通宵的牌。前天又跟几个职业车手比了一天的赛车,再前天,跟人打架,拉派出所写检讨了。我们迟大少每天都忙着呢。”陈颂细数迟宴泽的日程。 “他是不是疯啦,北清大校风那么严,他不怕被退学啊?”苏玟夏一听自己男朋友这么造作,担心死了。 “反正他也不想上北清,都是被他家里逼的。”陈颂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说。 他们聊的这个人叫迟宴泽,是苏玟夏喜欢的人,是京南一个著名的世家子弟,家族在民国时代就开始有根基那种,从小被家里惯着长大,恣情任性,离经叛道,偏偏又是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人。 高考录取时,他被北清大跟中国空军一起开办的双学籍飞行员基地班以第一名的成绩录取。 是这一届北清大选出来的学生代表。 有才华得不行,各种意义上都可以被归类为一个天之骄子。 但是,当飞行员并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来想做一个职业赛车手。 年少时就开始上手卡丁车,不管是赛摩,还是赛车,他在竞技圈子里已经混得小有名气,正翘首以盼年满十八,可以心无旁骛的操控方向盘。 结果他家里有亲戚在空军谋高职,觉得他将来会是个报效祖国的好苗子,就跟他家里商量让他当飞行员。 现在,他家里一厢情愿的硬逼他走这条路。 暑假,迟宴泽没少做反抗,最后还是被家里弄到京北来参加新生报到了。 这两天正是迟宴泽的垂死挣扎期。 他到处搞事情,就是想搞出点什么大事来,让他家里放弃他。 可是有他的好友,温文尔雅,精明老练的陈颂在他身边看着,他也搞不出什么事情来。 见苏玟夏这么担心迟宴泽,陈颂道:“打架是见义勇为,吃烧烤懂吗,烧烤摊上有人欺负小姑娘,他上前去帮忙,不会被处罚的。” “什么啊?”苏玟夏就更难受了,拖音哀嚎,“小姑娘受欺负,关他什么事啊?他上去帮忙,小姑娘还不激动得想对他以身相许,他咋天天就知道乱撩?渣男!” “是挺渣的,那你还专门跑来跟他上同一个大学。”陈颂纳罕。 “谁说我是为了他,北清大比伯克利,哈弗什么的好多了好吗。大学还是我们中国的好。为什么要崇洋媚外啊。”刚在美国度完整个暑假,将汉堡跟薯条吃到吐的苏玟夏现在要燃烧她的国魂了。 “对,是,我们Daicy Su小姐最懂了。”陈颂乐呵了,不吝于给骄矜大小姐苏玟夏冠名懂王。 他说不过苏玟夏,也清楚说了也没用,她喜欢迟宴泽的心早就人尽皆知了。这个大学她就是专门为迟宴泽回国来上的。 “走吧,去见你的心上人。”陈颂招呼小姑娘。 “等一下,我要先去机场商店逛逛,给迟宴泽买点东西。”苏玟夏坚持要做体贴女友。 陈颂快要绝倒了,“我们的迟大少什么都不缺好吗。” * 机场出发港的门口。 周宁琅穿越汹涌人群,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京北城的蓝天白云,她没来过这么大的城市,眼见全是陌生人,不免显得有些胆怯。 这里的气候太干燥了,残暑的奥热滞留在空气里,一丝秋意都没有。来自江南水乡的周宁琅顿感不适。 出口处的临停点停了很多类型的车,可是没有一辆是为她而来的。 本来,她小姑说要陪她来报到,但是,临时又接到旅游团了,必须要去带团。 至于周玉进跟严卉,他们的工作都是朝九晚五,很难请到假,周宁琅很懂事,也不会要他们送。 她想,她都上大学了,为什么还要麻烦父母呢。 大学应该就是让人学会独立的最好时刻。 结果是,现在试图独立的周宁琅感到自己好渺小,轻易就能被这座全国最大城市的繁华淹没。 她站在临时停车点,想要拦个计程车。 很久了,都没有车来,她又去看机场巴士,好像没有。 迟宴泽打了个盹儿,从迈凯伦Senna GTR的驾驶座上醒来,看看时间,被允许的临停时间快过了,苏玟夏跟陈颂还没出来,迟宴泽坠了,不是说好要陈颂带着那个事儿精快点出来,免得让他把车开去机场停车场饶路。 迟宴泽还想赶回去再打一场牌,昨天陆允锦赢他不少钱,他想今日雪耻来着。 机场的交通督导员来了,一个中年大叔,坏脾气的敲他车窗,让他把车开走。 “干嘛呢,一直停这儿造堵啊,快开走。” 迟宴泽瞧时间真的到了,不想在这儿真的造堵影响交通,他听命的开车走了,顺着前路开去了T2航站楼,然后又再开回来。 换了个位置,又等了半小时,交通督导员又来了,催赶他,还骂他怎么开这么好的车,还能在这儿蹭免费车位,害不害臊啊。 机场的出站点临时泊车位只给过往车辆免费提供半小时的停泊时间。 很多来机场接人的车辆有时候就钻空子,到这里来免费停车。 交通督导员一天要赶不少的这种人走。 现在他觉得迟宴泽应该就是这种人。 无意辩解的迟宴泽又去T2航站楼兜了一圈,回来,见到那个女生还是孤零零的站在那儿。 她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找不到路了。 她穿一件薄荷绿的荷叶边无袖棉褂衫,搭配一条雪白的七分阔腿裤,踩一双砂色运动鞋。 扎着长到腰际的双马尾,漆黑的头发跟瓷白的皮肤一起在透露莹润的光泽。 一看就是个刚来京北上学的大一新生。 傻站在那里很久了,她不知道这里其实不是机场的出口,是机场的入口。 去市区的机场大巴跟计程车得在一楼坐。 这里是出发港。她走错了。 迟宴泽他们把车停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不想去停车场排队等车位,绕大圈,浪费时间。 这里可以免费停半个小时。 原计划等苏玟夏一上车,他们就开车走。 结果苏玟夏不知道又在作什么呢,这么久还没被陈颂带出来。 迟宴泽等得无聊,就一直观察那个找不到路的女生。 她身上背着一个背包,身边拉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低头拿手机查路线,一脸茫然,细眉皱紧,好像快要哭了。 迟宴泽看不下去了。 他摇下车窗,冲她喊道:“诶,那谁,你能帮我扔一下烟盒吗。”他随手递出一个刚刚被他抽空的香烟盒。 周宁琅没有抬头。离她不远处停泊着一辆奶白色的超跑。十七岁的周宁琅不太认识名车。 只觉得那车外形有点奇特。车屁股上那竖立的架子太夸张了。 迟宴泽于是提高声音,再叫了一声。 “穿薄荷绿棉褂衫,白裤子那个,小朋友,对,就你。” 这次,周宁琅知道男生是在叫她了。 他脸上挂着黑墨镜,穿件深蓝Polo衫,坐在奶白色的跑车里,像个追风弄月的时尚阔公子,一点都不像就要入校报到的大学生。 红唇白齿被敛光的墨镜晃得别样的艳丽。 男妖精来了。 周宁琅的心都被蛊惑了。 “过来。帮一下忙。”迟宴泽唤。 周宁琅迈着缓慢的步子,上去了。 “帮我扔一下。谢谢。” 周宁琅很迷惑为何他要找她帮忙,他等会儿下车再扔是会死吗。 可是,周宁琅还是接了过来。 迟宴泽说:“去里面坐电梯,下一楼,那里有机场大巴,也有排队载客的出租车。你想要去哪里?” 认清这人原来是迟宴泽,“我想……去北清大。”周宁琅声如蚊呐。她也没想到她迷路的时候会是迟宴泽来给她指路。 他让她帮忙扔烟盒只是个找她过来说话的由头。 她找不到路了,他觉得孤身来京北上大学的她可怜,所以才帮她指一个方向。 “那坐机场大巴在明霞路站下,然后换五号线地铁在北清大下。” “谢谢。”周宁琅小声说。过程中,她低着头,垂着眸,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你哪个系的?”迟宴泽问,他也是北清大的,他有些意外。没想到二人还是校友。他随随便便就帮到校友了,没白帮。 “医,医学院。”周宁琅说话竟然开始结巴了。 等到她鼓起勇气要看他一眼的时候。 苏玟夏跟陈颂出来了,高声呼喊:“迟宴泽!” 周宁琅快速闪开。 迟宴泽的注意力很快也没放在她身上了,他戴着墨镜,昨晚打通宵牌,精神不好,一直困觉,其实他也没仔细看周宁琅的脸,但是却对她这个人深有印象。 今天,苏玟夏非要感到疲倦的迟宴泽到机场来接她。 他舍命陪君子,才勉为其难的来了。其实那天他头都是昏的。 许久以后,迟宴泽想起那年京北残暑,他的日子过得日夜颠倒,声色犬马。数不清的狂欢让他的头脑晕眩。 唯一能让他清楚有画面感的,只有适逢北清大开学,他蹭临停车位时,在机场偶遇周宁琅这一幕。 迟宴泽以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周宁琅。 生来就站在社会食物链最顶端的他,世界里充满了太多新奇跟宝贵的人,事,物。 人关于记忆的库存是有限的,他记不住的往昔太多了。 他以为只要记住那一次,周宁琅迷路了,是他给她指的路,就是对她很好了。 殊不知他们之间的故事开始得比那一天还要早得多。 为您提供大神 璇枢星 的《水洗情书》最快更新 14. 薄荷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电灯胆 苏玟夏不请自来,拉开车门,欢乐的蹦上迈凯伦Senna GTR。 她刚在副驾落座,“诶,我说阔少爷,你怎么又兜回来了。就这么不愿意出停车费呢?害不害臊啊?”机场交通督导员再一次来到迟宴泽的座驾前,破口大骂,“你这车该不是会是租的吧?” “是。租的。没钱,出来装阔了,马上走,不妨碍您了。”迟宴泽态度很好,说完还打开车台下的抽屉,随手给了督导员半条烟,“来,今天麻烦您了,这半条送您。” “是嘛?真送?这不好吧。”看到那烟的牌子,督导员立刻喜笑颜开。 这下迟宴泽在他眼里是真少爷了,真少爷开旗舰超跑,到机场接自己的美女女朋友,还送站在马路上指挥交通的小人物半条烟。 交通督导员喟叹,今天真是走运了。“谢了。” “那我走了。再见。”迟宴泽滑上车窗。 奶白色的SennaGTR沿着航站楼的交通诱导牌开上机场高速。 陈颂坐陈家司机开的车,一辆劳斯莱斯幻影,跟在他们后面。 苏玟夏有一股他们不是来参加新生报到的,就是借一个契机来北城玩的错觉。 一般上大学的学生们,是达不到这种排面的。 前面是塞纳GTR,后面是劳斯莱斯幻影。 苏玟夏沾沾自喜,想起适才那个在飞机上跟她同机的女生,她觉得她这样的人,生来就是比那个女生优越的,有很多个优越的地方,苏玟夏都能超过她。 最优越的,还是,苏玟夏的男朋友是迟宴泽。 “扣安全带。”车子开了约莫十分钟,苏玟夏还未所动,迟宴泽提醒她。 他在苏玟夏上车后,还一直挂着墨镜,让苏玟夏觉得他离她好远。 “人家等你给我扣呢。”苏玟夏冲男生笑。潜台词是,多好的搞暧昧的机会,迟宴泽,珍惜吧。 “没看我在开车呢。”迟宴泽神色寡淡,根本不接招。 苏玟夏见不得他这个死样子,懒颓散漫,普通男生开这么炫的跑车,肯定是一副拽上天的装逼样。 但是人家迟少就是很稀松平常的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偶尔还会啧嘴,嫌弃这车太次了,把赛道天花板拿来开城市公路,真的体验超级差。 “刚才为什么要给那个大叔烟抽,他说你的车是租的,全球限量75台的车也能租,没见识就是没见识,真是便宜他了。那么贵的烟。”苏玟夏提及刚才上车时发生的小事。 说完,她忽然留意到迟宴泽本来是单手握方向盘,在她说完要等他给她扣安全带以后,他刻意搭上另外一只纤长的骨节分明的长手。 传递的意思就是他没空伺候苏玟夏。 苏玟夏一下就不高兴了。 她觉得迟宴泽就是个吊哥,能把女生的心吊得跟电压不稳的电灯胆似的,为他忽明忽暗的晃荡在高空。 “不应该吗?我一直等在那儿,给人家制造麻烦了。你跟陈颂一直不出来,在里面磨叽什么呢。”迟宴泽抱怨。 “我去逛了一下超市,给你买了点零食。” “我又不吃零食。” 苏玟夏告诉他:“陈颂刚才说要给我开接待会,还说晚上你们有牌局。” 迟宴泽眉头微微蹙起,大小姐又在给他下套了。看他钻哪个,是陪她还是去打牌。 “我晚上要准备开学典礼的演讲。”迟宴泽回答。他哪个都不钻。 “你是新生代表?”苏玟夏很惊讶,“你愿意当着全校新生营业?不会吧?” “没办法啊,我们基地班的教练员跟辅导员都给我打电话了,谁让我在两边的成绩都是第一名呢。”迟宴泽口吻无奈的回答。 “你当新生代表,上台演说,不会是教人怎么玩赛车跟打牌吧。”苏玟夏掩嘴笑。 “也行啊,如果开学典礼当天站在队伍里的人愿意听的话。”感到跟苏玟夏攀谈很无趣的迟宴泽表示没有什么不能的。 几分钟后,苏玟夏又说了些话,他左耳进,右耳出,觉得有些无聊,他下意识的踏了踏油门,开始提速。 塞纳GTR硕大的尾翼跟凶狠的风刃在机场高速路上一闪而过。 陈颂坐的幻影很快被迟宴泽甩在很后面。 * 晚上,陈颂给苏玟夏接风,把陆允锦他们京北圈子里跟他们玩得好的阔少爷都叫来了。 迟宴泽老家在京南,本来跟他们不熟,但是他跟陈颂在十二岁的时候一起上过卡丁车俱乐部,后来学F1,跟过同一个陪驾教练,从那时候就开始交好,到现在一起上大学了,谈得上是彼此瞧得上眼的好兄弟。 陈颂高中毕业,本来家里安排他去国外读商科,但是陈颂还想跟国内这帮人继续玩业余赛车,志愿就填了北清大的经融管理学院。 跟迟宴泽,苏玟夏被录取到同一个大学。 苏玟夏是艺术学院的,她学小提琴,专业技巧很高,从小就拿了很多奖,暑假在美国参加世界水平的比赛,拿了一等奖,算是小小的出圈了。 她跟陈颂是青梅竹马,两家的爷爷是战场上的战友,彼此从小就有很多互动。 初中苏玟夏为了小提琴考级,方便跟一个名家练琴,还在京北上过一学期的初三,那时候陈颂负责每天接送她去培训班。 苏玟夏认识迟宴泽是通过陈颂。 高考完一个礼拜,陈颂在京北约人赛车,苏玟夏第一次见迟宴泽。当天,苏玟夏就让陈颂帮忙,让迟宴泽当她男朋友。 一开始,迟宴泽不愿意,他有很多女朋友,从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他从不把女孩子放在心上。 苏玟夏跟陈颂关系亲密,他跟陈颂又是认识那么多年的好兄弟,迟宴泽怕没过几天把苏玟夏甩了,跟陈颂没法交代。 后来苏玟夏一直跟陈颂哭,各种软硬兼施,在陈颂的牵头下,迟宴泽那边不知为何就松口了,在一个喝得微醺的局上,他勉强答应跟苏玟夏来往。 当时他还在京南,没有常住京北,苏玟夏也不在京北,她家在扬城,他们就算是搞了一个月的微信暧昧吧。 相处模式大概就是苏玟夏一天起码发五十条微信,迟宴泽只回一到两条。 内容全是“哦”,“嗯”,“昂”。 即使这样,苏玟夏依然为他愈发着迷。 如今,北清大开学,他们在一起上大学了,才是面对面的相处正式展开。 迟宴泽早来了十几天,他那个在白桦屯空军基地当高官的小舅舅韩雅昶叫他早点过来,提前适应一下这边的生活。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惹是生非的混不吝。在京南,他父母再忙,也要天天抽空管他。现在他来了京北上大学,他父母就把这个管教他的重任交给了他的小舅舅。 苏玟夏从美国回来,回了一趟扬城,今天再来京北。 这一路心里想的事全是要见到迟宴泽,跟在他身边,把他缠得紧紧的。 新生开学,大学校园里那么多女生,迟宴泽这种男生天生就是招蜂引蝶的主,苏玟夏不把他看紧了,他们一定分手。 带着这个认知,在京北一个著名夜店为苏玟夏展开的接风会上,苏玟夏吊带高定长裙曳地,风情万种,妩媚多姿,全程跟在迟宴泽身边。 迟宴泽打牌,她就坐在迟宴泽身边,帮他管筹码。 迟宴泽赢了一晚上,脸上都不见喜色。 * 隔天是他们去大学报到。迟宴泽的塞纳GTR一开进校园,全校轰动。 普通人拥有一辆塞纳就很夸张了,他拥有的是塞纳GTR。 那车停在教育超市的门口,挂的还是京南的车牌照。 迟宴泽去买烟,周宁琅抱着去系里刚领的军训服走过,他走出来,正好跟她撞个正脸。 这一次,他没戴墨镜,一张明晃晃的淡颜脸,耀眼得发光,像是头顶一直悬着一轮隐形月亮。 周宁琅跟新认识的室友云昕并肩走在一起,云昕终于亲眼见到这一届新生里的风云人物,为他啧啧感叹。 “欸欸欸,周宁琅,快看,新生代表,双学籍飞行员基地班的第一名。万分之四跟万分之六重叠的稀有概率,迟宴泽。”云昕激动的拉周宁琅看,她以为周宁琅不认识他。 站在超市门口的陈颂等迟宴泽上来,跟他一起朝跑车走,问他道:“泽爷,搞毛呢,买个烟那么慢。” “超市里好多女生问我要签名,还问我明天上台讲话要讲什么。”迟宴泽说。 “操,太夸张了吧。”陈颂低骂,也不至于吧。 “是有点。”迟宴泽含了根没点的烟,绕过周宁琅身边,走上跑车驾驶座。他没留意到她。 塞纳GTR很快启动,发动机嗡一声,眨眼间,那车跟人已经不在,只还能看见超跑硕大的尾翼。 云昕啧啧啧叹:“周宁琅看到没有,有钱公子哥的排场就是不一样,你知道他那车多少钱吗?全球限量75台。他居然真的敢开来校园里,明天他作为新生代表致辞,他也不怕大家今天就开始围观他,居然还这么高调。” 周宁琅随口一问:“那车多少钱?”她想起她家里在暑假买的一辆代步车,他们一家三口去4S店看了好几次,最后才决定买一辆各种费用付完,落地价是十万左右的双门轿车。 “最次的也要一千万。他的还是专业改装过的。”云昕说出一个天文数字,为周宁琅解释为何迟宴泽喜欢开这款车。 “这车是赛道天花板,是为了纪念F1赛车手埃尔顿·塞纳研发的旗舰跑车。听说迟宴泽的偶像就是他,迟宴泽从小就开卡丁车,一直想做个赛车手,高考结束,本来已经要签约专业车队了,结果被他家里逼着去考了空军,进了北清大的双学籍班,他特别郁闷,差点不想上呢。” 云昕振振有词道,“你暑假的时候关注关于北清大的那些民间论坛上的八卦了吗,热帖全是关于他的。他真的好牛逼。家里那么有钱,还能凭真材实料同时考上北清大跟空军。” 周宁琅神色很平静的听完云昕的话,只对他开的那辆车的价钱跟名字产生了惊讶。 她知道肯定很贵,但没想到会那么贵,贵得离谱。 一个十八岁的人就能享受这样的天价奢侈品,那他以后的人生到底该是如何的纸醉金迷。 “他家里硬逼他来上这个飞行员双学籍班,可是他以后也不一定当空军飞行员吧,说不定就只是想锻炼他,就跟送阔少爷去参加变形记什么的。双学籍班的锻炼都很苦的,网上论坛都有投票结果了,问上北清大那个院系最辛苦,答案是飞行员双学籍班第一,我们医学院第二。” 云昕苦笑,“今后这大学四年我们可有得熬了。” 周宁琅温声鼓励她:“不是最苦的就行,有人陪不是很好吗。” “你看,前面就是他们飞行楼。”云昕指着一栋建筑色彩主体是蓝色跟白色的楼说,“是不是很气派,这么新。” “也没隔我们老旧医学院的楼隔多远,以后我们出来上课跟做实验,天天都能看到飞行员帅哥。”云昕觉得这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说不定我还能找其中一个当男朋友。迟宴泽首先排除出去。”云昕很有自知之明。 周宁琅好奇问:“为什么先排除他?” “因为他这种男生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能跟他玩到一起的都是那种……” 云昕欲言又止,温婉的说,“就不是咱们这种,你懂吧,他的款是那种妖艳贱货,嘻嘻,不是我说的,是网上说的,他交往过的女友在网上都有集锦,有热心人士把她们做成小视频,放五分钟都放不完,他根本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两人议论着,朝医学院的宿舍楼走去,她们住在最后一间,每间有三个床位,带小客厅跟卫生间,在国内各大高校里这住宿条件算一流的了。 云昕先到,周宁琅后到,第三张床是空的,上面也没贴名字。 等到今天结束,还是没人来,云昕高兴,说这个宿舍肯定就是她们住了,医学院的女生都来完了。 * 翌日,开学典礼上,新生代表发表讲话。 各专业的新生们在辅导员的带领下组成方队,乖乖照学校的安排走流程。 北清大是百年知名学府,能考进这里来的都是天之骄子跟天之骄女,今后他们在校园里生活,将会全部是骄傲的灵魂跟骄傲的灵魂在一起进行激烈碰撞。 北清大的开学典礼素来注重引导他们在这四年里能成功攀登上人生巅峰。 迟宴泽今天作为北清大最特别的院系,空军飞行员双学籍班的学生代表上台讲话,一众新生都在期待他会讲出什么来。 好多高年级的学姐也慕他的盛名而来,散布在不远处的图书馆或者教学楼的楼道里,围观这一届不同凡响的新生代表将会如何用激昂文字指点江山。 迟宴泽用修长身段穿起飞行员的制服,白衬衫,蓝布裤,脚踩深蓝系带帆布鞋,步履轻松的走上了礼堂前布置的露天舞台。 站到麦克风前,他先试了试音。 然后,轻启一张生来就是矜贵相的仰月唇,对着台下的人说: “大家好,新学年快乐,我是来自北清大这一届空军飞行员基地班的新生迟宴泽,今天我的辅导员还有我的教练员让我站到这里来,代表这一届的新生祝词。 我想说得太多你们会不爱听,就跟你们分享一本书吧。最近我有一天闲着无聊,重新看了一部小说。 我依然喜欢其中的第二章开头:在我年纪更轻,见识更浅时,我父亲曾给我一个忠告,它至今仍在我脑海萦绕。” 少年清冽的嗓音在京北残夏奥热的空气里漾出清凉,他一点都不慌忙,一丝都不骄傲,身姿笔挺的站在被数双眼睛注视的舞台中央,面带懒倦笑意的说: “每当你要批评别人,要记住,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条件。” 他引用的是20世纪美国伟大作家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在他的旷世奇作《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原述。 为您提供大神 璇枢星 的《水洗情书》最快更新 15. 电灯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