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成太宰的幼驯染之后》 1. 001 【第一章:“早上好,殉情吗?”】 意识到重新作为一个婴儿在二次元降生时,檀真昼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原因无他,三个字:活够了。 他生前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豪门狗血,也没有天降负债,普普通通尝遍人世酸甜苦辣咸后嗝屁在病床前。 所以,说起求生欲,他是没有的。 这么普通的他凭什么能比别人多活一辈子? 这个问题他想了六年都没想通。 这六年时间里,他从一个只能躺着的婴儿变长成一个只会坐着发呆的儿童。他转生的这个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房子很大,还有很多仆人,对他这个看起来像脑壳有病病的小孩也没有太严苛,顶多就是当做没看见。 毕竟,这六年来,他除了发呆没干过别的事情,严肃的家主——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头两年还来看过他,发现他形似痴呆后就再也没来过了;至于母亲,那个穿着精美和服的总是很哀怨的女子只出现在他记忆的前三年。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平静而沉默地抱着他坐在廊下,观赏随风舞落的樱花。三年后,在某天樱花落满地的时候,她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被这栋从内到外充斥着暮色的大宅子吓跑了吧,希望她能在遥远的某个角落继续优雅的活着。 日子依旧很无聊的过,夏天到来之时,他的生日也到了。因为生日和偶像——生前追过的某犬动漫烫男人太宰先生只差一天,总的来说,这是一年里他最期待的一天。 这一天一大早,年轻的侍女为他端来一碗荞麦面,然后一如既往的把他当成情绪垃圾桶。 这很正常,人总是要说话的,何况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是个长到六岁都没说过话的病病儿童。 檀真昼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面,耳边是侍女叨念的声音。 “小少爷,你听到声音了吗?前院正在举办宴会,听说是隔壁的地主老爷一家上门做客,家主大人和其它的少爷都出席了,好想去看看啊,一定很热闹。” 年轻的侍女捧着脸,眼眸中都是歆羡。 她是今年才来的新人,因为原本是个乡下丫头毫无防备地被排挤来照顾他,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还没领会过这栋宅子的至昏至暗,满心满眼都是向往——有点可怜,檀真昼面无表情的想。 “……真是奇怪,小少爷你明明也是家主大人的孩子,为什么你没有被允许参加宴会呢?” 侍女好奇地问。 檀真昼安静地嗦面。 “不如这样吧,我偷偷地带你过去看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管家知道的!” 檀真昼没回应,手里的面就被一把薅走,紧接着他被抱了起来。去往前院的路很陌生,因为他从出生到成长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院子。 前院果然很热闹,年轻的侍女抱着他谨慎地绕过有人出没的地方,最后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待客的前院前,她不敢走得太近,再往前就是管家出没的地方。 因为时间还早,开阔的和室里主持仪式的茶师正在为来客泡茶,檀真昼扫了一眼,目光从主位依次落下,严肃的家主父亲依旧严肃,下位的几个一本正经的哥哥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面的客位上是个和他父亲差不多的穿着付纹羽织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侍女说的地主老爷了吧。 付纹羽织是很正式的和服,而且付的都是家纹,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户人家,檀真昼百无聊赖地想着,目光继续往下挪,中年男人之下是随着他一起来访的孩子,有大有小,大的十五六岁,笑容如同焊在脸上一样无趣。 他有些失望地想要收回目光,然而余光从人群扫过,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暗沉的鸢色双眸。 错愕只持续了一秒。 他猛地挣脱侍女的手,一跃跳到地上,然后踉跄地往前跑。 他头一次表现出的抗拒惊吓到了侍女,年轻的侍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檀真昼身上,但他不在乎,他的步伐踉跄,速度却很快,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到了那双鸢色双眸的主人面前。 黑发,鸢瞳,目光看似乖巧明亮,暗藏的却是漠然和阴郁。 四目相对,檀真昼几乎就要喊出那个名字,但他停住了。余光里,他总是很庄严的父亲已经不满地皱起眉,兄长们也表露着不高兴,拉门外的管家伸着手就要将他拉出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伸手拉直身上的衣服,郑重而绅士地躬身对偶像微笑道: “早上好,殉情吗?” 年仅六岁的津岛修治:“……?” * 议员家的痴呆小儿子一夜之间变得正常这种八卦,在津轻这样的小地方就如同脱缰野马一样,一连好几个月,只要有人的地方,入耳全是檀真昼的名字,连带着‘唤醒’檀真昼的津岛修治都变得醒目起来。 沦为茶余饭后的笑谈让津岛修治由心而生一股厌倦,他绕开总是喋喋不休的人群,抓着书包带着飞快地返回家中。 冬天到了,鹅毛一样的大雪轻易铺满前往所住的院子的小路,因为不想弄湿鞋袜,他算着时间,放轻脚步试图绕过书房。 书房紧闭着,内里传来他父亲威严的声音,谈论的内容是关于远方异能战争的相关消息。托檀真昼的福,在关于远方战争的问题上,两家家主达成了一致看法——一致地支持异能战争继续进行。 当然,这些事对他和檀真昼来说毫无意义。 他们依旧是家庭里最小的最不受关照的孩子,甚至大多数时候,就连仆人都会下意识忽略他们。 津岛修治不由地讽笑,他加快了脚步,在即将绕过前院回到房间时,一道声音喊住他。 “修治少爷,您放学了吗?” 津岛修治抬起头,脸上已经是甜甜的笑容,“是的。管家爷爷下午好。” 以洁白的雪为背景,管家站在十米开外的长廊外,眯眼颔首,一动不动。 “您跑得这样快,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津岛修治克制着自己的目光,竭尽全力地不看向趴在管家肩膀上丑陋到让人呕吐的怪物——一旦对视就会被盯上的怪物。 哪怕费力杀死,依旧会在第二天重新出现的怪物。 从他认知世界开始,他见过的所有人身上都带着这种丑陋的怪物,除了他和檀真昼。 檀真昼告诉他,这是从人类的阴暗负面的情绪中诞生的名为咒灵的物种,可以被杀死,但只要源头还在,咒灵就不会消失。 他害怕着那些的怪物,所以尽管他又冷又饿,他依然没有说,只是乖巧的微笑着,“没有哦。” 管家满意地离去了。 这一刻,风雪俱寂。 像是有什么为他阻挡迎面吹来的寒风,刺骨的凉意散去,津岛修治注视着近在咫尺却黑洞洞的家,一步一步地退回属于自己的院子。 大概过了十分钟,院子外几阵急风,檀真昼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围墙上,他从天而降扑下来,扑到津岛修治身上。 “阿治!你居然没等我一起放学。” 阻挡寒风的屏障,在檀真昼碰到他的瞬间消失了,津岛修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一脚踹开身上的檀真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津岛修治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谁让某些人居然连小学一年级的课程都会不及格呢。” 檀真昼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冷地发抖起来。他穿的同样很薄,甚至比津岛修治还要薄,以风塑造的屏障牢牢地阻隔外界的寒风,处在内部的他们虽然不会冷,但同样也不会暖。 ——这是檀真昼的异能,名为‘风的眷属’的异能。 他能操纵一切的风,无论远近。 风,气体分子对流形成的现象。 这种操纵现象的异能不可谓不强大,津岛修治想着,毫不在意地伸出手往虚空中一戳,盘踞在他周身的屏障骤然破碎,对流的寒风扑面而来,下一秒又停住,他侧过头,鸢色眼眸暗沉的看着檀真昼。 “生病就不好了。因为你的异能‘人间失格’,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到这个帮你防风的办法呢。” “帮我的办法就是把我裹进这种‘气球’里?”津岛修治不高兴。 “没办法,毕竟,‘人间失格’可以将一切的能量无效化,太bug了。为了不生病,请先稍微忍耐一下吧,等春天到来就好了。” 檀真昼说着又给自家偶像套了一层风盾,然后才慢悠悠地拽过丢在不远处的书包,拿出两个大福递过去。 津岛修治愣了愣 ,下意识问:“哪来的?” 以他的了解,檀家是不可能为檀真昼准备鲜美可口的点心的,更何况还是两份。 “一番街点心铺的上田大叔。”檀真昼得意地竖起两根手指,“我帮他劈了两担柴,以此换来了两块点心。” 津岛修治沉默了片刻,才拿起廊下的大福,咬了一口,没忍住,吐槽:“两担柴火才换两个大福,你是什么送温暖的鬼才?” “欸!” “欸什么欸,劈柴本来就是他们家帮工的工作,你知道他们家帮工工作一天能得到多少钱吗?你知道大福多少钱一个吗?” “……” “……” 两人互相瞪了半天,檀真昼泄气般咬了一口大福。 “亏就亏了吧,又有什么关系。你需要它,它就值得。” 2. 002 【第二章:“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檀真昼是个怪物。 津岛修治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点。 檀真昼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无论是憎恶还是恐惧,都无法得到他的一点点反馈,所以,津岛修治毫不怀疑,这个人根本就没什么痴呆病,从前不讲话仅仅是因为不想讲话,或者不屑讲话。 在这个世界上,能取得他信任和关注的人,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 津岛修治垂下目光掩盖情绪,他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世间所有的东西,在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冬天很快过去,春风从海面吹来,樱花开满枝头,他们从一年级升至二年级,还是一样的老师,还是一样的同学。 在开学考试上,檀真昼以第二名的成绩,以一分之差居于津岛修治之下。 除了去年入学时的第一次考试,檀真昼的成绩一直很稳定,稳定地落后津岛修治一分——这也是修治判断檀真昼是个怪物的原因之一。 他明明可以和他一样考满分,却令人讨厌的,总是故意地写错一个答案。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我都知道,我确实没有你聪明。你的一百分是因为考卷只有一百分,那么,我为了维护你的荣耀而丢失一分,这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嘛。”檀真昼竖起大拇指,不要脸地继续夸赞,“这样,你就是我们这儿唯一的神童了。” 从不向家长夸耀成绩的津岛修治:“……” 绚烂的春日以最快的速度凋敝,回过神已经能听到夏日蝉鸣了。 放课后,檀真昼枕着双手跟在津岛修治身后,路过一番街,点心铺上田老板叫住他们,“放学了?” “是的,”只打算闲聊一句的檀真昼抬眸第一眼,先看到了上田老板肩上贴着脊骨生长出来的咒灵,他停住脚步,笑眯眯地问,“大叔今天还需要劈柴吗?” 走在前面的津岛修治也停了下来,他也看见了那只咒灵。 “夏天到了,不需要这么多柴火了。”上田老板还是招呼他们进屋,又从柜台里拿出两只大福递给两人,他身后的里屋几乎堆满了柴火,那是去年冬天檀真昼帮他劈的。 因为津岛修治胃口不好,吃的还少,夏天之前檀真昼几乎每天都会帮忙劈柴换大福。 燥热的夏风吹进屋内,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上田老板坐在柜台后面,一边不住地揉捏着酸涩的肩膀,一边和进屋买点心的大妈说道。 “您平常喜欢的那道点心已经断供了。因为战争的关系,最近许多材料买不到,不如您试试另外的这道点心?” 大妈考虑了片刻,还是失望地离开了。 点心铺重新安静了下来。 檀真昼慢慢地吃完手里的大福,和津岛修治一起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道疾风迎面吹入店内,在普通人看不到的空间里,狰狞而丑陋的咒灵被刃解成几百块,腥臭的血液四溅开来。 随后,风停。 室内依旧是香甜的点心铺,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的上田老板勉力睁开眼睛,喃喃自语:“这是什么妖风……?” 道过别,檀真昼走出门,夏天的蝉鸣在耳边炸响,走过的每一个路人身上都盘踞着各式各样的、更为巨大和丑陋的咒灵。 与半个月前相比,这些咒灵或多或少都有增强,甚至是上田老板身上重新长出来那只——同一个位置,同样的咒灵,过去的半年时间里,他们已经杀死好几次了。 他们无法解决上田老板内心烦忧惊惧的事情,所以,这只咒灵还会不停地、不停地生长化形,直到上田老板死去。 “要不,下次换你试试?你的‘人间失格’ 也许可以彻底无效化?” 檀真昼的话让津岛修治忍住不翻白眼,死鱼一样的眼神里都是我不想跟白痴讲话。 两人继续往前走,长着咒灵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他们身边路过,嚎哭和呢喃自语传入耳畔,他们就像没看到没听到一样。 六月中旬的最后两天,是檀真昼和津岛修治的生日,檀真昼是十八,修治是十九。 津岛修治对这个特别的日子没有一点特别的想法,津岛家甚至都忘了这是特殊的一天。所以,他理所应当的上学,理所应当的放学,然后在回家的途中被檀真昼抓到森林边。 来自咒灵的干扰在无人的森林边降到最低,修治一把甩开檀真昼的手,鸢色的眼眸里没有一点光亮,他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一字一句地,笑道:“欸,是因为我放学没有等你,你生气了吗?是准备把我拉到这种空无人烟的地方打一顿吗?又或者,是要把我杀掉~” 檀真昼没有说话,林中的风兀自低鸣着。 津岛修治更恼怒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在檀真昼面前维持体面,他那些自认厉害的,能把大人哄得开心的伪装手段,在檀真昼面前就像海水里的泡沫一样。 他不喜欢这样,就像不喜欢檀真昼总是故意不考满分一样,但,他同样无法讨厌檀真昼。在他所知所见的世界里,人们那样卑劣不堪,咒灵那样丑陋难言,怪物群中,只有一个檀真昼和他一样,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陪着他挣扎生存。 不,或者说,格格不入的他们才是怪物,而被他恐惧着的长着咒灵的人们才是人类应该有的样子。 他们就像两座游离在外的孤岛,檀真昼一个人自顾自地靠近着,而他竖起的尖刺都无法使他恐惧远离——不,如果努力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因为檀真昼是个愿意考九十九分的笨蛋。 但,他不太想…… 林中的檀真昼定定地看着他,眸中倒影映衬天地。 “生日快乐,阿治。”檀真昼突然开口,“那边有个水潭,很清澈,从水里向上看会看到一整片的绿水和蓝天,就像镜子一样。我很早之前就想带你来看看了,但是又觉得当做礼物赠送的话应该要一点仪式感,所以一直憋到今天,因为这件事,我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呢。” 津岛修治被突兀地话打断思绪,后知后觉地被带到幽深静谧的水潭边。 也许是常年无人涉足,这里的石头长满绿苔,远处的山泉沿着沟渠汇入,津岛修治看得有点入神。 “想进去看看吗?”檀真昼伸出手。 津岛修治惊诧地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往后一收,掩盖在衣服之下,随着动作拉扯,疼痛刺向脑海,血液透过新鲜的伤口一圈一圈染红纱布。 “是风。风里有你的血液的气息,”说着,檀真昼又半开玩笑道,“当然也有你的心跳声、呼吸声,啊,现在的心跳声有点重,可能是生气……” 话还没落音,津岛修治已经踹出一脚。 两人本就站在水边的石头上,檀真昼无处躲藏只能站着挨踹,临下水前还把没站稳的修治拽进水里。 夏日的蝉鸣瞬间被咕噜的流水声取代,水下安静地连水花的声音都没有,津岛修治顺着檀真昼的指引抬头看,遥远的水面像一幅精美的抽象水彩,美的让人沉醉,他忘了挣扎,直到沉进水底。 漆黑但安宁的水底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交握的双手却带给他另一种感受,一种不那么孤独了的感受。 …… 在濒死的窒息感将他彻底淹没之前,他被人拉了起来。 …… 猛烈的咳嗽声在岸边响起,檀真昼顺着咳嗽拍着津岛修治的背。 “喘气喘气,呼吸很重要的,别把它给忘了啊。唉,要不是人间失格,我就能把水里的氧气直接送到你的肺里了,唉……”檀真昼一叠声地叹息。 嗓子里的刺痛感让津岛修治说不出话,他阴郁地看着檀真昼,毫不留情面地,又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檀真昼窝在水里,一时间也不敢上去,只能不停地小声地问还生气吗还生气吗? 津岛修治完全不理他。 檀真昼在水里待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爬上岸,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修治的第二脚,才晃晃悠悠起身走到一根树桩底下掏出几卷纱布,然后回到岸边帮修治重新包扎因自残而伤痕累累的手腕。 包好伤口,两人一同躺在岸边。 “你不会感到害怕吗?”津岛修治问。 “害怕什么?人类?还是咒灵?” 津岛修治没有回答。 檀真昼笑了一声,“不要害怕,阿治。人类也好,咒灵也好,我还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檀真昼并不觉得自己会得到回复。 从上辈子起,他就一直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人,隔着次元壁尚且不能消磨他对偶像的爱意,何况只是一阵短短的沉默。山里渐渐凉下来,他心里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他刚想站起身,身旁传来一句话。 “不会一直在的。不会有谁能一直陪伴着谁的。”无论什么东西,在得到的同时就意味着失去啊。 檀真昼侧过头,看到的是以手背覆盖眼睑平静躺在岸边的身影,和未来神机天算的烫角色不同,现在的他仅仅只是一个刚到八岁的,会感到迷茫的孩子。 “会的。” “不会的。” “会的。” “不会的。” “会的。”檀真昼一字一句笃定。 过于强硬的语气吞没了剩下的所有回应。 檀真昼拉开津岛修治的手,认真地,继续补充道:“你看着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在他坚定的目光里,修治看到了自己近乎错愕的脸。 3. 003 【第三章:“这是最后的大福了。”】 与异能战争有关的消息,是通过报纸传入津轻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网络或手机这些流传范围更广的东西——因为报纸上登记的全是战败的消息。 一条称得上好的消息都没有。 战败的打击就这样压在每一个津轻人身上。 街上随处可见的颓丧和荒败,人群与笑容隔绝,压抑,绝望,混乱,颓堕……一个冬天过去,津轻几乎被黑色的负面情绪淹没,咒灵变得更多了。 檀真昼和修治每天上学就像上战场,回家之时无一不是满身污血,只能说幸亏普通人看不到咒灵,也看不到咒灵的血,不然一定会吓出咒灵,引发恶性循环的。 沉浸在痛苦和绝望之中的津岛家变得更阴郁,黑洞洞的仿佛吞噬一切的光,唯有上学的片刻时光能让修治躲开那些无处不在的压抑,但修治也不想去上学,因为学校里也有无数的咒灵,无论是老师的还是孩子的。 他最想去的是森林深处的水潭。 檀真昼已经记不清他是第几次把偶像从水里捞起来了。 春天的天气还很冷,他掏出一个温度计,用温和的口气说道:“我们商量一下,水底温度低于二十度就禁止入水怎么样?” 津岛修治没说话。 津岛修治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檀真昼退一步,“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离开津轻吧。世界那么大,不如一起去看看?” 津岛修治还是没说话。 津岛修治眼里的傻逼之色更浓了。 “我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呀?夏天还没到,我们甚至都没到九岁,离开之后一定会饿死,冻死,或者被人卖掉,更惨的是还会被救,会被警察送回家……”修治说着说着,冷得打了个寒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更惨的是会被警察救,但檀真昼认命地给他套了个风盾,不让林间流动的春风继续带走他的体温。 “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呢?” “起码小学毕业吧。十二岁。”修治说了一个最低年限。 檀真昼看了修治一眼,不太认可。 “太久了,我觉得你可能会坏掉。” 津岛修治:“……?” “真的,”檀真昼很诚恳,“你看你六岁的时候,多活泼的一个人啊,现在眼里都没有光了。” 津岛修治:“…………” 檀真昼咳了两声,开始顺毛胡诌:“十二岁很好,就是太保守了。这个年纪你一个人都能外出单挑,但现在有我作为战力储备,时间早点也不是……好吧好吧,我知道文凭是个好东西,哪怕只是小学文凭,这样吧,我们开始努力跳级吧,不管几岁,只要毕业就开溜怎么样?” 津岛修治觉得不怎么样。 离开这个绝望之地是他们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尽管他也想更早的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充满绝望的家,但檀真昼一定会跟着,他不想太过冒险。 两人沉默了下来,檀真昼从书包里掏出两个大福递过去,“这是最后的大福了。” 津岛修治:“?” “我来时去找上田大叔,本来准备帮他劈劈柴的,自从去年秋天他辞退了工人,积攒的柴火都烧掉了。但他告诉我不用劈了,因为今天结束营业之后他就不再开店了,还说他老了,儿子不成气候只会问家里要钱,混乱的异能战争让点心铺入不敷出,只能关店退休。”檀真昼的声音依旧平静,“所以,以后肚子饿的时候,我们可能就没有大福吃了。” 林间一阵大风,鸢色的瞳孔再度沉了下来。 * 上田大叔是个好人。 在他第一次以劈柴为代价赠送出两个大福时,在檀真昼得知劈柴本是员工工作时……津轻那么小,擅长八卦的街坊邻居们是如此地关注仅有的两户大户人家,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不受家主喜爱的孩子过的是什么生活呢。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旁观罢了。 所以,就连仅有的那一点善意,都是拐着弯的。 夏天到来之时,津轻唯一的一家点心铺倒闭了。 津岛修治接受了檀真昼的提议,两人开始申请跳级。 负责他们的班主任很满意两人的成绩,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家长意见就草率地通过了两个人的跳级申请,他甚至都不知道两个得意门生提交的家长意见是作假的。 跳级的考试安排在一间教室内。于是,今年的第二学期到来前,他们搬进五年级的教室。 这一年,他们在漆黑的水潭边,在十八号与十九号交界的凌晨,度过了他们九岁的生日,一无所有的他们甚至只能点起一根代表生日的蜡烛。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努力努力找份黑工,这样就能买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了。”檀真昼叹息。 津岛修治看了他一眼,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你这个年纪,山那边挖黑煤的都不要你,除非你告诉他们你有异能。” 告诉别人是不可能告诉别人的,整个津轻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人有异能。 “再说了,津轻也没有点心铺可以做蛋糕了。” 檀真昼躺在岸边绿地上,两人望着天边闪落的流星。过了一会儿,檀真昼忽然击掌恍然大悟,“明年我们可以买材料给上田大叔,让他帮忙烤蛋糕啊!” 修治思考了一会儿没找到可以反驳的点,于是默认了。 又过了一会儿,檀真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说,既然这个世界都有咒灵了,那有没有妖怪呢?” 津岛修治:“……” 夜色愈浓,漫天星辰如旧。 趁夜溜出门的两人都没打算回家,他们靠在水潭边漫无目的地说话,说着说着睡了过去,檀真昼察觉到身边的气息变得平缓,枕着双臂望向深远的林间。 津轻还是一如既往,麻木的人们以痛苦滋养咒灵,于是四野之内全是咒灵的悲鸣。 檀真昼偶尔会被这些杂乱的声音从深睡中吵醒,醒来会先检查一遍离得不远的街道另一边的风盾,那是他睡前给津岛修治套上的。 因为环境的恶化,津岛修治的一些东西,比如睡眠,食欲,精神力,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为了能让他睡个好觉,他可是费了很大劲儿才开发出改变声音传播时气体震动方向的方法,想达到降低音效的能力。 但,和冬天时一样,效果都不太好。 显然,就算强行扭转异能研究方向,风也不能消音和保温。 今夜偶像的睡眠质量还不错,没有恶作剧地把风盾消除,也没有被吵醒,檀真昼的心情好了一点,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风自他周身涌动,轻而易举地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吵醒他的咒灵扑杀。 腥臭的咒灵之血四溅开来,室内一片狼藉,榻榻米,被子,纸拉门,能看到的地方都被染红了,檀真昼并不在意地拉开被子重新躺下。 该睡了,不然明天会没有精神。 如果他没有精神,阿治就会吐更多的黑泥。 真是令人喜悦的烦恼呢,檀真昼一边想着一边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 清晨,津岛家。 地主家的早晨如同舞台默剧一样如约上演,威严的家主从盘踞着咒灵的床上苏醒,然后带着不加掩饰的傲慢来到餐桌上,在他的许可下,早餐被端上桌,所有人沉默而整齐划一地拿起餐刀。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因为恪守礼仪的大家庭不允许有人在餐桌上说话。 餐桌上的每个人都被咒灵包裹着,哪怕靠得这么近都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修治忍着恶心的感觉吃完最后一口面包,而后掐着时间点乖巧下桌,伪装的甜笑挂在脸上,但没有人在意他的离开。 他背着书包离开家门,经过无人的角落时再也忍不住呕吐出来。 直到把胃里最后一点东西吐干净,他才勉力站起身把自己收拾妥当。继续迈开上学的脚步,下一个路口,他看到了早已等候着的檀真昼。 “给。” 檀真昼什么都没问,只是熟练地递出一瓶可以漱口的淡盐水。 两人继续朝着不远处的小学走去,五年级的课程对于他们来说依旧简单地像喝水一样,但他们依旧无所事事按部就班的上学。无数的挂着咒灵的街坊邻居从他们身边走过,檀真昼就像没有看见似的,他舞着双手,说起昨晚梦到的开心事,路过的行人也注视着他们。 遥远的风声把所有的动静都传进檀真昼的耳朵里。 “两个小屁孩,也不知道每天都在开心什么。” “……真是的,一看到这些孩子就忍不住生气,他们就不能乖巧一点吗?爸爸妈妈每天可是都很辛苦的。” “要是小孩子可以不读书去挣钱就好了,那我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要知道现在的生活可不好过……” 这些声音隔得太远,远的只有檀真昼才听得见,修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变化,“怎么了?” 他顺着檀真昼的视线看去,远远地只能看到几个背着巨大丑陋咒灵的疲惫大人。 “没~有~哦~” 檀真昼移开漠然的视线,笑兮兮地搭着修治的肩膀,一个箭步蹿进学校里。 校门口种着的树的树叶早已经落尽,干枯的枝干黑黢黢的立着,让人由内而外地感到寒冷。 “冬天又要到了。” “嗯。” 虽然睡得不错,但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修治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 两人随着人群走进教室,开始上课。 从某种程度上讲,檀真昼递出去的淡盐水确实救了津岛修治一命,帮他压住生理性的恶心感,让他总算能在中午补充一点难能可贵的营养。 午后的休憩时间,两人靠在废旧的顶楼眯了一小会儿。 冬天过去,又是樱花烂漫的时间。也许是因为时间久远,他已经不太记得那个总是抱着他坐在廊下看樱花的母亲的身影了,但他也不是很在意,因为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母亲,都只是彼此的过客。 相比于其他的季节,他发现修治还是更喜欢春天一点,但他不喜欢樱花,反而喜欢桃花,因为他们喜欢去的水潭边有一株野生的桃花树,风会把桃花瓣带入水中,看起来漂亮极了。 当然,这也间接地,让他多入了几次水。 等到桃花落尽的时候,春天已经过了一半了,津轻开始下雨。 等到雨也停了的时候,一件称得上大事的事在街坊邻里间爆开:一番街上田家的儿子杀死了他年迈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没有继续给他钱。 4. 004 【第四章:“我们离开这里吧。”】 小学放学时,收到消息的警察刚刚打开上田家的大门。 围观的人群看清房间内喷射状的血迹和散乱的肉块时,忍不住惊呼起来,有几个承受能力弱的人更是直接吐了出来。 津岛修治察觉到时机,一步钻进最前面,血色一下在他眼前铺开,下一秒就被檀真昼捂住了眼睛,但,哪怕只有一秒,也足够他看清屋内可怖的局面了。 曾经给予他们友善的大叔在短短一年时间里飞速地憔悴,皱纹爬满他的面庞,而死亡的最后一刻,凝聚在他脸的是惊恐和……解脱。 “有咒灵的气息,但不是咒灵动的手。”檀真昼压低了声音。 修治沉默着。 碍于民众压力,警局以超过平常的速度,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将上田儿子逮捕归案并判处罪刑,但仅仅这样无法消除这件恶性事件带来的影响,恐惧越过麻木,一举占领了津轻这个地方。 于是,短短半个月,被滋养的咒灵暴涨。 津轻的人们在食不下咽睡不安寝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稍有门路的议员家家主在谨慎的思考得失后,斥重金请来了远在东京的咒术师。 被邀请来的咒术师名叫夜蛾正道,名震南北的一级咒术师,负责接人的檀家人诚惶诚恐地弯着腰,然而刚从车上下来,夜蛾正道就震住了。 太多了。 街上的咒灵太多了。 尽管只是三级四级,但目光企及的尽头咒灵多到能把人淹没,乍一眼看去,比群魔乱舞百鬼夜行还让人触目惊心。夜蛾正道震惊的和辅助监督对视,两人心里同步诧异:这个地方的人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 引路的檀家人被这一眼对视看得胆战心惊,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个怪物把他吃了一样。 随手清理掉能处理的咒灵,路走到一半,夜蛾正道回过神,神色也凝重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地方的不对劲。 咒灵是绝恶之物,它们天生站在人类的对立面,那么在这样充斥着咒灵的地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咒灵伤人事件呢? 除非…… 除非这里有一个能压制着所有咒灵的东西:一个野生的高等级的咒术师,或者,一个远超所有咒灵的特级咒灵。 一级咒术师的夜蛾正道脸色一下严肃起来,他对自己的能力很了解,哪怕有绝对的把握也不会轻敌,他谨慎地跟着指引来到议员的家中。 此时,是正午。 天空没有云,烈日的光芒从上而下,但走进檀家的那一刻,夜蛾正道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冷,瘆人的冷。 帐下下来,阴森的宅邸只剩他一个人,多年生死挣扎养出的战斗意识不停地给他传递危险讯号,他谨慎地摸过去,最后在宅邸的正中心看到了一只一级咒灵,但,让他诧异的是咒灵的反应。 这只一级咒灵在感受到有人靠近之时,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攻击而是惊恐地颤抖,等到四目相对,它察觉到靠近它的不是想象中的人时,瞬间勃然大怒。 战斗打响,愤怒的咒灵顷刻爆发出的战力差点没让夜蛾正道折在这里,最终凭借着多年战斗经验,棋高一着的咒术师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恢复精力地夜蛾正道打起精神重新检查宅邸,一级咒灵的残秽几乎遍布这个家的每一个地方,除了最角落的院子。 那是个干净到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小院子。 “那是谁住的地方?”完成任务的夜蛾在离开前问道。 “那是幼子居住的地方。”檀家主恭敬地回答。 夜蛾正道皱起眉:“如果方便的话,我能见见他吗?” 檀家主刚要回答,恰好街道拐角小学放学的人群路过,修治和檀真昼一前一后的从人群脱离开来。 “真昼,过来。”檀家主扬声喝令道。 夜蛾正道抬头看去,不远处站着的是两个漂亮的难以形容的孩子,一个是黑发鸢眸,挂着天使般天真甜美的笑容;另一个则是白发青瞳,青是最冷淡的天青,一眼扫来像晴朗高空掀起的一阵疾风。 “磨磨蹭蹭什么,还不快过来跟夜蛾先生问好!”檀家主又怒斥了一声。 檀真昼神情没什么变化,仅仅只是看了夜蛾正道一眼,夜蛾正道刚想说话,黑发鸢眸的小孩子忽然朝前一步把檀真昼严实地挡在身后。 天使般的笑容流露出来,他问道:“叔叔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就算是夜蛾正道无法忽视这样的笑容,他蹲下来,平视着修治的眼睛,“你好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能和你的朋友说说话吗?” 修治笑得更漂亮了,他轻而易举地窥破夜蛾正道的内心。 “我叫津岛修治。真昼他不喜欢说话,叔叔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可以问我哦~” 夜蛾正道也不好再继续说了,因为这么近的距离,他并没有从两个孩子身上感受到咒术师的气息——大概只是两个关系很好的天真的孩子。 这个地方也只有这样的孩子还没有诞生咒灵了。 恍如百鬼夜行一样的津轻让夜蛾正道感到惊心,上报高层却没有引起注意,最后他只能选择一个人留下来。 这样的行为虽然很危险,却很有价值,因为一旦能弄清这些咒灵没有伤人倾向的原因,那将是咒术界的一大突破,于是,他以清理咒灵为代价暂住于津岛家。 津岛家百般欢迎,甚至以隆重的晚宴表示尊敬。 晶莹的酒液映耀烛火,修治看着素来威严的父亲谄媚地为夜蛾正道倒酒,字字句句都是称赞的话,忽然的,他觉得很没意思——那只趴在他父亲身上的咒灵被夜蛾正道拔除了,他终于再一次看清了父亲的脸。 但,很没意思。 庸庸碌碌的大人真是比可怖的咒灵还像怪物。 ……他害怕的从来不是咒灵。 他害怕的一直都是喜怒无常变幻不定的大人,他不理解的一直都是从他们身上涌出来的那些足以把他溺毙的情绪……有什么意义吗? 这些都有什么意义值得追逐求索吗? 津岛修治垂下阴郁的眼眸,他悄无声息地起身退出热闹的客厅,所有的声音都被抛在脑后,无人意识到他的离开。 他一步一步隐没在夜色里,一步一步退回他的院子。 这里也无人为他点灯。清冷的月光无差别的洒落,他才踏进门就停住了脚步,三米之外的墙头上,正站着一个檀真昼。 四目相对,修治忽然开口,“檀真昼,我们离开这里吧。” 那双天青色的瞳孔突然绽出笑意,笑意一点点拉大,最后灿烂的如同朝阳一样。 “中国有句古话是这样说的:择日不如撞日,”檀真昼朝他伸出手,“要走的话不如就现在吧。” 修治:“……” 檀真昼眨了眨眼。 鸢色眼眸中淤积的阴郁像被月光化开了,他带着被折服了的无奈,开口吐槽:“我说,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准备一下吗?” 两人踏过黑暗无人的街道,抛去所有的虚妄与灯火,朝着囚笼之外走去。 “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总不能回家把装满作业的书包背上吧?”檀真昼枕着双臂,笑了起来,“何况,唯一的财产我已经带在身上了。” 修治跳了起来,像是被震惊到,“哇,这种话,好恶心。你居然把我当成你的私有财产吗?” 这种小儿科的话对檀真昼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檀真昼竖起手指回答:“你可是我的外置大脑!” 话音刚落,津岛修治突兀地停下。 乌云将月色遮蔽,连同以最轻忽的口气问出的最重要的问题,无光的鸢眸定定地看着两米外的檀真昼。 檀真昼回望着他。 没人说话,沉默蔓延开。 唇角勾起最清浅的笑,檀真昼弯腰捡起一根棍子,将其中一端放到修治手上,随后像被授勋的骑士一样单膝跪地。 “我以万世破晓之风向你起誓,在这世上,无人能将你私有,”棍子的另一端被他放到自己的肩上。“而我檀真昼,永为你开疆扩土的刀,你庇护自身的盾,你行走于世的引路基石——此誓言永垂不朽亘古不灭。” 平地风起,深邃广袤的林间万物见证。 乌云散去,被遮蔽的月光重新倾洒于地。 津岛修治一手抱臂一手拿着棍子,一副被恶心坏了的样子,边往前走边说:“你这个突然说点肉麻话的病症医生怎么说,真的不再抢救一下吗?” 檀真昼站起身,漫步跟上。 “医生说,没交钱。” 修治:“……” 檀真昼:“……” 修治:“算你狠。” 檀真昼很谦虚:“还好还好……大脑,我们今晚要住哪里?算算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哦。” 属于津轻的地界碑被他们抛在身后,清浅的月光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夏日夜风习习,远远传来他们的声音。 “生日快乐,真昼。” 不知何方的钟声敲响,十二点到来的钟摆和檀真昼的声音重叠到一起。 “生日快乐,阿治。” “说起来,既然我们都打算离开了,那就改个名字吧。” “那你想改成什么?” “……太宰,”稍显稚气的声音顿了一下,“就叫太宰吧,太宰治。你呢?” “我的话,我还是叫檀真昼吧,我可是以这个名字立下了永不背弃的誓约……” 5. 005 【第五章:“一个亿零花怎么了?”】 今年的东京比往年冷得多。 十一月的夜空寒星三两点,车水马龙的彩虹大桥上,咸湿的海风刺得行人瑟瑟发抖,在无人仰望的桥塔顶端,一个人影孤寂地盘坐着,鸣叫的海鸥从他的头顶掠过,手机屏幕透出来的细微光线照亮了那双天青色的瞳孔。 “……还真是贵啊。” 檀真昼操纵着手机,屏幕内的页面滚动,展示在眼前的是杀手暗网的业内排行。 “禅院甚尔,琴酒……啊,找到了,织田作之助,什么!一百万日元才能买动他,甚至业务都排满了,才十四岁就这么内卷了吗?” 别说一百万,身上连一百日元都没有的檀真昼发出贫穷的叹息,夜行的海鸥依旧围着他鸣叫,檀真昼百忙中抽出一点思绪拎着一条小海鱼丢到半空,同时叮咛道:“小樱花,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海鸥了,你要学会自己觅食并且养活半个月前捡到你的老父亲们,知道吗?” 半空叼住海鱼的海鸥动作一颤,差点跌到地上,它不满地低鸣了一声。 檀真昼挣着下巴,继续看着手里的手机网页,“你说什么?我明明有钱,只是把钱都给阿治打游戏了——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有一个亿的零花怎么了?” 小樱花:“……” 小樱花更愤怒地疾飞而起,叫声冲破黑暗。 丝毫不在意鸟儿子的怒火,檀真昼摆了摆手,“你问我为什么宁愿给阿治花一个亿,都不愿意给织田作花一百万?那不是应该的嘛,你懂不懂什么叫过激单推人啊!” 小樱花成功被说服了。 小樱花选择停止飞翔,并原地摔下去。 檀真昼终于肯施舍给鸟儿子一点目光了,他把手搭在眉骨上往下看,漆黑的夜色里,白色的小樱花就像一颗垂坠的流星一样,檀真昼惊叹了,“还挺好看的,难怪阿治总喜欢把它丢出去……” 半空中的小樱花刚想展开翎羽,闻言一顿,悲愤中恍如绝望的死兆星一样继续往下砸。 桥塔上的檀真昼不为所动,只剩他一个人的高空变得更沉寂。 “果然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那么就定个小目标,先去黑衣组织弄个一百万吧,”檀真昼呢喃自语,“果然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由衷觉得从三次元降格到二次元是件美妙的事。” 希望到时候的织田作已经被夏目老师拯救,这样他连一百万都不用出,剩下的钱可以给阿治多吃两顿蟹肉饭,如果有剩还能再吃顿小青龙,不过应该留不到那么久就会被拿去打游戏吧……嘛,算了,反正这些钱都是靠阿治的脑子挣的。 檀真昼说服了自己,他看了看时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既然已经提前离开津轻了,那么下一步就是聚合无赖派,等等,这个时间坂口安吾不会已经在给异能特务科打工了吧,啊,真是可怜……”檀真昼说着可怜,但语气里没有一点怜悯,他站在桥塔边,毫不犹豫往下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海鸥在半空鸣叫,下一瞬他就顺着风出现在百米之外。 “算了,肚子饿了,先去找阿治吧。” 此时,远离市中心的便利店随着迎来了晚高峰。 三个月来第一次准点下班的职场白领推着堆满打折零食的推车混迹在一群家庭主妇中,身后的邋遢大汉散发出汗水酸臭味让她皱起眉,心里叠声的抱怨起来,丝毫没注意到排在前面的缠着绷带的黑发男孩。 马上就轮到她结账了,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她强行按捺下心里的疲惫和火气,然而就在这时,三五个蒙面大汉粗鲁地闯进来,迎面一脚踹开她的推车,紧接着两声枪响,满室尖叫转为沉寂。 在便利店老板的目瞪口呆中,持枪的抢匪嚣张喝道:“抢劫,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还有你们把钱包手机都交上来。” 可能因为经验丰富,便利店内的顾客在抱头蹲下的同时按要求上交钱包和手机。 现金汇聚到面前,但劫匪并没有急着清点,他一边举着遥控器一边厉声喝道:“我们在店内安装了炸弹,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快点报警!” 便利店收银员在枪口的压迫下,按照指使拨打了报警电话。 混乱的便利店内,高低不同的压抑哭声中,只有四个人平静的格格不入,其中一个是柜台前抱着两卷绷带的太宰治,以及混在人群中的刚从警视厅下班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最后一个是距离松田阵平不远的,一个戴着学生帽穿着脏兮兮乡下防寒外套的十三四岁的少年。 和太宰平静到稍显无聊的目光不同,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眯起的眼睛看了看劫匪手里的遥控器,嘟囔道:“这时候叫警察,来多少就会死多少的吧?” 这话的声音并不算高,但松田阵平还是听到了,他诧异地看去,而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有点眼熟的少年——是读警校时,隔壁班的念到一半被迫退学的同期,名字叫…… “——江户川乱步。”萩原研二低声提示。 乱步诧异地看向他们,“你们认识我……啊,是你们啊。” 松田阵平已经谨慎地挪到了他旁边,低声问:“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很明显吗?”乱步露出不解的神情,“你们都看到了啊,那个劫匪根本就不是为了钱来的,哪有劫匪抢劫的时候一定要客人报警的?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他声称在这里安装了炸弹,看他手里拿着的遥控器,那炸弹想必价值不菲,不是普通市民能轻易得到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萩原研二神色冷了下来,“他们就是冲着警察来的。” 乱步竖起手指,愉快道:“没错没错,大概是什么以报复警察为目的的组织团建活动吧。”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团建这个词,用在这里真是奇怪的微妙呐,松田阵平忽然就很想给同事传信让他们别来了,但不来是不可能的,便利店里都是平民,他们是不可能放弃这些人的。 很快地,街道外响起了警笛声。 听到声音的劫匪丝毫没有慌张,甚至还有些高兴。 他的目光从人群扫过,最后停在了离他最近的最小的孩子——太宰治身上,他一把把太宰提到半空,然后抽出一把刀抵在太宰的脖子下方,对着外面的警察大喊:“通知警方,如果不想让这个小鬼死掉的话,就让你们的警视正出来对话。” 门外的警察不明所以,但还是尽力安抚着劫匪并立刻向上请求指示。 被举在半空中的太宰不舒服的伸了伸脖子,平静的面容不带一点惊恐,阴郁无光的眼眸先是向下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选购绷带,然后慢慢地移回凶恶的劫匪身上,蓦地,他勾唇讽笑了一下。 “是因为愤怒吗?因为失去了女儿而感到愤怒?真是奇怪呐,既然你这么喜欢女儿,为什么总是责打她呢?又为什么致使女儿溺亡后反怪警察救援不及时呢?” 平静的声音压过便利店内的慌乱响动,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劫匪像被戳中痛脚,面容一下狰狞起来。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我是那么喜欢沙梨酱,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沙梨酱!这些警察凭什么没能救她,凭什么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在唯二聪明人的描补中,众人立刻了解到事情的全貌,但此时的太宰半点没有不要刺激劫匪的意思,他的目光从场中划过,毫不意外地对上了江户川乱步的眼睛。 自下而上,墨绿的猫瞳睁大,急速收缩的瞳孔就像是在满世界的怪物中找到了一个珍贵的人类一样,满满都是说不出来的震惊和喜悦,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受到吸引一样向太宰走去,但太宰阴郁的目光移开了。 那双鸢色的眼睛重新回到劫匪身上,他拉长了音调,像看了个笑话一样继续说道: “可是,不正是你把她按进水缸的吗?她挣扎的时候,哭喊的时候,叫你爸爸的时候,你可是一点怜惜都没有哦,你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心里只感受到了快乐呢~” 言谈描述就仿佛亲眼所见一样,劫匪看着那双鸢色的眼眸忽然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不可能的,那些事发生的时候,屋子里除了他和沙梨酱没有任何人,这个小鬼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魔鬼…… 这个小鬼他是个魔鬼! 劫匪忍不住害怕起来,他颤抖的双手下意识想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太宰,但不知为何却怎么都动不了,空气在一瞬间好像变得无比粘稠,让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被遏制住了。 趁着劫匪心理防线全面崩溃,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幼驯染的默契让他们迅速分工合作,一个人劈手抢下炸弹遥控器,另一个人则飞快救下被挟持的太宰,徒手和带着匕首的劫匪打斗起来。 其他的劫匪听到动静,举着枪要射击,便利店里叠声的尖叫,松田阵平挡在狭隘的通道边,瞬间将几个劫匪的枪打落,随后警察一拥而入,结束了这场闹剧一样的案件。 扫尾的工作随即展开,在场每个受害者依次接受问话。 太宰落在最后,阴暗的角落里只有半束光照在他脚边的地面上,阴郁的目光扫过这些无趣的人,随即彻底隐没于黑暗中。 又过了一会儿,做完笔录的江户川乱步一边喊着太宰的名字,一边朝着角落走来,走到空无一人的光束下,他停住脚步。 “居然逃走了……吗?” 6. 006 【第六章:“我要跟你们一起!”】 因为没有人受伤,也没有过于庞大的损失,大部分受害人在警官简单的问话之后被许可离开,作为案件主要处理人员,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留到了最后。 两人送走最后一个受害人,忽然意识到。 “少了一个。” “是那个被绑匪挟持的绑着绷带的黑发男孩!” 两人对视着,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妙,那还是个孩子,需要监护人亲自来领才能离开,那么,现在该不会被刚刚那伙人的同伴带走了吧…… “那个,请问……”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萩原研二低下头,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个白发青瞳的孩子,看年纪和不见了的太宰一样大,都是还在念小学的年纪,他蹲下身问道:“怎么啦,是迷路了吗?” 檀真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摇头,还带着孩子应有稚气的嗓音响起,“请问你们刚刚说的是缠着绷带男孩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绑着绷带,啊,大概这么高。” 檀真昼比划了一下和自己同等的身高。 萩原研二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松田阵平却迅速反应了过来,他同样蹲下平视檀真昼,“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认识那个绑着绷带的黑发男孩吗?你们是伙伴吗?” 檀真昼没为难这两个烫角色,说了自己的名字,“如果你们说的人名叫太宰治的话,那是的,我们是同伴,我在找他。” 松田阵平:“找他?” 檀真昼:“是啊,因为冬天到了,有一些无聊,所以我们试图把很老套的抓迷藏游戏玩出新意,他负责在东京都内跑,我在桥塔那边数数五个小时,现在出来抓他了。”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 为什么说的像是很简单一样,从彩虹桥塔到这里坐车都要两个小时吧?所以,他们是怎么过来的?现在的小学生已经在玩这么新的东西了吗?! 身为一个警察,该怎么告诉他们小孩子晚上不能乱跑呢? 另外,他们监护人呢?都不管管的吗?! 槽点太多了,两个刚毕业的警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眼前的白发小学生却半歪着头,露出是让人莫名发冷的笑意。 “那么~现在,大哥哥你们可以告诉我挟持阿治的劫匪在哪里吗?这个对我有一点重要哦~” * 昏暗的小巷子,刚下班的社畜程序员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进在倒垃圾的路上。 此时已经很晚了,小区路灯上个月损毁至今都没有人修缮,没有灯光照耀的地方黑洞洞的,让身为一米八猛男的他都忍不住有些害怕。他战战兢兢地走无光的巷子,刚走近忽然身后一阵猫叫,吓得他一个激灵,顾不上垃圾直接飞奔而出。 昏黑的巷子又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颗脑袋探进垃圾桶里。 活泼明快的少年音响起:“找到你啦!” 垃圾桶里有人抬起头,微不可闻的光线下,赫然是消失不见的太宰治。 两人平静地对视了三分钟,谁都没有说话,然后江户川乱步自觉地拉开旁边的垃圾桶盖子蹲了进去,两人隔着薄薄的垃圾桶桶壁,清晰地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 让旁人惧怕的黑暗变成他们的保护色,两人安静地蹲了一会儿,乱步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蹲出感情了,于是开口道:“我想跟着你们一起。” 太宰想也没想:“达咩。” 乱步跳了起来,他不止掀开了自己的垃圾桶盖,还掀开了太宰的垃圾桶盖,“为什么?我们不是应该一起的吗!外面那些人都是怪物!” 自父母意外离世,他被送到警校读书起,他就知道世界是奇怪的,大人也是奇怪的,那些摆在眼前一看就能知道的事实,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可一旦他说出来,所有人就会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明明是事实却不能说呢? 他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他对此感到害怕,那些人在他眼里就像怪物一样,他由衷地害怕着,所以当他见到太宰治的时候,当他感知到同类的时候,恐惧的内心生出一股勇气,他想跟着他们,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人生活在怪物堆里了。 两人在黑暗里再度对视起来。 太宰没再说话,鸢色的眼眸从内向外地翻涌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压抑不住满溢出来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刺耳的话,用最恶毒的语音打破这个天真小鬼的幻想——外面的人们怎么会是怪物呢,怪物的明明是他们才对! 人类本就是罪孽深重,他们卑劣不堪,他们邪恶,他们贪婪……是他们格格不入啊。 但他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江户川乱步身上的恐惧多得快要将他淹没了,一旦他开口就会带着乱步一起被淹没——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海鸥鸣叫声穿过浓重的夜色,太宰忍不住仰起头去看。 乱步不满他的出神,更大声地说明述求,“我要跟着你们!” “你们是在玩一些很新的游戏吗?” 一道声音从半空传下来。 太宰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眼底淤积的黑泥散去了一些,他转过头佯装玩得开心地对乱步道别:“我的幼驯染来接我啦,下次再一起玩吧。” 幼驯染三个字的音节被他咬的极重,炫耀之意溢于言表。说完,太宰撑着垃圾桶跳了出来,慢悠悠地朝外走,鸣叫的海鸥从半空降落,安然停靠在他的肩膀上。 乱步气坏了,但垃圾桶太高,他无法一下跳出来,只能用目光瞪向气人的太宰,以及踩在墙头高处一步步悠闲朝外走的檀真昼。 “你——” 他还不知道檀真昼的名字,但檀真昼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你就是太宰的伙伴吗?”乱步气鼓着脸,第三次表明述求:“我要跟你们一起!!” 檀真昼诧异地看了太宰一眼,他当然认识烫角色江户川乱步,这可是能和他们家太宰平分秋色的人,但,只能说,乱步很好,但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单推人——心只有一颗,爱只有一份,纯爱战神都打不烂他为太宰爱豆封上的水泥心! 太宰鼓起脸,不说话。 檀真昼明白过来,他笑了一下,回过头看向乱步:“你都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为什么就要跟我们去?” 乱步神色十分认真:“无论去哪里,我都可以跟着你们去。” 檀真昼有点震惊,他又转过头去看太宰。 太宰脸鼓得更高了,“从今天起吃三个月的蟹肉饭。” 檀真昼顿了顿,选择拒绝:“……不好吧,按照约定,今天得吃小青龙!” 太宰跳了起来:“你都不愿意给我吃三个月的蟹肉饭就想让我接纳他,哪有这么好的事!” 檀真昼摊开手,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他想跟着我们是为了和你成为朋友。” 太宰生气了,太宰撇过头不说话。 此时的乱步已经爬出了垃圾桶,过人的智商让他明白他能不能留下的关键在于面前这个身为太宰同伴的人,于是,他愤怒的绿色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檀真昼。 檀真昼只好开始动用罢工许久的大脑,沉浸式思考了一会儿,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然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那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胜利的人可以开出自己的条件而输的人则服从,怎么样?” 乱步思考了一下,问:“我也可以玩吗?” 檀真昼点头,“参与者是我们三个人。” 阴霾扫去,乱步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我一定会赢的,你说吧什么游戏。” 太宰贱兮兮地泼凉水:“什么游戏都还不知道就大言不惭地说一定能赢吗?哇,可真是看不起我们呢~” 看到希望曙光的乱步不为所动,他催促着檀真昼说游戏规则。 檀真昼拿出手机展示了一下时间,此时恰好是凌晨十二点,“今天是十一月三号零点零分,那么,以四天为限,在十一月七号二十四点到来之前,谁先赚到一百万就算谁赢。” 条件很简单,输赢判定也很明了,太宰双手一摊表示接受,乱步则皱着眉思考了片刻,问:“无论是什么样的手段赚到的钱都可以吗?” 夜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檀真昼半蹲在高处,他低头看着有些迟疑的江户川乱步,停了一下,“是的,什么手段都可以,偷蒙拐骗抢,只要你做得到。” 乱步又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认真点头:“我可以。” 太宰觑了一眼乱步,又看向檀真昼,最后什么都没说。 达成协定,三人一同走出黑暗的小巷子,昏黄的路灯灯光散落下来,檀真昼捂着饿的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诚恳地表示该吃点东西了。 太宰瞬间举起手:“蟹肉饭!” 檀真昼也举手:“小青龙!” 气氛一顿,两人对视一眼,整齐划一地看向乱步,乱步眯着眼睛思考了片刻,高兴地将手举到最高,“年糕小豆汤!” “……”X3 “算了,还是吃茶泡饭吧。”饿的走不动路的檀真昼如是说。 “说的也是呢。”在年糕小豆汤和茶泡饭之间,太宰认可了茶泡饭。 落在最后的乱步顿悟了三十秒,迈开脚步追上去。 “禁止忽略年糕小豆汤听到没有,禁止忽略年糕小豆汤——” 7. 007 【第七章:“你怎么不去抢呢?”】 最后,三个人在麦X劳吃了三份儿童套餐。 原因无他,时间太晚了。任凭他们再牛逼也没办法迫使夜店老板、居酒屋老板招待三个未成年人,老板们只会报警把夜不归宿的他们仨抓起来。 所以,为了不因为一顿饭被抓,他们只能悲伤地走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X劳。 挑食的太宰对这些小孩子的食物没有一点兴趣,挑挑拣拣卡在不会让檀真昼深夜下海(物理意义)摸蟹的范畴内随便吃了一点,就把余下的都丢给檀真昼,檀真昼作为一个转生人士,对儿童套餐也提不起喜爱值,只能委婉地问乱步吃饱了吗想不想加点餐? 此行的结果是:饿到走不动路的两人用尽全力才吃掉一份食物,而完全不饿的乱步则为了赠送玩具凭借一己之力清理了剩余的两份套餐,最后喜提三个玩具超人。 看着明明吃到肚子圆碌碌却心满意足的乱步,围观的太宰和檀真昼都忍不住赞赏的哦呼并海豹鼓掌起来。 填饱了肚子,还剩一个饥饿的小樱花,于是三个人来到海滩边。 在不靠谱的老父亲们的养育下,刚刚脱离幼鸟期的小樱花却早已学会自给自足,但它低空掠过海面抓到了鱼却不吃,千里迢迢地送到檀真昼手里,来回几遍直到抓够了鱼,才停到三人身边,矜持地梳理羽毛等待投喂。 首先出手的是老父亲一号檀真昼,他抽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耍杂技一样抛起,小樱花一掠而过,吃到了。 而后是老父亲二号太宰治,兴趣缺缺的他抓起一条也不那么活泼的鱼往前一丢,识破诡计的小樱花向后一振羽,又吃到了。 看着已经糊弄不到了的小樱花,太宰不满地嗤了一声。 心满意足的小樱花转向乱步,它歪着脑袋用小黑豆眼睛对上乱步的眯眯眼,乱步也跟着歪头,他指着自己,又指向脚边的海鱼,“你让我也喂?” 小樱花扬了扬翅膀,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墨绿的猫瞳缓缓睁开,亮光自眼底升起,乱步一把抱住剩下的所有的鱼,撒欢似的在海滩上跑起来,小樱花跟在他身后上下翻飞,时不时吞下属于自己的晚餐。 笑声一串一串的传来,蹲在沙滩边的檀真昼感动地捂着嘴流泪,“终于有人肯陪咱们的傻儿子玩耍了。” 太宰:“……” 有点丢人,先往旁边挪两步假装不认识吧。 夜已经很深了。 投喂完小樱花的乱步意犹未尽,三人找了一个完全避风的桥洞,闭目休息的檀真昼靠坐在中间,半新半旧的外套严严实实地盖在左边缩成团的太宰身上,而右边是完全熟睡了的乱步,喜提三爹的小樱花停在石墩上半睡半醒的守夜。 …… 清晨,在海浪翻涌的声音中清醒。 三人都还有点懵,睡得暖呼呼的太宰捂着肚子,慢半拍道:“啊,肚子饿了。” 乱步也揉了揉眼睛,“想吃粗点心。” 最后,为了感谢乱步对小樱花的伟大奉献,三人一致通过了粗点心的提案。 吃完粗点心早餐,太宰想到河岸边打会儿游戏,于是三人又马不停蹄地转道商场买了三台游戏机,顺带还给乱步买了一部用于联络的手机。 起初,乱步因为对游戏十分不了解而频频失利,熟悉了便开始大杀四方。三人从楚汉争霸带一炮灰变成三足鼎立互有胜负,好胜心上来谁都不肯先下台,很快就耗到了正午。 一百万挑战赛已经过去十分之一的时间,但在座三人谁都没有着急,能让他们着急的是手机里被同伴超过的赛车。 “啊……稍微等等!为什么会有人弯道超车啊?我提速了!” “食我一个大招,等一下——空了?!” “看我的直线漂移!!!” 海鸥高飞着,灰蒙蒙的天际浓雾一点点散去,温暖的阳光从云层中照下来,薄风吹起波光粼粼的水面,正午的河岸边只有他们三个人,小胜一局的太宰在抬眼间就被美不胜收的水面吸引。 “好漂亮的河啊。” 空了大的檀真昼第二个抵达终点,他也抬起了头,“是呢。” 最后,因为直线漂移脱轨的乱步抵达终点,头顶刚冒出一个小问号,就看到他的新朋友们一把把崭新的游戏机丢进他怀里,然后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扑通跳进河里,很快消失不见了。 “……” 发生了什么? 抱着游戏机的乱步茫然四顾,然后对上了小樱花无辜的黑豆眼。 小樱花停在台阶上,与乱步对视了三秒,然后不愿面对似的,慢慢地把脑袋塞进翅膀底下,呵,它早就看透了大爹和二爹的不靠谱了——这半个月来,他们一直是这样心血来潮就突然跳河的!想当初,明明还是一只小小鸟的它就得留下看家,结果被隔壁大黄狗撵出二里地…… ——啊,太可恶了,它明明是一只英俊的海鸟! * 与此同时,警视厅内。 幼驯染帮忙带回来的午饭都顾不上吃,萩原研二仍旧认真地一遍遍地排查便利店传回来的监控影像。 距离有预谋狙杀警察的便利店爆炸案发生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所有涉案人员笔录都已聚齐,除了被挟持的绷带男孩太宰治——在经过所有的监控排查,他们没能发现有关于太宰一点踪迹。 明明现场有那么多警察,但谁都没有注意到太宰离去。 因此,他们只能做出最坏的打算。 一晚上没睡的萩原研二倦怠地捏了捏鼻梁,松田阵平看不下去,催促道:“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你赶紧吃,吃完我陪你再回现场看看。” 也没有别的办法,萩原研二只好打开了盒饭开始吃,吃到一半,又想起什么,问:“那几个劫匪呢?醒过来了吗?” 松田阵平一瞬间懊恼起来,他揉着一头卷毛回想起来昨晚的事;在发现太宰失踪时,他们立刻想要去抽调监控了,然而却撞上了声称认识太宰的檀真昼。一番交谈之后,出于对未成年人心灵的保护,他们婉拒了檀真昼想要见劫匪的要求。 听到他们的拒绝,白发青瞳的孩子并没有闹脾气或者继续要求见劫匪,他仅仅只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眸光不在意地扫过不远处的警车,然后十分有礼节地道别离开,松田阵平刚提出要送他,忽地,听到警车内一阵痛苦的哀嚎。 当着所有警察的面,在封闭的警车内,还没有判罪的劫匪突然地被斩断了右手。 被血液迸溅到脸上的警察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骤缩的瞳孔就映出劫匪滚在地上痛苦嚎叫的样子,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赶忙跑过去查看,等再站起身,才发现檀真昼早已不知去向。 “失血太多,刚抢救过来但还没醒。另外,经过重新调查,确认井上沙梨,也就是该罪犯八岁的女儿系被被害身亡,而杀害她的人正是她的父亲。”松田阵平补充道。 早上上班前他去医院看过劫匪,原本想询问一些关于井上沙梨的问题,但劫匪并没有醒来,为了不白去,他向医生了解了劫匪右腕的伤情。 医生对这个病人也很感兴趣,因为劫匪的手腕上的伤口十分平整,哪怕是最厉害的剑道家都劈不出这么完整的不拖泥带水的伤,更诡异的是整个现场除了劫匪,其余人都没事,就连车的刮痕都没有——如果不是坚定信奉科学主义,他甚至都觉得那是只有风才能斩出来的伤口。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吃完饭的萩原研二和领导说了一声,和松田阵平一道去往事发的便利店。 * 晴空高阔的午后,郊外的废弃仓库。 弃置的集装箱擂高堆放,阳光从透气窗洒入留下一片斑驳虚影,虚影的最顶端是一个人盘着腿支着下巴发呆的样子,有风涌入,间或带起衣领和细碎的白发。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入,发呆的檀真昼慢悠悠地看向入水后依然坚强的手机。 “莫西莫西~” 电话里头是一个中年男人仿佛困兽一样暴躁的声音,“我还要买炸弹,最精良的那种!” 檀真昼没什么兴致,但还是说话了,“可以哦,一百万一颗,概不议价。” “……一百万?!才入行的你是疯了吗,你怎么不去抢呢?明明上一颗只要二十万。”中年男人更暴躁了。 “没办法,行情就是这样的了。啊,对了,有一点你说对了,”檀真昼补充道,“我确实抢了。” 他手里头的精良炸弹确实是他从黑衣组织,准确的说,是从琴酒手里头抢过来的。 “我承认我有敲诈的嫌疑,但你们其实可以不要的,虽然你们的手工炸弹只能炸两米但恐吓作用还是有的。” 他低低地笑着,虚幻的仿佛风一样的声音散漫出来,平白让电话那头的中年人惊出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远在河岸边,一头银发的青年点着烟靠在一辆保时捷前,离他不远的地方,伏特加抱着什么东西的从水里爬出来。 “大哥,找到这家伙了。”伏特加让开半步露出躺在地上的湿漉漉的黑发男孩。 琴酒刚迈开脚步,掩盖在黑发间的鸢眸一瞬睁开。 “啊,是你啊琴酒,真是讨人厌,又搅扰了我奔向黄泉女神的脚步呢……” 8. 008(夸夸加更) 【第八章:“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对于诸伏景光来说,在他宣誓成为警察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为民众牺牲的准备。所以当上级领导询问时,他丝毫没有犹豫就接受了卧底黑衣组织的任务。 潜伏很成功,他顺利取得组织的信任,并成为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 为了不暴露,他一直都谨小慎微地,哪怕在新人入职会上看到黑皮金发的发小都没有抖一抖眉毛,直到某一天琴酒通知他和波本、黑麦,并要求他们一起给别人打辅助,而他们辅助的人居然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时,他感受到了一丝愤怒。 小孩!十岁!他低估了琴酒不做人的程度! 但为了不暴露,他按捺住了。 然而集合那天,来到安全屋的只有琴酒和伏加特,那位不幸堕入组织的小孩子,第一次见面就勇敢地放了琴酒鸽子——他承认他有点小瞧那小孩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端正自己的态度,并且做好在琴酒发难时,尽可能地保一下这个倒霉孩子的觉悟。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在琴酒耐心到达极限之前,一个黑发鸢眼的小孩披着一身黑大衣,没什么精神地推门进来,进来时说了一句打扰了后,就开始抱怨琴酒给他准备的衣服穿着不舒服,所有人一齐看着他,苏格兰也看向他——这是一个应该在上小学的小孩,但不知道为什么手上,脖子上,甚至右眼都缠着绷带。 苏格兰无法理解,这么小的孩子,这些不法组织需要他做什么呢?他能做什么呢? 虽然被浪费了很多时间,但琴酒没有生气,他看了一眼自顾自找地方坐好的太宰,没有掏.枪,甚至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了他们三瓶威士忌,然后转身离开。 “就他们三个。记住,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完,琴酒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安全屋重新沉寂,苏格兰靠在入口处,波本,黑麦各自占据一个角落,三双眼睛隐晦地看着坐在光下的太宰,太宰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家吃饭啦。” 他这么说着,却没有立刻站起来。 苏格兰隐晦地和幼驯染波本对了个视线,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认可,他收敛了心神,谨慎地开口:“我没在组织里见过你,你是新人?称号是什么?” 黑麦同时昂起头,一副不屑的样子,“如果是新人,我想你需要给我一点干活的理由。” 波本最后才笑着阴阳怪气道:“虽然我只是个不入眼的小情报人员,但我想,您应该不会靠着琴酒让我们跑腿吧?” 太宰撑着下巴,对三人展示出的凶狠气场毫不在意,游刃有余的目光从波本和黑麦身上扫过,不知怎么地忽然就心情很好地笑了出来,笑得三人都有些恼怒了才停下来,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 “首先,新人什么的,我不是哦。准确的说,我根本不是你们组织的人,所以称号什么的也是没有的。其次,我是一个有组织的人,虽然我的组织目前只有两个人,而且在组织的许多行动和方针上都还不能达到统一——我们甚至连名字都无法统一决定下来。” 太宰爽朗地笑了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 “关于组织的名字,我们互相都提出过许多草案并且开会商讨,但最后都被pass掉了呢,最过分的一次那家伙居然提议要把组织命名成‘太宰后援会’……哦,对了,我是不是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太宰哦~,所以,你们对组织的名字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苏格兰:“……” 波本:“……” 黑麦:“……” 迎面而来的一股炫耀感,在场三个人都沉默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所以琴酒到底图他什么?图他特别会过家家吗! 婉拒的沉默让太宰发出叹息,他更没精神地打了个哈欠,终于开始说工作了。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琴酒在三天前丢失了一批制作精良的炸弹,”太宰道,“没错,我其实只是一个为了养活组织而努力的普通的打工人,为了赚取报酬,自荐前来帮忙寻找丢失的炸弹而已。如果你们不帮忙,最后导致任务失败的话,搞不好我会被琴酒杀掉的嘿~” 黑麦:“……” 波本:“……” 苏格兰:“……” 太宰双手合掌,继续微笑:“所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妈妈要喊我回家吃饭啦。” 在满室沉默中,自顾自来的太宰又自顾自地离开。 门合上,没一会儿又被推开。 太宰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啊,对了,你们谁有空吗?载我一程。真是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的组织团建动不动就开到郊区来呢?难道就没有人因为出入市区耗费太多时间而选择叛逃吗?” 波本:“……” 黑麦:“……” 苏格兰:“……” 你这个问题,能回答的人都已经埋进土里了啊! …… 最后,是苏格兰承担了太宰的司机任务。主要是,他实在没办法像另外两个混蛋一样,丢下一个小孩黑着脸离去。 询问过目的地后,苏格兰启动了汽车,前行路上没什么人,苏格兰隐晦地通过后视镜用余光打量太宰,太宰玩着手机,连头都没抬就道,“如果不好好开车的话,出了车祸只会死你一个人哦。” 苏格兰:“……” 一股被噎到极致的窒息后,苏格兰反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他转动着方向盘,问,“你妈妈真的叫你回家吃饭了?” “嘛,谁知道呢,但如果不吃饭的话,搞不好晚上就要在海边过夜了,而且我才不要比他矮呢……” 苏格兰愣了一下,结果太宰话锋一转,冷然道,“那么,如果是同事间的闲谈,就到这里吧。” 话落音,目的地已经到了。 太宰很漂浮的说了一声道谢,又想起了什么,对苏格兰道,“对了,别忘了提醒琴酒把今天的工资打给我,毕竟我可是养着一个组织的人。” 苏格兰:“……” 太宰拉开车门欢快地走进前方的巷子,苏格兰哭笑不得地启动车子,目光远远看到巷子里走出一个和太宰差不多大的男孩,那男孩和太宰并着肩往前走,在走到拐角侧过身时,突兀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一双淡漠到极致的天青色眼眸印在脑海里,扑面而来一种熟悉感,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苏格兰冥思苦想地回到安全屋,见到了带着情报的幼驯染波本。 “关于太宰,目前没有更多的消息,我们甚至无法知道他的家庭出身,就好像他是某一个时间点突然出现在东京的。”波本率先说出自己的情报。“另外,是关于琴酒的——” “据调查,半个月前,混乱的横滨港口黑手党突然向组织订购了一批品质精良的炸弹,这笔交易由琴酒负责。由于要得急给的钱足,本来很简单的一份交易,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交货前夕那批炸弹突然不翼而飞了,琴酒差点没把东京翻过来,但依旧没能找到遗失的炸弹。” 波本的语气里加入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随后就是那位太宰。据说他是一位很聪明的人,一自荐上场就帮琴酒找到了一半丢失的炸弹,随后两天更是帮琴酒兵不血刃地搞定了几件大案,”话说到这里,波本停了一下,“崭露头角太过,想必组织里的那位也注意到太宰的才能,我怀疑他们已经准备动用蛮力迫使太宰加入组织为他们效力了。” 苏格兰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他看来,太宰无论怎么看都只是还在玩过家家的小孩子,他甚至无法理解行走在黑暗里的组织的危险性。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琴酒会这么容忍那个孩子了。”波本也叹息起来。 他们沉默地为太宰接下来的遭遇感到遗憾,但他们谁都无法保证自己能救下这个孩子,因为他们还行走在黑暗中,为了即将到来的黎明。 待的时间足够久了,波本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苏格兰送他到门口,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了巷子转角见到的那双天青色眼眸。 波本的话在脑海里回闪,电光火石间,线索链接到一起。 “我想起来了!”苏格兰忽然道。 波本停下脚步,看着他。 “刚刚送太宰回来时,我见到了太宰的同伴,”苏格兰道,“而琴酒丢失炸弹那天,我在另一个狙击点待命,就是那时,我见过那双眼睛……” 波本:“……?” 与此同时,闹市的街头,疲惫的行人匆匆走过,檀真昼和太宰两人各自握着冰淇淋蹲在街角台阶上。 “……唔,这样的话,他们一定就会怀着敬仰的心任我驱策啦。”太宰愉快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淇淋,然后被冷得一颤。 檀真昼也咬了一口自己的抹茶冰淇淋,道:“总觉得他们的心情会变得很复杂呢。” 太宰兴趣盎然之间又有些无聊,“那三个家伙居然都是卧底,怎么会有人卧底第一面就被人拆穿啦,也太不称职了。” 檀真昼惊讶了一瞬,有三次元记忆的他当然知道苏格兰三个都是卧底,但太宰可不知道。再一次被偶像的智慧炫到,檀真昼不留余力地夸赞起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你看破了而已,其他人可没有哦。” 太宰看向他,不满道:“什么啊,你这家伙明明也知道。” 檀真昼笑了笑,太宰还想说点什么,但远远地已经能听到海鸥的叫声了。 没一会儿,戴着学生帽的江户川乱步跑过人群,刚到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唔了一声,开始皱着眉打量他们。 “你们——” 9. 009 【第九章:“在他妈妈家里吃饭?”】 对于炸弹丢失这件事,琴酒一直都无法理解。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自订单被委派到他手里开始,从生产到调度,从转移到储藏,被生产出来的每一枚炸弹都由他全权负责,就连伏特加都不知道东西的存放地点,那么,问题来了,炸弹是怎么丢失的? 总不能他自己是叛徒吧? 琴酒靠着车门地点起烟,想起不久前接到的那位先生的电话。 那位先生对这笔生意十分看重,不仅仅是因为里头的利润,更是因为这笔交易一旦达成,就意味着他们就能逐步打开横滨的市场,甚至接触到盘踞在那个城市里的异能者——但,这一切都因炸弹遗失暂时被阻断了。 而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果他们不能按时交货,按照合同,他们需要赔付一大笔赔偿金。 赔钱,或者调集大部分战力与港口黑手党拼死一战,再胜者为王。 龟缩一旁的伏特加看着黑暗中明明灭灭的烟火,凭借着给大哥当狗多年的经验迅速领悟了琴酒的意图,他声音虚弱的劝道:“大、大哥要冷静啊,虽然现在的横滨也不太平,但港口黑手党的boss正处在更年期,很疯狂的,更重要的是他手底下还有一群同样疯狂的异能者……” 琴酒皱起眉,不满地发出一个气音。 伏特加顿时收声,不敢继续再说了。 一支烟点完,冷静下来的琴酒重新拉开保时捷车门,问道:“那个小鬼呢?” 伏特加一顿,声音更虚弱了。 “苏格兰刚刚来电话,说太宰以晚睡会妨碍长身高为由,拒绝了晚上的行动,而、而且他还说,让大哥你别忘了给他发今天的工资……” 琴酒:“……” 琴酒:“???” 与此同时,相隔半个东京的喧闹街头里,声称需要早睡长身体的三个半大小孩杵在台阶前对视着。 江户川乱步,一个手握剧本的男人,据说能和他比肩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偶像太宰,另一个是来自西伯利亚的某个好心的俄罗斯人。 因此,尽管他现在还在幼年期,檀真昼也完全没有小看他的意思——为了表示尊重,他从废弃仓库回来后,可是有很认真的清理过身上的痕迹,虽然大概率没什么用,但有什么关系呢,他没什么不能被发现的,宰厨厨得坦坦荡荡。 打量的目光与小樱花一起从半空落到檀真昼的身上。 一口咬掉剩下的冰淇淋,把纸壳丢进垃圾桶里,太宰踱步似的挡在两人中间,“哟,乱步酱,好慢啊,你再不来,我们可能就要饿死了呢~” 乱步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移向面前的太宰,两相对视,两秒后,顿悟了。 抓着冰淇淋的檀真昼:“……?” 等等,难道就在刚刚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两个剧本家浅浅地左右互搏了一下? 那双碧绿的眼睛重新眯上,乱步舞着手给自己正名,“才不是因为我慢,我可是从城东的足立区过来的!而且,这次可是没有迷路!” 小樱花忍不住鸣叫了一声。 “当然,这里也有小樱花带路的功劳。”乱步正直地补充。 “嗨嗨,那么就奖励小樱花今晚多吃一条鱼吧,虽然鱼都是它自己抓的。” 太宰随意地摆摆手,抓起还蹲在地上啃冰淇淋的檀真昼,率先朝着预定好的餐厅走去。 * 第二天,十一月四号,下午。 阴天,大风。 一百万游戏约定时间过去十分之三,乱步裹着自己的防寒外套蹲在警视厅门口,路过的的人看见他上前询问,他也不回答。 因为曾就读警察学院的关系,很快地有人认出了他,没一会儿,整个警视厅内外遍布窃窃私语,还有两三个想上来找他麻烦,但又被同伴拉住了。 乱步很讨厌这种声音,这种声音就像怪物的呓语一样让人害怕,如果是平常他根本不会到这种地方来,但现在不行,如果他不想和这些怪物们生活,如果他想跟着太宰他们,那么,他得完成这场游戏。 坚定了想法的乱步紧紧缩成一团,安静地等待着,终于在午后上班时间,他等到了他想等的人。 刚出外勤回来的萩原研二一身硝烟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一个眼熟的少年扑到地上,他想起了少年的名字,“……江户川?” 乱步神情很严肃。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你。” 萩原研二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坐在地上,“你说,如果我知道的一定会回答你。” 碧绿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睛,乱步一字一句道,“你的银行卡里有一百万吗?你愿意花一百万买你自己的命吗?” 萩原研二:“……哈?!” * 十一月五号,上午。 小雨,无风。 警视厅外的甜品店里,早高峰过去,檀真昼端着两份新鲜出炉的大福和热咖啡放到太宰面前。 太宰说了一句我开动了,就抱着大福啃起来。 檀真昼撑着下巴把热咖啡挪到太宰面前,而拿到高额工资的太宰毫无压力地啃着大福。 “你那边都处理好了?” 檀真昼摇头:“一百万又不是小数目,对方虽然很着急想要货,但一时间攒不起那么多的钱。” “当然会着急了,毕竟左右手出马却没能带走任何一个警察,眼看着那两个聪明的警察就要顺藤摸瓜把他们老家抄了,现在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主动出击,尽快地策划第二起狙杀计划。” 太宰把檀真昼放凉的咖啡一口闷掉,然后继续分析。 “嘛,按照这个米花町的犯罪率,为了筹钱,他们也许会直接去抢银行欸,呐呐,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猜中了他们的行动时间,那晚上就不带乱步吃饭了!” 檀真昼毫不犹豫地拒绝,“才不要,这种赌局你肯定会赢的。” 太宰更沉重地叹息,露在外边的左眼阴郁地半阖着,“为什么我们一定得带着那家伙吃饭呢?” 檀真昼思考了两秒,“大概是他能和小樱花玩到一起?” 太宰:“……” “如果他不在的话,就得我们两个中的一个人去喂小樱花了。” 太宰一顿,语气变得深沉而凝重:“我宣布我认可了,从今往后乱步就是我们的一份子!” 檀真昼:“……” 倒也不至于,小樱花知道了会哭的。 * 同一天,晚间。 雨转阴,微风。 全市电视台统一插播一条新闻:米花町一家银行的运钞车被劫,劫匪在逃。 * 十一月六号,上午。 阴,微风。 东京市郊区,某废弃仓库内,全副武装的劫匪按照约定带来了崭新的钞票。 一个小时后,琴酒接到了太宰传来的关于失窃炸弹的相关信息,以琴酒为首的追击团体顷刻出动;同一时间,捧着炸弹回家的劫匪收到匿名的逃跑协助短信。 顷刻间,围绕东京都的炸弹防守保卫战正式打响。 某个出行方便的路口,靠在车后座的太宰懒洋洋地打着游戏,负责保护他的苏格兰端着电脑为前线的琴酒提供实时定位,报点声与掩盖在发丝之下的,窃听器传来的枪战声融为一体,而后一起被太宰忽略。 * 同一天,下午。 阴,微风。 警视厅爆破处,萩原研二收到炸弹邀请函。 全员警戒,信息组开始尝试破解邀请函发出地。 乱步蹲在忙成狗的萩原研二面前,不死心地发出不知道第几次询问,“看吧,我就说真的有炸弹,那么现在你有一百万了吗?” 捏着炸弹邀请函的萩原研二:“……” 谢邀,但是心情很复杂。 * 十一月七号,八点。 阴转晴,大风。 狭小但不会被警察偷袭的破旧旅馆里,其中某一个房间内,搁置在地板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榻榻米中央摆着鼓起的三张床铺,却没有一个人肯蠕动一下捡起那只响动的手机,直到它因无人接听挂断。 一分钟后,远在半个城市外,刚刚结束晨练的苏格兰接到了琴酒的电话。 “那小子呢?” 苏格兰沉默了片刻,试探性回复:“在他妈妈家里吃饭?” 琴酒:“……” 苏格兰:“……” “给你三个小时,”琴酒冷漠中带着咬牙切齿,“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带到安全屋来。” 十一点,跟在苏格兰身后的太宰倦怠的打了个哈欠。 找人找了两个半小时,最后飞车卡点赶到的苏格兰累到不想说话,他疲惫地推开安全屋的门,下一瞬,一颗从伯-莱-塔射.出的子弹擦着太宰脖颈没入不远处的墙体。 高速旋转的风流带动发丝,没反应过来的苏格兰骤然缩紧蓝瞳,然而站在他面前的是面无表情的太宰。 “炸弹的地点已经确认,现在需要你去回收。”琴酒冷冷道。 太宰的声音平静无波:“这不是我们约定好的工作内容,而且从伏特加把工资打给我那一刻起,我们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了。” 琴酒没说话,手里的枪直指太宰。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毫无畏惧的太宰突兀地笑了一声,阴郁的鸢眸平淡地掀起,“行吧,就当做是售后服务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安全屋重新安静了下来,琴酒看着手里的枪,好久都没有动静。 伏特加期期艾艾地走近,“……大哥,我们也出发?” 琴酒侧目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刚刚瞄准的是他的肩膀。” 伏特加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 “啊?” 10. 010 【第十章:“只是太有默契了啦。”】 室内没有风。 这么近的距离。 太宰也没有任何闪躲的动作。 但—— 他没有受伤。 车窗外景色飞驰,琴酒阴沉地垂下目光。 他很了解自己,他绝不会因为对面站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而心神震撼,从而导致枪法失真,也就是说,这也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 而同样不合理的事,短短几天时间,接连发生了好几起。久经沙场的直觉疯狂为他发出警报,他开始完整地梳理所有事情: 最初,是半个月前,一封来自港口黑手党的信件传到那位先生手中,随后,信件附带的订单委派到他手中,由他全权负责相关事宜。 紧接着,就是最不合理的炸弹失窃事件。 炸弹丢失后,一位名叫太宰的孩子找到了他,声称愿意以雇佣的形式帮他找回丢失的东西。诚然,他确实很聪明,对人心算计十分到位,轻而易举地帮他追回一大半的炸弹,那位先生对他很感兴趣,为了不引起他的警惕,伏特加每天都在给他发工资。 最后是昨天,最后一枚丢失的炸弹浮出水面。 负责调查的太宰给出追击的信息,然而本应该简简单单的追回行动,却变得十分复杂,拿到炸弹的小喽啰简直像是被神明垂怜一样,一次又一次,次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他们的伏击。 这也是他们至今都没能带回最后一颗炸弹的原因。 这显然,也是不对的。 不,应该说,整件事情都是不对的。 横滨是一座排外的城市,港口黑手党不应该向他们订购武器,起码不应该只是通过邮件订购——骤然明白过来的琴酒猛然抬起头,对旁边的伏特加喝道:“把太宰所有的任务汇报都给我。” 然而话音刚落,平稳前进的保时捷忽然猛地一颤,琴酒抬起头,帽檐下的瞳孔骤然缩紧。 在他的余光里,高速行驶的车窗边,赫然伫立着一道白色的人影—— 十一点三十分。 冬日的暖阳穿破云层,警视厅接到报警电话,称东京神谷镇一号街发现炸弹——这和萩原研二收到的炸弹邀请函的内容一模一样。 于是,爆破处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紧急出动,在警视厅窝了三天,并预言了炸弹的乱步获得一同出发的资格。 出发前,不知怎么地,松田阵平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那是一种由心而生的恐惧感,就好像感受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一样,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起眉,眼角余光扫过蹲在角落生闷气的乱步。 乱步用尽全力试图说服萩原研二了,但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开玩笑,甚至还有人认为那封炸弹邀请函是他发的,还让他少弄恶作剧。 怎么可能是他呢,明明事实都摆在眼前了,那群人是笨蛋嘛——这个念头刚兴起,又转瞬熄灭。 不,不能那样想。 母亲说过,不要觉得他人很愚蠢,重要的是大城市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他是聪明的?[1] 但,就很气。 气得饭都少吃了一顿。 所以说,为什么那群混蛋警察大人明明都看到了都知道了,却还不提前行动? 不明白的乱步蹲在角落自顾自生闷气,气着气着又想到了会跟他玩游戏的太宰和檀真昼…… 在此之前,会跟他一起玩的只有死掉的父亲和母亲。 握着手机,乱步强忍着想给太宰和檀真昼打电话的冲动。 “请问,你之前说的,一百万还算数吗?” 一道声音突兀地传进耳朵,乱步侧过头看到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揉了揉自己的卷毛,墨镜掩盖目光,让人分不清他现在的神情。“就是你之前说的,一百万换hagi的命,这样吧,如果hagi真的出意外,而你救了他,那我就给你一百万,怎么样?” 沉默一瞬展开,乱步缓缓立直身体,碧绿的眼眸看着面前的松田阵平。 简短的几秒钟,却好像无比漫长。 反应过来的松田阵平懊恼地不知道该怎么收回自己的话,江户川都还没成年,如果拆弹有意外他又能做什么呢?不,这应该只是他自己胡思乱想,以hagi的拆弹技术,这应该只是普通而平常的拆一次弹而已。 想到这里,松田阵平想要收回前言,乱步却已经抓着学生帽一跃而起。 “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幼驯染的!” 松田阵平:“……?” 十一点四十分。 太宰在苏格兰的陪同下,来到神谷镇一号街的高级公寓楼前。 疏散的警察还没有到,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市民一如往常的出入公寓内。 太宰刚要进去,苏格兰叫住了他,“波本和黑麦在附近的狙击点策应,我负责接送你,在你下来之前,我会一直在车里,另外……你会拆弹并回收吗?” 太宰歪头想了想,摇头,“完全不会哦。” 苏格兰:“……” 苏格兰:“…………?” “算了,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苏格兰叹息着,他伸出手要拿回刚递出去的拆弹工具箱。 然而,太宰没有应答,那双鸢色的眼眸静默地望着他,忽然道:“你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 “没什么。”太宰随口敷衍着,随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手开始百度拆弹小知识,毫不犹豫地上楼了。 十一点五十分。 疏散人群的警察抵达现场,慌张的居民按照警察要求依次撤离,随后爆破处警员就位。不远处的苏格兰看到出警的是好友萩原研二,刚松一口气,就接到了琴酒的电话。 嘈杂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确保太宰那小鬼的安全,如果无法做到,那就优先保护他的脑子!” 琴酒咬牙切齿的声音让苏格兰起了疑,刚要问,就听到电话那头一阵车辆追逐翻到的爆炸声,紧接着,一连串的枪声此起彼伏。 “另外,”电话里的声音里带上奔走激-战的疲惫喘息,“让波本和黑麦转调支援,地点是——” 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只剩下一串忙音。 空无人烟的郊外,疾风肆虐着。 翻到的保时捷作为最后的掩体抵挡着风势,而车的另一边是生死不知的伏特加。琴酒看了一眼被削成两半的手机,再度举起手里的伯-莱-塔,而他面前站着的仅仅只有一个白发青瞳的檀真昼。 “来自横滨的异能者?” 檀真昼没回答。 琴酒磨了磨后槽牙:“果然是你和太宰合伙摆了我们一道?先是合伙以假信息采购武器,而后盗走武器索取赔偿……” 琴酒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都被两个十岁出头的小鬼演了一波又一波? ——他承认,最初在确认太宰没有武力值时,他是放松了一些警惕,但空手套白狼的人都没这俩缺德,他们简直是只逮着他一个人在薅羊毛! 堪比控诉一样的话,罕见地让檀真昼死掉的良心感受到一丝羞愧。 逮着一只羊薅真的不是他的本意,于是,他开口解释:“其实并没有合伙。怎么说呢,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商量过,只是太有默契了啦。” 真的只是默契,从太宰给黑衣组织编辑短信开始,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应该,或许,可能,可以打劫一波……好吧,这样好像还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由于想不出好的解释,檀真昼决定放自己一马。 但,琴酒更生气了。 “既然这样,”半空传来直升机的旋翼转动声与枪火的轰鸣声,黑衣组织的支援到了。琴酒站起身,风带起他的衣角,他冷冷地看着檀真昼,“那就都默契的留下吧,我不介意同样给你开一枪。” “其实,我一开始是真的有点生气的。”接连到来的人手支援和火力覆盖,没能让檀真昼分心,他垂落的目光定格在那把伯-莱-塔上,“因为我最讨厌别人伤害阿治了,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 风流平地而起,像在津轻时,压制绞杀遍地咒灵那般,肆无忌惮地搅动着天地,这超越自然的一幕让琴酒忍不住捏紧手里的枪。 十一点五十五分。 神谷镇一号街高层公寓内,在落可闻针的压抑里,萩原研二谨慎地剪下一根连接炸弹的红线,跳动的倒计时的闪动了一瞬,随即熄灭。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无奈地看着裹在防爆服里的太宰和乱步。 “我说你们胆子也太大,你们知不知道如果我失误了,你们两个小鬼都要跟着我被炸上天?” 十分钟前,他登上公寓电梯,抵达发现炸弹的地点,却发现跳动倒计时的炸弹面前,有两个半大的少年正一手工具一手说明书地准备拆弹——老实说,他当时真的有点被吓麻了,甚至兴起一种拆完弹就下楼投诉疏散组的冲动。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明了,他先把防爆服脱给太宰和乱步,拆弹的过程中发现还有一颗炸弹,身后的太宰和乱步三言两语推断出另一颗炸弹的位置,但将信将疑的警视厅还是决定继续解析炸弹上留下的信息。 最后,忍着死亡的压力,萩原研二解析出另一颗炸弹的地点——和太宰乱步预测的地方一模一样。 楼下收到消息的松田阵平随即前往,同时,卡在死线上萩原研二剪掉面前的炸弹的红线。 放下工具的那刻,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后背都被汗湿透了。没一会儿,他接到了小阵平的电话。 太宰沉默地看完这出‘选自己活’还是‘选别人活’的喜剧,不甚高兴地退到炸弹边想再研究研究时,口袋里电话响了,是檀真昼。 “该吃午饭啦,你在哪儿?” 太宰报了地址,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寂,而后是檀真昼认真的声音。 “这个玩笑不好笑。” 太宰敏锐地察觉到了檀真昼的不对,他扫了一眼四下,一切都很正常,唯一能出意外的只有脚边的炸弹。 太宰也沉默了一下。 “……我也觉得,”太宰道,“可能确实不太好笑。” 话音刚落,下一秒,当着所有人的面,炸弹熄灭的倒计时忽然亮起,并且只剩下短短六秒钟。 简短的时间,太宰下意识侧过头去看慌乱的人们,传进耳朵的是心跳声,呼吸声,还有话筒里的风掠过的声音。 已经来不及,萩原研二高声喊着快跑,同时起身飞扑,试图用身体挡住太宰和乱步。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汹涌而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太宰猛地睁开眼。 顷刻之间,面前的一片扇形区域内,爆炸的冲击波正和高速回荡的风流对冲抵消着,巨大的压强差损毁门窗,钢筋水泥裸露,除了他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喉间一甜喷出几口血,包括挡在他前面的檀真昼。 尘烟散去,檀真昼的身影晃了晃,往下倒去。 “真昼——!” 太宰飞快挣脱身上沉重的防爆服,冲过去。 檀真昼撑住了,他甚至控制了力道没把所有重量压在太宰身上。 “别担心,我……没事。” 说完,张口吐出一口血。 “真……的没事。” 张口又吐出一口血。 “你要、你要相信我……” 张口还吐出一口血。 太宰:“……” “闭嘴啊你这个混蛋!!!” 11. 011 【第十一章:“别吓到我胆小的猫。”】 风在流动…… 在能感知到的距离里,高远空阔的天际,街头巷尾的角落,任何充斥着空气的地方,任何空气流动的地方,风带来的讯息连成了一片,远远近近的心跳声,呼吸声,突然的,在某个地方,风的感知断掉了。 就像唱片里突兀的断带,就像连成片的图画中突然出现的空白,那是‘人间失格’带来的阻滞,凭借着这一点,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锁定人群中的太宰。 那么,现在,他在哪? 一阵大风扬起,檀真昼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一片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初冬暖阳,以及白色的晒着太阳的小樱花。 是医院啊,檀真昼后知后觉地恍悟。 他动了动手指,守在窗台边的小樱花被惊醒,它振翅鸣叫起来,随后病房门被推开,进门的太宰和乱步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显然都没想到他会醒得这么早。 静谧的病房变得热闹起来,首先进来的是护士,她在确认檀真昼真的醒来后,又匆匆出门,然后带回来一群医生。 檀真昼安静地坐在床上,进来的医生们挨个为他检查身体,又让护士带着他一项一项的详细的检查身体,最后得出结论:他身上因爆炸引发的冲击伤已经恢复大半。 ——作为伤情最严重的人员,他的恢复速度是所有人中最快的,堪称现代医学奇迹。 檀真昼在一连串的安排中,迟钝地想起倒下之前的事。 在爆炸发生前夕,他刚堵在郊外用异能暴打完琴酒,肆虐的风还没散去,他一脚踩着直升机的残骸,抢到手的伯-莱-塔别在琴酒脑门上,下一秒就收到太宰跟萩原研二扎堆的消息。 很难说清他当时的心情,他是看过柯南的,知道萩原研二会在一场爆炸案中死去,因此太宰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要完。 得做点什么,得捞一下还没长成的偶像!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下意识动了,流动的风为他提供助力,他甚至连半死不活勉力挣扎的琴酒都来不及管,就消失在原地。 对于一个普通人,六秒的时间或许做不到什么,但他是异能者,而且距离神谷镇不算很远。 ‘风的眷属’可以操纵风流,他可以让自己顺着风力流动的方向快速移动,但这种移动是消耗体能的奔跑,而不是像五条悟那样的瞬移,虽然看起来和瞬移差不多。 远超极限的奔跑将他的体能消耗殆尽,堪堪在爆炸前夕抵达现场,仅剩为数不多的一点立刻又要抵抗随即到来的爆炸冲击波,那时的他已经无法做到太过精细的操作,受伤在所难免,不过结果是好的,太宰几乎没有受伤。 至于其余人,可都还躺在病床上呢。 …… 损伤最轻的太宰和乱步一直守在檀真昼的病房前,为他阻拦不知好歹的探望者——特指住在隔壁的萩原研二。 身为拆弹员,萩原研二距离爆炸源也很近,但他在爆炸时下意识用身体挡住太宰乱步的举动救了他的命,最后反而只受了一点轻伤。 轻伤住院的这几天,他每天都要探望檀真昼几次,但每次都被太宰和乱步拦住,最后太宰甚至在门口挂上了萩原研二与爆破处禁止入内的牌子,直到檀真昼醒来。 大批复查的医生离开后,萩原研二逮着太宰出门询问病情的时间,指使幼驯染用粗点心引走乱步,才终于找到一个走进病房的机会。 “要见你真的很不容易。”萩原研二把探病的水果篮和向日葵花束放到床头柜,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关于阿治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檀真昼恭维的话里有歉意,但不多。 萩原研二:“……” 算了算了,还能跟救命恩人拼命不成? 这可是能力刚炸弹冲击波的人啊! “我来是想告诉你案件的结果,那群狡猾的炸弹犯在销毁罪证准备逃跑时,不知为何突然哭着向警方供认罪行并寻求庇护,目前正以抢劫银行、侵犯民众安全等罪名被关押。” 萩原研二拿出手机给檀真昼看,短短不足一分钟的采访视频里,檀真昼看到了一群被完全摧毁的罪犯,他们甚至不敢直面人群,眼角眉梢透露出的全是恐惧。 这是太宰的手笔,只一眼檀真昼就认出来了,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呐。 檀真昼有些出神地看向窗台散落的阳光,停在那里的小樱花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微风顺着窗台吹入,扬起白色的窗帘。 “另外,还有一件事……” 萩原研二还在说着。 “事件到这里就剩案发现场还没有被还原,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想对外公开嘛,我是指你的……能力。” 异能者的存在并不算绝对机密,但由于人员过于稀少,大多数普通人都将其当成都市传说看待,在经历这件事前,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萩原研二看着病床上的檀真昼,忽然想起一次见面的样子——现在想想,这两个人根本没有掩饰过身份,除了异能者,哪有小学生以整个东京作为游乐场抓迷藏的啊! 出神的檀真昼缓缓回头,眨了眨眼,一派天真地睁着眼说瞎话:“你在跟小孩子说什么呀叔叔,完全听不懂呢~” 萩原研二:“……???” 没等他反应过来,被引走的乱步抱着粗点心回到病房,开始赶人。 哭笑不得的萩原研二被乱步推到门口,离开前,扒拉着门边做最后的挣扎。“我可以问最后的问题吗?你真的是传闻中的异能者?” 风从窗台掠过,檀真昼更无辜地眨眼,萩原研二松开门边,正儿八经地鞠了个躬,随后迈开脚步向着不远处的松田阵平走去。 病房重新安静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耀眼,檀真昼看着离去的两个正直警察的背影,忽然转头和乱步说道:“你说,他们要是知道那个炸弹是我卖出去的会怎么样呢?” 乱步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没回答。 檀真昼想了想,“那要是知道整件事都是我和阿治的手笔呢?” 檀真昼又想了想,开始下定论,“虽然听起来很缺德,但应该是很有趣的反应,不过话说回来,阿治为什么去了那么久?他再不回来我就要克制不住体内的蛮荒之力了。” 乱步:“……?” * 一天过去了。 随着夜幕降临,最后一班查房的护士离去后,白天还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病床上的檀真昼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结果拉开门就看到了抱着一包粗点心蹲在门口的乱步。 “你要去找太宰了吗?”乱步站了起来,“我也要去,那家伙,明明前两天还跟着我一起蹲在病房门口的,结果你突然醒来他就……” 檀真昼愣了一下,忽然做了个噤音的动作,他轻手轻脚地捏起衣领示意道:“嘘,别吓到我胆小的猫。” 迷茫的乱步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翻折的衣领领口赫然是一个不知道粘了多久的窃听器。 乱步:“……” 檀真昼十分诚挚地摊手:“很遗憾呐~不能带你去了,不过你的点心我可以帮你带上。” 乱步:“…………” 夜色掩盖之下,穿着病服吊着石膏的半大少年穿过街巷,出现在神谷镇高层公寓楼的爆炸案的废墟里。因爆炸产生的废墟还没被修补,十多米高的房屋半空,钢筋水泥破出一个大洞。 夜晚的风不停地灌进来,走在其中,感觉整个人都在晃。恶劣的环境并不能成为檀真昼的阻碍,他轻盈而平缓的踏入其中,很快地在废墟中央看到了失踪一个下午的身影。 守候在他身边的小樱花腾飞而起,顺风低鸣着。 檀真昼走过去,和太宰一起蹲到矮墙下。 “要吃吗?” 他展示了一下从乱步手里顺来的粗点心。 太宰阴郁的目光略微抬起,还没说话就被一张小毛毯盖了个严实。 “你知道吗,在我醒来之前梦见自己没来得及赶到,然后你就在我面前被炸弹像炸烟花一样爆开了,然后年仅十岁的我就哭得像条死狗一样给你捡尸体,哇——那个场面,吓得我眼睛一睁当场就醒了。” 太宰:“……” “我才不是这种死法了,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值得追求。”太宰被自己的想象气到了,他一边说一边挣扎起来,挣扎了半天从毛毯里探出头,对上檀真昼在昏暗之中看着他的眼睛。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像刚从津轻出来栖息在荒野林中,裹着同一张毛毯互相依靠取暖,直到檀真昼伸手握住太宰,温暖顺着交叠的掌心传来,黑暗将他们淹没,被隐藏的恐惧浮出水面,再也无法被遏制。 感受到手掌传来的力道,太宰顿了顿,过了好久才佯装不在意道:“什么啊,你才是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惊慌失措到处乱跑的小笨猫,真是狼狈啊。” 檀真昼没回他。 太宰更大声了,“真是拿你没办法,你是需要牵手上小学的年纪吗?” 骨龄十岁的檀真昼认真思考了两秒:“难道我们不是吗?” 说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忍住,闷在毛毯里笑了出来。 12. 012 【第十二章:“点心,再给我两块。”】 尖锐的鸣笛由远及近,警车利箭般从医院前飞驰而过,无风的初冬,暖阳洒在窗檐上,打下一片明媚爽朗的光与影。 “第七躺警车了,而现在才早上十点——太好了,我赢了!今天吃什么听我的!” “欸!也太过分了!为什么这个米花町犯罪率这么高啊……” “不管怎么样,请不要再吃甜了,这是我毕生的请求了!!!” 艰难塞进一张被炉的病房阳台,三个半大少年盘腿而坐,吃了一半的大桶手工冰淇淋桶不合时宜地摆在中间,解冻的水珠凝在三把勺子的握柄上,边上还摆着小半框不知道谁送来的小半袋橘子。 “为什么,”乱步鼓起脸,为自己的爱好正名,“粗点心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檀真昼痛苦地捂着胃,“这是我们已经接连吃了半个月点心的问题!” 一旁的太宰趁着两人对谈想去挖冰淇淋,但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檀真昼按住了,他顿了顿,选择原地开炮,“嘛,真昼好可怜,应该已经忘了小青龙是什么味道了吧,我起码还吃了好几顿蟹肉饭呢……” 带点怜悯的语气成功打出暴击,把残血的檀真昼击倒在桌上——所以说,他为什么会跟这两个剧本精玩猜猜乐呢? 檀真昼忍不住开始回想。 随着冬日渐近,气温越来越低,连最爱往外闲逛的该溜子太宰都延长了待在屋里的时间,这致使他们不得不寻找能够平衡三个人智商的消遣游戏。 什么摇骰子猜点数,扑克牌比大小,百科全书选页背内容,甚至去手术科解读病症,能玩的他们都玩过了,无一例外他都输了,可见一个人的脑子是真的有极限的,玩不过就是玩不过。 想通的檀真昼只颓丧了片刻,就决定要好好原谅自己。 午后,因为天气好,马不蹄停忙了半个月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邀请他们一起去吃冬天的第一顿寿喜烧,完美地帮助他们解决了吃饭艰难的问题。 对比于乱步的兴致勃勃,一向在吃饭上没什么心得的檀真昼则心情一般,他对寿喜锅都没有特别的喜爱,但现在只要不是吃甜点,哪怕是茶泡饭他也会感恩戴德的吃下去的。 萩原研二选的店是一家老牌店铺,店小但口碑好,食材便宜新鲜,调制的酱料也足够鲜美,萩原研二什么都吃,太宰和檀真昼则偏爱里头的萝卜,而乱步和松田阵平则差点为了抢两块肉打起来,除了吃到一半时后座发生乌龙情杀命案之外,一切都很好。 吃完一顿饭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街上到处都是彩色的霓虹灯,结伴的行人笑闹着走过,檀真昼瞥见街头竖立的巨大圣诞树才意识到今天是圣诞节。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捧出三个礼袋递给他们,是三条同款不同色的围巾,乱步的是墨绿的方格子,而太宰的是白色,檀真昼拆开自己的礼袋,发现自己的是黑色。 “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所以选了这个,啊对了,新年也快到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吗?”萩原研二一手勾住松田阵平,“我和这家伙打算正日那天去神社祈福,你们要一起来吗?” 约定正日出行后,正好时间也不早了,松田阵平提议要先送他们回医院,但三人因路线不同婉拒了。 道过别,走过拥挤的街头,檀真昼把收到的围巾围在脖子上,转过头看到刚吃饱的乱步不知道从哪里又抱回一袋热乎乎的粗点心,而太宰则怒火冲天的满地逮小樱花,温暖的围巾搭在他们的肩上,某一刻,细雪从天而降,与欢庆的街道融成一体。 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之后,又接连下了几天雪,天气变得更冷了。 新年到来之时,约定好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来接他们了,但乱步和太宰还窝在床上一步都不想挪。 卡在天色亮起的最后时间,他们排上了神社祈福的队伍。很快的,轮到他们,他们依次投下一百日元,摇动摇铃许下愿望,之后又各自去挑了御守,乱步甚至还求了一支签。 太阳升起,驱散浓重的雾气,他们坐上车离开时正是人群最喧闹的时候。 大雪又下了一轮,放在被炉上的橘子正式售罄,冬天也快过去了。 赶早的樱花长出了花骨朵,挂在枝头将绽未绽,同样在爆炸案中受伤的警察还打着石膏躺着,而医生却宣布檀真昼被炸弹冲击波震断的肋骨们都长好了,是时候该出院了——虽然他们早就溜出去不知道玩过几次了。 出院之前,主治医师正为檀真昼做最后的检查。 “你的身体恢复速度非常快,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两天就能出院了,那么,现在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或者有疼痛感吗?”主治医生问。 檀真昼想了想,形容了一下,“脚踝以上,膝盖以下的地方偶尔会觉得疼。” “但是你的小腿上并没有受伤……”医生闻言皱起眉,他翻开手里的案本,找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恍然大悟,“哦,等等,你这个年纪,小腿酸痛应该是生长痛,你要长身体了,平时要多喝点牛奶,多吃点肉和蔬菜。” 医生温和笑着,也许是看檀真昼长得好,离开前忍不住又多叮嘱了两遍多补充营养。 檀真昼应承了下来,目送医生离开后,回过头看到了两张呆滞的脸,乱步还算好,太宰已经近乎石化了。 于是,那天中午,他们讨论该去哪里吃饭时,小鸟胃的太宰毫不犹豫选择了从不吃的猪排饭,还一定让店长给他多上两杯牛奶。 从没见过这样自觉吃饭的太宰,檀真昼有被感动到,就是太宰吃饭时能不要瞪着他就好了。 因为不差钱,檀真昼选了早樱开花的那天办理出院手续,购置的被炉早两天就送给了萩原研二,现在三人两手空空走得十分轻松。 碍于米花町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医院一向是市内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三人仗着身体灵巧穿过人群,出门前与两个西装革履的社会人士擦肩而过。 料峭春风,温柔的阳光落到身后,三人顺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医院内,西装革履的社会人们穿过问诊部门,走进相对安静的住院部。 “半田君,虽然你是第一次负责辅助监督的工作,但身为前辈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即将要去见的夜蛾先生是界内最有名的咒术师之一,半年前轰动一时的北海道津轻地区的咒灵暴动事件,就是由他一人竭力镇压下来的。” 穿过病房的长廊,稍长一点的中年人提点着这个他十分看好的年轻人。 穿着崭新西装的年轻人感激地应承下来,一叠声的鸣谢着。于是,中年人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夜蛾先生不是个严肃的人,而且他因为镇压咒灵暴动受伤昏迷至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外走动了,现在他醒过来,正是需要你的帮助的时候,只有一点,尽可能不要和他提起与津轻有关的后续事情。” “欸,这是为什么?” 中年人摇了摇头,“具体的原因我并不知晓,只知道当时夜蛾先生发现了津轻咒灵与其他地方的咒灵有所不同,他对上层汇报却没引起重视,而在他决定留下的当夜,咒灵暴动了。” “据当初跟着夜蛾先生的辅助监督所说,被压制久了的咒灵攻击性极强,却像因畏惧恪守某种默契一样,并不刻意攻击人类,除非被逼进死角。为了拔除这些咒灵,夜蛾先生竭尽全力,但遗憾的是,仍有两个他很喜欢的孩子在事件中……”中年人斟酌了片刻,换了一个隐晦的用词,“失踪了。” 年轻人领悟到了这点,沉默地点头。 病房区已走到尽头,中年人敲响最后的也是最豪华的单人病房。 “请进。”房间内传出声音。 门被打开,温暖明亮的室内,夜蛾正道看向门口,两位西装革履怀揣着紧张,整齐地向病床上年轻的一级咒术师鞠躬。 与此同时,春光明媚的街头,漫无目的的三人带着一只小樱花穿过闹市。 “有点饿了呢。” “有粗点心,你要吃吗?” 空气沉默了一下,随后是咬牙切齿的应答。 “来一块。” 檀真昼忍了忍,没忍住。 “……才九点半,”他摇着叼着粗点心的太宰的肩膀,目光里都是震惊,“吃不下就不要吃了,命要紧啊!” 太宰看着短短半个月,却后来居上比他高出三厘米的檀真昼,失去高光的鸢眼移向乱步,“点心,再给我两块。” 檀真昼:“……” 乱步:“……” 檀真昼更崩溃了:“别为了三厘米虐待自己啊!!” 在天旋地转中不为所动的太宰依旧坚定地啃掉了三块粗点心,失去灵魂的檀真昼缩在花坛缘石上自闭。 依旧抱着粗点心的乱步看了看太宰,又看了看檀真昼,问了最关键的问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是横滨哦。” 勉强从晕眩中清醒的太宰侧目南望,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停在乱步肩上的小樱花振翅而起,恍惚间,像是能听到来自港口的海浪的声音。 13. 013 【第十三章:“真的需要这个组织吗?”】 连绵不断的春雨淅淅索索,乌云倾轧,春风吹不散的浓雾,沉重与潮湿将这个城市铺天盖地地笼罩。 宿雨骤停,半山坡的鸟居旁,成年人高的横滨地界碑耸立着,一只单脚直立的海鸥梳理着翎羽随后振翅飞入不远处的神社檐下,在那里,三个半大少年各自叼着一盒高钙纯牛奶,随意地翻动手里的书。 翻了几页,满脑子人才管理学名词的檀真昼头疼的就地躺下,不愿面对的书册盖到脸上,耳边传来清晰的书页翻动声和檐下滴水声,庭院惊鹿响动,衬着春困上头,差点睡了过去。 最近生长痛有点频繁,晚上睡不好,早上就容易困。然而,在他将睡未睡时,翻着书的太宰忽然双手一合。 “啊,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们了,鉴于春雨婆娑下了半个月,带善人琴酒赞助未成年人的存款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马上就只能搬到垃圾桶里去住了。” 一个鲤鱼打挺,檀真昼坐了起来,和乱步一起惊恐地看向太宰。 太宰双手抱臂,语气拖得又懒又长,“这都是因为大家都在长身体,吃得太多了。” 早上只喝一瓶牛奶的檀真昼:“……” 被迫内卷同样喝牛奶的乱步:“……” 太宰用拇指抵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是小樱花吃太多了,当然也有横滨的物价太贵了原因,毕竟,就连这家号称资助未成年人度过难关的福利向神社都要五万元一个晚上,一个人一晚上哦。” 檀真昼更沉默了,这听起来真像一家黑店,不对,这本来就是一家黑店,他们入住前就很清楚,不过横滨嘛,可以理解。 乱步歪着头,咬碎口里的棒棒糖:“但,现在不是进入横滨的时间呢。” 滞留神社的小半个月里,每当雾气消散春雨停歇,他们也会趁着散步时间从充满硝烟的空气里了解一下横滨的风土人情,其中了解的最多的就是港口黑手党。 在这座自由的港口租界城市里,正上演着末日一样的混乱,执掌黑暗权柄的港口黑手党的boss,被称为‘黑夜的暴君’、‘横滨的恶徒’的老人正因逐渐年迈病弱而变得疯狂,而与之对立的GSS、高濑会、井上社等组织也开始蠢蠢欲动。 和东京等其他的地方不同,在这个聚集着大量异能者的租界城市,因超越常理的异能存在,所有的械斗和动荡的危险度都成倍提升,而他们三个人都还是小孩子的模样,只有檀真昼一个人能打,人生地不熟贸贸然进城,很容易被拉扯。 “是呢,那些总是喜欢半夜不睡觉,起床扛枪的人们,”太宰叹了一口气,“他们就不关心那些还在长身体的小孩子吗?我们至今停留在这里就是他们的枪火咒骂声很影响睡眠质量,说到这里,等等——他们这是在抢地盘!那作为一个外来的毫无根基的组织我们难道不应该趁乱入场吗?随便一提,我们组织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一句话问倒了檀真昼,他和乱步一起陷入沉思,关于名字组织名字这件事…… “不是,”檀真昼突然醒悟过来,“我们有组织吗?” 乱步也很吃惊:“我们都从生产到中转,从中转到零售,一条龙流水线式压榨琴酒了,居然还没有组织吗?” 太宰:“……” 檀真昼:“……” 拥有幼驯染的默契是我们的不对,真是很抱歉呢! “算了,现建一个吧。”很看得开的太宰当即站了起来,跃跃欲试,“那么那么,关于‘组织名字到底该叫什么’的商讨会正式开始,主持人是太宰,有请两位发言。” 檀真昼沉思许久,遵从了自己的本心:“太宰后援社?” 乱步:“……” 太宰:“……” 乱步:“粗点心同好会?” 太宰:“……” 檀真昼:“……” 太宰:“入水爱好联盟?” 乱步:“……” 檀真昼:“……” 所以说,这个命名会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檀真昼重新盘腿坐下:“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纠结名字,该纠结的不是更重要的问题吗?比如谁当BOSS,以及谁发工资的问题。” 乱步:“……” 太宰:“……” “而且,有组织的话,就得有根据地,还要有干部,会计,打手——啊,这个可以由我担当,但其他的我都干不了,因为我没有脑子。”考试只能考九十九分的檀真昼如此理直气壮。 太宰:“……” 乱步:“……” “所以说,”檀真昼诚恳地看向两个同伴,“我们真的需要这个组织吗?” 日渐贫穷的他们一致地陷入了沉默,蹲在一旁的小樱花不明所以地鼓动着黑色的豆豆眼,望向三位不靠谱的老父亲。 短暂的沉默后,碧绿的猫瞳缓缓睁开,望向笼罩在雾气中的横滨,乱步声音沉重,但细一听又有点兴奋在里头。 “是又要开始玩挣钱游戏了吗?” “有钱还不行,大城市还需要很多的证明。”太宰蔫蔫地趴在长廊上:“欸,为什么建立组织还要从搞钱开始?难道我们就不能忽悠,啊不,用美丽的理想招募人才,然后使劲奴役他们吗?” “……” 檀真昼看了看被自己丢在手边的人才管理学,神色很复杂。 第二天依旧是春雨连绵,但好在接连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在午后迎来了晴天,犯春困的檀真昼靠在廊下晒着暖阳午睡,等到再睁开眼已经是暮色西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太宰就坐在他旁边,手里是一本崭新的书。 微不可闻的翻页声伴随着远处的风声传入耳朵里。 最近太宰看的书很多,种类繁杂,从神学到社会学,从心理学到百科全书,多到几乎容纳了人类进化的方方面面,多到自己的房间都要摆不下,只能堆到檀真昼房间的地步。 檀真昼偶尔也会捡两本喜欢的翻一翻,巩固一下做人的资格,虽然大概率没什么用,但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打算竞选首相,他只想在多出来的人生里简简单单追个星。 别问,问就是过激宰厨。 意识到檀真昼已经醒了,太宰手中的书一合,递给他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和可以在横滨购置产业的各种资料。 檀真昼几乎是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感受到贫穷就被偶像圈养的他差点捂着嘴哭出来:“你想要什么样的?” 太宰思考了片刻,什么意见:“选你喜欢的。” 傍晚,小樱花带着乱步也回来了,他们虽然没给银行卡,但给了一份目前横滨的详细地图,地图上标注了有头有脸的组织势力范围,一看就大有来头。 晚饭是普通的蛋包饭,吃过饭后三人出门散步。因为营养充足,最近的太宰也有了长高的迹象,很需要一些恰到好处的锻炼。 三人带着小樱花漫步到鸟居边,恰好遇到神社的管理者——一个穿着日服的大腹便便中年男人经过。 “是准备出门散步吗?”中年人佯装亲昵地问候。 太宰都懒得说话,乱步倒是想说,但檀真昼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开玩笑,虽然这个神社五万日元一间房间,但它不查户口,也不需要个人身份证明啊,更重要的是横滨的黑店几乎都是这个价格。 檀真昼随便敷衍了两句,无视那双贪婪的眼睛,继续消食散步去了。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檀真昼驱散春困带上组织未来的希望,和太宰、乱步一起踏出了房门。 迈过坡上立着的地界碑,三人一脚踏进横滨里,浓重的硝烟扑鼻而来,太宰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真是个武德充沛的城市,和它对比起来,连米花町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了。” 檀真昼十分赞同,因为仅仅只是走上街不到半个小时,他已经被迫拦截了十颗流弹,五批混混流氓,还有两个职业偷子,而他们一条街都没走完,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又花了十分钟,终于,他们艰难地走进了拉面店。 吃完了拉面出来,迎面撞见一条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太宰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跳了进去,并顺着水流消失在眼前。 乱步把手搭在眉骨上,熟练地看着他消失,甚至不由自主地夸赞了一声。 小樱花诚恳地振翅应和。 虽然痛失一人,但为了组织的未来,寻找根据地的任务还要继续. 檀真昼抓着乱步给的地图思考,西边林地不太行,这边太靠近异能特务科的基地,红房子也不行,那是未来的武侦工作室,五栋大楼更不用想了,至于南边和北边的商业区,呵,买不起。 而且他想购置的不仅仅是普通的隐蔽根据地,隐蔽往往意味着小,他们人多太小住不下。 “这样的话,那就只剩下雷钵街外边缘了,靠海,虽然不怎么方便出行,但是无人管辖的三无地带,更重要的是方便逃跑,你觉得呢乱……步?” 回过头,檀真昼看着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对上小樱花迷茫的豆豆眼。 哦呼,一直跟在背后的乱步哪里去了? 14. 014 【第十四章:“要不格局再打开点?”】 “所以,你就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小樱花无辜地眨了眨眼。 檀真昼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你三爹啊!你把你三爹丢了!” 小樱花:“……” 檀真昼:“……” 一人一宠开始蹲在墙角自闭。 乱步和天生的该溜子太宰不同,太宰擅长窥探人心,超越常人的聪明和敏锐能帮他度过百分之九十由人心险恶带来的人祸——剩下百分之十里,有百分之九点九是陨石降落式天灾,以及百分之零点一是一言不合直接发起攻击的直觉系和神经病。 所以他从不担忧独自出行的太宰,只要不是过远的距离,流动的风会带来他的讯息,就算超过他能精准操纵异能的距离,存在于空气间的分子对流依然会尽可能地抵消冲向他的危险物体,比如当初琴酒打向他的那颗子弹。 这是从津轻出来后,他花了几个月时间,用各种投掷物和太宰对砸苦练出的结果,现在变成他异能操纵的本能。 乱步则不同,他一踏出门就东西不明,南北不分!虽然他很一样的聪明,但现在的他对人心的推敲还十分生疏,对人情拉扯更是婴幼儿级别,他是真的会担心乱步因随便在路上叫人带他回家而被抓去嘎腰子。 “应该不会的吧,虽然现在的横滨很乱……” 檀真昼开始回忆剧情,他记得原作里,乱步是在十四岁时遇到福泽谕吉这位人生导师的,而遇见的地点正是横滨,也就是说乱步是可以在横滨的枪林弹火里苟住性命的,想到这里,檀真昼松了一口气。 “嘛,毕竟是剧本精,不可能创业未半中道崩殂的,”他安慰自己道,“就算问路途中遇到不法分子,还是会勇敢的活下去的……吧。” 说服了自己,檀真昼重新站了起来。 “那么,现在就先去办正事吧,”檀真昼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地图,一边看,一边一心二用地对肩上的海鸥说道,“话说回来,这算是小樱花你的失职,罚你今晚少吃一条鱼。” 小樱花身形一顿,“嘎——?” 檀真昼语重心长地劝说鸟儿子:“你听大爹说,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快,用你无敌的翅膀飞到空中去,去找一找你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三爹!要是他被人嘎了腰子,你二爹会把你的腰子也嘎了的!” 小樱花:“……” 一声愤懑的海鸥鸣叫冲破天际。 高远的天空,阳光透过云层照入这座海滨之城,笼罩不散的阴霾似乎浓郁了一些。 送走不争气的鸟儿子,檀真昼重新踏上组建组织基地的道路。 首先,第一步是找个能带路的房产中介;这并不难,甚至可以说特别简单,因为横滨的特殊市情,愿意在这里买房子定居的人少到屈指可数,偶尔出现一个,那不是顾客,那是恩人。 幸运的房产中介正带着自己的恩人一间间介绍面积开阔的,环境优美,能在最短时间入住的房子。 檀真昼对房子说挑剔也挑剔,说不挑剔也不挑剔,因为除了上述要求之外,他对周边环境以及出行条件完全不做要求,啊,还是有的,他要求要有可供吃饭的餐点——他们仨都不会做饭,实在不行可以买菜做饭的超市也可以——他可以尝试学一下。 中介听到这些条件依然很恭敬,完全没有因为檀真昼的年纪而露出看不起的神情,毕竟横滨是个三岁小孩都能持枪械斗的神奇的地方,他才不会给自己的生存增加不必要的难度呢。 更重要的是,他这一路走来,已经不间断遇到三四场子弹乱飞的大型械斗,其中还有一次子弹直冲面门,眼看就要死了,是檀真昼拉了他一把,捡回他的一条小命。面对如此混乱无序且充满危险的横滨,他的顾客没有表露出一点恐惧和担忧,他有理由怀疑站在他面前的檀真昼是个异能者。 于是,原本就很诚恳的房产中介变得愈加恭顺。 檀真昼很满意房产中介,但不是很满意房产中介的房子。 诚然,先前介绍的那些房子都各有优点,便利、优美、足够大,但要么是离五栋楼太近,要么就处在各种组织势力的笼罩范围,主打一个惊心动魄——如果他们不准备搞事,待在这些地方也算安全,但他们是要建立组织的啊,选在这种地方真的合适吗? 走了半天,都没能找到一个满意的,檀真昼看着逐渐心如死灰的中介,道:“要不格局再打开点,比如雷钵街外?” 房产中介:“……” 在中介麻木又震惊的视线中,檀真昼终于在雷钵街外找到了合适的房子,那是一栋现代风的三层一户建,占地面积很大,有前院,有后花园,一楼厨房浴室休闲区,二楼四个房间,三楼三个房间,家具齐全且崭新,估计是某个冤大头建了房子还没住就被吓跑路了。 外部条件也算可以,地处海边,海陆空三线畅通,便捷跑路,周边还有超市、街区商店,甚至还有一个花店和一个快要倒闭的休闲咖啡厅,唯一不好的一点大概是一千米外就是雷钵街,登上二楼轻易就能看到凹下去的地表以及建在其中的低矮简陋的房子。 “这里距离雷钵街太近,治安方面比较欠缺……”房产中介小心翼翼地试探檀真昼的想法,“不过除了这点其余的都很好,特别是价格方面。” 囊中羞涩的檀真昼当即拍板,“就是这里了。另外,你找个人帮我收拾一下,再把前院改造成的气派点,现在这大堵大堵的围墙虽然安全,但不够美观,另外后花园也要收拾一下,把花花草草什么的种满,一天时间,你可以的吧?” 中介:“……?” 檀真昼:“那两天,不能再多了。” 最终,一脸菜色的中介接下了这笔生意,由于时间紧迫,他立马拿着檀真昼给的卡和资料去办理手续。 解决完组织大事,檀真昼两手空空地走出街道。 春日晴空,街边的樱花树迎光而立,看着时间还早,檀真昼转头走进那家快要倒闭的咖啡厅,进门前与一个穿着夹克的白发少年擦肩而过,风带起衣角,他看到了少年露出衣服外的挂在手腕中的蓝色腕带。 走入店内,点了一杯玛奇朵。 下午的咖啡厅没什么人,仅有一个檀真昼坐在窗边往外看,闲暇的店长顺着他的目光远眺,只见上一个离开的客人,正拿着从他这里买到的低价打折面包,要喂给一个褚发蓝眼的男孩。 褚发的小男孩不肯独吞一个面包非要掰开一半分开白发的少年,两人争执了两句,最终两人靠一起,蹲在樱花树下开心地分完了一个面包。 目睹一切的檀真昼动了动手指,街道一阵微风,满街樱花如雨落下,褚发的男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四望却一个人都没看见。 就在这时,门铃响动,檀真昼侧过头,发现咖啡店店长提着两袋待处理的面包走过对街,放到那两个少年手中,少年们叠声感谢的声音顺着风吹来,隐约间还能听到什么生日啊、礼物啊之类的词。 那两个少年显然认识店长,藏在眼眸里的警惕散去,温柔的店长则多费心嘱咐了两句注意安全才往回走。 檀真昼垂眸笑了笑,伸个懒腰站了起来。 去而复返的店长走进店内,发现唯一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一张大面额的纸币被压在一口没喝的玛奇朵咖啡杯下。 * 在抱着热腾腾的点心走出店门,顺着原路返回却没有看到檀真昼时,乱步意识到不太对,他好像又迷路了。 眯到一起的眼睛望向喧闹的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但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糟糕呐……”乱步嘟囔道,“忘记带小樱花了。” 他顿了顿,选择打开手提袋,开始吃粗点心。 “嘛,也不算什么大事,先随便逛逛吧。” 说着他随便挑了一条路往前走,走到晌午,依然……没找到熟悉的路,累到窒息的乱步坐在喷泉长椅边思考人生,温暖的春日阳光照到身上,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被一阵窸窸窣窣吵醒。 乱步侧过头看去,碧绿的猫瞳缓缓睁开。 长椅另一端,一只,不对,是一个,一个带着硝烟气息的十分漂亮的三花猫,正蹲在一旁的花坛边和他对视。 与此同时,从河里爬出来的太宰终于风干了自己的衣服,他穿梭街头巷尾,偶尔遇到三两个聚众械斗也全然不在乎,一蹦一跳地继续闲逛,终于逛累了,面前恰好是一家旧书店,他想了想,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书店很大,他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己常待的角落,伸出手刚想挑书,忽然手一顿,余光撇向一旁,在书架的另一侧,一个戴着风雪帽的俄罗斯少年正站着看他。 “啊,是你啊。”太宰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继续挑书。 俄罗斯少年抬手打了个招呼,微笑道:“真是巧,又见面了。” 太宰从书架中抽出一本犯罪心理学,而后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圣经,含糊道,“……算是吧。” 鸢色的眼眸和紫红的眼瞳隔空对视着,两人都没再说话,平静地路过,然后像往常每次在书店相遇那样,各自待在各自喜欢的位置上翻开手里的书册。 时间一点点过去,徘徊书店的人来来去去,却始终没有像这两位少年一样,如同割据阵般,牢牢盘踞在同一个书架两端。 015 【第十五章:“迫切的需要一个管家。”】 “在这里?” 昏黑的巷子前,乱步停下脚步。 这是个行人罕至的街道死角,两排高耸的房屋遮蔽光亮,连日的阴雨滋生出的腐败气息,如果在平时,他是不会走这样的路的,因为越是昏暗的角落越是容易滋生危险,而且小樱花也不会带他走这样的路。 凭借着高空飞翔的优势,小樱花能敏锐地察觉到四周的危险,然后带他绕离过于危险的区域——在此之前,他每次单独出门都会带上小樱花,但不幸的是,今天走丢了。 稀薄的阳光穿过云层,在房屋间隙投下一片光与影,三花猫蹲立在阴影下,平静地和他对视着。 “真是的,”乱步无奈地叹气,“先说,我只答应您看一看,太过危险的事情不能做,不然真昼会很生气的。” 说着,他迈过光影的交接,向着昏黑的巷子走去,没走两步霎时顿住,在他的前方,一个七八岁大的衣衫褴褛的金发小孩,正躲在腐朽的排水铁管后面,用惊恐无措的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腥甜的气息混杂在腐朽里,让人忍不住皱眉。 小孩更紧张了。 “你——”乱步歪着头,“是谁?”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静谧的空气,把精神紧绷到极致的小孩吓了一跳,他止不住后退了一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甜腥气更浓了,鲜红的血液渗透脏兮兮的衣服浮现出来,陌生的小孩很想转身跑,但刚出人贩子手中逃出来他已经疲惫地完全迈不开手脚了,他竭力的瑟缩,就在这时,一声猫叫声响起。 小孩愣了一下,抬起头。 “小花,真的是你!” 三花猫又喵了一声。 刚刚还很警惕的小孩子转瞬就天真的笑了出来,一人一宠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小孩从脏兮兮的衣服内侧掏出一颗糖羞涩地递到乱步面前。 “这是我爸爸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颗糖,大哥哥,谢谢你来救我!” 空气安静下来,乱步顶着小孩子看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收下糖,“你的名字?先说,我不是专门来的,是那个老爷子拜托我我才过来看看的。” “我的名字是野原正一”,小孩扬起大大的笑脸回答后,随即疑惑,“老爷子?” “……你不认识那只猫吗?” “小花吗?认识!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我每天都会给他喂小鱼干,但是爸爸妈妈死掉之后,叔叔来到了家里,他就不让我喂了,说是很浪费钱——我之前还以为小花会饿死,现在看到它没事真是太好了!” 乱步砸了咂嘴,把糖丢进嘴里,然后领着小孩踏出昏暗的阴影,余光里那漂亮的三花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是的,”乱步抱怨起来,“我只是答应老爷子把你带出去,作为交换你得送我回家!” “嗯!”年仅八岁的野原正一开心地点头,“我会把大哥哥好好的送回家,然后再自己回家!” 乱步脚步一顿,困惑地歪着头:“回家?可是你已经没有家了啊,你叔叔就是为了抢占你爸妈给你留的财产才把你卖给人贩子的啊。” 人来人往的街头,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沉寂。 野原正一呆愣在原地,黑色的眼睛全都是不可置信。 * 枪火的轰击笼罩了街头巷尾,这片不受庇护的地区,灰暗破损的墙体,随处可见的水坑,破败的气息下,竭力躲藏的人们除了恐惧就只剩下麻木。 血腥的对冲越演越烈,在压制性的武力洗礼下,最后以一个算不上组织的小团伙变成尸体摆件作为结果,血液将土地都染成红色。 在这座无序之城的阴暗面,在规则的关辉照耀不到的角落,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简单的搜刮物质后,犯罪团伙嚣张地来,留下一地弹壳后,又嚣张地离开。 短暂的沉寂之后,压抑的哭声也随之而来。 距离此处不远,一栋废弃的二层小楼上,两个半大的少年迎风而立,漠然而无声的看着一切发生。 “井上社,一个勉强算得上老牌的组织,早些年在港口黑手党的绝对武力压制下收紧尾巴,而今港口黑手党堕入迟暮,它仗着收入手中的异能者,便又张牙舞爪起来了。” 风雪帽压垂发丝,俄罗斯少年——费奥多尔优雅如同大提琴一样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个残暴的恶势力组织,在被同行压制到低谷,再靠着异能者再度飞速崛起,它理所当然的嚣张无度,且尤其擅长打压同类,蚕食实力比不过他们的小型组织,近段时间,横滨市内的一半火力冲突都是有他们引起,剩下一半是港口黑手党在发疯。 那位号称‘黑夜的暴君’的港口黑手党BOSS,自然无法接受曾经的败犬登堂入室的局面,于是普通的枪火对冲渐渐升级成以异能者为主导的追击与反追击。 太宰脸上是不感兴趣的冷淡表情,这样简单的情报,在他踏足横滨之时就已经全盘了解了,甚至,就连井上社近两个月着手贩卖人口牟取暴利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所以说,就不能交换一点有价值的情报吗,比如,那个能让井上社焕发新春的异能者背后不可不说的二三事? 真是的,早知道还不如回家陪檀真昼睡个迟到的午觉…… 与此同时,远离街区的海岸线上。 树林沉默而璀璨的在春天里焕发生机,奔涌的海浪冲击岩石发出规律的响动,还有远处的货轮鸣笛,檀真昼枕着双臂躺在崖边查看手机。 手机的界面还是那个杀手暗网。 长风穿过海面又呼啸升向空中,高空之下,乌云开始密布,新一轮的春雨即将到来。 “还是出任务中,嘶——也太忙了吧织田作之助!这样的你是怎么在未来变得如此贫穷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后来的织田作还是因为缺钱才加入港口黑手党成为炮灰底层人员。 “难道是因为养小孩太多?啊,不对,他是加入黑手党之后才收养了孩子,但话又说回来,养崽有这么花钱吗?”檀真昼想到了太宰,想到了他近一年来给太宰的开销,“……好吧,好像确实是挺花钱的。”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他的行为应该不叫花钱养崽,养太宰花的钱能叫花钱吗?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太宰都比他能赚钱。 无论是合法的还是不合法的。 想到这里,檀真昼没忍住,叹了一口气,继续看手机。 一百万,堪堪能买动织田作的底线。 这个数目看着多,但相比于其他人,比如堪称咒术杀手的伏黑甚尔,又少的很可怜,大概是吃了年纪的亏吧,也可能是业务不对口,但凡织田作也参加咒灵猎杀,那现在肯定不止这个价。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开始猎杀咒灵,那咒术界那群眼高于顶的渣滓就得开始暗杀他了。 檀真昼一边想着一边摆弄着手里仅剩的银行卡,这是购置组织领地后,他仅剩的最后一点私房钱——在他们三个当中,他并不是管钱的那个。 按照松田阵平的说法,他是管不住钱的,因为无论有多少钱,只要他有,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塞给太宰当零花。当然,乱步也不行,他的金钱概念只比檀真昼好一点点。 所以这么久以来,他们这么大一个家,一直都只能靠太宰不情不愿地管着。 “迫切的需要一个管家,尤其是组织建立在即……” 檀真昼更忧郁了。 临海的乌云越来越低,连带着风也急促起来。 “嘛,算了,急也急不来,毕竟安吾都还不知道在哪里给人当社畜呢。”檀真昼拍拍裤子站了起来,“先去看看阿治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吃个下午茶,就选那家快倒闭的咖啡馆吧,希望老板的面包做的好吃一点……啊,对了,也不知道小樱花找到乱步没有。” 他迈开步子闪瞬间出现在森林之外。 天空彻底被乌云覆盖,街道来人行去匆匆,喧嚣再次传入耳中,檀真昼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此时才是下午,距离天黑还有好一段时间,但街上一个小孩都没有,甚至连大一点的少年都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进耳朵。 “打扰了。” 檀真昼侧过头,一个银白头发穿着日服戴着围巾的有点熟悉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眼前——说有点熟悉是因为,他见过这人,在上辈子的漫画上——银狼福泽谕吉。 “啊,下午好。”檀真昼道。 福泽谕吉顿了一下,出于礼节,也回了一句下午好,“是这样,少年你见过这个孩子吗?” 他掏出一张照片递到檀真昼面前,照片里是一个陌生的金发的小孩,七八岁大,背着一个装满糖的小挎包,不谙世事的笑纯粹而天然,一看就被人保护的很好。 “没见过,”檀真昼摇了摇头,“冒昧一问,您为什么会想到来问我呢?” 也许想表达自己的友善,福泽谕吉垂下了眼眸,但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是那种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少年,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保镖,这个孩子是我的保护对象,但他前天失踪了,而我想到询问你的原因是,这条街上只有你一个孩子。” 檀真昼顺着福泽谕吉的视线远望,喧闹的街道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安静,忙碌的人们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整齐划一地正盯着他们。 016 【第十六章:“乱步什么都不知道!”】 战斗是一触即发的。 蹲守街道捕捉落单小孩和少年的井上社成员一拥而上,暴利的驱策让他们利落地掏出武器,全然不顾受伤或者别的东西,甚至浑浊的眼底都透出了瘆人的红色。 子弹破空而来,福泽谕吉一脚蹬地飞似的冲了出去,仅仅是一眨眼面前一排人就被放倒了,随后的另一些也不成气候。 目睹一切的檀真昼立在一旁,看着被暴打了一顿的井上社成员互相搀扶着放狠话,那些阴鸷的目光扫过福泽谕吉最后落到他身上。 被当成软柿子的檀真昼:“……?” 福泽谕吉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蹙着眉有些苦恼地看着面前的小少年,那些狠话不能无视,但他无法庇护这个年幼的孩子,因为,他已决意不再与人建立联系。 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块名为过去的岩石,每当他要与旁人建立联系的时候,这块石头就会沉重地碾压他的心脏。 就是因为他干涉他人,与他人共享思想,以为他们看着同样的方向,并对此深信不疑——就是因为这些,才造成了那些无可挽回的惨剧。[2] “少年,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福泽谕吉背过身,言简意赅地提醒,“这段时间,尽可能待在家里。” 作为这座城市的阴暗面,奉行暴力的组织依循着睚眦必较有仇必报的铁律,因此那些说出口的报复必然会被执行,如果无人庇佑……檀真昼顷刻领悟了这位折戟的武士阁下的担忧,他眯眼笑了起来,表情开朗: “好哦,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这个孩子,冒昧一问,可以带我去一趟委托人的家吗?稍微有些事情想知道。” 福泽谕吉还没说话,檀真昼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不是很厉害,但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小忙呢。” 拒绝的话刚要出口,福泽谕吉赫然对上那双天青色的眼瞳。 ——平静无波。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形容词。过往的阅历告诉他,他面前的这双眼睛根本没有少年人应有的轻乎暴躁,也没有聪慧老成的厌憎喜爱,有的只是藏在平静深处的,难以被察觉到的一点……一点漠然? 可—— 福泽谕吉的目光定格在檀真昼的手上,他依然捏着他递出去的那张照片。 他明明如此热心肠的,在做着帮助他人的事。 * 野原家拥有一座足够豪华的房子,许多珍奇的古董和名人字画挂在墙上,甚至还有一座黄金打造的摆钟,与这样奢侈的风格不同的是低调而温馨的沙发摆设以及窗帘帷布——有种优雅贵族和乍然暴富杂糅的诡异感。 恭敬的管家听闻他们造访,态度诚恳地将他们请到会客室。 最后一场春雨已经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枝头樱花打落,再远的地方是一片朦胧。 此时,福泽谕吉已经有些后悔将檀真昼带到这里了。 短暂的交流里,檀真昼给他的感觉并不想一个普通的孩子,所以,他也下意识地平等对待他,但,现在反应过来,他又无法说服自己。 面前这个少年,无论怎么说,都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哪怕他拥有着他不知道的能力,但他依旧是个应该得到庇佑的孩子,所以,他不该掺杂到危险之中,另外,还有一点是,他并不觉得重新回到这里能得到线索,因为他在开始寻找野原正一时就已经来过这里了。 “等造访结束后,我就送你回家。”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福泽谕吉沉声说道。 就在这时,一身燕尾西装的主人匆匆走了进来,没等福泽谕吉说话,就慌忙道:“福泽先生,是找到我的侄儿了吗?” 面对雇主这样情真意切的询问,福泽谕吉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之后是野原先生的单人表演,他开始述说自己与兄长夫妇之间是如何的亲善,表明自己对侄子是如何的疼爱怜惜,说道情深处还忍不住滴出了泪水,最后他站起身,对着福泽谕吉鞠躬。 “所以,无论如何,无论花费什么代价,务必请您把正一找回来。” 造访结束,悲伤的野原先生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依依道别后,还送了他们两把伞。 淅淅沥沥的雨落得人心烦躁,檀真昼仰头看着栖息雨幕中的豪宅,好一会儿才兴致缺缺的说道:“如果您想找到野原正一的话,可以潜入野原家的书房,找找野原先生正与哪个黑手党联系。” 福泽谕吉:“……?”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乱步或者太宰,他们或许已经可以告诉您野原正一在哪里了,但我不行,所以我只能告诉您野原正一不是走丢的,而是被自己的叔叔低价卖给了黑手党,至于是哪个黑手党我没看出来,非要猜一个的话,也许是正在走私人口的井上社——”说着,他话风一拐,“反正没有线索,为什么不试试呢?这样,你等我一下。” 他说话时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声音甚至只比雨声大一点点。 一股火气涌上心头,福泽谕吉刚想转头呵斥,忽地一阵风猛地刮起,紧接着,他就看到檀真昼突兀地消失在空气中,属于檀真昼的那把伞突失去支撑力缓缓落地—— 他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黑伞垂落,在它即将落地的那一刹那,一只手将它拉了起来。 “啊,找到了,给。” 一份密封的文件递到眼前,是檀真昼。 福泽谕吉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太快了,风扬起的瞬间,他甚至没能即刻跟上檀真昼的身影。 这是一个异能者。 一个年幼的却非常强大的异能者。 “那家伙完全没有想过把文件藏起来,大刺刺地摆在桌面上,这可能就是傲慢者的自负?嘛,算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您啦,我得回家吃饭了——” 檀真昼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半空传来一阵海鸥的哀鸣,随即,一点苍白穿过雨幕重重地摔到檀真昼的怀里。 * 时间回到还算晴朗的午后。 喧闹的街头,乱步毫不犹豫地打碎了一个孩童的幻想,但他完全没有反思的意思。 “我说的是真的啊,你不是也知道嘛,你的叔叔并不喜欢你。” 回应他的是小孩大滴大滴掉落的眼泪,乱步歪着头,神情有些迷茫。 在遇到太宰之前,这样的场景是他生活的主旋律,每当他说出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后,就会像现在这样,或愤怒的大喊,或悲伤的痛哭,过于浓烈的情绪压在他身上,随后就会升级成指责和谩骂。 ——人们可真是让人搞不懂。 他曾咨询过檀真昼为什么会如此,但是真昼没有回答他。随后,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冬天一个春天,这是他告别父母离开家乡之后,度过的最快乐的时间,也是他在满世界的怪物里找到人类的时间…… “别哭了,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乱步思索了一下,“你再坚持一下,等你找到同类就能生活下去了,到时候他们会跟你一起玩,带着你生活,陪你吃不太喜欢的粗点心,虽然你可能还是会感觉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点什么,但没关系的,一边寻找自己想做的事,一边陪伴守护他们就好了,这应该就是家人吧——就像爸爸妈妈没有死掉之前一样。” 哭声渐渐止息,野原正一仿佛受到牵引一样,怔怔地看着无比认真的乱步。 “不哭了的话,就快点带我回家吧。” 乱步双手叉腰地指挥起来。 野原正一没有反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指路。 两人穿过闹市,正思考着是走近路还是饶几步去买一份新鲜的粗点心时,一阵熟悉的海鸥鸣叫在半空响起,乱步仰着头正要抬手接住了小樱花,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闪过一道金属银芒,他的手猛地一顿,厉声喝道: “——去找太宰!!” 下一秒,一张大网,兜头将他们罩住。 …… ………… 乱步是被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吵醒的,醒来先是看到的是头顶生锈的铁笼,随即听到一道小声的问候。 “你醒了,伤口还痛吗?对不起,我只会一点简单的包扎……” 乱步低头先是看到了受伤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伤到的,已经被包扎好了,帮他包扎的野原正一瑟缩地靠在他身边,脏兮兮的,变得更狼狈了,只剩一双和小樱花如出一辙的黑豆眼还能看。 见乱步没说话,小孩以为他嫌弃自己的处理方法,忙又补充,“你放心,我包扎的布条是从你的衣服上裁的,是干净的,不会引发感染……” “你是笨蛋吗?!”乱步倒抽了一口气,眼睛都睁开了。“这可是我跟太宰、真昼一起买的衬衫,衣服坏掉了我没办法回家了!” 野原正一顿时眼睛含泪,嗫嗫开口:“可、可是现在回不了家了,我们被坏人抓起来关到船上,要运到别的地方卖掉了……”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巨大的海浪袭来,庞大的笼子随着船体摇了起来。 乱步:“……” 野原正一:“……” “不,”乱步正色道,“我相信小樱花,它一定会带着太宰来救我们的!” 铿锵有力的声音刚落下,隔壁的笼子就传出了回应。 “欸,乱步酱居然这么相信我嘛,好感动呐~” “……” “……” 空气一阵窒息的沉寂。 乱步瞪大眼睛,隔壁笼子里,早起投河的太宰笑嘻嘻地对他挥了挥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太宰指了指身边,同一个笼子里被关的赫然是饭团费奥多尔,“简单来说,我是和他一起进来的。” 碧绿的眼睛扫过费奥多尔,乱步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跳了起来,一秒断绝亲属关系,飞快把自己挪到离太宰最远的位置,同时大声表态:“这和乱步没有关系,乱步什么都不知道!” 017 【第十七章:“别这么容易受别人影响。”】 海洋,远比想象中暴躁。 未名的狂风呼啸而起,扬起的海浪如同世界末日,满是集装箱的货轮身在其中就像一页小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倾覆。 艰难地立在船头的井上社主要成员不得不抓紧栏杆,防止被浪卷入海里。 “不是说今天是晴天吗,为什么风浪这么大?” “该死,立刻调整航线,躲避风暴圈,别让船翻了——” 突然出现的风暴让井上社成员莫名畏惧,叠声的抱怨刚传开就被遏止在喉咙里,在他们的前方,两艘轮船正迎浪而来。 “社长,是港口黑手党的黑蜥蜴部队!还有一只十个异能者的组成的异能小队。”一个举着望远镜的人对面轮船船头悬挂的港口黑手党旗帜说道。 井上社的社长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才十个异能者,算了,还是先不要起冲突,这船里还装着‘货物’。联系岸上的V君,让他提供突破的办法,如果没有办法……”井上社长狰狞地笑了一下,“那就只能把对方都杀了。” 话落音,一片应和声,全然忘了出海前来自军师的劝告。 军师,名为V君,是一位身份不明的普通人——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说的。 过去的井上社十分弱小,他们就如同荒野上疲惫的饿犬,兴不起一点抵御之力,直到这位V君到来,他为井上社构建了一副宏伟的盛世图景,提出作为交换,井上社需要在未来支付他一点小小的回报。 这简直是无本万利的事情,走投无路的井上社社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短短三个月时间,井上社成功崛起。 V君对井上社就像对婴儿一样事无巨细,不仅提供最能挣钱的‘生意’,还为他们出谋划策提供信息,而他们也不负所望利用这些资源强大自身,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和港口黑手党一较高下。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嚣张,因为实力是黑手党立足的根本,拥有实力的他们并不需要低调。然而,这一次,负责联系岸上的井上社成员还没等到V君的回复,属于港口黑手党的子弹就已经破风而来。 如果说井上社是乍然暴富的饿犬,那此时的港口黑手党就是走入末路的、对着电线杠都能吠两声的疯犬,犬犬相争,一时间,海面上乌云倾轧,狂风肆虐,枪弹声不绝。 昏暗不透气的货轮底舱,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低沉,不停摇晃的笼子给‘货物们’带来了浓浓的不安,哭泣声越来越大。 受到惊吓的野原正一却慢慢安定下来,但乱步却有点不耐烦了,他郁闷地摆弄着挂在笼子上的锁。 又过了一会儿,舱外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某一刻,负责守舱的人被不知名的流弹击中摔到了费奥多尔的脚边,安静了一整场的费奥多尔抬头看了太宰一眼,慢悠悠地伸手去够掉在不远处的钥匙。 “这就坐不住了吗?好逊哦~” 费奥多尔的手收了回来,刚说着风凉话的太宰立刻改口,“别这么容易受别人影响,快点快点,虽然死在海里与鲸同眠很美,但再晚连流弹都赶不上了。” 费奥多尔:“……” 最终,好心的俄罗斯人还是拿起钥匙打开了门,他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后,太宰才踱步走出,离开前还把钥匙交到乱步手里。 底舱又只剩下不停歇的抽泣声,气鼓鼓的乱步气打开笼子的门往外走,走到一半才发现野原正一没有跟上来。 他回过头,看到野原正一捏着那串钥匙,清澈的目光落到堆满的笼子和笼子里惊慌失措的人们身上。 碧绿的猫眼微微压着,乱步没有说话。 这里是海上,混乱的舱外是随处可见的流弹,没有武力还无法脱离战场的情况下,离开这里只会死得更快。但一直留在这里也不见得能活,一旦这座货轮的船底被击穿,他们就会跟着笼子一起沉到大海里。 野原正一对上乱步目光时,很快想明白了这点,他刷地一下跳起来,一边捏着钥匙去开旁边的笼子,一边大喊道: “时间很紧迫,乱步哥哥这些小事情就交给我吧!” 他没询问乱步的想法,也没要求乱步跟他一起抢救笼子里的人。 他不笨,相反称得上十分聪明,不然也不会从井上社的手里逃出去一次,只是他被离世的父母保护得太好,才显得那么天真良善,而这些天真良善也是父母留给他的,别人夺不走的东西——以此为信条,被真正的爱意包围过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因迷茫沉入黑暗,沦为迷途野犬的。 “真是的……”乱步抱怨起来。 野原正一还没法应过来,手里的钥匙一空,回过头就看到乱步走向下一个笼子。 “慢吞吞的,快去查看一下有谁受伤了,如果走得太慢乱步大人是不会停下来等的!” * 当那只突然出现在雨幕中的海鸥落下来之时,福泽谕吉清楚地感知到了一抹浅淡的杀意。 他不是一个会小看孩子,或者愚昧地无底线庇佑孩子的人,就像那个凭着技艺在杀手界声名鹊起的红发少年——他曾无数次听过他的事迹,冷酷,毫无感情,使用双枪,枪技堪称超人级别,无论怎样的姿势都绝对不会射偏,简直就像能看穿未来一样。[3] 他尊重着那个少年,也尊重着面前的檀真昼,呼吸被调整,他微微压低了身体,预备在檀真昼爆发的那一刻将他按住,如果按得住的话。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檀真昼仅仅只是抱着受伤的小樱花,和它平静地对视了两分钟,然后转向福泽谕吉。 “很抱歉,有一个价值一百万的委托需要交给您,”檀真昼指着海鸥被流弹擦伤的翅膀,“请务必帮我把小樱花送到兽医院进行治疗。” 随着话说出口,一张银行卡被递了出来。与银行卡一起出现的,还有檀真昼依依不舍的目光——就好像他递出的不是一百万,而是某个胎死腹中的计划。 怀着微妙的无语心情接过卡和那只价值一百万的海鸥,福泽谕吉再一次察觉到了那一抹虚无缥缈的杀意。 下一刻,疾风掠过,檀真昼已然消失在原地。 高空之中,巨大的风搅动厚重的云层,最后停聚在翻涌的海面上,来自异能者的异能波动如同无声之歌骤然鸣响,与它相隔一座城市的异能特务科基地,探测异能的警报声传进每个社畜人的耳朵里。 随后,代表官方的鸣笛瞬间响彻横滨的街巷。 距离港口10海里外的地方,海浪更肆无忌惮地翻涌,子弹与炮火交相辉映,血液坠向深海后瞬间褪去了颜色。 太宰踏上晃动的集装箱,能将海浪卷起的风势在扑向他的一瞬被无形的力量消无,他站在这里,除了海浪晃动的船舱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看到这一幕一定很难过吧,毕竟砸出去的子弹都是你的钱呢。”太宰笑道。 坐在集装箱另一端的费奥多尔回过头,露出狭长的眼眸,“请容我辩驳一下,这些都还不归属于我。” 尽管他为此花费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这三个月的努力,因为太宰找来的港口黑手党势力,正像炸烟花一样在海面上炸开。 建立死屋之鼠需要许多运转资金,他也正是为此而来,但他并不为现在的情况愤怒。从太宰第一次撬动疯犬一样的港口黑手党拦截井上社时,他就知道他大概率收不到多少回报。 于是,他立刻调整计划:换取信息。 ——大约半年前,在东京的郊区发生了一起非正常道路损坏事件。 那片无人经过的公路地表被大面积地毁坏,连行道树都被扯出,留下一个狰狞的坑洞,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所有的细节和关键都缺失了,正确的说,是所有的细节和关键被人为抹除了。 信息抹除的程度让擅长寻找情报的他都追踪不到一点细节。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他由衷感受到灵魂传出来的战栗与好奇。 抬眸看向太宰,天海交接的地方隐约已经能看到某个赶来的身影了,费奥多尔站起身,“那么,差不多也该是道别的时间了。” 话音一落,风更汹涌了。 让人畏惧的异能风势无法对太宰造成影响,完美应对费奥多尔坏心眼的他眯起眼睛。 “不再聊聊?在书店的时候,你可是很喜欢找我聊天的呐。” “嗯,因为聊得很开心哦~”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呵呵地笑起来。 随着风浪越来越急,井上社和港口黑手党的抗争进行到白热化,在热武器与异能的储备量都不敌的情况下,缺乏引领者的井上社很快陷入穷途末路的困局。 也许是知道自己无法逃离了,不死不休的井上社社长终于拿出了一点属于领袖的狠厉,他掏出了一枚遥控器,在太宰和费奥多尔平静的目光里,毫不犹豫地引爆了位于底舱的炸弹。 炸弹接二连三地响起,甚至有一颗就在他们脚底下。 爆破的冲击力击穿货轮舱底,咸腥的海水一刻不停地灌入,脚下一空的太宰与费奥多尔一同摔下海面。 海水的苦涩冲入鼻腔,巨大的水压压迫胸口,一同落水的费奥多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太宰勾起唇角。 晃动的水面像一幅精美的抽象画,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沉,那一刹那,除了水流声,他仿佛还能听到来自高空的风涌动的声音。 018 【第十八章:“不关太宰的事!”】 半个小时后,有热心市民暴打报警电话称,黄昏的海上突然发生龙卷风灾害,造成几百人受伤。 不管事的市警慢吞吞地抵达港口,然后发现现场一片混乱。 硝烟气息还没散尽,海水与血水混杂,嘈杂的哭泣嚎叫声穿透耳膜,救护车一辆接一辆地来,又一辆接一辆地飞快离去……比他们早到的异能特务科全盘接管现场,只派了一个小成员和他们对接。 “目前没有发现伤亡,风暴摧毁了三辆轮船,但深陷其中的普通人都完好无损的幸存了下来……”对接的异能特务科成员一边说一边看向混乱的中心。 两个市警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黄昏的港口,一个穿着黑色羽织的光头长官与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人静静地站着。 太阳已经彻底没入地平线,平和的风柔软地吹向大地,全然没有先前肆虐的痕迹,然而所有人都无法忘记,在他们即将要出海追踪那道突然出现的陌生异能波动时,看到的场面: 那是一道能将所有人与海水卷到半空的风暴,遮天蔽日,几百个人卷在其中就像蚂蚁一样渺小,看到这一幕他们都准备联系殡仪馆了。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无人溺水身亡。 “被掳走的孤儿全都送到了市警视厅,等待其亲属领回。所有伤员的伤口都是切割伤,属同一个人造成,而且时间差不超过一秒。另外……” 汇总现场情报的辅助助理官说到这里时,难得迟疑了。 种田山头火侧过头看着他一向精干的助理,示意他继续说。 “据醒着的人称,风暴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其中有三分钟非法组织正在械斗,而当他们被卷入风暴中,他们统一的都获得了在水下呼吸的能力……” 气氛完全沉凝下来,异能特务科成员对视着。 刷地一声,纯白的蝙蝠扇在空中展开,种田山头火凝望沉入深夜的海面: “福泽阁下有什么看法吗?” 一同静立在港口的福泽谕吉看向仅有非法武装组织受伤的现场,静谧的海面一如往常,他却忽然想起了消失在他面前的檀真昼。 是他吗? 是他吧。 还真是…… …… ………… 夜色浓重,低飞的海鸥掠过海面。 在轻柔的海浪声里,太宰猛地睁开了眼睛,天上星河璀璨,恍惚如同梦中,他侧过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浮木板上,浮板前挂着一个小巧的太阳能蓄电灯,柔和的灯光下是一个背对着他的熟悉的身影。 “肚子好饿。”太宰重新看向星罗棋布的夜空。 檀真昼头都没回,“想吃什么?” 太宰思考了两秒:“蟹肉饭。” 檀真昼啊了一声:“……蟹肉,我明白了。” “喂,别这么自觉忽略那个饭字啊!”太宰抱怨着,他坐起来,发现身上的水迹已经干透了。 檀真昼就坐在一旁,身边摆满了各种鱼、虾、蟹,甚至还有一些稀少的贝类,所有的海鲜小山似的堆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黑尾海鸥蹲在一旁帮他盯梢,防止不知死活的鱼逃回水里。 “这是因为你每次点蟹肉饭都只吃蟹肉不吃饭,”檀真昼拎起一只巴掌大梭子蟹,熟练地掀壳取肉。“而且,我们每次去店里店长都不敢让你坐吧台,因为会害怕自己忍不住把你摁进饭里。” 太宰心虚了一下,目光上下游移。 柔软的夜风拍打出柔软的浪花,静谧的四周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海水,半空有几声海鸥低声鸣叫着。 不知怎地,太宰忽然放松了下来,他懒洋洋的靠在檀真昼的背上,捡起一个不喜欢吃的蛤蜊,意外发现它正蠕动着斧足时露出嫌恶的表情,然后抬手丢进水里。 “说起来,”太宰问,“浮板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海鲜,你不会是捞海鲜的时候顺便捞了一个我吧?” 檀真昼:“……” 空气沉默了两秒。 “当然不可能,你比海鲜重要——好吧,我承认我抓着你上浮的时候有想过要不要抓几只蟹,因为你醒来必定要吃蟹,但我很快就放弃了,因为这里离海岸太远根本没有蟹,”檀真昼露出一点遗憾的表情,“后来,我只顺手抓了一条路过的三文鱼。” 空气又沉默了一下,太宰指着没有三文鱼的海鲜堆。 “那三文鱼呢?” “被鲨鱼吃了。” “那鲨鱼呢?” “被我送去见虎鲸了。” 太宰顿了顿,“那剩下的这些?” 檀真昼正坐着,表情很是诚恳:“是那边的黑尾海鸥从海岸叼过来的,我跟它说了不用客气,但他非要送,还带着一家老小马不停蹄地送。” “…………” 太宰沉默了半晌,才泄气一般塌下肩膀,他从海鲜堆里捡出一只小青龙开始剔肉,“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让这些循风而飞的生物不亲近你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仿佛听懂了,黑尾海鸥振动翅膀,黑豆一样的眼睛转向太宰。 太宰张口就开始敷衍,“是啦是啦,虽然你看起来很健壮,但脑子只有核桃一样大呢,说不定比小樱花还要笨,瞪我做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啦实话,而且真昼家里有鸟了,他是不会带你回去的。顺便一提,他养鸟的钱都是我出的,再顺便一提,真昼他最崇敬的人是我哦——你看你都不懂得讨好我,啊!!果然是比小樱花还要笨的笨鸟,我就不应该抱有期待的……” 叨念的声音时不时和海鸥鸣叫重叠在一起,乍一听像真的对话一样。檀真昼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一转眼已经连取几只蟹的狗命,并熟练地将所有的蟹肉精致地摆进蟹壳里。 他把蟹肉递给身后的太宰,又接过太宰处理得马马虎虎的小青龙,衬着星海如幻,两声我开动了叠在一起,迟到的晚饭开始了。 饭后,舒适的风将蓬松微卷的黑发吹起,太宰抱着吃得有点撑的肚子,舒适地像猫一样在宽大的浮板上打了个滚,滚了两圈滚到檀真昼旁边,啊了一声:“绷带松了。” 昏暗的海面无法阻挡他们的习惯夜晚的视线,檀真昼垂眸看了一眼,缠在太宰脖子上的绷带半垂着,散落的一半被海风扬起,太宰伸手去抓却因为在视野盲区,抓了半天都没抓到。 檀真昼看了一会,从口袋里拿出两卷密封包装的绷带,同时伸手想帮着把那乱飞乱舞的绷带取下来,结果手刚伸出去,太宰突地往后一缩,又躺下开始打滚。 “雅~蠛~蝶~,每到这种时候都觉得自己要被真昼酱看光了,好羞耻啊真的好羞耻!”滚着滚着压到了刚装满食物的胃,一下子忍不住干呕起来。 檀真昼:“……” 太宰:“……” 太宰眨了眨眼,无辜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噗……咳,啊,我相信你。” “……但是你笑了,笑得好过分!” “有嘛?” “有。” “没有吧?” “……有!” 停在一旁的黑尾海鸥歪了歪头,黑豆眼睛里满满都是困惑。又过了一会儿,喧嚣的笑闹声缓缓落下,两人头靠着相对躺在浮板上。 “实验成功了吗?”太宰问道。 “差不多吧,只要是风的律动全都能听见,但能影响的只有以我为中心10海里的范围,更细致精确的操作则需要靠近到300米的距离,”檀真昼回答,“只要在这个范围内,我能通过感应对方肺部、血液、体-液里的气体分子锁定对方,而那些气体分子一旦发生碰撞产生对流,就能被操纵。” 离开津轻的一路上,他们都在实验开发彼此的异能,激发的条件,产生的因素,引发的结果,进阶的方向,这些都在他们的研究范围内,而这一次他们本就想试验一下异能的最大爆发力,恰巧太宰突然发现有人在追查他们在东京坑琴酒时遗留的一些踪迹,于是便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了。 一开始,檀真昼并不同意这个计划,因为沉入海里太过危险,但太宰背着他和乱步,执意推动了整件事,造成的结果是,檀真昼生了点小气。 于是,异能形成巨大的风暴把搞事的井上社成员都送进了ICU。 连带着,让他在异能特务科的危险度挂名连升几个台阶。 “大范围读条瞬杀,真是可怕呢,”太宰笑了起来,“今晚的异能特务科的长官可能要睡不着觉了,但是,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想方设法藏匿宝藏,而这是十分愚蠢的。” 他们从未本末倒置地想藏匿自己的能力,异能者就像是人群中会互相吸引的宝石,藏是藏不住的,当光芒点亮时,觊觎的人就会一直在。 何况,他们是要建立组织的人,一个足够震慑他人的异能者是绝对必需的。 “嘛,今天也是丰收的一天,”太宰声音一顿,语调再次扬了起来,“用一个马上就要曝光的秘密换来足够多的信息,那个能把费奥多尔君带走的人大概具备瞬移的能力,又或者是个空间系的异能者……” 檀真昼没有打断太宰的思绪,他把没吃完的海鲜丢回海里。 悬浮的木板随着海浪飘远,未被收留的黑尾海鸥最终还是飞走了。 “话说起来,”太宰回过头对上檀真昼的目光,“这不是回岸上的方向吧,我们到底要飘到哪里去?” 完全没有考虑过方向问题的檀真昼:“……” 太宰:“……” “你去岸上买太阳能小灯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带一根能划动的浆吗?” “……” 在檀真昼的自闭里,闷笑声一点点放大,大到肆无忌惮起来,太宰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你是笨蛋吗哈哈哈哈……” “……你笑得好大声,好过分啊。” “哟西!就当做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就是回去的时候记得给乱步酱带伴手礼,他可能会很生气呐——但这是真昼的失误,一点都不关太宰的事!!” 019 【第十九章:“能给我介绍个工作吗?”】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所有的经过你们都知道了,这些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要一直问我?”乱步烦躁起来,“至于真昼他们在哪里,那不是更简单的问题吗,在海里啊。” 明亮的询问室内,一张简易的桌子两端分别坐着乱步和负责调查海上风暴的异能特务科成员。 “……”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异能特务科成员看着手里罗列得满满的问题,以及完全空白的答案,瞪成豆豆眼。 “真是的,明明我也是伤员中的一人,而且我们还救了那么多人。”乱步不满地站起身朝外走。 不幸被拐卖的小孩子们三三两两裹着毛毯瑟缩在警视厅大厅角落休息,有的在等待着监护人将他们接回,没有监护人的接受简单问询后再选择离开或是接受援助。乱步也是其中一员,不过因为和太宰、真昼的关联,他被要求额外的多次的复述当时的情况,直到刚刚,他不耐烦地跑出来。 “负责收尾还是很无聊呢,”乱步嘀咕着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现在只要等这些大人接手,顺便追查一下之前被拐卖的小孩,还有就是井上社的后续接管,希望能赶在那位费奥多尔君之前,不过这是不可能的——真是的,为什么这些官方组织的反应速度都这么慢,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调查清楚才肯派出人手,等到那时肯定一颗弹壳都不剩了。” 想到这里,乱步忍不住鼓起脸,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去接了一杯温水,再回来时把手揣进裤兜,然后猝不及防摸到一把钥匙。 这是昨晚檀真昼给他的。 那个混乱的场面再度回到乱步脑海里。 整件事从开始到结束其实只持续了几分钟,在太宰离开底舱后,他带着野原正一将被拐卖的孩子从笼子里放出来,而后又带着他们小心躲避四面八方流窜的子弹,但很快的,随着爆炸声响起,海水倒灌,无处可躲的他们都只能绝望地等待沉入海底。 就在这时,檀真昼到了。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檀真昼拎到半空,和一直挨着他的野原正一一同被拎到高处的集装箱上。 时间很紧迫,檀真昼几乎是一边用异能感受太宰所在的位置,一边问他,“我去找太宰,你要一起吗?” 他看了看惊慌不定一脸泪包的野原正一,又看了一眼在水里挣扎的小孩们,摇了摇头。檀真昼有些惊诧,但眼里却没有太多意外之色,他微笑着看向他然后应了一声好,又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说了一个地址。 “那么,岸上的事就拜托你了。” 说完,檀真昼猛扎入水里,同时肆虐的风飞速聚拢,溺水的众人被卷入半空,向着岸上移动。 …… 把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乱步仰着光观摩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把钥匙。 “太宰出的钱,真昼买的房子,我负责查收,也就是说,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家。 这个的念头如同燎原之火,一瞬间占据了乱步所有的想法,碧绿的猫瞳睁开,他连让人生气的异能特务科都顾不上,站起来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被扯住了衣角。 是野原正一。 七八岁大的小孩子,仰着头露出哭得半红不红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乱步。 “乱步哥哥,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吗?我吃的不多,很好养活的……”野原正一握紧了捏住乱步衣角的手。 乱步沉默了一会儿,才泄气般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正如你所见,我也是一个未成年人,我没有收养小孩子的能力,而且,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乱步点着指头开始细数流浪儿童的缺点。 “如果你跟着我,首先你不能读书了,还可能吃不饱饭,那些大人会不停地驱赶,天冷的时候没有衣服也没有钱,更没有人会关心你肚子饿不饿,相反,只要你接受援助,按照他们的安排你会去到东京,去到收养你的家庭里,过普通而简单的生活,也许还会有人成为你的朋友……” 说到最后,乱步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柔软,但野原正一还是一直哭。 豆大的眼泪从他彷徨的眼睛里跌出来,伤心得仿佛又再一次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 在这片小小的角落里,两个身世相似的,同样失去溺爱自己的父母的孩子静静的互相陪伴着。 又过了一会儿,野原正一慢慢平复下来。 乱步看着衣摆上不肯松开的手,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这样,我联系一下东京那边的朋友,如果他们愿意照顾你,你就去他们那儿,这样等有时间了我就能去看你了——这是最大的让步,禁止讨价还价!” 至于跟着他是绝对不可能的,太宰太能搞事情了,万一出了事,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孩是很容易被当成人质的。 听到还能再见面,野原正一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领着野原正一,乱步找到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借了用于联络的电话——他的手机已经在海里报废了,不止是他,还有太宰和檀真昼的,这也是他们无法通过电话联络的原因。 电话拨出,十秒钟后传出萩原研二满是疲惫的声音。乱步简单解释了一下缘由,萩原研二更沧桑了。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乱步抬头看了看座钟,回答:“凌晨4点。” 萩原研二崩溃的脾气都没了,“我昨晚拆弹到2点,才刚刚睡着!” 乱步哦呼了一声,“米花町还是这么有趣!” 萩原研二:“……” 尽管如此,萩原研二还是答应了乱步的请求;原因无他,一个是乐于助人的好心肠,听到野原正一的悲惨身世,很难不动容;另一个也算是报答了之前乱步三人救了他的事,反正野原正一自带遗产,只是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和关注他成长的监护人而已。 因为休息不足,萩原研二没有选择自己开车,而是祸水东引把休息中的松田阵平霍霍来当司机,两人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抵达横滨。 送走野原正一,朝阳已经升起来了,这座几经阴霾和灾难,但仍旧努力包容所有的城市迎来了稍稍和平的白天。借用警视厅的异能特务科在送走最后一个孩子后,也相继离去,乱步迎着光踏入人群。 喧嚣扑入怀中,闲谈声、音乐声、汽车鸣笛声,无数的声音通过空气传入耳朵,莫名地给他带来一种焕然新生的感觉,旧日离去,新的明天正在等着他,而他需要做的是大步朝着前方走去,尽管对世界仍抱有许多的未解和迷茫。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去接小樱花……”穿过红绿灯,乱步捏着檀真昼给的地址,有些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 该往哪里走……算了,无所谓了,反正总能找到的,心宽的乱步想了想,随便选定一个方向走去。 结果,理所当然的……又迷路了。 早高峰已经散去,街上只有三两行人,找不到路的乱步疲惫地在陌生的广场花坛坐下,一旁的花丛动了动,眼熟的三花猫优雅的走了出来。 “啊,是您啊,答应您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嗯,您问我想要什么回报吗?”乱步仰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您能给我介绍个工作吗?” 端坐的三花猫,闻言歪了歪头,不解地和乱步对视着,像是在问他什么样的工作。 “虽然现在已经很好了,我也很喜欢跟他们一起生活,但是,总觉得未来的某一天,一直在违法乱纪边缘活蹦乱跳的他们会被正义逮捕的。”乱步有些苦恼地望向远处的海面,碧绿的眼眸里堆满了认真的神情。 他跟野原正一说过的话并不是随口编排的,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足够长的时间缓冲下,他已经能隐约意识到自己是异于常人的——尽管他还没有越过父母为他浇筑出的,名为爱的保护墙。 太宰和檀真昼从没点明这些事,只是一直耐心地陪他游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遍遍陪他吃粗点心,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着,也去做点什么吧。 “所以,能不能请您给我介绍一份工作,一份以后能把他们放出来的工作?” 三花猫:“……” 三花猫:“???” “欸,不行嘛?”乱步失望地鼓起脸,再接再厉,“那退一步,有没有能起点作用的工作?” 风晃动树枝,近夏的阳光有些耀眼,不远处的喷泉传出哗啦啦的声响,将细微的说话声淹没,相隔半个城市,正准备赶往下一个工作地点的福泽谕吉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大风呼啸而过,高耸的商业楼前,代表着事故的市警鸣笛声响起,一件预谋杀人案正缓缓展开,对未来一无所知的福泽谕吉抱着因受伤无法飞翔的小樱花穿过柏油马路,朝着前方走去。 020 【第二十章:“知道了,下辈子一定!”】 当流浪浮板突破重重困难回到陆地,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了。 连着一周顿顿海鲜配面包——面包是海鸥自发从岸上卖萌顺来了的,据说还有一只笨蛋海鸥为了从一个小孩手里抢苹果,卖了半天萌,结果因为苹果太重飞不起来被一群小孩轮流抱着摸了半天。总之,在很很很艰难地生存了一周后,太宰在双脚踏上地表的那一刻,差点喜极而泣。 他躺倒在地沙滩上第一句话就是“未来三个月都不想吃蟹了”,话说完,又想了想,立刻改口“算了,还是一个月吧”。 以同样的姿势瘫在沙滩上的檀真昼认真思考了两秒,很诚恳地表示:“我还是爱小青龙的。” 和缓的风吹来,浪潮冲刷着细腻的海沙,当破晓前的最后一点暗色散去,朝阳穿破云层,撒下第一道温柔的光,旁边传出一道声音,“我说你们两个,回来的也太慢了!” 两人一齐侧过头。 “早啊,乱步。”檀真昼打着招呼。 太宰看了看乱步一眼,笑意堆积起来,“还不错啊,乱步桑,迅速长成了很帅气的模样了。” 掐着时间到来的乱步双手叉腰,简单的衬衫西裤,鼻梁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副少年意气神采飞扬的样子。 檀真昼看着他,忽然道:“‘超推理’?” 乱步更开心了,“没错没错!之前我不知道,但那个大叔告诉我我之所以会觉得跟别人不同是因为我觉醒了异能。大叔就是给我提供工作的福泽大叔,他虽然看起来很凶,但人还不错,最近我们准备创建一个侦探社,专门替政府处理那些不能交给军队和警察的工作。” 檀真昼和太宰对视了一眼,一如往常那样没有拆穿。 太宰:“那,恭喜你,乱步桑!成功迈入了全是神经病的世界呢!” 檀真昼也跟着说:“这么帅气的事情要好好庆祝一下,想吃什么?首先,驳回海鲜套餐和粗点心套餐。” “欸,为什么?” “求求了,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吃饭了!” 三个人互相拉扯了半天都没能达成统一,最后是太宰灵光一闪,提出不如回家自己做,从未设想过的道路瞬间得到了乱步的赞同,檀真昼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 宁静的海滩边,懒洋洋的三人并排而坐,一袋热腾腾地粗点心递出去,传了一圈又回到乱步手上,远方的天际,轻忽缥缈的云层里,一轮红日缓缓升高。 等到太阳升高,海浪扑到礁石上,沙滩边已经没有人了。半大的少年们穿过宁静的海岸,朝着人群走去。 因为打算在家做饭庆祝,三人绕道去了超市。工作日的白天超市里人不多,他们每人提着一个购物篮,不管有用没用,捡到喜欢的食材就丢到篮子里,最后提着一大堆的食材回到家——刚买下的足够大的基地。 站在家门口朝里看,不得不说,那位爱岗敬业的房产中介很是有点技术在身上,短短几天时间就按照檀真昼的要求迅速将房子改造完美,甚至打开门的时候,栽在墙边的藤本月季上凝滞的露珠都没消散。 这是太宰第一次来,他把购置的东西丢到门口,兴冲冲地进行新屋冒险,乱步也跟着一起。 踏入屋子玄关,迎面是客厅,实木地板摆着几张休闲的沙发,沙发对面是一台电视。客厅的左边是厨房,右边是露台,露台外按照檀真昼要求的种满各种鲜花的花园,花园里甚至还摆着一张吊床。 客厅往里走是一间足够大的书房和两间休闲室,他们寄存在那家神社的书也被中介运了过来,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二楼是四间差别不大的房间,右边三间,左边一间,内里还有个便于休闲的小客厅;最后的三楼则是三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三人都很喜欢屋内的布局,逛了一圈又回到二楼选房间,乱步先选,他选了二楼右边最后一间,因为离休闲小客厅最近,他尤其喜欢赖在那里;然后是太宰,选了乱步隔壁,檀真昼想了想,选了并排着的最外面那间,这里离楼梯最近,方便洞察。 上上下下逛了几圈,两个脑力派累得瘫在小客厅的地毯上休息,待了一会儿,太宰想看本书却发现还要去楼下那时,沉默了,他收起了所有的满意并开始谴责:“这个设计也太不合理了!哪有人为了看书还得跑一趟楼梯的!” 檀真昼:“……” 乱步:“没错没错!吃零食居然还要到厨房去!” 檀真昼:“……” 太宰:“既然如此,那就我们去采购吧!随便把家具什么的换一换!对了,还要把小樱花接回来。” 檀真昼:“等一下,快中午了,还是先把午饭吃了吧。” 采购的食材很多,华丽的厨房足够大,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直到开饭,菜被端上桌。三人看着流着血水的焦黑牛排,混杂着蛋壳和不明物体的蒸蛋,还有漂浮着鸡尸体的乌黑液体,齐齐地沉默了。 “嘛,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啊,还是出去吃吧。” “有家咖啡馆离得不远,”檀真昼艰难地移开目光,捂着已经开始幻痛的胃,“不如去那里吃吧。” 于是,三人来到那家快要倒闭的咖啡馆,成功续命。 吃完饭,檀真昼联系了房产中介,对,还是那个虽然倒霉但十分爱岗敬业的房产中介,让他帮忙联系清理工把仿佛毁尸灭迹的厨房收拾干净。 随后又到了家居市场采购,直到太阳西移,三人才准备去接小樱花。 小樱花是在乱步和野原正一被人贩子抓走时,不小心被流弹扫中了翅膀,檀真昼入海前以一百万的价值把它托付给福泽谕吉。很有职业操守的福泽先生怀着无语的心情,拿着那烫手的一百万,诚意满满地把小樱花送进某地下黑医手里。 ——不是他不想找兽医,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可以去找兽医。 而且,在他眼里,不可否认的是,这位刚从军队退役的师弟在救死扶伤上还是有点才能的。 而某地下黑医在得知这是一只价值一百万的海鸥时,很诚恳地向福泽先生抱怨了自己为什么没有遇到这种好事! 福泽先生没有理他。 三人拿着地址走进衰败老化的巷子,平民窟低矮的房子映入眼帘,随处可见的脏兮兮的小孩缩在黑暗的角落,用警惕狠戾的目光打量,不狠不行,不狠在这个地方活不下去。 没管这些落在身上的打量的目光,檀真昼略微抬头,目光穿过腐朽两层木楼,落入眼底的是一道浮在半空的扭曲的身影,是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灵。 甚至是一只见过血的咒灵。 太久没有看到这些丑陋的东西,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太宰,却见太宰目不斜视,兴致缺缺的走过。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黑医门前的挂牌了,乱步抬手敲门,说了句打扰了就推门进去,昏暗的室内只有一个福泽先生。 显然也才刚到不久的福泽先生举着一张便条解释道:“医生出门工作了,短时间无法归来。” 说完他把双手摊开,被精心照料的小樱花振翅飞了起来。接过小樱花的檀真昼先是检查了一下它翅膀的伤口,被流弹擦伤的地方除了缺了一根翎羽之外,已经看不出伤口的痕迹了。 随后,福泽先生表示市警那边出了一个案子,现在要带着乱步过去处理一下,檀真昼顺手将小樱花递给乱步。 离开诊所,破旧的巷子在落日黄昏中更显萧条,太宰面无表情地眺望远处,普通人看不到的视角里,浓郁的绝望和压抑下,扭曲的咒灵盘桓而生,刺耳的低吼和呢喃顺风传来。 熟悉的这一幕,让太宰心情更不好了,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回过头跟檀真昼说,“今天绝对绝对不要吃黏糊糊的东西了!” 檀真昼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好哦,那吃梅子饭团?面包也可以,不过要配点饮料,茶?还是咖啡?” “哪有人晚上喝茶还有咖啡的!” “欸?不是很合适吗?吃完就可以打一晚上的游戏,然后再赖一个白天的床。” “……” 黄昏踩在脚下,两人朝着平民窟外走去。 混乱和颓堕被抛在身后,波光粼粼的河流出现在面前,噗通一声,水流与混沌的黑暗敞开怀抱,太宰任凭自己往下沉去,五感的知觉慢慢远去,只剩下交叠的手传来灼热到灵魂里的温度。 沉寂之中,太宰张开口说了一句什么,但话被融化在河水里,只剩下一串咕咚的泡泡,没听清的檀真昼侧过头看向他,直至窒息感将他们淹没…… 在死亡到来前,无人松手。 …… 半个小时后,被捞上岸的太宰蹲在草地边抱怨边拔草,“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辈子一定!”被抱怨的檀真昼笑得停不下来,旁边的太宰顿了一下,被夜色遮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连主人都没意识到的弧度。 晚风带着凉意,生过闷气的太宰丢掉手里的草屑,又嫌弃起身上湿漉漉的绷带,也不管檀真昼,自顾自地爬起来开溜。 满天星河如旧,檀真昼在草地上又躺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爬起来回家,经过那家快倒闭的咖啡馆时,一个穿着和服的光头长官隔着一片玻璃和他打招呼。 “初次见面,檀君。” 为您提供大神 陈免免 的《转生成太宰的幼驯染之后》最快更新 02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021 【第二十一章:“我选了极小而已。”】 温馨的咖啡厅内,和缓的音乐流淌着,仅有两位的客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暖色的灯光自上而下,店长送上一杯果汁后又回到后厨。 种田长官喝了一口咖啡,郑重地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打开后推到檀真昼面前,盒子内是一枚银色的徽章,雕工精致,刀剑与橄榄枝缠绕着围住中央一小块空白的地方,像是等待着持有者做上标记一样。 “初次见面,”种田长官适时地停顿了一下,“希望,我们没有来晚。” 檀真昼还在海里的时候,异能特务科就日夜不分地开了好几场紧急会议,搜寻的舰艇派出一艘又一艘,但什么都没能找到,等到檀真昼上岸后,异能特务科的上层又马不停蹄地开了个会,想要立刻出发把檀真昼领回异能特务科,但,还没出发就被风吹了个人仰马翻。 意识到什么的种田长官最后选择了轻车简从出发,他在咖啡馆里见到了期待已久的檀真昼。 一如意料中那样,檀真昼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意外。 种田长官意识到,这是个虽然小,但思想成熟的少年。 环顾整件事,没有半点巧合: 早半年前,他们在东京探测到了一个全新的异能波,那个异能摧毁了一整段的道路,但没等他们派人寻找,这个异能持有者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没留下一点痕迹。 直到檀真昼再次冒头。 异能特务科的实验室花了许多时间模拟了无数次当时海上发生的一切,极尽可能地推测檀真昼的异能极限,最终,得出了一个远超所有人想象的结果——这是个距离超越者只有一步之遥的强者。 联系一下他的年龄,以及未来能开发的极限…… 种田山头火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遗憾的是异能战争刚刚结束,而他们是战败的一方;庆幸的是虽然等了很久很久,但,终于,他们国家也即将迎来一个能震慑世界的超越者。 尽管他……种田长官飘飞的思绪停了下来,他想到了那位被政府收容的,号称能引发异能者自杀的‘收藏家’,据说那也是堪比超越者的强者。 “有一个问题实在很冒昧,但我以及我代表的异能特务科都对此很好奇。”种田长官重新收束思绪。 檀真昼歪着头看他。 “我们以阁下的数据制作了模型,按照发展——不是说阁下现在的能力不足,以阁下现在的能力,足以匹敌绝大多数超越者,毕竟人不能不呼吸——而是,阁下朝着大范围控制风暴的方向精进,不是能震慑更多的人的吗?” “这个啊,”檀真昼弯起眼睛,“因为我小时候一直在思考,‘风的眷属’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帮阿治取暖。一开始,我只是在每个冬天清晨醒来时思考,后来,慢慢的,变成夏天也在思考,每天每天的想着这个问题,终于!想了很久的我想到这个办法~” 风是空气流动的结果,而空气是由气体分子组成。 “如果说海上的飓风是风的极大形态,那么两个气体分子的对流就是风的极小形态,极大和极小都意味着极限,极限总是要消耗更多的精力钻研,只是我选了极小而已。” 小到每一次呼吸带动的气流都能变成致命的刀,因为气流都是运转的风。 种田长官张嘴想说点什么,檀真昼打断了他。 “冠冕堂皇的话就不用浪费时间了,反正你们也关不住我,就像关不住那位涩泽先生,那么,为什么不各退一步呢?”檀真昼凑近了一些。 他说出的事实种田长官当然知道,不然他为什么一个人轻车简从的来?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寄期望于他能靠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一个准超越者吧。 “我承认在使用异能时,我确实卡了数值,当然这也有让你们来见我的意思——正如你们期望的那样,我可以以守护者的身份镇守在这片土地上,并且接受这枚代表本国超越者的徽章,但我有个条件。” 太过轻易达成的目的让种田长官忽然一阵沉默,“……什么条件?” 檀真昼笑了一下。 温暖的灯光映衬在眼底,莫名地,让久经官场的种田长官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 一杯咖啡见底,和缓的音乐也进行到了下一个篇章。 起身离开的檀真昼走到门边,又像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握拳击掌,“对了,是这样的,我打算在横滨建立一个组织,您有什么建议吗?” 种田长官的脸色像是心梗了一下,但很快克制住了,“……阁下的意思是让我弄一张开业许可证?” 檀真昼以一种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笑声笑了一下,说道:“我们要那玩意做什么,我们可是非法组织。” 种田长官:“……” 谢谢,少了一点工作量,但是,更心梗了。 “那么,”种田长官重新组织了语言,“你们组织的宗旨是?” “唔,还没想好啊。” “……那名字?” “也还没有想好。” “……” 什么都没想好的檀真昼思索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听说您有一位很严谨的学生,正好我们缺个管家,不如您把他派过来当卧底吧!” 种田长官:“……” 种田长官:“???” 夜深露重,街道行人远去,一辆低调的车缓缓停下,随后一个戴着圆眼镜文质彬彬的少年走入咖啡厅。 “长官,您怎么了?” 沉浸在悲伤中的种田长官一回头看见自己可爱的学生,差点老泪纵横。 “坂口啊,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说您在这边,我就顺路过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欸,您、您怎么哭了,是、是风沙太大了吗?” 完全忘了室内没风的坂口安吾看着长官抽了抽鼻子,用一种失去才知道珍惜的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 不明所以的坂口安吾被自家老师写满坑的目光吓退了一步,余光从桌上扫过又赫然停住,小巧的锦盒里,那枚精致的徽章中央,已经被归属者刻上了记号。 ——檀。 五月一转眼就过去了,行道上从繁花似锦到绿叶成荫。 待业在家的太宰和檀真昼每天缩在二楼的小客厅里,这个用于休闲的小客厅已经被打造成了另一副模样:首先是一架顶天立地的书架,杂乱地摆着太宰想看的书,书架的对面是双开门大冰箱和一个格格不入的储物柜,里面全是乱步的零食,靠窗的位置上,还有一个人工打造的鸟窝——小樱花的家,以及檀真昼的一个懒人沙发。 偶尔,乱步不用工作的时候,三个人一鸟就会窝在这个角落各自找各自的乐子。 这时候的侦探社已经建立了,本着为世界第一名侦探服务的原则,福泽先生虽然选定了红房子的四楼作为工作用地,但员工住宿地则选择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小二层的民居。 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仨的吃饭习惯,福泽先生偶尔会过来做客,做客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厨房,偶尔太宰会去给他打下手——他虽然做不出能吃的东西,但却很热衷待在厨房研究一些会让人崩溃的东西。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会被福泽先生拎猫一样丢到客厅。 福泽先生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意外地手艺非常好,时不时的投喂成功赢得了三小只的认可,并获得了一把大门钥匙。 六月转瞬即至,随着天气一点点变热,三人还抽空去了一趟商城,购买了几件合适的衣物和配饰。又过了几天,檀真昼和太宰的生日就要到了。 不习惯应付热闹和热情的太宰完全没有庆祝的想法,但乱步很不认同,恰巧又接到萩原研二的电话。萩原研二表示他和松田阵平已经补齐了野原正一的领养手续,并且准备将野原正一送到帝丹小学就读。 最后还问他们有没有空,邀请他们去东京做客。 乱步兴冲冲地请了假,三人重新踏上了返回米花町的电车。然而,电车只开到一半就停下了,原因是车上被人安装了炸弹——就,一种回到热情老家的感觉。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时刻,围在炸弹边嗑瓜子的三人等到了一脸崩溃的萩原研二。 拆弹过程十分顺利,傍晚他们就汇聚在米花町街头吃烧烤了,为什么是街头,因为店里又发生了杀人案件。 一大四小拎着烤串蹲在夜晚的街头,等到了加班归来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接过幼驯染递来的烧烤,上下打量了三人,最后得出结论,“长高了好多,婴儿肥都消下去不少,看着像个少年了。” 第二天,几人一起去了游乐场,不合群的檀真昼和太宰半路开溜,并且在街头拐角喜遇白毛琴酒。 可能是在病床上躺久了,琴酒看到檀真昼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去掏枪!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想打招呼聊表感谢的檀真昼只好遗憾地跟着太宰离开。 夜色浓重,昏黑的广场里,午夜的钟声即将到来。走在前面的太宰突然停下脚步,鸣叫的海鸥在空中腾飞,鼓着脸的乱步捧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站在花坛前,大声喊着,“迟到的人没有蛋糕吃哦!” 太宰顿了顿,惊诧地回头去看檀真昼,檀真昼只是笑着。 远处的钟楼缓缓敲响,高空之风徐徐吹过,将微乎其微的声音都收归怀中。 “……生日快乐,真昼。” 有人笑了起来。 “生日快乐,阿治。” “是你们都生日快乐啦!快许愿吹蜡烛,乱步大人可是骗过了所有的人才偷偷买到的蛋糕——这可是全东京最喜欢好吃的蛋糕了!等到乱步大人生日的时候也要买这样的蛋糕!” “嗨嗨!等乱步桑生日的时候,我们一定凌晨就来排队哦!骗你真昼是小狗哒~” 为您提供大神 陈免免 的《转生成太宰的幼驯染之后》最快更新 02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022 【第二十二章:“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第二天,是送野原正一去帝丹小学的时间。 学校很好,老师也很好,野原正一依赖在乱步身边,怯怯地接受着未来同学们的欢迎,只不过……檀真昼看着围在野原正一身边的死神小学生工藤新一,难得的牙疼了一下。 只能说小孩未来的生活会变得很精彩吧,大概很快就能从只信任乱步的状态下恢复过来。 从帝丹小学出来之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打量了他们仨很久,忽然来了一句:“你们真的不考虑重新回去上学吗?” 太宰&乱步&檀真昼:“……?” “本来吧,虽然你们都很厉害,但,说起来你们都还未成年吧!不止未成年,甚至都还是上国中的年纪啊。” 这一句话,把三人吓得连夜逃回横滨。 可恶,他们本来还想去找琴酒玩一会儿的。 从东京回到横滨后,天气很快的热了起来。 苦夏到了。 夏日里不断壮大的咒灵开始冒头,多发地是雷钵街,偶尔走近了会闻到里头血腥和腐败的气息,还能听到咒灵发出的仿佛指甲刮毛玻璃的刺耳声音,他们住的地方离雷钵街不算特别近,直线距离一千米,但真正的路七拐八扭,远比想象中要远,可就算这样,太宰的睡眠也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夏天没有雨,出行便捷的情况下,太宰偶尔也会跟着乱步一起去案发现场,然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毫无顾忌地案发现场披露犯罪者的肮脏杀人手段和肮脏的杀人心理,堪比凌迟的语言,会让犯罪者恨不得从没出生过。 福泽先生不止一次和檀真昼提起过这件事,表示真的担心他们两个走在路上被人套麻袋,毕竟他的剑术再厉害也不可能随时随地的保护在两个人身边,特别是他们还尤其喜欢乱逛。 檀真昼想了想,很委婉地问,那要不他也跟着去? 福泽先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虽然檀真昼的武力会让太宰和乱步免于被套麻袋,但也同时也会更可怖地助长太宰和乱步的嚣张气焰——这只会让案发现场变得更混乱,想套他们麻袋的人更多。 被无情拒绝后的檀真昼很是忧伤,他只能每天窝在家里,等到正午最热的时候展开雷钵街咒灵猎杀活动。 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不解决雷钵街的实际问题,这里的人们就永远处在负面情绪之中,那咒灵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还在津轻的时候,他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满世界的咒灵无动于衷。 当然,也有津轻的咒灵比较懂事的原因,它们可不会大晚上乱吼乱叫,扰人睡眠。 檀真昼一手插着兜一手手机地踏过断壁残垣的房子,凌厉的风顷刻间将盘桓的咒灵刀解,腥臭的气息一瞬间展开,让躲在角落里的小孩抑制不住地瑟缩,妄图更深地躲进黑暗里。 这是个能看得见的孩子,檀真昼有些吃惊,但是对上小孩惊恐的眼神后,想了想还是走了。 破烂不堪的贫民街毫无生气,继续朝着前方走去的檀真昼一边清理不懂得在晚上保持安静的咒灵,一边将注意力拉回手机上。 福泽先生的话确实提醒了他,组织脑力派太多,很是需要一些能打的成员加入,比如那个超厉害的织田小作。想到这里,檀真昼开始反思自己,最近事情有点太多了,他都忘了持续关注织田作的工作进度了,当然也有小樱花把他为数不多的私房钱耗光的原因。 他不是没有其他的钱,但那些钱都入了太宰的账,一旦启用,太宰顷刻就会知道他在做什么——虽然汇聚无赖派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太刻意容易让太宰反感。 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 “好不容易重新攒够了私房钱,希望织田作给点面子,不要再……嘶,等等,怎么撂单子了啊!!” 檀真昼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页面,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哦,乱步都加入侦探社了,那……织田作已经入狱了啊。 “……” 有些猝不及防,但是……能理解吧。 原本他都已经在苦恼着,如果雇佣了织田作,要怎么样才能把他从无情的杀手模式逆转成直球天然呆,好了,现在不用思考了,只能寄希望于夏目老师了。 檀真昼心安理得地把准备好的私房钱揣回口袋里,沿途的咒灵已经被他清理的差不多了,距离更远的另一边是‘羊’的聚集地,他们这么久都没再遇见羊成员的原因,除了夏天太热,遍地咒灵的之外,还因为相隔得太远。 清理好周围,檀真昼退出雷钵街。 午后的灼热从地面蒸腾而起,他躲着过于猛烈的太阳,一脚踏进家附近的快要倒闭的咖啡厅,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快倒闭的咖啡厅了,因为五谷不分的他们仨已经把咖啡厅奶活了。甚至都已经不能叫咖啡厅了,店长的正职已经从泡咖啡变成了给他们供应定食。 经常出没咖啡厅的客人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偶尔忙到不可开交的福泽先生,以及时不时来观察打探消息的异能特务科成员和别的其他组织的情报人员。 “欢迎光临——还是玛奇朵吗?” 吧台内的店长笑着拿起了咖啡壶,他已经很熟悉檀真昼的口味了。 “嗯,拜托了。” 檀真昼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咖啡很快地端了上来,简单的和店长聊了两句后,又来了别的客人。 店长离开后,附近重新安静了下来,檀真昼发了会儿呆,忽然,一个熟悉的电话打了进来。 “檀君,许久不见,身体还好吗?” “种田长官啊,承蒙挂念,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异能特务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不日就能派人前往贵组织……” 电话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依旧能感受到来自种田长官浓浓的不舍和咬牙切齿。 “等等等——您不会就简单直接派人往我们组织门口一堵吧?”檀真昼不可置信地出声打断,“卧底啊卧底!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是卧底,但其他人不知道啊,所以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怎么得到组织的注意力,怎么申请进入组织,又怎么才能得到组织的认可,这些可都是学问啊!”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家里两个剧本组看出端倪。 都说了,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您也不想让安吾还没进组织大门就被轰出去的吧!” 那一刻,檀真昼觉得电话那头有谁牙都要咬碎了。 回到家,太宰和乱步已经回来了,此时正窝在小客厅里一边下盲棋一边看书吃零食,两人听到檀真昼开门,高声让他带两罐气泡水上楼。 晚饭后,洗过澡的三人坐在一楼露台上吃西瓜,种在花园里的花已尽数凋谢,只剩下一碗睡莲幽幽地开着,乱步懒洋洋地摇晃着吊床,开口说道:“真昼,我们准备要去一趟常暗岛。” 吃着瓜的檀真昼顿了一下。 “没错,就是你脑子里出现的那个岛——只有夜晚的无国籍岛屿,异能大战末期的主战场。”乱步又解释了一句。 檀真昼当然知道这个岛,他甚至知道乱步他们要去岛上的原因。 “啊,我知道了。我也去。” 由于暗常岛存在极光的关系,畅行现代社会的电子设备都被扰乱了,送他们登岛的是最熟练的直升机飞行员。正如想象中的那样,大范围重火力的摧毁下,岛屿变得残破不堪,到处都是焦黑的泥土,腐败的血腥气重得几乎让人呕吐出来。 乱步和太宰穿梭在废弃的底下阵地里,寻找那枚可以拯救破损心灵的金属蝴蝶,檀真昼没有跟着下去,他站在入口的残垣上,任凭风吹动衣角。 再之后,得知真相的福泽先生和某个追求正解的黑医因理念不合而决裂,在天台展开决斗,混乱中的乱步推着近乎被摧毁的与谢野开溜。 他们离开天台,在拐角和太宰、檀真昼汇合。 与谢野死寂的目光扫过带她离开的三个人,沉默良久,才说了一句“不要离开。” 拯救生命的人拯救不了心灵,灵魂因痛苦枯竭发出求救的哀鸣,乱步歪着头看向她。 远远缀在身后的檀真昼看着乱步以变魔术的姿态,将那只金属的蝴蝶安放到与谢野的膝上,随后,沉浸在痛苦中的灵魂得到引导,发出嚎啕的哭声。 “现在这样看,乱步桑还真是有点帅呢。”檀真昼笑了笑。 “乱步桑这么厉害,帅气一点也很正常。不过,话说回来,”太宰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我是不是也应该换上衬衫和领带,当一个成熟的大人——不是,你为什么在流鼻血啊?” 檀真昼捂着鼻子幽幽背过身去。“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但是……宰厨你懂吧! 还带着稚气的,穿着正装的少年宰…… “要道歉的话,起码先把鼻血擦干净,然后再……鼻血更严重了啊你这个混蛋!!!” 为您提供大神 陈免免 的《转生成太宰的幼驯染之后》最快更新 02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023 【第二十三章:“我已经不做杀手了。”】 从常暗岛回来的半个月后—— “吃饭了,把桌子收拾出来。” 厨房里的福泽社长拿着锅铲,朝客厅喊了一声。 “知道了。” 四声应答。 但,完全没有人动。 灼热的风从窗檐拂过,吹动风铃传出叮当的响声。客厅的露台上摆着一张方桌,扑克牌在桌面散落着,四个人分坐,手里各自抓着不等量的牌。 气氛很严肃。 与谢野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五张牌,沉默了很久,额上贴满的败者纸条几乎把她的视线都挡住,她颤颤巍巍地把手牌递出去,而准备抽她的牌的上家——乱步手里只剩一张牌了。 乱步的旁边是同样只剩一张牌的太宰,还有一个只剩两张牌的檀真昼。 几乎没有悬念,下一瞬,一对红桃A坦坦荡荡地拍到桌上。 “是我赢了!”再一次成为赢家的乱步拿着纸条一跃而起,“不行啊与谢野,你怎么一直在输啊!这已经是最简单的抽鬼牌了,我们还从来没有玩过这么简单的游戏。” 与谢野晶子:“……” 谢谢,但是有点扎心。 还有,这不是个休闲小游戏吗?为什么玩出了极限逃生的感觉,而且她还总是最拉闸的那个! 虽然没赢但也没输的檀真昼已经很佛系了,胜负什么的完全不在意嘛,他放下手里的两张牌,抹了一把额角虚汗,很诚恳道:“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海滨城市的夏天远比想象中闷热,海水蒸腾起来,连风都是黏腻的。 每个人食欲都不太旺盛,太宰和乱步吃到一半偷偷摸摸地想去冰箱拿冰饮,结果手还没拉开冰箱门就被福泽社长拎回桌上——他们四个因为突然的心血来潮,半夜爬起来合伙吃完一桶冰淇淋,结果,太宰和乱步都引发了急性肠胃炎。 现在,他们都被严令禁止食用任何油炸酸辣冷的食品。 檀真昼看太宰闷闷不乐地戳着碗里的饭,趁着所有人都没发现的空档,偷偷给他夹了一筷子不辣也不酸的凉拌海蜇,另一边的与谢野也飞快地把自己的天妇罗挪到乱步面前。 午饭后,四人也没有了抽鬼牌的兴致。 因为与谢野需要休养的关系,福泽社长推掉了侦探社的大部分工作,只有一些不得不去出面的、与政府相关的访谈才会独自离开,今天也一样。即将出发去往京都的福泽社长坐上负责接送他的车子,开启了为数两天的出差之旅。 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四人各自待着,唯一有响动的空调温度被调到最低,灼目的阳光穿过婆娑绿叶,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与谢野放下手里的魔方,她看了一眼赖在吊床上和小樱花一起吃着零食的乱步,默不作声地,尝试撑着轮椅护手站起来。 其实,她并没有受伤,只是囿于受困的心才一直坐在轮椅上。 太久没有使用的双腿还不太使得上劲儿,但她还是艰难地站起来了,扶着沙发和墙朝室内走廊走去,那里是一个摆满书的书房,她平常最喜欢待在那里。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小别墅,自从被接回侦探社,监护人福泽社长没空的时候都会把她送到这里。短暂的相处里,她已经足够了解乱步,还有太宰和檀真昼:这是性格分明的三个人,他们就像黑暗中足够耀眼的星星,总有一天会是能引导别人前进的存在。 她是如此相信着。 因为,她就是被引导着的人。 傍晚,炎热消了下去,四人准备去咖啡厅解决温饱。 出门时,与谢野没再选择轮椅,咖啡厅的店长见状很是高兴,额外的给他们送了一份天妇罗小菜。 相比于往常,店内的客人少了很多,看着满面愁容的店长,与谢野没忍住询问。 “没什么大事,”店长警惕地四望,“就是下午的时候,海桥那边有栋公寓楼的蓄水池被人恶意投毒……附近居住的人们都不敢出来走动,也就是我们这个离小别墅近一点,不然人会更少。” 店长没说出投毒人的名字,只是隐晦地示意了屹立在横滨中央的五栋大楼。 这段时间的港口黑手党变得更疯狂了,像这种因为敌对组织有很大可能藏在公寓楼内,就在蓄水池投毒的事件屡见不鲜,与死去的井上社类似的组织几乎都被疯犬一样的港口黑手党剿灭,仅存的组织里,除了比较低调的高濑会一等,就只剩下躲藏在擂钵街里的羊,以及擂钵街外的小别墅。 檀真昼盲猜港口黑手党不剿灭羊的原因是,现在是夏天,擂钵街内到处都是咒灵——在看不到咒灵的人眼里,那是堪称灵异诡秘事件的聚集地。 在擂钵街诞生的咒灵可不是吃素的,里面每天都有咒灵杀人事件,血腥气凝聚不散,几乎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至于小别墅,纯粹是因为海上的风暴事件之后,檀真昼在里世界一战成名——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可是直面过来自风暴的恐吓的,他们大部分人至今都无法忘记井上社社员们在眨眼间被风切断四肢的样子。 而其他没见过他的人,看到港口黑手党的行事,也都怀着警惕之心,不会轻易打扰他。 至此,这个属于檀真昼的,还不知道名字的组织,成为了横滨黑夜的一个符号。 从咖啡厅吃完饭出来,路上的行人多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他们瑟缩在离小别墅很比较远的街道阴暗处,仿佛想靠近,但又十分害怕引起檀真昼的不满。 不受影响的四人绕道去了趟超市,购置与谢野暂住需要的商品,她目前居住在一楼书房边上的休息室里。 购置好东西,再回到小别墅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月光被隐匿在乌云背后,昏暗的路灯仅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线,拎着东西的四人刚靠近就察觉到了不对。 小樱花振翅飞了起来。 漆黑的室内,莫名透出一股森冷的气息。 乱步歪着头扫了一眼与出门前别无二致的庭院大门,“有人来过,试图进门,但是没能进去。” 檀真昼和太宰、与谢野则已经看到了残留在门上陌生的咒力残秽。 就,有点离谱。 檀真昼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咒灵,而且从这个残秽上看,这个咒灵等级不低,一级往上,但还不到特级,应该是有一点智商但不多的程度。 与谢野第一次接触咒灵有些紧张,檀真昼刚想叫她和乱步先回家,下一瞬,空气里传出一个诡异的能量波动,是瞬移,一个具有瞬移能力的一级咒灵。咒灵刚在空中显现,风汹涌起来,但比风更快的,是一个炮弹一样砸来的邮递员专用背包——准备偷袭的咒灵顷刻被砸了出去。 下一瞬,没来得及收势的风刃将邮递包和不知死活的咒灵一起斩成了十七八段。 隔着一段漆黑的巷子,出手两方都有些错愕。 檀真昼的错愕是因为,站在那边的人无比的眼熟,红发,蓝瞳,头顶两根呆毛,身穿简单的墨蓝衬衫——是活的织田作之助!! 另一边的少年织田作看着自己渣都不剩了的邮递包,也忍不住愣了愣,虽然他不在里世界混了,但关于界内广传的事也有一些耳闻,他重新看向檀真昼,并且在檀真昼身后看到了熟识的乱步。 巷子里又传出一道混杂着惊恐和震惊的声音。 “你、你怎么敢用包砸别人,砸的还是、还是……” 邮递员老板说不下去了,他只想缩到黑暗里,根本不敢抬头看檀真昼几人,他气急败坏地低声斥责织田作:“我原本只是看你可怜没有工作才招揽你的,结果你看你,工作的这几天,你都用邮递包砸了多少个人了!我真是受够了,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听到没有,你被解雇了,你犯下的事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最后那句话尤其大声,像是专门说给檀真昼听的一样。 织田作很想解释一下自己把包丢出去是为了制止正在伤人的咒灵,但想到老板只是一个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又闭上了嘴,眼睁睁地看着老板跌跌撞撞的离开。 “有点可怜呐,就这样丢掉了工作。”太宰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暗层无光的眼眸看向的却是那个是非不分的老板。 织田作很认真地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很可怜。“啊,是的。” 与谢野:“……” 有点想吐槽,但是忍住了。 抱着一袋薯片的乱步围着织田作转了一圈,“好久不见了,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嘛,虽然丢了工作,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啦。” 与谢野:“……” 吐槽的心更强烈了,而且没能忍住,她转头去看檀真昼,寄希望于他能管管,然而—— 眼冒星光的檀真昼双手合掌,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既然是我害你丢掉了工作,那不如你直接加入我们吧!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唔,这个没有,不过我们包医疗,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满血复活的那种,怎么样,是不是很诱人!” 织田作先是和许久不见的乱步打了声招呼,而后很认真地解释:“可是我已经不做杀手了,而且以后都不会杀人了……” 夜风高远而辽阔,太宰兴致勃勃地询问织田作不杀人了的原因,对答的声音在周边回荡,某个瞬间,所有人一齐侧过头。 腥臭的腐败气息流窜鼻尖,刺耳的嚎叫声、咒怨声淹没在不远的巷子里,那里,数不清的层层叠叠的咒灵正蜂拥而来—— 为您提供大神 陈免免 的《转生成太宰的幼驯染之后》最快更新 02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