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娘娘要带着你的崽再嫁》 第1章 重生 痛! 咽喉要害被人牢牢锁住,胸口要炸裂一般几乎窒息。 赵连娍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猛地睁开了眼眸。 雕花床,青纱帐。 眼前绾着子午髻的儿郎骨相极佳,面部轮廓线条锋利,乌浓的眉眼间一片荫翳,微挑的眼尾染着不正常的薄红。 他大掌牢牢握在赵连娍脖颈上,黑眸之中升腾着几许的疯狂的杀意,还夹杂着点点迷乱。 李行驭?怎么是这个疯子? 赵连娍蹙眉,惊惧又疑惑,她不是已经死在朱曜仪手里了吗?怎么会在李行驭床上? 来不及多想,她双手近乎本能地朝李行驭脸上抓去,她快要被李行驭掐死了。 李行驭单手捉住她两只手腕,按在头顶,不过瞬息的功夫,他眸底已然杀意退去,只余下癫狂的欲色。 赵连娍奋力挣扎,可被他摁着身上提不起半分力气来。想起李行驭平日的所作所为,她直觉的小命休矣。 李行驭却忽然松开了掐在她脖颈上的手。 赵连娍死里逃生,大口喘息。 谁料下一刻,李行驭低头攫住了她的唇,只顷刻间便攻城略地。 赵连娍怔了怔,眸中忽然有了激动之色,她想起来了!这是十年前,十年前她亲身经历的事! 上辈子,宁王朱曜仪一直想娶她为妻,设计与她定下了亲事,因为她不屈服想给她点教训,却导致她流落在外有了女儿小葫芦。 她忘记了流落在外那几年的事,和小葫芦一起被父亲接回来之后,朱曜仪便设计将她送上了李行驭的床榻,再来“捉奸”,而后以大度的姿态说不介意她名声狼藉,坚持要娶她为妻。 不仅如此,也是在今日,朱曜仪趁她自顾不暇时,使人捉走了小葫芦,他们在小葫芦脑袋前后囟门里钉了十余颗铁钉,小葫芦昏睡了许多时日,性命岌岌可危。 朱曜仪每天陪在她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小葫芦,温柔深情地说会照顾她们母女一辈子,还千方百计寻来了传说中的“追魂丹”给小葫芦吃。 她终于还是答应嫁给他为妻,因为她软萌伶俐的小葫芦虽然醒来了,却变得呆呆傻傻的。 她想,朱曜仪是当真倾慕她,会照顾好她们母女的。然而,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嫁给他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朱曜仪一直觊觎她父亲手中的兵权! 他先娶了她,获得她父亲的信任,利用她父亲的威望在朝中聚拢势力,时机成熟,便设法在边关诛杀了她父亲与兄长,顺利得了兵权。 朱曜仪顺利登基之后,任由他亲近的人各种残害她的家人,后来甚至随意寻了个借口,下旨诛了平南侯府九族! 她被囚禁在的后宫,而她的女儿小葫芦,被打骂,被针扎,被活活饿虐致死! 重活一回,赵连娍没有功夫欣喜感慨,她要去救小葫芦,上辈子就在今天,朱曜仪偷偷带走了小葫芦,害得小葫芦昏睡不醒。 但李行驭死死地按着她,且动作愈发激烈放肆,她挣扎不开,只得用了最大的力气,一口咬在他舌尖上。 李行驭吃痛,闷哼了一声,二人唇齿之间铁锈气弥漫,李行驭却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疯子!” 赵连娍含糊地骂了一句。 好在李行驭已经失了神志,赵连娍奋力一推,竟将他推向床内侧,她脚下一蹬连滚带爬地便往床下去。 她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老天爷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在一切灾难都没有发生前!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女儿,保护好家人,让朱曜仪血债血偿。 但朱曜仪就等在不远处,她拿什么与身为宁王的朱曜仪斗? 她想到此处,动作稍微迟疑了一下。 只这一瞬,李行驭长臂一伸,直揪住了她的云髻。 赵连娍吃痛,脚下一个踉跄坐在了床沿上,脑中忽然一片清明,李行驭!李行驭可以威慑朱曜仪! 李行驭是什么人?他是大夏朝赫赫威名的战神,是朝中官员闻风丧胆的武德司统领,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 她知道一些朱曜仪的秘密,或许可以用这个来和李行驭交换。 当务之急是让李行驭清醒过来,她左右张望,想寻个趁手的武器给李行驭清醒清醒。 她才看到桌上的镇纸,身下忽然一凉,是亵裤叫他扯了去! 第2章 侵犯 “我来找我的未婚妻赵连娍,可否行个方便……” 屋外,忽然传来朱曜仪的声音,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润,嗓音如同陈茶般醇和动听。 赵连娍浑身一僵,只是听见朱曜仪的声音,滔天的恨意便抑制不住地在她胸口涌动。 “不方便。” 十四的语气毫无情绪,他是李行驭的心腹。 李行驭似乎是嫌赵连娍两手碍事,干脆松开了,双手去握她纤细的腰身。 赵连娍趁机转过身,跑到门边。 李行驭紧随其后,铁臂箍住她的细腰,单手抽过她发髻上的金牡丹簪。只听“哆”的一声,那簪子穿过赵连娍乌黑的云鬓,竟将她背身牢牢地钉在了木门上。 “阿娍,阿娍,你在里面吗?”朱曜仪听闻动静,在外头询问。 赵连娍一时羞愤至极,再想挣扎,脑袋却动不了了。她的心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口中跳出来,跳得剧烈极了。 倘若朱曜仪这个时候闯进来,不用他动手,就凭在宫内秽乱这一条,皇帝就能灭了平南侯府满门。 李行驭在她身后,一手握着她腰身,一手捉着她双腕,纵身递进。 赵连娍羞恼欲死,但眼下只能忍耐,她要等李行驭清醒过来,借助他的势力救回小葫芦,思量之间她已经咬破了唇。 李行驭嗓音低哑:“腿并拢。” 赵连娍稍稍冷静下来,又觉得情形不对,她垂眸扫了一眼,不禁露出惊讶之色,李行驭并未真正地侵犯她。 她松了口气,额头抵着门,身子被李行驭撞得摇摇晃晃的,外头是朱曜仪与十四相商的声音,一时间只觉荒诞至极。 身后,李行驭忽然猛烈地撞了她数下。 赵连娍回过神来,想回头看,鬓发却被钉死了,动弹不得。 不曾真正进入,李行驭抒解不出来,突然停了动作捉住她的手摁上去,炙热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急促的语气中带着哀求:“阿年,帮帮我。” 赵连娍手心被那鹅蛋烫了一下,下意识往回缩,“阿年”?是李行驭心里的姑娘吗? 上辈子,李行驭年过三十仍未娶妻,她以为,像李行驭这种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疯子,才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心悦于人。 谁知李行驭被药迷得失了神志,竟还记得为心爱的姑娘守身,当真看不出他是个痴情的人。 李行驭摁着她一只手,用她绵软的掌心来回摩挲,呼吸打在她脖颈间更加急促滚烫。 赵连娍趁机拔了将她钉死的牡丹簪,转身咬牙扎进李行驭肩头。 她手都在颤抖,她知道李行驭是多可怕的人,若是可以选择,她不想如此。但眼下她顾不得了,无论如何,她要救出小葫芦。 李行驭肩头吃痛,闷哼了一声,眸中浓郁的欲色终于消退了下去。 “李大人,你被人算计了……”赵连娍正待与他说清情形,却叫李行驭反手重重放倒在了地上。 她闷哼了一声,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将她面朝下摁着,合紧双腿,继续着方才的动作,面色潮红,微微喘息。 赵连娍挣扎着小声与他解释,想让他放过她。 李行驭并不理会她,只是埋头苦干,赵连娍腿侧的嫩皮叫他磨得泛疼。 “阿娍?”门口,传来叩门声,朱曜仪语气焦急:“我听到声音了,是你在里面吗?” 赵连娍浑身绷紧,紧抿住唇瓣不再开口。 听到朱曜仪的声音,李行驭丹狭长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握在赵连娍腰身处的大手忽然用力捏了一下。 赵连娍下意识的痛呼在听到朱曜仪的又一次呼唤后,忍成了闷哼。 “叫出来,给你未婚夫听一听……”李行驭俯首贴在她耳畔,热气扑洒在她耳廓处,语气暧昧缱绻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动作却越发的粗暴蛮横。 赵连娍脸色酡红,缩着脖子躲他,即使没有真正的接触,那地方反复的磨蹭也叫她身子有了反应。 李行驭好似得了趣,又连着大力撞了她数下,手在她腰间掐着,逼迫她出声。 赵连娍扭着身子,死死咬牙忍住了喉咙间溢出的痛呼。 “阿娍一定在里面!”门外,朱曜仪语气笃定:“十四,你若再不让本王进去,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言语间,他已然摆出了宁王的威严。 “宁王殿下,小人早说过了。”十四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我家统领在里头,任何人不得擅闯!” 第3章 戏弄老鼠的猫 赵连娍咬牙忍着李行驭的疯狂,既怕又恨,在心里将他翻来覆去地咒骂了个遍。这个疯子,朱曜仪就在外头,他还敢这样玷污她,就不怕杀头吗? 在一阵扭打闷哼之后,李行驭终于起身,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衣裳,不过片刻间便恢复了一贯孤傲清贵的模样。 他俯视赵连娍,牡丹簪还杵在他肩头,鲜血沥沥地染湿了他半边胸膛,为他冷漠的脸添了几分嗜血之意。 “我不是故意扎你。”赵连娍撑着身子往后躲,口中小声解释:“我是想让你清醒……呃……” 她话说了一半,李行驭忽然俯身掐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悬空提起来抵到了墙上。 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眸,脚尖拼命绷直想触到地面,心突突直跳,李行驭想杀了她? 没错,发生了这样的事,李行驭一定是想杀了她! 这人向来杀人如麻。 赵连娍深知,李行驭惹不得。 她咽喉剧痛,脖颈仿佛要断开一般,沉闷的窒息感叫她几乎死过去。可她还没有救出小葫芦,如何能死?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一把扯下髻边的压鬓小簪,对着李行驭的手臂连戳了数下。 鲜血顷刻间濡湿了朱红锦袖,李行驭恍若未觉,冷漠且厌恶地睥睨着她,语气森然:“为了陷害我,朱曜仪还真是舍得。” 他微抬着下巴,举手投足摄人心魄,似乎天然带着碾压四方的气势,叫人忍不住畏惧、臣服。 赵连娍近乎昏厥,耳中轰鸣着,脑海里一片混沌,身子挨着墙将将要软倒下去。 李行驭漠然瞥了她一眼,撤回了手。 赵连娍瘫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门外,朱曜仪高声问:“阿娍?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就在里面!你没事吧?” 赵连娍捂着胸口,无暇理会他。 “来人,取圆木来撞开这扇门,救出本王的未婚妻。”朱曜仪终于失了耐心,扬声吩咐。 赵连娍擦了擦呛咳出的眼泪,语速极快低声道:“李大人,我也是被算计的。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在哪。” 李行驭随时可能发疯杀了她,她必须尽快拿出筹码,保住自己的性命。 李行驭没有回应,只是眉心微微皱了皱。 赵连娍扶着墙起身,动作极快地整理了衣裳,抬手拔过李行驭肩头的牡丹簪,打量着李行驭的脸色,小心地道:“这伤,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可以赔你银子。” 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惊恐,真怕这个煞星反手直接掐死她。 还好李行驭只是低头看了看肩头处的伤口,面无波澜,好像是看别人的伤口一般,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赵连娍松了口气,将牡丹簪在衣袖处擦了擦,插入了鬓发之间,随意理了理脸畔凌乱的发丝。 外头传来了嘈杂之声,应当是朱曜仪的人抬来了圆木。 两方人马吵闹着似乎僵持起来了。 赵连娍顾不上多听,再次看了李行驭一眼,谨慎地往一侧让了让:“我想和大人做笔交易。” 她莹白的脸因为方才的咳嗽晕染着一层粉,新月眉形如弯钩,瑞凤眼眼尾挑起,樱唇唇瓣紧抿,因为警惕,明艳之中的几许桀骜,都被掩了下去。 李行驭上下扫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做交易?用你这副残花败柳的身子?” 赵连娍脸色不变,只垂眸道:“我可以帮你找到想要的东西。你只需要对朱曜仪承认,你我是情投意合,并陪我去将女儿接回来。” 李行驭抬起乌浓的丹凤眼,阴沉沉地将她盯着。 “我还知道朱曜仪在你跟前安插的眼线是谁。”赵连娍逐渐冷静下来,加了筹码:“朝中与你作对的几家,我也知道一些他们的秘密,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继续。”李行驭大马金刀地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青襕袍衬着白绫中单,交织着铺洒在他膝盖处,更显出几分孤傲的贵气来。 赵连娍不明白他说的“继续”是何意,顿了顿道:“我知道,你信不过外面的人,我可以成为你的人。” 只要能救出小葫芦,她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豁出命去! “成为我的人?”李行驭眸露嘲讽,唇角微勾,缓缓解了腰间的金印,随意丢进了一旁的炭火盆中:“捞出来,徒手。” 赵连娍不由看过去,两指宽半指长的金印落在炭火中央,被忽明忽灭的炭火掩埋,紧接着盆中卷起一条火舌,将金印上绑着的如意结和流苏吞噬殆尽。 李行驭叫她徒手到燃得正旺的炭火盆里捞金印? 这个疯子! 李行驭望着她,漆黑狭长的眸子闪着兴味的光,犹如戏弄老鼠的猫。 赵连娍提起裙摆蹲下身,盯着那炭火中央,金印已经被炭火吞噬了进去,想取出来就必须在炭火中翻找,这烧得通红的炭火,肉体凡胎如何能经得住?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放弃。与李行驭做交易,何止于与虎谋皮?只怕是枉费心机,最后徒送了性命。 可当小葫芦那张嫩生生的小脸浮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立刻打消了放弃的念头。 她盯着那红红的炭火,咽了咽口水,缓缓伸出手去。 第4章 和李行驭睡了! 手还未触及炭火,赵连娍就被炭火盆上方滚烫的空气炙到了,她下意识缩回手。 李行驭并不催促,他斜倚着椅背,单腿翘在小杌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好似在街头欣赏着勾栏瓦肆里的猴戏。 外头,朱曜仪和十四越闹动静越大,已经兵器相交“乒乒乓乓”动起手来了。 赵连娍往外看了一眼,她现在去和朱曜仪屈服,就不必顺着李行驭这个疯子的意思了。 可即使她松口答应嫁给朱曜仪,朱曜仪心性扭曲,为了让她死心塌地,让她没有退路,让她被牢牢掌控,也还是会伤害小葫芦的。 她绝不会再让小葫芦受到伤害,眼下,她没有别的选择。 想到此处,她闭了闭眼睛,咬牙将手飞快地伸进了烧得通红的炭火盆中。 剧烈的疼痛瞬间侵袭手心手背,传遍全身,血液仿佛一下沸腾起来,烧得她满头大汗。 她死死咬着牙关,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极快地在炭火盆中摸索了一下,将金印抓出来扔在了地上。 右手上有些地方沾着炭灰,有些地方烧得通红没了皮,黑红交错,痛得好像木了。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幸好她找准了金印落下去的位置,否则这烧伤只怕会更重。 精致的祥云六缝靴无声地出现在金印边。 赵连娍抬起头来,李行驭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 赵连娍深吸了一口气,嗓子有些哑了:“现在,我是李大人的人了吧?” 李行驭不语,蹲下身抬手扯开她衣领。 赵连娍没有动,她痛得不想动,也知道李行驭不会对她做什么。如果要做,他不必等到现在。 但下一刻,她原本已经痛得没有光彩的眼眸忽然睁得滚圆,黑黝黝的眸子迸发出惊愕的光。 李行驭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起了那块烧得已经泛起红亮之色的金印。 他不怕烫吗? 赵连娍尚未来得及疑惑他要做什么,就见他将那金印送到她跟前。 左侧锁骨下传来钻心的痛,赵连娍终究忍不住惨呼了一声,眼泪抑制不住涌出眼眶。 李行驭这个疯子,竟然将印章上的字烙在了她身上! 赵连娍一时疼得瑟瑟发抖,涕泪横流。 “现在是了。”李行驭语气漠然,随手将金印丢到一侧,偏头望着她,似乎在欣赏着她痛苦不堪的模样。 看了片刻,他自怀中取出小巧的羊脂玉盒,拉过赵连娍的右手,刮了些剔透的碧色膏药,缓缓涂了上去。 赵连娍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药膏,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伤处被药膏涂抹后一阵清凉,灼热的疼痛片刻间消散了一大半。 她取出帕子,拭去眼泪。 李行驭又刮了一些膏药,不疾不徐地涂在她锁骨下印记处:“这是南元国的生机膏。” 他将羊脂玉盒放在赵连娍手中,纤长笔直的眼睫轻垂,唇角微微勾着,看着少了些阴鸷戾气,竟有了几许少年人的清润意气。 “生机膏珍贵,大人自己留着吧。”赵连娍看他言语间颇有几分温柔之意,只觉得毛骨悚然,将玉盒还到他跟前。 南元国的生机膏她听说过,能愈一切皮外伤,听闻这药膏其中一味还源草极为难得,举南元全国之力,一年也就只能出这样的两盒膏药。 她如何能收? 李行驭这个疯子,喜怒无常,这么一会儿翻了几回脸,很可能转身就反悔,然后用这个借口将她脑袋给拧下来。 “我对自己人,向来不吝啬。”李行驭将她手合上。 “砰!” 赵连娍正待再拒绝,门口忽然传来巨响。是圆木撞在门上,整间屋子都震了一下。 李行驭冷笑了一声,走上前飞起一脚踹在了门上。 “砰——” 又一声巨响,好好的两扇景木门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朱曜仪首当其冲,被尘土扑得灰头土脸的,众宫人见李行驭出来,忙抬着圆木走远了。 “大人!” 十四领着几个手下,对李行驭行礼。 “宁王殿下也太过文弱了些。”李行驭讥诮道:“区区一扇门罢了,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阿娍,你没事吧?”朱曜仪不理会他,冲进屋子满脸关切地去牵赵连娍的手。 之前,他为了撇清与这件事的干系,假意与人在不远处说话,只想叫赵连娍以为,她躺在这屋子里的一切与他无关。 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动静,他觉得不好,忍不住来查看情形,却被十四拦在了门外,直纠缠到现在,心中早就怒火丛生了。 赵连娍已然整理好衣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她望着朱曜仪眼眶通红,藏在袖中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朱曜仪生得白净,五官俊朗,举止斯文,正可谓巍巍君子,爽朗清举,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宁王好貌”。 只有赵连娍知道,在这样一副无害的皮囊下,藏着怎样的一个狠辣扭曲的灵魂。 再见到朱曜仪,她似乎又被人掐住了脖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起上辈子家破人亡皆是眼前的人所赐,排山倒海的恨意在心中呼啸着几欲喷涌而出。她恨不得现在就将朱曜仪割成一片一片,再撕碎了喂狗! 不只是朱曜仪,还有嘉元帝,若是没有嘉元帝,朱曜仪如何能得逞? 若是可以,她要连嘉元帝都一起诛杀,她要这个该死的王朝覆灭! “阿娍?”朱曜仪看她不对劲,不禁又唤了一声。 “见过宁王殿下。”赵连娍回神对着朱曜仪行了一礼,脸上扬起笑意,明艳万方:“我没事,劳宁王殿下担心了。” 她强压住了心底滔天的恨意,要杀宁王报仇,不是逞一时之勇的事,必须徐徐图之。 朱曜仪看着她,眼底闪过痴迷。赵连娍便是如此,不笑时望之桀骜不驯,极不好接近。可笑起来却又明艳不可方物,哪怕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在她眼前都会骤然失了颜色。 他从见赵连娍第一眼起,就被她这副皮囊给迷住了。倘若她没有被人玷污过,那该多好? 思量间,他的眼神不经意落到赵连娍脖颈上,看到那处的痕迹,他眼底的痴迷顿时化作厌恶,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赵连娍脸色潮红,发髻凌乱,唇瓣微肿,唇畔有细碎的牙印,脖颈处青青红红,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不久之前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朱曜仪十指紧握,眼睛瞬间红了,满面愤怒地质问:“赵连娍,你和李行驭做了什么?” 赵连娍这个贱妇,跑出去一年半就生了个野种不说。他不过想安排她演场戏,她竟然就这么和李行驭睡了! 真是人尽可夫,下贱至极! 第5章 卿卿可要想好了再说 赵连娍尚未言语,李行驭回身一把揽过她,大剌剌地在她腰间捏了一把,笑望着朱曜仪:“如你所见。” 他微抬着下巴,脖颈处的抓痕显眼得紧。 赵连娍绷直了身子,没有反抗。跟朱曜仪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比起来,李行驭……李行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垂眸不语,实则警惕心已经提到了极致。 “李行驭,赵连娍是我的未婚妻,你敢染指她?”朱曜仪不禁勃然变色。 “宁王殿下又不是没戴过绿帽子。”李行驭松开赵连娍,丹凤眼中都是戏谑:“孩子都生了,再戴一顶又何妨?” “从前之事,并非阿娍所愿,我也不曾怨过她。”朱曜仪冷静下来,气恼道:“我素来也知,你深得父皇重用。但今日之事,你未免欺人太甚,务必随我到父皇跟前,给我一个说法。” 木已成舟,他更要借此事追究李行驭的罪责了,否则今日这番心血就算是白费了。 “赵家姑娘一直想与宁王殿下退亲。而我则与她情投意合,今日欢好也皆是出于双方自愿。”李行驭似笑非笑,点墨般的眸子泛着冷光:“不知宁王殿下想要什么说法?” “阿娍她怎么可能自愿……”朱曜仪当即反驳:“她脖子上、手上都是伤,李统领肩上也流了这么多血,若是自愿的,你们身上又怎么会是这般情形?” 他心里隐隐含着期待,可又觉得不可能,李行驭不碰赵连娍,怎么可能清醒过来? 这屋子里又没旁人。 “啧,这是我们之间的情趣。”李行驭揽过赵连娍的肩:“宁王殿下连这都不懂,难怪定亲这么多年,人家还不愿意嫁给你。” “不可能,阿娍你说,你们没有发生什么!”朱曜仪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他虽然声高,心里头却是信了李行驭的话。他只给赵连娍下了一点点昏睡药,赵连娍醒来早就该大喊大叫将他引过来才对,然而她却悄无声息地和李行驭在屋子里这么久,他们还能做什么! “怎么没有发生什么?”李行驭揽紧了赵连娍轻笑:“方才,我一直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宁王殿下难道就没有听到什么吗?” 朱曜仪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当然听到了! 赵连娍绷着身子靠着李行驭一动不动,他们愿意争,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李大人无需多言,请随我去父皇跟前说清楚。”朱曜仪眼睛更红,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去拉李行驭。 “宁王殿下。”赵连娍抬手拦了一下,趁机出了李行驭的怀抱,她声线清冷,语气浅浅:“我是自愿的。” 朱曜仪看着她,胸膛起伏了几个来回,才勉强按下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摆出一副温柔心疼的姿态来:“阿娍,我知道你是被强迫的。你别害怕,只管说实话,我会去父皇面前为你讨回公道的。” “宁王殿下的意思是,我威胁了你的未婚妻?”李行驭往前两步,盯着朱曜仪,一扫方才戏谑的模样,脸色变得幽暗可怖。 赵连娍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克制不住地生出惧怕来。 李行驭这身可怕的气势,是真真切切的一条条人命堆出来的。从边关到武德司,明里暗里死在他手中的人可谓不计其数,寻常人这么望他一眼,只怕就要吓破心胆。 朱曜仪忍住心惊,故作镇定道:“怎么?李大人还要对我动手不成?” “怎会?”李行驭忽然回头对着赵连娍露齿一笑:“卿卿,你和他说清楚。” 赵连娍看着俊美无俦的脸,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这一声“卿卿”更是叫她心生恶寒,她甚至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警告。 “阿娍……”朱曜仪眼中泛起泪光,一往情深地望着她:“你不会伤我心的是吧?” 赵连娍正要开口。 李行驭俯身捡起尚且温热的金印,在手上抛了抛,面上浮起笑意:“卿卿可要想好了再说。” “宁王殿下。”赵连娍垂下眸子,徐徐道:“今日之事,你都瞧见了,我从前的事情,你也知晓。咱们的婚事就作罢吧,是我配不上殿下您。” “不……”朱曜仪摇头,伸手去拉她。 赵连娍躲过,直直往外而去:“李大人,我们走吧。” 李行驭将金印塞进怀中,看了朱曜仪一眼,锋锐的眉眼微挑:“宁王殿下,告辞了。” “该死的贱人!”朱曜仪恼怒的将桌上东西悉数扫落在地:“派人去平南侯府,告诉平南侯他女儿做得好事!” 他就不信,平南侯和李行驭闹起来,赵连娍还有跟着李行驭的机会! 赵连娍哪怕是脏了,也只能跟着他!即使没有平南侯手里的那二十万大军,他也不允许赵连娍嫁给其他任何人,赵连娍只能属于他! 赵连娍疾步出了宫,欲上马车时,肩上忽然一重,一把未曾出鞘的剑搁在了她肩头。 她顿住动作侧眸,持剑的人正是李行驭,他对着另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语调轻轻:“不是要接你女儿么?” 这栓马处各色马车拥挤,唯独他那辆马车所停的地方周围一片空旷。 李行驭没人惹得起。 赵连娍僵硬地转过身子。 “姑娘……”婢女云蔓吓得脸都白了,姑娘什么时候招惹上了李统领这个杀神? 云蓉嘴唇抖了抖,话都不会说了。 “没事。”赵连娍宽慰了她们一句,上了李行驭的马车,强自镇定道:“我女儿在雪堂巷。” 她告诉自己,她对李行驭来说还有作用,李行驭现在是不会杀她的。 “去雪堂巷。”李行驭坐于主位,翻开了左手边的暗格,漫不经心的对外吩咐。 马车行驶起来。 赵连娍坐在边上,后背靠着马车壁,眼观鼻鼻观心,只盼着李行驭留意不到她,让她顺利的抵达雪堂巷,接到小葫芦。 眼角余光瞥见李行驭取出了什么东西,双手高举起来。 赵连娍禁不住看了一眼,心下不由一寒。 李行驭抽出寒光闪闪的匕首,举到她跟前:“你看我这把匕首如何?” 他丹凤眼被匕首映得雪亮,明明很好看,赵连娍却从他眼神中看出了杀意。 “我不太懂。”赵连娍定了定心神道:“看起来好像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刃。” “嗯。”李行驭点点头,举起匕首来看,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赵连娍提着的心才放了一半,脖子上忽然一凉,李行驭将匕首架在了她脖颈处。 他面色阴沉漠然,眸底充斥着点点寒芒,语气凛冽利落:“说说吧,从何得知我要找什么?” 第6章 吻强势而热烈 赵连娍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就知道李行驭不会轻易放过她,但重活一次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告诉李行驭的,说不得这个疯子说她是妖孽,这就取了她的项上人头。 正当她心念疾转,思量着该如何回答才能保命时,李行驭再次缓缓开口警告:“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他语气淡淡,手却稍稍往前送了送,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他在找东西,只有他的几个心腹知道,赵连娍能一语道破,身份十分可疑。 脖子上传来刺痛,明明是冬月,赵连娍光洁的额头却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许是生死关头福至心灵吧,她忽然想到了借口,放平呼吸道:“无意间听见朱曜仪与幕僚说起此事。” 李行驭凛冽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锋,在她脸上刮了又刮,最终一言不发地收回了匕首。 赵连娍摸了摸脖颈处的血痕,心剧烈地狂跳着,又一次死里逃生,若不是为了小葫芦,她一定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去。 李行驭将匕首丢回抽屉里,若无其事地倚着马车壁:“唱首小曲儿来听听。” 赵连娍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几乎以为他不是在同她说话。 所以李行驭是真的有癔症吧? 上一刻拿匕首抵着她要杀人,下一刻又叫她唱小曲儿?这是什么路数? “平山小调,会么?”李行驭偏头审视着她。 赵连娍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平山是大夏东处边关的一个地区,离帝京可远得很,她怎么可能会唱那里的小调? 李行驭上下扫了她一眼,旁若无人地解了衣袍,裸着精壮的肩:“过来,给我上药。” 赵连娍不敢不从,凑过去捏着帕子给他清理伤口。 李行驭侧眸,女子巴掌大的小脸近在咫尺,莹白剔透的肌肤泛着一层粉,浓密的鸦青色长睫垂下来轻轻颤抖着,柔嫩的唇瓣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痕迹。 他的目光仿若实质,赵连娍自然有所察觉。她不敢有分毫松懈,仔细清理着他伤口处的血迹,目光却避不开他冷白的肌肤,忽略不了眼前流畅结实的线条,顺着肩头而下没入襕衫中,血腥气夹杂着松墨香气,蒸得她脸越发的烫。 疾行的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赵连娍毫无防备,惊呼了一声,一头撞进李行驭怀中。 清凌凌的鸢尾花香气扑鼻而来,李行驭眼神一热,大掌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低头覆了上去。 赵连娍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撬开了齿关,他强势而热烈,夹杂着浓烈的思念与情意,她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大人,方才轧到石头了……” 十四在外面禀报。 赵连娍回过神,一手推在李行驭肩头的伤口处。 疼痛唤回了李行驭的神智,他松开赵连娍,眼尾殷红,定定地看她。 赵连娍不看他,手背在红肿的唇瓣上擦了一下,将生机膏涂在他伤口处,便远远地坐了回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她紧张又忐忑,生怕李行驭又发疯,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举动来。 “你身上的香气是天然的?” 半晌,李行驭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赵连娍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是香囊。” 她拍了拍自己的荷包。 她身上哪有什么香气?应该是云蔓她们在荷包里塞了什么香草。 话音落下,李行驭伸手一把将她的荷包扯了去。 赵连娍抬起一双漆黑的瑞凤眸看他,不敢多言。 李行驭将那个荷包放在鼻尖处嗅了嗅,塞进了怀中。 赵连娍想开口讨回,但一想他的为人,只怕开口了也无用,反而触了他的霉头,便只能作罢了。 从皇宫到雪堂巷,乘马车不过短短小半个时辰,她却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 “大人,到了。” 十四的声音传了进来,公事公办的语气在赵连娍听来,简直宛如天籁之音。 李行驭俯身先出了马车,挑开了帘子。 赵连娍起身,鼓足了勇气问:“大人那把匕首,可否借我一用?” 她进宫没带几个人,等会儿对上温娉婷没有胜算,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她没有把握。 李行驭对着放匕首的抽屉抬了抬下巴,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赵连娍将匕首藏在袖中,下了马车,环顾四周,而后往巷子里走去。 她的表妹温娉婷有一所私宅,就在这巷内。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并不知晓此事,当然也不知道小葫芦就被藏在这处。 温娉婷心许朱曜仪,一直在助纣为虐,往小葫芦脑袋里钉钉子的事就是温娉婷亲手做的! 想到这些,赵连娍牙关死死咬紧,她不敢细想小葫芦当时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小葫芦才三岁啊! 李行驭站在巷头左右打量了一眼,抬步跟了上去。 赵连娍行到一所二进的宅子前,站住脚示意云蔓。 云蔓走上前去,握着门环叩门。 “一定是殿下来了,我去让姑娘亲自来开门。” 门内,传来婢女的笑声。 赵连娍漆黑清澈的瑞凤眼抬起,盯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眸底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吱呀——” 门开了,温娉婷笑着走出来:“殿下,您怎么这么早就……表姐?”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自然是看清了门口站着的赵连娍,她一双杏眼顿时睁得圆圆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王不是说,今日定然能成事吗?她还等着对里面那个小野种下手呢,赵连娍不是该进了宁王府吗?怎么会出现这里? 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人就是赵连娍了,一个庶女,不过是运气好成了平南侯的独女,都比不过她的身份,凭什么总对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赵连娍死死盯着温娉婷。 她这个表妹,生得一张圆圆的小脸,肌肤赛雪,杏眼桃腮,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总是很无辜的模样,确实是一副好貌。再加上嘴甜会撒娇,难怪出身不高,上辈子也能做了朱曜仪的侧妃。 就是温娉婷,上辈子险些害死小葫芦,最后小葫芦变成了傻子。而对她,更是想方设法的折磨,辱骂毒打都不算,温娉婷还将她手脚剁下来,烤熟了逼着她吃下去。 “表姐,你这是怎么了?”温娉婷手抚着自己的脖颈走上前,故作不解地问:“你脖子上怎么有这么奇怪的痕迹啊?天呐,嘴上也有牙印,还又红又肿!哎呀,你不会又与人行苟且之事了吧? 表姐,就算是侯爷疼你,你也不能这样不知收敛啊,跑出去生了个没爹的孩子也就罢了,怎么能还做出这样的事? 老夫人好不容易才好些了,你是要将她老人家给活活气死吗?” 她语调夸张极了,看看赵连娍身上的这些痕迹,就知道朱曜仪设计的事情一定是得手了,就是不知道朱曜仪为什么没有来? 后头,李行驭满是兴味的目光落在赵连娍身上。 赵连娍一言不发,对温娉婷的话恍若未闻,拔腿往宅子里走。 温娉婷脸色顿时变了,伸手拦她:“表姐,这是私宅,你不能进去。” 赵连娍拨开她,继续往前走。 “表姐!”温娉婷拽住了她:“你再硬闯,我就告诉姨母你欺负我。” 她口中所说的“姨母”,是赵连娍的生母、平南侯的妾室贾氏。贾氏向来疼爱她。 “你转过去。”赵连娍站住脚,声线清冷。 “你什么意思?”温娉婷不明白。 “转过去,我就不进去了。”赵连娍将话儿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温娉婷并不怕她,小葫芦出生后这几年,她早已习惯了赵连娍处处让着她,量赵连娍也不敢对她如何。 眼看着温娉婷转过身去,赵连娍自后一把揪住了她的发髻,匕首抵在了她脖颈上,出手利落至极:“小葫芦在哪?” 第7章 实实在在抱在怀里 云蔓、云蓉都吃了一惊,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十四面上难得有了几许诧异,赵连娍在他家殿下面前,分明吓得瑟瑟发抖,全然看不出她能干出对人拔刀相向的事。 他不禁看向李行驭。 李行驭双手负于身后,注视着赵连娍,方才闲散的笑意收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一片幽深。 “娍姑娘,你做什么?” 温娉婷的一众婢女顿时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声讨赵连娍。 她们也根本不怕赵连娍。 “滚开。”赵连娍在匕首上使了力气。 温娉婷吃痛,抬手捉她手腕:“表姐,你放开我!” “我再问你一遍,小葫芦在哪?”赵连娍手中又加了力气,声音凛若冰霜。 “我怎么知道?”脖颈上的疼痛让温娉婷嗓音变得尖锐:“她不是跟你进宫赴宴了吗?” 她有点慌了,才察觉今天的赵连娍不对劲。 赵连娍不语,只抿唇将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 温娉婷伸手在自个儿脖颈上一摸,一手黏糊糊的,仔细一看,指尖上都是血。 她一时惊恐至极,不敢再负隅顽抗:“我说,我说,在西侧厢房。” “带我过去。”赵连娍手上匕首放松了些。 她只比温娉婷高半个头,自后扯着温娉婷的发髻往前推,温娉婷可就有苦头吃了,只能仰着脖子反躬着身子顺着赵连娍的动作。 疼痛、愤怒、惊恐……让温娉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甚至忘了言语恐吓赵连娍放开她。 云蔓推开了房门。 “稚姑娘?!”云蔓惊讶又不解,稚姑娘不是随着姑娘进宫赴宴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葫芦两只小手捧在身前,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子中央,小小一只看着可怜极了。闻听有人唤她才转过头,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蔓姨!” 她还未瞧见用匕首逼着温娉婷的赵连娍。 “进去。”赵连娍推了温娉婷一把。 温娉婷踉跄着迈过门槛,口中求饶:“表姐,小葫芦就在这里,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阿娘!”小葫芦瞧见赵连娍,踉跄着跑过去抱着赵连娍的腿哭起来:“阿娘抱!” 她才不过三岁,细软的发丝扎成两个小小的圆髻,巴掌大小脸雪白粉嫩,镶着一双黑黝黝的瑞凤眼,五官生得与赵连娍几乎一般模样。 只不过她年幼,看着软乎乎的,眼下更是满面泪痕,哭得可怜兮兮,比不得赵连娍眉眼间的桀骜明艳。 瞧见女儿安然无恙,赵连娍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小葫芦没事就好。 重活一次,她改变了小葫芦的命运,其他的事情一定也可以随之改变! 她腾不开手去抱女儿,柔声哄道:“小葫芦乖,不哭了,阿娘还有点事,让蔓姨先抱你好不好?” 同女儿说话时,她语气不由自主放轻放软了。 “好。”小葫芦从小便依赖她,也听她的话,闻言乖乖点着小脑袋答应了。 赵连娍见她乖巧,心下欣慰,又问:“告诉阿娘,你有没有受伤?” “有……表姨扎我……用针……” 小葫芦还小,说话带着含糊的奶音,举起两只小手来给赵连娍看,撅着小嘴又要哭出来。 赵连娍瞧见女儿两只白嫩的手上有点点红色的针眼,顿时心如刀割,匕首下意识便割了下去。 “啊!”温娉婷察觉到脖子上刺痛,尖锐地大叫:“表姐,我错了,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才被云蔓抱在怀中止住哭泣的小葫芦被她的大嗓门吓得大喊“阿娘”。 赵连娍收住力吩咐:“云蔓,将小葫芦抱出去。” 云蔓应了一声,抱着小葫芦退了出去。 赵连娍揪着温娉婷发髻的手猛地使力,将她朝前推去。 温娉婷毫无防备,一头扑在了墙边的八仙桌上。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赵连娍便已然大跨步上前,双眸通红,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对着她的手扎了下去。 温娉婷惊恐万状地看着这一幕,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赵连娍,像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鬼一般。 “噗——” 锐器入肉并没有多大的声响,十分干脆地将温娉婷的手牢牢钉在了桌上。 李行驭的匕首,果然是把宝刃,轻而易举便穿过了温娉婷的手骨。 “啊——” 温娉婷高昂的惨叫几乎掀翻屋顶。 “这是替小葫芦还你的,若敢再伤小葫芦一根汗毛,我必不会饶你!”赵连娍拔出匕首,指着温娉婷警告。 温娉婷又疼又怕又气恼,一时承受不住,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赵连娍惦记女儿,看向门外,就见李行驭正抱臂站在门槛处,丹凤眼漆黑,泛着幽怖的光泽。 赵连娍一惊。 方才,她只顾着救小葫芦,给小葫芦报仇,倒是忘了李行驭还在。她所做的一切,李行驭都看在眼里了? 随即她又想到,李行驭看到了也好,正好叫他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尽管如此想着,还是抑制不住害怕,擦拭匕首上的鲜血时,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将匕首归了鞘,双手捧到李行驭面前:“谢过大人。” “东西在什么地方?”李行驭接过匕首,转身往外走。 “在东郊外的一所私宅里。”赵连娍跨出门槛,如约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那宅子里藏着的金银和各色珍宝,是朱曜仪的舅舅黄进启在平江府任上贪墨来的。 朱曜仪想往上爬,在朝中处处拉拢,正是每日银子使的如流水的时候。黄进启此番将近两年所得都运了回来,交给朱曜仪打点官员,不知怎的却泄露了消息,叫陛下得知了,如今朝中正在紧锣密鼓的查探此事。 李行驭便是负责暗中探查的。 赵连娍乐得告知李行驭,黄进启作为朱曜仪的舅舅,上辈子也对平南侯府动过手,能借李行驭的手除去黄进启,她何乐而不为? “朱曜仪没有一所宅子是在郊外的。”李行驭转脸望着她,眉头压下,丹凤眼微微眯起,眸底都是狠厉嗜血的芒。 “阿娘!” 小葫芦娇糯糯的嗓音传了进来,含糊的口齿叫人听着心都要软化了。 她看到赵连娍出来,赶忙扭着身子从云蔓怀中下来,张开双臂,跌跌撞撞朝着赵连娍扑过去。 赵连娍俯身抱起女儿,也不敢怠慢了李行驭,解释道:“我没有骗你,就在郊外,或许是朱曜仪手下人的宅子。” 感受着怀中小小人儿的软香,往下坠的重量和温热的触感,她不由红了眼圈,重活一次,她终于实实在在的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你来引路。”李行驭睥睨着她,丹凤眼眼尾挑出几分凉薄,话说得天经地义。 第8章 李行驭分明是反客为主 赵连娍看了李行驭一眼,垂下眸子一时不曾言语。 她可以给李行驭引路,但不是现在。朱曜仪奸诈,在那些赃物当中混合了一张她四哥哥的画作,栽赃四哥哥行贿。 上辈子,李行驭最终是找到了那处的,且里头东西还被他搬走不少。禁军围住那个宅子,从中翻出了四哥的画作,大理寺认为四哥是行贿人之一,四哥就被下狱了。 后来,朱曜仪推了户部尚书出来做挡箭牌,说贿赂都是户部尚书收的,他则顺利脱身了。 他又假意帮忙,救出四哥,让整个平南侯府的人都感激他。 而四哥出来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赵连娍盘算着要先将四哥的画作拿回来,再带李行驭过去。 若叫李行驭抢了先,可就晚了。 “阿娘。”小葫芦紧紧抱住她的脖颈,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事了,小葫芦不怕。”赵连娍轻拍小葫芦的背心,小声安慰她:“阿娘看看小手,疼不疼?” “上过药了,我不疼。”小葫芦抬起小手给她看,扑闪着黑黝黝的眸子,瘪了瘪小嘴忍住了委屈,她不要叫阿娘担心。 “泪水还没干呢,还说不怕。”赵连娍不禁失笑,抬手擦了擦她眼睫上沾着的泪珠儿,在她小额头上亲了亲。 李行驭冷眼旁观,倒也没有再开口打断她们母女对话。 “娘亲,你怎么受伤了?”小葫芦瞧见她脖颈处的伤痕,蓦然睁大清澈的眸子,小手戳了戳那干涸的血迹,奶腮气地鼓鼓的:“是谁,敢欺负我娘亲?” 有娘亲在,她顿时有底气了,再也不是方才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可怜了。 赵连娍不自觉地看了李行驭一眼。 “是你欺负我娘亲?”小葫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奶凶奶凶地叫嚣,却叫李行驭的气势吓得结结巴巴:“我……我告诉你,我可属狗!” “你属狗又如何?”李行驭倒起了兴致,瞥着她闲闲地问了一句。 “你欺负……欺负我阿娘,小心我、我可会咬人!”小葫芦越说声音越小,威胁的话叫她说得没有一点气势,说着还紧紧抱着赵连娍脖颈,睁大眼睛瞪着李行驭。 又凶又怂的模样,像只护食的小奶狗,惹得人忍俊不禁。 “你大可来试试。”李行驭抱臂倚着廊柱,懒洋洋地望着她。 小葫芦小脑袋在赵连娍怀中蹭了蹭,转过小脸假装没有听见李行驭的话,对着赵连娍的伤痕吹气:“阿娘,小葫芦呼呼就不痛了……” 她有点害怕李行驭,自然不敢过去,只好转移话题,她人虽小却也知道尴尬,小眉头皱着,颇有些灰溜溜的意思,十分可爱。 “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大人莫要与她一般见识。”赵连娍抱紧了小葫芦,郑重对着李行驭欠了欠身子。 李行驭嗤笑了一声,抬步向外:“带路。”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跟了上去,倒也没有过多的忧心,李行驭虽然恶贯满盈,但不曾听说过他对孩童动手。她只一门心思思量着该如何寻个借口拖延时间。 小葫芦忍不住转过小脸看李行驭的背影,小小的脑瓜有点转不动了,这个叔叔好凶啊,叔叔还欺负了阿娘,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很想和叔叔亲近?好想要叔叔抱一抱呀! 但是阿娘肯定会不高兴的,罢了,她才不喜欢这个坏叔叔呢。 小葫芦想到这里,一扭身子小脸扎进赵连娍怀中。 赵连娍叫她晃得脚下错了一步,笑道:“小葫芦,别胡闹。” “姑娘,宁王殿下来了……” 云蔓的语气里带着紧张。 赵连娍抬头,果然瞧见朱曜仪带着一众手下迎面而来。 “阿娍?你怎么在这里?” 朱曜仪陡然瞧见赵连娍,吃了一惊,但见她怀中抱着的小葫芦,几息之间脸色是变了又变。 小葫芦是赵连娍的死穴,只要小葫芦在手,他就不怕赵连娍不屈服。 但眼下,赵连娍已经接到了小葫芦,他心里明白,这一局是大势已去了,想娶赵连娍,还得另寻他法。 “我来接小葫芦。”赵连娍不动声色地问:“宁王殿下何故来此?” 小葫芦看向朱曜仪,清澈的眸子眨呀眨,虽然之前宁王和她说,要做她的爹爹,会一直对她好,还给她买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她一点也不喜欢宁王,她觉得宁王可怕。 她想着想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又黏到李行驭身上去了。比起宁王,她更喜欢这个看起来很凶的叔叔呀。 “我也是听闻小葫芦在此,特来查看。”朱曜仪脑筋转得快,立刻回道。 “如此,我替小葫芦谢过宁王殿下了。”赵连娍欠了欠身子:“告辞。” “阿娍,你别走,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今日的事情我不怪你,真的!”朱曜仪着急了,上前拦着她,真诚又迫切地解释。 赵连娍是他看上的女人,也是他谋划爬上顶峰最重要的一块踮脚石,死也要死在他手里,他绝对不会放手的。 “宁王殿下。”李行驭挡住朱曜仪,抬手揽过赵连娍,笑得散漫:“请自重。” 朱曜仪气得额头上青筋都暴出来了,眉心直跳,双目赤红,李行驭这分明就是“反客为主”! “李行驭,阿娍是我的未婚妻!”他已经顾不得维持自己端方君子的形象了。 “不如你问问她愿意跟着谁?”李行驭气定神闲地揽紧了赵连娍,似笑非笑。 赵连娍垂眸不语,只是抱着小葫芦往前走。 李行驭对着朱曜仪笑了一声,揽着赵连娍母女扬长而去。 “我叫你们去告诉平南侯,你们去了没有?”朱曜仪暴怒,转而呵斥身边的侍卫。 “殿下,平南侯已经知道了。” 一个侍卫远远地回了一句。 常跟着朱曜仪的随从都知道,朱曜仪发怒时一定要离他远远的,因为这个时候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即使这样远离防备,也常有人被他杀了泄愤。 “宁王殿下,您别生气了,婷姑娘被娍姑娘刺伤了,正在屋子里,奴婢扶您过去看看……” 偏偏温娉婷的一个婢女觉得此时是接近宁王的好机会,扭着身子走上前去,扬着有几分姿色的脸,一双手便要触碰到他的手臂。 朱曜仪抬手揪住了她的发髻,下一刻拳头犹如雨点般落在她脸上。 “人尽可夫的贱妇,你装什么清高不肯嫁给本王?本王不嫌弃你是个残花败柳,未婚便生下野杂种的货色,已是你天大的福气……” 此刻,朱曜仪已然将那个婢女当成了赵连娍。 可怜那婢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在朱曜仪的拳头下面目全非,一命呜呼了。 而赵连娍,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她正再一次与李行驭斗智斗勇。 “就算不养伤,我也要将小葫芦先送回家去,请大人体谅我身为人母的不易。”她垂首,低眉顺眼地说着话:“明日,明日我一定带大人前去。” 方才,她已经用了小葫芦的伤、她的伤做借口,李行驭就是半分也不让步,非要她立刻就给他带路。 她只能再退一步了,一个晚上去拿四哥的画作,应当来得及。 李行驭审视了她片刻:“明日我去接你。” 赵连娍想要拒绝,李行驭却已然翻身上了马儿,策马扬鞭:“十四,派人护送她们母女回平南侯府。” 赵连娍也不曾矫情,便上了李行驭留下的马车。她担心朱曜仪不死心又上来纠缠,又担心半道上会有什么意外,乘坐这辆马车回府,就什么都不必担忧了。 十四安排下去之后,策马跟上了李行驭。 李行驭勒了马儿慢行,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吩咐:“派个人盯着她。” 第9章 讨个说法 马车在平南侯府门前停了下来。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下了马车,便见父亲赵廷义正在大门内焦灼地跺步。 “父亲!”赵连娍眼圈不由红了,哽咽着唤了一声。 上辈子,她嫁给朱曜仪没几日,边关便起了战事,父亲和几位兄长带兵去边关,就没能再回来,她至死都没能再见父亲和几位兄长一面。 眼下,再见到威风凛凛的父亲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她岂会不激动? “娍儿。”平南侯唤了一声迎出门去,瞟见门口的马车,脸色骤然变了:“你果然和那个杀神扯上了干系?” 他生得高大,留着一把美须髯,一双瑞凤眼顾盼之间凛凛生威。 接到朱曜仪派人送来的消息后,他便派人去接赵连娍回来,不料却走空了。正在担心之间,见赵连娍母女二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只是看到李行驭的马车,再看看赵连娍嘴唇上脖颈上的痕迹,他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又陷入担忧之中。 他向来拿这个女儿当眼珠子一般疼爱,舍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否则当初也不会不顾外面的流言,将女儿和外孙女接回家来。 “外祖父,要抱抱。”小葫芦摊开两只小手,瑞凤眼弯成了小月牙,嘻嘻扑向平南侯。 她不要让外祖父凶阿娘的。 “好,外祖父抱。”平南侯对着可爱的小外孙女,脸色顿时柔和下来,将小小的人儿抱进怀中,宠溺地轻蹭她额头。 他对这个外孙女没有丝毫成见,只有无尽的疼爱怜惜。 小葫芦也和他亲,抱着他脸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撒娇:“外祖父不凶阿娘好不好?” 平南侯爽朗地笑起来,点了点小葫芦的鼻尖:“你这个小人精!” 赵连娍看着祖孙二人亲密无间,也禁不住鼻子泛酸。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父亲都是极疼她的,单单是不顾世俗将小葫芦带回来养起来的举动,便已经是举世无双了。 可惜,上辈子她浑浑噩噩,没能保护好父亲和家族,更别提尽孝了。 好在如今一切都重新开始了,这辈子,她不会再给歹人任何机会的。 “你和李行驭,到底怎么回事?” 平南侯与小葫芦嬉戏了一会儿,将她交给下人带去园子里玩,这才转向赵连娍,面色又郑重起来。 沾惹上李行驭,可不是什么好事。 “父亲。”赵连娍挽着他前行,试探道:“倘若女儿说,一切都是宁王的奸计,您会信女儿的话吗?” 平南侯皱眉,叹了口气:“娍儿,我知道你心里没有宁王。 可这婚事已经定下多年,又是圣上赐婚,你想退亲谈何容易? 更何况你有了小葫芦,宁王分毫也不介意,仍然对你一往情深,满帝京谁不知道宁王对你的情意?又有多少闺秀羡慕你能得宁王的爱慕?你这孩子就知足吧。” 他也知道,女儿无心宁王,可如今又去哪找比宁王更好的男儿? “父亲,你们根本不知道宁王的真面目。”赵连娍新月眉蹙起:“他压根儿不是爱慕我,他是看中了您手中的兵权。” 她就知道是这样,朱曜仪惯会演戏,骗得整个平南侯府都对他深信不疑。 “胡说。”平南侯反驳道:“这桩事情,为父替你试探过了,去年我对圣上说交出兵权颐养天年,圣上许了,宁王不还是如同从前一样对待你的吗?” 他确实试探过,朱曜仪没有让他失望。 “那他也是有目的的。”赵连娍眉头拧得更紧:“父亲先别说这个了,李行驭恐怕不好打发。” 去年确实有这回事,当时朱曜仪是如何想的,她并不知晓。但无疑朱曜仪识破了父亲的试探,并且反过来通过那件事获得了她父亲的信任。 她故意提起李行驭,就是为了拒绝父亲再提朱曜仪。 “为父也知你心性高,当初就看不上宁王,如今小葫芦的身世不弄清楚,你恐怕是更不愿意了。”平南侯劝道:“可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葫芦一天一天大了,你不能总这样下去吧。 李行驭那里,为父会去找他讨个说法。” 不论李行驭地位多尊贵显赫,他也不会容忍李行驭欺负他的女儿。 “父亲,您别去找他。”赵连娍不由焦急:“倘若换个真心待我的郎君,我愿意与之结为连理的。” 李行驭哪是他们家能惹得起的?父亲若是去了,保不齐会出什么事。 她说的也是心里话,流落在外的情形她忘干净了,这么久也没有人寻上门来,她猜着,要么对方死了,要么对方是个负心汉,左右她是没什么指望了。 若真有个人愿意真心待她和小葫芦,为了让家人安心,她也不是不能嫁。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朱曜仪。 平南侯正要说话,对面一个身段丰腴的妇人步履匆匆而来:“娍儿,你可算回来了,快去你祖母那看看,你祖母又闹着要将小葫芦送人呢!” “二娘。”赵连娍唤了一声,迎上去:“祖母又要做什么?” 来的这妇人,是赵连娍的二婶娘彭氏,她出身于商贾之家,为人爽朗却也精明,但她向来是极疼赵连娍的。 赵连娍想起她上辈子被乱刀砍死的惨状,心中不由一痛。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祖母。”彭氏拉着她的手便往回走:“她总觉得是小葫芦耽搁着你才不想嫁给宁王,这几年不是时不时闹着想着将小葫芦送出去吗? 今儿个这个是从八品的承务郎家,夫妇二人成亲七八年还没孩子,如今要外放赤县,山高水远的,你祖母说小葫芦跟着去,人家不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对你对孩子都有好处。” 彭氏说着连连拍她的手背,焦急不已。 打小,她就喜爱赵连娍,没事总将赵连娍抱到跟前养着,待赵连娍比亲儿子都好。 如今赵连娍有了小葫芦,她好似看到了小时候的赵连娍,甚至比那时候更疼爱,说什么也舍不得婆母将小葫芦送人。 所以,一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来给赵连娍报信了。 赵连娍加快了步伐,忽闻园子中传来小葫芦的哭喊声。 “不要,放开我,我要阿娘……阿娘呜呜……” 第10章 打回去 赵连娍心里一惊,快步顺着声音向前走。 “小葫芦怎么了?”彭氏也跟着上前。 一排锦熟黄杨树后,小葫芦泪汪汪的看着眼前将她围在中央的一众下人。 “珠姐姐……”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大颗泪珠顺着小脸滚了下来,委屈极了。 珠姐姐明明说娘在这边等她,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她? “别叫我姐姐!”赵惠珠厌恶的瞥了她一眼,嗓音清脆,语气傲慢且理所当然:“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抱过去送人?” 她是赵连娍二哥的嫡女,平南王府孙子辈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孙女,原本她是这府里最得宠的孩子。 可偏偏家里接回了小葫芦这个小野种,和她分享长辈的宠爱,她最讨厌小葫芦了,就要让太祖母把小葫芦送人,这样就再也没有人和她分宠爱了! 有婢女伸手去拉小葫芦。 “你们敢!”小葫芦挣扎,嗓音带着哭腔:“你们欺负我,我要叫我阿娘教训你们……呜呜呜……” 她要找阿娘,阿娘才不会将她送人! “我有什么不敢的?”赵惠珠上前拉她,口中凶巴巴道:“是太祖母不想留你这个小野种,你找你阿娘也没用,太祖母给你寻的新爹娘已经在鹤栖院里了,只等着你去了就跟他们走……” “我不是野种,我要阿娘,我才不走……”小葫芦一听这话,也不顾自己不是赵惠珠的对手了,气恼地去推她。 呜呜,阿娘去哪里了? “这可是你先动手打我的!” 赵惠珠终于等来了机会,她双目圆睁,抬起小手对着小葫芦的脸扇了一巴掌。 娘说了,先动手的人理亏,现在是小葫芦先动手的,她肯定要还手。 虽然她才七岁,可手里也有点力气了。 小葫芦叫她打得疼了,捂着小脸无助地大哭起来:“呜呜……阿娘……我要阿娘……” 阿娘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救她? “吵死了,把她带走!”赵惠珠嫌弃地吩咐一句,转过小身子当先便要走。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阿娘……”小葫芦被嬷嬷抱起,奋力哭叫挣扎:“阿娘……我不要被送人……” “住手!” 赵连娍远远地见此一幕,不由红了眼睛大喝一声。 一众人都回头看她,有人小声提醒赵惠珠:“珠姑娘,姑奶奶回来了。” 从赵连娍生了小葫芦之后,家里头下人便唤她“姑奶奶”了。 “阿娘,阿娘……”小葫芦瞧见赵连娍,立刻张着小手臂往她的方向扑。 嬷嬷不敢强行抱着她,连忙俯身将她放在地上。 小葫芦踉跄着扑向赵连娍。 “小葫芦不怕,阿娘抱。”赵连娍蹲下身,将小葫芦抱进怀中宽慰。 “阿娘……呜呜呜……”小葫芦委屈极了:“珠姐姐说太祖母……太祖母要把我送人……” 她本就口齿含糊,加上哭泣,说得话除了赵连娍,几乎没人能听懂。 “不送人,珠姐姐是吓唬你的。”赵连娍将她抱起身,连拍着后背轻哄,等她哭声小下来才问:“奶娘和婢女呢?” 小葫芦抬起小手指着一个方向,啜泣着道:“在那边,珠姐姐骗我来找阿娘,她打我……” 她说着,摸向自己泛红的小脸。 阿娘说了,不管什么时候谁打她了,都要和阿娘说,她记着呢。 赵惠珠见状,小脸上有了几分忐忑,随即又理直气壮了:“是太祖母叫我来带小葫芦去的。” 是太祖母叫她来的,有太祖母撑腰,赵连娍有什么可怕的? 反正小葫芦今天肯定是留不住了。 她见到赵连娍是连一声“姑姑”都没有的,娘亲说了,赵连娍不守妇道,未婚先育,是平南侯府的耻辱,根本不值得尊重。 赵连娍眉头微皱:“太祖母叫你打她了?” 她二嫂是书香门第出身,嫁进门生了赵惠珠。赵惠珠上辈子就一直欺负小葫芦,瞧不起她们母女。 赵连娍怕二哥夹在中间为难受气,所以一直都是忍着的,可赵惠珠母女却越发的得寸进尺。 上辈子,她嫁给朱曜仪,她那个好二嫂也是“功不可没”的。 “是她先推得我!”赵惠珠拔高了声音。 “我也不想推……”小葫芦用力摇头,长长的眼睫上站着泪水看向赵连娍:“阿娘,是珠姐姐说骂我是‘小野种’,我一时没忍住……” 她说着,撇撇小嘴垂下脑袋,阿娘不许她先动手打别人,阿娘一定会怪她了。 赵连娍俯身将她放在了地上,上前两步。赵惠珠警惕地正要问她做什么,却被她一把捉住,两手反剪在身后。 “你做什么?”赵惠珠挣扎不开,顿时有点惊恐。 她毕竟才七岁,也还是个孩子,红着眼圈眼看就要哭了。 “姑奶奶,您不能这样……” 嬷嬷婢女们见状,忙上前开口,作势要去拉开赵连娍。 “滚开。”赵连娍瑞凤眸凌厉,轻喝一声。 “你们方才做什么去了?”二婶娘彭氏在一旁呵斥:“现在知道护住了?” 下人们苦着脸,不敢上前。 赵连娍朝着女儿示意:“小葫芦过来,还她一巴掌。” 小葫芦走过去,小手在衣角处摩挲着,抬头看比她高一头还多的赵惠珠,有些迟疑。 珠姐姐总是欺负她,她也很想打珠姐姐,但是真让她动手,她又有点害怕了。 “赵连娍,你大人欺负小孩,我要去请太祖母给我做主!”赵惠珠挣扎,口中高声骂道:“小野种,你敢打我一下试试!” 她就不信太祖母治不了赵连娍! 小葫芦原本犹豫不决,叫她这一声“小野种”骂得顿时恼了,踮起脚尖扬起白生生的小手,用了最大的力气,打在了赵惠珠脸上。 “啪!” 巴掌声清脆响亮。 “小葫芦,做得很好。”赵连娍夸奖了一句,松开了赵惠珠。 她的女儿,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半分去。 世俗总觉得,没有父亲的孩子,更容易受欺负,她却觉得就是因为没有父亲,她更该将小葫芦护得更好。 “你们给我等着,我要去告诉太祖母!”赵惠珠尖叫了一声,捂着小脸跑了。 小葫芦这一下,虽然不怎么疼,但是却羞辱到了她。平日里只有她欺负小葫芦的份儿,就连赵连娍也得让着她,今日竟然敢打她? 她非要叫太祖母把这一对不要脸的母女都赶出去不可。 下人们连忙追了上去。 赵连娍俯身抱起小葫芦,替她擦了眼泪,在她小脸上亲了亲:“小葫芦要记住,被别人打了一定要打回去。” “阿娘好厉害。”小葫芦凑过去,温软的小嘴在她脸上亲了亲:“我最喜欢阿娘了!” 阿娘一来就帮她报仇了,阿娘最厉害了! 赵连娍忍不住笑起来:“小骗子。” 彭氏笑着走上前道:“这么几年了,你总算是想明白了,珠姐儿就是被惯坏了,该吃点教训,你越是让着她,她就越欺负小葫芦。” 她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就是打心底里喜欢赵连娍和小葫芦,即使赵连娍做下了人人唾弃的事,她也还是一心疼爱这母女二人。 “是。”赵连娍点头:“二婶娘,以后我知道了。 小葫芦有没有和二祖母打招呼呀?” 她偏头笑看着小葫芦。 “二祖母好。”小葫芦小脸上泪痕未干,又弯起一双漆黑纯净的眼睛笑了。 “乖孩子。”彭氏伸手抱过小葫芦:“二祖母抱抱,下次珠姐姐打你,你也打她,记住了吗?” “可是……”小葫芦眨了眨黑黝黝的眼睛,掰着手指头:“小葫芦打不过珠姐姐……” 彭氏瞧她可爱,忍不住笑起来:“二祖母教你一个好办法,下回她打你,你就拿头顶她腰,把她顶得坐在地上,你就骑在她身上打。” 小葫芦被她哄得咯咯笑起来。 赵连娍也露出笑意,叮嘱道:“下回轻易不要离开奶娘和婢女们。” 小葫芦乖巧地点头答应。 “等会儿见了你祖母,好好说,她毕竟是长辈。”彭氏逗了小葫芦一会儿,眼看着离鹤栖院近了,转头叮嘱赵连娍。 她知道,事关小葫芦,赵连娍绝不会退让的。 赵连娍收起笑意,眸底有了几分冷意,祖母三番四次的想将小葫芦送人,她几乎已经忍无可忍了。 二人带着小葫芦,踏进了鹤栖院。 才进门,就见一对中年夫妇迎面而来。 赵连娍知道,这就是彭氏所说的承务郎夫妇了,是来抱养小葫芦的。 “这就是小葫芦吧?看着就讨喜,来,叫我抱抱。”承务郎夫人二话不说,就要从彭氏手中把小葫芦抱过去。 她成亲多年没个孩子,也确实喜欢孩子,但此举更多的是做给平南侯府的人瞧,这样平南侯府才能放心的把这个孩子送给他们夫妇。 第11章 抱一抱 “我不要,我不要……”小葫芦吓得紧紧抱住彭氏的脖颈。 彭氏往后退了退,将小葫芦护在怀中:“孩子怕生,胡夫人还是别太心急了。” 赵连娍抬手接过小葫芦,冷冷扫了胡夫人一眼,瑞凤眼迸出锋锐的光芒。 这对夫妇打小葫芦的主意?真是敢想。 小葫芦偎在赵连娍怀中,扑闪着黝黑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胡家夫妇,除了阿娘,她谁都不要跟。 胡夫人抱了个空,叫赵连娍冷冽的目光扫得心中一跳,讪讪地收回手:“这孩子粉雕玉琢的,我看见就喜欢,还请姑娘见谅。” 她暗暗打量赵连娍,这就是那未婚先育的女儿家?脸都丢遍整个大夏了,竟然还有脸出来见人,还这么横? 啧,真是够不要脸的,要是她,早就羞得投河自尽了,哪来脸活下去? “是啊。”胡承务郎在一旁附和。 这可是平南侯府,这里随便一个人他们都得罪不起,所以他们夫妇言谈举止卑微得很。 “娍儿回来了?”赵老夫人出了屋子,站在廊下,居高临下的开口。 她穿着圆领团寿青绸袄,戴着仙鹤祥云的抹额,上头缀着点点珍珠,只随意站着,通身也都是大家老夫人的气度。 她看着赵连娍,眼底有几分不耐。 要说从前,她也是疼这个孙女的,毕竟八个孙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孙女,物以稀为贵,整个平南侯府都疼赵连娍,疼得不像话。 大概就是太疼爱了给宠坏了,赵连娍才敢恣意妄为,居然敢做出未婚先育这种给全家、给列祖列宗蒙羞的事来! 大儿子也是糊涂,当初那孽种才出生,直接掐死接回赵连娍,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偏他心软,连着孽种一起接回来了,丢尽了平南侯府的脸面。 害得她如今都不敢出门去赴宴了,就怕面对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小妹。” 扶着赵老夫人的,便是赵连娍的二嫂裴楠楠,她便是赵惠珠的娘亲。 裴楠楠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袄裙,粉面含笑,满身书卷气,通情理又会照顾人,她一向很得赵老夫人的欢心。 她看着赵连娍,从她和赵家二郎定亲,她就认识了赵连娍。 区区一个庶女,一派嫡女做派,还总与她平起平坐的,赵连娍真是好大的脸。 尤其是平南侯府这些人,没有一个不疼赵连娍的,包括她的夫君,她一直很看不惯赵连娍,还好后来赵连娍出了事,总算让她在老夫人跟前站稳了脚跟。 赵惠珠正牵着她的衣角,双眼满是恨意的瞪着赵连娍。 “祖母。”赵连娍抱着小葫芦,微微欠了欠身子:“小葫芦,跟外太祖母打招呼。” 当着外人的面,侯府的体面还是要维持住的。 “外太祖母好,二舅母好。”小葫芦飞快地打了招呼,手底下下意识的抱紧了赵连娍的脖。 外太祖母和二舅母都是坏人,她们总想把她送给别人,她不喜欢她们。 赵老夫人看了小葫芦一眼,难得答应了一声,对着胡家夫妇笑道:“二位,孩子就是这样一个孩子,模样是极好的,也聪明伶俐,若不是怕耽搁了我家娍儿和宁王殿下的婚事,我们还舍不得往外送呢。 你们以后,可得善待这孩子。” 她心情颇好,今日送走这孩子,流言蜚语会少许多。再选个良辰吉日,将赵连娍嫁去宁王府,到时候几年一过,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谁还会记得如今的事? “那是自然,老夫人您放一百个心。”胡夫人连忙表态:“我这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的,必然待她比亲生的还好。 来,娘亲抱一抱。” 她是来求女的,姿态自然放得极低,面上满是讨好。 小葫芦死死抱着赵连娍的脖子,小脸紧紧靠着赵连娍肩膀,恨不得躲到赵连娍肚子里去:“不,不要,你才不是我娘亲…… 阿娘,我不要她,阿娘快让她走……” 她急得又要哭了。 “现在走,否则我让人把你们打出去。”赵连娍沉着脸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森然。 “这……”胡夫人被她看得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这可是您祖母的意思,您放心,我一定拿小葫芦当亲生的一样……” 她说着,便拉住了小葫芦的手腕,将小葫芦往外扯。 “我说话听不懂?”赵连娍拉开她手,一脚踹在她腹部,高声吩咐:“来人,打出去!” 她从走失回来之后,便有了几分武艺在身上,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对付寻常妇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她此举是半分脸面也没有给赵老夫人,前世今生都一样,祖母一直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让她嫁给宁王,无数次的想将小葫芦送人。 这样的长辈,还有什么好敬重的? 胡夫人弯了腰,连声喊“疼”,几个粗使嬷嬷上前去拉她。 “小妹,你这是做什么?”裴楠楠下了台阶,拦住众人,一脸无奈地劝阻道:“你这样待客,若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做宁王妃?” 庶出的东西就是没规矩,要不是赵连娍有未来宁王妃的名头,她现在就能凭着不敬长辈让赵连娍吃家法! “不劳二嫂费心。”赵连娍冷冷回了一句。 “祖母,这……”裴楠楠回头看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抬了抬手,叹了口气,对着胡家夫妇道:“她舍不得孩子,你们今日就先回去吧。” 她知道赵连娍的脾气,既然赵连娍来了,这事肯定是成不了了,只能另外再找机会。 “那咱们改日再来。”胡夫人拉过胡承务郎,她心里也害怕。 “再来我便让人将你们腿敲断。”赵连娍横目望着她。 “姑娘说笑了……”胡夫人想笑一笑,却被她森冷的眼神吓得咽了咽口水,赶忙拖着胡承务郎灰溜溜地走了。 “祖母,我说过许多次了。”赵连娍平静地看着赵老夫人:“我不可能将小葫芦送人,还请祖母下次不要再弄出这样的事端。 若是再有下次,祖母莫要怪我不孝。” 她已经忍受了太多回了,祖母却丝毫没有悔意,她原本已经没有耐心了,眼下重活一回,心头更是沉重,不想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妹妹,你是怎么和祖母说话的?”裴楠楠柔声细语道:“祖母也是为你好。 宁王殿下虽然现在说会拿小葫芦当成自己的孩子,但小葫芦毕竟不是殿下亲生的,将来你嫁过去,时日久了,殿下恐怕会因为小葫芦而厌倦你啊。” 她看着赵连娍,眼底藏着鄙夷与嫉恨,赵连娍这样一个坏了名节生下野种的肮脏女子,公公和婆母竟然还拿她当宝贝一样护着。 要是她娘家有这样的女儿,早就被浸猪笼死了! 公公和婆母每逢有什么好东西给珠姐儿,就要给小葫芦一份,这小野种凭什么? 要是没有小野种耽误事儿,赵连娍早就是宁王妃了,那她的目的也就能达成了,宁王许给他的好处也会兑现。 无论如何,她也要将赵连娍嫁过去。 “我们母女的事,就不劳二嫂费心了。”赵连娍眼神淡淡的落在赵惠珠的脸上:“二嫂还是管好惠珠吧,再有下次说小葫芦是‘野种’,我便割了她的舌头。” 赵惠珠觉得她眼神可怕极了,吓得一下捂住嘴哭起来:“娘亲,你快让太祖母把她们赶走……呜呜……她打我耳光,太祖母把她们全部都赶走……” 她指着赵连娍哭诉。 “你姑姑打你了?”裴楠楠脸色变了,俯身轻拍她后背:“方才有外人在,娘亲没让你说,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姑姑为什么打你?” “她打我,小葫芦也打我,她们捉着我手的扇我的脸……”赵惠珠添油加醋,撒着谎继续控诉。 她只要哭得惨一点,把赵连娍说得坏一点,娘亲和太祖母一定会为她做主的。 赵连娍冷眼看着她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祖母。”裴楠楠提起裙摆,对着赵老夫人跪了下来:“珠姐儿就算再不对,她也是个孩子啊,妹妹怎么能对她下这样的手?” 她一时心疼又恼怒,赵连娍这对贱人母女,就该夹着尾巴做人,怎么还敢打她的女儿? 简直反了天了! “你骂小葫芦了?”赵老夫人低头看赵惠珠。 她了解赵连娍,赵惠珠不骂小葫芦,赵连娍不可能动手。 裴楠楠抢着道:“怎么可能呢?祖母,您是知道的,珠姐儿平日里最是乖巧了,绝不会对着妹妹骂那么难听的话。” “祖母,这件事二婶娘可以作证。”赵连娍等她说完了,才缓缓开口。 彭氏在一旁点头:“母亲,我方才去叫娍儿,确实是亲眼看见珠姐儿打骂小葫芦了,这么小的孩子,不该骂那么难听的话,何况还是自家妹妹?” 她一心向着赵连娍和小葫芦,这个时候自然是实话实说。 裴楠楠看了她一眼,心中一阵暗恨:“不可能的,珠姐儿乖巧的很,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一个野种而已,也配做她女儿的妹妹? “你骂了人,抵赖不得,给小葫芦赔罪。”赵连娍不理会她,往前一步,睥睨着赵惠珠。 “我不!”赵惠珠揪着裴楠楠的袖子往后让,口中尖声嚷嚷:“她本来就是小野种,我哪里骂错了?我才不给小野种赔罪!” 第12章 婚书 赵连娍不再与她多说,转而望向裴楠楠,语气淡淡:“这便是二嫂这位名门淑女教出来的乖巧女儿?” “珠姐儿,你怎么能对妹妹说这种话?”裴楠楠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之前教过女儿多次,当着大人的面千万不能提“野种”这两个字,可这孩子还是太小了,被赵连娍一激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就说,小葫芦是小野种,就是小野种……”赵惠珠脾气上来了,指着小葫芦大骂。 “啪!” 裴楠楠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她手在颤抖,心在滴血,她的女儿啊,她养到七岁都没舍得动过一根手指头,今日却被赵连娍逼到了这份儿上。 若是女儿这样当面骂人,她都不管教,她怕堕了她“名门淑女”的名声。 赵惠珠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一下,愣了愣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没规矩的东西,带下去。”裴楠楠吩咐。 她怕女儿待在这里,继续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又要迫不得已动手。 “妹妹,小葫芦。”裴楠楠落落大方的对着赵连娍福了福:“珠姐儿不懂事,我回去会教训她的。” 赵连娍却不想就此揭过,她侧目看着裴楠楠:“二嫂当初从我那里借走庄子和良田,似乎还未归还?” 那是嫡母早早给她备下的嫁妆,为了锻炼她,从小就让她自己管着了。 那时候,她还是平南侯府无忧无虑的庶姑娘,裴楠楠也才嫁进门没两年,跟她说要学着经管庄子和良田,裴楠楠说自己陪嫁的那点东西,一点不复杂,都不值得练手。 赵连娍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哪里在乎什么庄子良田,觉得两人相处得好,便将庄子和良田一并租给了裴楠楠。 裴楠楠这一拿就是五六年,从未提过归还的话,说是租,赵连娍却也没见她给过一个铜钱的租金。 后来因为婚事、走失以及生下了小葫芦,赵连娍也无心过问那些事,庄子和良田就一直在裴楠楠手里握着。 “什么?”裴楠楠愣了一下,脸上的温柔差点维持不住。 赵连娍竟然想要那些庄子和良田?在她眼里,那些已经全部是她的东西了。 赵连娍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有什么资格要家里的东西? 裴楠楠娘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那样的人家为官也是清高的,看不上黄白之物,家底并不丰厚,所以给她的嫁妆也只能说是勉强算过得去。否则,她也不会打赵连娍那些良田的主意。 那都是上好的田地,全部处在高地,又肥沃,每年收成都很好。如今她都打理得妥妥当当,只要坐着收租收粮便可。 还回去是不可能的! “祖母,您觉得我要回东西合理么?”赵连娍看向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点头:“那些,都是你母亲的嫁妆来的,你母亲说给你,自然就是你的。 不过,你既然不急着成亲,给你嫂子管着也行。” 她看着赵连娍,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惜这孩子不争气,做下让祖宗蒙羞的事,要不是宁王一直爱慕赵连娍,她早就下令让儿子打死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了。 眼下她对赵连娍所有的和颜悦色,也都是看在宁王的面上,她说这番话,也就是催赵连娍早点嫁给宁王。 “二嫂听到了,祖母说母亲给我的,就是我的。”赵连娍对赵老夫人后面的话充耳不闻:“庄子和良田有哪些,我那里有账目,不劳烦二嫂清点,这一季的收成就归我了。 二嫂只要算一下之前那几年的租金,过了这么久,想来也不是小数目,我给二嫂三日时间,二嫂算好了将银子给我送来便可。 我乏了,没什么事,就先回院子去了。” 她说罢了,也不多言,朝着彭氏点了点头,抱着小葫芦头也不回的去了。 “祖母,妹妹怎么能这样?”裴楠楠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来:“那些庄子和田,我管了那么多年,当初庄子上能有几个人?都是我一点一点安排的,地里种什么也都是我操心,妹妹怎么能说拿走就拿走?” 她那婆母钟氏,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有那大好的良田和庄子,不给她这个儿媳妇,反而给赵连娍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庶女。 这也是她怨恨赵连娍的缘故之一。 “二侄媳妇。”彭氏两手放在身前交握:“那庄子和田本来就是娍儿的,给你得了这么多年的收成和租子,也是可以了。” 她为人快言快语,也爱说公道话,何况心里想着赵连娍?自然要替赵连娍说话。 “先给她还回去吧。”赵老夫人也道:“那毕竟是你婆母给她的东西。” 她都这样说了,裴楠楠哪里敢再反驳,可心里头却是一万个不服气,忍着气行礼去了。 * 回到棠梨院,已是日落时分,赵连娍惦记着夜里去东郊取四哥哥画作的事,吩咐奶娘照顾好小葫芦,匆忙吃了点东西,沐浴之后便上床歇着了。 她盯着青纱床顶难以入眠,虽然已经改变了自己和小葫芦的命运,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能重活一次。 兄长家人们待她自来很好,转变是从她有了小葫芦之后开始的。 她也能理解,毕竟未婚先育是世俗所不容的,她也不想如此。 她想着,坐起身来翻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捧出一个带锁的小盒子打开,取出一纸婚书。 这是她失踪后带回来的,上头有她的名字,与她成亲的儿郎名叫季佑,字迹遒劲有力,颇具风骨。 可惜,婚书上也有边关一个小衙门的公印,可父亲寻到她时,边关有战事,那衙门已经不在了,这婚书不能作数,否则小葫芦也不至于被人骂成“小野种”。 赵连娍叹了口气,将婚书锁好放了回去,重新躺下。 为了夜里行动顺利,她强迫自己什么也不想,放空脑袋睡了过去。 “姑娘,姑娘?” 也不知睡了多久,赵连娍在睡梦中听到云蔓的呼唤。 “嗯。”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外面已经黑了:“什么时辰了?” “刚过戌时。”云蔓挑开了床幔。 赵连娍闭了闭眼睛:“不是叫你丑时叫我吗?” “是大老爷,大老爷去找了李大人,方才回来了。”云蔓忧心道:“奴婢怕说晚了耽误了事,只能打扰姑娘。” 她一直跟着姑娘,知道姑娘是不让大老爷去找李李行驭的。 “什么?”赵连娍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你说父亲去找李行驭了?” “是。”云蔓点头。 赵连娍再也睡不住了,起身下床:“怎么不早点叫我?” “奴婢也是大老爷回来了才得了消息。”云蔓回道。 赵连娍心中焦虑,不再言语,穿戴整齐之后便往平南侯的书房去了。 平南侯赵廷义正在书案前,翻着一本阵法书。 “父亲。”赵连娍唤了一声。 “娍儿。”赵廷义抬起头来,面上见了慈爱的笑:“来坐,可吃了晚饭了?” “还没有。”赵连娍实话实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正好你母亲准备好了,才让人来叫了我,等会儿一起去。”赵廷义笑言。 “不了。”赵连娍没有心思用饭:“我听说,您去找李大人了?” “娍儿是担心为父?”赵廷义笑得欣慰:“你放心,为父怎么也握着二十万兵权,李行驭虽然浑,但还不至于对我下手。” “他怎么说的?”赵连娍不放心地问。 李行驭什么样,她算是见识过了,就怕父亲哪里得罪了他。 “他说,会考虑考虑给我个说法。”赵廷义偏头看着她,目中有了忧虑:“娍儿,你不会真的对他……” 李行驭可不是什么良配,比宁王可差远了,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是极端又偏执,娍儿如今又有小葫芦,绝不能和李行驭有什么关联。 赵连娍失笑:“父亲想哪去了?我是担心您招惹了他,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起李行驭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到此刻还心有余悸。 “你知道就好。”赵廷义放了心:“还是宁王靠得住,你……” “父亲。”赵连娍打断他的话,脸色郑重起来:“我真的不能嫁给宁王,您给我退亲吧,另外相看一个……” 只要合适,只要待小葫芦好,她就嫁。 “我得走了,不然你母亲又要等我许久。”赵廷义不等她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父亲!”赵连娍跟了两步。 赵廷义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 赵连娍叹了口气,父亲没有得罪李行驭就好,退亲的事,晚点再说。 她回院子随意吃了点东西,又上床睡了。 丑时一到,云蔓就照着吩咐叫醒了她。 “姑娘,要奴婢陪您一起去吗?” “不必。”赵连娍干脆地拒绝了她。 这种事情,两个人目标太大,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赵连娍换了一身轻便的圆领窄袖服,独自出了院子,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出了围墙,直奔东郊而去。 “咻——” 一只鸣镝忽然呼啸着窜上半空。 赵连娍立刻在巷口隐住身形,静待了片刻,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继续顺着街边的屋檐往前走。 鸣镝响时,歇在自家榻上的李行驭睁开了双眸。 十四进了屋子:“大人,赵连娍出了平南侯府,似乎是往东城门处去了。” 李行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没有丝毫情绪,半分也不像才睡醒的人。他取过一旁的剑插在腰上往外走:“去看看。” 赵连娍在离东城门稍远处寻了个地方,取出飞虎爪甩上墙头,用手拉了拉,开始攀爬。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练家子,没有那样好的身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攀过墙头,收起飞虎爪,压根儿就不知道李行驭就在几步之遥的草丛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13章 先下手为强 赵连娍收起飞虎爪,往前走了几步,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的宅子走了过去。 帝京城繁华,城里的房子千金难求,城外住的人也多。所以,城外并不空旷。 李行驭握着剑柄无声的跟了上去,十四招了招手,一众人散落进了黑暗之中。 赵连娍循着记忆,沿着巷子往前走,穿过两条巷子,面前出现一个二进的宅子。 瞧见门前两只蹲着的石狮子,赵连娍松了口气,她没有走错,这两只石狮子口中没有含着珠子,就是这一家。 她绕过正门,去到西侧围墙,手在墙上摸索着机关。 这宅子其实就是朱曜仪的,只不过并未放在他名下,他轻易也不往这处来,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在这里还有一个宅子。 朱曜仪为了讨好她,曾带她到这里来过,和她说过这房子里的秘密,这围墙处有一个暗门,进去不易被外人察觉,危险时也可以用来逃生。也正是朱曜仪这般做了许多事情,赵连娍上辈子才错信了他。 手摸到一道缝隙,赵连娍摊开掌心快速摩挲了一圈,发现是一块正方形的砖头,她心下一喜,这里果真还和上辈子一样。 她摁了一下那块方砖,墙上无声的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门,她矮身钻了进去。 十四一言难尽的回头看李行驭,这怎么像狗洞? 见李行驭没有动的意思,他便也不动了。 赵连娍关上门左右瞧了瞧,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眼前的屋子走了过去。别看这院子从外头看着平平无奇,里头栽得可都是外头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 前头,传来脚步声。 赵连娍蹲进花丛中,看着两个身着甲胄的人走了过去。 平时,朱曜仪怕引人注目,放在这里的人也不多,不过,个个都是高手,她不敢轻举妄动。 待那两人走后,赵连娍摸到墙边,轻轻拉开翻窗,攀了进去。 她没有瞧见不远处,李行驭和十四已然解决了那两个守卫,穿了那两人的甲胄,随手将尸身扔进了花丛中。 赵连娍进屋子之后,便蹲在窗下,就着外头的月光,她能瞧见这房子里确实藏了不少东西,但却和上辈子的摆设完全不同,显然不是同一批东西,不知道四哥的画作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开了眼前的箱子摸了摸,里头是冷硬的珠宝,她顿时有点焦头烂额的,这要从何下手寻找? 门忽然“咔哒”响了一下,她吃了一惊,忙矮了身形,躲到箱子后头。 门口的人穿着甲胄往后看,正对着月光照出侧脸,赵连娍一眼认了出来,是十四! 她心砰砰跳起来,李行驭跟来了?居然还换上了守卫的甲胄? 是了,她回平南侯府,李行驭一定是派人盯着她了,她只顾着处置小葫芦的事情,倒是不曾想到这个,真是大意。 现在李行驭已经摸到这里了,接下来就要运走这些东西,是不是还要杀她灭口了? 她攥紧手心,尽量伏低身子,藏住身形,心中急急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十四进门试探了片刻,李行驭才走了进来。 主仆二人默契的点了点头,门就合上了。 “出来吧。”李行驭嗓音清冽。 赵连娍缩了缩身子,一言不发。 安静了片刻,屋子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赵连娍看不清李行驭两人的动作神情,但能看到他们正左右分开在找她。 她心里一紧,过河拆桥,这果然很李行驭。 这房间不小,赵连娍躲在窗边角落处,大概李行驭也不会想到她进来就蹲在角落里没动吧,所以并没有径直往她这处来。 不过,总共就这么大地方,两人迟早会找到她的,到那时候大概就是她大限,她得想法子逃脱。 她思索了片刻,咬咬牙从怀中摸出一个焰镝,顺着窗缝丢了出去。 焰镝和鸣镝一样,都是用来通风报信的,不同的是焰镝飞到半空中会发光但没有声音,鸣镝则是呼啸而过。 如此,将朱曜仪的人召来对付李行驭,她就能顺利脱身了。李行驭不仁就别怪她不义,她只能先下手为强。 片刻后,焰镝升了空,透过窗户照亮了整个屋子。 “大人。”十四抬头往外看。 李行驭则看向赵连娍的方向。 赵连娍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焰镝虽然是她放的,但是飞到半空中才会发光,再说她人还在这屋子里,李行驭应当不会怀疑她。 “有贼人!” 窗外很快传来兵器交鸣的声音,打斗一时激烈得很。 十四看向门口:“大人,我出去帮他们。” “门打开。”李行驭淡淡吩咐了一句。 十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照做,一把拉开了门。 “这里有女贼人。” 李行驭对着外头喊了一句。 赵连娍疑惑了一下,忽然惊恐起来,这里哪有女子?李行驭说得是她,他这是要招朱曜仪的人来杀了她? 这人真是好生恶毒。 赵连娍往墙角处缩了缩,看到门口立刻有两个人冲了进来,外头火光忽明忽暗,那两人也没看清李行驭二人的长相,便问:“女贼人在何处?” “在里面。”李行驭抬手。 两人齐齐往里看,李行驭手起剑落,削了其中一人的脑袋。 “啊——” 另一人只来得及大吼一句:“这里也有贼人!” 便被十四一剑当胸刺了个对穿。 赵连娍不敢抬头看,鼻尖嗅到浓烈的血腥气,吓得手都在颤抖,她何时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 好在屋子里还黑着,看得并不清晰,否则她怕是要尖叫出声。 朱曜仪的人一个接一个冲了进来,与李行驭和十四打到一处,有人带了火把进来,屋子里亮了起来。 赵连娍听打斗声往门口去了,知道这是逃生的绝好机会,慢慢朝着窗口爬过去,打算趁着无人留意她,还从原路返回。 至于四哥哥的画作,今日是拿不到了,只能先回去再说。 她单膝跪地手指才攀到窗沿,回头打算看看情形时,就看见一个东西朝着她飞过来,一下打在她额头上落下去,正好掉在她裙摆上。 她下意识低头一瞧,险些尖叫出声,那是一只人手,鲜血淋漓的还在缓缓松开,切口整齐利落,一看就是被一剑砍断的。 她咬牙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忙提起裙摆,将那只手抖了下去。 一抬头,就见李行驭一剑刺在那断手之人的咽喉处,正含笑望着她,眼神玩味。 赵连娍腿软的坐回地上,后背死死抵着墙,李行驭真是个疯子,做这么血腥的事还能笑出来。 李行驭一把挑开那具尸首,手持滴着鲜血的剑尖,乌浓的眉眼一片阴鸷,直直朝她走去,面上看不出喜怒。 第14章 我娶你 赵连娍看见李行驭动了,周围的声音仿佛消失了,她耳中只有李行驭的脚步,一步一步好像踏在她心上。 终于,李行驭站在了她眼前,他身姿高大挺拔本就很有压迫感,沾着鲜血的剑尖就在她脸颊边,几乎贴着她的脸,她已经感受到了剑上的锋锐之意。 赵连娍强忍心悸闭上了眼睛:“我还有朝臣的秘密可以告诉你。”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等了片刻,没有听到李行驭的回应。 李行驭听到她的声音眸色变得复杂起来,随后将剑拿开了。 赵连娍睁开了眼眸。 李行驭正站在她眼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上的鲜血,仿佛把玩着什么玩意儿一般漫不经心。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烛火为他冷白的肌肤添上了几分温润的光泽。 他垂眸,看着她轻轻一笑。 赵连娍下意识往墙边缩了缩,李行驭这一刻对她笑,或许下一刻剑就对她刺过来了。 “吓着了?” 李行驭蹲下身,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语气里甚至有着淡淡的缱绻与怜爱。 赵连娍不免想起他白日里与她纠缠时的语气,惊恐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她紧贴着墙摇头:“不,没有。” “哦。”李行驭垂下眉眼,看了看手里的剑:“那就是不怕?” “怕。”赵连娍不知道他想听什么,猜着示弱或许有用,就又改了口。 “你根本不怕。”李行驭起身抬剑,剑尖挑起她下巴。 赵连娍被迫抬起脸与他对视,下巴处的冰冷锋利让她丝毫都不敢动,虽然剑上的血已经擦尽,她却还是能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她继续示弱:“我怕的,大人饶命。” 她手死死攥着衣摆,忍着颤抖,她确实怕,但她必须和这个疯子斗智斗勇。 李行驭偏头,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片刻:“你怕,为何还敢放焰镝将朱曜仪的人召来?” “不是我,我没有。”赵连娍自然不会承认。 这会儿承认,不是找死么? 李行驭剑忽然往前送了送。 赵连娍再次闭上了眼睛,李行驭这一剑刺进咽喉,她死定了,好可惜,再活一次也没能将小葫芦抚养长大。 但李行驭的剑并未刺破她的咽喉,而是挑开了她的衣领,剑尖指着她锁骨下。 赵连娍低头看了一眼,那里,是李行驭烙下的印记。说起来那生机膏真是神奇,只涂了一次,她今日沐浴竟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还有手也是,当真一点都不痛了。 “知道背叛我的人有什么下场么?”李行驭再次蹲下身平视她。 赵连娍低着头不说话。 李行驭一剑搭在她肩头,剑刃在她脖颈处若即若离。 赵连娍心直往下沉,就听他道:“捡起来。” 赵连娍不解,抬眼看他,却见他眼神落在地上,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那只断手,惨白惨白的,和鲜红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可怕极了。 李行驭叫她捡这个断手?赵连娍皱起眉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 李行驭似乎不耐烦了,手里的剑往前送了送。 赵连娍颤抖着手,咬着牙捡起那只断手,冷硬的触感和心里的膈应叫她脸色瞬间煞白,强忍着要呕吐的不适感。 李行驭似乎甚是满意,起身收回剑。 赵连娍暗暗松了口气。 “记住。”李行驭朝她露齿一笑:“下次再丢焰镝,捡的就是你的手。” 赵连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李行驭笑起来很好看,于她而言却宛如地狱里的恶鬼,这个疯子真真是可怕极了。 李行驭转身,她立刻将那只断手丢在了地上。 “带走。”李行驭没有回头,背后却好像长了眼睛。 赵连娍怔了一下,不情不愿的捡起那只断手。 李行驭回眸看了她一眼:“带回去,长长记性。” 赵连娍定了定神,拿着那只冰冷的断手,既害怕又愤怒,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李行驭走出去几步,又回过身来踱到她跟前,侧头打量她:“你父亲去找我要说法,你是不是想让我娶你?” “不,我绝无此意!”赵连娍不假思索地撇清。 让李行驭娶她? 除非她嫌命长了。 闻言,李行驭顷刻间变了脸色,阴鸷的目光阴测测的笼着她:“怎么?嫌弃我?” “不是。”赵连娍眸中满是真诚坦然:“是我配不上大人。” 李行驭像是满意了,笑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赵连娍看着他走出去,手抚了抚心口,握着那只断手起身翻窗往外去了。 十四见状,到门口去禀报:“大人,赵连娍从后窗翻出去了,要不要属下……” 他抬手做了个“砍”的动作。 “她还有用。”李行驭摇了摇头,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没有我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伤害她。” “是!” 十四面色一正,郑重应下。 任何人?大人的意思是,他们还得保护赵连娍的安全吗? 赵连娍到出了围墙,并没有第一时间丢了那只断手,而是忍着害怕,撕了一片衣裳将那断手包了,提在手中。 她没有回平南侯府,蹲在巷头的阴影处等着。 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杂乱的步伐声和说话声,赵连娍知道,是夜巡的禁军要到了,她飞快地将断手扔到了路中央,带着撕下的衣裳快步跑了。 李行驭几番想杀她,她给李行驭找点事情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外头天光大亮时,她才得以进自己屋子,吩咐婢女打热水来,她要沐浴,洗去一身血腥气。 将身子埋进温暖的水中,她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和李行驭的每一次见面,都是死里逃生。 李行驭运走那些东西,应当是要占为己有,李行驭应当并不知道四哥画作的事,那么四哥的画作也就不会暴露了,朱曜仪也无法栽赃四哥。 这件事,虽然不完美,但勉强也算是解决了。 她舒了口气。 沐浴更衣后,她走到梳妆台前,翻开寝衣领口,凑过去细看,锁骨下“李行驭印”的红色印章比落在纸上还清晰,且已经透进了肌里,浑然天成。 赵连娍抬手刮了刮,那印记没有丝毫消退。 她又仔细瞧了瞧,便松开衣领不管了,除非割了那块皮,才能去掉印记。她心烦的拉起衣领遮着那印记,只能等看看以后能不能寻到灵丹妙药将这印记去除了。 “云蔓,我睡了,没有大事不要叫我。” 她吩咐了一句上了床。 外头答应了一声。 赵连娍很快便睡了过去。从重生回来到现在,她死里逃生两回,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早已疲惫至极。 “贾夫人,您不能进去,我们姑娘正睡着。” “娍儿,你让我进去,我有急事,娍儿,娍儿……” 睡梦中,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赵连娍抱着被子皱着眉头侧耳听了听,坐起身来:“云蔓,什么事?” 她听出来了,外头闹腾的,是她的亲姨母小贾氏。 赵连娍亲娘是平南侯的小妾贾姨娘,小贾氏就是贾姨娘的妹妹。 之前绑架小葫芦的温娉婷便是小贾氏的女儿。 贾家家境一般,后来又遭遇了兵祸,贾氏姊妹二人是逃到帝京城的。 贾氏能做了妾室,小贾氏自然也嫁不到什么高门大户,她命更不好,嫁了个军中之人还是个短命鬼,在军营得急症死了,连抚恤金都没有。 那时候温娉婷才五岁,就没了父亲。 贾氏心疼妹妹和侄女,求了平南侯,将小贾氏这一对孤女寡母接来府中养着了。 这一养,便直至今日。 “姑娘,是贾夫人来了。”云蔓扬声回了一句。 小贾氏已经进门来了,云蓉跟在一旁拦着她:“贾夫人,您还是等我们姑娘起身吧。” “不碍事。”赵连娍挑开床幔往外看去:“姨母,什么事这么着急?” “娍儿。”小贾氏上前,挂起床幔:“你表妹不见了,一夜都没回来,姨母都快急疯了,你快派人帮姨母找一找。” 她穿着镂金丝的袄裙,头上带着金花冠,配着银簪子,看着珠光宝气的,比寻常人家的正经娘子都有派头。 赵连娍靠在床头,半闭着眼睛:“姨母不必太担忧了,表妹那么大的人了,有主见得很,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嘴角微微翘了翘,温娉婷能有什么事?这会子或许正和朱曜仪温存呢。 第15章 和人鬼混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小贾氏顿时着急了:“你表妹她年纪还小,又是女儿家,这一夜未归…… 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她满心不悦,这个赵连娍,是不是以为她的婷儿和她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一样,可以随意在外面胡搞乱搞? 赵连娍看了她一眼,眸底是讥讽的笑意:“不碍事,姨母和表妹又不是帝京本地人氏,不会有人在意的。” “娍儿,你……”小贾氏惊诧,赵连娍怎么这么说话? 她这才察觉赵连娍对她与往常不同了。 赵连娍从前哪次对她不是笑脸相迎,千依百顺的?今天说话居然这么难听。 她皱起眉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等会儿得去和姐姐说说,赵连娍不守妇道,未婚先育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长辈也不尊了吗? 赵连娍看着她难看的脸色笑了笑,从前,因为姨娘对小贾氏母女好,她也无条件的对她们母女好。 其实,有时候对于小贾氏母女的行为,她也不是不生气,只是因为姨娘一直身子弱,不能生气,所以很多事情她都不与她们计较。 谁知道,竟养出了温娉婷那样的毒蛇,对小葫芦下那样的狠手? 这辈子,她绝不姑息养奸。 而小贾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像吸血的蚂蝗一般一直依附于她和姨娘,还一直给温娉婷出主意,叫温娉婷如何对付她,又如何欺负小葫芦。 重活一世,她又怎会给这对母女好脸色? “姨母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赵连娍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小贾氏没有说话。 赵连娍察觉不对,猛然睁开了眼睛,就见小贾氏凑近了,正盯着她看。 “姨母,你做什么?”赵连娍皱眉往后让了让。 “娍儿,你不争气啊!”小贾氏一脸的痛心疾首:“你这嘴上,脖子上,这是什么痕迹啊……” 她眼里的鄙夷几乎抑制不住,看就得赵连娍是在外面和人鬼混了,都是男儿家忍不住腥,这女儿家开了荤,也是不太能忍住的。 呸,真不要脸。 赵连娍冷着眉眼,不理会她。 小贾氏数落道:“你不说话,也瞒不过姨母这个过来人。 你说说你,就算当初有小葫芦是迫不得已,可你现在好好的,还和宁王殿下有亲事,你怎么能出去和别的男人……” “行了,姨母。”赵连娍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语气一片冰冷:“你不过是家里的客人,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姨娘不在这里,她懒得和小贾氏须虚与委蛇。 “你这是怎么和我说话的……”小贾氏一下跳起来,正要好好说教赵连娍。 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姑娘,表姑娘来了!”婢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婷儿回来了?”小贾氏闻言便往外去了。 她这大半辈子孤寡,膝下就只有温娉婷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可是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赵连娍知道这下是没得睡了,掀开被子下了床:“云蔓,替我更衣。” 云蔓、云蓉上前,手脚麻利的替她穿了衣裳。 赵连娍正坐在铜镜前梳头时,小贾氏拉着温娉婷进屋子来了。 “娍儿,娉婷的手是你扎的?”小贾氏站在不远处质问,一脸愤怒。 温娉婷撅着嘴,眼圈红红的,一脸无辜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手上包着的白纱布渗出点点的红。 赵连娍欣赏着铜镜里她们母女的神情,徐徐道:“表妹有没有说,我为什么扎她?” “不管为什么,你也不能拿匕首扎她。”小贾氏脱口而出。 赵连娍算个什么东西?帝京城里的乞丐都能唾两口,凭什么这样欺负她的女儿? “她扎了我女儿也不行吗?”赵连娍拉开云蓉摆弄她头发的手,转头看着小贾氏。 她抿着唇瓣,眼神凛冽,瑞凤眼眼尾挑起几许凌厉桀骜,气势迫人。 小贾氏叫她威严的模样吓了一跳,她还从没见过赵连娍用这副神情对待她。 这样的赵连娍十足是一个侯府大小姐的模样,把她的娉婷比得好像一个婢女。 这让她心里很不痛快。 “表姐,我没有扎小葫芦。”温娉婷委屈地辩解:“我只是和她玩玩。” 她恨极了赵连娍,若是可以,她想现在就捅死赵连娍。 但是她不能,昨夜宁王和她说了不少道理,要她为他们以后的长远做打算。 她不能不听宁王的。 “玩玩就拿针扎手?”赵连娍起身,迫视着她:“那我也想和表妹玩玩。” 她身量比小巧的温娉婷高出大半头,气势又强,一下压倒了温娉婷。 “我……我只是失手……”温娉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心中一阵懊恼,她何必怕这个贱人? “她就是扎了小葫芦两下,你也不至于拿匕首把她手骨扎断!”小贾氏气不过,在一旁帮腔。 那个小野种,死了才干净呢,也能跟她女儿比? 方才她才知道了女儿的遭遇,原来这一夜有半夜,女儿都在止血、缝合伤口、上药,还有半夜疼得睡不着。 唯一的好处就是就是宁王殿下守了她女儿一夜,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至于?”赵连娍冷冷瞥了她一眼:“再有下次,我直接将她手砍下来。” 她绝对说到做到。 小贾氏脸色阴沉至极:“娍儿,你确定要这么对待我们母女? 你现在给婷儿赔罪,再赔几百两银子给她治手、买滋补品,我可以让你姨娘不生你的气。” 她们可是有贾姨娘做护身符的,不信赵连娍不屈服! “姨母别异想天开了。”赵连娍捏着一根芍药金钗,对着铜镜比着,漫不经心道:“死乞白赖的在我家住这么多年,反过来欺负我的女儿,还想讹我的银子?” “我们死乞白赖?我们讹你?”小贾氏脸白了又红,羞愤无比:“当初是侯爷夫妇去接的我们,我们才来的,你现在说这种话,我今日非要去讨个说法不可。” 这么多年,她和女儿都已经把平南侯府当成自己的家了,赵连娍忽然这么说,叫她一下想起自己母女原来是一无所有的。 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请便。”赵连娍将芍药钗插入了鬓发之间,对着铜镜照了照。 “走!” 小贾氏拉着温娉婷,带着誓不罢休的姿态,气势汹汹地去了。 云蓉担心极了:“姑娘,表姑娘她们定然是去姨娘面前告状了,这可怎么办?” 家里头谁不知道?贾姨娘长年身子不适,与世无争,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和侄女? 小贾氏和温娉婷这一去,姑娘可讨不了好啊。 “没事。”赵连娍对着铜镜陷入思索。 姨娘一直偏疼温娉婷,姨娘也是温娉婷嚣张的倚仗,无论温娉婷做了什么,姨娘都会向着温娉婷。 姨娘总说她是姐姐,说温娉婷没有人疼爱,她有全家人的宠爱,该让着温娉婷。 她小的时候经常想,会不会温娉婷才是姨娘亲生的?即使是现在,她也不太能理解姨娘对温娉婷的偏爱。 “姑娘。”守门的婢女传消息进来:“贾姨娘请您过去。” “嗯。”赵连娍点头:“小葫芦呢?” 云蓉看向守门的婢女。 那婢女低着头道:“姑娘还睡着的时候,贾姨娘屋子里的人来接走了稚姑娘。 奶娘怕惊动姑娘,就让奴婢们等姑娘醒了再禀报。” “什么?”赵连娍骤然起身。 小贾氏母女对小葫芦都没什么好心,方才她们母女又是带着怒气走的,倘若她们拿小葫芦撒气…… 小贾氏和温娉婷这对母女丧尽天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走!” 想到这里,她再也站不住了,立刻往贾姨娘的迎春院而去! 第16章 赶走 迎春院位置不算偏,地方也大。 赵连娍的嫡母是个贤惠的,这些年待家里的妾室,就没一个不好的。 贾姨娘身子虚弱,不喜喧闹,也不喜花花草草,院子里平平整整,只在墙角处栽着几丛青竹,衬着白墙青瓦,倒也有几分雅致。 还未进院子,赵连娍便听见一阵欢快的笑声。 小葫芦正和婢女跑着玩,贾姨娘扶着门框含笑看着,小贾氏在她身后半步,斜睨着小葫芦。 温娉婷脸上则是掩饰不住的算计与厌恶。 “小葫芦。” 赵连娍瞧见那欢快的小身影,不禁唤了一声,也松了口气。 她来得算是及时,若是晚一点,这对母女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阿娘!”小葫芦回头甜糯糯地唤了一声,欢喜的奔来,一头扑进她怀中。 “乖宝。”赵连娍抱起女儿,面上露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阿娘睡饱了吗?”小葫芦捧着她脸打量她,口齿有点含糊:“我没有闹哦,不打扰阿娘睡觉。” 她说着,还竖起细嫩的手指贴着唇瓣嘘了嘘。 赵连娍叫她逗得忍俊不禁:“阿娘睡饱了,你来贾姨娘这里玩的?” “嗯。”小葫芦点点头,摸着小耳朵回头看贾姨娘。 “姨娘。”赵连娍牵着小葫芦走上前,欠了欠身子。 贾姨娘因为长年身子不好的缘故,脸色蜡黄,只是站着也气喘吁吁,很是虚弱。 小贾氏牵着温娉婷,咬着牙转过脸不看她。 “贾姨娘。”小葫芦弯起眸子,跟着叫了一声。 妾室没地位,虽然从血缘上讲,她是贾姨娘的外孙女,但她只能称平南侯夫人为“外祖母”,对贾姨娘只能直呼。 贾姨娘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进屋子,在榻上坐下:“小葫芦手上的伤,我已经看过了。” 小葫芦闻言,顿时委屈的撇了撇小嘴:“是表姨用针扎我。” 赵连娍俯身抱起小葫芦,她知道,姨娘要开始为温娉婷求情了。 贾姨娘看了看温娉婷母女,缓缓说道:“娍儿,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是你表妹的错处,但你也不该对她下那么重的手。” “就是。”小贾氏附和,拉起温娉婷受伤的手,落下泪来:“婷儿手骨都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复原,要是留下疤痕残疾可怎么办,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她哭得凄惨极了,温娉婷也在一旁抹眼泪,这母女二人都知道,只要卖惨,贾姨娘就一定会向着她们。 这么多年,她们早已摸清了贾姨娘的脾气。 “姨母心疼女儿,我也理解。”赵连娍平静的望着她们:“但姨母可曾想过,小葫芦也是我的女儿?” 小贾氏母女二人果然是恶人先告状。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婷儿做错了,你可以回来告诉我,我一定会教训她的。”小贾氏立刻装出通情达理的模样来。 如此表现,落在贾姨娘眼里,自然天衣无缝,不需要她要求,贾姨娘自然会替她说话。 赵连娍笑了一声:“告诉姨母,然后姨母装腔作势地训斥她两句,我家小葫芦的针扎就白挨了吗?” 对于小贾氏母女,她已经不留丝毫情面了。 “你……”小贾氏气坏了,抓着贾姨娘的手臂摇晃:“大姐,你看看她,我说她刚才要赶我们母女走,大姐你还不信……” 贾姨娘抬眼看赵连娍,满眼心伤:“娍儿,你果真说这个话了?” “姨娘。”赵连娍无动于衷:“话是我说的,但也是有缘故的。 昨日表妹偷偷带走了小葫芦,我找过去,才发现原来表妹和姨母早就背着咱们在外头买了一个宅子。” 她这话一说出来,温娉婷母女的脸色就都变了。 小贾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因为赵连娍说的是事实,已经遮掩不住了。但她们一向隐瞒的好,赵连娍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贾姨娘侧目,看自家妹妹和侄女的神情,就知道赵连娍说的是真的。 赵连娍接着道:“当初是表妹年幼,父亲和母亲可怜姨母一个人带着孩子不易,才将她们接进家中来。 如今,表妹已经长大了,她们既然想出去住,咱们也不好继续挽留,姨娘不如就放她们走吧。” 温娉婷母女留在家中,终究是一对祸害。 尤其是温娉婷,她痴恋宁王,对宁王惟命是从,为了宁王更是处处算计陷害她,若是能赶出去,也算是除了宁王安插她跟前的一颗钉子。 “不成啊……”小贾氏哭着坐在地上:“大姐千万别赶我走,我一个人带着婷儿,到外面靠什么生活? 她如今又生的如花似玉的,我哪里能护得住她……” 开什么玩笑?在这平南侯府穿金戴银,谁愿意到外头去住那个小宅子? 那只不过是她们母女留的一条后路罢了。 “姨母这些年从我和姨娘这里拿走的东西,也够你和表妹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吧?”赵连娍漠然看着她演戏。 这些年逢年过节,小贾氏母女哪次不得一大笔金银?且她们还觉得自己穷自己有理,收了别人都金银礼物,从不回礼。 平南侯府家大业大,自然没人和她们母女计较,但以后肯定是不会再有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都是你们给的,什么叫我拿的……”小贾氏闻言又急了。 她要里子又要面子,这些年,大房夫人钟氏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哪里受得了赵连娍这样说她? 温娉婷则恨恨的看着赵连娍,她最厌恶的就是赵连娍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赵连娍高贵什么?不就是一个庶女吗? 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是赵连娍给她,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一切东西都是赵连娍给的。 每一个人都说,你表姐对你真好。她真的厌恶极了,没有赵连娍,贾姨娘不是一样对她好吗?她才不想要赵连娍的施舍! 从小她就恨赵连娍,想毁了赵连娍的一切! 可赵连娍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的,她根本没有胜算,只能假装和赵连娍要好。 还好,后来赵连娍出了事,再回来就没有以前高傲的姿态了,宁王殿下也找上了她,她可算是翻身了。 可赵连娍现在居然又抬起头来了?这贱人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姨娘,我看表妹是不会知道自己错了的。”赵连娍不理会她们,只看着贾姨娘:“既然表妹和姨母房子都预备好了,我这便去和父亲说,送她们出去。” 她希望温娉婷别低头,这样她才好名正言顺的将这对母女赶出去。 “娍儿,别啊,我毕竟是你姨母,你别跟我计较……”小贾氏见状着急了,态度彻底变了,伸手推了一下温娉婷:“还不快给你表姐认错?” “表姐,我知道错了。”温娉婷被推上前,泪眼婆娑的拦住她:“我只是和小葫芦玩一玩,以后不敢了……” 她牙都快咬碎了,低头恨恨的看了一眼小葫芦,等她完成宁王殿下交代的事,一定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葫芦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警惕和害怕,牵着赵连娍的手躲到她身后。 “你那屋子的桌上,准备了那么多大铁钉是做什么的?”赵连娍逼视着她,眼眸泛红,周身满是戾气。 想起上辈子那些铁钉钉在小葫芦的头顶,她就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碎! 温娉婷被她的气势吓得几乎坐在地上:“我……那是……是修、修房子用的……” 赵连娍这可怕的样子,立刻让她想到昨天挨的那一匕首,手上的伤好像又痛起来。 她惊恐又疑惑,赵连娍怎么好像知道她要拿那些钉子做什么? “大姐,求你快说说娍儿吧,婷儿知道错了……”小贾氏哭着求情。 她看这个赵连娍是疯了,往日赵连娍从来不敢在贾姨娘面前对她们高声,今天居然要赶她们走,还这么凶狠! “咳咳咳……” 贾姨娘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连娍转头看她,眸底泛起淡淡的失望,这咳嗽是姨娘开口向着温娉婷母女说话的开场白。 “娍儿,你表妹已经知错了,你就原谅她吧。” 贾姨娘咳嗽停下,果然柔柔弱弱的开了口。 赵连娍笑了一声:“姨娘,倘若知错有用,还要衙门做什么?” 她的姨娘,好像只会永远向着温娉婷。 “你表妹毕竟没有真伤到小葫芦。”贾姨娘擦了擦嘴角,哀求地看着她:“除了你,姨娘在世上就剩下这两个亲人了,你就看在姨娘的面上,原谅她们吧?” 她说着又咳嗽起来,歪在榻上有气无力的,虚弱又可怜。 “原谅也不是不可以。”赵连娍转而看向温娉婷,语气不容反驳:“只要表妹肯跪下给小葫芦赔罪。” 第17章 磕头赔罪 “什么?”温娉婷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杏眼瞪得滚圆。 赵连娍叫她给小野种下跪?赵连娍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小贾氏的哭泣也停了一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赵连娍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下意识看向贾姨娘。 贾姨娘抬起头看赵连娍,诧异的皱着眉头,声音弱弱的:“娍儿,你就别使性子了。” “姨娘,我没有使性子。”赵连娍声音不大,语气坚定。 昨天要不是她去的及时,小葫芦就是上辈子的下场,只是叫温娉婷跪一下,算是便宜她的了。 小贾氏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说辞:“娍儿,小葫芦才多大?你表妹可是和你平辈,真叫你表妹跪了小葫芦,那不是折煞了孩子吗? 对小葫芦不好的。” “姨母不必担心,小葫芦受得起。”赵连娍不想再与她们多做纠缠:“表妹要是做不到,我这便派人去与父亲母亲说,让他们差人送你们走。” 上辈子,温娉婷对小葫芦做下那种人神共愤的事,别说是磕头了,就算是赔命给小葫芦,也是温娉婷应当做的。 小贾氏和温娉婷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恨意,赵连娍分明就是故意小题大做,想借此机会羞辱她们。 “大姐……”小贾氏再次拉住了贾姨娘的手。 “姨娘若是再替表妹说情,我立刻便派人去。”赵连娍注视着贾姨娘开口,打断了小贾氏的话。 小贾氏话说了一半,僵在那里。 “娍儿,你是连姨娘的话都不听了吗?”贾姨娘还是颤颤巍巍的开口了。 赵连娍看着别处:“姨娘不必多言。” 贾姨娘毕竟是她亲娘,看着她病殃殃求情,她也于心不忍。 但事关小葫芦,她绝不会让步。 贾姨娘又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罢了,我管不了你们了,都出去吧。” 赵连娍点头:“那我便派人去和父亲母亲说了。” 她知道,贾姨娘这么说话是生气了,她假装没看出来。 重活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温娉婷,贾姨娘无法改变她的。 “你……”贾姨娘指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的脸色的潮红,眼中见了泪。 “姨娘身子不适,去请大夫。”赵连娍吩咐了一句,牵着小葫芦转身往外走:“我先去见一下父亲母亲。” “娍儿,你别走!”小贾氏见状顿时急了,忙上前去拉着她:“你表妹可以给小葫芦赔罪的!” 整个平南侯府,谁都知道平南侯爱女如命,不只是平南侯府,整个帝京城恐怕都知道这件事。 除了平南侯,谁能做到把未嫁人就生了孩子的女儿接回家,还对小葫芦疼爱有加? 换成别人家,出个赵连娍这样的女儿,当场打死还肯收尸回家,就已经算是疼爱了。 小贾氏深知,赵连娍这一去,她们母女是非走不可了,因为平南侯几乎从不会对赵连娍说半个“不”字。 所以,即使不甘心,她们母女这头也不得不低。 赵连娍站住脚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着温娉婷。 温娉婷将手里的帕子当成了赵连娍,几乎撕成碎布条,赵连娍这个贱人竟敢如此羞辱她? 他日进了宁王府,她一定要赵连娍好看! 她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挪。 小贾氏生怕赵连娍不耐烦,走过去催促她:“快点。” 温娉婷走到赵连娍跟前,低头看向小葫芦。 小葫芦胆怯的往赵连娍身旁靠了靠。 温娉婷咬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葫芦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小脑袋不知所措的看赵连娍:“阿娘……” “阿娘在呢,小葫芦不怕。”赵连娍蹲下身,替她理了理领口,将她拉到温娉婷面前:“表姨知道错了,跪着给小葫芦赔罪,是天经地义的,小葫芦受着便可。” 上辈子温娉婷对小葫芦做的事,别说是下跪了,就是抵命也绰绰有余。她可不怕温娉婷折煞小葫芦。 “哦。”小葫芦看了看温娉婷,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小葫芦愿不愿意原谅表姨?”赵连娍望着她,眼底满是疼爱,柔声哄她:“愿不愿意,都可以说出来。” 小葫芦想了想,偏着小脑袋问她:“那表姨以后不会欺负我了吗?” 赵连娍看向温娉婷,方才柔和的眼神一下犀利起来。 温娉婷手心几乎掐出血来,忍着气道:“表姨怎么会欺负小葫芦呢?” “可是表姨用针扎我了呀。”小葫芦抬起小手看了看上头的针眼。 “表姨以后不会这么做了。”温娉婷说话时尽量平心静气。 “那表姨也不会凶我了吗?不会用眼睛瞪我了?也不会在阿娘不在的时候,偷偷骂我是‘野种’了?”小葫芦偏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将她望着。 温娉婷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这小野种就是故意的吧,问这么多,是想叫她多跪一会儿?还是想让赵连娍听着生气彻底赶走她? 小贾氏看出了温娉婷的不耐烦,连忙上前打圆场,蹲下身牵着小葫芦的手道:“不会,都不会了,你表姨最喜欢你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对待你了。” “真的吗?表姨保证吗?”小葫芦不放心,看看赵连娍,又看看温娉婷。 温娉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真的,我保证。” “那好吧。”小葫芦长长的眼睫扑闪了两下,奶声奶气的对着赵连娍道:“那我就原谅表姨吧。” “快起来。”小贾氏连忙扶起温娉婷,口中夸道:“真好,小葫芦真是好孩子。” 小葫芦靠在赵连娍怀中,看了看她。 赵连娍起身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小葫芦做得很好。” 小葫芦乖巧,孺子可教,她很欣慰。 小葫芦弯起眉眼甜甜地笑了。 “娍儿,你表妹跪也跪了,赔罪也赔罪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可不能记仇。”贾姨娘缓缓开口了。 “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赵连娍粲然一笑:“我和表妹,毕竟有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呢。” 她说着笑看了一眼温娉婷,不就是虚情假意吗?她也会。 从前她随心所欲惯了,从来不会与人虚与委蛇,重活一次,她发现这样对付这些恶人倒也挺好的。 温娉婷显然没想到赵连娍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她愣了一下,才勉强笑了笑。 “既然如此,你们中午就都留在我这里用饭吧,此事到此就算是和解了。”贾姨娘又道。 “好啊,姨母。”温娉婷抢着答应了,又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自从生下小葫芦之后,就不怎么愿意在人前了,整日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她不信赵连娍会愿意留下来吃饭。 “姨娘都开口了,那自然是好。”赵连娍含笑应道:“我也好久没有陪姨娘用饭了。” 温娉婷气恼的攥了攥手心,赵连娍这到底是怎么了?从宫里出来之后,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般。 “如此甚好。”贾姨娘笑着点了点头。 午饭时,赵连娍在温娉婷三人诧异的目光中,吃了不少菜,还吃了两碗粳米饭。 收拾了温娉婷,她食欲好得很,而且她也要多吃一些,养好身子,才好接着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姑娘,武德司派人送东西来了。”云蔓进门,小声开口。 “武德司?”赵连娍还未来得及说话,贾姨娘就先开口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娍儿怎会跟他们有牵扯?” “没什么,我去看看。”赵连娍若无其事的摆了摆手,转头去看在另一边正由奶娘喂着饭的小葫芦。 “那你去忙吧,小葫芦先在我这里。”贾姨娘也没有追问,慈和地看向小葫芦。 第18章 带歪 “好,那姨娘给我照看小葫芦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赵连娍见小葫芦还没有吃完,思及李行驭也不知道送了什么来,或许不宜给小葫芦瞧见,便答应了。 想到了李行驭,她心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李行驭给她送东西,怎么想都不像什么好兆头。 回到棠梨院,云蓉捧出一只楠木盒来。 “送东西来的人说什么了吗?”赵连娍接过楠木盒,仔细打量了一眼。 名贵的金丝楠木盒小巧玲珑,表面打磨的光滑,不过她两个巴掌大,四角用黄铜包了,很是精致养眼。 “没有。”云蓉摇了摇头:“对方只说是他们大人让送来,请姑娘亲自打开验收。” “叫我亲自打开?”赵连娍新月眉微微皱起。 “姑娘,奴婢觉得不妥。”云蔓道:“还是让奴婢来吧?” “不用。”赵连娍也觉得不妥,所以更不能让云蔓冒险。 她左右看了看:“你们退开一些。” 随后,她举起那木盒,朝着桌上丢去,李行驭越说叫她亲自拆,越是没有什么好事,她肯定不会听。 “咚——” 楠木盒落在桌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盒盖打开,里头的东西蹦了蹦。 赵连娍瞥见了一眼,情不自禁捂住了心口。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云蔓和云蓉就都凑过去看了。 紧接着就是两人的惊叫。云蓉胆小,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云蔓稍微好些,却也吓得花容失色,退了老远。 盒子里装着的,是李行驭逼着赵连娍捡起来的那只断手。 “别怕,没事。”赵连娍转开目光,伸手合上了盒盖:“拿下去,让人找个地方埋了。” 她定神思索,这断手她那日丢给禁军了,李行驭特意送来给她什么意思? 告诉她他知道她是故意给他找事情?警告她老实点,别耍花招? 云蔓壮着胆子取过木盒,正要出去,赵连娍忽然出言:“等一下。” 云蔓不解地看她。 赵连娍伸手,云蔓低头瞧,这才发现木盒下方还粘着一小张纸条。 “行末山居图”。 短短五个字,却叫赵连娍变了脸色。 这是四哥那副画的题字。 李行驭居然知道她去昨夜郊外的目的?拿四哥的画作要挟她?是想要她好好说出她所知道的那些秘密吗? 赵连娍拿着字条,神色一时变换不定。 “姑娘,姑娘……” 外头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出什么事了?”赵连娍听出这是小葫芦奶娘的声音,忙将纸条随手塞进袖中,快步走了出去。 事关小葫芦,她自然关切。 “姑娘!”奶娘正跑到门口,险些扑在她身上,气喘吁吁:“您快去看看,稚姑娘在贾姨娘屋子里,奴婢们想进去,门口的人不让。 奴婢在外面听了半天也没动静,怕出什么事,就赶紧来了。” 小葫芦吃她的奶长大的,她跟着赵连娍也三年了,自然最知道赵连娍有多在意小葫芦,容不得一点闪失。 所以,一觉得不对,她就立刻来禀报了。 “是谁让人拦着你们的?”赵连娍闻言快步往外走,口中询问。 “是表姑娘。”奶娘跟上去如实道。 “姨娘没有说什么?”赵连娍微微皱起眉头。 “没有。”奶娘摇头:“表姑娘打发奴婢们出来,当时奴婢还特意看了贾姨娘,可贾姨娘低着头,压根儿不理奴婢。” 赵连娍眉头皱得更紧,步伐也越发快了。 “姑娘。” 迎春院,守在屋门口的婢女们齐齐行礼。 赵连娍不理会她们,抬手推门。 婢女们不敢拦她,有人朝着屋里高声道:“姑娘来了。” 赵连娍瞥了那婢女一眼,这是通风报信? 那婢女心虚地低下头。 赵连娍也不多言,抬步跨进了门内,正屋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葫芦?”她左右瞧了瞧,唤了一声。 屋内毫无回应。 赵连娍心中焦急,正待再唤,西侧房门忽然开了。 “阿娘。”小葫芦小小的身影出现了。 “表姐。”温娉婷小圆脸上满是笑意,推着小葫芦走了出来。 “小葫芦,过来。”赵连娍迎上前,眼底满是警惕。 小葫芦怎么会和温娉婷在一起?贾姨娘和小贾氏呢? 温娉婷推着小葫芦走得更快了。 小葫芦心不在焉的回头去看,小脸上满是好奇,温娉婷却侧身挡着,口中道:“表姐,小葫芦真乖,我们已经和好了。” 她说着,就要合上房门。 温娉婷怎么可能对小葫芦这样好?鬼鬼祟祟的关着门肯定没什么好事。 赵连娍起了疑心,口中吩咐婢女抱小葫芦,脚下已经走过去一把推开了门。 温娉婷身量没有她高,也不像她从小爱舞枪弄棒的,有心想要阻止,却不如她力气大,一下被她推到一旁去了。 赵连娍一进房,就见房间内床幔高高勾起,两个婢女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惊恐地从床上坐起身,唇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床边柜子上,摆着各种用具,皮鞭、相思套、勉铃、连珠……种种件件,不堪入目。 赵连娍看得怒从心中起,她说温娉婷怎会这样好心待她的小葫芦,原来她引小葫芦来看这龌龊的场景,温娉婷这是想毁了小葫芦,其心可诛! “奶娘先抱小葫芦回去,云蔓去取家法来!” 她扬声吩咐。 “表姐,你做什么?”温娉婷有点慌了,解释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想和小葫芦和好,我也不姓赵,表姐不能拿家法惩戒我……” 赵连娍逼她给小葫芦磕头赔罪,她心里怄着一口气不出不快,趁着赵连娍不在,直接给小葫芦来了个“活春宫”,还是两个女子演的。 她就要把小葫芦带歪! 她平日里就有看这些婢女互相玩弄的癖好,一直养着几个这样的婢女在跟前,兴致来了就会看一看。所以安排起来极快。 “嗯,你什么也没有做。”赵连娍坐下,两手扶在膝盖上看着她,怒极反笑。 她是太给温娉婷脸了,温娉婷才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 温娉婷看她不怒反笑,心里反而害怕起来,她盯着赵连娍,脚下慢慢往后退,想伺机而逃。 若是从前,她压根儿不会害怕赵连娍,甚至还能胡乱哄赵连娍几句。 但经历了昨天和今天的事,她手上伤还生疼,看到赵连娍这般模样,已经开始打心底里发怵了。 “拦住她。” 赵连娍吩咐一句。 婢女们拥上来,堵在了门口。 温娉婷没有退路,惊恐地对着外面大喊:“娘,姨母,救命啊!赵连娍要杀我……” “姑娘,家法取来了。” 外头,婢女将家法鞭子递了进去。 这鞭子是牛皮锁制,韧而不断,顶端缠着红绳,长短正称手。 赵连娍起身接过鞭子,看着温娉婷凭空甩了甩。 鞭子抽出的声音清脆响亮,几乎吓破了温娉婷的胆,赵连娍会不会对她下死手? 她拼命往门外挤,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姨母,救命啊……救救我……” 第19章 宣泄 “娍儿,你在做什么……” 赵连娍耳边隐约听到贾姨娘的声音,从婢女们身后传过来。 她只当是没听到,吩咐道:“给我拦好了,她若是跑出去,我唯你们是问。” 婢女们顿时将门堵得更紧了。 赵连娍高高扬起鞭子,一鞭子重重抽在温娉婷身上,鞭子从空中过,发出“咻”的一声。 这家法鞭子打人极疼又不伤筋骨,极好用。 “啊——” 温娉婷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一声。 “我的婷儿!”小贾氏心疼的在外面直哭。 “娍儿,你让姨娘进去,有什么话好好说。”贾姨娘好言好语相劝。 几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嘈杂吵闹。 赵连娍是谁的话也不听,只拿着鞭子追着温娉婷一顿猛抽,抽得温娉婷哭爹喊娘,缩在墙角边捂着脸大哭。 赵连娍瞥见缩在床角的两个婢女,想起上辈子温娉婷对小葫芦做的事,越发的怒火中烧,鞭子挥得虎虎生风,像是要将两辈子所有的愤怒与怨恨全都宣泄出来一般。 她也不知道到底抽了温娉婷多少下,直到察觉温娉婷没了动静,捂在脸上的双臂落了下去,才停住了手。 她喘息着,看着温娉婷不知死活的模样,心里头畅快多了,上辈子淤积在心底的痛苦愤懑总算发泄出了一部分。 “姑娘,表姑娘已经昏厥过去了。”云蔓大着胆子,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马鞭:“您也要歇一歇。” 赵连娍回过神来,这才细看了温娉婷几眼。 温娉婷瘫坐在墙角,身上衣裳都被她抽破了,有鲜血渗出,半张脸都是鞭痕,难以分辨原来的长相,两只手更是因为挡在脸上,几乎都被打烂了,包着的纱布被她抽掉了,温娉婷双手加起来都没有一块好皮肉。 “让人去请父亲母亲来。”赵连娍冷静吩咐。 温娉婷今日所做之事,就是打死她也不为过,这对母女,绝对不能继续留在平南侯府了。 云蔓朝着一个婢女挥手。 那婢女挤出人群,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贾氏趁机挤了进去,口中哭喊:“婷儿,我的婷儿……” 赵连娍漠然扫了她一眼,吩咐:“让开。” 众婢女这才散开,贾姨娘被婢女扶着走了进来。 小贾氏已经伏在温娉婷身边哭开了。 贾姨娘瞧见温娉婷的情形,忙吩咐:“快让人去找大夫。” “大姐,婷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小贾氏泪流满面。 “娍儿,你怎么能对你表妹下此毒手?”贾姨娘看向赵连娍,她很少疾言厉色的说话,向来蜡黄的脸色都有了几分红。 “方才,温娉婷带着小葫芦,姨娘去什么地方了?”赵连娍不回她的话,扬起脸看着她反问。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和贾姨娘说过话。 贾姨娘毕竟是她的生母,虽然偏心,但她一直尊重贾并且愿意孝顺贾姨娘。她可以容忍贾姨娘对温娉婷的偏心,也可以为了贾姨娘一次又一次的退让,但贾姨娘不能动小葫芦。 小葫芦是她的底线。 贾姨娘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方才我乏了,你姨母陪我回房歇一会儿。 你表妹说她对不住小葫芦,想带一带小葫芦,弥补弥补小葫芦。 我看她也真心实意,又在我这里,能有什么事?就答应了。 你究竟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她说着,捏着帕子掩唇咳嗽了几声。 “姨娘自己看看吧。” 赵连娍朝床的方向抬了抬手。 贾姨娘进门来,光顾着看温娉婷和质问赵连娍了,倒是没有留意旁的。 经赵连娍提起,她这才看过去,一眼下去,看到床上的婢女和床头放的东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眉头紧紧皱起,忍不住低语:“婷儿还没成亲啊,怎么会想着这些……” 赵连娍嗤笑了一声,她的姨娘,还真是关心温娉婷。 温娉婷本就是个龌龊的玩意儿,上辈子温娉婷做了朱曜仪的侧妃,玩的可比这花。 平南侯夫人钟氏和大夫是一齐到的。 床头的东西已经收了,床上躺着的人也换成了温娉婷,那两个婢女被捆着丢在一旁。 “母亲。”赵连娍上前招呼平南侯夫人,往她身后瞧了瞧,并未发现平南侯的身影。 “娍儿。”钟氏牵住她的手解释:“朝中有事,你父亲才去,就只我来了。” 她眉眼平和,穿戴华贵却并不张扬,手中握着一串念珠,浑身散发着柔和的气场。 “母亲请坐。”赵连娍对她很是敬重,扶着她坐下。 钟氏虽然不是她的亲娘,但待她极好。有时候祖母看她不顺眼,钟氏守孝道,没法不顺着祖母,只能亏待她,事后却都会和她解释,又安慰她。 她从来没有怪过钟氏。 上辈子,父亲和几个兄长被宁王害死在边关,二叔家的财产也被宁王强夺,钟氏和祖母想去告御状,被朱曜仪命人乱棍打死在街头…… 想起这些,她看着钟氏的眼神越发沉重,眼圈也红了。 钟氏看了看左右,见小贾氏只顾看着床上的温娉婷,这才拍了拍赵连娍的手小声宽慰道:“娍儿莫怕,母亲在这。” 赵连娍回过神,心中一暖:“母亲觉得我占理?” “我还不知道什么事呢。”钟氏笑了笑:“不过,我相信我们家娍儿,我们家娍儿从小就讲理,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赵连娍听得眼眶一热,心中感动无比,上辈子她回来后,祖母不容她,母亲也是这样说话的。 “娍儿是在我跟前养大的,她什么秉性我一清二楚,她带了婚书回来的,那儿郎定然出色……” “孩子遇到难处了,再把她往外赶,不是要将她逼上绝路吗?” “娍儿不怕,你祖母要是真赶你走,母亲陪你去……” 字字句句,历历在目,叫赵连娍湿了眼眶,再看看不远处的贾姨娘一双眼只落在温娉婷身上。 她不禁黯然低下头,两辈子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贾姨娘是她的亲娘,却更疼温娉婷?而钟氏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倒将她视为己出? 钟氏看出她的感伤,握着她的手宽慰的拍了拍。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小贾氏见大夫松开把脉的手,迫不及待地问。 瘦高的大夫摸了摸胡须:“夫人安心,令爱这都是皮外伤,并没有性命之忧。 待老夫开个方子,配合药粉,养上半个月就会好的。” 小贾氏松了口气:“那她什么时候会醒?” 大夫道:“用不了多久。” 果然,大夫开了方子离开后不久,小贾氏正忙着给温娉婷上药时,温娉婷睁开了眼睛。 “婷儿醒了!”小贾氏喜见于色。 贾姨娘面色也是一松。 赵连娍心烦,也等得不耐烦了:“表妹醒了正好,母亲我已经请来了,就说一说今日的事,也好趁着天没黑早些送表妹和姨母离开。”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静悄悄的,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第20章 剁碎了喂狗 小贾氏率先哭出声来:“娍儿,我们好歹和你沾着亲缘,你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贾姨娘一脸不赞同地看朱曜仪,这才察觉钟氏也来了,忙福了福:“夫人来了,奴婢没有看见,失礼了。” “贾姨娘不必客气。”钟氏虚扶了她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贾姨娘低头叹了口气,即使她常护着温娉婷,今日实在找不到借口替温娉婷开脱。 “你们都退下吧。”赵连娍朝着婢女们吩咐一句,又道:“云蓉,把东西呈上来给母亲看一看。” “是。”云蓉很快端来一个黑漆金纹盘,上头放着之前摆在床头的那些器物。 “这……”钟氏看见那些东西,脸色大变:“快收起来。” 即使她一把年纪了,也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这哪是能示人的东西? “你来说。” 赵连娍指了被捆着扔在墙角的两个婢女其中的一个。 那两个婢女,看着年纪都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蜷缩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 被指到的那个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赵连娍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们:“你们既然是温娉婷的婢女,就应该知道,这个屋子里是谁说了算。 说了实话,可饶你们性命。” “奴婢说……” 听闻可以不死,两个婢女眼睛里都有了光。 原来,这两个婢女也不是自愿的,她们是温娉婷去年在集市上买来的。 温娉婷平时也不叫她们做别的,来了兴致关上门,就拿她们折磨玩乐。 谁会愿意如此?可她们卖身契在温娉婷手中,就是温娉婷叫她们去死,她们也得毫无怨言,更别说只是做那些事。 做得多了,人也就麻木了,渐渐的没了反抗的心思。 今日的事,也是温娉婷吩咐的,她们虽然觉得不妥,却也不敢不从。 “温姑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钟氏听完事情原委,一时气得手都在颤抖,指着温娉婷又骂不出什么来:“小葫芦才多大?你怎能如此?也不用多说了,我这就安排人送你们出去。 来人!” 她毕竟是平南侯夫人,娘家也是高门大户,虽然为人和善,举止却也自有威严。 “唉呀……丧尽天良啊……” 她话音落下,好端端站在床边的小贾氏忽然一下坐在地上,两手捶地大哭起来。 “平南侯府也太欺负人了吧,把我女儿打成这样,就要把我们扔到大街上去……真是天理难容啊……” 毕竟温娉婷理亏,她无法辩驳,竟拿出市井泼妇那一套来,开始蛮不讲理。 “小贾氏。”赵连娍垂眼望着她演戏,眸底毫无波澜:“送官和离开,你选一个。” 小贾氏听她连“姨母”都不喊了,心里发慌,赶忙抱住贾姨娘的腿:“大姐,婷儿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她还要报官,不如直接把我也打死吧……” 贾姨娘叹了口气,看着赵连娍:“娍儿……” “姨娘不必多言,此事我绝不会让步。”赵连娍转开目光,掩住心底的失望。 钟氏听闻小葫芦的遭遇,都气成那样,贾姨娘竟还能为温娉婷求情。 若不是她容貌上有与父亲相似的地方,她恐怕要以为温娉婷才是贾姨娘亲生的。 正当此时,外头钟氏的婢女来报:“大夫人,侯爷回来了,宁王殿下也下来了,正在门口。” “宁王殿下来了?”小贾氏喜出望外,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她回头看床上的温娉婷,眼底燃起了希望,宁王殿下一定会向着她们母女的。 这平南侯府就是她们的家,她还指望着女儿风风光光从平南侯府出嫁呢,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温娉婷拉起被子盖住了脸,她这副模样,怎能被宁王看见? 赵连娍心沉了下去,温娉婷是朱曜仪的人,朱曜仪来定然会阻止她赶走温娉婷母女的。 而父亲和母亲如今还不知道朱曜仪的真面目,恐怕还会继续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她思索着,决定等今日的事情一了,就好好与父亲母亲谈一谈退亲的事。 重活一次,若想改变上辈子的命运,第一要紧的就是与朱曜仪划清界限。 “请殿下和侯爷进来。” 钟氏吩咐一句,方才的愤怒掩了下去,举止是一派大家夫人风范。 在宁王跟前,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平南侯陪着朱曜仪,一并进了屋子。 众人纷纷见礼。 赵连娍也随着钟氏一起行礼。 “阿娍,你我不必如此客气。”朱曜仪语气温和,抬手去扶赵连娍。 从进屋子,他的眼神就落在了赵连娍身上,有和煦,有心疼,更有点点爱慕之意。 这样的眼神,落在旁人眼里,便是对赵连娍的绵绵深情了。 赵连娍直起身,躲开他的手,垂着眸子道:“宁王殿下,礼不可废。” 她甚至不能看朱曜仪一眼。 朱曜仪的惺惺作态令她作呕,前世种种在脑海中翻腾,若是可以,她想拿一把尖锐的刀,直戳进朱曜仪的心脏,再将他剁碎了喂狗。 小贾氏见朱曜仪一双眼睛都在赵连娍身上,不由暗暗忧心,朱曜仪怕不是对赵连娍也动了心吧? 平南侯知道赵连娍抗拒朱曜仪,怕朱曜仪尴尬,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钟氏看了看床上欲言又止,温娉婷所做的事,哪里是能在人前说出来的? “宁王殿下,侯爷,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母女啊……”小贾氏见没有人开口告状,立刻走过去跪下哭了起来:“娍儿用马鞭快把婷儿抽死了,还要赶我们母女走,侯爷您知道,我们母女无依无靠,哪有什么去处啊……” 料想宁王在这里,温娉婷所做的事赵连娍也说不出口,她暗暗松了口气。 平南侯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 “表妹怎么了?”朱曜仪闻言关切的询问。 他便是个翩翩君子的模样,即使关心温娉婷,看着也是毫无私心,好像一个性子极好的兄长在关心妹妹。 “殿下别提了……”小贾氏抹眼泪:“娍儿将她打得遍体鳞伤,都奄奄一息了……” 朱曜仪疑惑,语气依旧温和:“阿娍,你为何这样对待表妹?” 实则,他心里已然生了怒,温娉婷娇俏可人又对他处处顺从,很得他的欢心。赵连娍这贱人,昨日扎断了温娉婷的手骨不说,今日又鞭挞? 真是岂有此理! 看来,他必须早日将赵连娍娶回家,加快进度夺取兵权! 第21章 叔叔有疯病 “温娉婷让这两个婢女当着小葫芦的面行龌龊事。”赵连娍指了指那两个婢女:“我只是请她们离开,宁王殿下觉得我的要求过分吗?” 她抬起清凌凌地瑞凤眸直视着朱曜仪,一张小脸冷艳桀骜,朱曜仪既然要管,那就给她个说法吧。 “那你还打了婷儿呢!”小贾氏立刻道。 她看着赵连娍不好惹的模样心虚得很,暗暗唾了一口,赵连娍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真是够不要脸的。 “既然已经打过了,那就算是惩罚了,你消消气,她们母女在平南侯府多年,突然间也没个去处。”朱曜仪语气温和,叫人如沐春风:“阿娍,得饶人处且饶人。 侯爷,您以为呢?” 他说着看向平南侯。 赵连娍看着朱曜仪,眼底藏着嘲讽。朱曜仪当然要留温娉婷在府上,不然谁替他盯着她? 这个伪君子,连替温娉婷求情找的借口都是冠冕堂皇的,一副悲悯天人模样,丝毫看不出禽兽本质。 上辈子,她就是被他这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罢了,娍儿。”平南侯被问及,自然不会反驳。 朱曜仪毕竟是宁王,他也不想让朱曜仪下不来台。 之前,因为赵连娍不喜欢宁王,他也不看好朱曜仪。 可赵连娍有了孩子回来之后,朱曜仪仍然不离不弃的,甚至从未对赵连娍说过半句重话,慢慢的他对宁王就有所改观了。 再加上之前他拿兵权试探过宁王,发现宁王并不在意,他就更加信了宁王对赵连娍是真心的。 在他看来,赵连娍应当找不到第二个对她、对小葫芦这样好的儿郎了。 他想女儿幸福,所以一直撮合二人婚事。 “温姑娘下次可不能这样了。”钟氏牵过赵连娍的手,告诫温娉婷。 她心里也气不过,可朱曜仪已经开口了,他们不能不给朱曜仪这个脸面。 赵连娍不曾言语,算是默认了。 从朱曜仪来,她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也罢,温娉婷上辈子祸害了她那么久,也不指望如此就根治了温娉婷,经过这一次,温娉婷总归能消停些日子的。 “阿娍,外祖母明日过寿,我是来下帖子的。”朱曜仪含笑注视着赵连娍。 赵连娍肌肤白到耀目,新月眉,瑞凤眸,卷翘的长睫好像勾在他心上,叫他情不自禁就出了神,直至他的目光落到那粉嫩的唇瓣上,浅浅的牙印还在,脖颈处的痕迹也在,他瞳孔猛地一缩,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恨意。 “帖子前几日便有人送来了。”赵连娍淡淡回道:“不必宁王殿下再跑一趟,实在劳神。” 她心中起了思量。 朱曜仪所说的“外祖母”并非他的亲外祖母。 朱曜仪生母只是个宫女,落地便被被惠妃抱去养在膝下的,惠妃后来又生下了福王。这位外祖母就是惠妃的母亲,也是康国公府的老夫人。 想起康国公府,她又想起一个仇人,那就是康国公沈朝的养子沈全璋。 康国公膝下只有几个女儿,年近半百并无半个儿子傍身,只能收养了没落寒门出身的沈全璋。 就是这个沈全璋,上辈子为了讨好朱曜仪,无故将她大哥捉进牢狱之中,用重刑逼他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平南侯府世代忠良,大哥作为嫡长子,自然有一副铮铮铁骨,抵死不认那些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最后被活活折磨致死。 大哥如同父亲母亲一样,很疼她。 上辈子她对大哥的灾难无能为力,重活一次,她自然要替大哥报仇。 “送帖子是礼数。”朱曜仪脸上笑意丝毫不变,语气甚至更柔和了:“我来和你说,是我的心意。 明日我来接你一同前去。” 他藏在袖中的拳头死死收紧,就再忍耐赵连娍一阵子吧,等兵权到手,他一定要赵连娍生不如死! “不必了,我随着母亲一同前去便是了。”赵连娍径直拒绝了,没有再给朱曜仪说话的机会:“父亲,母亲,我乏了,先回院子去了。” 她说罢了,出门带着小葫芦去了。 屋子里,钟氏笑着缓和气氛:“小葫芦还小,夜里总爱闹腾,娍儿她没睡好,宁王殿下可不要同娍儿一般见识。” 任谁都能看出赵连娍是在回避朱曜仪,屋子里气氛实在尴尬。她也有些忐忑,怕朱曜仪变脸怪罪。 朱曜仪爽朗一笑道:“怎会?我之前也和阿娍说过,让她多叫奶娘照顾小葫芦,可她就是不放心,总喜欢亲力亲为。” 眼下,他自然会纵着赵连娍,赵连娍哪怕说要上天,他也只会笑着递梯子,来日方长,如今的耻辱他日必然数倍奉还。 “是呢。”钟氏见他没动怒,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平南侯。 平南侯会意,笑着邀请道:“前日我收到一幅画,殿下不如随我去书房品鉴品鉴?” 朱曜仪点头,借着这个台阶就下了。 * “阿娘。” 小葫芦小手勾着赵连娍的脖颈,奶声奶气的唤她。 “嗯?” 赵连娍看向女儿圆乎乎的小脸,眸中不由自主有了笑意。 “阿娘不要生气呀,我也不喜欢宁王殿下。”小葫芦抱紧她,贴着她耳朵小声咕哝。 小小的她,已然知晓这话不能叫人听了去。 赵连娍笑了:“今日,表姨给你看什么了?” 小葫芦如果看到了什么,她还是要跟孩子说清楚的。 “阿娘,那两个婢女好奇怪呀。”小葫芦扑闪着鸦青长睫:“她们为什么一直抱着亲啊亲?” 她很好奇,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全是懵懂,眨巴眨巴地看着赵连娍。 “只是亲吗?”赵连娍问。 她要知道,小葫芦到底看到了多少。 小葫芦歪着小脑袋,小手戳着自己的小下巴想了想:“她们还哼哼呢,好像很痛。” 哼哼唧唧的,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呀。 “她们这样是不对的。”赵连娍思索着解释:“天地阴阳,儿郎和姑娘才可以这样亲亲,而且要长大了,成亲之后。” 这么说小葫芦并没看到多少,她顿时放了心,拧着的眉心松开了。思量间还是觉得温娉婷实在可恶,早晚要将温娉婷彻底收拾了。 小葫芦懵懂地点点头,黑葡萄似的眼睛忽然一亮:“我知道了,阿娘和爹爹亲亲,就有了我。” 之前,她缠着阿娘问她是从哪里来的,阿娘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赵连娍笑了笑:“嗯。” “阿娘,我好想爹爹呀。”小葫芦小脑袋枕在她肩头,说起“爹爹”,她小脸上有了失落。 要是她一个又高又大又厉害的爹爹,就有人保护她了,再也没有人骂她是没有爹爹的“小野种”了。 可她的爹爹在哪里呢? 赵连娍一时说不出话来,其实她自己还好,有小葫芦陪伴,她并没有想嫁人的心思。 但小葫芦总想爹爹,有时候确实叫人心疼。 “阿娘。”小葫芦抬起小脸,小手摩挲赵连娍脖颈上的伤痕:“欺负你的那个叔叔,他是谁呀?” 她可有自己的小心思,那个叔叔那么厉害,要是她爹爹就好了,以后可以保护她和阿娘,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和阿娘了。 赵连娍听她问起李行驭,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了,她停住脚步郑重地嘱咐:“那个叔叔有疯病,无缘无故就要拿刀子划人的,小葫芦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远远的躲开,记住了吗?” 第22章 会想法子娶她 “啊。”小葫芦惊得瞪大了黑黝黝的眸子:“阿娘的脖子就是他发疯划的吗?” 阿娘说得好可怕,那个叔叔也确实好凶哦,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还是想和那个叔叔亲近一点呀?她疑惑地皱着小脸。 “嗯。”赵连娍再次告诫:“小葫芦一定要记住了,以后看见他就躲开。” 李行驭虽然不伤孩子,但谁知道他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还是离他远些更安全。 “好,阿娘我记住啦。”小葫芦小脑袋点了点,摇头晃脑的,可爱极了。 翌日。 赵连娍穿戴整齐,自梳妆台前站起身:“云蔓,去把小葫芦抱来。” 她要随母亲、婶娘她们一道去赴宴了。 “姑娘。”云蓉犹豫了一下劝道:“稚姑娘跟着去赴宴,只怕又要被那些人说三道四的,不如就让稚姑娘在家中吧?” 她生来胆小怕事,总不能理解为什么稚姑娘出去要面对那么多非议,姑娘却还是去哪里都还要带着稚姑娘? 留在家中,不是更好吗? 赵连娍摇了摇头:“我护着她,只能一时,不能一世。 该面对的,还是要她自己面对,她要强大起来,以后才能保护好自己。” 她也知道,小葫芦出去可能会受委屈,但这就是小葫芦该面对的,她不可能一辈子把小葫芦关在家中。 云蓉听了她的解释,愣了一下点点头:“还是姑娘考虑的周到。” * 康国公府出了个惠妃,膝下又有宁王、福王两个皇子,康国公贵为国舅,又任兵部尚书,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他的母亲过寿,前来贺寿之人自然多得数不过来。 康国公沈朝和养子沈全璋正在门口笑脸迎客,见到平南侯一众,笑着招呼。 赵连娍一路看着康国公府门前的张灯结彩,入目皆是一片喜庆的红,她默默跟在长辈身后,悄悄打量门口的沈全璋。 沈全璋身形瘦削,算不上高大,五官生得不错,只是组合在一起显得太过秀气,周身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场。 赵连娍又多看了一眼,就是此人,上辈子往死里折磨她大哥。今日她便将他的老底翻出来,叫他再无帮朱曜仪为恶的机会。 为了避嫌,男宾和女宾席位是分开的。 赵连娍随着钟氏她们进了花厅。 花厅里,一众女眷原本热热闹闹的说着话,看见她进来了,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瞬间安静下来。 赵连娍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从她有了小葫芦之后就一直是这样了。 她也不在意,同钟氏说了一声之后,便去了花厅后面的小园子。 奶娘带着小葫芦在这里玩耍。她不想听那些早听得耳朵起了茧子的冷嘲热讽,这会儿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好做别的。干脆出来陪孩子躲清静,等会儿开席了再回去便是。 赵连娍在回廊下倚柱含笑看小葫芦被奶娘抱着,正翘着兰花指采梅花。 “小葫芦好像又长高了。” 一道清润的嗓音打破宁静。 赵连娍侧眸,眼神柔了柔,转身行礼:“拜见福王殿下。” 来的人正是惠妃亲生的福王朱平焕。 他身姿清瘦,肤色有几分病态的苍白,一双桃花含情眼好似泛着水光,深深望着她:“你瘦了。” 赵连娍对他笑了笑:“还好吧。” 朱平焕是除了家人之外最让她放松的人。 小时候进宫赴宴,朱平焕救过她的命。 在没有流落在外那回事之前,她一直想嫁给朱平焕。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但她还是觉得像朱平焕像话本子里的英雄一样救了她,她该以身相许。 朱平焕也爱慕她。 当初她不肯答应与朱曜仪定亲,就是因为和朱平焕情投意合。 上辈子,她落在朱曜仪手里饱受折磨,临死时,她看到朱平焕为了她造了反。 “近日没休息好?”朱平焕看眼下有淡淡青黑,不由关切。 “还好。”赵连娍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 “嘴怎么了?”朱平焕抬手,欲触碰她的唇瓣。 赵连娍下意识退了半步,羞赧的低头:“不小心磕的。” 她不由想起李行驭来,黛眉微皱。 “照顾好自己。”福王抬手替她理鬓边的碎发,眸色温柔。 “我自己来。”赵连娍抬手理了理,莹白剔透的脸上泛起一层粉来,又往后让了让。 朱平焕很温柔,两辈子都是,事事以她为先,确实满心满眼都是她,但她已经不配了。 之前,惠妃倒是有让朱平焕和朱曜仪争抢她的意思。但从她失踪回来,有了小葫芦之后,惠妃自然就歇了心思。 她心思通透,是个明白人,既然没有将来,也就不必要牵扯不清了,反而耽搁了朱平焕。 “你发丝上有东西。”朱平焕并不在意,往前追了一步。 赵连娍这一次站着未动。 朱平焕抬手,替她取下了鬓发间的一点碎叶,捻碎在指尖,眸色深邃:“你再撑一阵子,我会想法子的。” 他的意思是,撑着别嫁给朱曜仪,他会想法子娶她。 赵连娍皱眉,正要拒绝,迎面走上来两个婢女:“福王殿下,国公爷请您去就坐。” 朱平焕点了头,又看赵连娍,未尽的言语咽了下去:“你也快去吧。” “好。”赵连娍应了。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直至朱平焕随着婢女远去不见了踪影,叮嘱了奶娘一声,才朝着花厅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过之后,朱平焕出现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眼底满是浓郁的爱慕和极致的思念。 走廊拐角处,李行驭抱臂倚廊柱站着,冷眼看着这二人互相目送对方,唇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十四也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是惊讶的。 平南侯府这个女子可真是不简单,惠妃膝下的两个皇子竟都和她有关联,还都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这或许对大人这边有利? 他想着,转头看李行驭,却见李行驭已经收回目光,看向小葫芦。 小葫芦此刻已经从奶娘怀中下来,粉嘟嘟的小脸扬起,小手指着不远处:“奶娘,我要荡秋千。” 奶娘是个白白胖胖的妇人,和蔼可亲,看得出很疼她,即刻便牵着她走到秋千边。 “奴婢抱姑娘坐好不好?”她蹲下身哄小葫芦。 “我自己坐。”小葫芦口齿还不是很清晰,却有主见得很,抬手推她,自个儿扑到了秋千上。 奶娘正待哄她,大大小小四五个孩子忽然窜进了园子,后头跟着一堆嬷嬷婢女。 奶娘看见为首的孩子,连忙俯身去抱小葫芦:“姑娘,咱们快走,珠姑娘来了。” 她们这些伺候稚姑娘的谁不知道,赵惠珠每回看见小葫芦,总要找些事的。 小葫芦抱着秋千推她:“奶娘,我不怕珠姐姐的。” 阿娘说了,人善被人欺,她要是看见赵惠珠就跑,以后赵惠珠一定会更加欺负她的。 “她在那里!” 赵惠珠一眼就看见站在抱着秋千的小葫芦,带着几个小孩子,齐齐朝小葫芦走过去。 她记着小葫芦打她的那一巴掌呢,今日说什么也要出了这口气。 小葫芦扶着秋千,看对方人多势众的,下意识想往后退,但想起阿娘的话又忍住了。 阿娘说,越是怕就越会激起别人欺负你,遇上事情一定要据理力争,哪怕打不过也不能退让。 她定住神,紧抿唇瓣,黑黝黝的眸子盯着赵惠珠。 奶娘跨了一步,挡在小葫芦身前:“珠姑娘,稚姑娘她……” “闭嘴。”赵惠珠小脸上满是厉色:“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把她拉住!” 她一挥手,架势十足,一点也不像个才七岁的小姑娘。 第23章 真的好喜欢 照顾小葫芦的奶娘和几个婢女顿时被拉住了。 “珠姐姐。”小葫芦努力镇定,偏着小脑袋:“你在这里欺负我,名声就没有了的。” 阿娘说,帝京的人都最在意名声,可以拿这个说事。 “我怎么会欺负你呢?”赵惠珠往前走了一步,低头看着矮她一头还多的小葫芦:“上次你打了我,不是你自己说要给我磕头赔罪的吗?” 她虽然小,却对后宅的事门儿清,对付小小的小葫芦,她有十成的把握。 “是你先打我,我只是以牙还牙。”小葫芦仰着小脸,脱口分辨:“你上次明明知错的,二舅母还打了你……” “你闭嘴!” 挨打这么丢人的事被小葫芦说出来,赵惠珠声音一下尖锐起来,恼羞成怒。 “小野种有什么资格以牙还牙?” “就是。” “叫她让你打回来,再给你磕头才算。” 其余几个小孩子都纷纷开口帮腔。 有宴席时,他们常与赵惠珠玩耍,彼此之间十分熟识,自然也都向着赵惠珠。且他们家的长辈也都叮嘱了,不许和小葫芦玩。 小葫芦瘪了瘪小嘴,忍着害怕,还是没有后退。 “郡主,你说怎么办?”赵惠珠侧过头,看她身旁的女孩。 这女孩生得瘦高,穿戴华丽,低头扫了小葫芦一眼:“我们也不打她,就让她跪下赔罪,再高喊十声‘我是小野种’,如何?” 她是乐仙公主的女儿刘静薇,今年八岁,前年就封了郡主。 一众小孩都笑起来,大声叫好。 “郡主就是聪慧。”赵惠珠夸了一句,看向小葫芦:“你还不快照着郡主的意思做?” “我没有做错事情,我也不是‘小野种’!”小葫芦眼睛瞪得滚圆,恼得小脸都红了。 “你怎么不是小野种?” “你有爹爹吗?” “你娘没有成亲就生了你,你就是小野种!” 几个孩子又纷纷开口。 “你们住口,我不是,我有爹爹!”小葫芦拔高声音凶他们,嗓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她才不是他们说得那样,阿娘说,爹爹只是走丢了,会回来找她们的! 可他们个个都比小葫芦大,哪里会怕她? “你没有爹爹!” “吹牛皮!” “按着她跪下认错!”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孩子一拥而上,顿时将小葫芦围在了中央。 小葫芦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害怕和委屈,一下哭起来,却还是不屈服:“我没有错,我不会跪,也不会认错……” “按住她!” 几只手伸过去,小葫芦被推倒在地上。 奶娘急得直挣扎:“姑娘,我的姑娘……” “你们走开……”小葫芦又气恼又委屈,两只小手胡乱还手。 一只手伸到她眼前,她也不管是谁的手,张嘴就咬了一口。 “啊——” 刘静薇痛呼了一声,大声道:“她还敢咬我,大家打她!” 她是郡主,几个孩子时常唯她马首是瞻,听她吃了亏,顿时就要对小葫芦动手。 “住手!” 奶娘急坏了,迸发出力气挣脱左右两个嬷嬷的手,扑过去护着小葫芦:“郡主,珠姑娘,有话好好说,你们不能动手打我家姑娘,要打就打奴婢吧。” 一来,小葫芦是她带大的,她确实心疼。二来,小葫芦要是有个闪失,她拿命也赔不起。三来,姑娘将她从暴虐的丈夫手中救出来,还给她工钱,对她恩重如山,她也要对得起姑娘。 所以,她舍命护主。 刘静薇捧着被小葫芦咬到的手,气恼地吩咐:“把她拉开!” 几个嬷嬷顿时上前,左右去拉奶娘。 一把长剑忽然挥至,嘈杂之中甚至没有人留意到一个嬷嬷的手臂被砍了下来。 “啊——” 直到下一刻惨叫声响起。 嬷嬷们一哄而散,惊愕的看着那个抱着断臂疼的坐在地上不停惨叫的嬷嬷,鲜红的血顺着她手臂的断口处喷涌而出。 赵惠珠几个小孩子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好一会儿,才张嘴哭起来。 “闭嘴。” 李行驭一把将长剑插回腰间,眉眼不耐烦的微皱着。 他身上明明滴血不染,却散发出一种可怖的杀气,狭长的丹凤眼一片阴鸷,更是吓人。 满朝文武见了他这般,都要打怵的,更莫要说眼前的一群妇孺了。 他只两个字,不仅赵惠珠不哭了,其他小孩子也没有一个敢哭的,憋着眼泪站在那里不敢动。 断手臂的那个嬷嬷捂着伤口,咬着牙也不敢发出声音了。 只有小葫芦坐在地上,泪眼模糊地看他,啜泣着含糊不清:“我要阿娘,我要爹爹……” 李行驭看着她遍布泪痕的小脸,脑海中浮起一张稚嫩的脸盘,被人羞辱打骂之后,抹去眼泪忍着痛一瘸一拐的离开…… 断臂的嬷嬷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滚。”李行驭回神,厌恶的皱眉。 一众人如蒙大赦,忙拔腿就跑。 小葫芦坐在地上,满脸泪花花看着李行驭,下意识朝他伸手:“要抱抱……” 李行驭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小孩子,更不喜欢小孩子哭,聒噪得很。 十四也觉得奇怪,寻常情形下,大人早拔腿走了,怎么会站在这里看那个娇娇的小哭包? 奶娘犹豫了一下,没敢拦着小葫芦,眼前的人看起来可怕,但是对姑娘好像没有什么恶意。她贸然开口,只怕激怒了对方,反而害了姑娘。 小葫芦见李行驭不动,委屈的瘪瘪小嘴:“怕怕……要抱抱……” 她仍然固执的对李行驭伸着小手。 李行驭在十四震惊的目光中,对小葫芦伸出了一根食指,眸底不无嫌弃。 小葫芦白嫩的小手握住他手指头,借着力气慢慢起身。 李行驭身子僵住了,小小的手握在他手指上,软软的暖暖的,却也带着她特有的力量,这种力量似乎透过指尖,直达他心底,叫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低头看小葫芦,哭唧唧脏兮兮的样子竟有了几分可爱。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未知让他觉得不适。 小葫芦仰起小脸看他,见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忽然想起阿娘的叮嘱,阿娘说,这个叔叔有疯病,喜欢到处拿剑划人。 阿娘说的是真的,方才叔叔把那个嬷嬷的手臂砍掉了,流了很多血。 她有点害怕了,慌忙松开手垂下小脑袋,纤长的眼睫沾着泪水湿哒哒的,两只小手互相攥着,可怜兮兮的不敢再看他。 李行驭仍然皱眉望着她,不懂自己为何会觉得这个小哭包顺眼。 小葫芦仰起挂着泪珠的小脸看了看他:“谢谢叔叔,我去找阿娘。” 叔叔有疯病,她还是要礼貌一点,不要惹叔叔生气才好。 李行驭蹲下身看她,小哭包白白嫩嫩的,眨着漆黑清澈的眸子,惊惧又忍不住好奇地看着他,像只脏兮兮的小猫儿。 他也不知为何,冷硬的心化开了一下:“你怕我?” 小葫芦睁大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怀抱,黑黝黝的眸子亮了,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说话,如果她说阿娘说了叔叔的坏话,叔叔又要欺负阿娘的,那不行。 她忍不住对着李行驭看了又看,怎么办,她好想要叔叔抱抱啊,可是叔叔要是发了疯病用刀划她怎么办?她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地上那个嬷嬷遗留的血迹。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怯怯地问:“叔叔,你会拿刀划我吗?” 李行驭摇头:“不会。” “那你可以抱抱我吗?” 小葫芦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胆子大了起来,往前迈了一步。 李行驭看她身上脏兮兮的沾着灰,小脸上也挂着泪珠,不由一脸嫌弃。 但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点墨般的眸子里满是期待,终究还是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十四瞬间惊呆了,他追随大人多年,从未见过大人如此一面。 “哇,好高啊!” 小葫芦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像一下飞起来了一样,她两手抱住李行驭脖颈,挂着泪的小脸上有了笑意。 好温暖好安全的感觉啊,不知道爹爹抱她是不是也是这样? 李行驭还有点嫌弃,心里也别扭,抱着她没动。 小葫芦丝毫不吝啬夸赞,小手搭在李行驭脖子上,歪着小脑袋看他:“叔叔,你长得好高啊。” 李行驭将怀里软乎乎的小人儿往上颠了颠,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勾了勾。 小葫芦在他怀中动来动去的,李行驭很少见的有耐心,只是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任由她身上的灰尘沾在衣襟处。 十四在一旁更是快要惊掉下巴了,他从来不知道大人居然这样喜欢小孩子,还是个脏兮兮的小哭包,把大人的衣衫都弄脏了,大人不是该觉得烦人才对吗? “叔叔,你好好啊……”小葫芦奶声奶气的连连夸赞。 这一下,李行驭眸底有了真切笑意。他听过无数的追捧,无数的赞美,但好像都比不过这一句,叫他从外熨贴到心底。 赵连娍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叔叔,你肩好宽啊。”小葫芦见他不生气,小手越发放肆起来,在他肩头摸来摸去,双眸亮晶晶地满是崇拜与喜爱,语气奶乎乎的:“叔叔你好有力气啊,抱得我好稳,叔叔你好厉害啊,那么重的剑你都能拿得起来,把坏人都赶跑了……” 她早把阿娘的叮嘱丢到了九霄云外。 叔叔好棒呀,怎么办?她真的好喜欢这个叔叔啊,叔叔要是她的爹爹就好了。 “小葫芦!” 赵连娍疾步而来,远远地看见李行驭抱着小葫芦,几乎惊得魂飞魄散。 第24章 阴魂不散 “阿娘!” 小葫芦看见赵连娍,不由唤了一声。 赵连娍快步上前,伸手自李行驭手中接过小葫芦,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心砰砰直跳,见小葫芦安然无恙才稍稍安心,心有余悸地看了李行驭一眼。 李行驭手握剑柄,冷着脸目不斜视的从她身前走了过去。 赵连娍见他看都没看她一眼,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她抱紧小葫芦回头去看,就见乐仙公主带着一群大家夫人、小姐以及一众奴仆,在长廊下看着李行驭。 方才那些孩子跑回花厅一哭,自然惊动了这些人。 乐仙公主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见李行驭满身肃杀,硬是没敢开口。 见李行驭走上近前,忙侧身让过。 众人见公主都如此,自然不敢开口,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李行驭的背影消失了。 “这是又勾搭上武德司统领了。” “也不怕自己死得快。” “不要脸皮!” 一众夫人不敢奈何李行驭,便拿赵连娍撒气,说得话儿难听且丝毫也不避讳,根本不怕赵连娍听见。 谁不知道赵连娍从有了小葫芦之后,就变成了个软柿子? 任谁都能说她两句。 “先带小葫芦回去。”赵连娍将孩子交给奶娘,走上前去面对众人。 她脊背笔直,瑞凤眼眼神锐利如刀,扫过那一众人:“诸位的孩子也不是被我吓着的,有本事就找李大人去。 若是再叫我听见你们非议我,别怪我不客气。” 从前,她懒得搭理这些人,才让他们有胆量得寸进尺。如今,不论是谁,她寸步也不会让。 “赵姑娘说话这么硬气,是真有倚仗了?”乐仙公主皱起眉头开口。 她是皇帝女儿朱雪云,封号乐仙。她身份尊贵,自然看不惯赵连娍如此倨傲的姿态,更何况,她们这些人原本就瞧不起赵连娍? “对啊。”赵连娍丝毫不惧,直视乐仙长公主:“公主殿下不是看到了吗?李大人便是我的倚仗,否则他方才也不会出手帮我女儿。 诸位再嚼我的舌根,晚上睡觉时,可要小心些。” 她说罢扫了她们一眼,穿过人群而去。 这些人,她一个也不惧。 乐仙公主虽然是公主,但公主也要讲理不是?至于其他人,家里夫婿长辈官爵都比不得她父亲,她自然有底气。 那一众人叫她的气势镇住了,竟真的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她们从未见过赵连娍这样锋锐的一面。 看着她走远了,一时也没人敢开口说她半句不是,毕竟谁也不知道赵连娍说得是真是假,倘若赵连娍真和李行驭有关系,她们再非议,岂不是上赶着找死? 赵连娍不管那些人如何想,拿李行驭说话不过是省得烦心罢了,她坐回席位也不言语,只低着头思量。 “娍儿,别放在心上。” 嫡母钟氏不放心她,牵过她的手。 钟氏知道赵连娍方才面对了什么,以为她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心中难过,出言宽慰她。 “母亲,我没事。”赵连娍回过神来,朝钟氏一笑:“母亲,小葫芦已经回去了,我有点不放心。” 嫡母提这个话,她正好借机离开,去办她想办的事。 “不然你先回去吧。”钟氏听她这样说,自然替她出主意。 “好。”赵连娍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起身出了花厅,左右看了看,顺着长廊往西而去。 夜浓如墨,赵连娍不熟悉康国公府,即使处处点着灯笼,她也找了半晌,才找到沈全璋的院子。 两辈子,她都没有来过这里,这里的事情,都是朱曜仪当初为了讨好她,当故事说给她听的。 沈全璋根本不是什么寒门贵子,他甚至不是本人,他只是真正的沈全璋的小厮而已。 十多年前一场动乱,沈家惨招灭门,这个小厮巧合之中得了沈家的族谱。 动乱平定之后,朝廷派了康国公前去安抚百姓,这小厮拿着族谱冒了主子的身份,被康国公收养,成了“沈全璋”。 因为从小伺候主子,与主子形影不离,对于大户人家的公子如何生活的,他尽数知晓,每日伺候主子读书他也粗通文墨,再加上当初的沈家,人几乎都死光了。所以,这些年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且上进又能干,一直很得康国公的喜爱。 倘若只是这样,赵连娍一时倒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他的身份是冒充的。 但沈全璋品行实在恶劣。 沈家当初有一个女儿走失了,也是死里逃生。 后来,这个女儿听说自己的哥哥在康国公府,就千里迢迢的到帝京城来寻亲。 沈全璋得了消息之后,生怕走漏了风声,第一时间去见了那个姑娘。 他本想杀人灭口,但见到他小时候多看一眼都不能的姑娘,比从前更貌美,他又生了邪念。 他命人偷偷在院子里建了个地牢,将那个姑娘锁在里面,宛如豢养动物一般,任由他兴致来了就去取乐。 上辈子,朱曜仪和她说的时候,说那个姑娘还怀上了孩子,后来她被骗得嫁给了朱曜仪,自顾不暇,也就不知道那个苦命的姑娘结局怎么样了。 现在,她只要找到那个姑娘,就能证明沈全璋身份是冒充,沈全璋也就再没有机会坑害大哥了。 几个小厮在门边的小屋子里打叶子牌,喧哗热闹。 赵连娍悄无声息的摸进了院子,顺着墙根往前走。 她知道地牢入口就在沈全璋的卧室内,墙壁上有一道暗门,按动机关墙壁自然会打开。 上辈子朱曜仪和她说时,她好奇屋内怎么藏地牢,就多问了一句,朱曜仪是这么解释给她听的。 但机关在什么地方她并不知道,只能等进去再看。 沈全璋的卧室很好认,就是这院子的主屋,他睡在东侧房。 屋子门开了半扇,一个婢女坐在廊柱边打盹。 赵连娍轻手轻脚的自她身后进了门,朝着东侧房而去。 卧室内没有点蜡烛,就着外面的月光,能看见屋内东西的大致轮廓。 赵连娍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机关,心中不由焦急。再耽搁下去,前头宴席散了,沈全璋回来她跑都跑不了。 但就这么走了,她又不甘心。在心里叹了口气,打算再找一刻钟,找不到就先撤,下次找机会再来。 她同时在心里做了决定,要买个有功夫的手下,这样事事靠她自己,实在不容易。 她正翻一个一个转动靠墙的多宝阁上的摆件,脖颈上忽然一凉,是剑! 她下意识往后退让,一下撞在身后的屏风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多宝阁就缓缓移开了,面前出现了一道门。 原来那机关竟然在屏风上! 门内透出光亮,赵连娍转头一看,站在她眼前持剑放在她肩头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眸色阴郁的李行驭! 她脸色骤然变了,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 “什么人?” 门口的婢女被惊动了,慌慌张张跑进来查看。 赵连娍才心慌了一下,都没来得及想什么,身旁的李行驭就已经将剑归了鞘,一个箭步冲到那婢女跟前,大掌一把握住那婢女的脖颈。 赵连娍看不清婢女的脸,但能看见那婢女拼命挣扎的动作,她忍不住浑身发寒。 李行驭的手掌死死的握着那婢女的脖颈,可怜那婢女再没能说句第二句话,在赵连娍惊惧的眼神中逐渐没了动静。 李行驭提着那婢女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将尸体扔了上去,又将被子随手盖了回去,重新走到赵连娍跟前。 “进去。” 他手握着剑柄,朝那道门抬了抬下巴,开口吩咐。 第25章 温香软玉,清甜可口 赵连娍攥了攥手心,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那道门。 李行驭也跟了进来。 进门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墙壁上点着油灯,赵连娍觉得脚下陷了陷,耳边传来动静,她抬眼就看到多宝阁做的门缓缓合上了,看来里面的机关是在脚下了。 正打量间,她手上忽然一暖,她吃了一惊,李行驭竟然握住了她的手! 空间实在是小,她贴壁站着,鼻尖几乎碰到面前李行驭的胸膛。 她下意识要挣扎,李行驭将她手拉起来,放在眼前细看。 “你,你做什么?”赵连娍抑制住惊恐,强自镇定。 这个疯子,为什么哪里都有他? “我是你的倚仗?”李行驭眼睛自她手上移开,微微挑眉看着她:“嗯?” 赵连娍心一跳:“我……我只是想堵住她们都嘴,大人别放在心上。” 她和乐仙公主那些人说得话,竟然叫李行驭听着了? 早知便不说了。 “觉得我残忍?”李行驭察觉到她手在颤抖,似笑非笑地看她。 赵连娍贴着身后的墙壁不作声了,在心里回他,你何止残忍? “我若是不残忍,方才你会有什么下场?”李行驭狭长乌黑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赵连娍不说话,但心里也明白,李行驭替她解决了大麻烦。 “这里。” 李行驭指尖在她手腕间轻轻挠了挠。 赵连娍痒得战栗了一下,越发警惕:“大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从这里切下去,你说,断口会不会很整齐?”李行驭话儿说得不紧不慢的,变手为刀,在她手腕处比了比。 赵连娍一下想起那只断手来,忙解释道:“那只断手,我不是故意叫禁军发现的,我只是害怕,所以扔了……” 她明白了,李行驭是在找她算账,算那只断手的账! “是吗?”李行驭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赵连娍点头。 “我信,你该知道,一只断手奈何不了我的。”李行驭脸上带笑,眸底却泛着戾气:“毕竟《行末山居图》在我手里,你那么关心你四哥,不会眼睁睁看着陛下将他下大狱的吧?” 他个子高,在这狭窄矮小的甬道中不得不低着头,他说话时气息扑洒下来,惹得赵连娍脸上发烫,她偏头避开,定了定神道:“倘若交出《行末山居图》,大人贪墨了那么多东西也会被陛下察觉吧?” 这也是她不是很担心那幅画在李行驭手里的缘故。朱曜仪那一屋子的东西,几乎都进了李行驭的私囊。 李行驭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是要靠陛下的吧?若是没有陛下的宠信,他就什么也不是。 她不信李行驭敢让陛下知晓他吞了那些钱财。 “你在要挟我?”李行驭脸色骤变,气势一下变得冰冷,丹凤眼眼尾浮起一片红。 “不敢。”赵连娍叫他嗜血的模样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李行驭嗅到她身上鸢尾花的香气,忽然不说话了,眼眸逐渐泛起红来。 赵连娍心中害怕,想往后缩,可甬道就这么宽,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相交,气氛似乎正悄悄发生着变化。 李行驭盯着眼前棠花般柔嫩的唇瓣,喉结上下滚了滚,鸢尾花的香气从前只萦绕在他梦中,如今实打实的就在他眼前,他尝过,温香软玉,清甜可口。 他手下不由自主就使了力气。 赵连娍手腕吃疼,禁不住哼了一声。 这一声好似催化了什么,李行驭忽然松开她手腕,大掌捏住了她后脖颈,迫使她抬头,俯首吻了上去。 赵连娍惊惧且莫名其妙,唇瓣被他热烈且急促的吻住,下意识伸手推他。 可甬道就这么宽,她力气也就这么大,如何能推开他? 李行驭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半分也没有平日的杀伐果断,反而成了个清润的少年,贪恋地汲取着鸢尾花的香气,直至赵连娍腿软的数次站不住,几乎窒息,才肯松开她。 赵连娍靠着甬道的墙壁,小脸酡红,眼角眉梢都泛起风情,泪眼汪汪的几乎瘫倒在地,呼吸不畅导致她根本无力反抗,且也不敢激怒李行驭。 她低下头狠狠地擦拭唇瓣,敢怒不敢言。 她同时也觉得奇怪,听过李行驭各种难听的名头,但从来没有听说他还是个登徒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行驭再次捉住她手腕,扭头看向甬道深处,恢复了一贯的孤傲清贵,哑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沈全璋卧室内有暗道?” 武德司的人号称无所不知,但沈全璋卧室内的事情,连他都不知道,赵连娍一个小小女子,怎会知晓? 且一路看她摸过来,分明对这里也不熟悉,应该是第一次来。 这女子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他冷静下来,再看赵连娍,眼中就多了几分试探。 赵连娍看他说变脸就变脸,心中愈发坚定了与他撇清关系的想法。 事已至此,先过了今日这关再说,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借口敷衍他,只好实话说了沈全璋身份的事。她将大哥上辈子被折磨的事情隐了过去,只说沈全璋曾羞辱过她,她气不过才要揭他老底。 “你如何得知这些私密事?”李行驭听罢后,眯眼打量她。 这女子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方才不是说了吗?都是宁王殿下告诉我的。” 说了一会儿话,赵连娍不像方才那么警惕了,一股脑儿将解释不了的事情都栽在朱曜仪头上。 李行驭又看了她一眼:“带路。” 赵连娍松了口气,当先顺着甬道而行。 甬道有缓缓向地下的坡度,没有岔路,只是有好几处转折。赵连娍猜测沈全璋这样设计,应当是为了防止那女子有什么动静传出去,被人察觉。 一路往前走,赵连娍鼻间嗅到一股难闻的气味,越往前越浓郁。她猜测着,是有人长期再这样封闭的地方吃喝拉撒散发的气味,约莫是要到尽头了。 果然,二人再转过一个弯,就到了甬道尽头。 这是一个圆形的坑洞,四面都镶着油灯,靠最里侧摆着一张竹片搭成的简易床,另外有一个小茶几,两个小杌子。 角落里,放着一些盆盆罐罐,大概是盥洗用的。最里侧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小门,应该就是如厕的地方,一阵阵的恶气散发而出。 两个女子,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小杌子上,脚上都拴着小孩手臂粗的铁链子,听闻动静回头看,见赵连娍二人,不由都呆住了。 她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陌生人了,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赵连娍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女子,她们比她想象中状况要好一些,衣裳穿得整齐,头上虽然没有首饰,但发丝也绾起来了,看着并不脏乱。 再仔细看,坐在床上的那个,穿的衣裳材质要好一些,容貌上佳,脸色苍白病态,显然是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因为消瘦,一双眼睛也显得尤为大,却空洞无神。 坐在小杌子上那一个,容貌普通,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婢女,看见他们二人便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了。 “你们是谁?” 坐在床上的那个女子回神,开口问了一句。 “我知道沈全璋是冒充的,而你是沈家的千金。 我可以救你,出去之后,我带你去官府,你可愿意作证,指认沈全璋小厮的身份?”赵连娍开门见山地开口。 那女子激动地落下泪来,手掩着唇连连点头:“我愿意,愿意的。” “可是这铁链解不开。”那婢女紧跟着说了一句。 李行驭瞥了赵连娍一眼,这女子手无寸铁,倒要看看她能打算如何解救这二人。 赵连娍没有言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铝金瓶,拧开盖子,将一些无色透明的液体倒在沈家姑娘脚踝处的铁链上。 李行驭眉头微挑起几许意外,这女子竟然有融铁水? 这种水十分珍贵,极难提取,浇灌在铁器武器上,会让铁变脆,一触即断,对敌时能起大作用。 整个大夏也没有多少,几乎都在他的私库里,她怎么会有? “我叫赵连娍,你叫什么名字?” 赵连娍看了沈家姑娘一眼,口中询问。 “我叫沈良娟。” 沈良娟对她自报姓名受宠若惊,她在这里过着非人的生活,以为这辈子到死也就这样了。 从未想过,会有人蹲在她身前,告诉她名字,问她叫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赵连娍没有再说话,等了不过半刻钟,她曲起指尖在铁链上被液体浇灌过的地方一弹,铁链应声而断。 赵连娍扶起沈良娟:“走。” 沈良娟被她扶着往外去,还忍不住回头看断开的铁链,她内心震惊不已,久久回不过神来。 “姑娘,也救救奴婢吧!” 那婢女见他们要走,忙跪下磕头。 赵连娍站住脚回头看了看,歉然道:“抱歉。” 融铁水是父亲在战场上缴获的,也就这么一瓶,刚才已经去了一半,以后或许还有用处,她不能浪费在不起作用的人身上。 虽然这婢女看着很可怜,但她不是妇人之仁的人。 “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们了……” 那婢女拼命磕头。 赵连娍硬着心肠扶着沈良娟往外走去。 沈良娟在甬道间左看右看,喜悦又害怕,心绪复杂,压根儿没有留意婢女如何。 就在赵连娍暗暗摇头时,后头忽然传来“镗啷”一声,是金铁交鸣之声。 她不由回头去看,就见李行驭持剑而立,已然砍断了那婢女脚踝处的铁链。 那婢女再次跪下,连连磕头谢他,他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将剑归了鞘,抬眼淡漠地看向赵连娍。 第26章 先发制人 赵连娍对上他乌浓的眸子,瞬间转开目光。 她可没忘了方才在外面,李行驭是如何像捏死一只小鸡一样捏死那个婢女的,这会儿竟然“善心大发”? 她反而觉得不对劲。 四人都没有说话,快要出甬道时,赵连娍自觉停住了脚步。 李行驭自她身侧挤上前。 赵连娍手背触碰到他硬邦邦的腰牌,她抬手想躲开和他的触碰,可那腰牌好像没系紧,滑落下来。 她下意识伸手接住了。见李行驭抬手轻磕了一下墙壁,正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她没有打扰他,默默将那块腰牌收了起来。 李行驭倾听了片刻,脚下往前一探,踩动机关,眼前的墙壁缓缓打开了。 赵连娍拉着沈良娟出来,看见屋内的人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十四,这才松了口气。 “带走。” 李行驭吩咐。 赵连娍新月眉微皱,李行驭要十四带走沈良娟? 她扯住即将被十四拉走的沈良娟,皱眉看向李行驭:“大人,这是我要的人。” 李行驭侧脸叫甬道中透出的光亮映得忽明忽暗,他抬眸扫了赵连娍一眼,目光幽怖森然,宛如地狱来的修罗。 赵连娍心剧烈地颤了一下,下意识松开了手。 十四一手一个,拉着沈良娟和那个婢女出门去了。 李行驭朝她露齿一笑,手握剑柄抬步跟了上去。 赵连娍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倘若她开口阻拦,她毫不怀疑下一刻李行驭便会抽出剑来给她一下,毕竟这厮杀人如麻。 但她不甘心! 她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救出的证人就这么被李行驭抢走了,简直欺人太甚。 她顿了顿,从袖子里摸出李行驭的那块腰牌。 原本想出去就还给李行驭的,现在看根本不必要了。 她抬手利落的将那块腰牌扔到了被褥之上,床上毕竟躺着个死人,她不敢多作停留,做完之后立刻抬步往外走。 李行驭抢了她要的人,也别想得什么好。 她不过才走了两步,床上忽然传来一声呻吟,她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是之前那个婢女命大,并没有死,只是被李行驭掐得晕了过去。 这一下,她更不敢多留了,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她小心地出了院门,李行驭和十四已然不见了踪影,见前头还是灯火通明,宴席未散,她犹豫了一下,朝着花厅而去。 反正那婢女已经醒了,想必很快便会来报信,她此刻去坐在母亲身旁,必能彻底撇清此事的干系。 她瑞凤眼微微转了转,眼神不似方才那般愤懑了,到时候看李行驭如何解释。 * “大人,人已经带去安顿了。” 康国公府正厅后,十四拱手禀报。 李行驭立在一棵大树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嗯。” 他没有多言,抬步往正厅走。 “大人。”十四跟上去,忍不住道:“既然赵姑娘找到了证人,能证明沈全璋的身份是冒充的,大人何不顺水推舟?” 他们早查出来,沈全璋的身份是假的,他以为李行驭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不曾揭穿此事。 眼下已经证据确凿,他觉得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李行驭侧眸看了他一眼:“除去沈全璋,谁能与宁王联手,对付康国公府?” 十四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明白过来,听大人的意思,是要他们自相残杀?他战栗了一下,赵连娍想要沈全璋的命,大人想要康国公府所有人的命。 这两个人……怎么好像有点不相上下的意思? 李行驭重新迈入了正厅。 “李统领散酒气怎么去了这么久?来来来,快请坐。”康国公正喝的红光满面,见李行驭进来,忙迎上前。 李行驭扫了他一眼,眉眼阴鸷淡漠,坐回了上首的小几前。 正厅里一时声音小了下去,不少人都已经注意到李行驭并未给康国公丝毫脸面。 这些人虽然极力想奉承康国公,但没有人敢为了康国公和李行驭作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康国公敢怒不敢言,尽量让脸上的笑看起来没有尴尬之意,他抬手吩咐婢女:“还不快给李统领满上?” “不必了。”李行驭两手搭在膝盖处,偏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拿起酒壶给自己斟酒。 简单的动作他做来自然带出一股清贵孤傲来,气度竟隐隐地压了在场的宁王等王爷一筹。 “李统领,舅舅是好心,你大可不必如此不近人情。”宁王朱曜仪面带微笑,温文尔雅的建议。 其实,他内心远比不了面上的平静。那日赵连娍和李行驭从屋子里出来,唇瓣上、脖颈上的痕迹他历历在目,李行驭竟敢隔着门就那样染指了他的女人! 若非手底下的人确实不是武德司那群豺狼的对手,他必然早已派人去刺杀李行驭了。 眼下,看着李行驭如此嚣张,他当真难忍心头怒火。 其实,他之前曾试图拉拢过李行驭,可李行驭不仅不领情,反而将事情捅到了嘉元帝面前。后来他便歇了心思,一心想拿了平南侯的兵权,让自己强大起来,再收拾李行驭。 “舅舅?是宁王殿下的亲舅舅吗?你如此着急,让福王殿下怎么想?”李行驭笑看了他们一眼,偏头对着朱曜仪那一侧,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还是说,宁王殿下介意我和你的未婚妻……” 他话音忽然顿住,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虽然他没有说出什么来,但在场哪个不是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李行驭的弦外之音? 他们的眼神不由落在朱曜仪脸上,有不少人难以理解,如朱曜仪这般的翩翩君子,又身份尊贵,怎会爱慕赵连娍那样朝三暮四的女人? 也有人猜测,朱曜仪或许是为了赵连娍背后的兵权,但朱曜仪又不像是有野心的样子。 “李统领莫要说笑。”朱曜仪脸上有了细微的变化,但不过转瞬即逝,还是一副春山如笑的模样:“阿娍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知道的。” 他的手在衣袖下紧紧攥成拳头,死死克制自己的怒火。 李行驭手肘支在小几上,捏着酒盅轻嘬了一口,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宁王殿下最好是真知道。” 他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沈全璋身上,有小厮在沈全璋耳边低语了什么,沈全璋随着小厮起身离席了。 “李统领似乎和赵家姑娘熟识?” 一直未曾开口的福王朱平焕忽然问了一句,因为饮了酒,他苍白的面上浮起了一层薄红,眼神真挚且温和。 李行驭搁下酒盅,单手放在膝盖处,随意道:“一般吧。” 朱平焕多看了他两眼,不曾再开口。 宴席继续,但因为李行驭,气氛到底没有方才那般热烈了。 直至沈全璋去而复返,彻底冷了场。 “李大人,今日我祖母过寿,好心宴请你,你却为何偷摸到我住所,杀了我贴身伺候的婢女?” 沈全璋秀气的五官几乎拧在一处,憎恨地望着李行驭。 那个婢女,是他方才回去查看时亲手掐死的。 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婢女如此愤恨,更不会因为一个婢女对上李行驭。 他之所以这样,是发现沈良娟不见了,他心慌了,掐死婢女嫁祸李行驭,想先发制人。 第27章 缱绻暧昧 “沈公子认为。”李行驭放下酒盅,慢悠悠地开口:“我掐死区区一个婢女,需要偷偷摸摸?” 沈全璋哑然。 他以为李行驭会不承认,手里紧握着李行驭的腰牌,这就是证据! 可不料李行驭竟如此漫不经心,这一下,他反而被动了。 “全璋,怎么回事?”康国公开口询问。 “父亲,我房里的婢女被人掐死了,在床上发现了这个。”沈全璋恭敬的回话,拿出李行驭的腰牌。 “难怪李大人方才离开那么久,这是为何?”康国公捧着那块腰牌转而望向李行驭,一脸诧异。 李行驭在朝堂之上向来目中无人,诸如方才那般不给他脸面的事,连开胃菜都算不上,眼下捉住了李行驭的把柄,他自然要追究。 “拿来看看。” 李行驭抬起下巴,扫了一眼他手上的腰牌。 康国公看着他上位者的姿态,心中很是不满,但也不敢发作,将腰牌递给身旁伺候的婢女:“去。” 那婢女上前,双手托着腰牌小心翼翼地捧到李行驭跟前。 李行驭接过来瞧了一眼,抬手系在腰间,不以为意道:“确实是我的腰牌,方才我去见宁王殿下的未婚妻,不慎落在她那了。 康国公或许可以将她喊来问一问?” 这话里头信息太多了,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开口胡乱议论什么。 不少人看向朱曜仪。 朱曜仪努力克制着怒火,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变了脸色,只觉得头上金铸发冠似乎变成了碧玉的。 赵连娍这个贱人,来康国公府赴宴,居然还私会李行驭? 难怪不要他接送! “去请平南侯家的姑娘。”康国公挥手吩咐。 “舅舅。”福王朱平焕起身道:“平南侯家的姑娘到底是女儿家,这件事情说到底是舅舅府上的私事,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置吧?” 李行驭侧目看了他一眼,单支着下巴,很是闲适。 “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到。”康国公听他开口,自然没有不从的:“那就等宴席散了之后。” 众人再提起筷子,已经吃不出酒菜是什么滋味了,个个都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因为事关李行驭,没有人敢开口提出异议,宴席便在众人的不太尽兴中散了。 赵连娍正跟着钟氏等人与康国公夫人辞行时,被康国公的人叫到了偏厅。 赵连娍扫了一眼偏厅里的人,屈膝行了一礼。她并不慌张,来时已经问过了,得知是沈全璋的那个婢女死了。 人不是死在她手里,她自然不怕。 偏厅里,朱曜仪和朱平焕平起平坐在桌边,康国公和沈全璋站在一旁打量她,几人面色都很凝重。 唯独李行驭,斜倚在官帽椅上,肆意地伸长修长的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而偏厅地面中央,里头放着那婢女的尸体,上头裹着白布,边上站着大理寺卿的小舅子,大理寺正汪刃峰。 看见身材五短的汪刃峰,赵连娍瞳孔微微缩了缩,大理寺正掌管用刑轻重,上辈子哥哥们被各种栽赃陷害、被往死里折磨,可不就有这位的手笔么? “赵姑娘。” 康国公开口了。 赵连娍抬眸看他:“不知康国公叫我来,有何事?” “犬子房中婢女被人害死,尸体藏在床上。”康国公径直道:“犬子在床上发现了李统领的腰牌。” “发现李统领的腰牌,与我何干?”赵连娍扑闪着长睫不解地望着他。 “李统领说,那块腰牌不慎落在姑娘那里了。”康国公看着赵连娍,眼神有些复杂。 宁王和福王与赵连娍之间的纠葛,他是知道一些的,如今又多了个李行驭,平南侯府这个庶出的姑娘真是招风得很。 “康国公真是说笑了,李大人的腰牌,怎会落在我手里?”赵连娍转而望向李行驭:“李大人莫不是记错了?” 她心下已经了然,李行驭是察觉她将他腰牌摸走了?反过来又将事情赖在她头上? “我记没记错,卿卿还不知道吗?”李行驭手臂搭在桌上,倾身看她,狭长乌黑的丹凤眼眯起几许玩味的光芒,语调缱绻:“若非卿卿贴得太近,也不至于蹭掉我的腰牌。” 这话实在暧昧,以至于在场的多数人都变了脸色。 宁王朱曜仪甚至抑制不住妒火,站起身来。 只有福王朱平焕,定定的看着赵连娍,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我可以看看尸体吗?”赵连娍没有再与李行驭争执。 她知道,因为扔下李行驭腰牌的事,李行驭是铁了心要将此事栽在她头上。她再继续争辩也毫无意义,只要拿事实说话便可。 但她觉得奇怪,她离开房间的时候,那婢女明明还活着,难道是李行驭又回去杀了那婢女? 这看起来不像李行驭的行事作风。 “自然可以。”康国公点点头。 汪刃峰看了赵连娍一眼,俯身掀开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赵连娍一眼就看到婢女死不瞑目的眼和挂在嘴角边的舌头,看脸确实是被掐死的,她捂着心口,强忍着不适俯身看那婢女的脖颈。 耳边传来李行驭的轻笑,似乎是笑她没胆量。 赵连娍没理会他,仔细看了几眼,确认之后站直了身子才敢呼吸,她看向汪刃峰:“汪大人应该也是仵作吧?” 汪刃峰看起来,比她还矮一个头顶,面相是顶老实的,赵连娍却能透过表象看到他的凶残本质。 “略知一二。”汪刃峰回了一句。 “那汪大人想必已经验过尸了,不知这婢女是何死因?”赵连娍又问。 “被人锁喉窒息而亡。”汪刃峰公事公办的回道。 “被几个人?”赵连娍追问。 “赵姑娘自己心里没数吗?”汪刃峰阴阳怪气。 在他看来,此事就算不是赵连娍下手,也与她脱不开干系。 “此事与我无关。”赵连娍伸出纤细绵白的手,比对着婢女脖子上青紫的痕迹:“这两个手印,都比我的手大,且手指更长,是男儿的手印。” 她猜,浅的那个手印是李行驭掐的,深色的那个,可能是沈全璋掐的? 因为手印比李行驭手小一些,在场几人,也就只有沈全璋的手小一些了。 “与你无关,为什么在你手里的腰牌会落在这个婢女身边?”汪刃峰冷冷问。 赵连娍抬眸看李行驭:“李大人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腰牌是在我手里吗?” “没有。”李行驭回得很干脆。 赵连娍笑看着汪刃峰:“汪大人,腰牌是李大人的,您该第一时间比对一下李大人的手印。 您该不会是不敢吧?” 李行驭既然栽赃她,就别怪她反栽回去。 若能就此让汪刃峰招惹上李行驭,那就是她赚了,上辈子仇家那么多,一个一个收拾起来要许久。若是能借李行驭的手,必然事半功倍。 李行驭把玩着那块腰牌,闻言只是一笑。 汪刃峰不看李行驭,只盯着赵连娍:“赵姑娘的品行众所周知,只怕这婢女是撞破了赵姑娘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遭此毒手。” 说起来,死了一个婢女算不上是什么事,但康国公要追究,他自然就该给个交代。 在场除了赵连娍,他哪个都惹不起,所以这婢女的死,不是赵连娍也得是赵连娍! “我什么品行,轮不到汪大人来评判。 你们大理寺办案,难道不讲究证据么?”赵连娍黛眉轻皱。 汪刃峰此举摆明了是打算不顾真相,要将事情栽在她头上。 不过她也不怵,她父亲如今还是堂堂平南侯,自然不惧大理寺,更何况事情确实不是她所为。 “来人,先将赵姑娘带到大理寺大牢中去,容后细查。”汪刃峰不由分说,便厉声吩咐。 话音落下,一直冷眼旁观的李行驭猛地豁然起身。 众人皆是一惊,不由朝他看去。 第28章 卿卿也不想吧? 赵连娍下意识的想往后退,李行驭发作时,天生带着一股威压四方的气势,叫人胆颤。 他缓步走到汪刃峰跟前,俯视他,唇角处含着一丝笑意,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好像闲话家常:“我听说汪大人亡妻过世五年了,还一直很是想念?” 赵连娍眸底生出不解。 汪刃峰的事她倒是有所耳闻的。汪刃峰的妻子过世是有五六年了,帝京人都传汪刃峰深情,妻子病故之后有不少人说亲,他都拒绝了,说没有再娶的念头。 但没有再娶,不代表没有妾室,据她所知,这五六年,汪刃峰府里已经陆续抬了七八个姨娘了。只是没有续弦,便可算做是极深情的了吗?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倘若她是个男儿,未婚有了小葫芦,大家大概会一笑了之吧。这世道对男儿何其优待? 不过说起来,这好像和眼下的事情不相干,李行驭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汪刃峰也是愣了一下,露出感伤的神情来:“不错,内子去了五年有余,我无一日不思念。” “既然如此想念。”李行驭垂眸盯着他,双眸泛起猩红,语气轻轻:“那就去陪她吧。” 说话间,他利落地抽出长剑,赵连娍几乎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等回过神,那把长剑已经在汪刃峰心口当间刺了个对穿。 汪刃峰其实是察觉了李行驭的嗜血戾气的,他想逃却根本来不及,胸口处不断涌出鲜血,他张大嘴巴拼命呼吸,眼底满是不甘地看着李行驭,但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一歪脑袋便命丧黄泉了。 赵连娍站得不远,即使第一时间退让,烟青色的袄裙上也溅上了点点鲜血,她终于忍不住连退了数步,不敢抬眼。 “阿娍,别怕。”宁王朱曜仪此时反应过来,忙想将赵连娍揽进怀中。 赵连娍听闻动静,连忙让向一侧,她不想与朱曜仪有半分肢体上的接触。 这让朱曜仪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阿娍,这里。”福王朱平焕上前两步,挡在了她身前。 赵连娍站在朱平焕身后,喘了口气,依然不敢看李行驭那里。 李行驭这个疯子,从她重生遇见他,他不是在杀人就是在准备杀人,要么就是不顾她的意志亲吻她,这种每日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感觉实在是太惊悚了,她还是要想法子尽快和他断干净才好。 “李统领,这……这……”康国公面如土色,紧张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汪刃峰可是朝廷命官,李行驭也敢说杀就杀,他怕自己慌乱中说错了什么,李行驭也会杀了他,所以迟迟不敢开口。 李行驭抽回剑,汪刃峰的尸体“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也仿佛震在了每个人心上。 “康国公别怕。”李行驭对着康国公露齿一笑:“我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是证明一下,这个婢女不是我杀的。” 赵连娍皱着脸看着他,这个人有疯病无疑了。 的确,敢光明正大杀朝廷命官的人,杀一个婢女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不过李行驭汪刃峰的尸体还温热着呢,李行驭站在尸体前说自己“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未免有点太没说服力了。 “是,是。”康国公只能点头。 李行驭的眼神落在沈全璋身上:“沈公子以为呢?” “这件事,恐怕是我院子里出了内鬼,我回去一定严查。”沈全璋拱手道:“耽搁各位的时间了。” 他本想将李行驭一军,但汪刃峰都死了,他又哪里敢再有异议? “很好。”李行驭似乎甚是满意,意有所指道:“看来沈公子对自己院子里的事,还是清楚的。” 沈全璋听了这话,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头越发忐忑,看样子,沈良娟是落在李行驭手里了? 李行驭转而望着赵连娍:“过来。” “李大人。”朱平焕抬手护住赵连娍:“阿娍只是一个小小女子,还请不要为难她。” 赵连娍看着朱平焕的背影,他虽孱弱了些,倒确实是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只可惜,她没有那个福气。 李行驭不理会他,只望着赵连娍,眸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语气倒是亲近:“卿卿也不想我说出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吧?” 他语气轻轻,似乎带着几分宠溺,赵连娍听得寒毛倒竖,李行驭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无耻! 说他们二人的事,她可以不在意,但李行驭若是说出她重生以来的所作所为,朱曜仪就会有防备了,以后她想对付朱曜仪,只会更难。 想到此处,她定了定神,朝李行驭走去。 “阿娍!” 朱曜仪和朱平焕异口同声,朱曜仪的语气听起来和朱平焕一样担忧。 李行驭的目光在赵连娍和朱平焕之间打了个转,一下阴沉下来。 “无妨。”赵连娍对朱平焕宽慰地笑了笑,走到李行驭跟前:“李大人,有事?” 她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实则已经警惕到了极致。 李行驭偏头打量了她片刻,忽然抬起沾着血的剑,朝着她的脖颈而来! 第29章 无法抗拒 朱平焕下意识往前一步想护住赵连娍。 朱曜仪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虽然想掌控赵连娍、利用赵连娍,但犯不上以身犯险。 赵连娍来不及躲避,眼睁睁看着那沾血的剑挥到她跟前,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剑停在她面前不到两寸处,李行驭丹凤眼微微弯起,唇角噙笑望着她:“卿卿,擦擦。” 他笑起来,就是清润少年模样,半分也不像才杀了一个朝廷命官。 赵连娍惊出了一身冷汗,定了定神,取出帕子擦拭剑尖处的鲜血。 她擦得仔细,神色也算镇定,但仔细瞧,她卷翘的眼睫颤抖得厉害,脸色也有些泛白。 面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寻常女子恐怕早就吓得昏厥过去了,她确实算得上是镇定的。 确定剑尖上没有残留的血迹之后,她收回了手。 李行驭举起剑来瞧,寒光照亮了阴鸷的眉眼,明明生的俊美无俦,却自骨子里透出一股冷意与幽怖来,叫人心尖发颤。 他似乎甚是满意,“锵”的一声,将剑归了鞘。 场中所有人都悄悄舒了一口气。 “你如今是我的人,我送你回去,与两位殿下,康国公告别吧。” 他将手搭在赵连娍肩上,懒洋洋宣誓主权。 赵连娍下意识看了朱平焕一眼,僵着身子往边上让,想躲开他的怀抱。 李行驭贴在她耳畔低笑,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你不想让朱平焕看到吧?” 他指尖在她锁骨下轻轻勾了一圈,指尖所绕,正是他盖了印章之处。 赵连娍深吸了一口气,屈膝福了福:“二位殿下,康国公,我先告辞了。” 她可以不在意名声,但那印记绝不能给朱平焕看见,她不想朱平焕看到她的不堪,她想朱平焕永远记得,她是那个春日里在宫殿里陪他奔跑玩耍的女孩。 “告辞。” 李行驭目光环顾了众人一圈,揽着她往外走。 “娍儿……” 朱平焕往前跟了一步,伸出手去,眸底满是焦急担忧。 “我没事。”赵连娍用眼神示意他别跟上来。 她不想朱平焕有意外,一点也不想。 “李大人不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么?”朱曜仪权衡了一番,在李行驭即将带着赵连娍踏出门槛时开了口。 这个时候,李行驭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至于再发疯。 看神情,赵连娍也不想跟李行驭走,他若是能帮赵连娍,或许可以让赵连娍对他有所改观,接下来成亲的事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怎么?”李行驭回头:“宁王殿下有异议?” “我自然有异议。”朱曜仪走上前几步道:“李大人不要忘了,赵连娍是我的未婚妻。 我和她定有亲事,而且是父皇亲赐的,李大人如此举动,莫非想抗旨?” “啧。”李行驭轻笑:“宁王真是扣得一手好帽子,不过,这女子不是你送给我的吗?” “我何时送你了?”朱曜仪恼怒道:“李大人若再如此轻薄我的未婚妻,我必然去父皇面前讨个说法。” “今日时候不早了。”李行驭回头看了看天:“那就明日吧,我在金銮殿恭候宁王殿下。” 他说罢了,揽紧赵连娍便去了。 “你……”朱曜仪往前跟了一步,终究不敢骂出来。 “舅舅,我先去了。”朱平焕看了一眼朱曜仪,抬步去了。 他没有与朱曜仪打招呼,倘若他是朱曜仪,与赵连娍名正言顺,今日他必然不会叫李行驭带走赵连娍。 “宁王殿下。”康国公叹了口气:“赵家这个姑娘,实在不像话,之前在外面的事情不说吧,就如今这样,殿下敢让她做宁王妃? 她今日这不是将殿下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他心里向着的人是朱平焕,毕竟朱平焕是他的亲外甥,但对于朱曜仪,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至少不能得罪他。 至于赵连娍,他也能看出是被李行驭逼迫的,若是朱曜仪退了亲,朱平焕的机会也就来了。 平南侯手里握着二十万大军,谁不眼热? “这件事,我会请父皇做主。”朱曜仪收了愤怒,彬彬有礼:“舅舅,劳烦您派人去京兆尹报案,让他们将尸体运去安置,明日早朝,我自然会为他讨个说法。” 他说着,看了看汪刃峰的尸体。 “好,我来安排。”康国公应了。 李行驭再如何也不能一手遮天,当众杀了朝廷命官,这若是不说出个道道来,恐怕没法给陛下和文武百官交代。 他正烦心明日朝堂之上如何提及此事呢,若是交代此事,必然要与李行驭对上,他眼下还不想得罪李行驭。 朱曜仪既然愿意管这件事,那对他而言是求之不得的。 “有劳舅舅了。”朱曜仪谢过:“那我就先告辞了。” “殿下慢走。”康国公跟出去送他。 * 夜浓如墨。 赵连娍随着李行驭走进夜色中,犹豫了半晌,直至上了马车,才鼓足了勇气。 她面色镇定,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大人,我觉得我们该说清楚。” 李行驭对她而言,确实有利用价值。 但是李行驭的行为,不是她能掌控的,和李行驭在一起,有太多不可确定的事,于她无益。 再者说,她报仇就是为了能多活几年,在李行驭跟前能活多久可说不定。 所以,能远离还是远离吧。 “你想说什么?”李行驭自怀中摸出她的荷包,捏起来嗅了嗅。 “我所说的成为你的人,是告诉你朱曜仪藏东西的地方,以及我所知道的一些人的把柄。”赵连娍缓缓道:“而大人则是帮我救回女儿,你已经做到了。” 她话说得委婉,但她相信,李行驭能听懂,她是拿消息与他交换,而不是身体。 李行驭三番两次的轻薄她,实在不像话,他们之间也不该如此。 她说着,悄悄打量李行驭的神色,生怕说错了话,惹恼了他。 李行驭跷起长腿,偏头望着她,似乎颇为惬意:“爱慕朱平焕?” “没有。”赵连娍下意识否认。 李行驭发疯,她担着就行,毕竟是她先想利用李行驭的,与朱平焕无关,她不想给朱平焕带来任何危险。 “最好是没有,我的人,不是你说不当就不当的。”李行驭将手里的荷包丢给她,凑过去嗅了嗅:“你身上还藏了香包?” 那个荷包里,根本不是这女子身上的鸢尾花香。 “没有。”赵连娍摇摇头,不适的往边上让了让。 李行驭捏着她下巴,低头便要凑上去,熟悉的气息叫他无法抗拒,他行事向来恣意,也不想克制自己。 “大人!” 这一次,赵连娍没有让他得逞,而是一把推开了他。 既然无法拒绝李行驭,那就利用起来换些有用的东西。 第30章 这个死鬼 “做什么?”李行驭未能吃到,脸色骤冷,大掌握上了赵连娍纤细的脖颈。 他丹凤眼眯起,眼尾微红,挑起几许嗜血之意,森冷的将赵连娍望着。 赵连娍猝不及防,两手握着他手腕拼命往后扯,她没想到李行驭如此不可理喻,翻脸这样的快。 李行驭抿唇盯着她,任由她抓挠打掐,直至她无力挣扎,几乎软倒下去,才松开手。 赵连娍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行驭淡漠地望着她。 赵连娍拍着心口,脖颈间的痛叫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但凡李行驭再多使一点力气,她的脖子也就断了。 这个疯子! 她心里恼极了,却只能将怒火咽下去,跟一个疯子计较,只会枉送性命。 李行驭听闻她的呻吟,神色忽然柔软下来,甚至抬起手轻拍她的背心。 赵连娍浑身的汗毛瞬间都立起来了,她忽然意识到,似乎她每次痛苦呻吟,李行驭都会变得温柔? 她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又哼了一声。 李行驭面上竟有了几许担忧,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又变成了那个清润少年的模样。 赵连娍心砰砰直跳,她似乎发现了可以稍微掌控李行驭的法子。 她瑞凤眸红红的含着泪花,因为窒息小脸通红,新月眉痛苦地皱着,唇瓣娇艳如盛开的樱花,纤细的手指捂着脖颈:“好痛……” 下一刻,李行驭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拍抚慰:“你乖乖的,我不会再伤你。” 他阖眸,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几乎沉浸其中。 赵连娍眸子转了转,轻声问:“那我们这样,算什么?” “你是我的人。”李行驭睁开眸子看着前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变得幽深起来。 “那……”赵连娍语气尽量放轻,显得很是痛苦:“大人的人,给我用吗?” “你想用谁?” 李行驭垂眸,方才的清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许讥讽。 赵连娍坐直了身子看他:“沈良娟。” 有沈良娟在手,她就可以利用沈全璋,去帮她做一些事情,从而与朱曜仪彻底了断。 “你要领她走?”李行驭看向她。 赵连娍瞧出他脸色明显阴郁起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小心地道:“当然不了,人放在大人那,只是我要用到的时候,要劳烦她写几封书信。” 眼下,只能这样了。 “嗯。”李行驭望了她片刻,点头允了。 赵连娍松了口气,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挪身子,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离李行驭十万八千里才好。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那个叫“阿年”的女子,能约束李行驭吧。 过了片刻,她忐忑着偷眼看李行驭,见他正闭目养神,整个人这才松弛下来。 马车停在平南侯府门口,赵连娍逃也似的下了马车,快步进了大门。回到院子,洗漱过后躺下,她还是忍不住感慨,今日又是死里逃生的一天。 “姑娘,姑娘!” 半夜,云蓉的声音响在耳畔。 赵连娍困倦极了,没有睁眼,只含糊地问:“什么事?” “稚姑娘发起高热了,正哭闹着,奶娘怎么也哄不住……”云蓉挑开了床幔。 赵连娍一听女儿发烧了,一个激灵便睁开了眼:“人呢?快抱进来。” 奶娘很快便抱着小葫芦进了房间。 “阿娘……我要阿娘……”小葫芦小脸通红,趴在奶娘肩头,闭着眼睛哭。 “到了,到阿娘这了,姑娘睁眼看看,是不是阿娘?”奶娘柔声哄着小葫芦。 “小葫芦。”赵连娍伸出手去。 小葫芦听到她的声音,睁开眸子看了一眼,朝她伸出手,又闭上眼睛继续哭:“阿娘……呜呜呜……好多血……” “小葫芦不哭,阿娘在这呢。”赵连娍将女儿横抱在怀中轻拍,孩子身上果然滚烫的,她抬头问:“去请大夫了么?” 她语气焦急,每每看着小葫芦生病痛苦,她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已经派人去请了,不过这半夜三更的,大夫恐怕来得慢。”云蔓床前回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赵连娍问。 “才过丑时。”奶娘往前凑了凑:“姑娘,奴婢看稚姑娘这好像是被吓着了,今日那位大人动了刀子,稚姑娘在旁边正好看到了,估计是被那些血吓的。 奴婢以为,不然去请大夫人给姑娘站个筷子吧?” 站筷子是大夏民间的做法,专收惊吓的,大人小孩都可。 “这大晚上的,吵醒了母亲不好。”赵连娍犹豫了一下道:“云蔓去吧。” “不成。”奶娘道:“站筷子要年纪大些的人才行,要是姑娘不嫌奴婢微贱,就由奴婢来吧。” “说得是什么话?”赵连娍将女儿抱起伏在肩头:“那你去吧。” 奶娘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小葫芦不哭了,乖,不怕,阿娘在这呢,阿娘保护小葫芦……”赵连娍拍着小葫芦后背,连声轻哄着。 “爹爹……爹爹抱抱……怕怕……” 小葫芦忽然伸出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口中含糊不清直唤“爹爹”。 赵连娍心一紧,这左右除了云蔓、云蓉哪还有人?都说小孩子眼睛净,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难道说那个季佑已经死了,见女儿生病不放心,特意来看看女儿? 她左右瞧了瞧,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但再一想,这个死鬼将她害到如今名声尽毁的地步,就一死了之了,是他对不起她,她有什么可怕的? 她胆子又壮了。 小葫芦又哭闹了一刻来钟,大夫终于到了,给出的结论和奶娘说得一样,是受了惊吓,开了安神的方子。 熬好了汤药,小葫芦嫌汤药苦涩,哭着怎么都不肯吃,等赵连娍喂小家伙吃下汤药,再哄她睡过去,天都快要亮了。 赵连娍打了个哈欠,低头看着怀中睡着的女儿,抬手探了探她额头。 “不发热了吧?”云蓉伸头瞧。 “好多了。”赵连娍放了心,掀开被子想将小葫芦放在自己身旁,她也好躺下睡一会儿。 谁知才将小家伙放到床上,还未来得及抽回手,小葫芦又皱着小脸哭起来:“阿娘……要阿娘抱抱……” 赵连娍只好认命的将她又抱进怀中,裹好被子。 “姑娘,不如让奴婢来抱吧?”云蔓心疼她,开口提议。 “不必了,别看她睡着了,也知道认人的。”赵连娍看了看女儿,伸直腿后背靠在床头:“我就这样眯一会儿吧,你们俩也休息一下,灯别灭了。” “是。” 云蔓、云蓉齐齐答应。 坐着睡觉自然不舒服,何况还要顾及怀中的孩子? 赵连娍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她动了一下,腰酸背痛的,抬手摸了摸小葫芦的额头,她松了口气,孩子已经退烧了,睡得也香甜。 她轻轻将女儿放在身侧,这一回小葫芦没醒,她正要躺下补一觉,就听云蔓在床幔外轻声唤她:“姑娘?” “何事?”赵连娍小声问。 云蔓怕挑了床幔光线太亮弄醒了小葫芦,就只钻进个脑袋在床幔内,小声道:“乐仙公主带着两个大家夫人,来咱们府上讨说法了,大夫人和二夫人正在正厅应付呢。” 第31章 荒唐 “讨说法?”赵连娍看了一眼小葫芦,放轻动作下床:“讨什么说法?” “似乎是乐仙公主的女儿也吓到了,其他的奴婢就不清楚了。”云蔓取过一旁的衣裙,着手给她穿戴。 赵连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 “这件事情,平南侯府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平南侯府正厅,乐仙公主的声音不小,语气也颇为强势。 她一身宫装,穿戴华贵,发髻高高挽起,言行间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 钟氏处事一如既往的宽和大度:“公主殿下,二位夫人,你们别急。 昨日的事情,我和弟妹均未在场,要等我们家娍儿来了,才好与你们相说。” 乐仙公主轻哼了一声:“赵连娍都那样了,平南侯府的名声都败坏没了,你们怎么还能容她?” 钟氏只是笑了笑,不曾言语。 彭氏性子躁,可忍不了:“娍儿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不容她谁容她? 再说了,名声不名声的,我们都还没急呢,公主殿下急什么?” 乐仙公主不悦道:“好心提醒,二夫人还听不进去。 就算赵连娍这一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家,不会耽搁姐姐妹妹,但是下一辈呢? 珠姐儿长大了还要不要说人家了?” “公主殿下百忙之中还抽空忧心我侄女的亲事,有劳了。” 赵连娍进门,瑞凤眼犀利地盯着乐仙公主,屈膝福了福。 她笑起来时,自是百花盛放,但冷下脸是,也是气势逼人。 乐仙说人坏话,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却也并不惭愧,撇过脸去冷哼了一声。 “母亲,二婶娘。” 赵连娍含笑招呼长辈。 “娍儿,来坐这儿。”彭氏朝她招手。 赵连娍走过去坐下了。 乐仙公主道:“既然人来了,就给我们个说法吧。” 另外两个夫人,一个是御史家的,一个是太常家的,也都看着赵连娍。 “不知乐仙公主想要什么说法?”赵连娍含笑望着她。 乐仙公主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昨日,我家静薇与你女儿玩耍,被吓着了。 这两位夫人家的孩子也是一样,你们平南侯府该给个说法吧?” 赵连娍端起茶盏吹了吹,浅浅嘬了一口才道:“公主殿下此言差矣。 首先,昨日你们的孩子不是和我女儿玩耍,而是欺负我女儿。 其次,我女儿也受到了惊吓。 最后,吓到你们孩子的不是我女儿,而是武德司的李大人。 公主殿下和二位夫人昨日在场,也都看到了。 你们为何不去找李大人,而来我平南侯府胡搅蛮缠,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就是不敢招惹李行驭,觉得平南侯府是软柿子,所以跑来捏一捏吗? 她注视着乐仙公主,面上笑意不变,这激将法就是为乐仙公主量身打造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乐仙公主果然怒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我堂堂公主,还怕他一个武德司统领不成?” “就是。”御史夫人站起身附和。 太常夫人见状,也跟着站起身来。 “以公主殿下之尊,自然不必怕任何人。”赵连娍弯眸笑了:“那公主殿下何不直接去找李大人呢? 对了,昨日我归来的晚,亲眼看见李大人一剑杀了大理寺正,今日言官一定会弹劾李大人,公主殿下不如趁此机会,将李大人的作为说与陛下,陛下一定会惩戒他的。” 事情本来就是李行驭做的,她这不算是陷害,乐仙公主既然这样嚣张,就让她去对着李行驭吧。 “你以为我不敢?”乐仙公主却越发恼了,觉得赵连娍是在瞧不起她:“我自然回去父皇跟前说清楚李行驭的恶行。 但昨日的事情,因你女儿而起,你也休想抵赖。” 李行驭杀朝臣已经不是第一回了,父皇总是纵着他,她平日也不管这些事。但这一回事关她的女儿,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再说那李行驭,昨日的姿态实在嚣张之至,完全不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也是该敲打敲打。 “我不抵赖。”赵连娍笑道:“只等陛下圣裁。” 她眉眼弯弯,风华绝代。 乐仙公主狠狠剜了她一眼,招呼那两个夫人:“走。” “娍儿。”钟氏见人走了,担忧地开口:“你近日怎么与李统领走那么近?那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是啊。”彭氏也给跟着道:“你方才还将火引到他身上了,他毕竟帮了小葫芦,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样对他,还得了?” “事情原本就是他做下的,没事的。”赵连娍起身朝她们宽慰的一笑:“我回去看看小葫芦。” 李行驭反正作恶多端,不会在意的。 “我也不放心呢,大嫂,我们一起去看看孩子。”彭氏拉着钟氏一同起身。 * 金銮殿。 嘉元帝高坐于龙椅之上,隔着十二冠冕琉,俯视众臣。 他已过知天命之年,身子有些发福,发丝和胡须之间有了点点斑驳,眼下有青黑色的眼袋,一身柘黄龙袍在身,举止间自有帝王威严。 殿下,文武百官手持笏板,分立两侧,中央摆着直挺挺的一具尸体,上头盖着白布。 朱曜仪正在尸体前陈词,康国公拱手站在他身侧后半步,没怎么说话却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想掺合进来,可事情发生在他家中,他怎么也择不干净。 “父皇,李行驭无故杀害朝廷命官,如此残害忠良,若不严惩,不足以叫百官安心。”朱曜仪拱手,总结了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文武百官里有不少人期待地看嘉元帝,他们都苦李行驭久矣,在李行驭面前说话都战战兢兢的。满朝文武,几乎没有敢招惹李行驭的。 这其中也有明白人,譬如平南侯,他一直低着头只当无事发生。 李行驭能在朝堂如此横行霸道,不都有赖于嘉元帝的纵容吗? 在他看来,嘉元帝就是故意的,李行驭就是嘉元帝手里的一把刀,指谁杀谁,朝堂上但凡有嘉元帝不合心意之臣,嘉元帝只要示意李行驭动手就是了。 这是嘉元帝的治臣之道。 “嗯。”嘉元帝点了点头,顿了片刻看向李行驭:“李爱卿,你有何话可说?” 李行驭身着朝服,腰间佩剑,扫了朱曜仪一眼,轻轻笑了笑,从容地站到朱曜仪身侧,对上首拱手:“启禀陛下,臣前夜做梦,梦见汪刃峰有不臣之心,带着一众狱卒,围了陛下的寝殿。 臣救驾不及时,在臣梦中汪刃峰谋朝篡位得逞,臣怕此梦成真,故出手替陛下永绝后患。” 他是得嘉元帝准许,佩剑上朝的大夏朝第一人。 “荒唐!”朱曜仪忍不住扭头呵斥他:“梦中之事,李大人怎可当真?” 他拉拢汪刃峰这样一个大理寺的人,可费了不少财力与心血,结果就这么死在李行驭手里了,还是这么离谱的理由? 他简直气得要跳脚。 “陛下,且不说李行驭是不是将梦里的事情当真,到底有没有这个梦还有待考证。 此番事情,倘若陛下不严惩李行驭,往后李行驭由此做借口,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这满朝文武,又够他杀几日的? 请陛下严惩!” 三朝元老马太傅颤颤巍巍自列中走了出来,跪下陈词,痛心疾首。 第32章 大夏战神 “请陛下下令严惩。” 几个老臣见状,跟着上前跪下。 他们是忠臣,早已对李行驭敢怒不敢言许久了,今日有人挑头,他们自然不会退。 李行驭见状只是轻轻笑了笑,并不言语。 嘉元帝扫了一眼那些老臣,看向李行驭:“李爱卿可还有什么话说?” 李行驭抬头望着他道:“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臣时常做梦,但从未当真,只是那梦境太过真实,以至臣不得不谨慎。 且汪刃峰在梦中对陛下极为不敬,为了名正言顺得到皇位,诬赖陛下得位不正,杀害先皇。” 他盯着嘉元帝,字字清晰。 嘉元帝握着龙椅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 “简直荒唐!” 话音刚落,朱曜仪再次呵斥。 李行驭不理会他,垂眸看地上跪着的老臣。 马太傅额头上见了汗,抬起头看嘉元帝。 “朕相信李爱卿的为人,既然梦境真实,汪刃峰杀便杀了吧。”嘉元帝正色直言道:“事关国本,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朝臣面面相觑,李行驭的一个梦而已,算哪门子的国本? 但嘉元帝都这样说了,就是明护着李行驭,谁又敢多言?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几个忠直大臣站出来谏言,结果没几日就都出了事,不是骑马摔倒,就是家中出了变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李行驭的报复。 “若无其他事,退朝吧。”嘉元帝看了众臣片刻:“李爱卿留下。” “退朝——”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高唱,汪刃峰被杀之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御花园中。 李行驭随在嘉元帝身后。 嘉元帝负手而行,半晌才停住脚步道:“今日这事,你借口找得也太敷衍了些。” “陛下恕罪,臣下回想个更好一些的理由。”李行驭低头回了一句。 “嗯。”嘉元帝转过身上望着他,面色颇为和善道:“朕也不是怪你,只是几个老臣那里,还是要顾及一些的。” 其实,李行驭的举止甚合他的心意,李行驭越是如此,就越能震慑朝臣。 且这样的李行驭也好掌控。将来若是用不上了,凭李行驭做下的诸多恶事,他可以想杀便杀,没有后患。 “是。”李行驭点头。 嘉元帝缓缓走进亭子,坐下问:“汪刃峰已经死了,他按下的案子可以水落石出了,你看安排谁接管,可以让接下来的事情顺利进行?” 当初,案子是他要按下的,汪刃峰成了他的心腹。如今他需要翻案,自然要杀了汪刃峰那个知情人。 李行驭尚未来得及说话,便有太监上前来禀报:“陛下,乐仙公主求见,说是有要事,已经等了一个早朝了。” “是为你昨日所做的事吧?”嘉元帝看向李行驭。 整个帝京城,遍布他的眼线,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大抵是。”李行驭不甚在意。 “为何出手?”嘉元帝问。 李行驭唇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 “李爱卿还是有热血的,不愧是我大夏战神。”嘉元帝夸赞了一句,摆摆手道:“你先去后面避一避,朕看看她如何说。” 李行驭欠了欠身子,转去了一丛高高的月季后。 “儿臣拜见父皇。” 乐仙公主进了亭子,朝嘉元帝行礼。 面对嘉元帝,她没有了在外头的高高在上,而是眉眼低顺,一副温驯的模样。 “乐仙来了。”嘉元帝指了指跟前桌上的点下:“来,坐下陪朕吃几口。” “父皇,儿臣没胃口。”乐仙走上前坐下,皱眉苦楚道:“静薇发着高热,吃不下东西,满口胡话,儿臣都急坏了。” “哦?”嘉元帝问:“可曾请了太医?” “太医瞧过了,是惊吓。”乐仙公主一脸担忧。 嘉元帝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吓到?” 乐仙公主叹了口气,抱着嘉元帝的手臂撒娇道:“都是李行驭,当着孩子们的面动刀子,可不止静薇一个孩子被吓到。 那李行驭行事无端,喜怒无常的,父皇做什么一直纵着他?” “朝堂上的事,你不懂。”嘉元帝没有多说,只是问她:“驸马现在还和之前一样?” 说起这件事,乐仙公主是真伤心起来,红了眼圈:“可不是吗? 之前的那些妾室不算,近日又弄了个歌舞伎回来,每日跳舞弹琴,父皇也不替我管管他。” 当初她爱慕施家儿郎好貌,又有才华,求父亲赐婚。 怎料施连文志在朝堂,不情不愿做了驸马,便怨恨上她了,从此纵情酒色,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的家事,朕如何管?”嘉元帝道:“朕若罚他,你必然心疼。况且,施连文背后有那么大一个施家,也不是说动就动的。 而且,朕怎么听说你闹过几场了?” “那女子跋扈得很,仗着驸马宠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父皇,我可是堂堂公主。”乐仙公主很是委屈。 “你是公主,也是女子,该有的气量还是要有的。”嘉元帝侧眼看她:“说到底,不过是后院里多几个女人,朕要是插手了,那些大家夫人岂不都要哭到朕跟前来?” 乐仙公主闻言不说话了,坐在那处默默垂泪。 嘉元帝等了片刻才道:“这样吧,朕让李行驭替你威慑威慑驸马,算是给你赔罪了,你也别计较静薇受惊的事。” “若他真能约束驸马,儿臣必然感激他。”乐仙公主惊喜地起身。 “你去吧,朕自会安排。”嘉元帝抬了抬下巴。 乐仙公主离开后,李行驭自花丛后走了出来。 “都听见了?”嘉元帝问他。 “嗯。”李行驭抬眸与他对视。 “能做到吧?”嘉元帝语气理所当然。 李行驭笑了一声:“陛下让公主殿下安排个宴席便是了。” * 集市之上,车水马龙,街边小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行人如织。 会仙酒楼二楼,临街的厢房窗口大开,赵连娍手握茶盏看向楼下,冬日的阳光照得她小脸剔透,更显一头鬓发漆黑,风华难掩。 “去拦住那辆马车,将信交给里面的人,带他来见我。” 她已经在这处等了一个早上了,终于瞧见了沈全璋的马车。 这处,是沈全璋去宁王府的必经之路,她知道沈全璋会在这里出现。 云蔓得了吩咐,立刻去了。 片刻之后,沈全璋跟着云蔓进了厢房。 沈全璋手中捏着那封信,秀气的脸满是阴郁,眼底藏着阴毒:“沈良娟在你手里?你想要什么?” 沈良娟必须死,否则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汲汲营营这么久,他可不想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第33章 你肯理我了? “康国公需要调运一批军需去西南。”赵连娍放下茶盏,扫了沈全璋一眼:“这批军需在沈公子手里吧?” “朝堂之事,不是你一介女子能过问的。”沈全璋戒备地看着她。 赵连娍不理会他,接着道:“你安排一下,两日后,我要这批军需在宁王殿下手里。” 那些东西,沈全璋原本就是给朱曜仪留着的,上辈子就是如此,只不过给得时候晚一些。 如今,她利用得上此事,自然要沈全璋提前办。 “你在命令我?”沈全璋很不痛快,眼中划过阴冷:“赵姑娘不免太高看自己了,对付你,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 一众身着甲胄的侍卫走了进来,这是沈家的私卫。 赵连娍并不惧怕,瑞凤眸微微弯起,气势稳压沈全璋一头:“沈公子别拿这些人吓唬我,你知道沈良娟在谁手里,也就该知道,我是替谁走得这一趟。” 这就是沈良娟放在李行驭手里的好处。 沈全璋脸色骤然变了,挥手退了那些私卫,沉默了片刻才问:“你不是不想嫁给宁王殿下吗?为什么帮他?” 他和宁王,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那批军需,左右也是要给宁王的,拿出来倒也没什么。 只是私自调动安排军需,这可是死罪,他照做了,又是一个不亚于沈良娟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他十分不安。 “我想通了。”赵连娍单手支着下巴,似乎有所感慨,缓缓道:“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宁王殿下更爱我的人呢? 他愿意对我、对我女儿好,就已经足够了。” 沈全璋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笑,点头:“姑娘如此想就对了。 那我照做了,姑娘能把沈良娟还给我吗?” 他付出了,总要把人弄回来。 “李行驭那人,你也是知道的。”赵连娍新月眉轻皱,为难道:“只怕不是那么好说话,我只能说尽力。” “姑娘和李行驭,是什么关系?”沈全璋眼中有了怀疑。 “我和他,算是合作,没法细说。”赵连娍摇头:“你只要知道,我是为宁王殿下好便可。” 沈全璋点了点头,拱手道:“那就劳烦姑娘,我先告辞了。” 赵连娍含笑点点头。 她看着沈全璋的背影,眸中露出思索,沈全璋背地里或许会搞什么小动作,不过无所谓,只要他将军需给朱曜仪,她的目的便达到了。 “你不知道,这是我专用的厢房吗?为什么给别人?” 一道袅袅之声传进屋子,引得赵连娍回过神,看向门口。 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走了进来,发髻两侧放下两缕发丝垂在脸颊边,容貌柔媚,风情万种,端的是个大美人。 赵连娍看她,却少了端庄,过于轻浮,不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 “不知道于姑娘今日会来,这不是这位姑娘先来,点名要这间的嘛……不然,我给您安排旁边一间……” 掌柜的跟在后头,赔着笑脸。 “我凭什么等?”于彩凤指着赵连娍,跋扈道:“你退她银子,让她走就是了。” 赵连娍捏了一块点心,吃了一小口,不曾理会她。 “姑娘。”掌柜的露出一脸讨好的笑,走到赵连娍跟前作了一揖,讨好道:“小人看见,您的客人已经走了,不然您……” “我们姑娘先来的,凭什么让她?”云蓉气不过开口了。 “这个……这个于姑娘是老客……”掌柜的笑着解释。 “管你老客新客,我们又不是没给银子,你们快走吧。”云蓉胆小,虽然开口,却不敢上前推搡。 掌柜的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位是乐仙驸马新抬的宠妾……” 赵连娍闻言,又看向于彩凤,这女子她听过,倒不是她消息有多灵通,而是乐仙公主这阵子为这个女子闹了好几次,帝京城里已经传遍了。 于彩凤见赵连娍看过来,不由撇过脸,整理着身上的纱裙,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走吧。” 赵连娍没有多言,起身便往外走。 “姑娘?” 云蔓和云蓉面面相觑,这也不是姑娘的性子啊。 赵连娍经过时,于彩凤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赵连娍恍若未闻,径直走了出去。 “姑娘怎么让着她?明明是她不占理。” 出了会仙酒楼,云蓉忍不住问。 “乐仙公主自然会教训她。”赵连娍笑了笑。 她和于彩凤计较,反而是在帮乐仙公主,她没有那么好心。 再说,眼下她正忙退亲的事,不好另生枝节。 回到平南侯府,才下马车,门房的小厮便跑上前来报信:“姑娘,宁王殿下来了,大老爷说您回来了,就请您去花厅。” “好。”赵连娍若有所思的应了。 花厅里,平南侯赵廷义正与宁王朱曜仪说着话。 朱曜仪坐在下首,姿态谦虚,温和有礼。 平南侯虽然对于朱曜仪的谦让司空见惯,但也还是感慨朱曜仪身为王爷,竟如此放得下架子。 “宁王殿下,父亲。” 赵连娍进门,含笑行礼。 “阿娍回来了。”朱曜仪见到赵连娍,满面激动,甚至站起身来。 “殿下。”赵连娍笑吟吟地看他。 朱曜仪眼神落在赵连娍明艳照人的小脸上,眸底难掩痴迷,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赵连娍对他笑了。 但看到赵连娍脖颈处的青紫时,他眼底立刻闪过一丝愤怒,速度极快,快得叫人察觉不到。 赵廷义见女儿对朱曜仪笑脸相迎,不由打量了赵连娍几眼,起身道:“我去书房取个东西,娍儿替我陪陪殿下吧。” 女儿面上带笑,不像平日看见宁王那么僵硬,莫不是想通了?他心底有些欢喜,往外走去。 都这么几年了,日久见人心,他试探过多次,觉得宁王确实是值得女儿托付终身的人,女儿能相通,他自然开怀。 “好。”赵连娍点头应了。 “阿娍……”朱曜仪往前一步,一改平日的温和从容,激动的宛如个毛头小子:“你肯理我了?” 他正为赵连娍不肯嫁给他的事焦头烂额,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了,就是不知道赵连娍是不是抱有什么目的? 他得试探试探。 他这人与嘉元帝一般,疑心病向来极重。 娶赵连娍进门,他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他必须看好了。 平南侯也是个谨慎的人,不到他真正娶了赵连娍那一步,不会十分的信任他的。 赵连娍瑞凤眸中有了几许歉意,朝他福了福:“之前是我不懂事,辜负了殿下对我的厚爱,还请殿下原谅。” 她两手交握,用了极大的力气掐住手心,才没有让心底的恨意外泄。 唯有迂回一番,她才能顺利退亲,再让嘉元帝对朱曜仪起疑心,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能除去他。 第34章 监视 “阿娍说得哪里话?”朱曜仪眼中难掩兴奋:“能得你看我一眼,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他见赵连娍柔顺,大着胆子握住了赵连娍的手。 赵连娍几乎下意识想甩开他,但强忍住了,直憋得眼尾殷红。 “殿下别这么说话,我哪有那么好?”她抬眸看朱曜仪,眼中蓄起泪花:“我有一桩事,想求殿下……” “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就是了。”朱曜仪满目柔情,温润如玉。 赵连娍垂眸小声道:“殿下以后在外面能保护我吗?别让李行驭接近我。” “他怎么你了?” 说起李行驭,朱曜仪脑中便出现了一些叫他愤怒的画面,顿时微微变了脸色。 “他总是掐我,还说要杀了我……”赵连娍抬起下巴,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面上有了控诉:“殿下每次都不管我……” 朱曜仪顿了顿,面上露出心疼:“我怎会不管你,是你每次都不理我。” 原来,赵连娍是怕了李行驭,才对他示好,他的疑心去了大半。 那赵连娍和李行驭到底有没有…… “我每次都是被他逼迫的,殿下放心,我没有让他碰过我。”赵连娍抓住他的手,眼泪恰到好处的落下来:“殿下,求你以后不要不管我。”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朱曜仪双手将她手反握在手心。 赵连娍忍住恶心,露出忧色:“可是,他暴怒无常,万一他对殿下不利,可怎么办?” “之前是因为你不理会我,如今你我和好,他自然不敢再像从前那么放肆。”朱曜仪眼底藏着算计:“不过,为了能名正言顺的保护你,我们还是尽快成亲的好。” 赵连娍提这个话,他正好顺水推舟,将婚事提上日程。 赵连娍别过脸,露出些该有的害羞:“成亲也是个法子,但是陛下似乎没有那个意思。” 她在心中冷笑,要的就是这句话,朱曜仪向嘉元帝提出成亲,她的计划才好实施。 “无妨。”朱曜仪道:“当初你我是父皇赐婚,如今好几年了,咱们大婚也是顺理成章的。” “话是这么说。”赵连娍低头,叹了口气:“要是当初我没有走失就好了。” “阿娍,你别这么想,你能理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朱曜仪握紧她手,热切且真诚地望着她:“你放心,我一定拿小葫芦当亲生的一般对待。” 赵连娍点头:“我信得过殿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平南侯回来了,见二人情投意合的样子,甚是欣慰。 朱曜仪趁机提出大婚之事,平南侯自然没有异议,只说请朱曜仪寻个合适的机会,看一看陛下的意思。 赵连娍将朱曜仪送到大门口,目送他上了马车远去,转过脸面上笑意便消失了。 她瑞凤眸微眯,眼尾微挑起几分锐利的弧度,望着前方轻声吩咐:“云蔓,传出话去,就说我和宁王言归于好,情投意合,宁王已经在看日子了,过不久就要大婚。” “是。”云蔓答应了一声。 赵连娍看了看她,总觉得云蔓她们没有功夫在身,用着不顺手,又道:“另外,让人帮我在集市上物色物色,看看有没有身手好的人,要死契的。” * 转眼,过去七八日。 腊月初九这天,乐仙公主府办“暖寒宴”,宴请了帝京一众人。 暖寒宴一般安排在冬至之后逢九的日子,实则就是富贵人家闲来无事,找个名头聚一聚。 赵连娍也在受邀之列。 她与家里招呼了一声,早早便去了集市上。 这几日朱曜仪每天来寻她,她当真不胜其烦,但又只能忍着。 早些出来,想散散心,顺便去牙市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个合意的下人。 她原本是想要个会功夫的婢女的,但这么多日子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她便不打算将性别卡那么死了。 人用着顺手就行,管他男女呢? 时候还早,牙市上不算热闹,几个人牙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 那些待售之人,被手臂粗的麻绳连在一起,看到赵连娍带着婢女进来,不少女孩子顿时抬起头来,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 她们看云蔓、云蓉的穿戴,就知道跟着前面这位姑娘,准错不了。 而男子们看见是个明艳的姑娘家来挑人,不由都垂头丧气的,姑娘家都是来买婢女的,谁会买他们? 赵连娍站在原地四处瞧了瞧。 “姑娘,瞧人?要什么样的?小人这里都有。” 这一摊的人牙子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一口黄牙,笑容可掬。 “有没有会功夫拳脚的?”赵连娍开门见山地问。 “会功夫的?”人牙子为了难:“这些丫头婆子,哪有会那些的?” “男子也可。”赵连娍道。 人牙子顿时眉开眼笑:“有,有。” 他说着放下了两个人:“快点,你们的福气来了,姑娘要个会拳脚功夫的,展示一下,看看你们谁有福气。” 两个男子闻言都欣喜不已,卖力的展示起自己的实力来。 赵连娍看了两眼,摇了摇头缓缓往前踱,这哪算得上是什么功夫?她看过李行驭和十四的身手,得那样的人才能让她满意。 要是她能买到一个像十四那样的手下就好了。 “她在找什么?” 李行驭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赵连娍的方向。 “赵姑娘最近忙着要买一个有身手的下人。”十四连忙回。 大人叫他派人盯着赵连娍,这几日赵连娍都没什么异动,就是和朱曜仪走得近罢了。 大人叫他们按兵不动。 今日去乐仙公主府赴宴,恰好得知赵连娍在这里,他便禀报了。 大人也不知怎么的,就下马车了。 “最近?”李行驭偏头看他:“没听你禀报过。” “属下以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十四浑身一震:“属下该死。” 李行驭皱着眉头站了一会儿,抬手道:“让十二去。” 十四愣了一下:“啊?” “听不懂?”李行驭眉眼中已然有了不耐。 “是。”十四偷偷看了他一眼:“属下去安排。” 十二是他们十四人里为数不多的女儿家之一,是大人为了行事方便,特意培养的。 要是给了赵连娍,大人用什么?赵连娍有什么过人之处,大人要特意派十二去护着她? “十二过去之后,那边监视的人可以撤回来了。”李行驭淡淡吩咐了一句。 十四恍然大悟,原来大人是换十二去监视赵连娍,这倒是个好法子。 赵连娍在牙市转了一圈,毫无所获,原路返回打算离开时,最初那个黄牙的胖人牙子笑呵呵地朝她来了:“姑娘,小人那里刚收了一个会功夫的,还是个女子,姑娘赏脸来瞧瞧?” 第35章 哄得五迷三道的 眼见着赵连娍点了头,那人牙子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在前头领路:“姑娘,请。” 今日他这运气可是真好,才可惜跟这姑娘生意没做成,就来了个哥哥典当妹妹的。 巧都没这么巧,这妹妹居然有功夫在身上,也是该着他发财。 “她会功夫?” 赵连娍看着眼前眉目秀气的女孩,女孩穿得破旧,身量娇小,低着头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会,快,给姑娘露一手。”那人牙子忙招呼。 女孩不言语,也不见什么准备动作,只是平地一个后空翻,犹如一只轻盈的燕子,稳稳落在了屋檐上。 赵连娍眼眸都亮了,这比十四也差不到哪去吧? 她不杀人放火,要这么个人在手底下,也就是跑跑腿,打探打探消息,顺带保护保护她,这女孩绰绰有余了。 “下来!”人牙子高声招呼,又哈腰对着赵连娍:“姑娘,您看这丫头如何?” 那女孩子自上往下一跃,膝盖微曲卸了力道,终于看了一眼赵连娍。 “你几岁了?”赵连娍问她。 “十五。”女孩开口见到她,说了第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赵连娍看着她的样子,总想起十四来。 “哪里学的功夫?”她又问。 “从小随兄长在街头卖艺,嫂嫂病重了,便将我卖了。”女孩说着抬起头,眼中露出几许伤感来。 赵连娍点了点头:“我可以给你嫂嫂治病,你可愿意跟我走?” 还好,这女孩脸上有情绪,不然她就要怀疑这女孩是不是十四的妹妹了。 “不用。”女孩摇头:“他们已经卖了我,得了钱,我就与他们就没有干系了。 我愿意追随姑娘。” “好。”赵连娍眼中有了欣赏,她喜欢果断的人,转而问人牙子:“是死契吗?” “是。”人牙子忙不迭的拿出契约书。 “新写的?” 赵连娍看那契约书上墨迹才干,不由皱起眉头看那人牙子。 “就是刚收的。”人牙子解释:“姑娘运气好,您要什么来什么。” 赵连娍又看了一眼那女孩:“多少银子?” 她有点怀疑,怎会这么巧合? “我买的九十两,您给个整数……”人牙子伸出一直巴掌翻了翻。 “你不是才给我兄长二十两吗?”那女孩忽然开口。 人牙子顿时尴尬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赵连娍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不用找了,如何?” 一个寻常的婢女,也就十两八两银子,赵连娍给的已经是高价了。 “行吧,姑娘下回要人还来。”人牙子也识趣,就答应了。 “你叫什么名字?”赵连娍往回走,口中询问那女孩。 “请姑娘赐名。”女孩低头。 “就叫云燕吧。”赵连娍稍稍思索了一下。 身轻如云中燕。 云燕点头:“好。” “先跟着云蔓学些规矩。”赵连娍吩咐了一句,上了马车。 她心有防备,云燕来的有点蹊跷,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打算先把人养在跟前试探一番再说。 * 长乐长公主府坐落于城南,正值冬日,花草凋零,还好有一些四季常青的植物点缀在游廊翘角间,倒也不显得单调。 赵连娍环顾间,边上传来清朗的招呼声:“阿娍。” “福王殿下。”赵连娍扭头看过去。 福王朱平焕站在廊外的草地上,眉清目朗,正脉脉注视着她。 “殿下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过去了。”赵连娍见他不说话,抿唇笑了笑。 她不是不知道朱平焕的心意,但她不能回应。她带着仇恨重生,复仇才是第一要义,而且她也不想连累朱平焕。 “阿娍。”朱平焕往前走了一步。 赵连娍看他:“殿下还有事?” “你要和宁王成亲?”朱平焕问了出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是。”赵连娍不好解释太多。 朱平焕眼底有了受伤之色,却并未怪罪她:“为何不愿意等我?” “殿下值得更好的。”赵连娍丢下话儿,转身快步去了。 思及从前,朱平焕确实是极好的人,若是没有仇恨,她或许会愿意选择陪伴他。 朱平焕立了片刻,抬步跟了上去。 葱郁的枇杷树后,李行驭走了出来,立在朱平焕方才所站之处,目视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十四跟在一旁,看不出自家大人的喜怒,不敢贸然开口。 “叔叔。” 小葫芦奶乎乎的声音传来。 李行驭和十四齐齐回头看过去。 小葫芦正挣脱了奶娘的怀抱,迈着小短腿双臂张开,朝着他们奔来。 小丫头穿着嫩黄的对襟小袄裙,脑袋上绾着两只圆乎乎的小揪揪,眸子弯成了小月牙儿,阳光照着她,微风掀起的衣角都是快乐的,柔嫩白净小脸仿佛是玉捏出来的。 李行驭见她跌跌撞撞,未来得及多想,下意识便俯身伸手接她。 直至小葫芦咯咯笑着扑进他怀中,他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十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大人抱这个小哭包上瘾么? “叔叔,你抱我起来呀。”小葫芦拍拍他,偏着小脑袋,额头几乎贴到他下巴上。 李行驭嫌弃地往后躲了躲,微微顿了顿,最终还是收紧手臂,将小小的人儿给抱了起来。 “哇!”小葫芦顿时开怀极了:“叔叔,好高啊,我好喜欢你啊。 叔叔,我好想你啊!” 她说着,很自然的抱着李行驭,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她常常这样和阿娘撒娇。 李行驭眉头拧得更紧了,脸侧软软的触感似乎触到了他心上,上次被小哭包牵手时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他僵在那里。 “叔叔,你不要皱着这里,不要凶好不好?”小葫芦含含糊糊,小小声说话,白嫩的小手在他眉心处轻轻抹了抹。 李行驭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小哭包眼神纯净,满满的都是孺慕,漆黑的眸底还藏着点点小心,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鹿,他心克制不住的软了一下,眉心缓缓松开了。 心底奇异的感觉叫他无所适从,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如此牵动他的情绪了。 “叔叔是不是有很多烦心事啊?”小葫芦小心地看着他,鸦青长睫扑闪扑闪的。 她看叔叔成日里板着脸,外祖父有烦心事时,也是这样的。 李行驭勉强“嗯”了一声。 “这个,给叔叔,吃了就会开心哦。”小葫芦对他摊开小手,白嫩的手心里躺着一颗狮子糖,已经被她捏的有些化开了。 阿娘今日来赴宴,没有带她,叫她在家里乖乖养身子。 可是她很想见叔叔,也知道来宴席就能见到叔叔,她觉得叔叔有很多心事,想给叔叔吃糖。 每次她难受,阿娘给她吃一颗糖她就开心了。 所以,她就缠着奶娘带她来这里了,果然见到叔叔了。 她生怕李行驭不接受,另一只小手攥着衣摆,偷偷看李行驭,害羞又忐忑的模样看着可爱极了。 李行驭注视了她片刻。 小葫芦被他看得害怕了,漆黑的眸子中泛起了点点泪花:“叔叔不要就……” 就算了吧。 她话未说完,李行驭便低头,就着她的手将那颗糖含进口中。 小葫芦顿时破涕为笑。 十四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这实在是不对劲,这小哭包虽然可爱,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将大人哄得五迷三道的吧? 赵连娍是不是教了小哭包什么妖法? “李大人,公主殿下请您去落座。”一个婢女远远走来。 “驸马可来了?”李行驭放下小葫芦,转而看那婢女时,又是一贯淡漠孤傲的模样了。 “是。”婢女点头。 “你留下。”李行驭吩咐十四一句,那颗糖在他口中转了转,终究还是没有吐出去。 第36章 卿卿要嫁人? 十四摸了摸鼻子,看看地上专心舔自己手心里糖的小不点,有些无言。 就说这小丫头有妖法吧,一块糖而已,大人这就留下他保护这个小哭包了? * 公主府正厅宽敞明亮,因为是寻常的小宴,便没有将男女宾客分在两处,而是在正厅分了左右。 男左女右。 赵连娍因此得已与朱曜仪分开坐,心里头舒畅多了,否则今日她定然又吃不下几口东西。 “她就是赵连娍啊?” 上首,于彩凤没骨头似的倚靠在驸马施连文怀中,指了指赵连娍,声音娇媚,带着调侃的语调。 乐仙公主坐在施连文另一侧,见状看向赵连娍,眼底藏着嘲讽。 她才不会阻止呢,这两个女子,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巴不得她们狗咬狗。 赵连娍坐得不远,自然听到了,她只是抬眸扫了于彩凤一眼,不曾言语。 “啧,我看她长得还不错,也算是出身高门。依着我看,庶女终究是庶女,还是登不得台面。”于彩凤见她不说话,更是变本加厉,全然不将她放在眼中。 施连文笑了一声,也不阻止她说下去,今日这宴会,他本不打算来,奈何乐仙公主拿皇帝压他,那就索性闹翻了提前散伙好了。 “公主殿下。”赵连娍不理会于彩凤,而是看向乐仙公主:“来公主府后院伺候驸马的女子,都不用学规矩的吗? 还是说,允许一个妓馆出身的女子对公主府的宾客评头论足,是公主府里的规矩?” 乐仙公主面上笑意顿时消散了,转头看施连文。 施连文懒洋洋地道:“怎么,赵姑娘做得,我的姨娘还说不得吗?” “驸马纵情酒色,也容许路边的乞丐议论你么?”赵连娍反问他。 “那你有本事来杀了她。”施连文哈哈笑起来,五指在于彩凤肩头揉了揉。 于彩凤顿时也跟着笑得花枝乱颤。 正厅里便起了一阵议论声,但只是瞬间,便安静下来,人人都扭头朝门口望去。 李行驭负手而入,槿紫色暗金绣袍衣角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掀起,露出里头雪白的中单,腰间挎着剑,举止间自是清贵。 “李大人,请上首落座。” 乐仙公主起身招呼,其余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 李行驭缓步走到上首坐下。 赵连娍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如今正是退亲最关键的时候,与李行驭分得越清越好,免得惹火烧身。 乐仙公主亲自给李行驭斟了酒,才笑道:“宾客们都来齐了,开席吧。我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起身应和。 李行驭端起酒盅抿了一口:“此般热闹事,公主可曾备下歌舞?” “有。”乐仙公主说着,便要招呼乐人和舞伎上来。 “不必了。”李行驭单手随意放在膝盖处,扭头看施连文,语气淡淡:“我听说,驸马新得了一位佳人,让她跳吧。” 施连文从李行驭进来,便不像方才那么放肆了,闻言立刻松开揽着于彩凤纤细腰肢的手。 谁不知道李行驭暴虐无常?在场有一个算一个,没人敢忤逆李行驭。万一丢了性命,那就是得不偿失。 “驸马……” 于彩凤不情不愿,施连文正是最痴恋她的时候,她胆量也愈发的大。 “去吧。”施连文看了一眼李行驭。 于彩凤也看向李行驭,双目接触到李行驭阴郁嗜血的眼神,她忍不住浑身一颤,再不敢露出不愿之色来。 李行驭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乐声起,于彩凤在正厅中央的空地处翩翩舞起来,她本就生得妖艳,扭着腰肢轻歌曼舞更显妖娆,男席有不少人都看得入了神。 难怪施连文痴迷这女子,确实貌美动人。 一曲终了,于彩凤才松了口气,正要行礼退下去,便听李行驭道:“再跳。” 于彩凤变了脸色,看向施连文。 施连文朝她摆摆手,示意她照做。 于彩凤胸无城府,装不出什么开怀模样来,只能撇着嘴角又跳了一曲。 李行驭再次开口叫她接着舞时,再迟钝的人都察觉出不对劲了,相熟的都互相对视,小声引论起来。 赵连娍看了一眼李行驭,恰巧碰上李行驭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忙转过眼眸,假装没看到,不知李行驭今日又是发的哪门子疯,不过于彩凤两番得罪于她,她乐见其成。 “驸马,我跳不动了……”于彩凤听着又响起的鼓乐,终于忍不住撂下手里的飘带,朝着施连文撒娇。 “李大人,不如我重新换个人上来吧?”施连文试探着开口。 于彩凤已经连着跳了五首曲子了,就是有什么气,李行驭也该消得差不多了。 李行驭幽暗深沉的目光落在于彩凤双腿上:“这么没用的腿,剁了吧。” 他语气太过于轻描淡写,赵连娍甚至恍然觉得,他好像只是说了一句“这么没用,退下吧”。 武德司的人立刻冲了进来,捆住于彩凤,没有丝毫怜香惜玉。 于彩凤这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放声尖叫起来。 李行驭只抬了一下眼,立刻有人堵住了她的嘴。 “这是驸马心爱的妾,放驸马怀中剁吧。”李行驭淡淡瞥了施连文一眼。 施连文顿时面如死灰:“李大人,我……我没有得罪你吧……” 李行驭压根儿不理他,夹了一著羊肉,放进口中。 于彩凤被摁在施连文怀中,拼命发出呜咽,却半分也挣扎不得。 “锵!” 武德司一人拔出佩剑。 偌大的厅内,上百号人,硬是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到于彩凤脚在地上蹬动的声音都能听清。 “听说驸马擅二胡。”李行驭咽下口中食物,缓缓道:“量一量,腿骨留着剔了肉给驸马做个二胡。” 赵连娍直听得毛骨悚然。 于彩凤的一条腿被掰起来,放在施连文的胸膛处。 施连文脸色灰白,浑身都在发抖,手被强行拉起,抱着于彩凤的腿。 他从小被家里保护,做了驸马后乐仙公主又事事依着他,虽然也命人做过坏事,不过他哪里亲眼见过?更别说人就在他怀里了。 于彩凤害怕至极,看见利刃放在了她腿上,终于忍不住身子一松,一阵恶臭顷刻间传遍大厅。 她竟吓得大小便失禁了。舞衣单薄,施连文首当其冲,淅淅沥沥装了个满怀,他又害怕又恶心,两手撑地连连后退,惊恐至极。 众人纷纷掩鼻。 乐仙公主看不下去了,起身求情道:“李大人,驸马已经知错了,要不然还是不要……” 她对驸马,还是有情意的。 “拖出去。” 李行驭不曾理她。 赵连娍本以为,李行驭这是放过于彩凤了,不料片刻后,外面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武德司一人,身上沾着血迹,手中提着一条小腿走了进来,一路滴着血,于彩凤的绣鞋还在那只脚上穿着。 厅内女儿家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但是李行驭没有开口,硬是没人敢提前离席。 饶是赵连娍不似寻常女子般胆小,也不敢再看第二眼。 那武德司的人将于彩凤的小腿塞在施连文怀中,朝李行驭拱手:“属下已经依照大人吩咐办了。” 施连文堂堂男儿,被吓得缩在墙角处嚎啕大哭起来。 “散席吧。”李行驭起身。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往外去。 赵连娍也起身,欲随着众人一道远离李行驭。 不料还未站直身子,头顶李行驭的声音恍如玉石相击:“听闻卿卿要嫁人了?” 第37章 叔叔给我做爹爹 于彩凤的惨叫仿佛还在耳边,陡然听到李行驭的声音,赵连娍宛如受到惊吓的猫儿一般,浑身的寒毛一下炸开了。 她定了定神,站直身子看向李行驭。 李行驭眉微挑,似笑非笑:“嗯?” 赵连娍眼角余光瞥见朱曜仪走近了,当即垂了眉眼,卷翘的长睫遮住了她眸底的情绪,两手攥在身前,低眉顺眼地站着,看似吓得不轻。 她当然是怕李行驭的,但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怕,露出这样的神情,自然是给朱曜仪看的。 目的也简单,让朱曜仪和李行驭对上,万一李行驭一怒之下拔剑砍了朱曜仪,也就省得她步步算计了。 而且,她现在就是因为惧怕李行驭,才迫切想嫁给朱曜仪的,这点必须表现出来。 就算李行驭不拔剑,让这两人狗咬狗也不错。 “阿娍,别怕。”朱曜仪走过去,挡在赵连娍跟前,看着李行驭:“李大人,阿娍是我的未婚妻,请你自重。” 因为赵连娍答应嫁给他,这一次站在李行驭跟前,他比之前的哪一次都有底气。 “是吗?”李行驭看向赵连娍,唇角勾了勾。 他狭长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笑意,眼尾微微泛起嗜血的红,赵连娍看得不寒而栗,一时不敢作声。 谁知道她开了口,李行驭会做出什么来? 但她肯定她利用李行驭这一步走对了,她离朱曜仪不远,能明显察觉到朱曜仪对李行驭的忌惮。 “自然是,时候不早了,我先送阿娍回去。”朱曜仪说着,便伸手拉住赵连娍的手。 赵连娍第一时间想甩开他,但是忍住了。 她看见李行驭动了! 李行驭利落地抽出了长剑! 寒光闪闪的利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度,直朝着朱曜仪的手腕砍过去。 朱曜仪来不及多想,立刻松开了赵连娍的手。 赵连娍将手缩回袖子里,偷偷擦了擦。 李行驭低笑了一声:“宁王殿下好快的身手。” 边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宾客在往外走,见此情景,都特意放慢了步伐,竖起了耳朵。 若不是李行驭在,他们早就上前驻足围观了。 有人在听到李行驭的话后暗暗发笑,谁不知道宁王温润如玉,从未习过武啊? 朱曜仪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又当众被羞辱,顿时恼羞成怒:“李行驭,你这是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他恨! 恨赵连娍磨磨蹭蹭到现在还没嫁给他!恨平南侯不是真的把他当女婿,不可能拿出半个人来支持他!也恨嘉元帝,皇子们当中,明明他才是翘楚,嘉元帝偏要立长子为太子,有眼不识金镶玉! 倘若他手中有人,又何必接二连三的受李行驭的侮辱? 李行驭不理会他,转眸看着赵连娍:“过来。” 赵连娍怯怯地看朱曜仪。 朱曜仪愤怒至极:“李行驭,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不说第二遍。”李行驭手里的剑抬了抬。 赵连娍被迫小步走到他身旁。 李行驭将剑归了鞘,长臂一伸,将赵连娍揽进了怀中,若有若无的鸢尾花香气萦绕在鼻间,他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了。 朱曜仪平日的斯文温和不见了,一张俊脸已经有些扭曲,瞪着李行驭,双拳死死握紧。 他想杀人!现在就想杀人! “时候不早了,我先送阿娍回去。”李行驭学着朱曜仪的话,恶劣的笑了一声,揽着赵连娍扬长而去。 朱曜仪再忍不住,俯身搬起小几重重地砸在地上。 赵连娍随着李行驭跨出高高的门槛,顺着游廊往前走,她正思索着如何摆脱李行驭时,清甜软糯的嗓音传了过来:“阿娘!” “小葫芦?” 赵连娍不由变了脸色,又不敢挣脱李行驭的怀抱,扭头往边上看去,草地上撒欢儿跑来的不是小葫芦又是谁? 不是叮嘱奶娘带小葫芦在家中休养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才定下的心神又乱了,她怕李行驭发疯,伤害小葫芦。 李行驭也朝小葫芦看去。 “阿娘,抱抱。” 小葫芦抱着赵连娍的腿,仰起圆润白净的小脸看她。 赵连娍借着俯身抱她的机会,往前走了一步,脱离了李行驭的怀抱。 李行驭收回手,眼神落在她们母女身上。 赵连娍见他没有反应,松了口气,颠了颠小葫芦道:“外头天冷,怎么跑来了?阿娘带你回家。” 正好用这个借口远离李行驭。 “阿娘,叔叔是要给我做爹爹吗?”小葫芦看看她,再看看李行驭,黑黝黝的眼眸亮晶晶的,嘻嘻笑着很是开怀。 她看见了,方才叔叔搂着阿娘的肩,阿娘没有不高兴。 阿娘教过她,女孩子不可以给别人乱碰,除非是自己的夫君哦。 那阿娘让叔叔搂着肩,是不是就要嫁给叔叔呢? “别胡说。”赵连娍才松下一半的气又提了起来,心砰砰直跳。 让李行驭给小葫芦做爹爹?怎么可能?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叔叔……” 小葫芦见她板起脸,不由失落,眼巴巴的看着李行驭。 李行驭望着她稚嫩的小脸,向来清明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孩子不懂事,还请李大人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这几日身子不好,我先带她回去了。”赵连娍朝李行驭福了福,转身快步去了。 李行驭没有拦着她,抱臂在原地站了片刻,抬步去了。 隔日,午饭后,外头寒风肆虐,棠梨院屋子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软榻上,小葫芦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赵连娍坐在她身边,正给她缝着小袜子。 奶娘在一旁教她,顺带着给小葫芦纳鞋底儿。 因为打小家里宠着,赵连娍女工做的并不好,但出于对女儿的疼爱,她还是会常常做一些小衣服小袜子给女儿穿。 不过她的手艺实在拿不出手,只能做些穿在里面的小东西,但她也乐在其中。 “姑娘。”云燕走了进来:“您吩咐的事情,奴婢打听到了。” “怎么说?”赵连娍抬眸看她。 相处了两日,她也观察了云燕两日,云燕话不多,但也不像十四那么冷冰冰的,看着很可靠。 今日早朝过后,宁王留在了宫中,她便让云燕去打听宁王留下与嘉元帝说了什么。 她本只是试探试探云燕做事尽不尽心,却没想到云燕竟真的能打听到? 第38章 大婚的日子 “宁王向陛下提起,要与姑娘成亲。”云燕道:“陛下准了,并且让钦天监的人选了日子,大婚的日子定在了腊月二十六。” “宁王现在还在宫里?”赵连娍又问。 “是。”云燕点头:“宁王陪陛下用过午膳之后,便去了惠妃宫中。” 赵连娍明白,嘉元帝点头了,朱曜仪自然要去告知惠妃,虽然惠妃偏心福王,但朱曜仪还是想从惠妃那里捞到点好处的。 就算是没有好处,朱曜仪如今还没有实力,他至少要稳住惠妃不能翻脸。 “这些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来吧?”她打量了云燕一眼:“你是怎么打听到的?” 皇宫内的事情,可不是市井流言,怎么会这么容易打听到? 云燕不慌不忙道:“奴婢从前在山上跟着师父学艺,有一个师兄,在宫里当差。” “是内监?”赵连娍下意识问。 她能想到的是,可以听到朱曜仪和嘉元帝对话的人,自然只有在旁边伺候的太监了。 云燕脑海中不由浮起十四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觉得有些好笑,她低下头“嗯”了一声。 “这就难怪了。”赵连娍若有所思:“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这是奴婢当做的。”云燕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赵连娍思索了片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奶娘,你先退下吧,让云蔓进来。” “诶。”奶娘答应了一声,去给小葫芦掖了掖被角,退了出去。 云蔓紧跟着走了进来:“姑娘,您有吩咐?” “你去将我没有戴过的首饰都整理出来。”赵连娍缓缓道:“另外,让人传出消息给温娉婷母女,就说我要去当铺当了不喜欢的首饰。” 她不知道,温娉婷是因为厌恶她,还是因为贪心,从小到大,但凡是她的东西,温娉婷都想要。 而小贾氏,更不用说,那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多大的家产给小贾氏,小贾氏也都只会嫌少。 听到她要去当东西,这对母女一定不会错过的。 “是。” 云蔓做事麻利,很快便安排下去了。 傍晚时分,如赵连娍所料,温娉婷挽着小贾氏来了。 “娍儿,姨母和婷儿来看你了,看姨母给你做了什么?” 小贾氏亲热地和赵连娍打招呼,顺带打开了带来的食盒。 赵连娍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温娉婷母女从她这里,不知道拿走了多少东西,每回来也就带些点心零嘴,打着亲自做的名义,就好像不欠她的了似的。 小贾氏见她无动于衷,暗暗朝温娉婷使眼色。 温娉婷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雪白的小脸上满是甜美无辜的笑意:“表姐,上次的事情,我已经知错了。 表姐你一向大度,小时候我犯了错,你从来都没有怪过我,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顶好的,你就原谅我吧。” 她说着松开小贾氏的手,上前去牵着赵连娍的手撒娇,大大的眼睛望着赵连娍,满是真诚的期待。 赵连娍垂了眉眼,叹了口气:“表妹对我如何都成,只是你那样对待小葫芦,我……” 她在心里冷笑,上次都已经闹成那样了,竟然还能像没有事情发生一样,这母女二人的脸皮真是一绝。 “我知道。”温娉婷用真挚的眼神望着她:“下次我要是还敢对小葫芦不好,就让表姐狠狠打死我。 表姐要是还不消气,现在就再打我一顿出气……” “快别说这些了,你伤怎么样了?”赵连娍面露不忍,抬起她的手来看。 她垂下眸子,鸦青长睫遮住了眸底的冷意。上辈子,温娉婷就是凭着这张巧嘴,也凭着贾姨娘的偏爱,一次又一次让她让步。 重来一次,温娉婷不会有机会了。 “鞭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手上……”温娉婷看着手背上那个丑陋的疤痕,心中不免怨恨。 赵连娍还有脸问? 她不过扎了那个小野种几下,赵连娍至于拿匕首扎她手吗? “我这有个手链,正好可以给表妹戴着,可以遮挡住疤痕。”赵连娍拉着她到桌边。 “哇,这么多首饰啊!”温娉婷看着满桌子开着的首饰盒子,双目泛光:“表姐,你怎么一下买了这么多首饰?” 她假装不知道赵连娍打算当了这些首饰。 赵连娍望着她遮掩不住的贪婪暗自好笑:“哪里是才买的?这都是之前买回来,后来都不太喜欢的,收出来准备去当了。” 温娉婷闻言,不由看小贾氏。 小贾氏会意,笑着道:“这都是新首饰,你去当铺好东西也卖不出好价钱,多可惜啊!” 她喜出望外,消息果然没错,赵连娍果然想把这些好东西都拿出去当了。 她们母女今日绝对要赚了。 “放着也没什么用处,还占地方。”赵连娍不以为意。 “娍儿,你也不急等着这些银子用,不如先借给你表妹戴吧?”小贾氏心疼道:“昨日我还说起来,觉得对不起你表妹呢,她就那几件首饰翻来覆去的戴,如今出去赴宴,都拿不出个新的来。 你这些可都是新的,拿去当铺,也太可惜了吧。” 赵连娍犹豫了一下道:“那也行,但是我不能都给表妹,否则二婶娘又要说我了。 表妹就选三样吧。” 她大部分的首饰,都是二婶娘彭氏给她添的,二婶娘疼她,做生意手头也宽松,便时不时的给她买头面首饰送来,也会给她银子花。 但二婶娘不喜欢温娉婷,时常叫她把自己的东西看好了,不要给温娉婷占便宜。 温娉婷母女也是知道彭氏对她们的不喜的。 “也是。”小贾氏掩住失落:“婷儿,你表姐让你选,你就选吧。” “谢谢表姐,表姐对我最好了。”温娉婷甜甜地谢过赵连娍,这才挑拣起来。 赵连娍看着她选了三样看起来最贵的首饰,又邀她们坐下来喝茶说话。 小贾氏见赵连娍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放了心:“婷儿,你在你表姐这里坐一会儿吧,我去陪你姨母。” 她们母女能在平南侯府安身,都是靠贾姨娘,所以小贾氏对贾姨娘是上心的,时常伺候在侧。 “姨母慢走,表妹就留在我这里用晚饭吧。”赵连娍说了一声。 小贾氏答应着去了。 晚饭时分,云蔓进屋子传了话:“姑娘,宁王殿下来了。” “是吗?”赵连娍又惊又喜,忙站起身:“快请殿下进来。” 她就知道,为了表示能娶她的喜悦,朱曜仪今日一定会来。 她看了一眼几乎坐不住的温娉婷,瑞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好戏快开始上演了。 第39章 狗男女 “阿娍。” 朱曜仪一进门,和煦深情的目光便落在赵连娍身上,半分也没有分给一旁的温娉婷。 现在,可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他绝不能给赵连娍任何退缩的机会。 只要顺利把赵连娍娶到手,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见过……” “见过宁王殿下。” 赵连娍和温娉婷一齐行礼,只不过赵连娍还未弯下腰,就被朱曜仪一把扶住了。 “阿娍,父皇答应你我的婚事了,日子就定在腊月二十六,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你对我不必如此客气。”朱曜仪双眼闪耀着喜悦的光芒,看着赵连娍。 “真的?”赵连娍一脸惊喜。 余光看到身旁的温娉婷脸色瞬间白了,身子晃了晃几乎站不住,她唇角不由翘了翘。 “自然是真的。”朱曜仪握着她的手:“阿娍,你开怀吗?” “我很开怀。”赵连娍红了眼圈,忍着恶心将额头枕在他肩上,低声问:“是不是我们成亲了,李大人就……” 朱曜仪抬手拍拍她肩,他痛恨李行驭,不想听关于李行驭的任何:“大婚后,我就能名正言顺的保护你了。” 他闻着赵连娍身上的气息,下巴抬了起来,赵连娍再骄傲,不还是点头嫁给他了吗? 他一直迷恋赵连娍的容颜,见赵连娍如此乖顺,心里满是得意和满足。 “殿下,表姐,你们快别这样了,一会儿小葫芦进来看见了,可不好。”温娉婷笑嘻嘻的开口提醒。 实则,她恨不得揪住赵连娍,将赵连娍的脸扣烂。 贱人,宁王殿下也是赵连娍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能碰的? 她知道朱曜仪一直膈应赵连娍被别人碰过,所以故意提了小葫芦。 朱曜仪脸上的笑意立刻消散了。 赵连娍也得已解脱,扭过头做出害羞状转身在桌边坐下:“殿下吃晚饭了吗?” “我才从宫里出来,就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吃饭。”朱曜仪笑着回道。 “那正好。”赵连娍热情地招呼他:“我和表妹正要吃晚饭呢,殿下也一起吧。 我让他们再添几个菜。” “好。”朱曜仪没有推辞,语气很是温和:“让他们拿些酒来吧,这么大的喜事,我要和你喝一盅。” “好。”赵连娍笑靥如花:“入冬的时候,我亲手做了桂花酒,开一坛来给殿下尝尝。” “如此甚好。”朱曜仪答应了。 吃饭时,他处处照顾赵连娍,又是布菜,又是舀汤。 赵连娍也是,与朱曜仪有来有往,一改从前的冷艳,别提多温驯了。 两人完全无视了一旁的温娉婷。 温娉婷气恼不已,却也知道娶赵连娍对于朱曜仪的重要性,不仅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还要满脸笑容,不时在一旁捧场。 “殿下,我想在稷园办个宴会。”赵连娍亲手给朱曜仪斟了一盅酒,她面上沾了一层酒粉,更显眉目如画,明艳照人。 “依你。”朱曜仪一口应下,笑望着她:“哪一日?” 稷园是皇家园林,等闲人是不得在那处办宴会的,赵连娍这是要炫耀她即将成为宁王妃? 他没有怀疑,赵连娍被嘲笑讥讽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要翻身成为人上人,怎会不想着扬眉吐气一把? “后日吧。”赵连娍笑看了一眼温娉婷:“表妹以为呢。” “表姐说了算。”温娉婷俏声道:“我不管,反正我要跟着去凑热闹。” “那当然,怎么能少的了表妹呢?”赵连娍弯眸轻笑,很是和善。 温娉婷可是主角,她不去,这戏可就没法唱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赵连娍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装作醉了,昳丽的脸染上了一层粉,说话都含糊不清了。 最后,她丢下酒盅就趴在了桌上,将口中的酒尽数吐在了袖中早预备好的棉布包上。 她曾经醉过一次,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很讨厌不受掌控的感觉,再也不肯多喝酒。 “阿娍,阿娍,你醉了?” 朱曜仪抬手推了推她。 赵连娍被她推得晃了晃,毫无反应。 温娉婷一直盯着赵连娍,见赵连娍醉倒了,这才委屈地喊了一声:“殿下……” 她本就生的娇美无辜,再露出委屈的模样来,别提多叫人怜惜了。 “娉婷,委屈你了。”朱曜仪转而拉过她的手,眼中有万般柔情。 温娉婷起身,泪眼汪汪的伸出手撒娇:“殿下,我心里好难过,你抱抱我……” 朱曜仪二话不说,起身抱住了她,低头吻了下去。 赵连娍听着动静不对,偷偷瞧了一眼,险些自戳双目,这两人真是不知廉耻,这是她的屋子,她还在这呢! 狗男女,就不能出去了再抱在一起啃吗? 啧啧半晌,两人呼吸都急促起来。 “殿下……”温娉婷呼吸微喘:“您娶了表姐,是不是就不理我了?” “怎么可能?”朱曜仪当即道:“她太脏了,我不会碰她的。 等她进门,我便娶你进门。” “殿下可不能骗我……”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外去了。 赵连娍抬起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冷笑,朱曜仪嫌她脏?她还嫌朱曜仪脏呢。 得亏朱曜仪嫌弃她,两辈子都没碰过她,否则她现在都得恶心死。 “姑娘。” 云蔓、云蓉快步走了进来。 赵连娍看她们:“朱曜仪让你们进来的?” “是,宁王殿下说姑娘醉了,他不方便照顾,让奴婢们进来伺候。”云蔓见她没醉,松了口气,醉酒伤身,她心疼姑娘。 “姑娘原来没醉。”云蓉惊喜,转而忿忿道:“宁王殿下说什么‘不方便照顾’,送表姑娘就方便了? 跟他有婚约的,可是我们姑娘。” “云蓉。”云蔓拉了她一下。 云蓉撅着嘴不高兴,她替姑娘不平,表姑娘凭什么? 赵连娍思索着道:“我记得,温娉婷跟前贴身的大婢女,那个叫小桃的,和你要好吧? 她有什么亲人在母亲跟前当差?” 平南侯府里伺候的下人,有不少家生子,云蔓、云蓉还有那个小桃都是。 “对。”云蓉点点头:“她娘是大夫人跟前负责整理佛堂的静嬷嬷。” “你现在还和她要好?”赵连娍问。 小桃是静嬷嬷的女儿,她是知道的,母亲当初安排小桃去伺候温娉婷,也是为了以后好监视温娉婷,说到底还是为了她,母亲是真的疼她。 但温娉婷也不是傻子,小桃跟着她这么多年,早就被策反了,反而暗暗从云蓉嘴里探听赵连娍的消息。 “是,她住处和我们相邻,不当值时常来找我们说话。”云蓉点头。 “你们来。”赵连娍朝她们勾了勾手。 云蔓、云蓉齐步上前。 赵连娍低声吩咐了一通,而后道:“你们这就去吧,让云燕进来。” 二人齐齐应“是”。 第40章 李行驭这个登徒子 “姑娘有何吩咐?” 云燕走进来行礼。 赵连娍望着她,总觉得她的恭敬之中带着点点疏离:“云燕,你可是不愿意跟着我? 若是不愿,我可以放你走。” 云燕身手确实好,办事也利索,但好像并不忠诚于她,这样的人养在身边,若有一日翻脸,那将后患无穷。 “姑娘何出此言?”云燕直直跪了下去:“奴婢是死契,生死全在姑娘手中,若有做的不当之处,姑娘尽管责罚就是。” 她确实不愿跟着赵连娍,但这是主子的命令。她若连留在赵连娍身边都做不到,那也不必回去见主子了。 赵连娍打量了她片刻:“你先替我办件事吧。” 她一时看不透云燕的想法,打算再用着试探试探看看。 “请姑娘吩咐。”云燕抬头看她。 烛光下,赵连娍脸庞莹白,瑞凤眸尾挑起明艳,花瓣般柔嫩的唇勾出昳丽:“你去,将沈全璋贪墨军需给朱曜仪的消息,散布给曹丞相的人。 记得徐徐图之,不要被对方发现我们是有意散播消息。” 云燕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应道:“是。” 赵连娍模样确实生得好,言行举止也颇有气度,主子难道是看中了赵连娍的美貌? * 岁末天寒,一轮明月萧瑟的挂在半空中,院落蒙上了一层朦胧月色,寒风吹得树影婆娑。 屋内没有点灯。 李行驭立在轩窗前,轩窗的格影将他的上半身笼在阴影中,他低头把玩着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看不清神情。 “十二送来的消息说,赵姑娘不知何故,与她表妹和好了。 并且还吩咐十二,将宁王贪墨军需的事,透露给曹丞相的人。” 十四在他跟前,恭敬的禀报。 李行驭缓缓抬起头:“她是要借曹万丁之手,与朱曜仪退亲。” 倒是有点脑子。 曹万丁是当朝太子的舅父,自然处处想捉朱曜仪的把柄。 赵连娍和朱曜仪的婚事要是成了,最着急的就是曹万丁、太子一党了。 “但是属下想不明白,赵姑娘为何要与她表妹和好?”十四问了出来。 “后日稷园宴会。”李行驭唇角勾了勾,漫不经心道:“她必然是已经有了算计,到时候去看看。” “是。”十四应下。 “那女子,狡诈精明得很。”李行驭负手往床边走:“让十二盯好了她的一举一动。” “十二说,赵姑娘好像有点信不过她。”十四回道。 “那就让她好好表现。”李行驭在床上坐下:“曹万丁那里,推波助澜一下,不要错过任何让太子和宁王针锋相对的机会。” “属下明白。”十四拱手,退了出去。 李行驭上床,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他抬起手凭空触了触,最终颓然落下。 半晌,他起身开了抽屉,从一堆香囊之中随意摸出一个,放在鼻尖处轻嗅。 是鸢尾花的香气,但太浓了,他将那香囊丢到地上,又摸出来一个。 还是鸢尾花的香气,但不如她的香润。 一个又一个的香囊落在地上,他越发的躁郁,起身拉出抽屉重重摔在地上。 “十四!” “大人。”十四连忙推门走了进来。 “统统拿去,烧了。”李行驭漠然下令。 十四不敢点灯,摸黑上前,轻车熟路的去捡那些香囊。 他家大人自那次回来之后,便极难入眠了,一夜能睡两个时辰,都算是极好的情形。 这些香囊,包括府上的那些女人,都是用来给大人助眠的。可惜都不怎么起作用,这样的事情,三日五日便要发生一次。 十四捡起了所有的香囊,小心地问他:“大人,可要叫娴姨娘来给您唱首小曲儿?” 他说的是李行驭后院的一个姨娘,名唤聂静娴,上个月刚从边关找来,李行驭很喜欢听她唱边关的小调儿,才来时连着召幸了好几夜。 李行驭不说话,利落地扣上了腰带,向外而行。 十四不敢多问,只好跟了上去。 * “啪嗒!” 后窗处一声响动,将睡梦中的赵连娍惊醒了过来。 她躺着未动,微微蹙眉,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下一刻,窗户开了,寒风灌进来吹动床幔。 赵连娍大惊,翻身坐起高喊:“来人!” 她抱紧了被子,警惕的往床里侧躲。 外间开始亮起烛火,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窜进床幔内。 “让她们退下。” 李行驭嗓音清冽森寒。 赵连娍捂嘴忍住尖叫,一瞬间浑身寒毛倒竖,她不仅怕李行驭,还怕脖子上那冰凉的刀锋。 她心口狂跳,半夜三更的,李行驭又发什么疯? “姑娘,怎么了?” 云燕的声音传了进来。 李行驭手里的匕首更贴紧了些,手背触到了赵连娍脖颈处细腻的肌肤,黑暗中,他喉结微微动了动。 “你不要进来,我做噩梦了。”赵连娍扬声回了一句。 “是。”云燕回道:“奴婢就门口,姑娘有事叫奴婢。” 外间的蜡烛灭了。 李行驭收回了匕首。 赵连娍不敢动,僵着身子问:“大人半夜造访,是有急事?” 黑暗中,她只能看到李行驭身影的轮廓,其它什么也看不清。 李行驭靠在了床头,不曾理会他,床幔中鸢尾花的馨香,安抚住了他内心的焦躁。 “大人……” 赵连娍又试探着喊了一声。 这一回,李行驭开口了,他问:“平山小调,真的不会吗?” 他的语气,不似平日那样森然可怕,倒像是带着一丝希翼,好似狼崽子的呜咽,虽然可怕,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大人,我只会帝京这边的话。”赵连娍定下神,皱眉回了一句。 “你会什么?《诗经》会背么?”李行驭身子往被窝里钻了钻,鸢尾花的香气带着暖意,将他包裹着。 仿佛回到了从前,他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困倦之意。 赵连娍的膝盖被他的脚掌触碰到,赶忙往后缩了缩:“会。” 《诗经》她学过,自然会背。 “背来听听。” 李行驭闭上了眼睛。 赵连娍虽然难以理解,但是不敢不从,只好背起来:“《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闻着鸢尾花的香气,耳边是魂牵梦萦的声音,李行驭安定下来,不过顷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赵连娍不能夜视,苦苦背了数十首诗,听李行驭呼吸绵长,猜他是睡着了,才敢停下来。 她生气的拉了拉被子,又不敢有大动作,惊醒了李行驭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谁懂啊?简直莫名其妙。 半夜三更,她在自己闺房睡得好好的,李行驭忽然跑来,叫她背《诗经》?占着她的床睡觉? 这脑子是病得不轻吧! 第41章 她凭什么让着李行驭? 她愤懑的推开被子,过了片刻又将被子拉了回去,裹在了身上。 凭什么她下去睡软榻,把好睡的床让给李行驭? 她才不让。 但李行驭就在身旁,她也不敢躺着睡,只好窝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屋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又是半夜,正是好睡的时候。不过片刻,她便熬不住打起瞌睡来,快倒下时又被自己惊醒。 如此惊醒了两回,实在太困了,她干脆窝在床角处,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天明时,李行驭睁开了眼,他望着秋波色的忍冬纹床幔,丹凤眸中难得生出几许迷惘。 坐起身,看看床上的罗兰色的如意纹衾被,才恍惚想起,昨日半夜他熬不住,来了赵连娍这里。 他抬眸四顾,看见床尾处的衾被有隆起,便起身凑过去看。 赵连娍披散着发丝,眉头微皱,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唇瓣微微抿着,寝衣落下去,两支凝脂般的手臂环抱着自己,蜷缩着身子,被子只盖到了腰间。 能看出来,即使睡着了,赵连娍也处于一种防备姿态。这样的赵连娍,看着不像是已为人母的人,到像个遇事无措的小姑娘。 李行驭嗤笑了一声,坐回床上,抬脚将被子踢到赵连娍身上。 赵连娍一下惊醒了,她睁开眼半分也不敢动。 李行驭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了衣裳,下床对着铜镜重新插了发冠,这才走到后窗处,推窗跃了出去。 听到窗户合上的声音,赵连娍才敢坐起身来,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床,抬脚将被子踢到了一边。 她赤脚下了床,将后窗落了栓,还觉得不够。 这要是再来几次,她不得吓得魂飞魄散吗?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把铜锁,将后窗锁了,这才回床上补眠去了。 十四看到自家殿下神清气爽的从棠梨院的院墙跃出来了,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有了惊讶之色。 看样子,主子在赵姑娘屋子里睡得不错?这可是大半夜啊,四五年了,主子从未有哪一夜睡过这么久。 他看不出来赵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赵姑娘能让主子安眠,他晚些时候得和十二说一声,就冲这一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赵姑娘。 * 不过过去了一日,赵连娍要与朱曜仪成亲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帝京城。 一时间,不少人对赵连娍都变了态度。 赵连娍宴客的帖子撒出去,几乎就没有不来赴宴的。 不管他们心里瞧不瞧得起赵连娍,都不能得罪宁王妃,谁知道以后有没有求人家的时候呢? 温娉婷对着铜镜,左照右照,眉头还是皱着,不太满意。 “姑娘天生就好看,哪怕不戴这些首饰,都能把外面的那些女子都比下去。”小桃嘴甜的很:“姑娘就别皱着眉头了。” “要是那天,赵连娍那一桌东西都随我挑就好了,那里面有一个簪子,特别配我今天这身裙子。”温娉婷不甘心地说着,将手里的梳子扔在了梳妆台上。 “等以后姑娘嫁去了宁王府,她的那些东西还不都是姑娘您的?”小桃讨好的扶她。 温娉婷闻言,扶了扶发髻,面上有了几许得意:“到时候,我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就指望跟着姑娘享福呢。”小桃见火候差不多了,才道:“只是还未嫁进门,姑娘可还要谨慎些。” “谨慎什么?”温娉婷不悦:“殿下都答应我了,娶妻当天,就把我一起抬回去。” “殿下答应是殿下答应。”小桃小声道:“奴婢昨晚去刺探消息,云蓉说,那边可发了狠呢,说嫁过去不许宁王殿下纳妾。” 她说的“那边”自然是赵连娍。 “她说不许就不许?”温娉婷眉头竖了起来:“殿下又不会听她的。” “但最开始肯定要听。”小桃道:“起码,殿下要让大老爷信任吧?” 这话也是,温娉婷思索着不说话了。 小桃又道:“云蓉还说,那边说等做了宁王妃,就给姑娘你找个人嫁了。 还说之前那边是假意和姑娘和好,为的就是稳住姑娘,好让她安稳嫁过去。” “什么?”温娉婷瞪大了眼睛:“赵连娍真是好深的心机!” “是啊。”小桃叹了口气。 她还想着温娉婷进了宁王府,她自然有机会成为宁王的人,谁想一辈子做下人啊? “现在怎么办?”温娉婷踱了两步,就往外走:“我去问娘。” “姑娘去问,夫人也拿不出法子来。”小桃跟着道:“奴婢倒是有个办法……” “你说。”温娉婷站住了脚。 “奴婢说了,姑娘若是不愿意就罢了,可别骂奴婢。”小桃低下头。 “怎会?”温娉婷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忠心耿耿。” 小桃压低声音道:“奴婢想,今日在宴席上,您想法子与殿下独处一室,造成假象。 奴婢去叫一两个人,让大家误会,这样即使那边阻止也无用,毕竟殿下要对您负责,何况殿下心里本来就有您呢? 这个法子,是万无一失的,只是……只是对姑娘名声不太好。” 这是云蔓和云蓉担忧温娉婷今日捣乱,说今日要防备着,她一下得到了启发。 温娉婷的名声她不管,反正她要温娉婷嫁去宁王府,做她的踏脚石,她要成为宁王后院的女人。 温娉婷没有答应,只是顿了顿道:“到时候再说吧。” 小桃有点失望,但是也不敢多说,凭她对温娉婷的了解,她要是再继续劝说,温娉婷恐怕就要烦了。 主仆几人出了院子,到前头大门处,看见云蔓几人在收整东西。 赵连娍正提着裙摆,准备上马车。 “表姐。”温娉婷甜甜的唤了一声。 她注意到,赵连娍看到她后脸色有片刻的僵硬,随后才露出笑意来招呼她:“表妹,你要和我一起去稷园吗?” “表姐方便吗?” 温娉婷笑着上前。 此时,她留意到云蔓和云蓉对她都是一脸警惕。 她不由想起小桃方才所言,小桃说赵连娍是假装与她和好的,看样子确实是这样。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起吧。”赵连娍上了马车,转身牵她。 她低垂着纤长的眼睫,明艳倾城的小脸在日光下似乎萦绕着淡淡的光华,鸢尾色的袄裙更为她添了几分不凡的气度。 温娉婷笑着坐下:“表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起色都比之前好了许多呢。” “我的心境,确实比从前好了许多。”赵连娍含笑递了一盏茶给她。 “人逢喜事”吗?要退亲了,自然是喜事。 第42章 给卿卿的大礼 温娉婷总觉得,赵连娍可能在茶里下了毒药,她不敢喝,只端着茶盏装样子。 赵连娍也不催她,一路与她闲谈,看着并无异样。 到了稷园,赵连娍下马车,便有一众人围上来,与她打招呼。 温娉婷看着她众星拱月的模样,嫉恨的眼睛都红了,总有一日,她会将赵连娍踩在脚下。 离开席的时辰还早,众人分散开来,三三两两的结伴游玩。 稷园毕竟是皇家园林,景致自然是极好的,平日等闲人也进不来,不少人打算趁着今日好生逛一逛。 温娉婷心里有事,因为身份的缘故,也没有贵女上前来与她打招呼,她带着小桃,闷闷不乐的坐在假山前出神。 倘若赵连娍真的想针对她,她想进宁王府,恐怕不是易事。 小桃说的,也是个办法,但她也不想轻易弄没了自己的名声。 云燕在一侧假山后探了探头,看见那主仆二人,便缩回了脑袋,拉着云蓉,从另一侧绕了过去,慢慢往前走。 “姑娘也真是的,不是说了假意和表姑娘好吗? 怎么还让我们特意去给表姑娘预备吃的?”云蓉的语气很不满。 “姑娘说了。”云燕口气平稳:“所有的账,都等她顺利嫁过去,成为宁王妃后再算。” 温娉婷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连忙拉着小桃躲到一侧,看着云燕二人走了过去。 她脸色一时难看极了,小桃打听到的消息都是真的,赵连娍果然想和她秋后算账。 “姑娘,您听到了吧?”小桃探头看了看云燕二人离去的方向:“这可怎么好?那边肯定千方百计的防着您。” 温娉婷站在原地半晌,最后咬咬牙:“走。” 名声算什么?赵连娍名声烂成那样,不也活得好好的?她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谁会在意她的名声? 何况,她并不是失去清白,只是扮演一次误会而已。 * 赵连娍站在廊下,看着不远处盛放的一片红梅,思索着接下来的事,倘若今日温娉婷的事情不成,退亲的事情应当也有七八分把握。 乐仙公主走了过来,目带嘲讽:“赵姑娘这下可是如愿了,带着孩子还能做宁王妃,你可是大渊第一人。” “多谢乐仙公主夸赞。”赵连娍朝她福了福,直接将她的嘲讽当做夸赞接下了,反问道:“不知驸马怎么样了?那日受的惊吓不轻,可曾能起床了?” 听闻施连文被李行驭那样来了一番,吓得连日发起高烧,整夜的说胡话。 满帝京都在传,说乐仙驸马胆小如鼠,是个没种的。乐仙公主想来是听不得这番话的。 果然,乐仙公主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愠怒地盯着赵连娍:“你别以为坐了宁王妃的位置就无所忌惮了,你别忘了,宁王是我的五皇弟,他都没有对我不敬,你也给我客气点。” 她说罢气恼地拂袖而去。 施连文确实丢人,但那是她年少时就爱慕的儿郎,这么多年又没有得到他的青睐,无论如何,她还是放不下他的。 “恭送公主殿下。”赵连娍微微欠了欠身子,含笑看着她离开了。 “傻子。” 有人在身后不远处轻骂了一句。 赵连娍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眼眶顿时一热:“佩苓!” 许佩苓是她两辈子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赵连娍的父亲赵廷义和许佩苓的父亲许保山年轻时就是在战场上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好兄弟。 小时候,赵连娍便时常和许佩苓一起玩耍,在赵连娍失踪前,两人都十分要好。 后来,赵连娍带着小葫芦回来,许佩苓也曾数度来看她。 但许母对此,颇有微词,赵连娍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会连累许佩苓,便与她断了往来。 “哼。” 许佩苓背着两只手,转过去微微晃着身子,抬起下巴不看她。 之前,她去找赵连娍好几次,赵连娍都不见她,她还气着呢。 赵连娍见状笑了,上前拉她的手:“好啦,是我不好。” “你知道错了?”许佩苓转过脸来,忍着笑意。 她长着一张容长脸,浅浅两弯眉,一双柳叶眼,是很文静秀气的长相。 “我错了。”赵连娍拉着她手。 许佩苓这才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我们先进去。”赵连娍牵着她往正殿走。 她将许佩苓的手握得紧紧的,许佩苓对她一片赤忱之心。许佩苓的父亲,对他父亲更是以命相交,上辈子为了替她父亲平反,许家所有人都付出了性命。 想想上辈子许佩苓的经历也是唏嘘,这辈子,她要好好珍惜许佩苓,帮助许佩苓,不让她重蹈覆辙。 “你真打算嫁给宁王?”许佩苓看看左右,小声道:“我早和你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能托付终身,他不会对小葫芦好的。” 十多岁时,她的一只猫跑出门,找到的时候正被朱曜仪扎在刀下。 即使朱曜仪多次登门致歉,许佩苓也无法原谅他,她认为朱曜仪从骨子里就是残忍的。 赵连娍嫁给朱曜仪,她坚决不同意。 赵连娍不好多解释,拉着她坐下说话。 两人本是好闺蜜,在一处就有说不完的话,似乎没过多久,就到了摆宴的时辰。 大殿内,早都已经预备好了。 众人落坐,瞧见赵连娍,不免议论几句,今日倒是没有什么难听的话,多数都是酸溜溜的说她命好。 赵连娍只当是没听到,走过去在朱曜仪身旁的席位处坐了下来。 李行驭姗姗来迟,他跨进门槛,大殿内顿时一片肃静。 前几日,他在乐仙公主府衙那一出,还在众人眼前挥之不去,眼下谁见了他不怕? 李行驭盯着赵连娍走近。 朱曜仪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护在赵连娍身旁。 李行驭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连娍,走到她身旁的位置。 许佩苓忙起身让了开去,她在相熟的人面前,才会有活泼的一面,其实性子是很文静娴雅的,她可没有胆量招惹李行驭。 李行驭一撩袍子,在席上坐了下来。 赵连娍忐忑的看朱曜仪,实则心里是真忐忑,李行驭行事太难捉摸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的计划? 朱曜仪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给了赵连娍一个宽慰的眼神,也坐了下来。 开席后,众人顾忌着李行驭,并不敢喧闹,这宴席都不如往常热闹。 直至宴席进行到一大半时,才真正热闹起来,有不少人走动敬酒,与相熟之人攀谈。 朱曜仪起身,去了屏风后。屏风后是一排恭桶,供客人方便用的。 赵连娍对着云燕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开始了,但当她转眸看温娉婷所坐之处时,温娉婷却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一惊,温娉婷难道是察觉到了她的策略,逃跑了? 正当她惊疑不定时,忽然听到屏风后忽然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但因为大殿内太过喧哗,一时间并没有人在意。 “卿卿,我为你备了大礼。” 李行驭忽然捉住她手腕,将她拉得站起身来,朝她露齿一笑。 赵连娍看着他的笑毛骨悚然。 李行驭一起身,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屏风后,温娉婷咿咿呀呀的声音立刻传进了在场每个人耳中。 第43章 捉奸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多数是过来人,谁不知道这是什么动静啊? 而那些尚未成亲的女儿家,立刻被家中大人连拖带拽的往外拉去。 赵连娍下意识想挣脱李行驭的手。 她是想算计这件事来着,但她没想在这么多人面前。 温娉婷毕竟在平南侯府长大,她有了小葫芦,早已被人诟病得不像话。温娉婷又如此,外面的唾沫星子岂不是要将平南侯府淹死啊? 她心疼父亲母亲、家中长辈,所以只想着让几个靠得住的人一起“捉奸”。 谁知道李行驭一下将事情弄成这般! 李行驭哪里由得她,手中微微使力,赵连娍便疼得无力挣扎,“乖顺”的被他带到屏风边。 赵连娍以为他会绕进去。 “砰!” 不料李行驭飞起一脚,径直将那排长屏风踹倒了。 屏风后的情景露了出来。 左右隔开的单间内,温娉婷坐在恭桶上半躺半倚,脸色酡红,神色迷离。 赵连娍猜她中了什么迷情药,但她没有给温娉婷下药,这定然是李行驭的手笔。 不过她在朱曜仪的酒盅里下了点东西,想着到时候直接将温娉婷引到朱曜仪跟前去。 只要朱曜仪想要,温娉婷半推半就,这事儿也就成了,谁知道李行驭突然来这一出? 再看朱曜仪好似扎马步一般站在温娉婷身前。两人的衣裳、首饰散了一地。 听闻动静,温娉婷首先回过神来,她吓得捂着胸口惊叫了一声,实在没有什么衣物蔽体,干脆一翻身蹲在了恭桶里侧,头埋得低低的,脸色一片煞白。 余下朱曜仪站在那里,瞬间变得软塌塌的,失去了男人的雄风,看着有点可笑。 他下意识躬身捂着裆部,脸色大变:“阿娍,你听我解释……” 他脑子一片空白,酒瞬间醒了一大半,完了,这一下计划彻底失败了! 赵连娍冷笑,就那么鼻涕虫大小的个东西,也用得着两只手捂? 宾客们都起身了,碍于李行驭的缘故,只敢在远处伸长了脖子看。 知道那儿郎是朱曜仪,女儿家却不晓得是谁? “殿下,你……”赵连娍指着他说不出话来,指尖都在颤抖,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李行驭侧眸看她,笑了一声,松开了她的手腕。 “阿娍。”朱曜仪俯身捡起外袍,裹在身上:“这其中有误会,我们回去再说……”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误会?”赵连娍瑞凤眸睁得滚圆,泪水涌了出来:“请父亲、母亲来看一下。” 李行驭后退了半步,两臂抱胸,半倚着墙,看好戏似的看着她。 平南侯赵廷义和夫人钟氏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这真的是个误会……”朱曜仪焦灼而窘迫,却又无法解释,任他智计百出,也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 他明明想好的,在大婚之前绝不出任何岔子,不知怎么就没忍住。 “什么误会?你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 你说这世上的女子都捏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我,对我千好万好,我才答应和你成亲。 你转身就如此羞辱我?你们哪怕换个地方也成啊?” 她说着蹲下身捂着脸,哭得痛不欲生,实则她是被李行驭盯得心虚,也挤不出多少眼泪来,只能如此。 “好孩子,不难过。”钟氏心疼极了,蹲下身两手环着她双肩:“我和你父亲在呢。” 赵连娍靠在她肩头,心里头暖暖的,嫡母是真的很疼她。 “把屏风扶起来,伺候宁王殿下先穿好衣服。” 平南侯攥紧了手,忍着怒气吩咐下人。 看着屏风重新竖起,他继而转身朝着宾客们拱手道:“诸位,今日的事情叫大家见笑了,只能请诸位先回,改日再给大家赔罪。” 朱曜仪不管多错,都是王爷,他轻易不可冒犯。 但朱曜仪对他女儿的这番羞辱,算是叫他看清了朱曜仪这个人。女儿是对的,他看错了朱曜仪,朱曜仪根本不值得女儿托付终身,更别提他那个娇娇的外孙女了。 宾客们其实还想看个究竟,要紧的是想知道那女儿家是谁。 可平南侯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强留下,便都纷纷起身告辞了。 赵连娍听父亲是语气就知道,父亲再也不站在朱曜仪那边了,而母亲自然也一样,她能感受到母亲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退亲,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宾客们皆散去,只余李行驭还懒洋洋地倚在那处。 “李大人……”赵廷义皱眉开口。 李行驭望着赵连娍,唇角含笑道:“我是令媛请来帮忙的。” 赵连娍抬眸看了他一眼。 李行驭与她对视,眸底笑意更浓。 赵连娍从他玩味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 她不得不点了点头。 眼下,事情虽然没有按照她安排的来,但至少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若是不顺着李行驭,只怕他又做出什么叫她胆战心惊的事来。 赵廷义见状,忧虑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不曾言语。 朱曜仪穿上衣裳,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赵廷义面前:“岳父大人,我是吃多了酒……” 赵连娍擦着眼泪,冷眼看着他,朱曜仪确实是个狠人,身份这样尊贵却还豁得出去给她父亲下跪,难怪他上辈子能成事。 “宁王殿下,这可使不得。”赵廷义没有扶他,而是让到了一旁,一脸严肃道:“宁王殿下不必如此称呼我,眼下,你和娍儿并未成亲。 殿下既然另有所爱,平南侯府也就不勉强殿下了。明日早朝,我会在陛下面前说明此事的。” 他已经做了决定,他的女儿,绝不能白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必须退亲。 朱曜仪磕头道:“岳父大人,我是吃了酒一时糊涂,我可以指天发誓,以后绝不会对不起阿娍……” “殿下别说了。”赵廷义摆摆手,不想听下去。 “阿娍……”朱曜仪又将目光转向赵连娍。 “走,让他走……”赵连娍伏在钟氏肩头,呜呜哭起来。 父亲既然说了要退亲的话,她自然不想再继续演下去。 何况李行驭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总让她觉得不安,要早点摆脱他才好。 “宁王殿下,请吧。”赵廷义抬手。 朱曜仪诚恳地道:“阿娍,你先消消气,明日我必然登门,负荆请罪。” 看着朱曜仪离开,钟氏扶着赵连娍招呼赵廷义:“大郎,我们走吧。” “平南侯,等一等。” 沉默半晌的李行驭忽然开口。 赵连娍心揪了一下,李行驭又要做什么? 第44章 我娶了卿卿便是了 “李大人,有事?”赵廷义与李行驭说话,言语间自然多了几分警惕。 “出了今日这般事,平南侯是要给令媛退亲么?”李行驭环顾了他们一眼。 平南侯心有防备:“我家中的事,就不劳李大人费心了。” 李行驭并不介意,轻笑道:“上回,平南侯不是到我府上要说法了吗?” 赵廷义想起之前那回事,不由皱起眉头:“怎么?李大人是想好给我什么说法了?” “平南侯既然要我负责,那我娶了令媛便是了。”李行驭笑看了赵连娍一眼,笑意不及眼底。 赵连娍缩了缩脖子,李行驭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叫她渗得慌。 钟氏察觉到她的反感,轻轻拍了拍她后背,轻唤了一声:“大郎。” 赵廷义会意,朝着李行驭道:“李大人说笑了,小女无才无德,可配不上大人。 告辞。” 他说着,抬手护着妻女离开了。 李行驭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 入夜,鹤栖院内灯火通明。 几个嬷嬷守在门口,脸上一片严肃。 屋内,赵老夫人头戴东珠抹额,身着藏青色寿团马面袄裙,捧着青瓷茶盏,高坐在主位,通身大家老夫人的气度。 下面,站着平南侯府一众人。 “嘶——” 不远处,有小小的动静。 赵连娍抬头去瞧,不由笑了。 是八哥赵玉桥,正对她挤眉弄眼呢。 八哥和她同一日出生,是二婶娘嫡亲的幼子,因为年纪相仿,她与八哥相伴的时间最久,八哥待她也尤其好。 与赵玉桥并排站着的,是她的七哥赵玉椿,正用忧虑的眼神望着赵连娍。 他是赵连娍三叔父家的次子。 赵连娍朝他笑了笑,七哥不比八哥活泼,两人一动一静,在同一家书院读书,想必每日过得很有趣。 她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庞,不免又想起他们上辈子的惨状,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这辈子,她一定要改变一切! “人来齐了?”半晌,赵老夫人才开口:“都坐下吧,站着做什么?” “坐。” 平南侯招呼了一声。 众人各自坐了。 赵老夫人吩咐,让在家中的诸人都必须来,从她的角度一眼看过去,跟前都坐满了。 “大郎先说吧。”赵老夫人缓缓开口。 平南侯赵廷义坐直身子道:“母亲,儿子以为,宁王殿下此举太过,娍儿这门亲事,留不得。” 赵老夫人垂着眼睛问:“秀萍怎么说?” 大夫人钟氏的闺名叫“秀萍”。 钟氏和缓地道:“母亲,儿媳听您和大郎的安排。” 她心里是疼赵连娍的,但孝心第一,她不敢明着违逆婆母的意思。 “母亲。”彭氏性子急,忍不住道:“这件事情,我看就不用商议了吧? 我们娍儿还没嫁过去呢,宁王就做的那么过分,要是嫁过去了,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她今日铺子里有事,没去稷园,否则高低得骂朱曜仪几句,她可不像大嫂那么温婉。 “你能代表全家人的意思?”赵老夫人眼皮一掀,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彭氏声音小了下去,却没有让步:“至少我能代替二郎的意思。” 赵连娍的二叔父常年在外跑生意,多数时候不在家中,里里外外的生意都是彭氏说了算,二叔父也和二婶娘一样,是十分疼爱赵连娍的。 赵老夫人不理会她,只问道:“老三怎么说?” 赵连娍的三叔父赵廷福是个读书人,如今在翰林院任从五品的侍讲,属于“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什么事,只要与他无关,他都不会管。 听闻赵老夫人问他,他抬起头道:“宁王殿下当众做出这样的事,儿子以为他不……” 不足以让娍儿托付终身。 这是话才说了一半,身旁的妻子刘氏忽然悄悄踢了他一脚。 他不由看过去。 就见刘氏朝他使眼色。 他会过意来,转过方才的话道:“宁王殿下不好还是好,都不是我们能评判的。 他毕竟是王爷,身份尊贵。 而且,这件事情也要看娍儿自己的意思,我不好给她做决定。” 赵连娍眼看着三叔父转了口风,再看看面带微笑点头赞同的三婶娘,抿唇笑了笑。 三婶娘出身不高,父亲是个地方小吏,家里姊妹众多,三婶娘是最小的一个。 三婶娘为人不喜与人争执,也不爱参与各种事端,只顾保全自己的小家,她膝下的四哥、七哥都被管束的不喜多言。 但她不恨三婶娘,虽然平日里,三婶娘有各种小心思,可到事情临头时,三婶娘还是很勇敢、很有气节的。 上辈子,朱曜仪以死威胁三婶娘帮着一起迫害她,三婶娘一口唾在朱曜仪脸上,撞墙自尽了。 赵老夫人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看向赵玉林和裴楠楠夫妇。 赵玉林是大房庶出,排行第二,就是赵惠珠的父亲。 他原本也和大哥一样,随父从戎,后来腿受了伤,走路有点跛足,便一直养在家中了,如今跟着二叔父,学着做生意。 赵连娍记得,二哥性格温顺,在她没有出事之前,对她还是很好的。 但从打她带着小葫芦归家之后,二哥对她就不像从前了。 她心里明白,是因为二嫂裴楠楠的缘故,二哥向来什么都听二嫂的。 赵玉林听赵老夫人问话,果然看向裴楠楠。 见到裴楠楠微微点头,才缓缓开口:“祖母,小妹和宁王殿下的婚事,是陛下亲赐的,恐怕轻易不能悔婚。” 他说这话,见赵连娍正看着他,不由心虚地避开目光。 他也觉得朱曜仪不是良人,可是,他要是不听裴楠楠的,只怕夫妻不和。 “是啊。”裴楠楠接过话头道:“祖母,要我说,男儿家三妻四妾的,那不是寻常事吗? 宁王殿下碰的又不是旁人,是咱们知根知底的,以温娉婷的出身,就是嫁过去又怎样?小妹还能治不住她吗? 我看,父亲是多虑了。” 她温温婉婉地笑看了赵连娍一眼。 宁王许了她,只要让赵连娍嫁过去,就在户部给赵玉林安排一个闲职。 赵连娍必须嫁过去。 “既然是寻常事,二嫂为何不给二哥后院添几个人呢?”赵连娍直视裴楠楠,将她的话都还了回去:“二嫂也不是治不住那些人。” “就是啊。”老八赵玉桥不满地站起身道:“二哥二嫂,宁王那样对待小妹,你们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第45章 你勾引我 二郎赵玉林低头默不作声。 裴楠楠面带笑意地看着赵连娍,赵玉林在她面前,八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能向着赵连娍? 赵连娍并不怪二哥赵玉林,他本是庶出,亲娘难产而亡,他落地便跟了嫡母。 虽然嫡母疼爱,但他自来性子软,再加上如今不良于行,就更加没有主见了,可不就得按照裴楠楠的心意行事吗? “行了,自家人争什么?”赵老夫人环视众人:“喊你们来,是好好商议的。 这样吧,同意退亲的站出来表个态吧。” 方才问这一圈话,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多数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她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赵连娍本就已经败坏了家里的名声,如果再退婚,那她对这个家,还有什么作用? “祖母,不必表态了。”赵连娍眉心微蹙,面色郑重:“无论家里同不同意,这门亲事我退定了。” “你敢!”赵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婚姻大事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这么多长辈在,这亲事轮不到你来做主!” 从前有多喜爱赵连娍,她现在就有多厌恶赵连娍,尤其是她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父亲也赞同我退亲。”赵连娍平静道:“祖母,这是我们眼下最好的选择。” “你一个小丫头,难道比你父亲、比你叔父还懂吗?”赵老夫人忍住怒火,语重心长:“若是不出这回事,你父亲也是支持你做宁王妃的。 娍儿,平南侯府这一辈,就你这一个女儿家,你不能太自私,也该为这个家着想。” 平南侯府如今一边也不站,处处被太子、皇子那些人忌惮针对,赵连娍早日嫁过去,平南侯府才能安定些。 “祖母,宁王并非你所见的那般温润,他娶我,志在父亲手里的兵权。”赵连娍耐着性子解释:“我知道,祖母让我嫁过去,是为平南侯府好,但是与宁王了断干净,才是平南侯府最好的出路。” “你无需说那么多。”赵老夫人压根儿不听:“总之,这门亲事我不同意退,大郎、三郎,你们谁敢去陛下跟前提‘退亲’两个字,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 赵连娍所说,她半个字也不想听,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懂什么?也敢在这里夸夸其谈。 “既然如此,我也最后和祖母说一声,这门亲事,我必定是要退的。”赵连娍背脊挺得笔直,眸色坚定锋锐:“到时我会亲自去陛下跟前,说明缘由。” 她说罢,也不理会赵老夫人的怒火,转身便往外去了。 还未走到棠梨院,便遇上贾姨娘跟前伺候的英嬷嬷。 “姑娘,姨娘请您过去,有急事相商。” “你回去告诉姨娘,我身子不适,今日就不过去了。”赵连娍缓声拒绝了。 她心里酸了酸,不必问她都知道,姨娘叫她去,是为了给温娉婷求情,劝她不要退婚。 姨娘向来是如此偏心的。 她费尽心力才走到这一步,绝不可能因为任何人作出改变。 * 温娉婷在稷园磨蹭了许久,才等到天黑。 白日里她不敢离开,怕别人知道,今日当众赤身裸体的那个女子就是她。 看着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她才顺着树下的黑处,往园子的出口处走,口中咬牙切齿的小声骂小桃:“都是你这个贱蹄子出的馊主意,害我落到如今的地步,看我回去不扒下你一层皮来!” “姑娘,奴婢是说寻个房间,也没叫您在那屏风后……”小桃害怕地缩着脖子辩解。 这能怪她吗?她也没教温娉婷在那样的地方啊? “温娉婷。” 前面树下,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殿下!”温娉婷闻声,又惊喜又忐忑。 她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朱曜仪还会来找她。 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朱曜仪立在树下,看不清脸色:“今日的事,是你引起的,你回去解决一下,打消赵连娍退亲的念头。” “啊,这……”温娉婷为难了:“殿下,我恐怕……” 出了这样的事,赵连娍怎么可能不退亲? “别找理由!”朱曜仪一把揪住她发髻,将她推得后脑勺狠狠地撞在树上:“今日是你勾引我,错都在你! 我筹谋了那么久,几乎都毁在你手里,如果不能挽回,你就陪赵连娍一起去死!” 赵连娍不嫁给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可能让别人有机会娶了赵连娍,拉拢赵廷义! 温娉婷被他撞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一时惊恐极了,朱曜仪一向温文尔雅,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而小桃,早已吓得躲在另一棵树旁了,之前对朱曜仪所有的向往都在这一刻幻灭了,她想起之前被朱曜仪亲生打死的那个婢女。 “记住我的话。”朱曜仪松开手,转身去了。 温娉婷瘫坐在地上。 * “大姐,大姐,救命啊……” 小贾氏哭着进了贾姨娘的屋子。 “妹妹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贾姨娘脸色苍白,叫她的大呼小叫惊的咳嗽了一阵。 “大姐,今日稷园那个女儿家竟然是婷儿……”小贾氏哭着坐在床沿边:“方才要不是我去的及时,婷儿就一根绳吊死了……大姐,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可要帮我啊……” “什么?”贾姨娘面色诧异。 稷园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们自然有所耳闻,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那个丢人的女儿家到底是谁。 居然是温娉婷吗? “大姐,婷儿已经是宁王殿下的人了,宁王殿下说娍儿不做宁王妃,婷儿就也别想进宁王府的门。”小贾氏拉着她的手:“你说,这叫婷儿怎么活下去啊,你快帮我劝劝娍儿吧,叫她别退婚了……” 贾姨娘又咳嗽了一阵,抬手吩咐:“英嬷嬷,去请娍儿来。” 英嬷嬷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小贾氏哭声立刻小了下去。 贾姨娘身子虚弱,说话有点点喘息:“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婷儿的错。 你先回去和婷儿说好,我等会儿带娍儿过去,叫她真心实意的给娍儿磕个头赔个罪,婚事才有挽回的余地。” 小贾氏擦了擦眼泪,还不放心:“那,这件事情大姐有把握吗?” “你见她几时不听我的过?”贾姨娘反问了一句。 对于赵连娍,她自然是有把握的,赵连娍毕竟是她亲生的,之前和温娉婷闹了那么多次矛盾,每次不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作罢了吗? 她这么想着,直至英嬷嬷一个人进了屋子,将赵连娍的话如实告知:“姨娘,姑娘说身子不适,就不来了。” 贾姨娘不敢置信,探头往英嬷嬷身后瞧了瞧,才道:“扶我去棠梨院。” 她没想到,赵连娍竟会干脆不来她这里? 明明赵连娍之前一直都顾及着她的身子,事事都是顺着她的。 第46章 睡过 “阿娘,你看我有什么呀?” 小葫芦语调软绵绵的,尾音挑起,话儿讲得含含糊糊的,可爱极了。 赵连娍正站着窗边出神,闻声转头,便见八哥赵玉桥抱着小葫芦走了进来。 小葫芦手里举着一支红通通的糖葫芦,糖屑沾得满脸都是,正弯着眉眼朝她炫耀呢:“是小舅舅给我买的哦!” 后头,跟着七哥赵玉椿。 “七哥,八哥。”赵连娍笑着上前,伸手抱小葫芦:“来,阿娘抱,别把你小舅衣裳弄脏了。” “不要。”小葫芦反而转头抱着赵玉桥脖颈:“我要小舅舅抱。” “没事,大不了回去换件衣裳。”赵玉桥不以为意,打量着她:“小妹,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赵连娍拉开椅子:“七哥,坐。” 赵玉椿坐下看了她片刻,忽然开口:“小妹,对不起。” 他是因为今日在祖母跟前,没有帮赵连娍说话而感到抱歉。 “七哥说的哪里话?”赵连娍弯眸笑了:“就是七哥说了,祖母也不会听。” 她知道七哥向着她,但又必须顾及三婶娘,她不怪他的。 赵玉椿顿了片刻道:“祖母发了话,大伯父和爹不能去替小妹说话,我和八弟打算明日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到陛下面前分说此事,为小妹讨回公道。” 虽然他此举有违母亲的意思,但叫他眼睁睁看着小妹跳火坑,他做不到。 “对。”赵玉桥接过话头:“祖母反正没说我和七哥不能管这件事。” 从祖母那里出来,他就拉着七哥商量这件事了,长辈们不能管这件事,二哥又指望不上,其他兄长都不在家中。 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不用,哥哥们只要在书院好好读书就成。”赵连娍看着二位兄长英姿焕发的眉眼,心里暖暖的:“这件事情,我自己就能解决。” 她能感受到兄长对她的爱护,虽然,这家里也有对她怀有恶意的人,但多数时候,她得到的是温暖。 平南侯府值得她守护。 “贾姨娘……” 窝在赵玉桥怀中舔糖葫芦的小葫芦忽然抬起小手指了指门口。 几人转头,便见贾姨娘扶着门框站着。 “姨娘。”赵连娍走过去扶她进门。 贾姨娘朝赵玉林、赵玉桥行礼:“妾身见七少爷,八少爷。” 她抬眼,看了看赵玉桥。 赵玉桥是平南侯府最小的儿郎,容貌极是俊俏,白白净净,舒朗磊落。 “贾姨娘客气了。”赵玉桥被她看得奇怪,也扫了她两眼:“你不会是来劝小妹不要退亲的吧?” 贾姨娘叫他一语道破心思,不由窘迫:“娍儿如今这样,想再找一个比宁王殿下好的,只怕是不容易……” “小妹怎么样了?”赵玉桥霍然起身,打断她的话:“谁也不想如此,当初流落在外,只是个意外。再说,小妹不是带了婚书回来了吗?偏你们要说那婚书不作数。 旁人想要沾上宁王这门贵亲,把小妹往火坑里推也就罢了,你作为小妹的亲娘,竟然也这样,真是叫人不耻!” 他为赵连娍愤恨不平,语气十分激烈。 小葫芦在他怀中,乖乖的一动不动,只余下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灵动地转来转去,左看看右看看。 “八弟。”赵玉椿拍他肩,示意他冷静。 “八少爷,你说我……我……”贾姨娘脸色煞白,捂着心口,话未曾说出来,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姨娘!” 赵连娍连忙扶住她。 “快去请大夫。”七郎赵玉椿见状,冷静的吩咐。 “小妹,这……”赵玉桥此时也变了脸色,他没想到,不过几句话而已,贾姨娘竟然能气到吐血昏厥。 “八哥不必忧心。”赵连娍和婢女们一起,将贾姨娘扶到四角平榻上:“姨娘自来身子弱,之前也吐过血的。 你和七哥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能行吗?”赵玉桥不放心。 “没事。”赵连娍伸手抱过小葫芦,摆手奶声奶气的告别:“七舅舅,八舅舅,慢慢走呀。” “好。”赵玉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叮嘱赵连娍:“回头我让娘送点银子来。” “不用。”赵连娍送他们到了门口,回身吩咐:“云蓉,你和英嬷嬷一起,带人把姨娘抬回她的院子去,请让大夫过去诊治。” 今晚,家中是不能待了。 祖母不让她退亲,夜里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父亲夹在中间也会难做,她现在就得避出去。 “云燕,你和云蔓随我走。” 思量间,她已经做了决定,抱着小葫芦径直往外去了。 她料得不错,她才出门没多久,裴楠楠就依着赵老夫人的意思,拿着一把大铜锁来锁门,打算将赵连娍关在院子里。 得知赵连娍已经离家之后,又急急忙忙去赵老夫人那里告状去了。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径直去了福王府。 门房匆匆忙忙跑进去报信了。 片刻后,福王朱平焕步履匆匆当先迎了出来:“阿娍,外面冷,快随我进来。” 他脸上还有困倦之意,显然是睡着了被突然叫醒,他说着话抖开手中的斗篷,给赵连娍裹上了,伸手去接小葫芦:“来。” “她睡着了不能动。”赵连娍解释。 “好。”朱平焕应了,带着她们娘俩进了大门。 云燕趁着无人留意,在外头墙上留了个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得懂的记号。 “我实在是没有去处,也想着明日能跟着你进宫面见圣上,所以才半夜来打扰。”赵连娍坐于软榻上,横抱着已经睡着的小葫芦轻拍着,同朱平焕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与我,说什么打扰?”朱平焕看着她,向来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一双桃花眸也焕发出了光彩:“你吃晚饭了么?” “还真没有。”赵连娍笑起来,她与他相熟,也没有矫情。 “我让人准备。”朱平焕起身出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各种菜式便摆了一桌子菜。 赵连娍安顿好小葫芦,坐到桌边不由惊诧:“你知道我要来?” 桌上的菜式,十道有九道,都是她爱吃的。朱平焕是早料到她要来? 朱平焕微微笑了,眼神落在她脸上,全是浓郁的柔情,抬起筷子给她布菜:“我也喜欢吃这些,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谢谢。”赵连娍朝他展颜一笑。 与此同时,十四正在赵连娍闺房的后窗处小心禀报:“大人,赵姑娘带着孩子,住进了福王府。” 床幔中,李行驭靠在枕头是,阖目沉浸在淡淡的鸢尾花香中,几乎要睡过去。 听闻十四所言,他狭长的丹凤眼骤然睁开,眼神宛如刀锋,眼尾殷红,满是嗜血戾气,唇瓣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周身气势凉薄森然。 他起身跃出了窗,嗓音冰寒凛冽:“走。” 第47章 火热滚烫 “外头冷,阿娍不必送了。” 李行驭到院门口时,正瞧见赵连娍送朱平焕出门。 他站住脚,手握在剑柄上,周身气势骇人得紧。 十四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朱平焕站在门外,回身看赵连娍。 赵连娍清亮的瑞凤眸弯起,莹白的小脸娇美明艳,像小时候一般仰头看着他:“那你慢些走。” 朱平焕细致替她理了理身上的斗篷,转身走出一步,又回头看她。 “还有事?”赵连娍偏头看他。 朱平焕抿了抿唇,顿了片刻:“没有。” 他抬步去了。 李行驭闪到一侧,目光森冷的看着朱平焕走远了。 赵连娍目送朱平焕,想起明日之事,扶着门不知不觉便走了神。 屋内的烛火“哔啵”炸了一声,她回过神来,欲合上门,却见一把未出鞘的剑横在门前。 她心一跳,抬眼便瞧见李行驭站在眼前,狭长的丹凤眼乌沉沉的,眸色冷厉。 “大人,有事?”赵连娍垂眸,眉眼温顺,心里头却一阵惊惧,这瘟神怎么找到这处来了? 李行驭一言不发,揪住她身上的斗篷猛一使力。 “嘶——” 那斗篷的带子被硬生生扯断。 李行驭甩手,嫌弃的将斗篷撇到了一侧。 十四看得瞳孔直缩,就因为福王给赵姑娘理了一下斗篷吗?主子也不好女色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赵连娍看了看那个被李行驭弃如敝履的斗篷,不明白那斗篷怎么就招惹李行驭了。 “进去。” 李行驭语气淡漠冷硬。 赵连娍不敢不从,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李行驭跨进屋子,一把拽住她手腕。 十四见状,连忙从外头关上了门。 赵连娍挣扎:“大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女儿在里间睡着了。” 她可不想跟李行驭一起进内间,吓着小葫芦就不好了。 “宁王那里还没断干净,这就又勾搭上福王了? 果真如传言一般,挺随意的。”李行驭注视着她,乌浓的眸子泛着幽幽的光,言语讥诮刻薄。 赵连娍低头,不理会他。 疯子,她勾搭谁关他什么事? “说话!”李行驭陡然凑近。 赵连娍吃了一惊,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面上闪过惊恐。 李行驭忽然笑了,这女子惊恐的起来比方才皱着眉头倔强的样子顺眼多了。 他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往里间带。 赵连娍下意识的抗拒,不肯往前走:“我女儿……” “不想吵到女儿就乖一点。”李行驭贴在她耳畔,语调清浅暧昧。 赵连娍僵着身子,被他带进内间。 小葫芦正在床上熟睡,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正抿着小嘴笑呢。 赵连娍看着女儿,心里才稍稍平复下来,李行驭忽然扯了她腰带。 她一惊,低头看,李行驭十指修长,已经在灵活的解她衣裳上的盘扣了。 她没有动,也没有反抗,她不知道李行驭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但她知道李行驭肯定不会碰她。 她刚重生回来时,李行驭中了药,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都记得为那个叫“阿年”的女子守身,此刻李行驭清醒着,更不会做那样的事。 她不担心这个。 而且她若反抗,李行驭反而会发疯,她怕吓到小葫芦。 “这么顺从?”李行驭一把扯了她外袄,漆黑的眸子闪过怒气:“在宁王面前也是这么顺从?福王也是?” 赵连娍皱眉,不知他怒从何处来。 李行驭愈发不耐烦,胡乱扯了自己衣裳:“上床。” 赵连娍跪上床,抱起小葫芦,往床里侧轻挪。 李行驭站在床边,看着她一身牙白里衣,身子拱起,身姿匀称,对着他的地方浑圆诱人,他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滚了滚,几乎是瞬间便有了反应。 他上前,一把拉过赵连娍。 赵连娍才轻轻放下小葫芦,毫无防备的轻呼了一声,跌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松墨香气瞬间包裹了她。 她出自本能的挣扎。 李行驭抬腿,四肢自后缠着她,将她锁在怀中。 “大人,你这到底是何意?” 赵连娍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我的人,你亲口说的。”李行驭贴在她耳畔,热气扑洒在她耳廓上,他甚至凑过去,唇瓣轻轻触了触她的耳垂。 扑鼻而来的鸢尾花香将他心底的阴郁一扫而空,他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赵连娍身子轻颤了一下:“我只是说,我可以告诉大人,我所知道的事情。” “有证据,你休想抵赖。” 李行驭将她放平,长腿一抬,便把她压在了身下,冷白修长的手扯开了她的领口。 “李行驭印”四个字,方方正正印在莹白剔透的肌肤上。 他指尖轻轻触及那四个字,来回轻抚了几下,又逐渐往下,眼尾逐渐聚起殷红。 赵连娍脸上抑制不住的浮起一层淡粉,浑身都在轻颤,那恶劣的指尖仿佛带着火,正在一点一点点燃她。她能察觉到李行驭的火热滚烫,抵在她腿上。 “这就动情了?”李行驭轻佻地笑。 赵连娍羞耻且愤怒,大力推他,这个人实在恶劣! 李行驭顺着她的动作,躺到她身旁,将她搂在怀中,下巴枕在她头顶上,深吸了一口她身上鸢尾花的香气,享受地眯上了眼睛。 赵连娍僵着身子,被迫窝在他怀中。 “我记得,你说你知道很多。”李行驭指尖缠绕了她的一缕发丝,语调漫不经心:“上次,你只说了宁王贪墨的银子在什么地方。 其他消息呢?” “大人院子里伺候的小厮,有个叫什么福的,是宁王的人。”赵连娍顿了顿开口:“还有门口,一个叫三同的门房,负责盯着大人每日何时出门,何时回家。” “这些,都是朱曜仪告诉你的?”李行驭忽然抬起半边身子看她。 “嗯。”赵连娍不知他又怎么了,瑟缩了一下。 “你们之前,竟这么亲密么?”李行驭捏着她下巴,不悦地盯着她,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她花瓣般粉嫩娇柔的唇上。 “这都是我暗中打听到的,我……”赵连娍想胡乱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李行驭听不见她说了什么,眼中只有她来回翕动的唇瓣。 赵连娍意识到他神情不对,立刻闭上了嘴巴。 却已然晚了。 李行驭捏紧她下巴,俯首吻了下去。 第48章 吻愈发热烈 赵连娍早有防备,死死咬着牙关,两手捏成拳头,拼劲力气捶打他,推拒他。 李行驭不管不顾,松开她下巴,指尖扼住她双颊,微一使力,便撬开了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唔……” 赵连娍口中空气被他掠夺殆尽,大口喘息着,再无反抗之力。 她的轻哼,叫李行驭的吻愈发热烈,大掌甚至缓缓探入她寝衣内,动作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不要……” 赵连娍从浑噩中找回一丝清明,她想起来,李行驭听不得她委屈哭泣。 她红了眼圈,低声啜泣起来。 她不免想起,在未曾失踪之前,她是平南侯府的娇娇女,那时候,她是极爱哭的,无论什么事,哭了便能顺心。 从有了小葫芦归家之后,她就不爱哭了。 因为哭了也没有用,没有人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善待她,也没有人会因为她的哭泣而放过她,他们反而会觉得哭泣的人软弱,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讥讽她,欺负她。 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哭泣过了,原本只是想让李行驭住手,却不料竟克制不住,积蓄的委屈倾泻而出。 李行驭果然停住了动作,看着她哭,起初只是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 但听她声声啜泣,委屈至极,不由翻身坐起,向来阴沉的眉眼间竟有了几许无措。 “不就是亲了你一下,哭什么?” 他口中嫌弃着,犹豫着抬起手轻拍她背心。 赵连娍背过身,捂着脸啜泣。 “别哭了。”李行驭躺下,将她揽入怀中,脸颊轻蹭着她发丝,语气清润温和:“是我的错。” 赵连娍听他认错,惊悚的都忘记了哭泣,李行驭竟然会认错?向她认错?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朝堂上,你还知道谁的秘密?” 不过片刻,李行驭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冽。 赵连娍也清醒过来,擦了眼泪,细细道:“王守志任盐铁使,与地方官员勾结,之前从运河翻船丢失的盐,全都被他们昧下了,运往缺盐之处,高价售出。 马能元连年治理黄河,贪墨了不少银子。 韩瑞亭、魏祥品等人私藏铁矿,走水路运去他国,谋取利益。 黄河边治理出的良田,本该分发给两岸百姓,但多数都被朝廷官员买下,再高价租出。” 赵连娍所说的,都是朝廷要员,这其中以韩瑞亭官职最高,为朝廷一品大员,时任正一品枢密院事。 其余的人,也都是二品三品的官员。 眼下,她最想除掉的,是盐铁使王守志,这件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她四哥李玉柳在扬州任管略,便是专管水运盐务的。 因为秉性正直,上辈子也就在年后,四哥因为不愿与王守志等人同流合污,被他们合伙淹死在运河之中。 既然李行驭问起,她便说了,或许李行驭起了兴致要查此事,她还能沾光。 否则,她只能想方设法去利用其他的人,再借助父亲那边的势力,慢慢筹谋。 而且在漕运上,她也有打算。 这辈子想要翻身,只能靠自己,她必须要想方设法赚银子,赚无数的银子。 有了银子,许多事情自然就会迎刃而解,她想做的自然都会实现。 “王守志的事,也是朱曜仪和你说的?”李行驭乌浓的眸子里,有了思量。 这件事,嘉元帝不过才有所察觉,让他查探此事。 他也不过才探知半点眉目,朱曜仪绝不可能知晓,赵连娍何以知道这么多? “嗯。” 赵连娍应了一声。 当然不是朱曜仪告诉她的,这是上辈子,朱曜仪登基之后,朝中之人检举,才揪出了王守志做的那些恶事,她也才得知四哥去世的真相。 “睡吧。” 李行驭没有追问,揽紧她,阖上了眸子。 赵连娍闭上了眼睛,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不料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甜时,迷迷糊糊间,听到小葫芦奶音带着睡意唤她:“阿娘……阿娘,我要如厕……” 赵连娍醒过来。 李行驭也睁开了眼。 赵连娍起身抱小葫芦:“阿娘抱你去。” 李行驭看着小葫芦精致的小脸。 小哭包脸蛋泛着一层淡淡的粉,瑞凤眸半睁着要醒不醒的,这小哭包不哭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小葫芦揉了揉眼睛,瞥见边上有人看着她。 她又看了一眼,黑黝黝的眼眸一下睁大了,朝李行驭伸手:“爹爹!” 她又做梦了,做有爹爹的梦了! 以前做梦,总是看不清爹爹的脸,今日总算看清啦,就是她喜欢的那个叔叔! “他不是爹爹。” 赵连娍醒来抱她时,几乎忘了李行驭还在。 眼下听小葫芦喊李行驭“爹爹”,方才还昏昏沉沉的,一下便清醒过来。 “爹爹,我要爹爹……”小葫芦压根儿不理她,使劲儿朝李行驭伸手。 梦里可以不听阿娘的话,她想要爹爹抱。 赵连娍抱紧她:“不是要如厕吗?” “我要爹爹抱我去,爹爹……爹爹抱……”小葫芦见李行驭无动于衷,阿娘又将她抱得紧紧的,小脸一皱就要哭起来。 李行驭烦闷地坐起身,一脸嫌弃的抱过小葫芦:“不许哭。” “爹爹。”小葫芦笑起来,心满意足的抱紧他,脑袋枕在他肩头。 李行驭心一下就软了,感受到怀中小人儿的依赖,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喜欢。 “这边。” 赵连娍下床,将他引到屏风后,才去抱小葫芦:“来,叔叔是儿郎,不能留在这里看。” 小葫芦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李行驭:“爹爹在外面等我。” 李行驭转身走了出去。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从屏风后出来,足下不由顿住,李行驭竟然真在屏风外等着? “爹爹。”小葫芦一见他,便张开双臂迎上去。 李行驭抬手接过她。 “我好喜欢爹爹……”小葫芦小手抱着他的脸,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赵连娍担心的掐着手心,生怕李行驭一个不高兴直接丢下小葫芦。 还好,李行驭只是嫌弃地让了让。 赵连娍没有瞧见,他在转身之际,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勾了勾。 “我要爹爹搂着我睡。”到了床上,小葫芦自觉地窝到李行驭怀中,又拍拍床里侧:“阿娘睡我里面。” 她说话时,两只清凌凌的眸子就盯着李行驭,生怕这个梦忽然醒来。 “小葫芦还是睡在阿娘里侧吧。”赵连娍上了床哄小葫芦。 她怎么敢把孩子交给李行驭? “我不要,我要跟爹爹睡。”小葫芦闻言,紧紧抱住李行驭的脖颈,小脸埋在他怀中,奶声奶气的反对。 好不容易做了一个这么好的梦,她一定要跟爹爹睡。 第49章 暧昧至极 “小葫芦。”赵连娍板起脸来。 小葫芦顿时僵住了,回头看她,红了眼圈,可怜兮兮的轻唤:“阿娘……” 阿娘很疼她,但是每次她犯了错误,阿娘也会板起脸训斥她。 她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委委屈屈地松开了手。 李行驭见她委屈,心中一阵烦躁,抬手搂住她,对赵连娍道:“躺下吧。” 赵连娍不愿意,但女儿在人家手里,又不敢说半个“不”字,只好躺了下来。 “爹爹真好……”小葫芦开怀极了,扑在李行驭怀里直扑腾。 赵连娍在心里叹了口气,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孩子是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多可怕的存在。 “爹爹,阿娘……” 小葫芦躺在两人中间左瞧右瞧,开心极了,她有阿娘,也有爹爹了! 好幸福呀! “闭眼,快睡吧。” 赵连娍只想她快点睡着了,将她藏到床里侧去。 “好。” 小葫芦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她又忍不住笑起来,睁开眼偏头去看李行驭,她梦见爹爹哄她睡觉了,真好呀! “快点睡。”赵连娍提心吊胆的,就怕李行驭忽然不耐烦了。 小葫芦又闭上了眼睛,却抿着小嘴偷笑,纤长卷翘的睫毛一抖一抖的。 李行驭看着她可爱的小模样,不知怎的也跟着笑了。 赵连娍被他笑得胆战心惊的,只盼着小葫芦早些睡着。 然而事与愿违,小葫芦彻底醒了,再睡着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 赵连娍小心翼翼的将小葫芦抱起,放到床里侧。 她一心扑在小葫芦身上,自然而然的便躺在了李行驭身旁,抬手替小葫芦盖被子。 “这么想贴着我?” 李行驭往前凑了凑,膝弯抵着她膝弯,大掌握住她细腰,两人姿势暧昧至极。 赵连娍僵硬着动作,给小葫芦盖好了被子。这厮是失心疯吧?明明是他贴过来的。 李行驭单手支着脑袋,越过她,看小葫芦恬静的小脸,耳边萦绕着她那声奶乎乎的“爹爹”,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她爹爹呢?” 赵连娍脸枕在自己手臂上蹭了蹭,冷声道:“死了。” 要是没死,怎么不来找她? 必定是死了。 “死了?”李行驭饶有兴致:“我怎么听说,是失踪了?” 他派人查过了,所以知道,可惜赵连娍不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声音、气息这么相似的,也很难得了。 听赵连娍说话,他常以为是她就在眼前。 “就是死了。”赵连娍语气不悲不喜:“我亲眼看见他死的。” 她恨他。 为她自己,也为小葫芦。 因为他,她受了多少议论、嘲讽、辱骂?小葫芦又受了多少委屈? 他最好是死了。现在来找她,她也不会理他了。 “怎么死的?”李行驭把玩着她的发丝,随口追问了一句。 赵连娍顿了片刻:“被野狗扒了心。” 肯定是扒了心,否则怎么会如此的没良心?丢下她和刚出生的小葫芦,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啧,怨念颇深。”李行驭轻笑了一声。 大抵是赵连娍这的声音太像她了,他心底窒了窒。 赵连娍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她要早些睡,明日好起来进宫去退亲。 * 赵连娍睁眼时,李行驭已经不在身旁了。 小葫芦睡醒了,正自个儿揪着床幔,拨弄着床里侧的百宝格玩耍呢。 “小葫芦。” 赵连娍唤了一声。 “阿娘。”小葫芦闻声转过小身子,笑嘻嘻地扑过去,抱着她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阿娘醒了!” “小葫芦醒了怎么不叫阿娘?”赵连娍握着她的小手。 “让阿娘多睡会儿。”小葫芦在她身旁坐下,弯着眉眼话儿说得含糊:“阿娘,我昨晚梦见爹爹了…… 爹爹哄我睡,我好开心呀,要是真的就好了……” 她说着话儿,黑黝黝的眸子最初满是欢喜的光,说到后来,慢慢黯淡了。 赵连娍看得心里一酸,起身将她抱在怀中,这孩子是将昨夜的事当成了一场梦,也好。 “姑娘,您醒了。福王殿下那里预备好了,等姑娘一起吃了早饭进宫。” 云蔓走进房中,看着自家姑娘,神色忧虑。 “嗯,云蓉可曾传信来?”赵连娍抱着小葫芦,凑到床边:“姨娘怎么样了?” 到底是她亲娘,她还是该关心的。 “没有。”云蔓摇头:“不过姑娘不必担心,没有传消息来,也就可以说是好消息了。” “嗯。”赵连娍点头:“先给小葫芦穿衣吧。” “姑娘,去宫里还不知道什么样,您带云燕去吧?”云蔓上前,两人一道给小葫芦穿衣。 她认为云燕身手好,去宫里能保护姑娘。 “不必,让她留下带小葫芦,你跟我去。” 赵连娍摇头,她还没有完全信任云燕。 “阿娘要去哪里呀?”小葫芦听她们说话不依了,软糯糯地开口:“我也要去。” “你不是不喜欢宁王吗?”赵连娍低头在她小脸上亲了亲:“阿娘去退亲,那个地方,很多大人物,一不小心就要被罚打手心的,小宝宝可不能去。” “那阿娘小心点。”小葫芦乖巧,闻言担忧地看着她。 “阿娘不会有事的。”赵连娍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葫芦懵懵地问:“阿娘退亲了,就可以找别人给我做爹爹了吗?” “对呀。”赵连娍好笑地点头。 小葫芦扑闪着鸦青长睫,稚声道:“那我想要昨天梦里的那个爹爹。” 云蔓笑着抱起她来:“傻姑娘,梦里的爹爹怎么能变成真的? 来,找你燕姨去。” 赵连娍取过衣裳,往身上套,目中露出思量之色。 方才,小葫芦的童言童语,不免叫她想起李行驭来。 李行驭总这么纠缠她,她以后行事会很不方便。这不是个长久之计,她得想个法子尽快摆脱李行驭。 “姑娘。” 云蔓去而复返,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赵连娍系着衣带。 云蔓取出一根金钗递给她:“奴婢早上守在门口,那个……” 她才到门口没多久,李行驭竟然开门走了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还好没有其他人看看,否则姑娘只怕又要叫人诟病的不像话。 “李行驭给你的?”赵连娍听了半句,就明白过来:“他说什么了?” 她伸手接过那支崭新的金钗,这钗子通身黄金所制,入手沉甸甸的,顶端铸成一大朵金灿灿的盛放牡丹,看着就富贵堂皇的。 第50章 定情信物 “他说,让姑娘今日就戴这个钗子。”云蔓回道。 赵连娍将金钗递给她:“等会儿就戴这个。” “姑娘,那李统领……”云蔓不知该如何说:“姑娘,您怎么能收……” 那可是杀人如麻,喜怒无常的李行驭啊!姑娘怎么跟他牵扯上了? 在她看来,儿郎送女儿家发钗这种东西,就是定情信物,可不能收。 “你觉得我有得选吗?”赵连娍取过外裳,走到铜镜前坐下:“梳妆吧。” 云蔓叹了口气:“那他昨夜……” 睡在这了? 李行驭脾气古怪,行为难以预测,他想做什么,姑娘确实没得选。 “不是你想的那样。”赵连娍淡淡解释,抬眸望着镜中的自己。 李行驭到底在想什么?她猜不透。 不过,如果李行驭想查王守志,那么对她而言,李行驭还是有作用的。 * “阿娍。”朱平焕见她,眼睛不由一亮,苍白的脸上有了点点红晕。 从懂事之后,这么久了,每一次看见她,他还是会被惊艳到。 “外面冷,殿下怎么不在屋里?”赵连娍上前扶他进屋。 朱平焕向来身子弱,吹不得风的。 “没事。”朱平焕含笑看着她明艳娇美的侧颜,语气柔和:“阿娍,二皇兄的事,今日我会极力为你讨回公道的。” “不用。”赵连娍摇头:“殿下,你一向不参与那些争斗,不必为我……” “我必要为你。”朱平焕神色温和,语气却坚定:“阿娍,等出宫,我有话和你说。” 出了宫,赵连娍就不再是二皇兄的未婚妻了。 而他,也可以向赵连娍表明心意,他愿意照顾她和小葫芦一辈子。 “那行,出来了再说吧。”赵连娍应了。 朱平焕的心意,她多少明白一些,但她注定不可能跟他安生过日子,也就别耽搁他了。等出来了再说清楚也不迟。 宫门口。 朱平焕先下了马车,朝马车内伸出手:“阿娍。” 赵连娍俯身出来,就着他的手下马车,正瞧见李行驭腰间佩剑,带着十四,高视阔步而来。 赵连娍心里一颤,赶忙低下头假装不曾看见他,下了马车。 李行驭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 海棠色凤花洒摆袄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剔透,眉目如画,鬓边斜插着的金牡丹,给她本就明艳的小脸更添了几分倾城之色。 “福王殿下。”走到近前了,李行驭收回了目光。 他盯着赵连娍和朱平焕牵在一起的手,乌浓的眉皱起,眸底浮起浓郁的厌恶。 赵连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忙要抽回手。 李行驭却忽然上前,一把抽出她发髻上的金钗,嫌恶道:“你不配!” 他说罢,转身便走。 “李统领……”朱平焕要上前与她理论。 “殿下,别理他。”赵连娍拉住了他:“我有簪子。” 与李行驭计较,只会徒惹事端。 云蔓忙取出赵连娍昨日戴的海棠花簪,要上前伺候。 “我来。”朱平焕接过簪子,先细致的替赵连娍整理了发髻,这才将簪子簪了上去,打量了两眼才道:“好了。” “多谢殿下。”赵连娍朝他福了福。 “走吧。”朱平焕抬手。 赵连娍当先而行,并没有看到朱平焕仔细的将指间两根属于她的发丝收进袖中,小心翼翼的仿佛那是世间难得的珍宝一般。 * 赵连娍随着朱平焕进了庄严富丽的金銮殿。 她小心的环顾四周,两辈子,她都没有见过金銮殿。 上辈子朱曜仪登基后,她一直被囚禁在后宫,根本没有机会往前头来。 “陛下到——” 太监高唱了一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下山呼。 赵连娍也跟着跪下磕头。 “众卿免礼。”嘉元帝抬了抬手:“平身吧。” 赵连娍又随着众臣起身,这才得了机会打量嘉元帝。 嘉元帝身材臃肿,须发斑白,两只大眼袋青黑青黑的,一副昏聩却又自以为是的模样。 她看得心底恨意翻滚,若说上辈子平南侯府的惨状,朱曜仪是罪魁祸首的话,嘉元帝就是祸害的根源。 如果不是嘉元帝不分青红皂白就赐婚,她怎么也不可能与朱曜仪有牵连。 她掐着手心告诉自己,一步一步慢慢来,他日她总有机会手刃这个昏君的。 “福王怎么带了个女子来朝上?” 嘉元帝一眼就看见了赵连娍,老眼不由眯了眯,这女子,看着倒是鲜灵得很。 朝堂上,所有人都朝着赵连娍看了过去,实际上他们早看到赵连娍了,只是还没有机会议论此事。 平南侯赵廷义在队列之中,一直盯着女儿,忧心忡忡的。 听闻嘉元帝问话,他低头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手持笏板跪下行礼:“陛下,那是臣的女儿赵连娍。” 预备出列的福王收回了脚,赵廷义护女心切,他就先不上前了。 赵连娍走上前,跪在赵廷义身旁:“臣女赵连娍,拜见陛下。” “赵爱卿的女儿?”嘉元帝想了想:“可是宁王的未婚妻?朕有许多年未见了。” 他见赵连娍,还是赵连娍与朱曜仪定亲那一年。 宁王走了出来,行礼道:“回父皇,赵连娍确实是儿臣的未婚妻。” “你的未婚妻,怎么跟着福王,还到金銮殿来了?”嘉元帝皱起眉头,语气不善:“这朝堂之上,哪是女子能来得的?” “父皇所言极是。”宁王立刻道:“儿臣先送她出去。” 他心慌得很。 他知道赵连娍肯定想退婚,却没想到她会径直到金銮殿来,且还来得这么快。 他猝不及防。 “宁王殿下且慢。”赵廷义跪直身子,护住赵连娍:“今日小女面见圣颜,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请陛下给小女个公道。” 赵连娍跪在一旁,听得热泪盈眶,这话她本想自己说,没想到父亲却抢着说出来了。 祖母昨日警告过了父亲,父亲却还是为她开了口,父亲是真的疼她入骨。 这般的言语,自然是从父亲的口中说出来,才更有分量。 “哦?”嘉元帝问:“赵爱卿的女儿,是遭到了什么不公的待遇吗?” 赵廷义不卑不亢的将昨日宴会上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他道:“陛下,小女福分浅薄,名声也不好,实在不想耽搁宁王殿下的良缘,还请陛下让他们二人了断,自此再无干系。” “父皇。”宁王跪下,诚恳道:“儿臣昨日吃多了酒,才会失礼,父皇也知,儿臣爱慕阿娍已经多年,儿臣愿意给阿娍赔罪,求父皇开恩,给儿臣一个悔过的机会。” 他说着,连连磕头,满满的诚意。 嘉元帝尚未来得及开口,御史大夫崔来隽走了出来,磕头道:“陛下,臣有本奏。” 赵连娍心中隐隐激动,她让云燕将朱曜仪贪墨军需的消息透露给了丞相曹万丁,这崔来隽便是曹万丁的妹夫。 她知道,她的方法奏效了,崔来隽就是出来对朱曜仪落井下石的。 第51章 退亲 “哦?”嘉元帝挑眉:“崔爱卿有什么本奏?” 崔来隽不紧不慢道:“臣要奏宁王贪墨军需,意图谋反。” 朱曜仪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再仔细看又是一贯的温和:“崔御史说话,可要讲究证据。” “没有证据的事,下官可不敢污蔑殿下。”崔来隽转头吩咐:“带上来。” 一众侍卫顿时抬着几个大木箱上前。 “陛下请看。”崔来隽上前,打开了木箱:“这些,都是从宁王殿下的别院里抬出来的。” 几个木箱里所装的东西各不相同,有御寒衣物,有弓箭武器,有幄帐,还有粮草等,的的确确是军需物资。 “怎么会?”朱曜仪还维持着温润有礼,丝毫不慌,对着嘉元帝拱手道:“父皇,儿臣未曾做过这样的事,还请父皇明查。” “证据确凿,请陛下决断。”崔来隽分毫不让。 嘉元帝看了朱曜仪片刻:“东西是你别院里搜出来的,你总要给朕个说法。” 看嘉元帝的意思,赵连娍明白,嘉元帝不会轻易处置朱曜仪,毕竟朱曜仪在朝中经营多年,再说,嘉元帝也还要留着朱曜仪继续与太子一党抗衡,这是帝王的权衡之术。 不过没关系,她也没想这点小事就拿下朱曜仪,她只想叫嘉元帝对朱曜仪起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够她用了。 “崔大人既然抬了我别院的东西来,那人应当也抓了吧?”朱曜仪侧眸问。 崔来隽看向嘉元帝:“不错,看守别院的奴才,臣也抓来了。” “带上来。”嘉元帝吩咐一句。 立刻有侍卫压着一众家奴走了过来。 那些下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有不少腿软的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只能由侍卫们拖着上前。 “留下管家便可。”嘉元帝皱眉吩咐。 于是,侍卫将别院管家拖了过去。 “殿……殿下……”管家惶恐之至,看见宁王便跪下磕头。 “蠢货!”朱曜仪愤而一脚踢在他身上:“父皇在这里,你对我磕什么头?” “父……父皇……” 管家又对着上首磕头。 有朝臣忍不住发笑,朱曜仪怎么找了这么窝囊一个人? 只有赵连娍笑不出来,这个管家她认得,这个人根本不窝囊,反而精明得很,对朱曜仪可是一片忠心。 她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把柄在朱曜仪身上,但她亲眼看见此人为朱曜仪挡刀而亡。 这辈子,因为她是重生的,很多事情改变了,但这人对朱曜仪的忠心应该没有变。 “朕可没有你这么窝囊的儿子。”嘉元帝开了一句玩笑。 朝臣们终于笑起来,气氛松弛了不少。 “说吧,别院的军需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宁王叫你收受的?”嘉元帝话锋一变,脸色也阴沉下来。 那管家磕头道:“回……回陛下,是小人,小人私自扣押……” “你从哪里扣押的?”嘉元帝身子前倾,帝王威严尽显。 管家瑟瑟发抖:“是……是康国公的义子……小人,小人以王爷的名义威慑他……” 站在队列中的康国公在看到军需后便提心吊胆,这会儿听他一说,立刻跪了下来:“臣教子无方,臣该死!” 嘉元帝扫了他一眼,又问那管家:“你为何要这么做?可是宁王指使你的?” “不是。”管家摇头:“小人想讨好宁王殿下……” 他说着,又看向宁王。 宁王满面薄怒,撩袍跪下:“父皇,虽然儿臣对此事不知情,但也怪儿臣治下不严,请父皇治罪。” 赵连娍瞥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好笑,朱曜仪装的怪像的。 嘉元帝审视了朱曜仪片刻:“将人带下去,还有康国公的义子,叫什么来着?” “沈全璋。”康国公出了一头的冷汗。 “一并交给刑部讯问。”嘉元帝做了决断。 赵连娍垂眸,尽管膝盖跪得发麻,但她心里还是喜悦的,交给刑部而不是京兆尹一类的地方,足见嘉元帝对此事的重视。 嘉元帝已经对朱曜仪起了疑心,这阵子朱曜仪可有的忙了。 “朕记得,宁王的婚期就要到了。”嘉元帝再次打量朱曜仪:“眼下,你可要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朱曜仪立刻道:“儿臣愿当着父皇和满朝文武的面保证,娶了阿娍之后,绝不纳妾,此生只与她一人相伴。” 嘉元帝笑了一声:“宁王一片赤忱之心,朕若是个女子,听了也心动啊,看样子宁王确实迫切的想娶赵家姑娘。 不知赵姑娘如何说?” 一瞬间,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连娍身上。 赵连娍早在朱曜仪说话时,便掩面而泣。此刻更像是没有听到嘉元帝的话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这个时候,如果断然站出来拒绝朱曜仪,反而催化不了嘉元帝的疑心。 她只要哭泣就好了。 哭起来,有人会觉的她委屈,有人会觉得她不舍,还有人会觉得她不甘心,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否认朱曜仪对她用了心。 若是不用心,她何至于如此伤心哭泣? 那么站在嘉元帝的角度看,宁王对手握兵权的赵廷义的女儿如此之好,是不是想图谋点什么呢? 她透过手指缝隙看嘉元帝的脸色,果然比之前凝重了不少。 李行驭侧眸看着赵连娍做戏,唇角不屑地微微勾着,这女子果然狡诈,且知之甚多。 “看来,人家姑娘是不愿意啊。”嘉元帝面露笑意:“既然如此,这门婚事就作罢吧。” 他没有等朱曜仪反应,就径直说了出来。 朱曜仪与平南侯府结亲,他本就多加考量了。因为赵连娍出过事,即使嫁给朱曜仪,两个人也不可能同心同德,中间还是有余地的。 但眼看赵连娍如此伤心,可见对朱曜仪爱慕之深,还有朱曜仪那么迫切的想成亲,再结合今日的军需之事。 他怎能不对朱曜仪起疑心?这门亲事,绝对不可。对于朱曜仪这个儿子,他也要重新考量。 朱曜仪忍下心中的愤懑不甘,低下头:“是。” 他早知道,嘉元帝到脸色看起来越和善,心中积蓄的怒火就越旺,这个时候他若再开口争取,必将大祸临头。 赵连娍本以为还会有一番纠葛,不想朱曜仪这便被吓住了。她松了一口气,重活一次,她终于摆脱了朱曜仪,得偿所愿了。 但她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李行驭忽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出了队列,拱手一礼:“陛下。” 赵连娍心提了起来,一下攥紧手心,事情好容易才有了定局,李行驭又想捣什么乱? 第52章 卿卿别害羞 “平南侯先带你女儿退下吧。”嘉元帝抬了抬手,转向李行驭时,神色和蔼起来:“李爱卿有何事?” 平南侯赵廷义扶起赵连娍。 赵连娍膝盖酸麻几乎站不住,强忍酸痛站直了身子,殿前失仪罪名可不小。 赵廷义察觉她站不住,手下便多用了些力气。 父女二人正要退出去。 “慢着。”李行驭忽然伸手拦了一下,朝着嘉元帝道:“陛下,臣要说的事与赵连娍有关,请陛下让他们留下来。” “哦?”嘉元帝看看李行驭,又看赵连娍父女,饶有兴致。 “李大人要说什么?”平南侯警惕地看李行驭。 赵连娍低着头,垂眉敛目,神情看似平静,实则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李行驭想说什么和她有关,她半句也不想听,她不想和李行驭有关。 李行驭侧眸扫了赵连娍一眼,眸底闪着兴味的光,朗声道:“陛下有所不知,臣爱慕赵姑娘多日。 既然赵姑娘身上已经没了亲事,臣在此斗胆,请陛下赐婚。 日子都不用重新挑了,就放在腊月二十六。” 腊月二十六正是原本赵连娍嫁给朱曜仪的日子。 群臣再也按捺不住,左右与相熟之人议论起来,李行驭向来不按常理做事,这不知又唱得哪一出? “父皇。”福王朱平焕自列中抬步而出,站到赵连娍身侧:“李大人与阿娍相识不过数日,此言不可尽信。” 他心中焦急,向来苍白的面上有了一丝潮红。 方才,嘉元帝准了赵连娍退亲之事,他满心喜悦,本想着下朝之后,就对赵连娍表明心迹。 谁知李行驭忽然冒出来,横插一脚。 “我与赵姑娘的事,与福王殿下何干?”李行驭斜睨着他,唇角玩味的勾起:“莫非福王殿下也对赵姑娘有意?” “殿下,你别管了。”赵连娍牵了牵朱平焕的袖子,小声哀求。 她不想让朱平焕当众说出对她的心意,她注定会辜负他。 李行驭面上笑意不及眼底,眸光犹如叫人心寒的刀锋,剐过赵连娍的手背。 赵连娍吓得缩回了手。 “父皇。”福王顿了顿,下定了决心,撩开袍子跪了下来:“儿臣与阿娍自幼便认得,且一直爱慕阿娍。 这些年,看到阿娍的遭遇,也倍感心疼。如今,她既与二皇兄取消了婚约,儿臣想请父皇开恩,让阿娍做儿臣的妻子。” 他话音落下,众臣更是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连连摇头。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无法无天的李行驭,一个身子病弱但待人和善真挚朱平焕,抢着娶赵连娍这样一个未婚先育的女子,上赶着给人做后爹? 李行驭笑着上下扫了一眼朱平焕:“福王殿下,平南侯可是手握重兵。 你这般迫切想求取平南侯的女儿,就不怕陛下疑心你的用意?” 朱平焕反驳道:“那么李大人呢?你自己没有这种想法,又怎么想起拿这个揣度别人?” 他是在说李行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行驭笑起来,话说得漫不经心:“福王殿下说是就是吧。” 群臣看的暗暗摇头,放肆,实在是放肆。 可嘉元帝就是能容忍李行驭如此的放肆,若是换个人说这种话,恐怕早拖下去斩了。 “我竟不知,平南侯的女儿如此招人喜爱。”嘉元帝望着赵连娍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是何等的花容月貌?” 赵连娍缓缓抬起头来。 不少大臣都侧目去看,但站在后头的,也只能看个背影了。 嘉元帝顿了片刻道:“果然好貌,难怪朕的宁王、福王都对你念念不忘。 眼下,这二人,你选哪一个?” “陛下。”赵连娍再次跪下,低头道:“臣女身份卑微,名声也上不得台面,配不上福王殿下和李大人,更说不上选。 臣女余生只想好好抚养女儿长大。” “阿娍……”朱平焕看她,向来平静柔和的眼神中有了焦急。 赵连娍缓缓摇头,她要做的事和她对嘉元帝的恨,注定她不可能嫁给朱平焕。 嘉元帝沉吟着道:“如今,闹到这种地步,你若是不嫁人,只怕他们几个不得安生。” 他自然有他的考量,赵廷义手握兵权,赵连娍不可能嫁给皇子,至于李行驭…… “卿卿不必害羞。”李行驭走上前去,扶起赵连娍,握着她手凑到她耳畔,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卿卿不想旁人看到你锁骨下的印记吧?” 赵连娍闻言脸色骤变,李行驭这个混蛋,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她想抽回手,李行驭却握得更紧了,手跟焊在她手上了一般,她又气又怕,莹白剔透的脸晕染上了一层粉。 “陛下,小女配不上福王殿下。”赵廷义开口道:“至于李大人,也莫要拿小女开玩笑。 臣回府之后,会尽快给小女相看,配个合适的人家。” 李行驭这样的女婿,他是万万不敢要的。 “平南侯前些日子还与我讨说法呢?”李行驭强牵着赵连娍,含笑道:“怎么今日给你说法,你却不要?” 朱平焕离得近,看出赵连娍的不愿,起身道:“李大人,你说话便说话,强牵着阿娍的手做什么?看不出她不愿意吗?” “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愿?”李行驭身子前倾,逼视着他,压迫十足。 朱平焕身为王爷,自然也是气度不凡,半分也不肯相让,两人便僵持住了。 赵连娍又挣扎了两下,感觉自己手骨快被李行驭给捏断了,不敢再有动作。 她心念飞转,嫁给李行驭,也不是不行,反正李行驭什么都敢做,什么都做得出来,嫁给他以后正好利用他。 “好了,福王,别忘了你的身份。”嘉元帝缓缓开口。 朱平焕脸色缓缓白了,眼眸似乎逐渐失去了光彩。 嘉元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明白这话的含义,他是皇子,不能娶赵连娍这样未婚先育的女子。 “李爱卿,朕听你的意思,你们之间还有渊源?”嘉元帝放松了绷直的身子,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 “前些日子宫宴,宁王殿下牵线,我与赵姑娘一见钟情。”李行驭抬了抬与赵连娍十指相扣的手:“请陛下成全。” “宁王殿下牵线”,这话犹如一滴水滴进了滚油锅,落在那些朝臣耳中,不可谓不震撼。 朱曜仪脸色胀红:“李大人说得哪里话?我怎会为你们牵线?” 把自己的未婚妻牵给别人,这话传出去,他以后还如何抬头做人? “那日宫宴,不是宁王殿下带赵姑娘去赴宴的吗?”李行驭偏头看着他。 朱曜仪冷静下来,讪讪道:“你说这个……这个是。” “宁王殿下以为是什么?”李行驭轻笑,眼神意味深长。 朱曜仪想起那日的情形,还觉得耻辱,但有苦无法说,只一张脸红了又白,直在心底发誓,一定要尽快杀了赵连娍这个叫他丢尽脸面的贱人! 嘉元帝看着下首,目露考量,他能看出平南候父女的不情愿。 至于李行驭,虽然行事无常,对他却是忠心耿耿,且也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两家若是结亲,应当不会联合到一起去,而且,李行驭还能帮他监视赵廷义。 第53章 赐婚 “嗯……”嘉元帝拿出一番沉吟的姿态:“既然李爱卿与赵连娍情投意合,那朕就成全你们吧……” “陛下,这万万不可……” 赵廷义闻言,也顾不上嘉元帝会不会猜忌他想用女儿另外勾结他人,便跪了下来。 李行驭是何等样的人? 三朝元老不过在朝堂上奏了他一本,他就灭了人家满门。功勋颇多的大将军,不过骑在马上没有下来向他行礼,他就叫人家死无全尸。几个妇孺不过议论他几句被他听着了,他就割了人家舌头…… 如此喜怒无常、劣迹斑斑之人,若真是做了他的女婿,他的娍儿以后哪有什么好日子过?更别提娍儿还要带着小葫芦那个小不点了。 李行驭看了赵廷义一样,微眯着丹凤眸,勾着唇笑。 赵连娍看得胆寒,拉住父亲的袖子,朝着上首道:“臣女谢主隆恩。” 她怕,怕李行驭对父亲动手。 李行驭发作起了来,什么事都敢做。他比朱曜仪可怕多了。 朱曜仪至少有顾忌,不敢明面上下手,做什么事都要慢慢筹谋,她有时间应付。 李行驭却是说动手就动手,连反应的时间都不会给她。 重活一次,她所爱的亲人们,一个都不能少。 嫁就嫁好了,不嫁李行驭也不会放过她,嫁了至少能利用他,最多就是屈辱一点,忍气吞声做小伏低罢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有了实力,再收拾李行驭也不迟。 嘉元帝笑起来:“平南侯,你看看,你不愿意,你女儿可愿意的很呐。 行了,把人带回去,好生预备嫁妆吧。 既然是朕赐婚,宫里预备的东西就都给李爱卿吧,李爱卿只需预备聘礼便可,其余的东西礼部会为你准备。” “谢陛下。”李行驭应了。 “退朝吧,李爱卿留下。”嘉元帝起身。 “退朝——” 随着太监一声高唱,百官缓缓退出金銮殿。 赵廷义虽然心有不甘,但抗旨是死罪,只能带着赵连娍往外走。 “父亲。”赵连娍小声宽慰他:“没事的,我能应付他。” 赵廷义看了她一眼,摸了摸胡须,叹了口气。 “阿娍。” 出了宫,朱平焕自一旁而来,心伤地望着她,神色却仍然不失柔情。 “福王殿下。”赵连娍朝他福了福,含笑道:“父亲接我回家,我就先告辞了,多谢你的收留。” 她说罢,没有给朱平焕说话的机会,便随着父亲去了。 这宫门口,人来人往的,但凡她跟朱平焕站得近一些,恐怕都会有风言风语传到李行驭耳中。 她不想连累朱平焕,也不想叫朱平焕误会她对他有意,那样只会害人害己。 朱平焕看着她的背影,拳头握紧,“砰”的一声重重砸在马车车身上。 “殿下,你没事吧?” 小厮看着他流血的手背,吓得连忙上前查看。 朱平焕却似乎对手上的伤毫无察觉,盯着赵连娍离去的方向,病弱苍白的脸上有化不开的执拗:“为什么……为什么……” * 李行驭随着嘉元帝进了文德殿。 “坐吧。”嘉元帝在书案前坐下,招呼李行驭。 李行驭也不客气,在太监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今日在朝堂上求娶赵廷义的女儿,就不怕朕怀疑你有反心?”嘉元帝倚在椅背上,面上含了几分笑意:“赵廷义手里,可是握着二十万大军。” 李行驭单手握着刀柄,偏着头,懒倦地靠在官帽椅上,语调漫不经心:“这四周护着陛下上,可都是武德司的人。 臣若有反意,现在便可。” 嘉元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朕与你说笑的,朕怎会不知你忠心耿耿?” 李行驭也笑了一声,乌浓的眉眼舒展,目光流转间说不出的邪佞。 “说说看。”嘉元帝兴味盎然地看着他:“看上那丫头什么了?” 李行驭慵懒道:“陛下不也夸了她‘好貌’吗?” “你后院里,好貌的女子多了。”嘉元帝目中闪过一抹探究:“她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光凭一张脸,就能让你想娶她为妻? 这话朕可不信。” 李行驭垂眸把玩着腰间佩的印章,慢条斯理道:“为了羞辱宁王。” “哦?”嘉元帝眉头抬了抬,心里倒是有几分信了。 李行驭向来睚眦必报。 “宁王数次想对臣动手,上次更是用未婚妻来勾引臣试图陷害臣,陛下不会不知道吧?”李行驭抬眸,唇角微微勾起几许笑意。 嘉元帝垂眸,笑而不语。 李行驭不疾不徐地问:“陛下以为,我这招将计就计如何?” 嘉元帝笑了笑道:“倒是个好法子,只是婚姻乃是终身大事,朕还是希望你慎重。” 李行驭嗤笑了一声:“我这样的人,娶谁做妻子不是一样? 臣如今看她顺眼,大不了以后腻了再换。”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嘉元帝道:“你还年轻,好好的娶妻生子才是正经。” “罢了吧。”李行驭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如我这般作恶多端之人,娶妻生子也是连累旁人。 等陛下殡天那日,臣跟着陪葬就是,就不祸及后人了。” 他说着,转身便要走。 “放肆,你怎么和朕说话的!”嘉元帝笑骂了他一句,又留他:“你等一等,朕还有话要嘱咐你。” 李行驭倒是活得明白,知道没有他撑腰就活不下去。 知道就好啊,知道这一点,李行驭才能全心全意保护他,对他忠心耿耿。 他对李行驭,是越发的满意了。 “陛下请讲。”李行驭站住脚,半回身看他。 “赵廷义此人,领兵有方,比你也不遑多让。”嘉元帝语气颇稳:“边关有战事时,他这样的人叫朕安心。 但如今天下太平,朕就怕他们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你既然娶了他的女儿,他那边朕就靠你盯着了。” 他心里安稳多了。 李行驭娶赵连娍,等于破罐子破摔,这两人一辈子不可能齐心,如此后继无人的李行驭,他用起来更放心。 而赵廷义那里,有李行驭看着,他也可以稍稍安枕了。 “陛下真是打得好算盘。”李行驭轻笑了一声,抬步去了。 出了文德殿,李行驭抬眸看了看御花园的枝叶凋零,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赵连娍人呢?” “赵姑娘跟着平南侯回府去了。”十四悄悄看了他一眼。 今日主子的决定,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回去,预备聘礼。”李行驭手按剑柄,龙行虎步地往前走。 十四忍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问:“主子,您真的打算娶赵姑娘?” “不然呢?”李行驭反问。 “可是她……” 她已经在外面生了孩子,身败名裂了啊! 十四想着,不敢说出口。 李行驭瞥了他一眼,冷厉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清人心:“她知道很多东西,对我有用。” 十四点点头,闭上了嘴巴,主子能用得上,娶就娶了。 主仆二人沿着几乎不见天日的宫墙甬道往前走,拐过一个弯,十四看到前头的人,不由慢下了脚步,提醒李行驭:“主子,韩大人……” 甬道边的儿郎,身姿清瘦挺拔,漆黑的眉目冷淡,唇瓣微微抿着,身着青色白鹇官服,单从容貌装束看,是个清冷禁欲的五品文官。 他眉头微皱,远远地望着李行驭。 第54章 嫁过去 李行驭瞧见那人,勾了勾唇走上前去,语气玩味轻佻:“韩大人是在等我?” 韩润庚上下扫了李行驭一眼,嗓音澹清:“赵姑娘是你要找的人?” “不是。”李行驭回得很干脆。 “既不是,为何要娶她?”韩润庚眉头拧得更紧。 “她像她。”李行驭轻飘飘地回。 韩润庚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赵姑娘是平南侯的女儿,听闻平南侯惜她如命。 你可莫要玩火自焚。” 李行驭懒懒地扯了扯唇角:“就不牢韩大人操心了。” 韩润庚深深看了他一眼,一甩袖子,转身去了。 李行驭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 十四跟在后头,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暗自嘀咕。 韩润庚是枢密院事韩瑞亭的独子,说起来应当算是主子的好友,主子的事,韩大人都知道,若是有什么不妥之时,韩大人也会开口制止。 主子对韩大人也不像对旁人一般没有耐心,不管听不听,总之没有对韩大人翻过脸。 他总觉得,主子和韩大人之间,不只是好友那么简单,可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主子不说,他也不敢问。 * 平南侯府。 赵连娍进了大门,便随着父亲去了嫡母所住的清引院。 他们父女才到大门口时,门房便禀报了,说云燕已经带着小葫芦回来了,去了侯夫人的院子。 “母亲。” 赵连娍进门行礼。 小葫芦正坐在钟氏腿上,自个儿捏着个勺子努力地吃茶酪,直吃得满脸都是。 听闻赵连娍的声音,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眸,放下手中的勺子,下意识抬起袖子擦嘴。 “哎哟,可不能用袖子擦。”钟氏好笑地拉住她,捏着帕子给她擦脸:“就吃几口茶酪吓成这样,你是有多怕你阿娘?” 一脸愁绪的赵廷义见到外孙女可爱的小模样,也不禁笑起来。 “阿娘,是外祖母想吃茶酪,我给她尝尝。”小葫芦扑闪着鸦青长睫,小小声的对赵连娍解释。 阿娘说小孩子不能吃茶,吃了要睡不着觉的,但是茶酪是茶水里加了牛乳和糖,甜滋滋的好好喝啊。 她一看见就忍不住了。 而且,外祖母也说了要喝的,她没有撒谎。 “嗯。”赵连娍忍着笑意:“你替外祖母尝一点,没关系。” “真的呀?那我再尝几口?”小葫芦闻言,水润润的眸子瞬间亮了,试探着伸出手去握勺子,还偷偷看赵连娍的反应。 “也不常吃,让她再吃两口吧。”钟氏疼孩子,开口说情。 赵连娍尚未来得及说话,门口便传来菊嬷嬷的声音:“侯爷,侯夫人,老奴有礼了,敢问是姑奶奶回来了吗?” 菊嬷嬷在门外行礼,清引院的几个婢女不敢阻拦,因为菊嬷嬷是赵老夫人跟前贴心的人,是赵老夫人当初陪嫁来的老人,再一个,菊嬷嬷也没进门,她们没理由拦着。 “娍儿是回来了。”钟氏也没让她进来,只向外问:“菊嬷嬷亲自来,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吗?” “也没有别的,老夫人就是听说姑娘的亲事定了,想请侯爷、侯夫人和姑娘一起去商量一些事。”菊嬷嬷语气颇为客气。 “那就劳烦菊嬷嬷回去告诉母亲,我们马上到。”钟氏含笑应了。 菊嬷嬷行礼退了出去。 “娍儿,把门关上。” 菊嬷嬷一走,钟氏立刻起身吩咐。 赵连娍不知她为何要关门,但见她脸色一反常态的严肃,也没多问,就去关上了门。 钟氏将小葫芦交给赵廷义:“你们等我一下。” 不过片刻,她便抱着个小匣子出来,从里头选出几样来放着,余下的连匣子一道放进赵连娍手中:“这是母亲给你的嫁妆清单,母亲留了一些从前我的母亲姐妹给我的东西,一些能傍身的土地,还有两家铺子,其余的都给你,你收好了。” “母亲,我不用这些,这都是您的东西。”赵连娍推辞:“再说,我嫁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她不是钟氏亲生的,怎么好意思拿走钟氏的嫁妆?她不能仗着钟氏疼她太过贪心,银子她以后自己挣。 “拿着。”钟氏执意给她:“做母亲的嫁妆,本来就是给女儿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你不收,将来我的小葫芦出嫁,你拿什么陪? 是不是呀小丫头?” 她言语间,逗弄着捏了捏小葫芦粉嫩的小脸。 小葫芦仰起小脸来,笑嘻嘻地看她。 “母亲,我……”赵连娍红了眼眶。 上辈子她出嫁,母亲也是给了她这么多嫁妆,母亲虽然没有生她,比起贾姨娘,母亲却更像她的生母。 “快收起来吧。”钟氏抱过小葫芦,小声叮嘱道:“等会儿你祖母问起,你就说已经给你了,就是你的了,说什么也不要拿出来。 母亲到时候不能为你说话了,你自己一定要守住。” 赵连娍忍着泪水点点头:“谢谢母亲。” “走吧,侯爷。”钟氏含笑招呼赵廷义。 赵廷义起身,也是满面感动:“秀萍,我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当着孩子们,说什么呢?”钟氏嗔了他一眼。 小葫芦左看看右看看,咯咯笑起来。 * 鹤栖院。 赵老夫人一如既往,端坐在高位上。 二房只有彭氏一人,三房是赵廷福和刘氏夫妇二人,这一回晚辈们都没有来。 只有二孙媳妇裴楠楠一如既往的陪在赵老夫人跟前。 赵连娍将小葫芦安排在外头,叫云燕跟随奶娘一起看顾,这才随着父母进门行了礼。 “今日,宫中来了圣旨,给娍儿赐了婚。”赵老夫人环顾众人,满是长辈姿态:“我叫你们来,是为了商量嫁妆的事。” “祖母。”赵连娍往前一步,背脊笔直,抬眸直视她:“我的嫁妆,母亲都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就不用家里头出了。 只要二嫂把郊外那几个庄子交接给我便可。” 她知道老太婆要说什么,这是看她不能嫁给宁王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准备彻底翻脸了。 裴楠楠闻言脸色立刻变了,今日,撺掇祖母叫这么多人来,是为了少给赵连娍带点东西走。婆母的那些东西,给赵连娍就等于扔到水里去了,都听不到半声响。全都给她多好? 现在,听赵连娍的意思,居然还想把那几个庄子要回去?想什么呢? 第55章 新郎换人 “找你来,就是说嫁妆的事。”赵老夫人平心静气道:“嫁妆你母亲是早给你预备好的,这个家里也都知道。 今日来是说,这个嫁妆你该不该带走。 毕竟,如今新郎官换了人,在这上头还是要区别对待的。” 她毕竟是平南侯府的老夫人,年轻时掌管权整个后宅,也是见多识广。听赵连娍开口,并未生气,说话有条有理,不紧不慢。 “祖母这话,我听不明白。”赵连娍瑞凤眸微垂,卷翘的长睫覆下,眉目昳丽:“不管新郎换不换人,不都是我出嫁吗?” 她自然懂祖母是什么意思,但偏装作不懂。 母亲既然将东西都给她了,她就收下。她想赚银子,也需要本钱,以后好好孝敬母亲,回报母亲就是了。 赵老夫人看裴楠楠,有些话,她是做长辈的,不方便说。 裴楠楠会意,慢声细语地开口道:“小妹还不明白吗?李行驭怎能和宁王殿下比? 小妹要是嫁给宁王,就是宁王妃,这些东西带过去,王爷可不会动你的。 可要是带着这么多东西嫁给李行驭,那可就……” 她话没说完,故意停在了这里。 其实,她更想说,赵连娍嫁给李行驭,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说,嫁妆拿回来?更是想都别想了。 “怎么?二嫂很了解李行驭?”赵连娍抬眸,含笑看着她。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了解他?”裴楠楠脸色一下难看起来:“李行驭的名声,整个帝京谁不知道? 祖母这么说,是为你好,嫁妆这些东西留在家里,你以后想要了还能回来拿。 要是带过去,可别怪做嫂子的说话难听,你再想拿回来,那是绝无可能了。” 她本不想将话说的这么难听,可是赵连娍竟然说她了解李行驭?这不是羞辱她吗? 她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千金,怎么经得住这样的话? 赵连娍既然不客气,那就别怪她说话重。 “祖母,母亲的嫁妆,她有权决定如何处置吧?”赵连娍不理会裴楠楠,看向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点头:“你母亲的嫁妆,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要如何处置,自然随她。” “那母亲已经把嫁妆给了我,现在就是我的了吧?”赵连娍又问。 赵老夫人看向钟氏,眼神微沉:“秀萍已经把嫁妆给了娍儿?” “是。”钟氏低头,温婉道:“婚期定下时,儿媳便将嫁妆清点给娍儿了。” 她素来不说谎,此刻紧张的两手悄悄攥着袖子。 赵老夫人的脸沉了沉道:“娍儿,祖母叫你来,不是让你交出嫁妆,我只是觉得那么多东西一下带过去,不安全。 你们说呢?” 她看向二房的彭氏和三房的刘氏。 彭氏心直口快:“母亲,大嫂将嫁妆给了娍儿,那就是娍儿的东西,我没有异议。 我这里,还有给娍儿的添妆。” 她说着,起身将一本薄薄的册子放进赵连娍手中。 刘氏见状道:“我也预备了添妆,晚些时候差人送到娍儿院中去。” 她干脆就没有回赵老夫人的话,钟氏的嫁妆,与她不相干,她只做自己分内的事。 “谢谢二婶娘,三婶娘。”赵连娍欠了欠身子:“祖母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对了二嫂,明日我去庄子上将田地验收一下,你记得将租赁的银子给我。” “那麦苗是我下得种子,才多高?”裴楠楠不甘心,忍着怒气道:“小妹就这么着急吗?都不能等我将这一季的庄稼收了?” 赵连娍站住脚,侧眸含笑道:“种子能值几个钱?这么多年租赁田地的银子,二嫂都没给我,种子似乎值不得利息的钱吧?” “一家人,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裴楠楠皱起眉头,看向赵老夫人。 “二嫂明日不去,我直接叫衙门的人去看一眼,反正我有地契。”赵连娍懒得理会她,也不给赵老夫人说话的机会,说罢了径直往外走。 “娘,救命!” 赵惠珠哭着冲了进来,嘴周围到处都是血。 赵连娍忙往边上让了一步,微微蹙眉,她下意识想到这该不会和小葫芦有关吧? 转念一想,小葫芦还那么小,哪有这么大力气? 赵惠珠扑进裴楠楠怀中,嚎啕大哭,含含糊糊话都说不清楚。 钟氏等人见赵惠珠满脸的血,也都起身上前关切。 “去请大夫。”平南侯吩咐。 赵惠珠的奶娘跟着跑了进来,一脸慌张。 “到底怎么回事?”裴楠楠厉声质问。 “是稚姑娘的婢女,那个云燕,一定是她,她有妖法!”奶娘脸色煞白,说话都在哆嗦。 赵连娍一听果然与小葫芦有关,忙准备出去查看。 正当此时,云燕抱着小葫芦走了进来:“姑娘。” “阿娘。”小葫芦惊魂未定,黑黝黝的眸子满是紧张,见到赵连娍便扑过去。 “小葫芦。”赵连娍上前接过小葫芦,见她除了身上脸上有些灰扑扑的,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替她拍打身上的灰尘。 “就是她,就是她!” 赵惠珠的奶娘指着云燕大叫起来。 云燕皱着眉头,没有解释。 “小葫芦,怎么回事,告诉阿娘。” 赵连娍柔声哄着问小葫芦。 她没有问云燕和奶娘,是为了培养小葫芦同人说话的表述能力。 小葫芦到她怀中,便不紧张了,靠在她肩头奶声奶气的道:“珠姐姐吃糖,我只看了一下下。 珠姐姐就把糖扔在地上,叫我学小狗,趴在地上吃。 我不要学小狗,珠姐姐她来按我,我摔了一下,珠姐姐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把一颗牙齿磕掉了。” 小葫芦说着,还用白嫩的食指戳了戳自己碎玉似的小白牙。 小葫芦说话时,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赵惠珠委屈的啜泣声。 “是她推的!”赵惠珠的奶娘指着云燕。 云燕皱眉辩解道:“那么多人在场,谁看到我碰到珠姑娘了? 珠姑娘是自己摔倒的。” 她确实没有碰到赵惠珠,她准备出手时,有人抢先一步,掷了一颗小石子来,击中赵惠珠的关节,这才导致赵惠珠猛地栽倒,磕掉了一颗门牙。 “是你会妖法!” 那奶娘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此刻不把责任推到云燕头上,倒霉的就是她了。 第56章 心软 “她碰到你了吗?”裴楠楠赶忙问赵惠珠。 赵惠珠一张小脸又是血又是泪的,看向云燕,下意识摇了摇头。 “没有人碰到你?”裴楠楠不甘心,又问了一遍。 “没有……”赵惠珠毕竟还是个孩子,被她问的又咧嘴哭起来。 裴楠楠气坏了,恨不得给赵惠珠一巴掌,只要赵惠珠说云燕碰到了,哪怕是没有,她也能扒下云燕一层皮。 赵惠珠怎么会这么蠢,一点也不像她的女儿。 “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赵连娍将小葫芦往上颠了颠:“珠姐儿自己摔成了这样,欺负小葫芦的事我们也不计较了,二嫂不必罚她。 我先告退了。” 裴楠楠几乎七窍生烟,却也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她走了,咬牙切齿地瞪了奶娘一眼。 奶娘胆战心惊的低下头。 出了鹤栖院,赵连娍才问:“云燕,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云燕低下头。 她猜暗中出手的人应当是主子。 她心绪有些复杂,主子那样的人,从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当真这么在意小葫芦么? 还是说主子真正在意的人是赵连娍,对小葫芦只是爱屋及乌? 赵连娍侧眸看了她一眼,天黑着,云燕面上的恭敬看不真切。 她不曾言语,云燕保护她未曾懈怠过,也听她吩咐,但心似乎不在她这边。 “前头可是娍儿?” 迎面一群人打着灯笼而来,是贾姨娘的声音,问着话儿咳嗽了两声。 赵连娍皱眉,加快了步伐:“姨娘,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贾姨娘。”小葫芦窝在赵连娍怀中,软软地唤了一声。 “我来找你,昨日让你过去,你又没理我。”贾姨娘又咳嗽了几声。 赵连娍将小葫芦交给奶娘:“乖宝,先跟奶娘回院子去洗漱,阿娘送姨娘回院子。” “那阿娘早点回来呀。”小葫芦软糯糯地叮嘱她。 “好。”赵连娍笑着应了:“云燕也跟着去吧。” 她不放心女儿的安全,云燕护人还是尽心的。 “姨娘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赵连娍扶着贾姨娘的手臂,慢慢往前走。 “我这不是听说,陛下把你许给了李大人吗?”贾姨娘语气里有着心疼:“可要苦了你了。” “姨娘,我没事,你别担心。”赵连娍宽慰她。 贾姨娘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一向有主意,不会轻易叫人欺负了去。 再说,你父亲自来疼你,李大人要是对你不好,你父亲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赵连娍点点头:“姨娘说的是。” “我来找你,还有一桩事。”贾姨娘叹了口气。 赵连娍皱眉不语,不用听她也知道,贾姨娘又要说温娉婷。 之前对她的那些关心,也只是为了给温娉婷说话做铺垫吧? 她心里一时又酸又涩,难以言表。 父亲母亲因为她要嫁给李行驭,愁眉不展,二婶娘也是满眼心疼,三婶娘虽然不管她,却也提前备了嫁妆。 就连祖母、裴楠楠这些人,都知道李行驭不是个好托付终身的人。 可亲生她的娘却半分也不疼她,只假惺惺的关心了两句,便要说温娉婷的事。 当真讽刺。 贾姨娘歇了一口气,果然道:“就是你婷妹妹,这几日一直说没脸见人,要死要活的,又生起病来了,我看着实在可怜……” “那姨娘看我可怜么? 她做下那样的事,本来就没脸见人。”赵连娍不客气道:“她也不是真心想死,若真想死就静悄悄的,又何必惊动姨娘?”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贾姨娘道:“我知道,宴席上那件事情,你怨恨她。 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我也仔细听你问过了,她说是有人陷害她,她中了药才会那样。” “那姨娘现在到我面前来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赵连娍径直问。 宴席上那件事,她不怨恨温娉婷,反而要感谢温娉婷,要不然与朱曜仪的婚事不可能退的那么顺利。 但贾姨娘要她帮温娉婷,那绝无可能。 “宁王殿下她一直爱你至深,虽然说婚事作罢了,但他对你的情意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消退。”贾姨娘又叹了口气:“婷儿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姨娘想你帮着去劝劝宁王,就纳了她做妾吧,这也不算什么高要求,你说呢?” 她眼神里有几分忐忑,小贾氏与她商议时,也说起赵连娍最近变得强硬了,只怕没有这么好说话。 赵连娍笑了一声:“姨娘这么大度,姨娘自己去寻宁王殿下说一声好了。” “娍儿……”贾姨娘还要再说。 “姨娘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回去照顾小葫芦,就不送你了。”赵连娍松开她手臂:“还有,姨娘回去仔细想一下,我是不是道边捡来的? 当初,您亲生的孩子应当是温娉婷才对。” 她说着抽身便走,心里头实在不好受。 “娍儿,你这……” 贾姨娘喊了她一声,伸出手追了两步,眼见者赵连娍头也不回,她张口喘息着忽然捂着心口栽倒下去。 “姨娘!”英嬷嬷忙和婢女们一起扶住她,对着赵连娍的背影道:“姑娘,姨娘昏死过去了!” 赵连娍停住步伐,站了片刻,没有回头:“你们先将姨娘抬回去吧,云蔓,着人去请大夫。 上辈子,平南侯府满门几乎死绝,她也落到那种境地,贾姨娘没有半分关切。 再联系这阵子贾姨娘对她种种,她不可能再心软了。 贾姨娘生她却不疼她,她又何必愚孝? 英嬷嬷见她要走,忙问:“姑娘,您不去守着姨娘吗?” 姑娘如今好生奇怪,之前看在姨娘的面上,表姑娘再过分,姑娘都能容忍。 但从那次宫宴回来之后,姑娘就变了,两次对表姑娘动手,完全不看姨娘的脸面。 现在更是看到姨娘晕倒了都不管不顾。 “怎么?”赵连娍回头:“英嬷嬷照顾不好姨娘?” “不是……”英嬷嬷想解释。 赵连娍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不是就好。” 她回院子,陪了小葫芦一会儿,哄她睡了之后,也沐浴睡下了。 明日要去一趟庄子上,今日要早些睡。 临睡前,她仔细查看了后窗,确实锁得结结实实后,这才放心躺下。 * 温娉婷睁眼躺在床上,脸色极不好看。 她已经这样躺了很久了,傍不上宁王,她只能嫁个普通人,她不甘心。 姨母虽然去找赵连娍了,但她知道,赵连娍不可能帮她,赵连娍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她要如何挽回宁王? 正出神间,小贾氏满面喜色的走了进来:“婷儿,你看谁来了?” 温娉婷抬眼一看,又惊又喜,一下下了床,上前跪迎:“殿下……” 她险些落下泪来,原以为早也没机会见朱曜仪了,没想到朱曜仪主动来看她了。 “看这孩子激动的。”小贾氏笑道:“殿下,我去看看我姐姐,你们说会话。” 她出去,还妥帖的带上了门。 “婷儿,起来吧。”朱曜仪俯身扶温娉婷,眉目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坏了殿下的事,对不起殿下……”温娉婷受宠若惊,落下泪来。 “不怪你,是李行驭参与了此事。”朱曜仪看她:“我听闻你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我没事。”温娉婷凄楚道:“只是娘说,这件事无法收场,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别胡说。”朱曜仪理了理她的发丝:“等解决了赵连娍,我迎你进门。” 他看着温娉婷甜美的脸,有一种撕烂的冲动,温娉婷坏了他的大事。 但想杀赵连娍,温娉婷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特意走了这一趟。 第57章 不死也要脱层皮 “殿下是说,表姐留不得了吗?”温娉婷挽着朱曜仪,在床上坐下。 她是有所意动的。 朱曜仪目露愁绪:“她不能为我所用,真让她嫁给李行驭,必然后患无穷。” “我还以为,殿下会舍不得表姐。”温娉婷挨着他,圆圆的小脸上有了光彩。 “大事为重。”朱曜仪握过她的手:“我和你说过,我若不赢,就只有死路一条。 昨日闹那么一出,眼下父皇防我防得紧,我暂时不能动赵连娍,只能委屈你再等一阵子。” “只要殿下不抛下我,我死都不足惜,别说是等待了。”温娉婷凑过去,亲吻朱曜仪。 她心中起了思量,既然朱曜仪有除掉赵连娍的意思,现在又不方便出手,那她帮了朱曜仪这个忙,还愁朱曜仪不对她另眼相看吗? 朱曜仪回吻着她,两人很快滚到一起。 “殿下……”温娉婷喘息着,吐气如兰,嗓音柔媚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此刻,她迫切需要朱曜仪给她一个肯定,若运气好能一举身怀有孕,于她而言,进宁王府只会更顺利。 朱曜仪手下毫不含糊,解开了她的里衣,想要温娉婷全心全力帮她,自然要做完昨天没有做完的事。 但就在温娉婷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动作,站起身整理衣裳。 “殿下?”温娉婷不解,双颊艳红,目光楚楚看着他。 “我忽然想起,府上还有一桩急事,回头我再来看你。”朱曜仪说话间,已经系上了腰带。 他方才才发现,他“站不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他现在并没有兴致做此事,而且,他眼下很厌恶温娉婷,没反应很正常。 “殿下慢走。” 温娉婷很失望,但还是强颜欢笑,拢了一下里衣,起身送他。 朱曜仪走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小贾氏就步履匆匆的回来了。 她看见温娉婷脖颈处的点点红痕,眼睛顿时亮了:“婷儿,怎么样?殿下说什么时候娶你了吗?” “殿下说赵连娍嫁给李行驭后患无穷。”温娉婷眼中有着算计:“殿下想除去赵连娍,但是陛下现在又盯得太紧了。 娘,你说我帮殿下完成这件事情,殿下可会记我的好?” “那自然是好。”小贾氏皱起眉头思索道:“不过,赵连娍新买的那个婢女有点真本事,想对她动手恐怕不容易。” “我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温娉婷举起自己的手,看着手上的疤痕:“赵连娍数次伤我,宴席上又叫我丢尽脸面,除掉她我也能出口恶气。 对了,娘,姨母那里是怎么说的?” “赵连娍就是个逆女。”小贾氏恨恨地骂了一句:“你姨母都昏厥了,她居然连头都不回。 我听说,晚上鹤栖院那边叫她去,让她别带那么多嫁妆走,她连老夫人的脸面都驳回了,还说明日要去庄子上收田,叫裴楠楠把田都还给她呢。” “她明日要和裴楠楠去庄子上?”温娉婷闻言,不由问了一句。 “裴楠楠去不去,我就不知道了。”小贾氏摇摇头:“那么多田,一下子交出来,我看也够裴楠楠心疼的。” “娘,我去找裴楠楠,你现在去帮我准备一样东西。”温娉婷有了主意,凑过去在小贾氏耳畔低语了一阵。 * 翌日。 赵连娍才吃了一半的早饭,裴楠楠便来了。 “二嫂。”赵连娍含笑招呼了一声:“这么早便来陪我去庄子上?” “是啊。”裴楠楠上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举止文雅端庄,神色温柔和煦:“我想了半夜,既然小妹执意要将田都带走,那就依着小妹吧。” 赵连娍弯眸笑了笑:“二嫂,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该不该带走,自然由我决定。” “是。”裴楠楠忍着怒气,接着道:“我今日带婷妹妹一起去,你没有异议吧? 她最近很不好,我想带她去散散心。” “这是你们的事情,二嫂决定就是了。”赵连娍抿了一小口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裴楠楠这么好声好气的与她说话,还要带着温娉婷,只怕又打着什么主意。 “外头那么冷,我没有带珠姐儿。”裴楠楠接着道:“你带不带小葫芦?” “让她在家里吧,有云燕守着,我放心。”赵连娍笑看了她一眼:“对了,珠姐儿怎么样了?” “没事,她那颗牙本来也要换了。”裴楠楠总觉得,赵连娍这话里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不过云燕不去,一切就都好说了。 她悄悄攥紧了拳头,等到了庄子上,可有赵连娍好看的,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跟她要桩子和田了。 “走吧。”赵连娍放下碗筷,起身拿过帕子擦了擦唇。 温娉婷在裴楠楠马车上,未曾下来。 赵连娍并不想见她,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 去庄子上一路很顺利。 庄子和良田已经给裴楠楠好几年了,庄子上那些人许久没有见到赵连娍了,不过已经听说赵连娍要收回这些东西,所以对她都很客气热情。 一个上午,赵连娍在地里大致走了一遍,对地里的庄稼也有了了解。 中午时,庄头杀了鸡,买了鱼和肉,几个妇人在灶边、井边忙碌着,以后就要靠赵连娍吃饭了,他们自然要好生招待。 “姑娘,午饭还要一会儿,不如您先进屋子歇一歇?” 裴楠楠在马车上陪温娉婷,庄头见赵连娍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院子里,不由招呼她。 “好。”赵连娍朝他笑了笑。 她肤色莹白,自来貌美,笑起来太过昳离明艳,庄头连忙低下头,不敢多看。 赵连娍缓步进了屋子,左右打量,她已经许久没有到庄子上来了,这些东西还和记忆里一样,几乎没有变。 “姑娘,表姑娘说要见您……”云蔓敲了敲门。 她话未说完,就被温娉婷一把拉开了。 赵连娍回头,就见温娉婷将门推开了一道缝,一脸悲切,探着头同她说话:“表姐,我有话想和你说。” “你若想说让我去求宁王,让你嫁过去的事,干脆就不要开口了。”赵连娍上下扫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不是,不是的。”温娉婷摇头,红着眼圈:“我只是觉得,我们再这样僵持下去不好。 二嫂也说,让我们表姊妹好好交交心,表姐,你可以先让我进去吗?” “嗯。”赵连娍缓缓点了头,她倒要看看温娉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温娉婷心中一喜,推开门跨进了门槛,她走到赵连娍跟前,掏这个火折子:“表姐,你看这个。” 赵连娍垂眸看过去。 温娉婷忽然将一个卷的像炮仗一样的纸筒抬起来,靠在火折子上,点燃了引线。 赵连娍眉心一跳,这是纸卷的黑火药筒?点起来会爆炸的! 她上辈子见过这东西,朱平焕谋反时用过。 温娉婷迅速将冒烟的黑火药筒塞进赵连娍的斗篷内,转身便往外跑。 她心中激动,这一火药筒炸下来,赵连娍不死也要脱层皮,她离进宁王府不远了! 第58章 毁容 赵连娍从前不会武,但从失踪归来之后,就有了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动作比之前迅捷了不少,力气也大。 她反应极快,右手伸出去,一把抓住温娉婷的后领,左手伸进怀中,将那个冒着烟的火药筒抓了出来。 眼看着火药筒就要炸了,这个时候跑出去,自然来不及。 她一把将温娉婷推倒在地,火药筒直接塞到温娉婷身下,自己则毫不犹豫的扑在温娉婷身上。 “啊!放开我!” 温娉婷放声尖叫,拼命挣扎,可哪里来得及? 云蔓才抬脚,还没跨进屋子,就听一声闷响。 “轰!” 温娉婷被掀翻,赵连娍就地滚到了一侧。 屋子里瞬间起了浓烟。 “姑娘!” 云蔓惊慌的大喊,云蓉也跟着上前查看。 庄头等一众人都被惊动了,全都围了过去。 裴楠楠在马车上,往院子里看,看着那屋子里浓烟滚滚直往外冒,不由笑了。 她和温娉婷这个买卖,真是划算,不用她出手,温娉婷就解决了赵连娍。 婆母反正不会收回这些东西,以后这里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她有意等了一会儿,才下了马车,才进院子,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从屋子里被婢女扶出来的人,不是温娉婷,而是赵连娍。 赵连娍除了发丝凌乱,脸颊上沾了些黑灰之外,其他地方看着一点事都没有,就连衣裳都没脏没破。 “怎么回事?”裴楠楠快步走了过去:“婷妹妹呢?” 她怀疑是不是黑火药筒威力不够,否则赵连娍怎么会还好端端的呢? 赵连娍回头看了看屋子里,不曾言语。 “快。”裴楠楠觉得不对劲,推了一下在门口张望不敢进去的小桃:“还不进去看看你家姑娘?” “奴婢一个人抬不动啊。”小桃也害怕。 这么大的烟,进去了不得被呛死? “我们进去吧。” 庄头担心出人命,招呼自己人进去了。 很快,昏厥的温娉婷被抬了出来。 她上身的衣裳被炸得破破烂烂,布条黑漆漆的挂在身上,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若是平时,女儿家衣服破成这样,庄头这些男子自然应该回避。 可眼下,温娉婷裸露的肌肤一片漆黑,像个炭做的人,一张脸几乎不成人样,别说衣服破破烂烂还有所遮蔽了,其实穿不穿衣服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婷妹妹!”裴楠楠吓得脸色发白,喊了一声,她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温娉婷毫无反应。 “小妹,你对婷妹妹做了什么?”裴楠楠定了定神,质问赵连娍。 赵连娍瞥了她一眼:“温娉婷今日到庄子上来有什么目的,二嫂难道不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她看着温娉婷凄惨的样子,并不害怕,上辈子她见过比这惨的,还都是她的家人,她心早都已经麻木了。 今日,温娉婷想要她的命,裴楠楠想要她的庄子和土地,这两人狼狈为奸,倒是臭味相投得很。 “你说什么?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裴楠楠连连否认,这要是承认了还得了? 赵连娍笑了一声:“那请二嫂看看她还有没有气吧。” 裴楠楠不敢上前,示意婢女:“书香。” 书香也不想去,但不敢拒绝,只能上前探了探温娉婷的鼻息:“少夫人,婷姑娘还活着。” “活着就好。”裴楠楠拍了拍心口,转而望着赵连娍:“即使活着,人成了这样,小妹恐怕要担不少责任。” “不劳二嫂费心。”赵连娍垂眸,平和地回了她。 担责任吗? 做梦吧。 “少夫人,先带我们姑娘去医馆吧?”小桃此时着急起来。 她惶恐得很,温娉婷成了这样,小贾氏不得扒她一层皮啊?万一人死了,她也得跟着陪葬。 她看着赵连娍若无其事的模样,忽然有点后悔,要是当初效忠娍姑娘,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了? 裴楠楠也怕出人命,赶忙张罗着下人带温娉婷离去了。 赵连娍却不着急,留在庄子上用了午饭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平南侯府。 门房一见她,便上前禀报:“姑娘,婷姑娘的脸彻底毁了。 您那个姨母,现在闹到侯爷和侯夫人跟前了,侯夫人叫您回去了就快去清引院呢!” “知道了。” 赵连娍应了一声,径直往清引院去了。 “婷儿的脸悔了,你们平南侯府不给个说法,我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你们虽然是侯府,也不能纵容女儿如此伤人……” 赵连娍还未进屋子,就听小贾氏连哭带骂,连珠炮似的说着狠话,语气又快又急,可见心中焦躁。 “娍儿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她姨母你也别着急,等娍儿回来说清楚就是了。”钟氏一如既往的沉稳大方。 “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再不去把她捉回来,我现在就到衙门去……”小贾氏暴跳如雷。 温娉婷的脸彻底没救了,毁容了,别说进宁王府了,就算找个普通的郎君,也休想。 她找不到别的出路了,必须要平南侯府担起责任,先讹一大笔银子来,然后再慢慢收拾赵连娍。 “那姨母就去衙门。”赵连娍跨进门槛,扬声接了一句。 小贾氏不由回头看她。 钟氏起身迎上去:“娍儿回来了?” 赵廷义上下仔细打量了赵连娍一眼,他是军中之人,自然知道火药筒的威力,见她无事,顿时松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小贾氏一把拽住赵连娍:“去衙门就去衙门,你把婷儿害成了那样,我还怕你不成?” 第59章 卿卿做了什么亏心事? “姨母自然不怕我,该去衙门的。”赵连娍拉开小贾氏拽着她袖子的手,不紧不慢道:“帝京城里卖黑火药的就那两家,谁买了黑火药都会记录在册,今日那火药筒到底是我的还是表妹的,衙门一查便知,姨母千万不要耽搁了,现在就去吧。” 她说着话,看着小贾氏越发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温娉婷母女恐怕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逃过此劫,所以在买黑火药这件事上并没有准备。 小贾氏理亏,却还是不甘心:“就算是我们买的又怎么样?我们总不可能买黑火药炸自己吧?还是不你动的手?” “对啊。”赵连娍拉开斗篷:“正是因为表妹把火药筒塞进我衣服里想害我,我情急之下没有办法,才拿表妹垫底的。” 她说着,掀开斗篷,露出内里熏黑的地方。 赵廷义见状,皱眉质问:“小贾氏,温娉婷和我们娍儿到底有什么仇怨?竟然对娍儿下此毒手?” 他领军多年,严肃起来自然有一股肃杀的气势。 “侯爷,您别生气。”小贾氏见他怒了,心下害怕,连忙要解释:“这其中或许有误会……” “你不必多言了,娍儿无事,我也不追究此事。”赵廷义打断她的话:“这么多年,平南侯府照顾你们母女,已经仁至义尽了。 今日,你们便收拾东西,离开平南侯府吧。” 当初看在贾姨娘的面上,留下了这对母女,也是想赵连娍有个伴儿,谁料竟养出了一条毒蛇。 上次,温娉婷对小葫芦下手,他便想赶走温娉婷,只是看在贾姨娘苦苦哀求的份儿上作罢了。 却不想温娉婷愈发胆大,这次竟然想要赵连娍的命,这对母女说什么也留不得。 他说着,上前护在赵连娍身前。 赵连娍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父亲总好似寒冬的一束阳光,只站在她眼前,就能叫她从头暖到脚。 “别啊,侯爷,别赶我们走……”小贾氏听闻赵廷义要赶她走,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们母女这么多年,是攒了笔银子,还有那栋小宅子,可有什么用啊? 温娉婷现在成了这样,就算把家产全都变卖了,也不一定够温娉婷看伤的。 “来人。” 赵廷义抬抬手。 立刻有家丁进来,七手八脚的将小贾氏拖了出去。 “娍儿,你有没有受伤?”钟氏起身查看。 “母亲,我没事。”赵连娍握着她的手,看着小贾氏离去的方向:“姨娘恐怕……” 姨娘向来疼她比疼温娉婷多,温娉婷重伤又被父亲赶走,姨娘自然不依。 “不必管你姨娘,我自然会和她说。”赵廷义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父亲呢。”钟氏道:“你回院子去吧,照顾好小葫芦,也要预备一下出嫁的东西。” “好。”赵连娍应了。 * 深冬寒夜,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帝京城东城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武德司统领公干归来,开门!” 有人对着城门处高喊。 守城门的头领问了一句暗语,城门外的人立刻答上了。 “开门。”头领殷切的迎上去:“李大人。” 李行驭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疾奔而去。 其余武德司众人有样学样,纷纷策马跟上。 那守门头领吃了一嘴的尘土,却也不敢骂半句,只招招手吩咐:“关门。” 进了夜市,李行驭弃马步行。 “主子。”十四小心地建议:“这几日兄弟们也累着了,咱们是不是去酒楼……” “嗯。”李行驭将手中的马鞭丢给他:“你领他们去。” 灯光下,他眼眸泛红,眼下有着青黑,显然这几日都没睡好。 “主子不去吗?”十四劝道:“一起去吃点吧,主子也大半日没吃东西了。” “我去好好睡一觉。”李行驭问:“这几日,她有什么动静?” “赵姑娘那个表妹,想对赵姑娘动手,反而被赵姑娘弄得毁了容。”十四边想边道:“对了,昨日赵姑娘去书坊,询问了刻印章的事。 书坊说不是本人不能刻的,赵姑娘便自己买了刻刀和刻木,回府去了。” “你去吧。”李行驭点了点头。 “那属下吃饱了去找主子。”十四拱手一礼。 李行驭径直转进小巷,走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走过几次之后,去平南侯府他已经是轻车熟路,轻轻翻过平南侯府的外墙,他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赵连娍闺房的后窗处。 闺房里还亮着灯,他拉窗的动作颇为娴熟。 然而,叫他意外的是他一下却没能拉开窗,那页窗户只是稍微动了动。 他顿了顿松开手,指尖将糊窗的油纸戳破,接着便将整只手伸了进去,摸索到窗下挂着的铜锁,手下微微用力。 那锁只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便被他折为两截,丢在了地上。 再开窗户,便毫无阻碍了。 他满身寒气,自窗口处跃进了屋子,惹得烛火都轻轻晃了晃。 转头,便看看赵连娍穿着寝衣,已然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屋内烧了地龙,李行驭解开大氅丢到一旁的熏笼上,走过去查看。 赵连娍一手握着刻刀,一手握着刻木,显然是累极了才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行驭取过刻木一瞧,那上头赫然“李行”两个字,他唇角微微勾了勾,抬手将那块刻木重重丢在梳妆台上。 赵连娍在睡梦中被惊醒,抬起头看向他,猛地一惊,一下便站起身来直往后退。 她不是锁窗了吗?李行驭怎么进来的?她下意识回头看窗户,就见那把铜锁已经不见了。 “卿卿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害怕我?”李行驭拿起那块刻木,在手上抛了抛,闲适的倚在了梳妆台上。 “怎会?”赵连娍强行定下神,瑞凤眸泛起水光,语调又怯又软:“只是深更半夜,大人突然造访,我没有预料到。” 几番短兵相接下来,她已经明白,不管如何,对上李行驭首先要示弱。 她心跳得快极了,也不知李行驭有没有发现,她在偷偷刻他的印章? 李行驭已经有三四日没来她这处了,加上没几日就成亲了,她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真是太大意了。 “李行……李行驭么?”李行驭举起印章看了看,忽而望向她,目光阴鸷森然,语调凛冽如寒霜:“你在私刻我的印章?” 第60章 将她拥得更紧 “没有,不是。”赵连娍下意识否认,往后退了一步,几乎带着哭腔:“我是……是想念大人了。” 她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这话是她急中生智说出来的,李行驭肯定不会信! 明亮是烛火下,她肌肤更显出几分莹白,瑞凤眸湿漉漉的,紧张的抿着柔嫩的唇瓣,寝衣领口半敞着,露出一片雪腻,锁骨下的字隐约露出来两个,有种不经意间露出的诱惑。 显然,她是对着铜镜看着锁骨下的字,在刻印章。 李行驭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笑了。 他抛下手中的刻木上前,一把将赵连娍揽入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他向来恣意妄为,做什么事都是想如何便如何,对待赵连娍也一样。 赵连娍毫无防备,被他亲得喘息连连,数次险些软倒在地,只能紧紧攀着他身子。 良久,李行驭才抬起头,两手依旧搂着她,看着她微肿的唇瓣,似乎甚是满意:“卿卿想我,派人与我说一声,我自然便来了。” 赵连娍腿软又心悸,想远离他都提不起半丝力气来。 李行驭低头轻轻嗅了嗅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气,心下很是舒畅:“卿卿,我们睡吧。” 赵连娍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可也知拒绝不了。 她若拒绝,李行驭一个不高兴,只怕就要了她的命。 而且,李行驭能不追究印章的事,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顺着李行驭的动作,钻进床幔间。 “来。” 床边,李行驭松开她,敞开双臂。 赵连娍不知他是何意,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怔怔地看他。 “伺候我。”李行驭双臂抬了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孩子都生了,不会伺候男人?” 赵连娍抿了抿唇,上前小心地解他的外衫,动作有点笨拙。 她确实不会伺候男人,或许之前会?但是她已经忘记了。 李行驭顺着她的动作,抬着下巴,口中随意吩咐:“让她们打热水来,我沐浴。” 赵连娍看了看他,睡在这,还要在这里沐浴,不免太过分? 李行驭见她不动,手握上了腰间那把剑的剑柄。 赵连娍立刻想起这把剑刺入汪刃峰身体的场景,她克制不住打了个寒颤,立刻掀开床幔朝外吩咐。 叫她庆幸的是,李行驭一直在床幔中没有出来,婢女们打水进来并未看见他。 沐浴过后,李行驭上了床,不客气地将她抱进怀中,阖上眸子,大掌在她头顶揉了揉。 赵连娍脸贴着他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被迫窝在他怀中,方才冻得冰凉的身子,一点一点被他给捂热了。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有了点点困意。 “背几首《诗经》吧。”李行驭语气里有倦怠之意。 赵连娍醒过神来,轻声背诵起来。 不过一首诗,李行驭的呼吸便绵长起来。 赵连娍故意顿了许久,不见他醒来,心知他是真的睡着了。 她抬眼看他,他俊美无俦的脸近在咫尺,眉目乌浓,长而笔直的睫毛覆下扇形的阴影,鼻梁陡峭,菱唇红润且有光泽,只是眼下青黑,看着疲惫极了,难怪睡得这么快。 睡着的李行驭,没有满身的阴鸷戾气,没有嗜血的杀意,倒多出几分孩子气来,只是眉头一直皱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赵连娍叹了口气,恣意妄为如李行驭,也会有自己的心事,可见世人活着,就没个诸事顺意的。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想脱离李行驭的怀抱。 下一刻,李行驭将她拥得更紧,嗓音带着倦意:“继续背。” 赵连娍暗暗懊恼,她不该这样心急的。 她只能又轻轻背诵起《诗经》来,这一次,连着背了五六首才停下来。 李行驭没有动静,她也没急着动,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被窝里实在温暖舒适,疲倦之意席卷而来。 她抬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用以维持清醒。 李行驭人都在这了,印章也在,她还费劲刻什么印章? 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赵连娍才开始有所动作。 她慢慢拿开李行驭抱着她的手臂,缓缓的从他怀中滚到了床里侧,她不敢第一时间下床,而是回头看李行驭。 李行驭呼吸均匀,还在熟睡。 赵连娍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坐起身,又慢慢的站起身来,动作放得极轻。 期间,李行驭都没有被惊醒。 赵连娍从他身上跨了过去,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床上的李行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是习武之人,感官敏感于常人,赵连娍站起身时,他便感应到了。 他看着赵连娍蹑手蹑脚的拿过他的玉带钩,将上头的两枚印章取了下来。 赵连娍不放心地看床上。 李行驭瞬间又阖上了眸子。 赵连娍为了不发出动静,连鞋都没穿,光着脚走到书案边,翻出两页写好的文书,将李行驭那两枚印章沾了印泥,分别印了上去。 她仔细看了看,“李行驭印”、“武德司令”,一枚是李行驭的私印,一枚是武德司的印章,两枚印章的印记在白纸上清晰精美,比她刻的美观多了。 看看纸张,再看看那两枚印章,赵连娍忽然觉得还不够。 她放下印章,俯身从抽屉翻出一摞空白的纸张,起身一一刻上那两枚印章,轻轻吹干后收进抽屉,心下很是满意,以后要用就不必这么麻烦了,拿出来填上字便可。 将纸页都收好后,她将印章擦拭干净,握在手中挑开了床幔。 床上,李行驭还在安睡着。 她松了口气,取过玉带钩,悄无声息的将两枚印章挂了回去,重新上了床。 就在她抬起腿,将要跨过李行驭时,李行驭忽然翻身问她:“去哪了?” 赵连娍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惊呼一声,捂着心口朝床下摔去。 李行驭反应极快,起身抬手,一把将她捞进怀中,很不耐烦地问:“问你去哪了,你怕什么?” “我……我起夜。”赵连娍惊出了一声冷汗。 李行驭重新将她抱入怀中。 赵连娍僵着身子,生怕他察觉她心跳异常,但是李行驭的呼吸很快便均匀起来,半边身子压着她有点沉,应该是睡着了。 她心彻底放下来,紧张了半夜也是困倦了,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李行驭却在她睡着后睁开了眼睛,将她轻轻安置床上,下床朝着书案走去。 第61章 李行驭的名声已经够烂了 方才,赵连娍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眼下轻而易举的翻出了那两页文书。 他举起文书,分别扫了一眼,嗤笑了一声,将文书原样放了回去,转身上了床。 赵连娍心里有事,天不亮便醒了,扭头却发现李行驭已经不见了。 她心跳了一下,赶忙下床去查看,见那两页文书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她看着文书,垂眸思量,为了救四哥,也为了她的第一笔生意,她要动身去扬州了。 叫了婢女进来,伺候她穿戴妥当,吃了早饭,天也亮了。 “我去一趟清引院,云蓉留下来,替我收拾一下远行的衣物,回来我们就出发。”她吩咐了一句。 云蓉看向云蔓,两人都好奇,姑娘突然要去哪里? 但她们也知道,姑娘如今性子不比从前活泼又好说话,姑娘既然没有开口说的意思,她们也不敢开口多问。 “父亲。” 进清引院,赵连娍便唤了一声。 赵廷义正在院子里练长枪,这是他从军多年养成的习惯,早起必须耍一套枪法,用以炼身。 “娍儿。”看见女儿,赵廷义有些意外,接过小厮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汗:“起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赵连娍看向屋里:“母亲呢?” “你母亲才起身,预备去你祖母那里请安呢。”赵廷义笑着回。 “我来,是有样事要和父亲说。”赵连娍黛眉轻皱,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进来坐。”赵廷义招呼她:“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赵连娍跟着进了屋子:“李行驭派人给我送信了,他要去一趟扬州,叫我收拾一下东西,今日跟着一起去。” 她若是说自己独自去,父亲肯定不让,借着李行驭的名义,应该能行得通。 至于父亲怎么想李行驭,那不重要,反正李行驭的名声已经够烂了,不差这一点。 “什么?”赵廷义猛地回头:“他要带你去扬州?这没几日就过年了,再说你们婚期也没几天了,这个时候还出远门?” “谁知道呢,他那人什么性子,父亲也不是不知道。”赵连娍垂下眸子。 “如此放肆随意,我找他去。”赵廷义很气恼,转身便往外走。 “父亲。”赵连娍拉住他袖子,哀求道:“您别去,别招惹他。” 她也确实怕父亲招惹李行驭,那厮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这个时候还把你带出去?”赵廷义拔高了声音。 女儿嫁给李行驭,他本就不情愿,哪里能忍李行驭如此任意妄为? “等二十六那日成亲了,女儿也是要随他的,父亲又能护我几日?”赵连娍小声劝他:“父亲放心吧,我又不是小葫芦那么小,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 钟氏此时从里间走了出来:“侯爷,娍儿说得对,咱们也不能拦着一辈子,你就让娍儿去,多带几个人就好了。” “母亲。”赵连娍上前,亲热的挽住她。 母亲真是知她心意,她此行来,除了辞别,就是还想从父亲这里要些人去扬州。 因为光有文书,没有人,想哄过那些沾上毛比猴还精的官员,是极难的。 眼下,母亲开了口,就不需要她多说了。 父亲疼爱她,定然不会拒绝。 下一刻,赵廷义便道:“去扬州,路途不近,是要多带些人。 我的亲兵,给你一大半,我让他们在城外远一些的地方等你,免得弄出动静,惊动宫里。” “不用那么多,父亲给一两百人就够了。”赵连娍道:“父亲手底下还是要留些人,” 李行驭出门,向来人数不多,带的人太多了,那就不像了。 “家里有家丁,还有我。”赵廷义不容置疑道:“你出远门,人多些保险。” 他说着话,立刻吩咐手下去安排了。 赵连娍见拦不住,也就不拦了,到时候多下来的人,让他们驻扎在扬州城外等着便是。 “母亲,我出去这阵子,想叫小葫芦来跟着您。”赵连娍抱着钟氏的手臂。 她自幼与钟氏亲近,虽然遭遇了上辈子的事情,性情大变,但挨着钟氏时,还是不自觉的露出向长辈撒娇的姿态来。 “好。”钟氏一口应下:“你放心,我定然寸步不离的带着她。” “谢谢母亲。”赵连娍松开她手臂,对她行了一礼。 虽然温娉婷母女已经不在平南侯府了,但是出远门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唯有将小葫芦交给母亲,她才能安心点。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钟氏笑扶起她:“我先去你祖母那处请安,晚些时候就去接她。” 赵连娍回了院子,小葫芦已经起床了,穿着景泰蓝镶彩边的小旋裙,戴着镶着各种宝石的项圈,见她回来,便张开双臂扑上来,裙角飞舞着,像只翩翩的小蝴蝶。 “阿娘!” 她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圆乎乎白嫩嫩的小脸满是甜甜的笑,乌溜溜的眸子弯成了小月牙。 “乖宝。”赵连娍抱起她,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 即使有再多的烦心事,看见女儿,心里头也会瞬间轻松,也会更有力量和勇气。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小葫芦,保护父亲母亲,保护整个平南侯府。 “阿娘,你去了哪里呀?” 小葫芦小手抱着她脖子,软软地问她。 “阿娘去外祖父外祖母那里了。”赵连娍轻哄她道:“阿娘得出一趟远门,很危险的。要小葫芦陪着外祖母,天天在菩萨面前给阿娘祈福,才能平安归来,不知道小葫芦愿不愿意帮阿娘呢?” “我当然愿意呀。”小葫芦不假思索,黑黝黝的眸子亮晶晶的:“我和外祖母诵经,给阿娘祈福……” 她说到后来,声音小了下去。 赵连娍知道她察觉破绽了,忍住笑意道:“真的吗?那等阿娘一定会带很多小葫芦不曾吃过的好吃的回来。” 小葫芦眸子亮了亮,又黯淡下去,小声问:“阿娘不能带我去吗?” “小葫芦不想给阿娘祈福吗?”赵连娍面上露出委屈受伤之意。 “给的。”小葫芦捧住她的脸亲了亲:“阿娘别难过,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我们小葫芦真乖。”赵连娍也在她小脸上亲了亲。 “阿娘,这么危险,叔叔陪你去吗?”小葫芦望着她,卷翘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从得知赵连娍要嫁给李行驭之后,她开怀极了,做梦都想着阿娘早日嫁过去,她好有一个威风凛凛的爹爹。 “去的。”赵连娍目光闪了闪。 若是说不去,只怕小葫芦在父亲母亲面前说漏了嘴。 “叔叔很厉害,他能保护阿娘的。”小葫芦顿时放了心,漆黑的眸子光泽潋滟。 * 郊外,树林后的僻静处,静候着一队人马。 李行驭当先骑在马上,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情绪来。 十四也骑在马上,过一会儿便朝后张望一眼。 片刻后,一人策马从远处而来。 “主子,有消息了。”十四提醒。 李行驭回头朝来人方向看过去。 “主子,赵姑娘带人动身了。” 那人勒住马儿禀报。 “跟上去,别被察觉了。” 李行驭漫不经心吩咐一句,扯了扯缰绳,身下的马儿便缓步行走起来。 第62章 小小女子心思不小 出远门,免不得舟车劳顿。 云燕本以为,赵连娍这样娇滴滴的侯府小姐,必然是有乘坐马车的,却不料赵连娍竟然会骑马。 骑马,比乘坐马车快一倍都不止,她在后头,看着赵连娍策马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连娍与寻常姑娘不同,难怪主子待她与旁人不一样。 两日后的清晨,赵连娍抵达了扬州城。 赵连娍将多余的人手安排在城外,只带了几十人进城。 扬州城自古繁华,集市之上喧闹一片,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行人摩肩接踵,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蓝眼白皮的外国人。 赵连娍一路进了一门楼豪华的客栈,让众人在楼下用早饭,她自己则进了屋子,沐浴更衣。 再出来时,她换了一身帝京城近日时兴的风花撒摆曲裾裙,拢着薄云大袖,细腰宛若风中柳枝,缓缓走进大堂。 她小脸莹白若雪,新月眉弯弯,乌眸眸光潋滟,宛若含着水光,唇角微微含笑。 人靠衣装,既然要借着李行驭的名头,那么自然要先像他的人。 好一个明艳倾城的小娘子!闹哄哄的大堂刹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露出惊艳之色。 尤其是这两日跟着她骑马而来的那些亲兵,一路上赵连娍都绾着男儿的发髻,穿的也是常见的窄袖衫,再加上是侯爷的女儿,他们也不敢多瞧,不过偶尔看一眼,也知道赵连娍容貌生的好,但没想到她竟这样好看。 云燕一时也看得呆了呆,之前她没有特意留意过,原来赵姑娘竟然生的这么美么? “走吧。” 赵连娍当先而行。 亲兵们井然有序地跟了上去。 云燕落在最后,留了指明方向的记号。 赵连娍才走后不久,李行驭便带着人跟了上去。 扬州盐道所,门口左右守着两个兵士,拦住赵连娍的去路。 “姑娘找谁?” 赵连娍抬着小巧精致的下巴,颇有趾高气扬的意思:“奉武德司统领之命,找盐道道台马书田。” 此地道台,便是她四哥的顶头上司,四哥的职务,也是此人分派。 “沉没”在淮河的盐,多数都到了这处,马书田故意叫她四哥主管经略一事,批准官盐过境,实则将贪墨的盐都混进了进去,过了明路。 上辈子,事发之后,四哥就是马书田的替死鬼。 那两个兵士见她穿戴不凡,又顶着武德司的名头,不敢怠慢,说了一声“贵客稍待”之后,便有一人匆匆进去报信了。 片刻之后,那人带回来一个个头不高穿着官服的男子。 “不知贵客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贵客里面请。” 马书田对着赵连娍深深一揖。 赵连娍不曾言语,抬脚跨进了门槛。 马书田忍住抬头打量她,只一眼,便是满脸惊艳,心中也有了疑惑。 武德司是李行驭那个杀神统领的,里头根本就没有女子,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怎么会和武德司有关系。 然而,看到跟着赵连娍一起进来、全副武装的几十人之后,他心中的疑虑又打消了一些。 赵连娍瞥了他一眼:“我是武德司统领李行驭的未婚妻,我姓赵。” 此人一张脸微微发福,两只小眼睛,留着两撇八字胡,看着就是一脸的精明相。 这人面相上看就不好糊弄,她心中更多加了几分小心。 “原来是赵姑娘,失敬失敬。”马书田又行礼,眼珠子转了转:“不知赵姑娘突然前来,可是李大人有吩咐?” 他知道,李行驭最近着手查私盐一事了,帝京已经有人给他送的消息,他们开始收敛了,替罪羊都找好了。 照理说,李行驭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他头上来。 “盐道如此穷苦么?”云燕想起李行驭的吩咐,冷着脸道:“连茶都不请我们姑娘吃一口?” 她就是李行驭手底下的人,自然知道武德司的行事作风,赵连娍虽然打扮和气势很像了,但还缺了武德司该有的狠厉。 她一开口便威慑住了马书田。 “是,是。”马书田点头哈腰:“赵姑娘,请随我进来坐。” 赵连娍意外地看了云燕一眼,没想到云燕会在此时开口,这叫她对云燕的怀疑与探究又多了一分。 云燕低下头,只当做没有瞧见她的目光,她也知道赵连娍起了疑心,但主子的吩咐她不会不从。 马书田请赵连娍坐下,又上了茶,这才小心询问:“赵姑娘,不知道李大人派您来,到底所为何事?” “你们在淮河所做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赵连娍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如竹,气势迫人:“派我来,是给你指个明路。” 马书田心里一跳,面上若无其事:“不知赵姑娘说得是何事,下官在盐道,一直兢兢业业,不敢做半分有违朝廷法规之事。” “马大人。”赵连娍偏头看着他,眼神凛若秋霜:“武德司已经查到王守志头上了,你觉得,王守志是会选择保自己的脑袋,还是选择保你?” 王守志是盐铁官,就是他上下勾结,作出昧下官盐谋取私利的肮脏事。 马书田瞬间出了一头的汗,王守志是藏得最深的,李行驭都已经查到王守志头上了? 那么,王守志为了自保,极有可能将他拉出来做替罪羊。 到时候,虽然他能找到人分担罪行,但他恐怕也会小命不保。 但眼前这女子所说,不知是真是假?真的已经查到王守志了么? “李大人但有吩咐,下官无所不从。”马书田按下心中的怀疑与不安,起身拱手作揖。 “这是武德司的文书。”赵连娍取出两页文书,递给他:“即刻将盐库你们所贪墨的剩盐,全部遇到城外,武德司自然有人接管。 另外,将盐道经略赵玉柳调回京城盐道,只做盐库管账便可。” 她打着黑吃黑的主意,打着李行驭的名义,将这批盐运到缺盐之处卖了,利润全是她的,得了银子再去帝京城开正经铺子。这些人自己做的亏心事,自然不敢说出来,更没人敢去找李行驭的晦气,此事可保万无一失。 至于四哥,那才是真正兢兢业业的人,在盐库记账,绝不会有任何错处,也不会被人算计。 “是,是。”马书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起什么:“这赵经略是您的?” 他忽然意识到,这女子姓赵,赵玉柳也姓赵,不可能是巧合…… 赵玉柳正是他选好的替罪羊,难道也被察觉了? 他又出了一身冷汗,武德司当真无孔不入! “他是我兄长。”赵连娍睇了他一眼。 “原来如此。”马书田更加殷勤:“我让人去请赵经略来,与姑娘一会,中午就在盐道,我操办一顿宴席。” “嗯。”赵连娍颔首。 她重生后还未见过四哥,确实想念。 再一个,武德司向来横行霸道,若是就这么走了,不符合李行驭的行事作风。 盐道大门外,李行驭手搭在剑柄上,冷眼看着大门处一车一车的往外拉盐。 “赵姑娘用武德司的名义,让他们将贪墨的盐全都送到城外,给平南侯府的人接管。”十四在旁小声禀报。 李行驭看着眼前的情形,笑了一声:“进去看看。” 想将这些盐全部私吞?小小女子心思倒是不小。 第63章 带着未婚妻喝花酒 赵连娍被马书田请进了内室。 “赵姑娘请坐。”马书田殷勤的给她拉开圈椅:“赵经略很快就来了。” “嗯。”赵连娍微微颔首。 她转眸打量这屋子里的摆设,房梁上雕着繁复的花,鎏了一层金粉,屏风桌椅也都是金片包边,说不上有什么美感,但富贵的晃眼睛。 看着这间屋子,说马书田没有贪墨,谁信? “大人,李大人来了。” 门口,守门的兵士来报信。 赵连娍心揪了一下,一说“李大人”,她不由自主便想起李行驭。 不过,不会的,李行驭这个时候还在帝京城呢。 马书田愣了一下,朝着赵连娍嘿嘿一笑:“一定是来找您的,下官这就去迎接。” 赵连娍蹙眉,有点坐不住了,马书田这话什么意思?来得人是李行驭? 不容她多想,片刻后马书田便点头哈腰的领着李行驭进来了。 李行驭微抬着下巴,含笑睇着她,手握在剑柄上,言行举止间天然便带着一股碾压四方的气势。 赵连娍乌瞳猛地放大,下意识站起身来,看着笑得意味深长的李行驭,脑子里“嗡”了一下,小脸开始泛白。 她做的事情被察觉了?李行驭找她算账来了? 想到李行驭的手段,她腿一时有点软。 “二位请坐。”马书田看他们二人对视,还当他们是天雷勾地火呢,也不敢多看。 “卿卿,过来。” 过了片刻,李行驭施施然朝着赵连娍抬手。 赵连娍攥了攥指尖,忍住害怕,缓缓朝他走过去,手心已经捏着一把汗了。 不待她靠近,李行驭便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赵连娍身子僵硬地挨着他。 李行驭帖子她耳畔轻轻嗅了嗅,暧昧耳语:“跑得真快,昨夜还在我怀里呢。” 赵连娍见马书田盯着他们,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莹白的脸颊克制不住地染上了一层烟霞色。 李行驭不仅杀人如麻,脸皮还厚,这话说的,好像她和他怎么样了似的。 她抿唇不语。 李行驭抬起头,看着马书田轻笑道:“离了我,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留在这里用饭,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马书田打了个寒颤,立刻道:“大人,下官已经派人去知会扬州知府,来迎接大人和赵姑娘了。” 他说着赶忙对着一旁的手下是使眼色。 李行驭瞥了他一眼,揽着赵连娍往外走。 赵连娍本以为,李行驭会揭穿她黑吃黑的事,却不料他竟然只字不提,还待她亲热得很,如此她反而更加焦灼。 就好比一把利剑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一般。 “小妹!” 赵玉柳跨进门槛,迎面便瞧见赵连娍被李行驭揽着往外而来。 他脸色顿时变了,上前便要拉开李行驭:“哪里来的登徒子?” 敢如此轻薄他妹妹! 他外放做官,不常在帝京,并不认得李行驭。 “四哥。” 赵连娍忙往前一步,脱离了李行驭的怀抱,拉住了赵玉柳的袖子。 四哥是三叔的长子,和前世一样直率又执拗的性子,做事一丝不苟,遇见不平事,即使对方官再大,他也不带退缩的。 上辈子,朱曜仪放了四哥的画作在那些贿物里,诬赖四哥行贿,四哥但凡稍微屈服,都不至于吃那么多的苦头。 “小妹,过来。”赵玉柳反手将她拉到身后,一脸防备地看着李行驭。 “赵经略,你放肆!”马书田呵斥道:“敢对武德司统领李大人无礼,你有几个……” 脑袋够砍? 话未说完,“噗”得一声,他低头看到没入自己胸口的剑柄,不敢置信地抬头看持剑的李行驭。 他可是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在替李行驭说话,李行驭居然杀他? 他只来得及想到这么多,头一歪便断了气。 “聒噪。”李行驭手中一抖,长剑抽出,马书田的尸体砸落在地上。 他垂眸,漫不经心将剑尖的血擦在马书田的衣衫上。 周遭武德司的人皆是满身肃杀,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对李行驭无故杀人之事司空见惯。 强大的压迫感叫盐道余下的人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开口问李行驭为什么杀人,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他忽然发难。 赵玉柳满脸警惕,护着赵连娍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小妹,你先走。” 他听过李行驭视人命如草芥、暴戾恣睢的名头,他还当传言有所夸张,眼下见了才知,传言半分无误。 一言不合就杀人者,他从未见过。 “四舅子是吧?”李行驭将剑归了鞘,偏头看着赵玉柳,乌浓的丹凤眼含着笑意:“给你的见面礼,可还满意?” 赵玉柳卷起袖子,便要上前与他理论。 “四哥!”赵连娍死死拽住他,在他耳边小声急道:“马书田贪墨了许多私盐,都是从你手里过的,他想栽赃你。 我与李行驭已经定亲了,他对我不算轻薄。” 赵玉柳愣了一下,想起前几日家里送了信来,确实是说了小妹与李行驭一事的。 “四哥,你别惹他,回头我与你细说。”赵连娍又补了一句:“上头调你回帝京,你就先回去。” 赵玉柳又看了李行驭一眼,又想起之前马书田有些举动确实诡异,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臂。 赵连娍松了口气,她就怕四哥拧劲上来了,与李行驭纠缠,真要是那样只怕神仙也救不了四哥。 “李大人驾临扬州,怎么不早些说,下官也好带众官在城门处列队迎接。”扬州知府于爱民带着一众扬州官员,从大门进来便拱手行礼。 李行驭看着他们,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朝赵连娍抬了抬手。 赵连娍知道,这是叫她过去,嘱咐地看了赵玉柳一眼,她抬步走上前去。 李行驭牵过了她绵白的手,两人并肩看着下面众官行礼。 赵连娍看着扬州知府,这于爱民生得一张方脸,看着倒像是个为国为民的。 “这位姑娘是?” 于爱民看到地上马书田的尸体,心颤了颤,飞快地转开目光,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赵姑娘是我家大人的未婚妻。”十四公事公办地回。 “哦,原来是赵姑娘,李大人,赵姑娘,下官有失远迎,略备薄酒,用以赔罪,请。”于爱民抬手相邀。 “听闻扬州的倚杏馆别具一格。”李行驭一手握着剑柄,一手牵着赵连娍,缓步走到于爱民跟前:“于知府可是将宴席安排在了那处?” 于爱民愣了愣,不由看赵连娍,李行驭要带着未婚妻去倚杏馆喝花酒? 他颤颤巍巍地道:“光天化日,官员押妓,这……恐怕不妥吧?” 第64章 卿卿,你叫一叫 “无妨。”李行驭偏头看赵连娍:“卿卿不在意的吧?” 至于官员不能押妓一事,他径直忽略了。 赵连娍摇头不语,李行驭别说是去妓馆吃顿饭了,就是在那过夜,她也不在意。 未婚妻又如何?也要有命在意才行啊? “那好,大人这边请。”于爱民与手下一个官员对视了一眼,当先引路。 站着倚杏馆门前,赵连娍看着高耸繁复的门楼感慨,都说江南之地富庶,看样子确实如此。 老鸨迎了上来,看见赵连娍愣了一下,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这姑娘的姿色、腰条,放到倚杏楼来,她的生意可要再翻几番。 赵连娍被她看得很不舒服,微微蹙眉,脚下不由顿了顿。 李行驭冷哼一声,乌浓的眉眼一片阴沉,眸色阴鸷狠厉,摄人心魄。 那老鸨回过神来看他,不由吓出一声冷汗,任她平时巧舌如簧,这会儿憋了半晌,也就憋出一个字:“爷……” 这儿郎好看是好看,就是好生怕人。 “你这老鸨,怎么迎客的?这是我们李大人。”于爱民呵斥了一句,替老鸨解了围。 “是我不好,看这姑娘实在太美了。 李大人,姑娘,里面请……”老鸨抬手,眼神却看向于爱民。 于爱民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老鸨忙在前引路。 上好的雅间,纱幔飘落,李行驭揽着赵连娍,坐于上首。 于爱民与众官在下首,一人一个小几。 中央的空地上,几个女子穿着清凉,翩翩起舞。 “我先敬李大人一杯,为李大人接风。” 于爱民起身,举起酒盅。 “于大人有心了。”李行驭举起酒盅,对着于爱民扬了扬,仰头一饮而尽。 赵连娍忧心自己的事情败露,看着那些女子扭动腰肢舞来舞去的,没什么兴致,也没什么胃口。 “卿卿,来。”李行驭夹了一著翡翠虎尾,喂到她唇边。 他单肘支着膝盖,蕈紫色的襕衫衣角扑洒在膝盖处,露出里头牙白的中单,腰间印章丝绦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丹凤眸含笑注视着赵连娍,别提多清润俊朗,小意温柔了。 赵连娍瞬间更没胃口了,这谁敢吃? “张嘴。”李行驭微微挑眉,眼中似有不耐。 赵连娍心里一跳,乖乖张口吃了那著菜。 “乖,卿卿就是太瘦了,要多吃些。”李行驭放下银著,取过帕子仔细替她擦拭唇角的污渍,揽在她腰间的手却用力捏了一下。 疼痛突如其来,赵连娍下意识哼了一声。 这声音在于爱民那一众人听来,就有些暧昧了,他们顿时互相对视,都是一副懂了的眼神。 李行驭手下用力,将赵连娍硬生生摁在怀中,口中调笑道:“这么多人呢,卿卿这样像什么样子?” 赵连娍腰叫他掐着,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穴位,想挣扎着起身,硬是提不起半分力气,软软的靠在他怀中,一副投怀送抱的样子。 她一时羞愤的脸都红了,可这样的神色落在于爱民等人的眼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李大人和未婚妻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啊。”于爱民笑着开口。 “是啊。”另一个大人起身举杯:“下官在此预祝李大人与准夫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好。”李行驭笑了一声,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他低头,凑在赵连娍耳畔低语:“喂我。” 赵连娍抬眸看他,这个姿势实在太亲密了,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李行驭面上含笑,不动声色,手底下又加了些力气。 赵连娍迫不得已,撑着身子拿起玉著。 李行驭这才松开了她的腰身。 赵连娍扫了扫凭几上的菜式,夹了一块凉拌羊肉,沾了芥黄,喂到李行驭唇边。 芥黄辛辣,最好辣死李行驭。 李行驭没有吃那口羊肉,再次凑到她耳畔,含笑轻语:“卿卿长了嘴不说话,是不是要缝起来?” 他用最和煦的语气,说着最可怕的话。 赵连娍一点也不怀疑他能说到做到。 “大人也吃……” 她立刻开了口,因为惊悚,嗓音怯怯的,乌眸沾了些水光,看着湿漉漉的。 李行驭甚是满意,就着她的手吃了那块羊肉。 赵连娍看他吃芥黄脸色也丝毫不变,不由在心里骂他不是人。 “卿卿。” 李行驭忽然唤她。 赵连娍一个激灵,抬眸看他。 却见他狭长的眸子含着笑意,大掌握着她后脑勺,低头朝她唇瓣压下来。 赵连娍猝不及防,叫他渡了一口芥黄,直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行驭又替她轻拍,又是给她倒水,一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 这一顿,从午时吃到日暮,赵连娍被迫与李行驭扮恩爱,直坐的两腿都僵了。 终于,于爱民起身拱手:“李大人,时候不早了,下官看赵姑娘也倦了,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李行驭放下酒盅,取过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唇角:“扬州城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都是于大人的功劳,我回去会禀明圣上的。” “谢大人。”于爱民喜出望外,此时才敢问出压在心底半日的疑惑:“下官愚笨,想请教大人,马道台所犯之罪是……” 他偷眼看李行驭,眼藏着探究,扬州的事,李行驭到底知道多少? 敢杀了马书田,想必知道的不少,就是不知道那件事,李行驭有没有查到? “马书田之罪,我回帝京之后,自然会禀明圣上。”李行驭丢下帕子。 见于爱民还想再问,李行驭露齿一笑,起身一把抱起赵连娍,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赵连娍忍住惊叫,手臂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颈。 于爱民放弃了追问,改口道:“大人,倚杏馆这地方,吃酒还行,若是歇息的话就太吵闹了,下官已经命人在城内最大的客栈……” “不必。”李行驭打断他的话:“你们退下吧。” 他说罢,抱着赵连娍转入纱幔后。 于爱民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应声退了出去。 没有旁人,李行驭随手将赵连娍丢到床上。 赵连娍顾不得腰臀摔得生疼,一骨碌坐起身,躲到床最里侧警惕地看他:“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李行驭踢开靴子,跨上床,一言不发的将她拉入怀中。 赵连娍抗拒不得,被他像抱孩子一样抱到腿上,察觉到身下的异常,她莹白剔透的脸胀得通红,小巧精致的耳尖几乎滴出血来。 李行驭真的太不要脸了! 在宫里那次,可以说他是中了药失了神志,眼下这算什么? 李行驭吃了酒,脸颊染着薄红,漆黑的眸底仿佛燃着一簇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烛光下小脸羞愤的人儿。 半晌,他忽然张口含住她血玉一般的耳垂,嗓音暗哑暧昧:“卿卿,你叫一叫。” 第65章 贪婪的汲取 叫一叫? 叫什么? 赵连娍先是怔了怔,过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双手推在他胸膛上:“下流!” 饶是她向来冷静,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奋力挣扎起来。 “别乱动。”李行驭一个翻身,将她摁在身下,呼吸重了一下。 赵连娍气怒交加,两手挡在身前,喘息间柔嫩的唇瓣不自觉地微微张着。 李行驭眼尾殷红地盯着她。酒吃的恰到好处,似乎比平日更有兴致,加之鼻尖充斥着淡淡的鸢尾花香,他恍恍惚惚间仿佛回到了数年前,抬手扯下床幔,在昏暗的光线中低头吻了下去。 赵连娍察觉到他强烈的占有欲,与往常不同,慌忙推他。 李行驭没有耐心,单手捉住她的两只手腕,摁在头顶上方,他低头压着她的唇瓣辗转,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赵连娍透几乎窒息,身子逐渐软了下来,今日席间她也被李行驭灌了些酒,理智几乎岌岌可危。 李行驭大掌游走在她身前,似乎觉得不够,一把扯开腰带,大掌顺着衣摆探入,一路往上。掌心的温热激得赵连娍浑身轻颤,喉间不由自主溢出轻吟之声。 他放开她的唇瓣,滚烫的吻犹如雨点一般,落在她脸颊处、脖颈上……霸道又炽热。 “嘶——” 胸前一凉,衣帛破裂之声唤回赵连娍的理智,她一把推开俯首在她胸前的李行驭,急急质问:“大人不为阿年守节了吗?” 她捂着胸口喘息,心中一阵后怕。 倒不是她想做贞节烈女,而是怕李行驭酒醒之后,发现他自己没守住身子,反而倒打一耙,怪罪到她头上来。 “你也配叫她‘阿年’?” 下一刻,李行驭语调森然,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赵连娍一声“疯子”甚至没来得及骂出口,便陷入另一种窒息之中。 她双手胡乱扑腾,无意间将床幔扯了下来。 烛光照亮了李行驭清贵孤傲的脸,他双眸通红,酒气扑鼻,比之方才的迷乱,说不上是清醒了,还是更疯狂了。 赵连娍脑子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 门口传来敲门声。 “主子,人都走了,该解决的也解决了。” 是十四的声音。 李行驭回过神来,看着几乎被他掐死的赵连娍,猛地撤回了手。 赵连娍侧身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行驭沉着乌浓的眉眼,冷声问她:“你怎么知道‘阿年’?” “那日,在宫里,你自己说的。”赵连娍忍着咳嗽回了他的话,拢紧了自己的衣裳,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要掐她。 重生回来后,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差点死在李行驭手里了。这个疯子,他日但凡平南侯府安全了,她一定远远地离开他,十万八千里! “你娶我,是不是因为睡不好,想听我说话?”赵连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这是她这些日子的发现,李行驭好像将她当成什么人的替身了,可能就是那个“阿年”,她要为以后作打算。 李行驭抬起狭长的眸子注视她,如墨般的眼眸泛起几许凉薄淡漠。 赵连娍心中害怕,瑟缩了一下,乌眸泛起水光,轻声慢语:“我知道,我配不上大人。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领婚书,婚礼也随陛下的意思,随意办一下便可。 大人不必为我费心,我根本不配。” 不领婚书将来也就不需要和离,能省许多麻烦。 “你倒识趣。”李行驭扫了她一眼,语气讥讽。 赵连娍暗暗松了口气,听这意思,是同意了。 李行驭下床开了门,片刻之后,取了一身衣裳丢在床上:“穿上。” 赵连娍取过那身衣裳,摸到手中才知,竟是一身软甲。 听闻许多世家子弟上战场,才穿这个保命,李行驭叫她穿这个做什么? 对了,方才十四说什么“人都走了、解决了”,说得是谁? 思索间,她忽然想起李行驭让她“叫一叫”,几方面结合起来,她总算猜出些眉目——李行驭今日所有的浪荡表现,还有对她的“痴迷”,应当都是用于迷惑于爱民那一众人。 方才让她“叫”,应当是暗中有扬州这边的人在监视,看李行驭是不是真的色迷心窍,在听清房内的动静之后,那些人被迷惑住了,就离开了。 “动作快些,别磨蹭。”李行驭语气不耐。 赵连娍穿好软甲下了床。 李行驭回头看她,软甲罩在她身上,有些大,却更显得她身形窈窕。 他走上前,一言不发的拉过她,走到后窗边,抬手推开了窗户。 赵连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心底冒出一个叫她自己毛骨悚然的想法,李行驭不会是想将她推下去吧? 这可是三楼! 她只来得及想这么多,李行驭利落的将她拉进怀中,一手揽腰,一手掩唇,带着她自窗口处一跃而下。 赵连娍惊恐至极,双眸瞪得滚圆,张嘴却叫不出声,心几乎要跳出来,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么高,她不死也废了”。 然而,落地之后,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李行驭抱着她轻巧落地,就地一滚,便卸了下落的力道。 “别出声。” 李行驭扶她起身,左右瞧了瞧,叮嘱一句,这才松开她的唇,改为拉着她的手,试探着往前走。 赵连娍自然不敢出声,任由他牵着。 李行驭带着她,专寻房屋树木阴影处摸着往前走,越往前走,气氛就越诡异。 这妓馆的后面,竟然别有洞天,这一个四合院,同样盖着三层楼,地方还不小却一片漆黑,而且不符合常理的安静,安静到叫她害怕。 她从最初被李行驭拽着手腕,已经变为紧紧攥着李行驭的手了,而这种恐慌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第一具尸体时,达到了顶点。 她张口欲呼。 李行驭眼疾手快,一把掩住她唇,示意她噤声。 赵连娍几乎哭出来,却也只能点点头,努力克制心底的害怕。 原本以为,重生归来,知道上辈子的很多事,她以为一切就胜券在握了,谁知遇上李行驭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又往前走了一段,李行驭顿住脚,俯身似乎在倾听。 黑暗之中,李行驭贴着的,好像是一口井? 赵连娍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察觉李行驭将她往前拉了拉,她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往前走了一步,心中恐慌极了,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李行驭站直身子,指了指那口井,吩咐的口吻仿佛天经地义:“下去看看。” 第66章 搂着她睡 赵连娍惊恐地看那黑咕隆咚的井口,下意识往后退,那井里头一片漆黑,好似什么怪物深不见底的口。 李行驭居然叫她下去? 她不要! “卿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女儿考虑,做娘亲的总要勇敢一些,才好给孩子做榜样。”李行驭将一把匕首塞在她手中,取出一卷麻绳,慢条斯理地系在她腰间。 他语气一点也不像平日那般森然,反而带着几许温润,像对待亲密的人临行前殷切的叮嘱。 赵连娍听得通体生寒,李行驭分明是在拿小葫芦威胁她!他是怎么怎么做到用和善的语气,说出这么恶劣的话的? 她痛恨他! “去吧。”李行驭在她细腰下方拍了一下:“要上来就使劲儿晃绳子。” 赵连娍被他轻佻的举动激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反手将匕首直接捅在他身上。 攀着井沿向下,她摸索着才察觉,这井口极窄,窄到她撑着井壁就可以缓缓滑下去,而且井壁两边有不少凹进去的地方,恰好够她踩着脚,井壁光滑,显然经常有人出入。 她终于知道李行驭为什么不下来了,这么狭窄的地方,以李行驭的身形,根本下不来。她冷静下来,明白这下面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动作顿时放得更轻。 随着身子逐渐下移,她心中生出一种错觉,这好像不是一口井,而是通往什么地方的入口。 耳畔,传来声响,类似针尖戳破皮子,缝制东西的声音。 在井底听到这样怪异的声音,任谁都会觉得不对劲,赵连娍停住下行动作,侧耳倾听。 除了缝制东西的声音,还有铁器摩擦碰撞发出的声响,似乎还有铁链的响动,她低头往下看,脚底下一处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她小心翼翼地往下而去,不敢发出丝毫动静,终于到了微光处,这里竟然有一扇小小的门,只有半人高,她进去大概只能匍匐着向前。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的贴到门上的缝隙处,朝光源处看去,里面糊了一层纸,什么也看不到,难怪只能透出那么一丁点光亮。 赵连娍将匕首插进去,悄无声息的捅破那层纸,贴过去就被里头的气息呛得险些咳嗽出来。 这气味实在太难闻了,她难以形容,单手掩着口唇贴着洞口查看。 入目是狭窄的过道,过道之后她看不见全貌,但能看到地方挺大的,地上堆着几件盔甲,有人围在边上,只能看见几双女子的手忙碌着缝制皮甲,编缀铁制的盔片,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她们的脸和身子。 赵连娍心中一惊,这妓馆里,竟然有人私造甲胄?这东西私造,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她定了定神,抬手晃动绳子,自己则小心的往上攀爬。 往上不比往下,尤其直上直下,还是费力气的,好在有绳子牵引,速度还不算慢。 离井口不到半丈了,看着上头透出的光亮,她松了口气。井底这种幽深的地方,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某种程度而言,下面那几个女子还让她安心了一些,至少她知道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就在她以为可以摆脱这口井时,腰间的绳子忽然一松,头顶响起兵器交鸣的声音。 赵连娍心底大惊,是上头的李行驭被人发现了,这样抄家灭族的事,对方不得杀人灭口? 她定下神,第一时间将腰间的绳子从上头拉了下来,不能让对方发现她! 至于李行驭,死了最好。 片刻后,上面又安静下来。 赵连娍心中忐忑,不知上面结果如何,此时才意识到,李行驭不能死。 李行驭活着,她虽然战战兢兢但至少还能活着。 李行驭死了,对方自然也会杀她灭口。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她的命居然和李行驭绑在一起了,卡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当真煎熬。 好在片刻后,上面就传来了李行驭的声音:“上来。” 赵连娍心下一松,还好,李行驭赢了。 她缓缓往上攀,到井口时,李行驭俯身捉住她双腕,将她提起来放到一旁。 “如何?”他冷声问。 赵连娍看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周围凭空多出来严阵以待的人,这些应当都是武德司的人。 她安心了些,将在井底所见说了出来。 李行驭命令道:“你派个人去城外,让平南侯的亲兵进来守着这里。” 赵连娍侧眸看他,抿唇不语,她不愿意,那是平南侯府的亲兵,又不是武德司的,李行驭凭什么差遣? “不听?”李行驭贴近她,不紧不慢道:“那就一起死在这里。” 夜幕下,赵连娍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到他眸中闪着的芒,像剑刃凛冽的寒光,幽暗可怖。 “好。” 她答应了。 李行驭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于爱民等人面前与她亲密,故意让她看到井底的一切,故意算计要用她的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骇然,从她计划着来扬州,跟父亲要人,黑吃黑吞下私盐,李行驭全盘知晓,甚至还将她绕进局中来,利用她带来的人? 不得不承认李行驭的多智近妖,有这份算计,难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卿卿真乖。”李行驭甚是满意,抬手揽过她:“回去歇了吧。” 回到房间,李行驭催着她脱了软甲,上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很快便睡了过去。 赵连娍睁着眼睛直到天明,半丝睡意也无。 她怕!怕李行驭秋后算账!连夜想着善后的法子,可除了将私盐都交出来,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但李行驭怎么可能那么好说话? “在想什么?” 李行驭不知何时醒了,单手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她。 小脸泛白,乌眸有点点红,眼底青黑,这是一夜未眠? “没什么。”赵连娍摇头。 “那些盐,你打算怎么处置?”李行驭捏着她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与他对视。 赵连娍心中慌乱,垂眸躲避他的目光,声音轻轻软软:“那个……我是帮,帮大人收缴的,自然由大人处置。” “是吗?”李行驭笑了一声。 赵连娍抿唇不语,就知道他不会信。 李行驭话锋忽然一转:“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都是马书田经手的?” 扬州这些事,他也才抽丝剥茧,慢慢查探出一些内情,赵连娍一个深宅女子,从何得知? 十二不可能背叛他,而且,有些事十二并不知晓。 平南侯也不经管这些事,并且平南侯府没有人手在扬州。 赵连娍敢黑吃黑,说明很清楚这里头的情形,但十二并没有发现有人给赵连娍通风报信,赵连娍到底是怎么得知这些消息的? 这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赵连娍听他问这个,心中愈发慌乱,怎么办?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重生的吧? 第67章 阿年才不像她这么不情愿! “是……” 赵连娍心念急转,最后还是打算将这件事算在朱曜仪头上——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 “还是朱曜仪?”李行驭唇角微勾,与她同时开了口。 赵连娍纤长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慌乱:“嗯。” 他好像不信? “朱曜仪连这等的隐秘事都同你说得如此详尽么?”李行驭乜着她,眼神锋锐。 赵连娍故作镇定道:“有婚约,也寻常。” “是吗?”李行驭望着她,笑得意味不明。 赵连娍垂着眸子不说话。 “朱曜仪如此真心待你,你为何想方设法与他退亲?”李行驭指尖缠绕着她的一缕秀发。 赵连娍轻声道:“人不能只看表面。” 朱曜仪是衣冠禽兽,上辈子她已经领教过了。 李行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片刻,朝着外头唤:“十四。” 很快,床幔外传来脚步声,片刻之后又往外去了:“主子,属下退下了。” 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大人。” 赵连娍见李行驭要下床,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李行驭回头看她。 赵连娍斟酌着道:“我来扬州,就是为了帮大人查探私盐的事,眼下事情已了,我打算回帝京去了。” 在这里,被李行驭控制着,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 和李行驭对上,她没有一丁点胜算,还不如早些回去,再看看朱曜仪的那些爪牙有没有露出别的马脚。 “这么着急?”李行驭挑眉。 赵连娍低着头,嗓音怯怯的柔:“嗯,婚期近了,我想早些回去准备。” 李行驭看着她娇软好欺的模样笑起来:“这么想嫁给我?” 赵连娍不知他笑什么,只能违心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李行驭挑起她下巴,自上而下睥睨着她:“在我面前装小白兔?面对马书田时的气焰呢?” 赵连娍唇瓣轻抿,垂眸不语。 李行驭轻蔑的哼了一声,松开她:“留下。” 他下了床。 赵连娍愤懑无言,此番亏大了,费尽心机舟车劳顿一丁点好处没捞到,还被扣在李行驭这个疯子身边,简直就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李行驭一身衣裙扔在床上:“过来。” 赵连娍不情愿,慢吞吞的起身。 李行驭嫌弃地皱眉,伸手一把将她捞到跟前,另一只手抖开衣裳。 赵连娍见他好像要给自己穿衣服,连忙道:“我自己来。” 谁敢要这个阎王伺候? “别动。” 李行驭眉眼一沉。 赵连娍叫他眼中的执拗惊到了,顿时不敢再动。 李行驭垂着眸子,一件一件替她穿上衣裳,温柔又细致妥帖,像是对待他最珍视的宝贝一般。只是,他始终没有看赵连娍的脸。 赵连娍不敢作声,只能站在那处,任由他穿戴,她猜,李行驭应当是将她当成“阿年”对待了。 她偷偷看身上的衣裳,袄裙是由稀有的金丝锦所制,衣襟裙摆处绣着大朵盛放芍药,在有些昏暗的幔帐中,也显得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她一时看的呆住了。 平南侯府也是世袭的大户人家,她虽然是庶出,但家里头长辈都对她疼爱有加,从小也是穿金戴银长起来的。 但是这么多年,她从未穿过如此华贵的衣裳,因为金丝锦是贡品,数量极少,听闻只有皇后娘娘和宫里几个得宠的娘娘一人有一身。 系上最后一颗盘扣,李行驭后退了一步,略过了她的脸,只打量她的身形。 目光触及赵连娍雪白粉嫩的脖颈时顿了顿,那里,都是他昨夜碾上的痕迹,青红交错,更显肌肤娇嫩,当真惹眼的紧。 往下看,曲线弧度圆润丰盈,腰肢纤细,身形与衣裳正合度,仿佛量身定制的一般。 “叫声‘夫君’听听。” 半晌,李行驭哑声开口。 赵连娍小心地唤了一声:“夫君。” 李行驭似乎是想“阿年”了,这个时候应该是最难过的,说不好就要发疯,她要格外当心些。 “娇俏一些,欢快一些!” 李行驭一把拽过她,眸色泛起嗜血的红,阿年才不像她这么不情愿! 赵连娍下意识两手护在身前:“夫,夫君!” “不是这样!” 李行驭甩开她。 “大人,我不配。”赵连娍慌忙去解衣裳的盘扣。 她想起之前李行驭送她的那根金牡丹钗,这会儿才明白李行驭那句“你不配”是何意。 那根金牡丹钗应当也是准备给“阿年”的。 她才不想配呢! “你确实不配!” 李行驭捉着她衣领,“嘶拉”一声,好好的衣裳被一撕为二。 赵连娍实在害怕,失声哭起来,怕惹恼李行驭,只敢掩唇小声啜泣。 李行驭听到她的啜泣,闭了闭眼睛,上前搂住她:“别哭了。” 喊“夫君”喊不像,哭起来倒是像。 “大人放我回去吧……”赵连娍泣不成声。 她看出她一哭李行驭就软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哄他点头。 “大人。” 李行驭尚未开口,门口传来十四的敲门声。 “自己穿衣。” 李行驭松开赵连娍,转身走过去开门。 赵连娍取过自己的衣裳,将床幔拢紧了,心里有些庆幸,还好李行驭将那身衣裳撕了,她可以穿自己的衣裳。 否则,到了外头李行驭突然发疯,说她不配,撕她衣裳,她可想躲都找不到地缝。 “于爱民和钱锦昌来了。” 她听到十四在向李行驭禀报,不由侧耳倾听。 “钱锦昌是昨日坐在于爱民下首的那个?”李行驭问。 赵连娍脑海中浮起一张圆脸,眼袋有些大。 “是,于爱民手下三个同知,他就是其中之一,最得于爱民重用。”十四回答。 “叫他们候着。”李行驭吩咐了一句。 十四应声关上了门,回头见云燕站在他身后。 “主子看起来起色很好。”云燕看着合紧的门。 “嗯。”十四点头:“你护好赵姑娘,主子唯有靠着她能睡好。” 这么多年来,赵连娍是头一个,主子娶了赵连娍也好,晚上休息好了,白日里才有精神完成大计。 “分内之事,我自然会做好,不劳你费心。”云燕冷声回了一句,转身便走。 十四皱眉看着她背影,怎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这么大火气? 一炷香后,赵连娍柔顺地依偎在李行驭怀里,看着下首于爱民和钱锦昌恭敬行礼。 “大人,昨夜睡得可好?”于爱民笑着问。 他可是一夜未眠,井底下那件事被发现了,妓馆后面那整个院子都被李行驭的封锁了,水泼不进,他哪里睡得着? “尚可。”李行驭随意回了一句。 “这地方吵闹。”于爱民接着道:“大人今日不如移步,下官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李行驭不提井底那件事,他也不敢主动提,只想着能不能先将李行驭哄得离开这里。 “不必了。”李行驭打断他的话:“此地甚好。” 于爱民僵在那里,本就青白的脸色更加晦暗。 “大人。”钱锦昌上前,眼袋似乎比昨日更重了:“您喜欢这里,就在这里多住几日,这是下官和于大人孝敬您的。” 他说着挥挥手,六个衣着香艳的女子走了进来,一人手中托着一个黑漆盘,上头盖着红绸。 第68章 嫩嫩的 “过去。”钱锦昌吩咐。 六个女子低头走到李行驭跟前,站定不语。 赵连娍抬眸看过去,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看来,于爱民和钱锦昌是用了心思的。 “二位大人,这是何意?”李行驭扫了下首两人一眼。 “这些是下官们孝敬您的。”钱锦昌抬手:“给李大人看看。” 那六个女子齐齐拉开了黑漆描金盘上的红绸。 赵连娍的眸子瞬间亮了,那些盘上整整齐齐排着满满当当的小金元宝,好多金元宝! “两位大人有心了。” 李行驭的语气听起来和善了不少,甚至隐还有笑意。 赵连娍起先还想,于爱民和钱锦昌这是公然行贿,李行驭会收吗? 现在看看,金子谁不爱?即使是李行驭也不例外。 “都跟李大人去吧。” 钱锦昌见李行驭没有拒绝,心下一松,大手一挥。 “人我就不要了。”李行驭低头看赵连娍,乌浓的眉眼满是缱绻深情:“卿卿别恼我。” 赵连娍周身寒毛直立,她不懂,李行驭已经达到目的了,还演这戏做什么? 于爱民和钱锦昌对视了一眼。 李行驭松开赵连娍,起身拿过一个小金元宝,在手上把玩。 赵连娍这才得已坐直了身子,看李行驭与这两人打机锋。 “私造甲胄,可是灭九族的大罪。”李行驭将那个小金元宝在手中抛了抛,笑看着下首:“两位大人的九族,就值这点钱么?” 赵连娍心惊,这么多金子,李行驭还嫌少?真是狮子大开口。 原来,井底下那些事是于爱民和钱锦昌弄的,难怪昨日李行驭要留在这妓馆里住,于爱民那么不情愿。 “李大人,你……”于爱民忍不住气愤。 钱锦昌一把拉住他:“李大人说得是,人命多少钱都买不来。 只要李大人肯帮我们,钱好商量,下官和于大人怕是倾家荡产,也一定拿出让李大人满意的数目。” 李行驭看着他,意味深长:“钱大人,前途无量啊。” “李大人过奖,这些东西,李大人先收下,下官和于大人会尽力孝敬您的。”钱锦昌拉着于爱民行礼:“下官先退下了。” “钱锦昌,你疯了不成?” 下了楼,于爱民便忍不住呵斥钱锦昌。 他的家底,都拿出来快一半了,李行驭这个无底洞,根本就填不满,钱锦昌答应继续给?岂不是真要倾家荡产? “大人,您别着急。”钱锦昌拉过他,左右看了看:“那话是说给他听的,您怎么还真信了?” 于爱民一听这话,也谨慎起来,压低了声音:“那你的意思是?” “他这么贪心,我们是供不起。”钱锦昌手中做出一个“砍”的动作。 于爱民皱起眉头:“他什么身手,满大夏有几个是他的对手? 何况武德司还来了那么多人,我们怎么可能是对手?” “于大人,避其锋芒。”钱锦昌拍了拍他肩膀。 于爱民想了片刻,明白过来:“你是说,他那个未婚妻赵连娍?他这种人,恐怕不会对谁有真心?” “先抓了赵连娍威胁,您没看出来吗?他现在正在兴头上,把那个女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不会舍得的。”钱锦昌道:“他若是忍心,就算赵连娍倒霉。 到时候咱们不亲自出面,账算不到我们头上,平南侯府反而还会找李行驭的麻烦。” “倒是个法子。”于爱民盘算道:“但武德司无孔不入,抓这个女子容易,藏要藏到何处去呢?” “大人忘了?”钱锦昌眼珠子转了转:“咱们有最隐秘的地方……” 于爱民抬头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就照你说的做,咱们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就算是倾家荡产,他那里也是欲壑难填。” “那下官就安排了。”钱锦昌犹豫了一下道:“可要同上头通口气?” “暂时不要。”于爱民摆手:“若是叫武德司的人截了去,只怕这计策又要落空,到时候咱们可就人头不保了。” “大人言之有理。”钱锦昌赞同地点头。 * 于爱民和钱锦昌两日没有出现。 李行驭兴致不错,连着两日拉着赵连娍在扬州城闲逛。 扬州城繁华,各色物事也多,若是自己来,赵连娍自然兴致勃勃,也能逛上个两三日,给家人采买些东西带回去。 可眼下,被迫跟着李行驭,她一点兴致也无,只买了几样小葫芦会喜欢的小玩意儿,自个儿拿着。 李行驭连婢女都不让她带。 天色将黑,她很想回去歇了,跟李行驭在一起闲逛,简直度日如年。 “戴好了,若是丢了,小心你的脑袋。” 街道上,走得好好的,李行驭忽然拉住她,在她腰带上系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瓶,下面坠着丝绦。这个是用来装饰的,玉瓶里可以放上花汁,香气袭人。 赵连娍被他牵着往前走,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心里奇怪,做工精细,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的东西,也没看见他买,这玉瓶哪来的? “炒鸡头米,吃吗?” 路过一个摊位,李行驭忽然站住脚,面上闪过一丝怀念。 赵连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奇道:“这就是鸡头米?我从前听过名字,还以为长得像鸡头,原来像珍珠。” 这是南方才有的东西,她没有见过。 “你说什么?”李行驭猛地回头,薄薄的眼皮撩起激动,半分也没有平日的锋利。 “我……我没有见过……” 赵连娍被他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行驭看她惊恐的模样,顿时敛了神色,面上又是一片肃杀,转而向着店家:“来一份。” 那店家被他的气势吓得不轻,取过荷叶包了炒好的鸡头米,战战兢兢地递过去:“客官……” 李行驭丢下一粒碎银子,将荷叶包丢给赵连娍,命令道:“吃。” 赵连娍默默打开荷叶包,捏了几颗放进口中。 “如何?”李行驭侧过脸,睇着她。 赵连娍不敢敷衍他,认真的品了品道:“很清甜,嫩嫩的,有点弹牙。” “你真没有去过平山?”李行驭忽然俯身凑近了,盯着她问。 “没有。”赵连娍站住脚摇头,泪水涟涟的看着他,她真的经不起李行驭每日这样惊吓了。 李行驭站直身子:“可惜,北方没有鸡头米。” 赵连娍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也不敢搭话。 “到时候,我在咱们家,给你种上一池的鸡头米。”李行驭目视前方,语调幽幽,丹凤眸中有着难以言表的悲怆。 赵连娍闻言怔住了,李行驭这句话重复的在耳边回荡,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可是在哪里呢? 她蹙眉苦思,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越想,就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方才那种感觉,都成了一种错觉。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过这句话,脑海里的空白让她痛苦至极,脑子犹如炸开一般剧痛起来。 “好痛!” 她丢了那包鸡头米,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李行驭已经走出去一丈多,回头见她没跟上,正欲返身接她。 行人中忽然冲出一众黑衣蒙面之人,拖起地上的赵连娍,迅速朝漆黑的窄巷内退去,瞬间消失不见。 第69章 饵 赵连娍脑中的疼痛退去,察觉自己两脚悬空,正被人拖着往前走。 这些人都蒙着面,天色已然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清。 很快,她被人用黑布罩上了眼睛,分别捆了手脚,丢进了一个地方。 片刻后,耳边传来马蹄声,所在之处摇摇晃晃的,她察觉自己在一辆马车上。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什么?” 她开口问。 没有人回答她,马车内静悄悄的。 仔细听,马车四周是有轻微的脚步声的。 那些蒙面人还在跟着马车,他们绑架她做什么?又要带她到哪里去? 她到扬州城,唯一算得上得罪的人,也就是马书田了。 但马书田已经死了,死在李行驭手里,即使有人替马书田报仇,也该找李行驭。 难道是因为李行驭? 她想起于爱民和钱锦昌给李行驭送金子,李行驭收下了还嫌少。 是这两人被逼急了,看李行驭那么宠爱她,便将她绑了来威胁李行驭? 想到李行驭对她的种种刻意宠爱,她心里忽然一动。 李行驭是不是把她当诱饵,故意引诱于爱民他们绑架她?那么李行驭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不觉得李行驭会在这种事情上发疯。 思量间,鼻间嗅到一股腥腥的味道,打断了她的思绪,不像鱼那样腥,但也不太好闻,淡淡的但是挥之不去,难以形容,她之前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 马鞭呼啸了一下,马儿忽然发足狂奔起来。 赵连娍头顶撞得生疼,脚下努力勾了勾,将身子往外挪了挪。 她发现一桩事,除了前面的马蹄声,周围没有其他的声音。 那些人没有跟着? 如果跟着,周围应该也有马蹄声,就算他们身手好,不用骑马,那至少也该有点动静。 但什么都没有。 她挣扎了半晌,才坐起身,努力想解开被缚在身后的双手,奈何那绳绑的极富技巧,任她如何想方设法,都脱不开手。 她累得出了一身汗,坐在那处喘息,忽然想起从前朱曜仪当做趣谈告诉她的一桩事,说若有极为隐蔽的地方,不能告知于人,却又要送东西过去,便会放马儿回来,让马儿拉了东西去。 老马识途,总能将东西带到该带到的地方,又不会泄露秘密。 这么算来,扬州城居然还有秘密?李行驭将她作饵,是为了找到这个秘密? 她联想到那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忽然明白过来,是那个白玉瓶散发的味道。 李行驭应当有法子顺着气味找过来。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她在这里挣脱逃跑了,坏了李行驭的事,李行驭那个疯子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耳边隐约传来人声,离得远,纷纷杂杂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赵连娍躺着一动不动。 “人怎么是昏着的?上面不是叮嘱要好生对待吗?” 有人拉了赵连娍手臂一把。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们弄的,先带过去。” “松开绳子,别给绑出毛病了……” 赵连娍看不到来了几个人,但知道他们相信自己晕了。 知道他们暂时不会伤害她,她心安了不少。 趁着几个人七手八脚拉她下马车时,她手悄悄摸在了腰间的白玉瓶上,将盖子拨开,侧过去倒了倒,便松开了。 她不知道瓶子里到底有没有装东西,但如果有,如此做应当能让李行驭尽快找到这里。 “头儿,城里送来的。” “怎么把人带到这里来了?”那个被叫做“头儿”的人嗓门不小:“还不快带出去?” “头儿,关哪?” “带到那边去!远一点!” 赵连娍看不见,被他们拖着,似乎是走的山路,跌跌撞撞的走了好一阵子,才被丢下。 随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赵连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儿,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她这才试探着动了动,等了片刻之后,才扯开了蒙着眼睛的黑布。 屋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只有门缝和窗口处有微弱的光。 她定了定神,起身摸到窗口处往外看,这屋子是木头搭的,不远处悬着一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再过去黑乎乎的,看轮廓像是一片山林。 她身处的屋子,摸着到处都是灰尘,应当是被废弃了的哨屋。 她想去拉一下门看看,外面传来咳嗽,原来门口还留了人看守她。 如此,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她缓缓退后,此刻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内的环境,大致能看出屋子的轮廓,一堆枯草堆在墙角,边上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堆着什么。 她退到墙角坐了下来,耳边北风呼啸,她缩了缩身子,心底漫起一丝害怕,又抿唇笑了笑。 曾几何时,她也是平南侯府娇滴滴的娍姑娘,哥哥们和她逗乐,稍稍吓一吓她,她都要红眼圈的。 如今落到这般境地,竟然到现在才觉得害怕,不知不觉,她好像换了一个人。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睡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 赵连娍一下惊醒了,想起身去窗边看看,一动弹才察觉浑身酸痛,一下又坐了回去。 扶了扶额头,她好像发起热来了,应当是夜里被折腾的受凉了。 外头传来兵器交鸣声。 她顾不上头重脚轻,扶着墙摸到窗边往外看。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外头光线还有些昏暗,但能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大坑,尽头是一个山洞,边上堆了不少东西。 一众人手持武器,正打得激烈。 她一眼就看见了李行驭。 李行驭高大挺拔,身姿轻盈,进退之间极有章法,长剑挥动间,不时有敌人倒下。 果然是拿她做诱饵的。 赵连娍腿上没什么力气,后退了两步踉跄着坐在了地上,目光触及鞋尖上沾着的红泥,她眉心微蹙。 铁矿处常有红泥,扬州城的秘密,竟然是铁矿? 发现铁矿不上报,反而据为己有,上辈子朱曜仪好似做过类似的事? 朱曜仪没有和她细说过,但接过平南侯府的兵权之后,朱曜仪就挑出一队精锐,分发了精良的武器甲胄,应该是据此而来。 难道说于爱民和钱锦昌,也是朱曜仪的人? 她不由抬头往外看,若真相是这样,此番李行驭虽然利用了她,却是也帮了她。 “砰!” 小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人冲进来,大刀架在她脖颈上,宛如一只丧家之犬:“起来!” “钱大人,我没有得罪你吧?”赵连娍缓缓站起身来。 “少废话!”钱锦昌大大的眼袋都在颤抖,两只眼睛血红:“出去!” 第70章 牢牢护在怀中 “大人!”一个身着甲胄的侍卫满身是血地跑了过来。 “看紧她。”钱锦昌目露凶光,状若疯癫:“李行驭要老子的命,老子就拉她的女人垫背。” “是!”那侍卫看了赵连娍一眼,好似看死人一般。 赵连娍脑袋昏昏沉沉的,被他们强拖着出了屋子,外面的打斗声听在耳中实在是聒噪极了,她眼皮子直往下沉。 她快支撑不住了。 “李行驭,你这条疯狗!”钱锦昌高举着手中的大刀大骂:“我已经给了你那么多金子,你还不知足,非要找到这里来! 老子弄不死你,就弄死你的女人!想要老子死,你也别想好过!” 他说着仰头大笑,举起大刀对着赵连娍便砍了下去。 赵连娍难受到几乎晕厥,被那个侍卫架着半边身子,眼看着大刀高高落下,迟钝的不知道躲避,只是睁大了眼眸。 “锵!” 一把长剑激射而至,将那柄大刀钉为两截。 “杀了她!” 钱锦昌见李行驭在意,更加疯狂,朝着唯一守在他身边的侍卫下令。 那侍卫对他忠心的很,闻言松开赵连娍,举剑便对着她砍去。 赵连娍摇摇欲坠,眼见那剑落下来,终于阖眸惊叫了一声,朝地上栽去。 李行驭双眸腥红,目眦欲裂,不过一息,便冲到了三人跟前,大力揽过赵连娍,飞速背过身去,将赵连娍牢牢护在怀中。 原本砍向赵连娍的一剑,直朝着他的后背而去。 他手中武器方才已经掷出,此刻只能生生以背相抵。 “噗!” 鲜血溅出。 “主子!” 云燕和十四齐齐赶到。 赵连娍窝在李行驭怀中,昏迷之前,浑浑噩噩的想,死得这样快,比上辈子好多了,一点也不痛,周身凉凉的,还挺舒服。 * “阿佑,水……” 马车上,赵连娍蜷缩在一角,小脸烧得酡红,半睁开眸子,眼角沾着泪痕,嗓音沙哑。 靠在马车璧上闭目养神的李行驭猛然睁开了眼睛,凑到她跟前,后背的伤口裂开也顾不得,乌浓的眉眼皆是浓郁的激动与急切:“你叫我什么?年年,你是年年对不对?” 然而,赵连娍却阖上了眸子,并不理会她。 “阿年,年年!”李行驭摇晃她。 赵连娍眉心紧蹙,痛苦地呢喃:“别晃,难受……” 李行驭更受不住,这声音这样像阿年,她一定就是他的阿年! 他将她扶着靠在自己怀中,倒了水轻哄:“年年,喝水。” 赵连娍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的喝了半盏水。 “年年?”李行驭试探着叫她。 赵连娍却又睡了过去。 李行驭将茶盏放回去,却失神掉在了地上。 “主子,您流了好多血,属下帮您……”云燕撩开帘子,见李行驭不顾伤口裂开,也要搂着赵连娍,眼神一时有些复杂。 “退下。”李行驭眸色冷厉。 云燕不敢多言,松开了帘子。 赶着马车的十四看了看她,没有开口,只默默想着,十二从跟着赵姑娘之后,好像有点变了。 李行驭等了一夜,赵连娍沉沉睡了一夜,再没有唤过一声“阿佑”。 赵连娍睁开眸子,入目便是李行驭流畅的下颚线,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人看着很是憔悴。 意识到自己正在李行驭怀中躺着,她不由动了动,想脱离他的怀抱。 “醒了?”她一动,李行驭便睁开了眼,大掌搭在她额头上试了试:“不发热了。”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语气也太过清润,以至于赵连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再不敢乱动分毫。 搭在他后腰处的手心濡湿了一片,她搓了搓手指,黏糊糊的,鼻间嗅到了血腥气。 “你流血了。” 她才意识到李行驭受伤了,好像是替她挡剑的?她当时没有什么意识了,记得并不很清楚。 “再叫我一遍。” 李行驭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只垂着乌浓的眉眼,深深将她望着。 赵连娍扑闪着长睫,不知所措,叫他?叫他什么? 大人?还是夫君? 李行驭盯了她良久。 就在赵连娍提心吊胆时,他松开了她:“替我上药。” * 进了帝京城,赵连娍的马车一路直奔平南侯府,李行驭则进宫去了。 “阿娘!” 小葫芦听闻自家阿娘回来了,自是欢喜不已,缠着钟氏一刻也不等,就回院子来了。 果然看到阿娘回来了! 她张着双臂,像才学飞行的雏鸟,朝着赵连娍扑了过去。 “乖宝。”赵连娍叫她扑得身子晃了晃,俯身抱起她:“想不想阿娘?” “想——” 小葫芦拖着软糯糯的小奶音,直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阿娘也想小葫芦,将东西拿来。”赵连娍招招手。 下人们立刻取了她从扬州带回来的东西,捧了上去。 小葫芦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让奶娘带着,去玩吧。”赵连娍俯身将她放在地上。 小葫芦看着那些没看过的玩意儿,一时新奇的很,也顾不上缠着她了。 “母亲。”赵连娍这才和钟氏行礼。 “娍儿。”钟氏牵着她的手,将她带进屋子,小声询问:“你怎么弄得这么憔悴?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小葫芦年纪小看不出,她却是一眼能看出来的,赵连娍脸色苍白,一脸的病态倦容,看着很不好。 “没有。”赵连娍摇头,弯了弯眸子道:“是天太冷了,我自个儿身子不争气,染上风寒了。” “可是发热了?”钟氏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你自幼生病就爱发热。” “已经退热了,母亲别担心。”赵连娍握住她的手,心下感动,双眸满是孺慕地看着她。 钟氏叹了口气:“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了,你身子……” “没事的,母亲。”赵连娍笑着宽慰她。 钟氏看着她,小脸虽然憔悴,却依然掩不住明艳风华,粉嫩的唇瓣微抿着,从前那么柔软娇气的小姑娘,好像一下就长大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前日,福王登门了。”她拉着赵连娍坐下,口中缓缓道:“一进书房,屏退手下,就给你父亲跪下了。” 第71章 她和李行驭 “他做什么?” 赵连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对于福王,在未曾出事之前,她对他是有懵懂的情意的。 可如今,她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尤其重生过后,她心中只有仇恨,没有半分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 更何况,如今还有个李行驭,她更不能害了福王。 钟氏叹了口气:“他说愿意放弃皇子的身份,带你远走高飞。真是没想到,福王对你情深意重至此。” 赵连娍摇了摇头:“他想得太简单了。” 她还要报仇,不可能走。 再说,她真若是和福王走了,平南侯府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不说嘉元帝会龙颜大怒,李行驭也不会放过她全家的。 “就是说呢。”钟氏执起她的手:“宁王也来过一趟,说是赔罪的,你父亲推说身子不适,直接闭门谢客了。” “不必理会他。”赵连娍垂眸,蝶翼般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的恨意。 此番,李行驭端了朱曜仪私藏的铁矿,就算有人顶罪,这损失也够朱曜仪肉疼一阵子的。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平南侯赵廷义回来了。 “父亲。” 赵连娍听闻父亲来了,起身迎到院门口。 “娍儿。”赵廷义皱眉:“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也才说呢,娍儿染上风寒了。”钟氏跟了上来。 “晚上早些歇着,离小葫芦原点,别把孩子给过上了。”赵廷义嘱咐。 “好。”赵连娍笑着应了:“父亲才从朝中回来吗?” “嗯。”赵廷义点头,想到李行驭,脸色有些不好看:“武德司此番从扬州缴获了大量私盐,且查到扬州知府、知州私造甲胄一事,陛下大为震怒,又大大的褒奖了李行驭。” 赵连娍听这话,觉得奇怪:“只是这两件事吗?” 铁矿的事,不是李行驭此行最大的功劳吗? “还有什么事?”赵廷义不由问。 “没什么了。”赵连娍摇摇头。 李行驭瞒下了铁矿的事? 不会是私吞了吧?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想想又觉得很有可能,上次朱曜仪藏的那些财宝,李行驭也昧了一大半。 他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对你如何?”赵廷义终究还是忍不住问。 他担心女儿,又觉得作为父亲探听女儿这些私密的事,有些说不过去。 “尚可。”赵连娍抬眸,明艳娇美的小脸上漾起笑意:“父亲不必忧心。” 李行驭待她再不好,她也不会说出来叫父亲母亲担心的。这几年,父亲母亲被她连累得不轻,她不忍心再叫他们操心了。 “倘若他有什么不好,你就回来和我说。”赵廷义舍不得女儿,高大威猛的人垂了眸子,隐住眼底的泪意:“纵使父亲再不是他的对手,也会拼死护你。” “父亲,您别说这样的话,他对我挺好的。”赵连娍上前握住他的手,红了眼圈。 “老爷,孩子明日成亲,是喜事。”钟氏跟着劝道:“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赵廷义点了点头,垂眸看了看赵连娍,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唯一的女儿,也是命运多舛,小时候还算幸福,好好的孩子怎么大了会遭遇这些事?老天爷真是不公。 女大避父,赵廷义并不打算进赵连娍的院子,在门口又叮嘱了几句,便与钟氏一道离开了。 云蔓跟着赵连娍进了屋子。 “姑娘,这些是从扬州带回来的。” 她将托盘放在了桌上。 赵连娍抬眸,盘里放着各色首饰,看到那个莹润的白玉瓶,赵连娍目光顿住了。 “让云燕进来。” 她取过那个玉瓶子,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不比前几日刺鼻,但又增了一股臭味,还是很不好闻。 “姑娘。” 云燕进来行礼。 “你看看,这个里面装过什么?”赵连娍将白玉瓶递过去。 云燕是习武之人,或许懂这些。 “姑娘。”云燕接过白玉瓶便道:“这里面装得是大雁的脑浆。” 她亲眼看着十四灌进去的。 “大雁的脑浆?”赵连娍如画的眉目顿时蹙在一处:“做什么用的?” 难怪那么腥! 好恶心! 她立刻起身洗手。 “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听师父说,鹰隼喜食大雁的脑浆。”云燕低头道。 话说一半真,不容易露馅儿。 “鹰隼?”赵连娍眉心微皱。 她想起来了,那日她被关在铁矿上的那间小屋子里,确实听到了尖锐鹰唳。 李行驭假装宠爱她,给她戴上白玉瓶,让她被敌人捉走作饵,而后带着鹰隼,循着气味找到铁矿所在。 这招除了没考虑她的生死,其余地方都很高明。 不过,她只是区区一个饵料罢了,有什么生死? 云蓉带着一众婢女,捧着托盘进来了。 “姑娘,您试试婚服。” “哪里来的?”赵连娍奇怪。 她压根儿没有预备这些,打算等会儿让人去成衣铺随意买一身。 “是宫里赐的。”云蓉道:“这次大人立了大功,听闻陛下龙颜大悦,赏赐了许多东西。 您这个,可是鸾袍呢。” 鸾袍只有皇亲国戚能用,姑娘穿这个成亲,可是莫大的荣耀。 “放那吧。” 赵连娍鸦青长睫垂下,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成亲穿仇人赏的喜服,可真讽刺。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和李行驭也不是真心实意想在一起过日子。 * 漆黑的夜,北风呼号,卷着院子里的落叶乱舞。 还有五日便过年了,宁王府里却没有半丝喜气,书房黑洞洞的,连蜡烛都没点,守在门口的小厮冻的缩了缩脖子,一切都萧瑟至极。 黑暗之中,宁王坐在书案前,一言不发。 “殿下,温姑娘求见,她说有良策,能解您的燃眉之急。” 门口,敲门的小厮也紧张的很,要不是温娉婷花了大价钱,人为财死,他不可能来这一趟。 书房内一片死寂,就在门口的小厮心生惧意时,屋内传出朱曜仪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让她进来。” 温娉婷打着灯笼,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的门,抬脚进去就看到地上一具尸体,嘴角溢着鲜血,死不瞑目的眼失去了光芒,正死死盯着她。 温娉婷捂住嘴,才忍住了尖叫,这个时候,朱曜仪正怒火中烧,她若是尖叫出声,只有死路一条。 她继续往前走,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有侍卫,有婢女,有小厮。 她不禁心惊,朱曜仪盛怒之下,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第72章 一见钟情 “殿下……”温娉婷抬头,娇娇地唤了一声。 迎接她的是一柄锋锐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将她面上戴着的薄纱一分为二。 “殿……殿下饶命……” 温娉婷捂住脸上的轻纱,颤着声音求饶。 她的脸毁了,根本不敢见人,更别说这个时候在朱曜仪面前露出脸了。 只怕朱曜仪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什么事?” 朱曜仪目光落在温娉婷脸上。 黑火药爆炸时,温娉婷下意识捂住了眼睛,上半张脸并未被波及,尚且悦目。 “赵连娍那个贱人,竟然敢背叛殿下,嫁给李行驭。”温娉婷美目之中流露出恨意:“我是来给殿下献策,除掉赵连娍的。” 她这一辈子已经被赵连娍毁了,她绝不会叫赵连娍好过! “李行驭这次去扬州,你知道我失去了什么?”朱曜仪目露凶光,完全没有平日的温文尔雅:“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心思只在那些情情爱爱上?” 赵连娍那个贱人固然可恶,但他失去的可是铁矿! 还有采出来的那些铁矿石,都被李行驭给私吞了! 李行驭这个该死的东西! “不,不是。”温娉婷连忙摇头:“这件事,我已经把李行驭也算计进去了,让他们夫妇二人在新婚之日自相残杀,殿下以为这个计策怎么样?” 朱曜仪看了她片刻,收回了剑:“说说看吧。” “我在李行驭府上找到了内应……” 温娉婷放了心,小声说起来。 * 镇国公府。 肤貌雅致寡淡的小妇人牵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一路往书房去。 “峥哥儿等会儿见了你叔父,嘴巴可要甜一些。” 温雅琴慈爱地叮嘱。 “我知道了,娘你真啰嗦。”李宝峥皱着与她相似的眉眼,很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怎么和娘说话的?”温雅琴皱眉。 “你走得太慢了,我自己去找叔父。”李宝峥甩开她的手,飞快地跑了。 “这孩子怎么这样?”温雅琴蹙眉,倒也没真生气:“不能总在他祖母那住了。” “少夫人,峥少爷年纪小,调皮点也寻常。”婢女荷子笑言:“再说,老夫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孙子,不疼他疼谁?” 温雅琴似乎很爱听这话:“就怕他长大了没出息。” “有二少爷呢。”荷子道:“今日陛下赏了那么多东西,这都是咱们镇国公府的荣耀,峥少爷以后跟着二少爷,少夫人还愁什么?” 温雅琴眼里有了光,面上笑意更浓:“你说得是,二叔确实有本事。” 她不由加快了步伐。 “叔父,你回来了怎么不去找我!”李宝峥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李行驭正查点着十四送来的银票,以及扬州带回来的东西,见李宝峥冲进来,不由微微皱眉,但还是将手里的东西放了回去:“先拿下去。” 十四应了一声,端着东西往外走。 “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李宝峥凑过去扒拉托盘里的东西。 李行驭没有言语。 十四只能站住脚,有点心烦的瞥了李宝峥一眼,这峥哥儿都被夫人给宠坏了,这么大的孩子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脑海中不由浮起小葫芦奶呼呼的小脸,软糯糯的嗓音,那小哭包虽然有点喜欢哭吧,但一点也不让人厌烦,难怪主子喜欢那孩子。 李行驭等了片刻,才上前道:“好了峥儿,这些东西叔父都有用。 这里有点心,你先吃两块。” 李宝峥松开了手,去拿了一块点心。他虽然叫祖母养得骄纵,但也是会看脸色的,尤其是对李行驭,他是有些怕的。 也就是这么多年,李行驭没对他怎么样过,他才敢像现在这样放肆。 十四这才端着托盘往外去了。 “等一下。”李行驭叫住他。 “主子还有吩咐?”十四回头。 “将这香炉撤了。”李行驭指了指冒着青烟的紫金狻猊香炉。 他不喜熏香,唯一喜欢的香气就是鸢尾花的淡香。 “是。”十四应了一声。 等他将手里东西送出去,回头来捧香炉时,恰逢温雅琴进门来。 “十四,你捧那个去哪里?”温雅琴抬手指了指他。 十四行了一礼,没有说话就将香炉捧走了。 李行驭欠了欠身子,难得恭敬有礼:“大嫂。” “二叔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温雅琴面上露出几许温柔的笑:“那香是我知道你回来,特意为你准备的,你不喜欢?” 李行驭眼皮一抬,宛如薄薄的刀刃,眸色锐利地看向守门的两个侍卫。 他吩咐过,书房不许任何人进。 “属下拦不住大少夫人,请大人责罚。” 那两个侍卫齐齐跪倒。 “不是。”温雅琴摆手,拉着李行驭的袖子,温柔地解释道:“二叔,你别生气,是我强行要进来的。 这不是你这几日没在家吗?我想着你要回来了,这书房不得好好收一收吗? 你放心,你的东西我都没动,我让他们俩看着我整理的。” 离得近了,李行驭身上的松墨香叫她的心不由自主跳了跳。 “一人去领二十军棍。”李行驭不理会她,盯着那两个侍卫吩咐了一句。 “是。” 两个侍卫磕头,领责罚去了。 “二叔是怪我?”温雅琴白了脸,伤心欲绝。 “这是武德司的规矩。”李行驭拉回了袖子:“大嫂莫要多心。” 温雅琴僵直了身子,低下头伤心道:“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多管闲事了,若是你大哥还在就好了,大抵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操心这些事。” 她的夫君,李行驭的大哥,前几年在一场大战之中,为了保护李行驭,为国捐躯了。 “大嫂。”李行驭侧眸看她,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并未拿你当外人。” 若不是因为大哥,他不会对温雅琴如此和善。 “那就好。”温雅琴如释重负,抬起手去解他的腰带:“听闻你受伤了,嫂嫂看看你的伤,给你上药。” 李行驭侧身躲开,又往边上让了两步,眸底隐着不悦:“方才十四才给我换过药了,就不劳嫂嫂了。” 温雅琴收回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也好,你照顾好自己。 对了,明日你就成亲了,家里的事情我和母亲都预备好了,请帖也都散出去了,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李行驭断然道:“我还有公务要忙,大嫂先带峥儿去吧。 书房里有机要的事,大嫂看到了恐怕会有危险,以后还是不要进来了。” 他说着,便低头翻起书案上的公文。 温雅琴看着他高不可攀的模样,想起温娉婷所说的话,几年了,李行驭对她还是不假辞色,真的会对赵连娍一见钟情? 第73章 和新郎官打起来了 温雅琴离去之后,十四才重新进书房,打了热水,预备好了药粉。 “大人,换药了。” 李行驭放下笔,起身解了衣裳,在榻上趴下。 十四上前,小心地揭开他伤口上的纱布,纱布上沾着血,已经干涸了。 他拧了帕子,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这么久了,伤口还没结痂,边缘处泛白,可怖地张着,若是再深一点,恐怕能看见骨头。 “主子,不然还是请大夫来缝一缝吧?” 十四看得于心不忍。 主子好像从来不知道痛,无论多重的伤,都能像个没事的人一般。 “不必。”李行驭下巴枕在手腕上:“动作快些。” 十四不敢再多劝,继续忙碌起来。 门口,有人走了进来。 十四抬头,招呼了一声:“韩大人。” 是太府寺少卿韩润庚,主子的好友。 韩润庚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落在李行驭背后的伤口上。 李行驭侧过脸,散漫地笑了笑:“韩大人来了,坐。” 韩润庚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榻边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他向来沉默寡言,半晌也未开口,只是看着十四给李行驭上药。 “韩大人若是无事,我便要送客了。”李行驭坐起身,拢起衣裳,遮住了冷白结实的胸膛。 韩润庚望了他片刻才道:“既然不是她,为什么替她挡刀?” 李行驭系着腰带,露齿一笑,漫不经心:“找不到比她更像的人了。” 韩润庚眼神复杂:“你可真是,不可理喻!” “韩大人第一天认识我?”李行驭挑起线条优美的下颚线,睥睨着他。 “我不管你待人家是什么心思,既然娶了她,就别太委屈了她。”韩润庚正色嘱咐。 “我心里有数。”李行驭拍了拍衣摆:“没什么事,韩大人就早些回去歇了吧,我明日还要娶亲,就不留你了。” 韩润庚起身道:“我带了贺礼来,放在院子里了,你记得让人收起来。” “韩大人有心了。”李行驭看着他的背影,眸底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 寅时不到,钟氏和彭氏便进了赵连娍的屋子。 “母亲,二婶娘,你们来这么早,有事?” 赵连娍还未清醒过来,坐起身揉着眼睛看外面,天还没亮。 “这孩子,还没醒呢。”钟氏笑起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起来了,新嫁娘。”彭氏笑着拉过赵连娍的手。 虽然不情愿将赵连娍嫁给李行驭,但事已至此,今日要办喜事,自然不能将不悦写在脸上。 不管怎么说,也要欢欢喜喜的将赵连娍送出门,这才是侯府的体面。 赵连娍这才意识到,今日是她和李行驭大婚的日子。 钟氏道:“起来吧,让婢女们伺候着,你先穿上喜服,等会儿十全妇人和梳妆的就都来了。” “好。” 赵连娍风寒还没好全,又还困倦着,那也不好拂了母亲和二婶娘的好意。 “贾姨娘怎么还没来?”彭氏皱眉,问伺候的婢女。 赵连娍垂眸,长睫掩住眸底的情绪:“姨娘身子不好,起不来这么早,没事的。” 姨娘根本不在意她,或许此刻还在心疼温娉婷的遭遇呢。 彭氏与钟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去一趟净房。” 赵连娍提着裙摆往后走。 云蔓跟上去伺候。 “温娉婷那边怎么样了?”赵连娍才得了机会,小声询问。 昨晚,她便派人去找温娉婷要账了。 从前,温娉婷跟她要东西,总是说借,却从来没有还过。 如今,她自然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僵持着呢。”云蔓道:“她们母女,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那处。” 她说的,是温娉婷在雪堂巷的那个宅子。 “那就报官。”赵连娍抿了抿唇。 上辈子,温娉婷那样对待小狐狸,她不会对温娉婷动半分恻隐之心。 待她回到梳妆台前,脸色苍白的贾姨娘就着婢女的手,正好进了屋子。 “姨娘。”她招呼了一声。 贾姨娘应了一声,上前给两位夫人见了礼。 “贾姨娘,来坐吧。”彭氏招呼她。 贾姨娘笑着应了,取出个银镯子来,递给赵连娍:“娍儿,你也知道,姨娘身无长物。 这镯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今日就给你带走吧。 只盼着你日后和夫君和和美美的。” “谢谢姨娘。”赵连娍接过那个银镯子,递给了云蔓。 她垂着眸子,漆黑的眸底藏着酸楚。 母亲为了给她陪嫁,敢跟祖母撒谎,二婶娘送来的东西,一个箱子装不下,三婶娘虽然不咸不淡的,但添妆也不寒碜。 温娉婷母女被赶走的时候,姨娘可是给了一箱东西,到她出嫁,就只有一个银镯子。 钟氏和彭氏看在眼中,也都在心底默默叹息,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赵连娍是从贾姨娘肚子里出来的。 贾姨娘坐下来道:“娍儿,姨娘有一桩事要求你。” 赵连娍抬眸扫了她一眼,轻声问:“姨娘又要替温娉婷求情吗?” 贾姨娘叫她问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知道,你心里怪她们,上回的事情,也确实是娉婷做错了。眼下娉婷脸伤成那样,侯爷已经将她们母女都赶出去了,她们这也算是遭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就别再赶尽杀绝了吧?” “我只是要回我自己的东西,在姨娘眼里就是赶尽杀绝吗?”赵连娍从云蔓取过那个银镯子,忍住心底的酸涩,扬起一个明艳的笑:“这个镯子,姨娘拿回去吧,这件事,我不可能退步。” 赶尽杀绝吗? 对,她就是要将温娉婷母女赶尽杀绝,以报上辈子的仇恨。 “娍儿……”贾姨娘急促地咳嗽了几声。 “送姨娘回去歇着吧。”赵连娍将镯子塞在了贾姨娘手中,转身对着梳妆台,不再理会她。 云燕带人,将贾姨娘请了出去。 “十全妇人来了。” 外头有婢女欢快地喊。 “不用了。”赵连娍没有心思在这上头:“母亲,二婶娘,今日要招待宾客,你们去前头忙吧。 也别叫哥哥们拦门了,随意一些便好。” “瞎说,该做的事情一样不能少。”钟氏上前,理了理她发丝:“照着族谱说,我就是你母亲,旁人对你如何,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没放在心上。”赵连娍朝她笑了笑,没法子,还是按照她们的意思,净面梳妆。 “娍娍,你三哥和我哥,在门口跟新郎官在门口打起来了!” 许佩苓提着裙摆,从外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第74章 大婚 “三哥回来了?”赵连娍不由抬头问。 二房长子赵玉横,十五岁便去了军中,长年驻扎在边关。他原是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疼爱赵连娍这个唯一的妹妹。 李行驭什么名声? 要娶他的妹妹,他肯定不干。 “嗯。”许佩苓点头:“我哥去接的他,我跟着他们来的,你三哥说新郎官配不上你,在门口就动起手来了。” “这个臭小子,回来就闯祸。”彭氏起身:“大嫂,我们快去看看。” 三郎是她的大儿子。 “我也去吧。”赵连娍起身,提起裙摆。 “不用不用。”彭氏拦着她,又道:“佩苓,你替我们在这陪着娍儿。” 许佩苓点头应了。 “娍娍。”她挨着赵连娍坐下,挽着她手臂:“就要成亲了,有什么感想?” “嫁给李行驭,换做你,有什么感想?”赵连娍笑了笑。 许佩苓闻言叹了口气,又宽慰她:“你往好处想,至少他们家人口简单。” 镇国公和长子都战死了,就剩下一个国公夫人,一个大房的少夫人带着儿子,再然后就是李行驭了。 满帝京的大户人家,再找不出比镇国公府人口更简单的了。 “你忘了?他后院还有那么多女人呢。”赵连娍笑起来。 “那有什么?”许佩苓满不在乎道:“她们又没生下他的孩子,你嫁过去就是你说了算。” “不说他了。”赵连娍看她:“你哥也回来了?” “对啊。”说起自家哥哥,许佩苓眼眸亮了:“我哥就驻扎在城外,他三两日就回家一趟的,这是他今日回来给我带的。” 她说着,得意地扬起一个草叶儿编的蚱蜢来。 “对了,还有贺礼。”她想起来又道:“在外头,也是我哥准备的,我哥可仔细了。” 赵连娍看她说起自家哥哥滔滔不绝的样子,心里一阵犯紧,弯眸含笑道:“你哥这样好,将来你嫂嫂一定会很幸福。” “嫂嫂?”许佩苓面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没有想过这件事。 “对啊,你哥早晚会娶嫂嫂的。”赵连娍注视着她。 她要将这个唯一的朋友从迷途上拉回来。 许佩苓只知道,兄长许新淦是抱养回来的,却不知许新淦其实是她父亲的私生子。 许新淦向来对许佩苓这个妹妹疼爱有加,无微不至。 上辈子,许佩苓爱上了许新淦,在许新淦与旁人家的姑娘相看过后,要定亲的时候,向许新淦表白了。 然后,许佩苓就知道了同父异母的真相,许佩苓无法接受,数度崩溃到自尽,在一个雨天离开家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再后来,赵连娍自身难保,也就没有再得到许佩苓的消息了。 许佩苓秀气的眉头皱着,不说话了。 赵连娍又道:“我看你哥哥眉眼里,和你倒是有几分相似,有没有可能你们是亲兄妹?” “怎么可能?”许佩苓猛地抬起头来:“哥哥是抱养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这么说的。” “是抱回来的没错。”赵连娍干脆道:“但是,许伯父在外打仗,一去就是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多。 当时,伯母一直怀不上孩子。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许伯父急着想要孩子,所以在外面生了孩子,抱回来给伯母养?” 虽然这么说,挺毁许伯父形象的,但为了救许佩苓,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娍娍,你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这个?”许佩苓皱着秀美的小脸。 “猜测罢了,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赵连娍拉过她手:“如此,你和你哥哥就多了一层亲缘关系,那不是更好吗?” 许佩苓有点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那样,她这点心思恐怕要早点掐灭了,可是怎么可能? “姑娘,吉时到了。” 云蓉进来招呼。 “门口怎么样了?”赵连娍问。 “四少爷和七少爷他们拦住三少爷了,外头都说咱们家疼女儿呢,姑娘不必担忧。”云蔓笑着回道。 “那就好。” 赵连娍起身。 许佩苓惊奇道:“诶?娍娍,你这是御赐的鸾袍?” “嗯。”赵连娍点头。 “真好。”许佩苓理了理她衣摆:“李行驭也不全是坏处,这身衣裳都够你在帝京风光的了。” 赵连娍笑了笑,有什么用? 出了院子,小葫芦已经梳妆妥当了。 “阿娘好好看呀。” 瞧见赵连娍,她欢喜地扑上去。 海棠红的小袄裙,配着赤金色襦裙,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圆乎乎的小脸雪白粉嫩,眉眼弯弯露出一排小牙,跑起来项圈上珠宝叮当作响,喜庆又富贵。 从她欢快的模样,就能看出她有多开怀,阿娘嫁给叔叔了,从今往后,她有爹爹了! “慢点。”赵连娍牵过她,去到正厅,拜别父母后,转身出门便看到三哥气呼呼地站门口。 四哥和七哥几人拉着他。 李行驭一身朱红喜袍,前襟处竟然绣着太子才能用的四爪蟒,看样子这又是嘉元帝的恩宠。 他似笑非笑望着赵连娍,喜庆的颜色衬得他精致的眉眼矜贵清润,眸底含着情意,好似个终于娶得心上人的少年郎君。 与疯起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赵连娍团扇遮面,牵着小葫芦缓步上前。 李行驭俯身抱起赵连娍。 小葫芦懂事的松开手,双眸亮晶晶地望着李行驭,软软地道:“哇,叔叔力气好大。” 李行驭望着她,眸底不禁有了笑意:“你等等。” “嗯。” 小葫芦用力地点头。 李行驭抱着赵连娍往外走。 赵玉横又要往上冲。 “三哥,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冲动。”四郎李玉柳和两个兄弟死死拽住他。 赵玉横挣不开,高声道:“小妹,他要是欺负你,你回来和三哥说,三哥帮你收拾他!” 赵连娍心下感动,也觉得对不起他,三哥才从边关回来,就为了她生这么大的气。 李行驭将她安置在花轿内,转身回正厅抱起小葫芦。 “好高呀!”小葫芦两只眸子弯成了小月牙,单手抱着他脖颈:“叔叔……” “叫爹爹。”李行驭纠正她。 小葫芦欢喜极了,咯咯笑了两声唤她:“爹爹。” 高堂之上,赵廷义等人见此情景,都松了口气,看样子李行驭是能接受小葫芦的。 也不知为何,李行驭觉得这软软的“爹爹”两个字,好像叫进了他的心扉,他的心禁不住跟着小葫芦奶呼呼的语调一起化开了。 赵连娍接过小葫芦,坐在自己身旁。 外头鞭炮与鼓乐声齐鸣,一时热闹非凡,花轿缓缓动身了。 小葫芦好奇心重,忍不住将窗帘先开一道缝往外看,赵连娍瞧见外头人山人海的抢着李行驭洒的利是钱,也是意外。 不是说一切从简吗?怎么会这么热闹? 进镇国公府拜堂时,更是叫她意外,除了太子、宁王等一众王爷,还有文武百官,几乎一个不缺,竟然全都来贺喜了。可见满朝堂就没有一个不怕李行驭的。 赵连娍被媒人带着,依着习俗做足了各项礼仪,又与李行驭拜了堂。 本以为可以回到新房喘口气,不料京兆尹府尹却在正厅八仙桌上铺了文房四宝,笑着将笔递给李行驭:“知道李大人繁忙,下官特意将婚书带来了,李大人和夫人落上大名便可。” 赵连娍闻言险些折断手中的扇柄,这老儿真是多事,谁要和李行驭领婚书了? 第75章 唇上染着她的口脂 宾客中,有不少人对京兆府尹讨好李行驭的行为不屑,但终究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府尹大人考虑地周到。”李行驭心情颇好,提起笔在婚书上利落地写上名字,将笔递给赵连娍。 赵连娍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只好接过笔,在李行驭名字旁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人一个笔力遒劲,一个字迹秀美,放在一处,倒也和谐悦目地很。 “恭喜,恭喜……” 周围贺喜之声不绝于耳。 “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一声高唱,李行驭牵着大红绸花,将赵连娍引入了新房。 “晚些时候,下官来请大人。” 礼官说话,都不敢抬头看李行驭,说罢了便退了出去。 小葫芦在门口瞧着爹娘,喜不自胜,抬脚便要进新房。 奶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将她哄走了,这是该新郎新娘独处的时候。 赵连娍浑身疲惫,但在门合上的那一刻,陡然有了精神。 屋子里只剩她和李行驭了! 李行驭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含笑,缓步朝她走来。 赵连娍心缓缓提了起来。 李行驭在她跟前站定,取过秤杆,将她遮面的团扇拨开,偏头打量她。 赵连娍垂着眸子,鸦青长睫微微颤动,几乎掐断了扇柄。 “累了?”李行驭长指勾起她下巴。 赵连娍被迫抬头看他,昳丽的小脸含了几分紧张害怕,瑞凤眸隐隐泛着泪光,庄重贵气的装扮叫她瞧着好似一朵明艳倾城的牡丹,只是花瓣上沾着点点露珠儿,叫人心软。 李行驭看了片刻,忽然俯首在她唇瓣上亲了亲。 赵连娍一点也不敢动,只觉得他唇瓣温热,气息也是热的。 “去,看看那个箱子。”他只轻轻碾了碾她唇,便松开了她。 赵连娍看了看他手指地方向,听话地走过去,开了乌木箱。 “看看。”李行驭垂眸看着她。 入目金灿灿的,全是各种金首饰,上回李行驭给她又夺回去的牡丹簪赫然在最上头。 李行驭取过边上的一沓银票,递给她:“扬州的私盐。” 赵连娍不知所措地接过,父亲说李行驭将那些私盐都上缴朝廷了,难道说只是交了一部分?那他现在给她这些银票,是什么意思? “纱橱里的衣裳,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是你的。”李行驭在床上坐下,倚在床头懒洋洋地开口:“后院归你管,铺子和庄子,你来经营。” 赵连娍踌躇了半晌才道:“大人不必……” “还叫大人?”李行驭挑眉睇着她。 赵连娍顿了片刻,垂眉敛目:“老爷……” “老爷?”李行驭笑了一声,长臂一伸将她勾进怀中,挑起她下巴:“你是真怕我,还是假怕我?” 这女子会装可怜的很。 赵连娍坐在他腿上,抬眸便看到他唇上沾着她的口脂,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暧昧至极,她小脸一下滚烫。 不得不承认,李行驭生了一副好皮囊,不疯时一双乌黑狭长眸子也是潋滟生情,矜贵昳丽,叫人不自觉看呆了去。 “叫夫君。”李行驭指尖轻挠她下巴。 “夫君……”赵连娍收敛心神,语调清软道:“夫君不必给我这些,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听的。” 既然嫁进来了,她自然会尽替身的本分,当然,该利用的她也不会客气。 “给你就拿着,这点东西,我不至于出尔反尔。”李行驭抬手取了她头顶的鸾凤冠。 赵连娍乖顺地靠在他怀中,心中嗤笑,你又不是没出尔反尔过。 李行驭低头在她额头处轻轻嗅了嗅,嫌弃地推开她:“去沐浴。” 脂粉的香气,遮住了她身上的鸢尾花香,一点也不好闻。 “这个时候沐浴?”赵连娍眸色迷茫:“教礼仪的嬷嬷说,要婚宴过后……” 照着礼仪,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捏着团扇,与李行驭说话。 李行驭应该坐的远远的,方显君子之风。 更别说摘下头冠、沐浴一类的事了,那都是晚上才能做的,现在前头筵席还未开始呢。 “我就是礼仪,去洗。”李行驭不由分说,吩咐一句便起身往外去了。 云蔓和云蓉很快便进来了,二人瞧见满箱的金首饰,都呆了呆。 她们在外面一直提心吊胆的,担心姑爷会不会突然发起脾气来为难姑娘,没想到姑爷一反常态,不仅没发脾气,还给了姑娘这么多好东西。 “放进去,盖上吧。”赵连娍将银票递给云蔓。 这些东西,她可不敢动。 李行驭给是给她了,谁知道他性子上来了,什么时候会朝她要回去? “奴婢让她们打热水来。” 云蓉往外走,方才李行驭出门时交代过了。 赵连娍任由云蔓解着衣裳,喜服好看是好看,但太过纷杂繁琐,穿在身上也厚重,不是很舒服。 既然是李行驭的意思,那她就沐浴换一身寝衣,再舒服不过。 整个身子泡进浴桶中,赵连娍舒坦的舒了口气,靠在了浴桶边缘。 “姑娘,今日小贾氏还想偷偷藏起些东西,全被云燕发现了。”云蓉替赵连娍搓洗手臂,说起云燕传回的消息。 “温娉婷呢?”赵连娍眯着眸子,慵懒地问。 “去了宁王府。”云蓉道。 “让云燕盯紧她们母女。”赵连娍抿唇笑了笑,温娉婷都那样了,还能进朱曜仪的门,不知朱曜仪是重情意呢,还是他不挑食? * 李行驭径直出了远门。 十四等在门口,见他出来,默默跟了上去。 李行驭沿着道路,径直往前厅去,婚宴隆重,宾客众多,他自然是要去主持的。 “小叔。”温雅琴迈着轻盈的小步,迎面而来。 “大嫂。”李行驭站住脚,微微欠了欠身子,乌浓的眉目之间有了浅浅的疏离。 “这怎么弄得?”温雅琴抬眼见他唇上沾着的口脂,瞳孔不由缩了缩,抬手便要帮他揩。 李行驭当真如此喜爱赵连娍?这么一会儿,就忍不住亲上了? 她心中起了火一般,后院里那么多女人,她都清楚,李行驭从没碰过任何一个,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那些女人每次进李行驭的房间,不是唱歌就是说话,要么制香。 赵连娍真就这么特别么? 李行驭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看向十四。 十四向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到自家主子唇上染着的口脂时,瞳孔还是不由得震了震,主子看着清心寡欲的,不像是这么急色的人啊? 第76章 李行驭是真变态 李行驭见他只盯着自己,不由挑眉。 十四回过神,指了指自己的唇:“主子,您擦一擦。” 李行驭会过意来,取出帕子在唇上拭了拭,垂眸看着白帕上的红痕,鲜少没有生出厌恶之心。 从那次垂死归来之后,他对这些能遮掩气息挡住他找人的东西,都很反感。 收起帕子,他沉声问:“嫂嫂有事?” “我听闻新房叫热水了,这才赶来。”温雅琴望着他:“弟妹新婚不懂,这沐浴要留到晚上入睡前……” 她眼底闪过晦暗的情绪,李行驭素来爱洁,竟然没有丢了这帕子? “是我让她沐浴的,大嫂不必管。”李行驭淡淡回了一句,抬步去了。 温雅琴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转身继续往新房去了。 * “弟妹,弟妹……” 赵连娍全身没在热水中,正泡得舒适,忽闻外面传来急切的声音。 “堵门。” 赵连娍睁开眸子,反应极快地吩咐了一句。 李行驭这间卧室,是带专门的盥洗室的,她眼下正在盥洗室内,盥洗室是有一道窄门的。 云蔓、云蓉忙放下手头的东西,双双走过去背靠着门。 “弟妹,你在里面吧?”温雅琴推了推门,见推不开,曲指在门上敲了敲。 赵连娍黛眉紧蹙:“你是何人?何故闯入我的新房?” 她心念急忙转,听称呼,来得人应该是李行驭的大嫂温雅琴? 听闻温雅琴为人温雅和善,上孝敬婆母,下疼爱孩子,又是个痴情的,夫君去世多年,也未有过改嫁的心思。 这镇国公府,李行驭声名恶劣,温雅琴却是帝京小媳妇们的典范。 赵连娍心中不悦,不管温雅琴名声多好,也不该擅自闯入别人的新房吧?何况她还在沐浴,温雅琴竟然试图推开盥洗室的门。 镇国公府的人是不是多少都沾点不正常? “我是你大嫂。”温雅琴语气焦急,语速却并不快,声音也不算大:“你怎么能现在沐浴呢?这不吉利。 我才听了消息赶来,没想到却已经晚了,你快出来。” “大嫂请稍等。” 赵连娍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云蓉招手。 云蓉上前伺候她出浴,云蔓则继续守着门。 “不必着急,先替我擦拭头发。”赵连娍低声吩咐了一句。 温雅琴无礼在先,她也就不必太客气了,让温雅琴先等一等吧。 温雅琴等了半晌,忍不住又敲了敲门:“弟妹?” 里面没有回应。 温雅琴心中极为不悦,赵连娍这是恃宠而骄? 门忽然开了。 赵连娍穿着青色寝衣走了出来,鸦青发丝擦至半干,披散在腰间,朝着温雅琴福了福:“不知大嫂会突然前来,沐浴耽搁了,还请大嫂见谅。” 她肤光莹白胜雪,新月眉,凤眼樱唇,因为新出浴,巴掌大的小脸叫热气晕染出一层樱粉,宛如轻雾中的招摇的芍药花,勾人而不自知。 温雅琴有一瞬间的自惭形秽,随即挺直脊背,露出一个和善亲切的笑:“弟妹,冒昧进来也是事出有因,还请弟妹不要见怪。” 这是她第一次见赵连娍,未婚先育,声名极差的赵连娍,竟有这般的好容貌,不过生得好看又如何?还不是不知廉耻吗? 李行驭是看中了赵连娍这张脸? 不对。 后院里那些女人当中不乏下面官员送的瘦马,虽然没有胜过赵连娍的,但也不差,而且举止更勾人,也没见李行驭碰过。 赵连娍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大嫂都进来了,再说见怪,也没什么用处。”赵连娍瞥了温雅琴一眼,轻轻回了一句,在榻上坐下,示意云蔓继续替她擦拭头发。 李行驭这个大嫂,看似温婉,但仔细瞧她眉眼,还是能看出寡淡刻薄的,再加上这般闯入门的行径,可见此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赵连娍心中郁郁,她受李行驭一个人的气就足够了,镇国公府其他人,休想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温雅琴本以为,赵连娍受万人唾弃,定然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却不料,赵连娍竟然如此的有气势且有底气,她强忍尴尬道:“我知道,我这样闯进来,惹得弟妹不高兴了。 这样,嫂子给你赔罪,嫂子也是事出有因。” 她说着,对赵连娍福了福。 “若是因为沐浴之事,大嫂可以走了。”赵连娍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不只是这一件。”温雅琴含笑在她身旁坐下,手藏在袖中掐破了薄薄的油布,她用力过大,几乎掐破自己的指尖。 赵连娍侧眸望她,眉心微皱。 “让她们下去吧。”温雅琴拉她手,看向云蔓、云蓉:“我有些体己话,想和弟妹说。” “不必。”赵连娍躲开她亲昵的动作,轻声道:“她们皆是可靠之人,大嫂有什么话直说吧。” 她望着温雅琴,眸色水润,语调软软的似乎很好说话,实则却一点面子也没有给温雅琴。 温雅琴笑得勉强:“也好,正好叫她们帮你记一记。” 好一个嚣张的赵连娍,且等着吧,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大嫂请讲。”赵连娍侧脸对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从温雅琴的角度,能看到她的侧颜,鼻梁翘挺,眼睫纤长,脸颊弧度更是完美到好似谁精细雕琢过。 温雅琴暗暗捏紧了手心,这样的容貌,她一个女子看着都移不开眼睛,何况男儿。 “大嫂?”赵连娍见她迟迟不语,心中不耐。 “是这样。”温雅琴回过神道:“之前,小叔的起居都是我在照顾,如今你来了,就要交给你了。 他这个人,对吃的东西特别挑剔,见到不喜欢的食物,就会没胃口,以后你给他预备吃的,先遣人来问过我。” 赵连娍没有说话,她才不会给李行驭准备吃的,李行驭信不过她,她也不会自寻死路。 温雅琴接着道:“他穿衣服,也要绣工极好的,尤其是贴身的亵衣、垮裤,必须是棉丝所制,且要缝合的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摩擦,大小也要合适,否则他会不舒服。” 赵连娍不禁看了温雅琴一眼,亵衣?垮裤? 这不对劲吧? 温雅琴一个大嫂,管小叔子这些贴身的衣物,还知道他的喜好? 她察觉出异样,温雅琴这根本不像叮嘱,反而像是在……炫耀? 难道说,李行驭和他嫂子…… 她倒是听谁提过一嘴,说李行驭对寡嫂寡母都是恭顺有加,会不会这就是内情? 同一屋檐下,小叔子和寡嫂……啧啧啧,李行驭是真变态! 温雅琴不知她心中思量,眸中满是柔光:“他这个人,睡不好,脾气就大,你们婚后最好是分床睡……” 第77章 我替他洞房 赵连娍垂眸看着自己指尖,抿唇不语,温雅琴到底有没有分寸?这都管到他们婚后睡不睡在一起了?就算真是那回事,也该避讳着些吧? 李行驭睡不好? 没觉得。 每次去找她,不都睡得挺香吗? 云蔓看看温雅琴,皱着眉头。 云蓉几乎忍不住要开口了,这像是做大嫂的说得话吗? “他不喜欢繁复的花纹……” “他不喜欢熏香……” “这新房里,都是照着他的喜好布置的……” 温雅琴絮絮叨叨,后来好像不是说给赵连娍听的,而是在自言自语自己的深情。 赵连娍一样没记住,只觉得脑子空空,困倦得很。 温雅琴看她神色迷离恍惚,心中暗喜,是袖子里无味的迷药被赵连娍吸入,开始起作用了。 温娉婷也不知从哪里弄的这种药,她起先觉得,光靠吸入恐怕不起作用,没想到竟然这么灵光。 “大嫂。”赵连娍扶了扶额头:“我有些倦了,你先回去吧。” 她站起身,身子晃了晃,脑子还能维持清醒,但身上却没什么力气。 云蔓、云蓉也同时觉得不适。 “好。”温雅琴目的已然达到,自然不会久留。 她满面春风的走了出去。 赵连娍风风光光进来,出去恐怕就狼狈不堪了,或许根本就没命活着出去。 云蔓合上门回头,赵连娍已然在软榻上侧躺了下来。 “姑娘,奴婢身上没什么力气了……”云蓉说着话,便瘫坐在地上。 “奴婢也是。”云蔓倚着门坐下,心下惊恐。 “云蔓,叫人!”赵连娍心知不对,吩咐了一句。 云蔓将门拉开一道缝,朝着外面呼唤,但半晌也没人理。 外头,忽然响起焰火之声,窗户虽然关着,窗纸却随着焰火颜色变幻,想也知道此刻的天空被红的绿的焰火布满,定然美极。 温雅琴站在园子里,仰头看着漫天焰火,笑了一声,小叔真是够用心的,谁家成亲舍得放这么多焰火? 那就让赵连娍在喜庆的焰火中绝望吧。 她转头,看了看那个钻进新院的身影,是时候去请小叔了。 新房内,赵连娍主仆三人都倒下了。 “你们脑子可昏沉?”赵连娍维持着冷静。 “奴婢还好,就是身上提不起力气。” “奴婢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回她。 赵连娍蜷起手指,想掐一掐自己,都做不到。 温雅琴到底是用什么迷倒她的? 想起温雅琴,她脑中灵光乍现,温雅琴,温娉婷,两人都姓温。 小贾氏之前似乎提过,她夫君的爷爷和温雅琴的长辈是连过宗的,只不过事过多年,且镇国公府又有个李行驭,他们不敢随意登门。 是温娉婷与温雅琴合谋? 这两人一个仇恨她,一个嫉恨她,大概是不谋而合吧,朱曜仪到如今还让温娉婷进门,这其中必然少不了朱曜仪的影子。 温雅琴进门之后,她并没有吃任何东西,迷药,应当是吸入的…… 正思量之间,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踢开。 躺在门边的云蔓被撞进屋内。 “什么人?” 赵连娍质问一句,但因为没有力气,声音显得软绵绵的。 那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他环顾了一眼新房内的情形,嘿嘿笑了一声:“李行驭成亲,我替他洞房。” 李行驭是何等样的人?新婚之夜睡了李行驭的妻子,足够他吹嘘一辈子。 何况,宁王还给他那么多赏赐? 他坐到榻边,先捏起赵连娍的下巴,仔细打量了。 赵连娍奋力一掌打开他的手。 “老实点!” 那人一巴掌扇在赵连娍脸上。 疼痛反而让赵连娍身上有了力气:“你知道我的身份,碰了我,你只有死路一条!”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少夫人。”那人恬不知耻的扯她寝衣。 赵连娍捂着寝衣,庆幸这是新婚母亲给她新做的,用了厚实的布料,不至于一扯就破。 “对方给你多少银子,我出双倍……” “你一个平南侯府的庶女,能拿出什么东西?” 这庶女当然比不得宁王钱财多,不过谁会嫌钱多烫手的? 那人想到这里,手下一顿,起了贪心,反正赵连娍很快就会死在李行驭剑下了,拿她点东西也不会有人知晓。 “我有,我有很多东西,在那个乌木箱子里,你可以去看。”赵连娍指了指李行驭之前才给她的乌木箱。 那人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下,起身走了过去。 反正,赵连娍现在动不了,敢骗他,他等会儿一定好好收拾她。 赵连娍将舌尖放在两齿之间,随时预备咬破舌尖,能让身上有点力气。 那人走到乌木箱边,一把开了盖子,里头金灿灿的首饰晃花了他的眼睛,赵连娍说得竟然是真的,这么多金首饰! 他随手拿起一件,隔着遮面的黑布咬了咬,是真金!他一下兴奋起来。 他搓搓手,左右瞧了瞧。 “你可以连箱子搬走。”赵连娍侧眸,勉强能看见他似乎正在找东西装那些首饰。 “箱子多重?想骗老子。” 那人开了纱橱,将里头衣裳随意往外翻,翻出来一条素白色阔腿胯裤,将下面打了两个结,俯身装起来。 赵连娍在心里叹了口气,总算能延误点时间,早知道就该将云燕带在身边的。 那人挑着大的,重的首饰装,将那些小的,还有地契、铺契之类的纸张全丢到一旁,散了一地。 铺子、房子这些东西,他是不敢要的,李行驭随随便便就能查到他头上了。 终于,他将那两个裤腿装满了放在一旁,目露淫光,朝着赵连娍走去。 赵连娍见他逼近,一口咬在了舌尖上。 *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头灯火辉煌。 李行驭身着太子规制的喜服,乌浓的眉目之间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斜坐于主位,接受着一波又一波人的贺喜。 他虽是主家,但并没有给宾客敬酒的意思,反而是那些宾客,争先恐后的上前,生怕哪里不够殷勤,叫他记了仇。 十四快步走到李行驭身后,俯身说了一句什么。 李行驭放下酒盅站起身。 大厅里顿时一静。 “小叔,我……” 温雅琴看见这一幕,才迟迟开口。 总要多给点时间,才能让新房里的生米煮成熟饭,估摸着这个时候火候也差不多了,李行驭去,正好能看见最精彩的一幕。 “大嫂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我有些事,诸位尽兴。” 李行驭接过十四递上的剑,勾回腰带上,疾步往外去了。 他说话几乎不亚于圣旨,没有人敢多问一句,一众人看着他步伐凌厉的消失在门边,纷纷猜测不知道是谁又要遭殃。 温雅琴暗暗掐紧了手心,十四送的是新房的消息吧?李行驭是得知赵连娍出事了,才这么着急的吧! 第78章 梦魇 新房,窗棂上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 黑衣蒙面人没想到,赵连娍已经中了迷药还这么难缠,揪着她衣襟抬手又给了她两巴掌。 “砰!” 一声巨响,门被直直踹倒。 一柄利剑悄无声息从蒙面人的后心穿过,剑尖直指着赵连娍鼻尖,血喷了赵连娍一脸。那蒙面人浑身失力,两臂垂了下去,用尽全力侧头看向李行驭。 李行驭双眸猩红,眸底满是暴戾,怒气滔天,犹如地底爬出的修罗恶鬼。 眼前的情景,与脑海中从前的一幕慢慢重合,好像是无数次梦魇中的一次。 他痛苦的怒吼的了一声,宛如一头暴怒的孤狼,手中使力,尸体滚落到地上,手起剑落,那蒙面人的脑袋便滚到一旁去了。 赵连娍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张嘴大口喘息,脖颈下裸露的肌肤沾满了鲜血。 李行驭收了剑,俯身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浑身微微颤抖,在她耳畔低声呢喃:“这一次,我救到你了……” 赵连娍眼前的光逐渐暗了,她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李行驭的怀抱这样安全。 “打热水来。” 李行驭俯身抱起赵连娍。 十四答应了一声,不过片刻去而复返:“主子,大少夫人来了。” 李行驭皱眉望他。 十四立刻低头:“属下知道。” “小叔……”温雅琴进了外间。 十四忙上前拦着她:“大少夫人,主子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我又不是旁人。”温雅琴试图绕过他。 “主子说的是任何人,还请大少夫人不要为难我。”十四每一步都堵着她的去路。 温雅琴皱眉,朝着内间的方向道:“小叔,婚宴才不过一半,你不去陪着宾客,只怕他们……” “他们如何?”李行驭的声音传出来,语气森然。 温雅琴语气柔和:“你别生气,那些人,就爱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你可不能落人话柄。” 若是外人听到李行驭如此语气,定然吓得魂飞魄散。 她却是不怕的。 她知道李行驭不会伤害她。 “不必管。” 李行驭回了一句,抱着赵连娍进了盥洗间。 他落人话柄的事多了,不在乎这一件。 温雅琴想知道赵连娍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形,又与十四拉扯了一会儿,见十四当真不肯让步,这才无奈退去了。 李行驭又在里头吩咐:“屋子里清理一下。” 十四唤了人来收拾。 李行驭将赵连娍的衣领拉开,只看了一眼,口中骂了一句,将她安置在浴桶里:“十四,叫两个婢女进来。” 待赵连娍换了一身寝衣,被婢女们抬出来,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了。 将赵连娍安置在床上,下人们便退了出去。 李行驭也不客气,沐浴后便上床抱着赵连娍闻了闻,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睡到半夜,他热醒了,怀里跟抱着个火炉似的,睁眼便瞧见赵连娍小脸通红,呼吸炙热。 他抬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入手滚烫。 “之前的本事呢?这点事吓成这样。”他眉眼里满是不耐,朝着外头唤:“来人。” “主子。” 云燕走了进来。 云蔓、云蓉都中了迷药,十四觉怕他不方便伺候,所以派人去将云燕喊了回来。 “熬一盅羚角方来,另外取一丸受惊丸。”李行驭吩咐着,披上了外衫。 “主子……”云燕欲言又止。 “怎么?”李行驭套上了鞋子。 “羚角方稀有,平日只有您……”云燕低下头。 那羚角方吃风寒,一吃便见效,远胜于寻常的风寒方,羚角要正好十年的野羚羊犄角,十分难得,用一副少一副。 再一个,她从未见主子对谁这么好过。 “去扬州时未带着,否则早给她吃了。”李行驭起身,皱眉俯视云燕:“她是我的人。” 他很不痛快。 “是。”云燕脸色发白,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李行驭回身看了看床上的赵连娍,倒了半盆温水,拧了帕子给她擦拭。 卷起袖子,赵连娍纤细的手臂宛如凝脂,因为发烧透着淡粉,悦目至极。 李行驭擦了两下又将她袖子拉了下来,这女子处处都在引诱她。 他在床边立了一会儿,忽然俯身嗅了嗅,大概是因为发热,赵连娍身上的香气浓郁了些。 他干脆丢了帕子上床,重新将赵连娍抱进怀中。 赵连娍昏睡中热得难受,又没力气挣脱他的怀抱,只将身上的喜被全踢了。 李行驭也不管,只是抱着她一直嗅。 云燕重新进门来,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她垂了眼:“主子。” 李行驭顿了片刻,才坐起身,接过碗和丸药:“下去吧。” 他单手捏着赵连娍的两腮,将丸药丢进她口中,接着将人扶起来:“赵连娍,吃药。” 赵连娍浑身乏力,头痛得几乎裂开,浑噩之中只觉得什么又苦又腥又热的东西灌进口中。 她是拒绝的,奈何喂她吃的人根本不容她拒绝。 放下空碗,将赵连娍放平,李行驭又在她脸上捏了两下,方才喂丸药时发现她脸软软糯糯的,捏着怪舒服的。 清早,赵连娍睁眼,看着烟青色的帐顶迷茫了片刻,陡然想起昨夜之事, 她一惊,扭头向身旁看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房间里还是昨日的摆设,昨晚的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 她支起身子,骨子里好似有一种风寒痊愈后的紧绷感,但并不难受。 “云蔓?” 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少夫人。”云燕走了进来,恭敬行礼。 赵连娍偏头看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十四派人去和奴婢说,姑娘有危险,奴婢便回来了。”云燕低着头回。 “云蔓她们呢?” 赵连娍打量了她两眼,不知道为什么,云燕好像比之前对她恭敬了。 之前也不是不恭敬,但不像现在这样发自心底。 “她们身上还没好,估计还要两日。”云燕回。 “替我起身吧。” 赵连娍下了床。 她没有问李行驭的去处,他们之间,针水不犯河水才好。 云燕上前伺候,心中有点失望,少夫人怎么半句不问主子? 李行驭提着剑进了屋子:“起来了?” “大人。”赵连娍垂眸唤了一声。 看他大汗淋漓的样子,似乎是才练了剑回来。 “唤我什么?”李行驭挑眉。 赵连娍只好改了称呼:“夫君。” 李行驭将剑归了鞘,在架上的铜盆边拧着帕子洗脸:“随我去母亲那里敬茶。” 第79章 一副被滋润过的模样 赵连娍看了他一眼,原来李行驭这样的人娶了妻子,也是会照着规矩带着妻子去长辈面前敬茶的吗? 这样看来,李行驭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情味的。 “过来。” 李行驭丢下帕子,进了盥洗室。 赵连娍不知道他叫她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李行驭好不容易正常了,她不能激怒他。 一进盥洗室,便见李行驭赤着冷白精壮的上身,正解着胯裤。 赵连娍几乎惊叫出声,忙撇过脸去,脸臊得通红。 她收回方才觉得李行驭正常的想法!好好的,当着她的面脱衣裳,他想做什么? 李行驭跨进浴桶坐着,偏头打量她,唇角微微勾着似乎很愉悦:“装什么?又不是什么黄花女儿家。” 赵连娍闭了闭眼,不理会他,不是黄花女儿家也不能见得就能受得了他这样,再说那些事她都不记得了! “过来给我沐浴。” 李行驭将浴巾丢给她。 赵连娍握着浴巾,一时不知所措:“我不会伺候人,我去叫婢女进来……” 她以为,经过了上辈子的事情,她遇到什么事情都能维持冷静,事实上大部分时候也是如此的。 但每次对上李行驭,她就好像从前那个未出闺阁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常常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行驭不是正常人。 “站住。” 李行驭叫住她。 赵连娍只好站住脚。 “过来。”李行驭下令:“到这边来。” 赵连娍只好站到他指定的位置。 李行驭忽然起身,背对着她,懒懒地问:“你伺候我擦洗,是不是天经地义?” 赵连娍看到了他后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即使已经结痂开始痊愈,也触目惊心,那日的情形模糊出现在脑海中。 其实,她当时只是隐约感觉到李行驭替她挡刀了,但是因为几乎昏厥,印象并不深刻。 此刻看到这道可怖的伤痕,她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也才知道李行驭到底承受了什么。 不过,既然有伤李行驭一早还练什么剑?他真的不怕疼? “快点。”李行驭不耐地催促。 赵连娍俯身,浸了浴巾拧干了给他擦洗。 她眼观鼻鼻观心,想应付了事,但手下的冷白肌肤硬是吸着她的目光,肌肉匀称,腰部线条结实有力,后腰处腰窝浅浅,再往下…… “嘶,专心点!” 李行驭被她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赵连娍回过神来,几乎想给自己一巴掌,再好看这也是李行驭啊!她怎么能看他看得入了神? 她收敛心神,仔细替他擦拭后背,这才察觉,李行驭背上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只是他恢复得好,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但这道大的伤痕,以后必然是要留下一道大疤了。 “出去吧。” 李行驭转身,自个儿提过热水桶冲身子。 赵连娍忙遮住眼眸,逃也似的出了盥洗室。 “弟妹……” 才走出来,外面便传来温雅琴的声音。 赵连娍皱眉,温雅琴昨夜才对她做了那样的事,这一早就找上门来了,真是毫无顾忌。 大概,是李行驭真的宠着温雅琴吧。 “大嫂,这么早有事吗?” 赵连娍走出门,朝她福了福,语调清软,不动声色。 温雅琴有李行驭做倚仗,昨夜迷药的事,她也拿不出证据,暂时先把这笔账记下,以后有机会慢慢还给温雅琴。 “我来……”温雅琴打量她:“你这衣裳怎么弄湿了?” 赵连娍腰肢纤纤,小脸绯红,如画的眉目似含了春水,娇美难言,一点也没有她想象中的狼狈模样。 怎么回事? 按照温娉婷所说,赵连娍如果能逃过一死,起码两三日起不来床,这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而且看起来一副被滋润过的模样。 她心中的妒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赵连娍低头看了看腰带处沾湿的地方,涩然笑言:“才伺候夫君沐浴,不小心弄上去的。” 她现在不能拿温雅琴如何,但气气她总好。 反正,她说得是实话。 温雅琴面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我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叫你们去母亲那里敬茶,怕你们起得晚了。” 沐浴? 不过一夜,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吗?前日她要看一看李行驭的伤口,李行驭都不让。 李行驭那么爱洁的人,就不嫌赵连娍未婚先育的身子脏么? “谢谢大嫂惦记。”赵连娍弯眸谢过。 她含笑看着温雅琴,礼仪周到,无可挑剔,却又偏偏不请温雅琴进去坐,只在廊下和温雅琴僵持着。 温雅琴暗暗咬牙:“我先去母亲那里等你们。” “大嫂走好。”赵连娍笑着嘱咐了一句。 温雅琴攥紧了手,头也没回。 “阿娘。” 小葫芦牵着奶娘的手,从耳房里走了出来,欢快的扑向赵连娍。 她橙黄的小袄配着竹青的小裙子,头顶上两个小揪揪,圆乎乎的小脸白生生的,漆黑的眸子弯成了小月牙。 赵连娍转身看到女儿,面上客套的假笑瞬间化为真切的笑意,她俯身接住小葫芦,将她抱起来:“乖宝起来了,阿娘亲一亲,唔,好香啊。” 她说着,在女儿小脸上亲了亲。 “我也想阿娘。”小葫芦咯咯笑起来,抱着她的脖颈,也在她脸上亲一下,便探头看屋子里:“爹爹呢?” “他有事。”赵连娍不想和女儿说李行驭,捏着她的小脸问:“乖宝饿不饿?” 小葫芦的眼神还在屋子里,心不在焉:“我想和阿娘和爹爹一起,吃饭。” “爹爹可忙了。”赵连娍低声轻哄道:“小葫芦不可以总是找爹爹,阿娘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爹爹生气了,会拿刀划人的。” 小葫芦闻言垂了眸子,有点难过,还有点不信:“可是,我看爹爹不像那样的人……” 她两只白嫩的小手交握在一起捏呀捏,爹爹明明对她也很好呀,阿娘为什么这么说爹爹?是不是阿娘不喜欢爹爹呀? 她就想和阿娘和爹爹一起,为什么有了爹爹还不行? “小葫芦听话,坏人两个字可不会写在脸上,阿娘还能骗你吗,你……”赵连娍继续柔声哄她。 “谁是坏人?” 李行驭自门内跨了出来,眉目清润,姿态随意。 “爹爹!” 小葫芦见到他,一扫方才的难过,欢快地唤了一声,弯着眸子对他笑得露出一口小碎牙。 阿娘说过,她这样笑起来最可爱、最惹人喜欢了,爹爹会不会喜欢? 李行驭怔了怔,小葫芦活泼生动的小脸仿佛一束光,瞬间扫尽所有阴霾,照进他心底。 他探手,一把将小葫芦从赵连娍怀中拔了出来。 赵连娍心慌的欲抢回孩子,却被他一把推拦住。 第80章 她就是我亲生的 “小哭包,你阿娘可是说我坏话了?”李行驭侧眸,含笑看着小葫芦。 赵连娍见他没有恶意,这才放下手。 “没有。”小葫芦连忙摇头,小手捂着自己的嘴,黑黝黝的眸子转了转。 可不能说漏了嘴,爹爹会生阿娘的气。 李行驭笑了一声,瞥了赵连娍一眼:“走。” 赵连娍见他没有放下小葫芦的意思:“大人……” “叫什么?”李行驭睇着她。 “夫君。”赵连娍改了口,见女儿清凌凌的目光,脸上不由发烫。 小葫芦左看看,右看看,捂着小嘴笑起来。 赵连娍垂了眸子:“敬茶小葫芦就不必去了,她留在院子里,奶娘喂她吃早饭。” 温雅琴不好对付,镇国公夫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想让小葫芦搅和进来。 “我的女儿。”李行驭将小葫芦往上掂了掂,反而抱得更紧了些:“自然要去见祖母。” 他说着,捏了捏小葫芦粉嫩的小脸:“大名叫什么?” “赵安稚。”小葫芦奶声奶气地回答,看着他的目光亮晶晶的。 爹爹好好啊,爹爹是真的喜欢她,她能感觉到。 “以后改姓,就叫李安稚,爹爹晚点就让人给你入族谱。”李行驭说着话,也不管赵连娍的意思,当先便往外去。 “哇,爹爹,我有爹爹了!”小葫芦开心到忘形,抱着他脖颈在他脸上连着亲了数下:“我最喜欢爹爹了!” 李行驭眸底的寒冰化了,只有暖融融的笑意,既然这个小哭包能牵动他的心,无事时看着她也会觉得愉悦,不妨拿她当亲女儿又如何? 赵连娍怔怔地看着李行驭抱着小葫芦的背影,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儿郎这样心无芥蒂的接受小葫芦。哪怕是朱平焕那种和善温雅的性子,怕也做不到与小葫芦如此亲热。 至于入族谱,更是难得。帝京也只有个别大家族,会将长房长女写入族谱,多数人家是不会让女儿家上族谱的。 “夫君。”赵连娍追上去:“入族谱就不必了……” 她和李行驭又不会长久,这些牵扯还是越少越好。 李行驭顿住步伐,回头瞥了她一眼:“她就是我亲生。” 他说是,谁敢说不是? “十四,去京兆尹说一声,叫那边将他们母女的户籍落到镇国公府,名字记得改。”李行驭吩咐妥当,又与小葫芦说着话继续往前走。 十四答应一声,他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震惊到无以复加,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赵连娍,他心里也是一头雾水。 明明之前,主子几次都险些杀了赵连娍,怎么一下又…… 罢了,主子的心思,不是他能猜的。 他快步离去了。 赵连娍跟上李行驭的步伐,看着前头的一大一小,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提了,这下好了,连户籍都换过来了,以后她要走得多麻烦? “来。” 进院子前,李行驭回头招呼了赵连娍一声。 赵连娍抬眸,扫了一眼院落的名字,定意院? 有点禅意,镇国公夫人莫不是信佛? 温雅琴正在屋子里和镇国公夫人万氏说话。 温雅琴性格温婉,会处事,家中里里外外打点的井井有条,又生下了镇国公的长孙,为镇国公府续了香火,更难得的是一片痴心,守寡多年从未有过旁的心思,万氏对她很是满意。 这对婆媳在一起,是融洽的。 “母亲。”李行驭抱着小葫芦进了屋子。 “小叔来了。”温雅琴起身招呼。 见他将赵连娍的女儿抱在怀中,心中不悦。 她的峥儿小时候,李行驭都没抱过,总说太小了怕抱不住,现在居然抱着这个野种,还这么亲热,就不怕抱不住摔死了? 小葫芦看到温雅琴的眼神,害怕的往李行驭怀中缩了缩,抱紧了他的脖颈。 这个姨姨好可怕,脸上虽然是笑的,可看她时眼底都是恶意,和二舅母一样,不喜欢她。 李行驭察觉到她的害怕,足下转了半圈,帮她躲开了温雅琴的目光。 赵连娍走了进来。 万氏和温雅琴都看向她。 “昨日遮了面,母亲恐怕没瞧清楚。”温雅琴笑着道:“母亲,这就是您的二儿媳妇,是不是像我说的一样,是个标志的人儿?” 赵连娍扫了一眼万氏。 万氏不算年迈,穿着却显老,淡金色万字团袄,配着马面裙,脸上带着笑,看着慈眉善目的,手握念珠,确实信佛。 “嗯,不错。”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有婢女端了茶盏进来。 赵连娍接过,上前行礼,双手将茶盏递到万氏跟前:“母亲,请用茶。” 万氏接过茶盏,吹开茶叶抿了一口,摸出一封红包给她:“我们家人口简单,既然嫁过来了,就跟二郎好好过日子,平日也不必到我这里来请安,家里都是你大嫂打理,你别生事端便可。” “是,谢母亲。”赵连娍行礼谢过。 “小葫芦,叫祖母。”李行驭将小葫芦放在地上,牵着她手。 小葫芦两手抱着李行驭的手,看着万氏心有怯意,这个老夫人,虽然也是笑的,但好像也不喜欢她。 这个家里的人,除了爹爹,她一个都不喜欢。 李行驭晃了晃小葫芦的小手,小哭包两只小手软绵绵的抓着他手指,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一种被需要被依靠的满足感。 这小哭包身上真是没有哪一处是他不喜欢的。 小葫芦抬头看他,忍不住笑起来。 “小葫芦,叫祖母。” 赵连娍见这一大一小不作声,就那样玩,觉得有些尴尬,抬手揉了揉小葫芦蓬松松的小揪揪。 小葫芦再次看万氏,小小的唤了一声:“祖母。” 阿娘说,不可以没有礼貌,就是不喜欢的人,也要好好同人家打招呼。 “嗯。”万氏将手腕上的檀木珠子摘下来递给她:“我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给你吧,戴着玩玩。” 小葫芦下意识看赵连娍。 李行驭却先接过了:“小葫芦,谢过祖母。” “谢谢祖母。”小葫芦对着万氏行了一礼。 李行驭看着她,小小的一个,懂事的叫人心疼,从前跟着赵连娍,应当吃了不少苦头。 “这是大伯母。”李行驭牵着她转过身,对着温雅琴。 小葫芦看到温雅琴,就不自觉地抱紧了李行驭的大手。 温雅琴掩唇咳嗽了一声,笑着道:“你并非二郎亲生,称大伯母就不必了,叫我一声‘大少夫人’便可。” 第81章 互生情意,定了终身 屋子里静了下来。 万氏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脸颊,似乎没有听到温雅琴的话。 赵连娍走过去,对小葫芦伸出手。 小葫芦看了看李行驭,松开他手,去抱着李行驭的腿。 “大嫂。”李行驭俯身抱起小葫芦:“从今往后,小葫芦便是我亲生,晚些时候我会让人给她和赵连娍上族谱。” 他俯视温雅琴,倚天拔地,不怒自威地气势压得温雅琴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小葫芦小猫似的乖乖靠在他怀中,小脑袋倚在他肩头,以前都是阿娘保护她,现在换成爹爹保护她了。 爹爹比阿娘还厉害,有爹爹在,这世界上好像再没有什么危险了,她好喜欢这种感觉啊。 温雅琴以帕掩唇,咳嗽了一声道:“二郎,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小葫芦,叫大伯母。”李行驭不理会她,微微侧脸看乖巧靠在他肩头的小葫芦,心里一片柔软。 “大伯母。” 小葫芦乖乖叫了一声。 温雅琴又咳了一声,勉强笑道:“嗯,照理说,该封个红包的。 只是我来的时候没有准备。” “大嫂现在让婢女去取,也来得及。”李行驭抱着小葫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葫芦坐在他腿上,朝赵连娍伸手:“阿娘也坐。” 李行驭看了看身旁。 赵连娍退过去,坐在了他身侧。 三人坐在一处,男的矜贵英隽,女的明艳倾城,小葫芦更是玉雪可爱,天真伶俐,像极了一家三口。 就这样等着婢女去拿红包。 温雅琴坐在对面看着,险些呕出一口血来,她不信李行驭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么多年,李行驭但凡出远门,让手下送东西回来,都会特意给她预备一份。 他性子是有些暴虐的,但却从未对她高过声,更别说动手,发脾气。 每一次,她亲手缝制的衣服鞋袜,他也都收下了。 她打点他的生活起居,他也是受用的。 她时常告诉自己李行驭是遵循人伦,才没有向她迈出那一步。 她也要知足,只要李行驭不娶妻,他们就这样相守一辈子又何妨? 这么多年,李行驭也确实没有娶妻,后院的那些女人,外面的人不知道,她却查得清清楚楚。 李行驭没有碰过她们。 而那些女人,对她也是言听计从,没有一个不恭敬的,她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 她以为,她和李行驭之间是有默契的,李行驭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他大概不会看上任何女人的。 她有时候患得患失,也会觉得自己不配,但又庆幸,她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说什么也没想到,李行驭会突然娶妻,还是求得圣上赐婚,娶的还是赵连娍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破烂货。 最要紧的是,李行驭还对赵连娍带来的女儿视如己出,从前她觉得,她是有几分懂李行驭的,现在,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 婢女很快送了一封红包来。 温雅琴含笑递给小葫芦:“来,给你。” 小葫芦揪着李行驭的衣襟不松。 李行驭伸手接过,对着怀中的小葫芦道:“谢过大伯母。” “谢谢大伯母。”小葫芦飞快地看了温雅琴一眼。 这个大伯母好奇怪,笑得有点狰狞,而且,她手里的帕子都快要撕烂了呀。 “不客气。”温雅琴抬起帕子,拭了拭唇角:“小叔方才说,要给这孩子上族谱?” “嗯。”李行驭点头:“我让人去知会族老,便在这两日吧。” 温雅琴看向万氏:“母亲……” 她们婆媳,该是一条心才对。 之前她和万氏聊过,万氏虽然没有明说厌恶赵连娍,但她能肯定,万氏肯定不喜赵连娍。 更别说赵连娍带来的这个小野种了,族谱哪那么容易上? 万氏看了一眼小葫芦:“二郎让孩子去院子里玩会儿吧。” 赵连娍听这话的意思就是,接下来的话不能让小葫芦听着了,这万氏做事倒是周到。 “奶娘带着。”李行驭将小葫芦放在地上。 赵连娍给了奶娘一个眼神,示意她看好孩子。 奶娘忙点头,牵着小葫芦出去了。 万氏这才缓缓道:“二郎要给妻子上族谱,你成亲了,官府那里也记录在册了,那是理所应当。 孩子是你妻子带来的,你将她视为己出,也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情意,旁人自然无话可说。 但是上族谱,是大事,不是咱们自己家说了算的。 你也知道多数人家,是不给女儿上族谱的,即使上,也是长房长女,其他女儿家是没有资格的。 何况这孩子是后带来的? 不是母亲不许,是情理上说不过去。” 她说话缓缓的,与世无争的样子,赵连娍却留意到,她捏着念珠的手指甲泛白,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 “是啊,小叔。”温雅琴紧跟着道:“我们也知道,你如今是家里的顶梁柱,若硬是要上,谁也拦不住你。 可你若强行来,不仅族老们难做,也有损你在家族的威望啊。” 赵连娍掐了掐手心,跟着劝道:“夫君,母亲和大嫂说得对,你就别让她们为难了。” 小葫芦不上族谱,将来她脱身就少一桩麻烦。 李行驭眼梢泛红,侧眸横了她一眼。 赵连娍胆怯地噤了声。 温雅琴见此一幕,心里畅快多了,她就说,这天底下除了她哪还有哪个女子不怕李行驭? “母亲、大嫂有所不知。”李行驭起身,面上难得有了几分郑重:“我当初落难,双眼失明流落在外,是赵连娍救了我,我们互生情谊,定了终身,小葫芦就是我的女儿。 族老那里,我会说清楚的。” 赵连娍愕然,这是什么瞎话?李行驭怎么这么执拗?就非要给小葫芦上这个族谱吗?这种离谱的谎都撒得出来,谁会信? “什么?” 温雅琴失声问了出来,脸色都变了。 小葫芦真是李行驭的女儿? 前几年,李行驭被追杀,确实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只说是受伤眼睛失明,死里逃生,其他只字未提,只是比从前更加沉默寡言,也更易怒。 那个时候,竟然是和赵连娍生孩子去了? 相比于温雅琴的激动,万氏只是看了看李行驭。 赵连娍看在眼里,觉得万氏的反应多多少少有点奇怪,好像事不关己,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寻常人听说儿子在外面有个孩子,多多少少会有点反应吧? “弟妹,小叔说的是真的?”温雅琴看向赵连娍,眼底藏着不甘。 若是真的,她想弄走赵连娍,恐怕要费点手脚。 赵连娍正要开口,余光便见李行驭的眼神横了过来,那眼神深沉幽怖,满是冷肃的警告,叫她立刻想到之前几次险些死在他手上的瞬间。 赵连娍放弃了所有挣扎的念头,垂下长睫,眉眼温软柔顺:“是真的。” 第82章 爱若珍宝 温雅琴不相信:“若是真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为何你们不早日相认?” “当初流落在外,我和她都没有用真实名姓,回来之后她又一直在深闺之中,这才错过几年。”李行驭从容不迫的解释。 “母亲……”温雅琴又看万氏。 如果照着李行驭所说,那就无法反驳了,难道真让那个野种上族谱? 她不信李行驭所说的,这一定是托词。 万氏闭了闭眼睛:“二郎既然早有准备,那就依你吧。” 赵连娍有点失望,万氏还真是与世无争。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犬吠。 “阿娘……阿娘救我……”小葫芦尖锐的哭叫声传进来。 “小葫芦!” 赵连娍猛然起身。 李行驭却已然快她一步走了出去。 赵连娍赶忙跟上。 院子里,奶娘和一众婢女紧张地围成一圈,似乎正在极力做着什么,小葫芦被围在中央,惊恐地哭叫着。 “让开!” 李行驭拨开人群。 奶娘和婢女们见了他,顿时退开。 人群当中,李宝峥牵着一只比小葫芦还高的狼狗,那狗正龇牙咧嘴的咬着小葫芦的袖子,口中还在呜呜发狠。 看到小葫芦吓成这样,他得意的大笑:“让你抢我的二叔。” 昨天他起夜,看到阿娘在偷偷哭泣。 他问了,娘说是在心疼他,他本就没有父亲,二叔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现在,二叔有了女儿,只怕以后不会疼他了。 他听了之后,本来有点不信,可方才他才到门口,就看到二叔抱着这个野丫头。 二叔对他都不会这么亲热的,他很生气,立刻让人去把狗牵了过来。 这只狗是他舅舅训好了送给他防身的,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正好这个野丫头自己跟着奶娘出来了,还喊他“哥哥”,切,谁是她哥哥?非要让狗咬死她不可。 赵连娍第一时间俯身抱住小葫芦,抬手去推那狗:“小葫芦不怕,阿娘在这儿!” 小葫芦缩进她怀中大哭:“阿娘……” 她好害怕。 “小葫芦不怕,阿娘保护你。”赵连娍见那狗分毫不怕,咬咬牙起身一脚踹在狗头上。 李行驭看着她彪悍护女的模样,眸底划过一丝暗芒。 “敢踹我的狗,赛虎,咬她!” 李宝峥下令,童声颇为高昂。 “汪!” 那狗一口撕了小葫芦的袖子,朝赵连娍扑过去。 赵连娍顾不得躲让,一把抱起小葫芦,脚踝忽然一痛,低头便看见那狗死死咬住了她,口中发出凶狠的威胁。 “阿娘……呜呜……狗狗咬阿娘了……我害怕……”小葫芦看着下面的情景,吓得大哭。 “别怕,阿娘在呢。”赵连娍抬起脚,试图甩开那只狗,却哪里能够? 她疼得汗都出来了。 “峥儿,让它松开。” 李行驭厉声吩咐。 “我就不。”李宝峥看到自家娘亲和祖母都出来了,气焰更加嚣张:“谁让她们抢我二叔?我要让赛虎把她们全都咬死。” 反正祖母会护着他。 有万氏在,他对李行驭的最后一丝害怕也消失了。 “呜呜……爹爹……”小葫芦听到李行驭的声音,哭着拉开被狗咬破的袖子,小脸都哭花了:“狗狗咬……痛痛……” 李行驭看见她白嫩嫩的手臂上,一个渗出血迹的狗牙印清晰明了,极黑的瞳孔一缩,周身戾气陡升,乌浓的眉眼泛起嗜血之色,手握在剑柄上又松开,俯身一拳砸在了狗脑门上。 那狼狗只来得及呜咽了一声,便一头倒在地上。 “赛虎,我的赛虎!”李宝峥一屁股坐下去,抱着狗尸体大哭大叫起来。 赵连娍脚踝一松,抱着小葫芦往后退了几步,低头看了一眼,外裤已经被血染透了,她没有在意,只抿唇看着李宝峥。 “峥儿,快起来!” 温雅琴这时候才走上前,心疼的拉儿子。 她方才正觉得解气,故意没有上前来,而且狗咬着赵连娍,李行驭都无动于衷,说明李行驭根本不在乎赵连娍。 她没想到李行驭看见小野种受伤了,会一拳打死了李宝峥的狗。 “我不,我要狗,二叔打死了我的狗,我要二叔赔给我……”李宝峥躺倒在地,蹬着脚在地上打滚,一边哭一边嚷。 “峥儿……”温雅琴拉不住她,不由向万氏求救:“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峥哥儿,你先起来,哭成这样,祖母心疼坏了。”万氏上前,蹲下身满眼都是疼爱地看着李宝峥:“二叔打死了你的狗,祖母为你讨回公道,好不好?” 赵连娍看她恨不得将李宝峥捧在手心里哄,脸上的慈爱都快溢出来了,才察觉原来万氏也并非感情淡泊之人。 那万氏为何对李行驭就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李行驭千真万确是镇国公府的二郎啊,万氏当初跟镇国公驻扎边关,二郎是在边关生的,听说带帝京来的时候都好几岁了。 她的目光在李行驭和万氏之间来回了几趟,这对母子之间也有过节。 人人都说镇国公府人口简单,现在看来,人口少可不代表关系就简单,先是不明不白的叔嫂关系,再是母子之间毫无亲情可言,啧,人数不多,事情不少。 李宝峥一听这话,顿时不哭了,一骨碌坐起身来:“我要一只比赛虎还大还猛的狗。” “好,好。”万氏连声答应,牵着他手:“你先起来,祖母和你二叔说。” 李宝峥看了一眼李行驭,有点害怕的低下头,这儿又抬起头来,有祖母撑腰,他谁都不了怕。 “二郎。”万氏看向李行驭时,眼神又变得与世无争了:“峥儿的狗,你打死了,母亲就不怪你了。 你安排人,重新给他买一只。” “母亲,狗咬人,本就该死。”李行驭眉眼微沉:“峥儿纵狗咬人,做错了事情,理应受罚,您不该纵着他。” 万氏搂过李宝峥,缓缓问:“他没有爹,也没有祖父,如今二叔也疼旁人去了,若是换做你如何?” 李行驭眉心皱起。 “你和你兄长,也是我带大的,哪个不成才了?”万氏又道。 “母亲。”李行驭看了一眼李宝峥:“过完年,我将峥儿送到南山书院去。” “帝京的书院挺好的,还能天天回来,去什么南山?”万氏不悦,拉着李宝峥便走:“狗不用你赔,我来买就是了。” 温雅琴看了李行驭一眼,跟了上去。 李行驭揉了揉额头。 赵连娍眨了眨眼眸,李行驭竟然也会有无奈的时候?大抵是觉得李宝峥歪成这样,他对不起他兄长吧? 李行驭瞥了她一眼,伸手抱过小葫芦。 “爹爹。”小葫芦小脸上泪痕未干,软软地唤他。 “小葫芦不怕,爹爹给你报仇了,先去包扎伤口。”李行驭给小葫芦擦了擦小脸,扭头吩咐十四:“把狗带走。” 他说着便往外走。 赵连娍拉起裤腿看了一眼,脚踝处两个血洞,血还未止住。 “跟上。” 李行驭不耐烦地回头招呼她。 赵连娍放下裤腿,忍着疼跟了上去。 回到院子。 赵连娍坐在小杌子上,云燕蹲在她身前,给她上药包扎。 她则看着门边的一大一小。 小葫芦乖巧地坐在那里,李行驭俯身给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动作轻柔细致,对眼前小小的人儿爱若珍宝。 他逆着光,周身光华流转,当真像一个慈父。 再看小葫芦,双眸亮晶晶的满是崇拜与孺慕,她紧盯着李行驭,生怕他突然消失一般。 赵连娍看得心里一酸。 “大人。”十四上前,俯身禀报着什么。 赵连娍收回目光。 李行驭忽然道:“宁王昨夜失手,狗急跳墙了,要对你大哥动手。” 第84章 娘子这么主动? 李行驭收回眼神,垂眸看她,似笑非笑:“娘子这么主动?” 他说着,俯身在赵连娍脸侧嗅了嗅。 赵连娍在心里骂,这人真轻佻,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脸抑制不住的发烫,又不敢往后让,强撑着道:“我,我有事和你商议。” “哦?” 李行驭兴致不错,撩袍在她身旁坐下,偏头看着她。 赵连娍垂着眸子,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边关路途遥远,天气又冷,我们不要带着小葫芦吧?” “你想怎么安排他?”李行驭侧身靠在阑干上,大喇喇将一只脚搁在她腿上:“给我捏一捏。” 赵连娍忍气吞声给他捏腿,口中软软道:“我母亲是个稳妥之人,之前也替我照看过小葫芦,父亲手底下有人,也能替我保护小葫芦。” 李行驭轻嗤了一声:“有什么用?之前我女儿还不是挨了那么多欺负?” 赵连娍无言,小葫芦明明是她女儿好不好?哪里是他的女儿了! 李行驭这个疯子,真是不可理喻。 李行驭偏头看了一眼床里侧的小葫芦:“再说,没两日就要过年了,孩子哪有和爹娘分开过年的道理?” “那明日临走时,我想去和父母辞行。”赵连娍看了他一眼,怯怯地补充:“礼物我会预备。” 小葫芦这件事是更改不了了,那就换一件事。 成亲三日回门,她两日就要出远门,若是不带李行驭回去一趟,父亲、母亲乃至整个平南侯府的脸上,都不会好看。 她不在乎自己声名狼藉,但不忍父母家人遭人非议,尤其是家中还有几位兄长不曾娶妻。 李行驭嗤笑一声:“不必,这点东西我还出得起。” 这女子,惯会装相,明明不是很害怕,偏装作瑟瑟发抖的模样来,真以为他看不出? 翌日一早,李行驭果然早早预备好了一车东西,骑马将小葫芦拢在怀中,居高临下的看着赵连娍。 “阿娘!”小葫芦开心极了,在他怀中高举着小手兴奋的挥动。 她长到这么大,还没骑过马呢,爹爹可真厉害,能带她骑这么高的马,这个爹爹她太喜欢了! 赵连娍心头一跳,忙上前伸手:“小葫芦,快下来,太危险了!” 小葫芦看看她,又后仰着小脑袋想看李行驭,她不想下去,但是她怕阿娘生气。 “有什么危险?”李行驭拉起大氅,裹着小葫芦,高高在上的乜着她:“还想不想回去了?” “小葫芦,你抓紧了,不要吹了风,会染上风寒。”赵连娍知道拗不过李行驭,只能转而叮嘱小葫芦。 “阿娘,你不和我坐吗?”小葫芦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大氅缝隙中钻了出来。 “快躲进去,阿娘坐马车。”赵连娍生怕她冻着了。 “爹爹,我想阿娘和我一起坐……”小葫芦揪着李行驭的大氅,偏过小脑袋往后看,软软的语调带着哀求,可怜兮兮的:“之前在马球场上,珠姐姐都和二舅母一起,坐在二舅舅怀里骑马的。” 那时候,她可羡慕坏了,一直记着那件事,心心念念的想着,现在她有了爹爹,当然也想那样和阿娘、爹爹一起骑马了。 赵连娍皱眉,正要开口与小葫芦将道理,双臂忽然一紧,紧接着两脚便离了地。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了马鞍上,后背紧贴着一个温热的胸膛,松墨香气瞬间将她包裹。 赵连娍僵直了身子,想躲开李行驭的怀抱。 奈何马上就这么大地方,小葫芦还在身前坐着,实在避无可避。 “坐好了。” 李行驭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贴着她耳尖轻笑了一声。 赵连娍浑身一颤,身子崩得更紧了。 李行驭眸底笑意愈发浓郁。 赵连娍怀里的小葫芦扭头将他们二人看了又看,好像在确定什么。 “阿娘,我做得梦变成真的了!” 她小小声,像是怕惊跑了眼前的情景,语气里有小小的雀跃。 赵连娍听得心酸。 “二叔,这才成亲第二日,你们这是要去哪?” 温雅琴听闻李行驭预备了礼物,要带赵连娍回平南侯府,忙赶着来了。 她来得巧,正看见李行驭将赵连娍抱进怀中坐着,她看着赵连娍眉目间的不情愿,恨不得将赵连娍扯下来撕碎。 “去外地公干。”李行驭淡声回道:“先到平南侯府辞行。 家中就拜托大嫂了。” 他说着,拢起大氅裹着身前的一大一小,握着缰绳就要催马离开。 “二叔,等一等。”温雅琴拦在马前。 “大嫂还有事?” 李行驭俯视她问。 “你去公干,弟妹和孩子跟着去,不是耽误你吗?”温雅琴露出几分笑意:“还是说,你不放心我照顾弟妹和孩子?” 李行驭就这么离不开赵连娍? 这么多年,他出去无数趟,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赵连娍到底有什么好,让他恨不得系在腰带上,时时带着? “大嫂误会了,我怎会不放心大嫂? 此行与我们二人都有关系,至于孩子,自然要与我们一道过年。”李行驭想起来道:“对了,她们入族谱的事,还请大嫂替我操心,让族里那些人用心些,我回来再验看。” 他说着,策马绕过温雅琴去了。 赵连娍透过大氅的缝隙,看温雅琴难看的脸色,李行驭这么有耐心,温雅琴怎么还生气了?倘若李行驭像对待她一样,拿剑架在温雅琴脖子上,温雅琴不得气得七窍生烟? 温雅琴站在原地,看着李行驭的手下赶着马车,跟上去消失在门口,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上族谱?回来还要验看? 说是让族里人用心,实则难道不是信不过她? * 赵连娍提早派了人回平南侯府说。 赵廷义知道他们夫妻今日回门,早早便让人在门口预备了。 见平南侯府门口摆了许多爆竹,又按照回门的礼仪装扮了门脸,便有不少人上前来围观了,自然免不得议论纷纷。 姑娘出嫁,三日回门,是古时候留下来的规矩,赵连娍两日便要回门了吗? 这算什么事? 一定是李行驭对赵连娍不好,故意这样,让她遭人耻笑。 不过,李行驭这么做也能理解,毕竟赵连娍那样不干不净的女子,还带着个拖油瓶,谁能善待她? 说起来,凭李行驭那么受陛下信任,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怎么就看上赵连娍了呢? 他们说来说去,也得不出个结论,最后还是归结于李行驭有癔症。 赵廷义在门口守着,闲言碎语顺着风灌入耳中,他脸色不变,长枪就在手边立着,今日李行驭敢当众辱他女儿,他就敢当众给他一枪。 第85章 手臂长在了她腰间 四郎赵玉柳带着七郎赵玉椿从大门内出来了。 他们是三房嫡亲的两兄弟,都依着母亲的意思从文,两人都不是冲动的性子。 四郎赵玉柳走到赵廷义身侧,看着外头围观的那一群人,小声道:“大伯父,这么多人看着,您别太冲动。” 七郎跟着站在一旁,却没有开口,他到底年纪小,比之兄长更为年轻气盛,妹妹去镇国公府受了气,他心中肯定是不平的。 “我有数。”赵廷义看着前方,气势岿然。 四郎赵玉柳还要再劝,不远处忽然传来“嘚嘚”的马蹄声。 “让开,让开!” 两骑骏马并排而至。 众人定睛一瞧,这不是平南侯府二房的两个儿子吗? 三郎赵玉横为二房长子,十四岁从军,为人勇猛善战,年纪不大,却军功赫赫。 他提着大刀从马上越下,那日赵连娍成亲,他正好回来碰上,虽然与李行驭打了一架,但他心里还是不痛快。 因为小妹还是嫁给那个大奸佞了! 今日,同袍找他传授些练兵的法子,他才去一会儿,八弟就来说小妹今日回门。 哪有成亲两日就回门的? 李行驭分明欺人太甚! 他听了消息,立刻带着八弟回来了。 八郎赵玉桥生得白净,跟着三郎从马上跃下,满身少年意气:“三哥,你等等我。” 他和赵连娍年纪相仿,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与赵连娍自然最是亲厚。 听闻小妹两日便要回门,二话不说就去寻回了三哥,他记得那日小妹出嫁,三哥一言不合就与李行驭动起手来了。 他是越发崇敬自家三哥了,甚至萌生了弃文从武的想法。 总是读书有什么意思啊?四哥读书好,也就做了一个那么小的官,处处都要小心应对,做事思前想后的,那日还拦着三哥不让三哥打李行驭,一点也不痛快。 “大伯父!” 兄弟二人到赵廷义跟前行礼,又与四郎、七郎打招呼。 “大伯父,您退后。”三郎赵玉横见到赵廷义手边立着的长枪,立刻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您是长辈,这件事情由我来。” 他说着,手提大刀,转过身面对围观之人立着,他身姿高大挺拔,又有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铁血气势,一时竟叫那群围观之人安静下来。 赵廷义看着,心中也是欣慰,一个大郎,一个三郎,都是军中之人,每每看见这两兄弟,他都会觉得自己后继有人。 二郎赵玉林跛着足,在门内看见外头乌泱泱的一群人,立刻停住了脚步,从负伤回来之后,若非必要,他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夫君,你来凑什么热闹?”裴楠楠牵着赵惠珠,跟了上来,瞥着二郎赵玉林:“你不能文,又不能武的,也想来护着你妹妹不成?” “怎会?”赵玉林羞愧地低下头:“我只是不放心,来看看。” 当初,娶裴楠楠时,他跟着大哥在边关立过几次功,还算是春风得意。 夫妻新婚,也是琴瑟和谐,很快便有了女儿赵惠珠。 可后来,他腿瘸了,战场是不能去了,读书也为时晚矣,只能在朝中挂个小小的闲职。 从那之后,裴楠楠对他态度就变了,他虽然出自大房,却是庶出,姨娘生性懦弱,他从小到大也是有些自卑的。 裴楠楠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之后,他是越发的没有脾气了,任由裴楠楠捏扁搓圆。 “你不放心有什么用?”裴楠楠探头看外面,粉面上带着嘲讽的笑:“父亲以为,带着他们几个就能对付李行驭了? 也不想想武德司那些人会不会答应。” 二郎赵玉林看了她一眼,斟酌了一下才道:“也不是说对付,至少父亲拿出了态度。” 父亲带着这么多子侄在门口等着,便是告诉李行驭,他们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李行驭再怎么一手遮天,父亲手里也握着二十万大军,李行驭总归要有所顾忌的。 裴楠楠闻言冷哼了一声:“是啊,你父亲对赵连娍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都有这样的态度,对你呢? 你昨日领的俸禄,都不够你女儿打个项圈的!” 二郎赵玉林嗫嚅着不说话了。 外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都说三郎赵玉横冲动易怒,这回肯定又要打起来,大家都议论纷纷,就等着看热闹。 “来了!” 有人看到路尽头,有人骑马缓缓而来,后头还跟着马车。 围观之人不用说,立刻让开了一条道。 李行驭催马行到门前,瞧见平南侯府众人,在赵连娍耳畔低语道:“没想到岳丈大人如此看重我,带着这么多舅哥在门口夹道欢迎。” 赵连娍自大氅中探出脑袋,便见自家三哥赵玉林提着大刀气势汹汹地迎上来了。 李行驭管这叫夹道欢迎? “三哥!”她忙唤了一声,又招呼其他人:“父亲,四哥……” 末了,她又想起怀中的小葫芦,拉开李行驭的大氅:“小葫芦,快叫人。” “三舅舅,要抱抱……” 小葫芦瞧见三郎赵玉林,想起阿娘嫁给爹爹那日,三舅舅就和爹爹打架。 看三舅舅这么凶,今日肯定又要和爹爹打架了。 她小脑瓜子转得快,伸谁就要赵玉横抱。 三郎赵玉林看见赵连娍在李行驭怀中坐着,一家三口共乘一骑,不由愣住了,不是说李行驭暴虐恣睢么?这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他一手提着刀,一手抱着小葫芦,面上罕见的生出几许迷茫之色。 赵廷义那一众人也是意外,围观之人更是呆住了。 门口一时无人开口。 李行驭跃下马儿,赵连娍便踩着马鞍,想自己下去。 不料,李行驭一伸手,铁臂箍着她的腰,将她勾了下来。 围观人群一下炸开了,谁也没想到,李行驭不仅没有欺负赵连娍,还对赵连娍这么好? 不说其他,单三人共乘一骑这一样,便可看出李行驭对赵连娍和小葫芦的不同。 从前,谁能近李行驭的身啊? 听闻有一回李行驭赴宴时,一个婢女存心勾引,俯身时一缕发丝碰到了李行驭的脸颊,便被他反手拧断了脖子。 赵连娍可真有本事! 赵连娍脚一落地,便要推开李行驭,可那手臂跟长在她腰间了一眼,怎么也推不开。 她以为自己足够沉得住气,却还是被李行驭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要干什么! 李行驭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唇角微勾,眉目间的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他铁臂牢牢箍着赵连娍的腰,银灰色的大氅半笼着赵连娍,从容不迫带着她的拾阶而上。 第86章 赵连娍是不是给李行驭下降头了? “岳丈大人带这么多人迎小婿,小婿真是受宠若惊啊。”李行驭乌浓的眉眼藏起了所有的戾气,笑得清润无害。 赵连娍还在偷偷努力,想挣脱他的怀抱。 赵廷义看了赵连娍一眼,点点头:“贤婿里面请。” 既然李行驭待他女儿还不错,那他自然也要以礼相待。 李行驭面上笑意一收,狭长的眉眼看起来像刀子一般:“岳丈大人既然如此欢迎我,为何还带着兵器?” 赵连娍见他说翻脸就翻脸,心里不由一紧。 八郎赵玉桥心念转得极快,当即道:“是我想习武,大伯父和三哥正教我呢,听闻妹妹回来了,这就迎出来了。” 李行驭闻言露齿一笑,看向赵连娍:“我还以为,他们要为卿卿打我呢。” “怎么会?”赵连娍还在试图挣脱他的手臂,鼻尖都沁出了汗珠。 “那我们进去吧。”李行驭揽着她继续往前走。 “父亲。”赵连娍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只能作罢:“我要随夫君去边关公干,明日不能回来,所以今日才提前回来的。 那辆马车上,是我带回来的回门礼。” 她说着回头,是看马车,也是说给那些围观之人听的,如此,就不会有人因为她嘲笑平南侯府了。 “嗯,马车赶进来吧。” 赵廷义吩咐。 “门槛不好进,还是一箱一箱抬进去吧。”三郎抱着小葫芦走上前。 他回头看了看那群围观的人,不是等着看笑话吗?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小妹是怎么风光回门的。 放才他离马车近,已经看到了,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八个大箱子,不管里面装得是什么,反正箱子是楠木的,上下角都包了铜边,排场是有了。 裴楠楠在里头,看见外头一箱一箱的往里抬东西,再看李行驭揽着赵连娍,面带笑意,手不自觉的掐紧了。 合着赵连娍嫁过去,一点没受苦? “珠姐姐。” 小葫芦瞧见赵惠珠,顿时挣扎着要三舅舅放她下来。 赵惠珠看着小葫芦,眸底的厌恶与牵着她的裴楠楠几乎一模一样。 二郎赵玉林看不下去,拉了拉她衣袖:“珠儿,妹妹喊你呢。” 赵惠珠不情不愿:“做什么?” “珠姐姐,我有爹爹了。” 小葫芦小跑过去在她身前站定,仰起粉白稚嫩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儿。 珠姐姐从前总嘲笑她没有爹爹,还骂她是“小野种”,她现在告诉珠姐姐,她有爹爹了,珠姐姐以后就不会骂她了吧? “切。”赵惠珠不屑:“又不是你亲爹爹。” “就是我亲爹爹。”小葫芦奶声奶气地分辨:“是我爹爹自己说的。” 赵惠珠斜了她一眼:“小野种,吹牛。” “珠儿!”二郎赵玉林呵斥。 然而,裴楠楠只一个眼神,他就低下头去了。 “我不是小野种,我有爹爹了!”小葫芦眼圈霎时红了。 赵连娍和李行驭同时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李行驭松开赵连娍,率先走了过去。 赵连娍腰被他箍得生疼,又不敢揉,怕父亲和兄长看出端倪,步伐有些别扭的跟了过去。 赵廷义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李安稚,怎么了?” 李行驭俯身一把抱起小葫芦。 在场众人都是一脸惊讶,李行驭这就让小葫芦跟他姓了? 裴楠楠面色复杂,一时间意外、恐惧、嫉恨,种种情绪在她心头翻滚。 赵连娍一个庶出的,还不知廉耻,李行驭怎么会对她这么好?李行驭是真的有癔症吧?不嫌弃这个小野种,还让小野种随他姓? “爹爹,我有爹爹!” 小葫芦看到他,像看到了救星,手勾着他脖颈给赵惠珠讲道理:“珠姐姐你看,这就是我爹爹,你以后不能这样骂我了。” 李行驭侧眸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她讲起道理来神态动作简直与赵连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骂你什么了?” 李行驭薄薄的眼皮一落,扫了赵惠珠一眼,眉目间遮掩的灼人戾气与杀伐尽数倾泻而出。 宛如晴空万里的天陡然生出一个大霹雳来。 赵惠珠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下意识往裴楠楠身后躲。 牵着赵惠珠的裴楠楠浑身发寒,只觉得从心底生出一股畏惧来,险些膝盖一软跪下去。 何况赵惠珠还是个孩子,又首当其冲? “妹夫。”赵玉林上去护住妻女:“小孩子之间……” “小葫芦改了我的姓,已经上了族谱,她就是我的女儿。”李行驭不理会他,只盯着裴楠楠,眸底闪着嗜血的暗芒:“倘若再有下次,就不是一颗牙那么简单了。” 裴楠楠闻言脸色变了又变,那日奶娘非说云燕有妖法,让赵惠珠摔倒磕掉了门牙,她就觉得古怪,原来是李行驭做的! 她连愤怒都不敢有,怕李行驭一言不合就杀人,赵连娍真是好本事,这次可傍上了一棵大树。 赵廷义那一众人见此情景,都没有上前阻止,也没有人开口说话,都在旁默默看着。 裴楠楠纵容赵惠珠欺负小葫芦,不是一日两日了,家里或多或少也提醒过,奈何裴楠楠一直我行我素。 让李行驭警告警告她们母女也好。 “阿娘……我怕……” 小葫芦两只小手互相攥着,泪眼汪汪地看向赵连娍,小小声开口,听着可怜极了。 爹爹好凶的样子,好可怕呀! 她有点害怕了。 李行驭听怀中小小人儿开口,眉目间的阴鸷瞬间散去,云开月明。他低头在小葫芦粉嫩的小脸上蹭了蹭,抵着她额头,语气不乏委屈:“小葫芦是怕爹爹吗? 爹爹在帮小葫芦讨回公道,小葫芦却害怕爹爹,爹爹好生难过。” 赵连娍不可思议地看他:“……” 平南侯府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无言,这到底是不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李行驭? 裴楠楠更是怀疑,赵连娍是不是给李行驭下降头了,才让李行驭这么不正常? “爹爹别难过,我没有害怕爹爹,我最喜欢爹爹了!” 全场只有小葫芦对李行驭的话信以为真,捧着他的脸在他脸颊处亲了亲,自己脸上泪还没干呢,就小声哄他。 赵连娍以为,李行驭只是装样子,等会儿就要原形毕露了。 不料,在平南侯府他竟然很有耐心的做足了回门该做的规矩,一点也没有发疯,可谓给足了赵连娍脸面。 用过午饭,上了马车,小葫芦睡着了,李行驭揽过赵连娍,在她头顶轻嗅:“该做的,我都做了,此番去边关,娘子也别让我失望才好。” 赵连娍这才明白,原来李行驭是在跟她交换。 第87章 吻住了她 李行驭乌浓的眉眼瞬间沉了下去:“谨守什么本分?” 赵连娍不知他为何瞬间变脸,斟酌了一下才道:“替身的本分……” “替身什么本分?”李行驭坐直身子,长指捏着她下巴,狭长的丹凤眼像刀子一样锐利。 “对大人没有非分之想,听大人安排,在大人不需要的时候默默离开……” 赵连娍渐渐住了口,胆怯地看着李行驭,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难看到让她害怕,这又犯什么病? 李行驭阴沉沉地盯了她片刻,忽然一把甩开手:“你也配?” 赵连娍趁机坐远了一些,垂眉敛目,默然不语。 小葫芦忽然动了动,皱着小脸睡得很不舒服。 赵连娍伸手抱过孩子,在怀中轻拍,看小葫芦偎在手臂处,她心疼得很,马车颠簸,这一路上小葫芦可怎么吃得消? 李行驭陡然起身。 赵连娍惊得下意识抱紧了小葫芦。 李行驭瞥了她一眼,撩开帘子吩咐:“走水路。” 赵连娍不禁看了他一眼,走水路要平稳许多,李行驭倒像是真疼小葫芦。 船儿顺流而下,两岸青山连绵不绝,树木苍翠,各色野花夹杂其中。 行走在青山绿水之中,望着两岸景致,赵连娍心中也是感慨。 上辈子,她守在平南侯府后院做闺秀,几乎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朱曜仪却找上门去,害她全家。 这辈子,才重生回来不过几个月,她这已经是第二次出远门了。 出了门才知道,原来外面的风俗与景致和帝京有这么多的不同,她也算是开了眼界,更何况还能保护家人? “阿娘。” 小葫芦小跑过来,粉嫩的小脸满是兴奋。 “你慢点。”赵连娍下意识伸手去扶她。 “阿娘你快看,爹爹给我做了什么?”小葫芦松开提着裙摆的小手,两手高高举起一柄竹剑来。 那剑是用竹子雕刻的,打磨得光滑精细,剑柄上甚至还雕了花纹,看着很是精致。 “原来是一柄小剑呀。”赵连娍软声哄着女儿。 没想到李行驭还有这样的手艺。 “对呀。”小葫芦漆黑的眼眸弯成了小月牙:“阿娘,你说爹爹厉不厉害?” “嗯。”赵连娍敷衍的点头。 转眼便见李行驭换了一身利落的束袖圆领衫,从舱内目不斜视的走了出来,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 赵连娍莫名其妙。 “来。”李行驭俯身牵走了小葫芦。 赵连娍拉了一下小葫芦的小手。 小葫芦却头也没回,只是仰着小脸,两眼泛光的看着李行驭,脆脆甜甜地唤他:“爹爹,做什么呀?” 赵连娍看得心中一堵,这几日一直是这样,小葫芦除了睡觉时要找她,其他时候全和李行驭在一块。 李行驭都快能取代她了,她心里能不能闷吗? “从今日起,爹爹教你练剑。”李行驭一把拔出腰间长剑。 “真的呀!”小葫芦欢呼起来:“太好啦!等我学会了爹爹的本事,就可以保护阿娘了!” 赵连娍听了这句话,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小葫芦心里还是有她这个阿娘的。 跟着李行驭练练也好,不指望她多厉害,至少能强身健体。 看着一大一小在甲板上摆开架势,她不由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吵着跟父亲练功,姨娘总是说,女儿家成日打打杀杀像什么样子? 再加上爹爹那时候多数时间是在边关的,也就只能作罢了。 现在想想,若是小的时候她学了功夫,或许就不会流落在外,更不会失去记忆吧? 因为船儿是顺流而下,速度很快,不过六七日便到了兖州。 在兖州登岸之后,骑马还得三日,才能到大夏东北边陲帽山镇。 赵连娍的大哥便驻扎在那处。 因为带着小葫芦,只能乘马车,因而行进速度又慢了不少。 赵连娍心中焦急,心神不宁的靠着窗口往外看。 小葫芦窝在李行驭怀中睡着了。 “在想什么?” 李行驭倚着马车壁,饶有兴致地望着赵连娍。 赵连娍回过神,垂眸道:“我怕来不及。” 朱曜仪派人送的信,按照日子算,应当早就到边关那个人手中了。 倘若等她到了,那个人已经对大哥大嫂下手了,那可如何是好? 李行驭笑了一声:“信在我手里。” 赵连娍惊愕了片刻,又坦然了,也是,李行驭行事周密,千里迢迢跑到边关,怎会毫无准备? 信既然在李行驭手里,那自然是李行驭想那人什么时候收到,那人就会什么时候收到了。 “谢谢你帮我。” 她低头道了谢。 她知道李行驭肯定另有目的,但李行驭实实在在帮到了她,这点她还是分得清的。 李行驭轻笑:“就这么干谢?” 赵连娍总觉得他不太正经,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过来,给我亲一下。” 李行驭朝她勾手指。 赵连娍小脸一下窜起一层绯色,这人真是太轻佻了。 李行驭原本只是随意逗逗她,但见她双颊绯红,唇瓣粉嫩莹润,宛如朝阳下开得正好的芍药花瓣,引人流连。 鬼使神差的,他凑过去吻住了她。 赵连娍往后退让,被他一把摁住后脑勺,小葫芦就横在两人中间,赵连娍不敢大力挣扎怕惊醒孩子,便由他得逞了。 好一会儿,李行驭松开她,意犹未尽。 赵连娍羞恼的擦了一下唇。 李行驭眼神冷了下来:“与旁人时,也是这样欲拒还迎的?” “什么旁人?”赵连娍怔了一下。 “装什么?”李行驭靠回马车壁上,看着懒洋洋的,眸底却有冷意:“小葫芦的亲爹,或许不止他一个?” 谁知道赵连娍流落在外都经历了什么? 赵连娍闻言心中气愤不已,占了她的便宜,还要羞辱她,李行驭这是人说得话吗? 既然嫌弃,就别碰她! “他哪里比得了大人会亲?”赵连娍恼得长睫轻颤:“大人是我亲过的所有人当中最会亲的,唇也是最软最润的。”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最好能恶心死他! “赵连娍!” 李行驭周身陡然升起碾压四方的气势。 第88章 是,他是我夫君 赵连娍立时掩面啜泣起来。 她害怕李行驭,但也没有怕到被他看一眼就吓哭的程度。 不过,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摸到了李行驭的软肋。 或许是她的哭声实在太像那个叫“阿年”的女子了吧,无论李行驭有多大的怒火,只要她哭了,李行驭立刻就会软下来。 百试百灵。 果然,一听她哭了,李行驭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乌浓的眉微微皱起,语气有不耐又有无奈:“哭什么?我又没对你如何。” 赵连娍不理会他,心里也着实委屈,成日跟着这个活阎王提心吊胆的,谁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行了,别把孩子哭醒了。”李行驭揽过她在怀中:“乖一些,不会亏待你的,嗯?” 赵连娍也懂见好就收,慢慢止住了哭泣,乖顺地靠在他肩头。 李行驭阖眸,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养神。 在马车上又颠簸了四五日,这日下午,终于抵达了帽山镇。 帽山镇与东岳国接壤,沿界驻扎了十万大军。 兵士们战时是兵,闲时便是农,外头虽然天寒地冻的,赵连娍沿途看到的都是绿油油的麦苗,长势喜人。 小镇里居住的,多数都是军士家眷,原住民也多与这些人混的熟了,这地方很少有完全陌生的人来。 所以,赵连娍一行人的马车进了镇,便引来了不少目光。 “你们是找谁的?” 几个孩童跟在马车边,看到赵连娍往外看,一个胆子大的孩子问了一句。 “我找赵参军,我是他的妹妹。”赵连娍含笑回了一句。 这些孩子,虽然身上玩的脏兮兮的,但每一个都养的健壮,身上也都充满了活力,可见他们在这里,活得并不差。 “是赵参军的妹妹来了……” “走这边……” “我先去报信……” 几个孩子一窝蜂跑了。 待小葫芦趴到窗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阿娘,方才是谁在说话?”她好奇的问。 “几个小哥哥,等会你就见着了。”赵连娍捏了捏她的小脸。 快要见到大哥了,赵连娍很欢喜,以至于都忘了去看李行驭的脸色。 不过好在李行驭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他正透过另一边的窗户看着外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梁惠凝听闻赵连娍来了,带着幼子迎到了门外。 作为平南侯府长房长媳,她自然品性坚韧,贤良淑德,出身勇毅公府,与平南侯府也是门当户对。 李行驭先下了马车,接着抱过小葫芦。 梁惠凝不认得李行驭,只敢打量了一眼,看到赵连娍下来,忙迎上去牵她:“小妹。” “大嫂,恙哥儿。”赵连娍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抱过小葫芦:“来,快叫大舅母,还有哥哥。” “大舅母,哥哥。” 小葫芦害羞地将小脸靠在她的肩头,小声叫了人。 “无恙,叫姑姑。”梁惠凝拉过赵无恙,又看看李行驭:“这是姑父吧?” 他们前几日才收到家书,家书上说赵连娍嫁给了李行驭,她和赵玉樟都不太信。 毕竟这么几年,朱曜仪对赵连娍一直挺好的,至于李行驭,名声实在是不大好。 家里头肯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这其中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大嫂。”李行驭朝她点了点头。 “姑姑,姑父。 娘,我想和妹妹玩。” 赵无恙是赵玉樟的次子,今年七岁,活泼好动也不怕生。 他抬头看着小葫芦,之前听爹娘说起过,姑姑生了一个小妹妹。 他从前回去见过二叔家比他大一岁的赵惠珠,可烦人了,什么都要听她的,动不动就要哭,要拿太祖母威胁他和哥哥,他很不喜欢。 他还以为帝京的小丫头都很矫情呢,可这个小妹妹看着粉粉嫩嫩的,好可爱啊,隔壁林康总是向他炫耀妹妹,现在他也有妹妹了。 比林康的妹妹更漂亮,更可爱! “先让你姑姑、姑父进屋子。”梁惠凝在他后背拍了一下:“你腿脚快,去练武场叫你爹和哥哥回来。” 赵无恙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赵连娍几人随着梁惠凝进了屋子。 “边关简陋,比不得家里,你们将就一下。”梁惠凝笑着招呼他们:“快坐呀。” 她说着给两人倒了茶,又拿了几颗糖果来给小葫芦。 赵连娍望着她贤惠温柔的模样,心中酸涩,上辈子哥哥被坑杀在战场,大嫂看着温柔,性子却烈,带着两个幼子,与朱曜仪的人一直抗争到死。 这辈子,她不会再让大嫂遭遇那样的事情的。 “大嫂,别忙了,快坐下。”赵连娍招呼她。 “也没什么好忙的。”梁惠凝笑着坐下:“你们今日到,莫不是在路上过得年?” 今儿个都正月初七了,这夫妇二人还带个孩子来,路上必然要个十多日的。 “是。”赵连娍笑着点头。 梁惠凝正要说话,赵玉樟带着两个儿子到了门口:“凝娘,当真是小妹来了?” 赵玉樟容貌肖似其父,一双瑞凤眼威风凛凛,只站在那处也是仪表堂堂。 “大哥。” 赵连娍站起身来,激动地热烈盈眶。 “真是小妹!”赵玉樟又惊又喜,上前握住她双肩拍了拍:“我还当无恙这小子胡说。” “没有。”赵连娍看向一边半大的小子:“这是安哥儿?” “是,平安,叫姑姑。”赵玉樟推了一下赵平安。 赵平安是他的长子,今年十一了,与次子赵无恙的活泼不同,赵平安很是沉稳,肖似乃父,颇有将门之子的风范。 他拱手行礼:“姑姑,姑父。” 赵玉樟这才看到一旁的李行驭,面上笑意微敛:“小妹,这位是李大人?” 朝中都传李行驭是大奸臣,无恶不作,他自然有所耳闻。 不过,他还是很佩服李行驭,李行驭从前布兵打仗从无败绩,是当之无愧的大夏战神,从这个角度,他钦佩李行驭。 “是,他是我夫君。”赵连娍看了李行驭一眼。 李行驭含笑招呼:“大哥。” 赵玉樟点点头:“都坐吧。” 他与梁惠凝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梁惠凝笑道:“夫君,方才小妹说,他们过年都在赶路,怪辛苦的。 这样吧,晚上我准备一桌酒菜,你把私交好的那几个兄弟都叫来,给小妹和妹夫接风。” 赵连娍与李行驭对视,李行驭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赵连娍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大哥多约几个人来,她正好看看其中有没有害大哥的人。 “也好。”赵玉樟一口应下:“我去安排,家里就有劳你了。” “夫君说的哪里话。”梁惠凝笑着目送他。 赵连娍看在眼中,想想父亲和母亲,颇为恩爱,大哥大嫂更是恩爱的典范,大哥如今一个妾室也没有。 二哥虽然窝囊了些,但终归是疼妻子的。 三哥为人霸道粗犷,但是对三嫂向来也是言听计从。 只有她……她又看了一眼李行驭,罢了,她就别想了,李行驭不要她的命,便已经是大幸了。 “妹妹,我们来玩……” 赵无恙牵走了小葫芦。 赵平安也跟了上去。 小葫芦没什么朋友,也很少和别的小朋友玩,自然很喜欢两位哥哥,便跟着他们在小小的院子里玩起来。 “妹夫,你先坐。”梁惠凝朝李行驭招呼了一声,挽起赵连娍:“小妹,你来厨房给我看看菜式。” 赵连娍跟了上去,她心中清楚,大嫂不是要她看什么菜式,而是要问她和李行驭的事。 第89章 卿卿,你去何处? “娍儿,到底怎么回事?” 还未到厨房,梁惠凝便忍不住小声发问。 赵连娍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梁惠凝又追问道:“宁王殿下对你痴心一片,你怎么会嫁给……” “大嫂,别提他了。”赵连娍黛眉微蹙,说起朱曜仪,她便犯恶心,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到底怎么回事?”梁惠凝也看出不对。 “朱曜仪包藏祸心,接近我和小葫芦,根本就是蓄谋已久。”赵连娍将之前朱曜仪所设计的事,还有她和李行驭之间发生的事,挑拣着说了一些。 为了不让大哥大嫂忧心,她特意没有说李行驭动不动就想要她命的事。 末了,又提了温娉婷的所作所为。 “宁王竟然是这样的人。”梁惠凝听完,一脸的不敢置信,顿了顿才道:“李行驭与他比起来,至少是真小人,宁王那样的伪君子可比真小人可怕多了。” “嗯。” 这句话,赵连娍赞同。 “温娉婷毁容了?被父亲赶出家门了?”梁惠凝又问。 “对。”赵连娍点头:“她心思歹毒,继续留在家中,我怕她还会对小葫芦不利。” “小妹。”梁惠凝握住她的手,声音压得更低:“你心软了,温娉婷的嫉恨心和报复心是极重的,你斩草不除根,她春风吹又生,只怕还是留下了隐患。” 她说话时,很不赞同地直视着赵连娍,毫无私心。 她在边关也有数年,虽然比不得儿郎的杀伐果断,但利害关系还是清楚的。 “我知道。”赵连娍抬眸:“她若再敢有什么动作,我定然不饶她。” “防备着些。”梁惠凝拍了拍她的手,又回头望正屋方向:“你这个夫君,也不是省油灯,你也要万分戒备啊。” 赵连娍心下感动:“大嫂放心,我有数的。” 大嫂心思细腻,这么一会儿便看出不对之处,周到的嘱咐她了。 有这么好的大哥大嫂,不枉她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梁惠凝显然操持惯了家务,很快便连指挥带做,弄出了一桌子东北边关之地特有的菜肴。 “边境之人豪爽,军中之人饭量也大,叫小妹见笑了。”梁惠凝望着满桌都是大碗甚至是盆装的菜,有点不好意思。 “各地习惯不同。”赵连娍倒是不在意,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李行驭。 李行驭嘴刁得要命,一路过来时,李行驭每日的食材都有专人负责,她跟着小葫芦沾了光,也算是知道什么叫“炊金馔玉”了。 这一桌饭菜,虽然丰盛,却远算不得精致,李行驭能愿意吃? 李行驭也正向她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 赵连娍垂眸转过了脸,只当没瞧见。 “凝娘,饭菜都预备妥当了?”赵玉樟提着几坛酒,自外头进来了。 “你回来了,都准备好了,请兄弟们进来坐吧。”梁惠凝笑着看向他。 赵连娍也抬头看了过去,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跟在赵玉樟身后,几乎亦步亦趋的迈进了门槛。 他嗅了嗅笑着夸道:“好香啊,嫂子真是好手艺。” 赵连娍看清那人的脸,心不由颤了一下,下意识唤李行驭:“夫君……” 此人宽额阔脸,一副正派相,这就是上辈子她看到的那张脸,这个人,就是朱曜仪的人! “诶!” 那人笑着应了赵连娍一声。 “高兄,不可玩笑。”赵玉樟陡然伸手拦住那人,正色道:“这是舍妹赵连娍,妹夫李行驭。 妹夫,这是我同袍,也是东北军监军高江宏,他惯爱开玩笑,妹夫别放在心上。” 他说着,用手肘悄悄推了高江宏一下。 李行驭一改方才的散漫,狭长的眸子紧盯着高江宏,抬手一把将赵连娍拉得在自己身侧坐下。 赵连娍见自家大哥替高江宏说话的样子,终于明白朱曜仪为什么让高江宏算计大哥了。 他们这样并肩在战场上拼杀的同袍,都是有生死的交情,关键的时候,能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高江宏算计大哥,那不是一算计一个准? 她没有任何证据,若是此刻揭穿高江宏,大哥必然不会信,反而会打草惊蛇。 是不是要慢慢查探高江宏? 她正惊疑不定间,忽然察觉李行驭掰平了她手掌,在她掌心写字。 他温热的指尖在手心轻轻划过,痒痒的,她忍住了,用心感受他写了什么。 高江宏摸了摸鼻子,又看看赵连娍,一脸不甘心:“没想到小妹这样貌美。 当初赵兄还说,要将小妹说给我的呢,如今叫李大人捷足先登了,我不过口头占个便宜,也不算过分。” 梁惠凝看了一眼李行驭的脸色,笑着道:“你们两个,别贫嘴了,赶紧进来,别挡着后面的兄弟。” 赵玉樟趁机将高江宏拉进门来。 后面跟着进来四五个武将,都是赵玉樟的生死之交,一众人说说笑笑,看得出是极为要好的。 赵连娍感觉到了,李行驭在她手心写得是“确定是高”? 赵连娍望着高江宏那张脸,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饭桌上,赵玉樟正在斟酒。 李行驭松开赵连娍手,忽然起身。 赵连娍下意识看他。 一桌人也都看向他。 “内子面薄,我先给她盛些菜,诸位继续。”李行驭端过赵连娍跟前的碗,给她装了满满一碗各色菜肴。 “李大人真是贤夫。” “看不出啊,李大人竟然如此体贴……” “小妹倒是个有福气的……” 桌上人,各个开口语气都不同,李行驭的恶名传遍大夏,他们当中自然有鸣不平者,语气不免带了嘲讽。 然而,李行驭却好似丝毫没听出来一般,好脾气的将碗搁在赵连娍面前:“卿卿,用吧。” 赵连娍弯眸含笑点头:“谢谢夫君。”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她知道,李行驭这是趁着桌上菜还未被动过,先分出来一些。 他似乎从不吃别人动过的东西,除了小葫芦。 他对小葫芦的耐心和疼爱,超出她的想象,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能胡乱揣测觉得可能李行驭心里有什么执念,导致他如此吧。 果然,一顿饭下来,李行驭除了喝酒,就是吃她跟前碗里的菜。 吃也吃得极少,浅尝辄止,酒倒是喝了一些,面上泛着一层薄红,抓起赵连娍的手把玩。 赵玉樟与梁惠凝见状,对视了一眼,一顿饭下来,小两口感情看着还不错,他们算是稍稍放心了。 “赵兄,再喝!”高江宏醉醺醺地举杯,口齿都含糊了:“当初你明明说好……打了胜仗,让我做你妹夫的…… 这么、这么好看的妹妹……叫别人抢走了,你……必须罚、罚酒三杯……” “高兄,你喝多了!” 赵玉樟起身去扶他,不禁看了李行驭一眼,生怕李行驭记恨。 好在李行驭似乎也醉了,只是盯着赵连娍的手把玩,仿佛那是什么难得的稀世珍宝一般。 赵玉樟松了口气:“凝娘,你安排妹妹、妹夫到西厢房去歇了。 我送高兄回去。 你们都等我回来送吧。” 他环顾其他人。 “不用不用……” “我自己能走……” “大哥你送一下高监军就行……” 众人纷纷拒绝,起身告辞。 赵玉樟扶起高江宏,高江宏踉跄了两步,直直的往地上倒下去。 人高马大一个人,一下睡在了地上。 “高兄……” 赵玉樟忙去扶他。 “别碰我,我今日就睡在这了……”高江宏趴在地上,还找了个舒坦的姿势。 “夫君,他醉得厉害,不如先让他歇在耳房吧。”梁惠凝上前道。 “好。”赵玉樟也正有此意,招呼人一起扶着高江宏去耳房。 赵连娍将一切看在眼中,李行驭肯定是装醉,满桌子只有高江宏一人喝醉了,这事不免蹊跷。 “卿卿想得不错,高江宏也正于今日收到了朱曜仪的信,他要动手了。” 李行驭不知何时贴在了她耳畔,温热的酒气扑洒在耳廓,叫赵连娍身子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她起身便要跟上去,下一刻,却被李行驭一把拉入怀中,紧揽着腰,使她腰臀贴着他小腹,两人姿态暧昧至极:“卿卿,你去何处?” 第90章 不哭,我轻轻的…… 恰逢梁惠凝转身回正屋,正瞧见这一幕。 赵连娍霎时双颊殷红,挣扎着想推开李行驭。 梁惠凝面上也泛起了红,新婚小夫妻之间她自然懂:“小妹,妹夫吃醉了,你带他回西屋吧。” 看不出,李行驭还是个热情似火的。 赵连娍知道嫂子误会了,愈加羞愤,顾不得旁的在李行驭腰间狠狠掐了一下,李行驭这才松开她,却仍然半抱半倚着她进了西屋。 赵连娍羞恼,这厮分明就是故意让她在大嫂面前出丑。 她将他重重推在床上,起身欲走。 李行驭反手捉住她,一个翻身便将她摁在了身下,眼尾泛红俯视着她:“娘子当真热情似火……” 赵连娍推他,这狗东西又犯什么病? “别动。”李行驭唇贴近她耳畔低语:“窗外有人。” 赵连娍顿时不挣扎了。 两人安静了片刻,鸢尾花的淡香在床帷间弥漫开来。 烛火忽明忽暗中,赵连娍染着一层粉的小脸宛若开透的芍药,柔嫩的唇瓣泛着淡淡的光泽,明明明艳倾城,却又欲色肆溢。 他不禁低头吻了上去,大掌也不老实地解她腰带。 “唔……” 赵连娍挣不开,又叫他堵着唇喘不过气,一时双眸通红,黑眸中盈点泪光。 “不哭,我轻轻的……” 李行驭嗓音低醇,语气缱绻,温热的唇落在她眼睫上,吻去她的泪珠儿。 他手下一点没歇着,利落的解了赵连娍的外裳,露出芍药引蝶的肚兜儿。 李行驭的呼吸越发粗重起来,吻也越发热烈。 “不要……” 赵连娍只能在他换气的小小间隙里小声哀求。 李行驭恍若未闻,甚至在相似的嗓音中越发得趣,纠缠之间,他大掌已经放过了肚兜,仿佛落入一片泥潭沼泽之中。 赵连娍浑身剧震,纤细地腰身不自觉的弓起,玲珑有致的身子宛如一弯新月,缓缓升起在床幔之间。 李行驭宛如渴求知识的学子,发愤图强,上下求索,他含着她耳垂迷蒙低喃:“阿年这样热情……可是也极想念夫君……” 赵连迷乱的神色瞬间清醒,猛然偏头躲过他的唇舌,单手勾着他脖颈贴上去,忍住喘息提醒:“大人,我不是阿年。” 李行驭回过神住了手,扯开她手臂翻身坐起,方才的热烈化作戾气,眼尾殷红迫人:“扫兴!” 赵连娍逃过一劫,只闭上眼睛平心静气。 “阿娘……我要和阿娘睡……” 小葫芦奶乎乎的嗓音带着哭腔,揉着眼睛跑进屋子里来了。 赵连娍慌忙抬手拢衣裳。 “小葫芦,来。”李行驭坐到床沿处,朝小葫芦伸手。 小葫芦已然很困了,跌跌撞撞走过去:“我要和阿娘睡……” 她只是个懵懂的稚童,随后跟进来的奶娘可是过来人,一看房内两人的情形,心里便有了数。 “稚姑娘还是跟奶娘去睡吧,二少爷和夫人还有事呢。”她说着,便要抱小葫芦走。 “我不要,我要阿娘!” 小葫芦哭起来,朝着赵连娍伸手。 她到底年纪小,白日里讲道理还能讲得通,晚上要睡觉了便谁都不认了,只要赵连娍。 李行驭唤她,她都不带理的,只是闭着眼睛哭。 “好了,不哭了,阿娘马上就抱。”李行驭轻拍着她。 一点也没察觉自己不对劲,他不仅不觉得这小哭包麻烦,反而叫她哭得心疼。 “小葫芦不哭,阿娘抱。”赵连娍飞快地理好了衣裳,有点窘迫地吩咐奶娘:“你先下去吧。” 奶娘一定是误会了。 这事儿她无从解释。 罢了,反正她和李行驭已经正经拜过天地了,也有婚书,算正经夫妻,就是真有点什么,也不算什么。 “阿娘……” 小葫芦一落入赵连娍怀中,小脑袋枕在她手臂上,小脸贴着她怀抱,立刻就不哭了。 “小哭包。” 赵连娍点她小脸,又取过帕子替她擦眼泪。 小葫芦抱着她手,鸦青长睫还湿漉漉的,又嘻嘻笑起来,小脸贴在她手上蹭了蹭,像只讨喜的小猫儿。 赵连娍感觉到被她需要,心下也很欣慰满足,眸底不禁有了笑意。 李行驭望着她,对着小葫芦时,她没有对着他的虚与委蛇,也没有真真假假的害怕惊悚,更没有种种算计与迁就,就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妇人,对自己的孩子有着无比的温柔和爱怜。 这样的她没有丝毫棱角,恬静乖软,周身似乎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他看了好一会儿。 直至赵连娍轻轻踢开被子,预备将睡着的小葫芦安置在身旁,自己也睡下了。 “我去喊奶娘来抱她走。”李行驭起身。 赵连娍不解地看他,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李行驭让奶娘抱走小葫芦,难道是想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你想得美。”李行驭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嗤笑一声:“高江宏那里,不查了?” 赵连娍莹白的小脸瞬间胀红,要不是李行驭无耻,她能胡思乱想? “要不要先沐个浴?”奶娘抱走了小葫芦,李行驭抱臂站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连娍。 这话分明意有所指。 赵连娍身下本就不适,闻言羞愤地拿起衣裳去了屏风后:“不劳你费心。” 这人真太不要脸了! 见她羞恼,李行驭甚是愉悦地笑了一声。 第91章 狗男人又犯病了 见赵连娍出来,立在门口的李行驭抬步便走,手握剑柄,又是从前孤傲淡漠的模样了。 这人一天三变,赵连娍这些日子也习惯了,不觉得奇怪。 到耳房门口,李行驭欲推门时,赵连娍拉住了李行驭袖子,左右瞧了瞧:“高江宏是装醉的,这样进去会被他察觉。” 这耳房紧邻赵玉樟夫妇的房间,她说话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哥嫂听见了。 李行驭瞥了她一眼,也不理会她,一把推开了门。 屋子里点着一支蜡烛,高江宏横在床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赵连娍仔细看了一眼,见他胸膛微动,显然还是有呼吸的,估摸着李行驭提前让人准备了。 她俯身便在耳房里翻找起来。 高江宏与大哥交情不浅,今日故意装醉留下,必然有目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留下什么栽赃大哥的东西,但会是什么,她不太清楚。 她也没把握真能搜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李行驭瞥了她一眼:“倒是不傻。” 赵连娍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也没心思理会他,只是闷头翻着。 李行驭立在床边,扫量高江宏。 赵连娍将整个屋子都翻遍了,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她不禁有些失望。 “过来。” 李行驭唤她。 赵连娍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将他衣裳扒了。”李行驭抬起剑,指了指床上一动不动的高江宏。 赵连娍不敢置信的看他,这是疯病又犯了? “你在想什么?”李行驭皱眉嫌弃:“我叫你搜他身。” 赵连娍醒悟过来,稠丽的脸上不由漫起一层粉,还不是怪李行驭整天不正常,否则她能胡思乱想吗? 事关大哥大嫂,她也没什么顾忌,靠在床边,俯身便去抽高江宏的腰带。 “唰——” 李行驭手里的长剑忽至,径直朝她手腕而来。 赵连娍吃了一惊,下意识缩回手,再看那腰带,已经被寒光闪闪的剑刃削掉一小截。 她心有余悸地看李行驭,但见李行驭双眸通红,周身戾气肆虐,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谁许你碰别人了?” 他语气更是森然可怖。 赵连娍咽了咽口水,难道不是你才让的?狗男人又犯病了,这时候不能硬碰硬,她蹙眉,瞬间红了眼圈:“夫君……” 带着哭腔的语调又轻又软,泫然欲泣的小脸宛如芍药沾露,惹人爱怜。 李行驭的戾气果然瞬间便下去了,对着外面唤:“十四。” 赵连娍盯着门口,也没看出来十四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就好像凭空出现一般。 她要是有这身手就好了,这大夏还不任由她横着走?哪里还用怕什么李行驭。 “主子。” 十四拱手。 李行驭朝高江宏抬了抬手。 十四点头,上前解了高江宏的衣裳,手脚利落地将高江宏浑身上下仔细搜查了一遍。 “主子,东西都在这。” 十四双手递上一本册子,还有荷包玉佩一类的东西。 李行驭接过册子,垂眸翻看。 赵连娍也想看,但又惧怕李行驭,不敢上前。 好在李行驭看完之后,随手将册子递给了她,继续查看其他东西。 赵连娍翻开册子,仔细看了两眼,便认出来,这是一本账册。 好像是发军饷的账册,因为上头罗列着一众人的姓名。 但又不太像用来发军饷的,因为后头的银子数目比兵士们平日的军饷高多了。 且后面还附录有家址、家中几口人,父母妻子如何,十分详尽。 她捧着账本思量片刻,明白过来,这应当是放抚恤金的册子,账本上记录在册的人名,应当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心不由有些沉重。 因为父亲和大哥、三哥都是军中之人,她太了解这些兵士的家眷平日过得是如何提心吊胆了。 人去了,他们的悲痛也不是抚恤金能抚平的。不过,抚恤金也算是一种安慰。 “看出什么了?” 李行驭将手里东西都放回去了,偏头看她。 赵连娍摇摇头,顿了顿问:“为什么每个人的抚恤金数额,都记了两种?” 前面多,后面大概是前面的一半,这账目她看不懂。 李行驭乌浓的眉眼泛着嘲讽之意:“后面是从每个兵士抚恤金里克扣的银两。” 赵连娍闻言,不由睁大一双瑞凤眸,既惊讶又愤怒:“高江宏是东北监军,怎能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 抚恤金是将士们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是他们的家人日后生活的一点保障。 高江宏这个畜生,要有多狠的心,才能下得了这样的手? “事实上,他就是做出来了。”李行驭比她冷静多了,抽回她手里的账本,慢条斯理地交给十四:“放回去。” “为什么?”赵连娍盯着李行驭。 若非害怕他,她现在就要将账本抢过来,这是高江宏贪赃、目无王法的证据,这本账册只要被呈到陛下跟前,高江宏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只要除了高江宏,大哥应该就安全了。 “你没留意,他记那账册,用的是谁的笔迹吗?”李行驭偏头看她。 赵连娍怔了怔,她还真没留意,她取过账册翻开,仔细一看,小脸霎时白了。 这账册上的每一个字,用的都是她大哥赵玉樟的笔迹写的,横锋、侧锋几乎一模一样,难辨真伪。 “还有这个。” 李行驭递给她一个信封。 赵连娍这才发现,原来高江宏身上还有一封信。 她抖开信纸看过上头的寥寥数言,不由脊背生寒。 这信,用的是太子的名义,言辞中几乎全是褒奖她大哥的,暗指金银已经收到了,许诺登基后,定然会重用大哥。 不用仔细想也知道,这信上字迹自然是模仿太子的了。 用贪墨抚恤金的事,害死大哥,还连带着给太子一击,一石二鸟,朱曜仪真是用得一手好计谋。 李行驭将信纸叠起来,收进信封递给十四。 “我要检举他。” 赵连娍看着李行驭,手微微发抖,她自己也不知是害怕的,还是气愤的。 理智告诉她,不能激怒李行驭,但情理让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行驭将到手的证据又放回去。 第92章 那就生十个 李行驭示意十四原样放回,转身便揽过赵连娍往回走,并未理会她的话。 赵连娍挣不开他的怀抱,只能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李行驭拍了拍她脑袋,硬将她拖回房扔在床上,自己随后踢了鞋上了床,将赵连娍捉来摁在怀中:“睡吧。” 赵连娍哪里睡得着? 可也不敢逆着他来,只能佯装顺从,乖乖贴在他胸膛处,阖眸假寐。 李行驭下巴枕在她头顶,闭上眼睛轻吸了几口,又在她头顶蹭了蹭。 赵连娍眉心直皱,李行驭现在的行为就像一只大狼狗,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大骨头。 正嫌弃间,“啪”的一声脆响。 是李行驭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他同时还说了两个字:“背书。” 赵连娍小脸爆红,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 “别闹。”李行驭没有睁开眼,语气懒洋洋的,长腿动了一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搁在床尾的剑“啪嗒”一声掉在了踏板上。 赵连娍瞬间停止了挣扎,顿了片刻便开始小声背诵《诗经》。 李行驭给猫顺毛一般,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的发丝,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赵连娍又背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动静,便动了动,试图拿开他的手。 不料他却报紧了她:“继续背。” 赵连娍狠狠剜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又背了几首。 冬日的夜,温暖的怀抱,又舟车劳顿了好些日子,她其实是困倦的,几次都险些背得睡过去。 但惦记着高江宏身上的证据,也牵挂大哥的安全,她掐了自己好几回,不让自己睡过去。 外头有人打经,已经将近寅时了,这是人睡得最熟的时辰,她轻轻拿开李行驭搂着她肩背的手,抬头欲撑着手臂起身,脱离李行驭的怀抱,好去耳房拿了高江宏的身上的东西。 她手臂还未来得及支起,便被一只大掌摁住了脑袋,她抗拒不得一头撞回李行驭怀中,李行驭胸膛太硬了,撞得她脑袋嗡嗡的,一时有点昏头转向。 “那里我派人守着了,好好睡觉。”李行驭嗓音带着困倦的鼻音。 一句话扑灭了赵连娍所有的希望。 她想到大哥大嫂的安危,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下推开李行驭,坐起身掩面啜泣起来:“你不让我去,就杀了我好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大哥被陷害……” 不是她爱哭,是面对李行驭这样的活阎罗,她实在想不出应对之策,当真焦急。 李行驭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重新将她拉回怀中,揉了揉她发丝:“这么大的事,你觉得高江宏一个人能做?” 赵连娍闻言顿时止住了哭泣,竖起了耳朵。 “笔迹是大舅子和太子到,你拿到册子和信,也不能证明是高江宏陷害他们。”李行驭拍了拍她脑袋:“动点脑子,之前我抄朱曜仪的底,你放焰镝引他的人来对付我,不是挺聪明的吗?” 赵连娍听了这话,仿佛被老虎抱在怀里的小白兔,魂魄都吓飞了,一动也不敢动。那次她放焰镝的事,李行驭居然是知情的? 那为什么给她留了活口还娶了她?就因为她适合做替身吗?还是说,李行驭想从她口中得知更多关于朱曜仪的秘密?又或者两者兼具? 她僵着身子一直到腿都麻了,察觉李行驭呼吸均匀,似乎又睡了过去,才敢慢慢伸直腿,心中不禁思量起李行驭方才所说的话。 李行驭说贪墨这样多的抚恤金,靠高江宏一个人不可能完成,那么就是说高江宏还有同伙。 李行驭将东西放回去,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思及此处,她才稍稍放了心,身子松弛下来,窝在李行驭怀中睡了过去。 翌日,她在一阵“嘻嘻”的笑声中睁开眼,抬眸便看到小葫芦粉嫩红润的小脸。 “阿娘,你醒啦。” 小葫芦脆生生地唤她,弯着眉眼很是讨喜。 “小葫芦起这么早?”赵连娍揉了揉眼睛。 小葫芦左看右看,捂着小嘴嘻嘻地笑。 赵连娍察觉不对劲,支起身子一看,脸一下红了,李行驭侧躺在她身旁,正抬着乌浓的眉眼与她对视。 她则倚在李行驭怀中,枕着人家的手臂,睡得别提多香甜。 小葫芦则靠在李行驭身上,探着小脑袋看她。 赵连娍一下坐起身来。 “以后,我晚上不和阿娘睡了。”小葫芦说着话,两只小手无意识的在李行驭身上轻拍。 李行驭抬手理了理她额头边毛茸茸的碎发,问她:“为什么?” 赵连娍也不禁抬头看小葫芦。 “奶娘说,只有阿娘和爹爹睡在一起,我才会有小弟弟呀。”小葫芦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认真又小心地看着李行驭:“爹爹可以给我生小弟弟吗?” 李行驭叫她的小模样逗得笑起来,瞥了赵连娍一眼:“这个,就要问你阿娘了。” 赵连娍脸上滚烫,这人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她伸手去取衣裳,假意没有听到李行驭的话。 “阿娘,可以给我生一个小弟弟吗?”小葫芦偏着小脑袋望着她。 对着阿娘,她说话自然而然就带着撒娇的意思了。 “奶娘在那里?” 赵连娍面上窘迫,心中郁郁,奶娘教小葫芦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在外面呀。”小葫芦伸出白嫩的小手指了指外头。 “小葫芦最能干了,先去帮我叫蔓姨她们进来伺候好不好?”赵连娍哄着小葫芦。 她只想快点打发了小家伙,任由小葫芦继续问下去,只怕更尴尬。 “可是阿娘还没有答应给我生小弟弟啊。”小葫芦期盼地望着她,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连娍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与过完年才四岁的孩子交流她和李行驭其实不是真夫妻,更不打算要孩子。 “行了,爹爹答应你。”李行驭叫小葫芦豆的颇为愉悦,起身抱起她,捏她小脸:“给小葫芦生小弟弟,你想要几个?” “我想要几个都可以吗?” 小葫芦两只白嫩的小手对着玩,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让人不忍叫她失望。 “嗯。”李行驭点头。 小葫芦欢喜地笑起来,举起两只小手:“那我想要十个。” 如果她有十个弟弟,就再也不怕没人和她玩了。 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虽然有了爹爹,但是她心底总是怕阿娘会和爹爹分开,总觉得自己有时候好像在做梦。奶娘说,只要有了弟弟,阿娘和爹爹就再也不会分开了,那多几个弟弟,不是更保险吗? 赵连娍无言,几乎想拿衣裳盖住自己的脸。 “十个。”李行驭大笑,回头特意看了赵连娍一眼:“好,那就生十个。” 赵连娍简直想将手里的衣服拍在他那张笑得放肆的脸上。 李行驭又逗小葫芦说了一会儿话,父女二人旁若无人,别提多亲热了。 赵连娍又生气又嫉妒,叫奶娘进来抱走了小葫芦,又让云蔓、云蓉进来伺候。 李行驭持剑抱臂,看着她梳妆语气散漫淡漠:“动作快些,该干正事了。” 第93章 李行驭名声确实不好 赵连娍很快收拾妥当,李行驭当先走了出去,十四等在门口上前说了一句什么。 李行驭颔首,上前推开了耳房的门。 赵连娍赶忙跟进去。 高江宏已经离去了,屋子里摆设还是昨夜的样子。 李行驭抬剑挑开了床上的被子,回头看了赵连娍一眼。 赵连娍会意,上前在床上翻找起来。 “小妹,妹夫,吃早饭了。”梁惠凝疑惑地走进来,见赵连娍将枕头都拆开了,不由问:“小妹,你在找什么?” 方才,她正要招呼这小两口吃早饭呢,这两人就进耳房了。 “等会儿,大嫂。”赵连娍丢开一个枕头,又去翻另外一个:“大哥呢?高江宏呢?” “他们两个天不亮就去军营了。”梁惠凝上前几步:“你找什么?我让人来找?” 她到底在边关这么久,也是有见识的,高江宏昨夜就住在这个耳房,早上才走,小妹就来这个房间里翻找,怕不是高江宏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用。”赵连娍抬头看了一眼:“大嫂,你把门关上,别让人看到了。” 梁惠凝见她说的郑重,也不敢迟疑,忙去关上了门。 赵连娍将整个房间从外到内翻了个透,都没能找到昨夜在高江宏身上发现的那两样东西。 她不由看向李行驭,难道说,昨晚高江宏其实察觉了,是装昏睡的?还是说,高江宏改变了计划? “将被褥也拆了。”李行驭指了指那床被子。 赵连娍上前抖开被褥,一寸一寸的摸过去,手底下摸到一块硬邦邦的,她眼睛一亮,看李行驭:“好像在这里。” “手拿开。”李行驭“唰”的一下,抽出长剑。 雪亮的剑锋照亮了他锋锐的眉眼。 赵连娍不仅拿开了手,还退后了几步。 李行驭挑破了被褥,赵连娍所指的那处,果然小册子出现了。 “还真在这。”赵连娍上前,去过小册子。 那封封好的信封正夹在小册子里。 李行驭收回了剑。 “是什么?”梁惠凝不由凑过去看。 赵连娍便将小册子和那封信递给了她:“这是克扣将士们抚恤金的账本,附带大哥和太子勾结的信件。 高江宏想将所有的事都栽赃在大哥身上。” 梁惠凝闻言脸色变了,打开账本看见上面的内容和字迹,脸色更是一片煞白:“这……高江宏他……怎么会……” “高江宏平日和大哥很要好?”赵连娍望着她问。 梁惠凝点点头,定了定神才道:“他和你大哥是生死之交。 小妹,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赵连娍摇头:“高江宏是朱曜仪的人,朱曜仪因为没有娶到我,拉拢不了父亲,所以想毁了咱们家。” “宁王殿下……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梁惠凝一时难以置信,她从前看到的,根本就不是这样。 朱曜仪性格温和,又彬彬有礼,高江宏更是义薄云天,与她夫君有过命的交情。 这两个人在背地里,怎么会是这样? “大嫂。”李行驭没有什么耐心:“派人去叫大哥回来吧。” 他说罢了,走了出去。 “大嫂。”赵连娍上前道:“记得叮嘱去的人留意,别让高江宏发现。” 梁惠凝捉住她的手,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道:“小妹,我说一桩事,你不要生气。” “大嫂有什么说就是了。”赵连娍也看了看外面,鸦青睫羽垂了下来。 她大概能猜到,梁惠凝应当是不相信李行驭,毕竟李行驭在朝堂上名声确实不好。 果然,梁惠凝道:“这件事,会不会是李行驭设计的?” “大嫂,李行驭想杀人,直接就动手了,他不会拐弯抹角。”赵连娍将她往边上拉了拉:“而且,我昨夜就和他来过了,亲眼看到他手下将东西从高江宏身上搜出来的。 高江宏身边必然还有其他人,将东西放回去是为了引出其他的人。 当务之急是,将大哥叫回来,好生商量个对策出来。” 梁惠凝不信李行驭,却是信她的,当即点点头道:“我这便派人去。” 赵玉樟尚未回来,门口便来了五六个将士。 “听说李大将军来了,是不是真的?” “属下们求见李大将军……” “大将军,您在不在里面……”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还有人探头往屋里看。 “大人。”十四守在门口,回头看李行驭。 李行驭起身走了出去。 赵连娍好奇地望过去,便看见叫她震惊的一幕。 “真是大将军!” “拜见大将军。” 那一群人对着李行驭跪下了,不是被勉强的那一种,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敬与激动。 “爹爹,他们是谁呀?” 小葫芦不知何时走过去,牵住了李行驭的大手,扬起柔嫩的小脸看他。 “都起来吧,不必跪。”李行驭招呼他们起身,俯身抱起小葫芦:“他们都是叔叔。” 小葫芦靠在他怀中,有点害羞,还是小小声唤道:“叔叔。” “这……” “这是将军的女儿?好可爱啊……” “大将军不是才娶妻吗,何时有的女儿?” 那些将士们都是直爽之人,也不会拐弯,想什么当场便问了出来。 李行驭道:“早便有了,怎么只有你们几个?” 他在边关时,带出来的一众将士都勇猛无匹,他归京之后,这些人便四处分散了。 东北大军这边,应当有两三百人,眼前却只来了七八个,这有些不对劲。 听他问起其他人,刚才还喧哗的一众人,顿时不作声了。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李行驭皱眉,周身有了肃杀之气:“出什么事了?” 当先一人左右看了看道:“大将军,这里不宜说话,不如您随我们去酒馆?” 李行驭回头看了一眼。 赵连娍上前抱过小葫芦。 “这是夫人吧?” “拜见夫人。” 一众人又对着赵连娍行礼。 “客气了。”赵连娍眉眼弯起几许温软的笑。 没想到,李行驭竟这样受将士们的爱戴,想来,李行驭当初对他们是不差的。 不过想想也知道,李行驭如果对手下人不好,那就不能对这些人如指臂使,也成就不了他“大夏战神”的赫赫威名。 李行驭离去后不久,赵玉樟便回来了。 “凝娘,早上不是说好了,我上午便会回来吗?”赵玉樟进屋子,抬手解身上的盔甲:“怎么还特意派人去叫我,是有什么急事?” 小妹和妹夫来了,他自然不好一直在军营里待着,但那边也离不开他。 所以他打算一早去,将军营里的事安排一下,就回来陪赵连娍他们。 第94章 划清界限 “有要紧的事。” 梁惠凝有点紧张,当即合上了门。 “何事这样要紧?”赵玉樟放下盔甲,坐了下来。 “大哥,你看这个。”赵连娍将小册子和信抵给他。 赵玉樟皱眉,打开册子瞧了,又看了那封信,瞬间明白过来。 “哪里来的?一派胡言!账册用的还是我的笔迹!” 他一巴掌将那封信拍在桌上。 这册子上,有不少兄弟,从前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如今见他们人死了,抚恤银子还要被这样克扣,哪有不怒的道理? 梁惠凝犹豫了一下道:“是高江宏藏在咱们家耳房的被子里的,小妹和妹夫……” “高江宏?”赵玉樟打断她的话:“不可能!” 高江宏平日与他很是要好,他不信高江宏会做出这样的事。 “大哥,你也别太武断了。”赵连娍道:“朱曜仪一直想算计咱们家,这次他就打算从你入手,高江宏是他的人。” “我们在边关镇守,都是陛下的人,说好了不会向着任何皇子。”赵玉樟对着她,面色缓和了些:“小妹,朝堂上的事情,你就别掺和了。 你和宁王殿下的婚事虽然没有成,但也不必要做仇人,他为人宽厚,应当不会记仇的。” “大哥,他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赵连娍皱眉:“实际上,他接近我,想娶我,都是为了父亲手里的兵权。 我之所以流落在外,也是他故意为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大哥和父亲是一样的,都信眼见为实。 “小妹。”赵玉樟语重心长的劝她:“我知道,当初与宁王殿下定亲,你就不愿意。 如今你们都分开了,就罢了吧,以后别再这样诋毁他,他毕竟是王爷,万一惹恼了他,会对你不好。” 他能理解妹妹,也心疼妹妹,所以才会这样劝解。 “大哥,要我怎么说你才能信我?”赵连娍娇美的小脸皱起,很是无奈。 “高江宏在战场上,和我有过命的交情,他不会害我的。”赵玉樟起身,顺手将那个册子和信丢进了火盆:“这件事情,我会问清楚。” “不,大哥。”赵连娍忙起身拦住他:“你别去问他,只会打草惊蛇。” “小妹……”赵玉樟皱眉。 “大哥,你听我说。”赵连娍拦住他的话:“他既然将这个东西留下了,接下来,必然还会有行动。 你先不要惊动他,我们也不会针对他,咱们静观其变,好不好?” 赵玉樟眉头还皱着,但是没有继续拒绝。 梁惠凝跟着劝道:“大郎,小妹说的对,你不也常和我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还是小心为上。 咱们就等一等,如果他没有想害咱们,那不是更好吗?” 赵玉樟顿了片刻点了点头:“行,我就听你们的。 不过,我得先说一下,我是信得过他的。” “我也相信大哥的眼光,可能这其中有误会。”赵连娍顺着他的话说:“但请大哥这几天,还是要当心些。” “好。”赵玉樟见她说的认真,郑重答应了。 而后他又望着赵连娍笑道:“我记得,第一次打胜仗回帝京,小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贾姨娘说你几句,便要哭出来。 如何都长成大人了,能到边关来找我们,还能替我们出主意了。” 他感慨良多。 赵连娍弯眸笑起来:“人总要长大的,毕竟小葫芦都这么大了。” “是啊。”赵玉樟点头:“那让你嫂子陪你,我到军营去,晌午就回来。 对了,妹夫呢?” “军营里有些将士来找他,好像是从前他手底下的兵,他们出去说话了。”赵连娍回道。 赵玉樟闻言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倒也寻常。” 在一起打过仗的人,总会有很深厚的兄弟情,这很常见,他并不觉得奇怪。 赵玉樟离去后,梁惠凝愁绪满面,两手交握着站在门口,看着赵玉樟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大嫂,你别愁,大哥他文武双全,不会毫无戒备的。”赵连娍上前宽慰她。 梁惠凝点点头:“我也知道,我就是担心。 其实我是相信你们,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打草惊蛇了,高江宏又重新蛰伏,以后就更防不胜防了。” “只要心里有了戒备,我能防住的。”赵连娍挽着她回身坐下。 姑嫂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十四回来了。 赵连娍往后看,却没有看到李行驭的身影。 “夫人。”十四朝她行礼:“我来取主子的行囊,主子要出去有点事。” “云蔓,你去吧。” 赵连娍吩咐了一句,也没有细问。 问了十四也不见得会说,而且李行驭要去什么地方,她也不关心,她只想守好大哥大嫂。 很快,十四便拿着行囊急匆匆的走了。 梁惠凝担心她:“小妹,你怎么不问问妹夫去何处?” 赵连娍轻笑着道:“大嫂,他这个人做事,不喜欢别人管。” 李行驭应当不想别人知道他的事。 她也怕大嫂担心,故意这么说。 梁惠凝闻言放了心:“你大哥也有时候这么说,男儿家的事情女人家少管。” “不管还轻松一些。”赵连娍抿唇笑了笑。 她才不想管李行驭,更不想和他有牵扯,等利用完了就划清界限。 如此,过了六日。 李行驭没有回来,赵连娍乐得轻松。 边关没有战事的时候,日子其实还是可以的。 因为她的到来,邻里时常有妇人带着孩子来串门,小葫芦也有两个哥哥带着,每日很是快乐。 只到晚上睡觉时,才会想起来问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这日早晨,赵连娍和哥嫂一道用早饭,三个孩子吃饱了。 赵平安年长,安静的看着弟弟带着妹妹玩耍,场景很是温馨。 “我就说高兄不是那样的人。”赵玉樟咽下口中的饼道:“这都七八日了,我看他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异常的。” “那再好不过了。”赵连娍低头喝了一口粥。 外面忽然喧闹起来。 “赵玉樟,滚出来!” “狗参军,好狠的心啊!” “姓赵的,出来给我们个说法……” 外面的人很多,叫骂声很嘈杂,有些话却也能听得分清。 赵连娍抬起小脸,三人面面相觑。 “凝娘,你带妹妹和孩子们到里面去避一避,我去看看。”赵玉樟吩咐一句,取过长枪往外走。 第95章 不妨搜一搜 “大哥,我陪你一起去。”赵连娍却起身跟了上去。 上辈子,她没能站在家人身边,保护他们。 这辈子她不会留下遗憾。 “平安,你带弟弟妹妹进去。”梁惠凝嘱咐了长子一句,也跟了上去。 “你们做什么?”赵玉樟好笑道:“我跟前,好歹还有些亲兵,哪里有你们两个女子上前的道理?” “大哥,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赵连娍语速有些快:“你知不知道高江宏有没有什么隐蔽的住所,或者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从外面那群人叫骂的话语之中,也能听出来,是为了抚恤银子的事。 当务之急,是帮大哥撇清,不然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但他们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一切是高江宏做的。 不过,那么多抚恤银子,高江宏不可能全都一次送到边关去,边关这里,必然有一个高江宏藏东西的窝点。 赵玉樟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帽山镇就这么大,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 “那他家人呢?”赵连娍又问。 赵玉樟道:“之前不是说过了?他家人都死在战乱中,就剩下一个妹妹,也在这边。 不过,他妹妹身子不好,一直深居简出,也不愿意见人,所以他那里,我只去过一回。” “他妹妹那里,平时没有人踏足。”赵连娍若有所思。 赵玉樟点头:“没错。” “那大哥你认识他妹妹吗?”赵连娍黛眉微皱,想起来又问了一句。 “不认得。”赵玉樟摇头:“同袍当中,也没几个人认得。 我从前觉得,是他妹妹身子不好,也是他想保护妹妹,军中之人粗犷,你也是知道的,可能怕开玩笑之类的。” 门口,已经传来砸门声音,外面的人叫骂的愈发激烈。 “先去看看吧。”赵连娍便要去开门。 “小妹,我来。”赵玉樟上前拉开了门。 外面,男女老少都有,见门开了就要涌进门来。 但见赵玉樟手持长枪,威风凛凛,顿时僵在那里,不敢冒犯。 云燕见了外面的阵仗,紧走了几步,站在了赵连娍的身后。 “高兄,何事带这些人上门来喧哗?”赵玉樟走出去,锐利的眼神落在高江宏脸上。 这些人都是高江宏带过来的,自然与他脱不开关系。 小妹所怀疑的,竟然是真的,高江宏果真要害他,他之前还不信小妹,真是糊涂了。 眼前的这群人,里面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几位兄弟的家眷,当初抚恤银子是他发的,所以留下了一些印象。 这正印证了那账册上的事。 高江宏正在人群之后,骑在高头马上,听赵玉樟问话,便从马上跃了下来。 那群人当即分开了一条道。 高江宏走到赵玉樟面前,一脸无奈:“赵兄,这些人不知从何处听了谗言,非说当初所领的抚恤银子数目不对,闹着要来和你对质。 我给他们解释了,赵兄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他们非不听。”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连连摇头。 赵连娍将他的举止看在眼中,漆黑的眸底隐着嘲讽,高江宏装的可真像,不愧是朱曜仪的手下,在演戏上可谓得了他的真传。 她侧身,与身后的云燕耳语了几句。 云燕点点头,趁着无人留意,顺着墙角离开了。 “赵玉樟,我儿子跟着你去打仗,死了我都没怪过你一句,你千不该万不该贪墨我儿子的抚恤金啊……” “那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赵参军你怎么忍心做这样的事……” “若是不将银子还回来,我们就联合起来,到帝京去告御状,请陛下为我们主持公道……” 高江宏话音落下,那些老老小小的家眷们便群情激奋,有的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诸位。”赵玉樟扬了扬手里的长枪,高声开口。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我赵玉樟的为人,诸位或许不知道,可以问一问我的这些亲兵,看看我可有贪财之心。”赵玉樟目光扫过场下众人:“诸位也知,我是平南侯的长子。 我若贪慕钱财富贵,前年便可调任帝京兵部,又何必守在这荒凉的边锤小镇?” 他的亲兵,都是与他同生共死之人,自然不可能背叛他,当即纷纷开口,证实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一众家眷安静下来,赵玉樟的品行,他们或多或少都是听说过的。 “各位,我是赵参军的妹妹。”赵连娍见众人安静下来,当即询问:“我想问一下,是谁最先说赵参军贪墨抚恤金的?” 罪魁祸首自然就是由高江宏指使的,用了这么短的时间聚集起来这么多来自大夏各地的家眷,也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那一众人听闻她问起这个,不由面面相觑。 “我是听你说的……” “我也是听那边传来的……” “那源头到底是谁……” 众人便要追问。 高江宏见状道:“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该拿的抚恤银子,按照我所知的数目,确实是少了。” “当初,我们家的抚恤金就是赵参军负责发放的,现在银子少了,我就找你赵参军……” “高监军既然身居监军之职,应该好好查一查赵监军……” “赵玉樟的亲兵,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肯定得了他的好处才会向着他说话,请高监军搜查赵玉樟家,找出证据把他绳之以法……” 人群中,自然掺杂了高江宏的人,几句话下来,一众家眷顿时被怂恿的群情激愤,高声呼喊着要搜赵玉樟家。 “我愿意指天发誓,倘若我赵玉樟贪墨过一两将士们的抚恤银子,便叫我……” 赵玉樟性子里是有几分刚烈的,当即指天发誓。 他终于明白,高江宏为什么要将那本小册子和书信藏在耳房中了。 这个时候,高江宏带人一搜,那就是铁证,他就是跳进黄河,只怕也洗不清了。 “谁要听你发誓……” “搜查搜查……” “还银子来……” 那些人激烈的开口打断了赵玉樟的话。 “大家安静。”高江宏见火候差不多了,才开口。 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高江宏对着赵玉樟拱手一礼:“赵兄,我是相信你的为人的。 奈何他们不知听了谁的怂恿,非要这样认为。 依着我看,不妨就搜一搜,也好证明赵兄的清白。” 他说着一挥手,后面便有兵士上前,预备进门搜查。 第96章 惊艳 “慢着。”赵连娍拦住了那些人,走上前与赵玉樟并肩而立。 “妹子还有什么话说?”高江宏抬眼看赵连娍,面上露出和善的笑意。 他眼底隐着欲光,赵连娍虽然名声差,脸蛋和腰条却都是一流的,等哪日立了大功,倒是可以跟宁王殿下讨要过来玩玩。 反正就是个玩意儿,他也不在乎干不干净,生没生过孩子。 “据我所知,发抚恤银子之事,是由高参军主管的吧?” 这其中的事情,赵连娍之前这几日都已经详细的问过赵玉樟了,所以很清楚。 “不错。”高江宏点头承认了。 “那我现在也怀疑,是高参军贪墨了大家的银两。”赵连娍不疾不徐地问他:“不知可否先搜高参军的家?” “妹子,你向着你大哥,我是能理解的,但你也不能红口白牙的乱说话。”高江宏也不着急,脸上还带着笑:“当初,抚恤银子到了,我可是全交给了你大哥处置的。 是他派的人挨个分发,这里面可就与我无关了。 你想搜我家也可以,只是要先搜过这里,到时候再去我那处。” 他在心里冷笑,等会儿,在赵玉樟这里就搜出账本和信件了,哪里还需要搜他那里? “高兄,你说的什么话?”赵玉樟皱眉道:“当初的抚恤银子,我只派发了我手里的那些兄弟,余下的人与我何干?” “行了,赵兄你就别说了。”高江宏回头看了看:“你问问他们,分发之人是不是都是你的手下?” 那些家眷们纷纷开口,都证实确有此事。 赵玉樟眉头皱得更紧,他手底下也算人数众多,高江宏吩咐那些人去发银子,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那些银子并不是一次分发下去的,前后好几年的时间,原来在几年之前,高江宏就已经在布局陷害算计他了吗? “搜一下,不要弄乱东西,做事像点样子,我只是想证明赵兄的清白。”高江宏又对着赵玉樟拱手:“职责所在,还请赵兄不要见怪。” 赵玉樟长枪一横,拦住了上前的兵士,周身气势冷硬肃然:“高监军要行使职责,便拿出相应的证据来。 无凭无据,休想将这脏水泼在我身上,更休想搜查我的住处。” 赵连娍看着大哥的气势连连惊叹,大哥平时看着儒雅,可真较真起来,这气势即使与父亲相较与,只怕也不遑多让。 难怪外头都盛赞她大哥能文能武。 “赵兄,都是自家兄弟。”高江宏上前小声试图说服他:“我也就走个过场,你别让我为难。” 赵玉樟盯着他:“既然高监军如此高风亮节,可否容我先搜过你家?” 高江宏脸色沉下来:“赵参军,我平日与你称兄道弟,自是有你我在战场上的情谊。 但你别忘了,我始终是你的顶头上司,莫要说是你,就是东北领军的大将军,也在我的监视范围之内,你最好还是乖乖配合。” 他说着大手一挥“搜”! 赵玉樟这边的亲兵无需他开口,便纷纷举起武器迎上去。 眼看着双方之战一触即发。 那些家眷又叫骂起赵玉樟来,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女人尖锐的声音:“监军救我!” 众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过去。 赵连娍看着云燕将那个女子押了过来,娇美的小脸上有了几许笑意,听这女子对高江宏的称呼,也知道她与高江宏并非兄妹。 她猜对了。 上辈子,高江宏去给朱曜仪送礼,她隐约记得,朱曜仪似乎说过高江宏好色之事,还叮嘱他在边关养着女人,一切都要小心,不要被人察觉。 其实她最初并没有想起这件事。 当大哥说高江宏只有一个妹妹,还深居简出的时候,她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就想起这一茬。 高江宏转头看过去,见到那个女子脸色骤然大变,他目光闪了闪厉声问:“你叫我什么?” 那女子本就惊惶,被她问了一句,愣了片刻才改口:“哥哥,哥哥救我……这女子无缘无故到我们家,用刀逼着我……” 她吓得哭起来,梨花带雨。 她本是帝京城妓馆里做营生的,不过那时候年纪小,还未接过客。 高江宏回帝京去,在妓馆里看上了她,花重金将她买了来。 她不喜欢在边关生活,又被拘在院子里像坐牢一样,高江宏对她并不好,只是拿她发泄,并不把她当人。 但她一个弱女子,想逃跑太难了,而且也无处可去,她早不知家人去了何处。 只能将就着住下来,好在高江宏舒服了对她也大方,她慢慢也学会了曲意逢迎,现在高江宏跟前只有她一个人,得了独宠,活得很是滋润。 今日她正在家里由唯一的婢女描眉绾发呢,就闯进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女子,将她押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高江宏,才算找到了主心骨。 “赵玉樟,你这是何意?”高江宏脸色难看至极,也不装了,仇视的望着赵玉樟:“因为这些人对你的怀疑,你就对我妹妹下手? 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赵玉樟本想说,“这并非我所为”,但一看押着高江宏妹妹的人,是赵连娍的婢女,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赵连娍是他妹妹,妹妹所为自然就是他所为。 赵连娍也不多言,提着裙摆便走入人群中。 一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她身上,方才其实他们都看到了赵连娍的美貌,只是顾着银子,没心思多留意。 眼下近看,更是个个都露出一脸的惊艳之色,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能比得上赵连娍的佳人。 此时,也没有人大声喧哗了,所有人都盯着赵连娍,想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这耳坠,南阳玉的。”赵连娍被众人盯着,一点也不慌张,从容不迫地摘了那女子一只耳坠,抬手举起:“一只价值千金。” 而后,她又摘了那女子鬓边不起眼的压鬓花:“这个,也是同样材质,南阳玉极为重少见,高监军说是吧?” 上辈子,朱曜仪为了讨好她,送了她不少各样首饰衣裳,而她本身也是帝京土生土长的,对这些自然也有见识,所以一看便知。 高江宏心惊,脸色不自然起来。 “诸位再看这衣裳。”赵连娍拉过那女子的袖子,对着众人晃了晃。 那衣袖仿佛云端的一片彩霞,随着阳光的变动,闪动着流光溢彩,很是耀目。 “这是流霞锦,多数时候是陛下用来赏人的。”赵连娍拉起那女子的袖子,正好瞧见了她手腕上的玉镯:“啧,金镶玉的镯子,这么精巧的一只,玉是好玉,金子的价值我就不说了。 光这工艺,也值得上千两银子。” 她每说一样,高江宏的脸色就灰白一分,到后来,眼看着事情要败露了,他脸色看起来已经不像活人样了。 第97章 那李行驭呢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监军一个月的俸禄是十五两银子。”赵连娍转头含笑望着高江宏:“高监军要不要解释一下,你哪来这么多的银子,给你妹妹置办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的?”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高江宏的脸上。 抚恤银子到底是谁贪墨的,一目了然。 高江宏强制维持着镇定:“妹子这话说的不对,我自己家有银子,还不兴给妹妹花吗?” 他拳头缓缓握紧。 早知道,赵连娍会坏他的事,他就该拿下她才对。 “高兄。”赵玉樟沉声问:“我去过你的家乡,你们家勉强可算是个富户,如何能拿出这么多的银两?” “是啊,我和高监军就是同乡,我能证实,他们家是后来才搬走的……” “我也认得高监军的家人……” 人群中,立刻便有两人站出来证实。 眼前这情形,虽然高江宏不承认,但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数,自然义愤填膺,想要揭穿高江宏。 “别跟老子废话!”高江宏恼羞成怒,一会挥手:“敢栽赃老子,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带走!” 眼看着事情要败露,他自然不能坐等被揭穿真面目,立刻要采取手段。 那一众来讨抚恤金的人顿时慌乱起来。 “住手。” 赵玉樟低喝一声。 他在军中,颇有威信,高江宏带来的人顿时都停住了动作。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是我和高监军两个人能做主的,去请大将军来。”赵玉樟盯着高江宏,吩咐了一句。 高江宏眼见拦不住去报信的人,立刻高声道:“赵玉樟,你说抚恤金是我贪墨的,你可拿得出证据?” “等大将军来了,自然水落石出。”赵玉樟面色不变。 高江宏立刻接着道:“你没有证据证明我贪墨,我却是有证据证明你贪墨的。 你敢将你家耳房床上的被褥都抱到我们面前来吗?” 他盘算着,大将军来了若是下令搜查他的住处,他还有一部分银子没有来得及转移,到时候他就算是插上翅膀,只怕也难逃了。 只有趁着大将军未来,将伪造的账册和书信在众人面前搜出来,贪墨抚恤金这顶帽子,赵玉樟是不戴也得戴了。 “去。” 赵玉樟挥了挥手,丝毫不惧。 赵连娍眸底隐着笑意,高江宏果然出了这一招,还好他们早有准备。 “慢着!”高江宏拦着他:“让我的人去。” 赵玉樟冷笑:“由得你。” 很快,高江宏的两个手下就抱着两床被子出来了,扔在一众人面前。 被子还是高江宏留宿时盖的那两床,只是被李行驭割破的地方,已经缝补妥当了。 梁惠凝手巧,所缝之处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拆!” 高江宏高声吩咐。 几个人上前,用手里的剑将两床被子拆的七零八落的。 可那被子里面,除了布料就是棉花,没有任何异常的东西。 “怎么可能……”高江宏震惊的喃喃自语。 明明,账册和信封是他亲手放进去的。 难道说赵玉樟早就发现了? 他忽然恍然大悟,赵玉樟一定是发现了那两样东西,早有防备,才会如此从容不迫! “郭道将军到——” 有人高喊。 东北驻军统领大将军大名郭黎,是个年过四十的老将军,已经戍边多年,身着铁甲,满面风霜。 “求大将军替我们做主啊——” 一众家眷顿时跪下磕头,齐声哭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黎自马上下来,皱眉询问。 “高江宏贪墨了我们家儿子用命换来的抚恤银子……” “拿人命来养他妹妹……” “求大将军做主,将高江宏问罪砍头……” 众人气愤不过,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玉樟,你来说。” 郭黎看高江宏灰败的脸色,就知道这些家眷说的都是真的。 赵玉樟上前,不卑不亢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郭黎打量了一眼高江宏所养的那个女子,挥手吩咐道:“去搜一搜高参军的住所。” 一众人领命而去。 高江宏这个时候好像才清醒过来,转身就要去追:“给我站住,我可是陛下亲封的参军,你们大将军都归我监视,郭黎,你凭什么搜我的住所?” “摁住他。” 郭黎注视着他,吩咐了一句。 他是大将军,众军之首,他的话自然没有人敢不听。 高江宏顿时便被几个兵士押住了。 “郭大将军,饶命啊……”高江宏见反抗不得,立刻跪了下去:“我认罪,我愿意把那些银子都赔给大家,求郭大将军听我陈情,我也是被逼无奈……” 他是替朱曜仪办事,眼下他走投无路了,只能拿朱曜仪来压郭黎,或许能免掉牢狱之灾。 赵连娍看他一会儿换了两副面孔,暗暗咋舌,高江宏真可谓翻脸比翻书还快。 “带走。”郭黎丝毫未给他情面,挥手将人带走了。 赵玉樟站在那处,半晌回不过神来。 “大哥,别想了,进去歇一会儿。”赵连娍招呼他。 平日称兄道弟,甚至以命相护过的兄弟,陡然如此陷害,大哥心里一时不能承受,她也能理解的。 梁惠凝在一旁看着赵玉樟,眸底隐着担忧。 赵玉樟叹了口气,将长枪平拿在手上,进了屋子。 高江宏被郭黎收了监,郭黎连夜写了奏折,放了信鸽上报朝廷高江宏的所作所为。 两日后,郭黎收到朝廷回信,让他即刻派人押送高江宏回帝京,刑部自然会接手此事。 一早,赵玉樟掂着一坛酒,与梁惠凝道:“我去送送他。” 这几日,他一直郁郁寡欢的。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纵然高江宏如此陷害他,他也记恨,但高江宏已经伏法,想起从前在战场上那些过往,他还是想去送一送。 梁惠凝与赵连娍对视。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赵连娍走上前去,弯着眉眼道:“我还没见过押送犯人是什么阵仗呢。” 她不放心大哥一个人过去,也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虽然,高江宏已经不能作乱了,让她始终记得李行驭所说的话,这么大的事情,只凭高江宏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这个小镇,一定还隐藏着对大哥不利的人。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哥又不是傻子。”赵玉樟笑着拍了拍她肩。 “我是真的想看热闹。”赵连娍笑着解释。 “走吧。”赵玉樟也没有再拒她。 兄妹二人并肩出了屋子。 接近西城门时,远远的就看到囚车车顶。 囚车就停在那里,周围一大群人,将囚车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水泄不通。 “有人劫囚车?” 赵玉樟皱眉,加快了步伐。 赵连娍也加紧走了几步,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人挤进了人群。 十四回来了? 那李行驭呢? 第98章 卿卿可是想我了? “大哥,跟着他。” 赵连娍上前扶着赵玉樟的手臂。 赵玉樟也看到了十四,反手握着她手腕跟了上去。 十四身手好,在人群中窜起来也快。 赵玉樟拉着赵连娍,不费吹灰之力靠近了囚车,便见李行驭那个煞星坐在车头,手中把玩着那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垂着眸子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赵连娍不由站住了脚,从她这个角度看,李行驭侧颜俊美无俦,眼尾染着淡淡的粉,眼睫笔直,根根分明,唇角微微勾着,看着甚至没有平日对她时有威慑力。 但她察觉到了危险。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的李行驭,比平日看起来的可怕多了。 李行驭好像在等什么。 “妹夫……” 赵玉樟未曾察觉不对,见了李行驭自然开口招呼。 赵连娍下意识拉住赵玉樟:“大哥,别去。” 赵玉樟莫名其妙地侧头看她。 李行驭已然抬眸,朝赵连娍望过去,他眸子黝黑深邃,犹如一汪不见底的潭,看一眼就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赵连娍头皮一下麻了,下意识捉紧了赵玉樟的手臂。 李行驭望了她片刻,忽然露齿一笑:“卿卿来了,可是想我了?” 赵连娍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赵玉樟皱眉道:“妹夫,即使你们是夫妻,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 李行驭这是对赵连娍的不尊重。 “大哥……”赵连娍生怕李行驭突然发难,将赵玉樟往后拽了拽,就要说没事。 李行驭笑了一声,打断她的话:“大哥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 赵连娍惊讶又惶恐,李行驭竟然没有变脸?她能感觉到,李行驭已经在发作的边缘了。 “这个人,是卿卿和大哥一起抓的?”李行驭指了指身后囚车里高江宏。 “是。”赵连娍先开口了。 她怕大哥会说出什么惹怒李行驭的话来。 李行驭看了赵玉樟一眼,点点头:“不错。” “妹夫在等什么?” 赵玉樟没有赵连娍那么多顾忌,问了一句。 “等郭黎。”李行驭回得干脆。 话音落下,就听有人高声通传“郭大将军到——” 郭黎在这个边陲小镇,是极有威信的,他的马才到人群边缘,人群便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不少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他连连点头回应,下了马儿走上前去。 “李大人。” 郭黎带兵多年,也浸在官场多年,与朝廷官员打交道,自然也是有一套的。 他见了李行驭,上前握拳,很是有礼。 “郭大将军客气了。” 赵连娍惊讶的发现,李行驭竟然回了一礼。 “李大人匆匆派人叫我前来,又拦着这囚车,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郭黎开门见山的问。 “郭大将军可曾依我所言,将此地驻扎万夫长以上的将领,都带到此处?”李行驭看向他身后。 “那是自然。”郭黎转身,声音铿锵有力:“都退后,你们上前来。” 围观真人顿时让出了一个大圈子。 几十个将领上前,集中在李行驭眼前。 “把他放出来。” 李行驭抬起手里的匕首,指了指囚车里的高江宏。 高江宏浑身瑟瑟发抖,被人拖出来的时候,已经软的几乎站不住脚了。 “李大人,李大人饶命啊……” 赵连娍看着他涕泗横流惊恐无比的样子,跟那日在大哥家门口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高江宏才是真的怕了。 她觉得解气。 高江宏这种人,就该让李行驭来治他。 虽然李行驭不是什么好人,但以恶制恶有时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提起来。” 李行驭声音不大。 十四和另外一个赵连娍从未见过的手下上前,将高江宏左右拉了起来。 高江宏真的如同一滩烂泥一般,他哆哆嗦嗦的,忽然有滴滴答答的液体顺着他裤腿往下流。 赵连娍嫌弃的皱起黛眉,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心中也起了疑。 高江宏到底做了什么,如果只是贪默抚恤金,他都已经认罪了,何至于吓成这样? 难道说高江宏还做了其他什么不为人知事? 李行驭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一滩痕迹,忽然抬手。 赵连娍尚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高江宏左手的大拇指掉在了地上,鲜血直往下滴。 下面的人一阵惊叹。 赵连娍吓得往赵玉樟身后躲了躲,不敢再看第二眼。 十四已然拿出药粉,给高江宏止了血,他没用李行驭吩咐,且动作熟练,显然已经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了。 李行驭什么也没问,再次举起手中的匕首,盯着高江宏,像是在犹豫该割哪里好。 赵玉樟见状,便要开口阻止,他秉性刚正,高江宏是犯了王法,那自然有律法制裁,李行驭怎可当众如此对待他? 赵连娍察觉到他的意图,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赵玉樟侧眸看她。 赵连娍朝他摇头,又示意他看郭黎。 赵玉樟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 小妹是说,郭黎身为大将军,这里的一切都归他管,郭黎都没有开口,他也不必开口。 赵玉樟便将话咽了下去,耐着性子继续看着。 高江宏才缓过神来,李行驭又给了他一下。 这回,不是手指,而是他的手背。 高江宏惨烈的叫声,几乎传到天际,他痛苦至极,什么也顾不上了:“姓李的,你杀了我吧!” 李行驭一言不发,忽而上前一把握住他下巴,反握着匕首生生撬下他一颗牙来。 高江宏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又是血水的,简直没了人样。 “李大人……” 郭黎终于看不下去开口了。 与此同时,高江宏也开了口,不知是因为缺了牙齿,还是因为太疼痛了,他带着哭腔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含糊:“别这样对我了,我说,我全都说…… 求你,求你了,给我个痛快……” “那件事,是谁与你合谋的?” 李行驭眼尾殷红,乌浓的眉眼满是戾气,通红的双眸抬起,森然的目光缓缓环顾那几十个将领,闪着寒光的匕首尖上挂着一粒血珠,看起来宛如地底下爬上来的修罗恶鬼,没有丝毫人性,只余嗜血肃杀。 第99章 丧尽天良 四下里一片肃静,只有风声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不少人不自觉的拉紧了领口。 那几十将领当中,已经有人悄悄变了脸色,又努力维持镇定。 高江宏欲回头去看。 “不要看,直接说名字。”李行驭依旧盯着那些将领,语气冰寒至极。 高江宏声音发颤:“魏义鹏……罗炳文……段标……” “高江宏,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和你都不熟,你这是陷害!” 最后一个被点到名字的段标跳出来破口大骂。 另外两个人,一个惨白着脸站着,一个扶着身旁的人几乎站不住。 高江宏不理会,看着李行驭道:“就他们了……我全都说出来了,求你,给……给我个痛快……” “拿下。”李行驭断然下令。 武德司的人立刻上前,将三人拿下。 “郭大将军,这里是边关,您说的算。 我们这些为国为民束手边关的将士,就该被这个奸佞如此对待吗? 我们做错了什么?高江宏就算是做错了事情,也有朝廷,有律法,李行驭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 这公平吗?这样行事,还想我们以后效忠朝廷吗?” 段标见李行驭无动于衷,转而对郭黎大喊,反正那件事明面上查不出任何证据,不闹大了,他难逃一劫。 他们能当上将领,都是在边关生生死死多少年了,自然也有交好的人。 而且,李行驭并未说清缘由,上来就对高江宏严刑逼供,再加上李行驭名声本就不好,向着段标的人就多了。 “武德司的人,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到底什么事,也要说清楚在抓人啊……” “武德司胡作非为惯了,跑到边关来也想凭着手里的刀为所欲为……” 有将领们带头不平,周围顿时群情激奋,围观众人纷纷高嚷。 这其中,不乏真觉得不平之人,也有不少是凑热闹的。 能跟堂堂武德司作对,以后吃酒吹牛可就多了一个本钱。 “把他们分别带下去,问一问还有没有别的同伙,若有回答不一致之处,直接用刑。” 李行驭对下面众人的反应毫不理会,自顾自地吩咐了一句。 武德司的人立刻便要将人押下去。 “郭大将军,救我!老子在战场上可救过你的命!” 段标高声怒吼。 赵连娍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模样,有几分可怖。 但段标越是这样,就越显得他心虚,这些人真是高江宏的同伙? 他们做了什么? 她起先以为,是谁得罪李行驭了,所以李行驭又发疯了。 现在越看越不像,李行驭行为血腥可怖,却有迹可循,他问了还有谁,高江宏就说出几个人来。 说明,李行驭知道了高江宏几个人所做的事,应该是一件极不好的事。 那么段标这么心虚,好像就能说得通了。 “李大人。”郭黎再次朝着李行驭拱手,开了口:“我也知道武德司的规矩,办事从来不讲情由。 但我在边关带兵,首要的就是服众,倘若营中出了这样的事,我却不闻不问,李大人也不给我个交代的话,我以后恐怕无法领兵作战。” 李行驭转而望着郭黎,眸色冰寒:“敢问郭大将军,去年冬日,是哪几人领了三千兵马,去临近东岳之地勘查地形?” 郭黎想了片刻,面色有些不好看:“便是高江宏,手底下人也都是他选的。 似乎就是他们三个。 李大人,我知道,那些遇难的士兵有一大半从前在你麾下,但那次只是意外,你不要迁怒了他们,他们戍守边关,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谁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你……” “郭大将军不希望,并不代表没有人希望。”李行驭几乎是咬着牙说话,双眸猩红:“倘若一个兵士能扣将近一半的抚恤银,三千人可是极大的一笔数目。 高江宏,你说是不是?” 高江宏浑身发抖,瘫坐在地上流泪。 “当时还回来几百人,并未全军覆没!”段标高声道:“再说,山洪倾泻那是意外,是他们的命,你怨我们有何用?” “是意外吗?”李行驭走上前。 段标挣扎着:“李行驭,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决一死战!” 他高喊着,却被武德司的人摁得跪了下去。 “夜晚驻扎,为何不在山腰,而选在峡谷之间?”李行驭钳制住他下巴:“冬日河流已经结冰,上游的冰无人开凿,是如何倾泻下来的? 旁人都死了,为何你们四人毫发无损?” 他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 段标的下巴被他捏的变了形,接着发出“咯咯”声——是段标的下颚骨,竟然被他生生捏碎了。 “啊——” 段标惨叫着疯狂挣扎。 “郭大将军都听到了?”李行驭转头看郭黎:“你是聪明人,应该猜得到他们做了什么。” 郭黎颤抖着手,指着高江宏,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赵连娍将方才所见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高江宏这几人,为了多贪墨抚恤金,将三千人带出去坑杀了! 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之人?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郭黎显然也想到了,平复了片刻终于问了出来:“高江宏,这是你们设计的?” 高江宏面如死灰,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这便是默认了。 人群寂静了一阵,终于爆发了。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畜牲啊!不配为人!” “打死了便宜他们了,该千刀万剐!” 军中多是刚烈之人,有不少人高喊着就要冲上去动手。 李行驭冷眼望着他们,吩咐:“带下去,问一下有没有同伙了。” 高江宏四人很快便被押了下去。 “谢谢大将军……” “谢谢大将军为兄弟们报仇了……” 原先在李行驭麾下的几十人上前,对着李行驭磕头致谢。 李行驭收了匕首扶他们:“起来吧。” “都散了吧。” 郭黎上前挥手。 围观众人纷纷散去。 “李大人,此事是我治下不严,我这就回去上书给陛下,请陛下治罪。”郭黎羞愧不已,痛心疾首。 “陛下会有决断的。”李行驭微微颔首,并未有客套之言。 “高江宏之流,当真猪狗不如。”赵玉樟胸中愤怒无处疏解,直憋的脸色泛红。 李行驭望了他一眼,回身揽过赵连娍:“卿卿,回去。” 他勾唇调笑,与方才的凶神恶煞简直判若两人。 赵连娍却膈应他的手方才才捏碎了别人的下巴,却又不敢推开他。 “妹夫。”赵玉樟忽然开口。 “大哥……” 赵连娍以为,赵玉樟又要说李行驭的举止不合规矩,忙要阻止。 第100章 亲生的 不料,赵玉樟却望着李行驭问:“你这些日子,就是去查这件事了?” 他看着李行驭的眼神,有些复杂。 李行驭的事迹,他耳熟能详,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甚至有朝中大臣们,家中拿李行驭的名字,止小儿啼哭。 得知妹妹嫁给李行驭,他心里是不太舒坦的。 他以为,除了带兵,李行驭这个人几乎没有值得敬佩的地方,毕竟人品那么恶劣。 没想到,李行驭还会伸张正义,给那些无辜被害死的兵士报仇。 这一举,使得他对李行驭刮目相看。 赵连娍一看自家大哥的眼神,就明白过来,不禁撇了撇唇。 回头要和大哥说一声,可别被李行驭难得做的这么一件好事给蒙蔽了! 三人才到门口,大门处便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爹爹,真的是你回来了!”小葫芦一见李行驭,便高呼着跑上前来,她听说爹爹回来了,已经来门口看了好几趟了。 她雪白粉嫩的小脸上满是笑,黑黝黝的眸子碗成了小月牙,小小的手臂张开,小裙子迎风飘起来,连裙角都是欢喜的。 李行驭瞧见她,眸色不禁一软,放开赵连娍,俯身一把将她抱起。 “爹爹。”小葫芦小手紧紧抱着他脖颈,小脸枕在他肩头,眼圈红了。 赵连娍见小葫芦抱着李行驭不松手,看都没看她一眼,心里不是滋味儿,上前提醒道:“外面冷,先进去吧。” 李行驭抱着小葫芦,进了屋子:“来,松开,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 “不要。”小葫芦还是不肯松手。 爹爹这么久都不回来,阿娘又不闻不问的,她好怕爹爹再也不回来了,她又要回到之前没有爹爹的日子。 她好害怕呀。 还好爹爹回来了。 “小葫芦怎么了?”李行驭察觉她不对,拉开她看她小脸。 小葫芦抿着小嘴,垂着长睫,忍着眼泪。 “谁欺负你了?”李行驭周身气势陡然变了。 “没有。”小葫芦摇头,眼泪滚了下来:“爹爹不要凶。” “那小葫芦是怎么了?”李行驭给她擦眼泪,语气又温和下来。 “爹爹……爹爹总是不回来……”小葫芦抽噎,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爹爹是不是有别的小朋友了,不想要我了……” “怎会?”李行驭失笑:“爹爹只有小葫芦一个小朋友。 爹爹是去有事了。” “真的?”小葫芦含着泪花,软软地问他。 “真的,小哭包别哭了。”李行驭捏捏她小脸。 “那爹爹下次出去,能不能和我说一下?”小葫芦捉住他大手,小脸上满是认真。 如果爹爹告诉她过多久会回来,她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好,爹爹记住了。”李行驭摸出个精致的小玉人偶递给她:“喏,拿去玩。” “娃娃。”小葫芦眼泪还没干呢,又笑起来:“谢谢爹爹。” “十四。” 李行驭回头看。 十四捧着托盘进来了:“稚姑娘,这些都是娃娃的衣裳首饰。” “哇!” 许是女儿家天生就爱这些东西,小葫芦见了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小衣裳,小首饰,顿时两眼放光。 “爹爹,哪里来的?” 她也不缠着李行驭了,挣扎着下来,去翻托盘里的东西。 “办事时顺带买的。”李行驭垂眸望着她,唇角微勾,随意回了一句。 “我好喜欢啊!谢谢爹爹!”小葫芦欢喜不已。 十四暗暗腹诽,查那件事就在边关的深山老林,上哪去买这些精细的玩意儿?明明是让人特意从帝京送来的好不好? 赵连娍看得满心怨怼。 “小妹,你来。”梁惠凝含笑,将赵连娍拉进了后头的小院子。 “大嫂,有事?” 赵连娍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街上的事,我都听人上来了。”梁惠凝小声道:“你大哥对他态度都改观了。” “那只是表象。”赵连娍蹙眉。 大哥大嫂好像都被他蒙蔽了。 梁惠凝拉着她手坐下,端起一旁箩筐里的花生剥起来:“小妹,其实你在这里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你不情愿嫁给他是不是?” 赵连娍也捏了一颗花生来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这话。 她心里装了太多的事。 “你别剥了,细皮嫩肉的。”梁惠凝拿开她手里的花生。 “大嫂能剥,我怎么不能了?”赵连娍又重新拿起来。 “大嫂在边关多少年了?都习惯了。”梁惠凝含笑望着她:“今日的事,街上都传遍了,整个小镇的人都在说,之前的传言有误,李行驭是青天大老爷呢。” 赵连娍抿唇不语。 李行驭哪有那么简单?只是高江宏这几个人挡着他的道了,他解决这些人时,碰巧给那些将士报仇了而已。 根本不是众人所想的那样义薄云天。 “不说这个,单说他对小葫芦。”梁惠凝缓声道:“方才我仔细看了,那么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对着小葫芦,多柔软啊?” 她说话和风细雨似的,叫人听着心里舒坦。 赵连娍听这话,倒是没有反驳。 李行驭对小葫芦确实很好。 梁惠凝又接着道:“那个玩具,价值可不低,也不是边关之地能买到的,有这份心意,若是不说,我倒要以为小葫芦是他亲生的了。 你说,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如此? 我想着就劝你试着相处看看,若是合得来,对小葫芦来说多好?” “大嫂,他可是十恶不赦的李行驭。”赵连娍提醒她:“朝中多少忠臣良将,都死在他手里?” “他不过是陛下的傀儡。”梁惠凝叹了口气:“陛下要杀,没有他,也有别人。” 赵连娍垂首不语,这话其实也有道理,但李行驭的恶劣在骨子里,发起疯来几乎要将她魂吓掉,她才不想和他过一辈子。 入夜,赵连娍搂着小葫芦,坐在床上陪她玩李行驭新带回来的小人偶。 李行驭走了进来。 小葫芦抬头唤他,语调软乎乎的:“爹爹。” 李行驭唇角勾了勾,坐到床沿处摸她小脑袋。 “奶娘,奶娘!” 小葫芦朝着外头喊。 奶娘应声走了进来:“姑娘,奴婢来了。” “我要睡了,奶娘抱我去睡。”小葫芦站起身,举起手要奶娘抱。 赵连娍怀中一空,心里也一空:“小葫芦不和阿娘睡吗?” “阿娘和爹爹睡。”小葫芦抱着奶娘的脖子回头看他们,嘻嘻笑起来:“我要小弟弟。” 李行驭闻言笑了一声。 赵连娍又窘迫又郁闷:“别胡说。” “奶娘,我们快走。”小葫芦催着奶娘。 奶娘忍着笑抱着她去了。 李行驭侧眸,饶有兴致地看赵连娍,他才和赵玉樟吃了几盅酒,脸上泛着薄红,看起来不似平日那般孤傲。 赵连娍被他盯得如坐针毡,总觉得他不怀好意,正思量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去和奶娘挤一挤,李行驭忽然起身,朝她倾身而来。 第101章 清润无害,一脸良善 赵连娍下意识抗拒的去推他胸膛,却叫他一把推倒,捉了双腕摁在头顶。 “你做什么?” 赵连娍挣不开。 李行驭不理会她,凑到她脸畔眯上眸子嗅她。 赵连娍转过脸,这厮是狗变的么? 李行驭将下巴搁在她肩窝处,深吸了一口气:“卿卿是不是很想我?” 赵连娍皱了皱小脸,想回他,一点都不想! “说。”李行驭捏着她下巴。 赵连娍立刻想起段标被捏碎的下巴,脊背一阵犯冷,软软道:“想。” “想什么?”李行驭追问。 “想……夫君。”赵连娍嗓音轻颤,叫他吓得不轻。 李行驭低笑了一声,松开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赵连娍一动不敢动。 半晌,李行驭都没有动静。 她抬头去看,李行驭已然抱着她睡熟了,今儿个竟然没有叫她背书,想是这些日子在外面奔波,确实累着了。 这边的事情已经了了,高江宏等人也被捉拿归案了,估摸着他们明日就要动身回去了。 她也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如此想着,很快也就睡了过去。 翌日起身,李行驭已然命人预备好了一切,准备回帝京了。 小葫芦黏在两个哥哥身边,依依不舍。 梁惠凝张罗了一桌好饭菜,为他们辞行。 赵连娍也舍不得哥嫂,捏着筷子道:“大哥,以后若是有机会能调回帝京,就回去吧。 这边,大嫂和孩子们都过得辛苦,而且危险也大。” 回去在兵部领个职位,不用冲锋陷阵,怎么也比现在舒坦。 “男孩子不是小葫芦这样的女儿家。”赵玉樟笑看着自己带两个儿子:“就该从小磨砺。” “那大嫂呢?”赵连娍不赞同。 “小妹,我来边关已经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梁惠凝温声细语。 赵连娍叹了口气:“随你们吧。” 赵玉樟道:“不着急,等我年纪再大一些,杀不动了就回去。” “也行,那你要注意安全,保护好我嫂子和两个孩子。”赵连娍嘱咐了一句。 “姑姑,你说错了。”年长的赵平安一脸正色道:“是我和爹爹还有弟弟,三个人保护娘亲。” “是吗?” 赵连娍笑起来,众人也都笑了。 “是。”赵平安很认真。 “我们平安,从小就是小男子汉,长大了一定会有所作为的。”赵连娍疼爱的摸了摸他的脑。 赵平安用力地点头:“嗯。” “阿娘。” 坐在赵连娍旁边的小葫芦看着这一幕,忽然软软的唤了一声。 “怎了?”赵连娍侧眸看她。 “我不想要小弟弟了。”小葫芦仰起小脸看她。 赵连娍险些呛着:“快吃饭。” 好好的,这孩子又胡说什么? 小葫芦不理她,看向赵平安和赵无恙:“阿娘给我生两个哥哥吧,我想要两个哥哥陪我!” 要回帝京了,不能跟着两个哥哥玩了,她好舍不得呀。 她此言一出,众人都大笑起来。 “怎么了?”小葫芦被她们笑得不知所措。 “傻丫头。”梁惠凝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这要求,你阿娘可答应不了你。” 小葫芦不解:“为什么?是两个太多了吗?那生一个也可以。” 众人又笑。 “一个也不行,姑姑只能给你生弟弟妹妹,生不到哥哥。”赵无恙一本正经的告诉妹妹。 “不行吗?”小葫芦鸦青长睫扑闪了两下,小声问:“那阿娘可以给我生一个小狗狗吗?” 这一下,连一向端肃的赵玉樟也笑起来:“这孩子。” “妹妹,你说的不对。”赵无恙又很认真地道:“小狗只有大狗才能生出来,人只能生出人,你懂不懂?” “哦。”小葫芦恍然大悟,但还是揪着衣角道:“但我还是想要一只小狗。” 梁惠凝笑道:“你是想要隔壁伍婶家的小狗吧?” “嗯。”小葫芦点点头,黑黝黝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吃过饭,我去讨要看看,回头等别人家有小狗了,我再去要一只还给伍婶。”梁惠凝笑着道。 小葫芦欢喜起来。 李行驭忽然离开:“不必了。” 小葫芦两手攥着衣角,失望又疑惑地看他:“爹爹……” “回帝京爹爹给你买。”李行驭解释道:“帝京猫犬舍有温驯的卷毛狗,不会伤孩子。” “那敢情好。”梁惠凝笑着点头,又看了一眼赵连娍。 赵连娍明白她的意思,是在告诉她李行驭疼孩子,她垂了眸子只当没看见,大嫂是不了解李行驭这个疯子有多可怕。 安心更李行驭过一辈子? 那她一辈子可能长不了! 用过午饭之后,赵连娍一家三口起身告别,依依惜别之后,赵连娍带小葫芦坐了马车。 李行驭则和手下一道骑马。 小葫芦到底还是舍不得两个哥哥,趴在窗口一边哭一边挥手,看不到人了还窝在赵连娍怀里哭了一场,才累得睡了过去。 走水路往回走,顶风而行,比不得来时顺风而下,在路上的日子比来时多了日。 一路倒是平安无事,到帝京时,正月都要过去了。 “我想带小葫芦,回去给父亲母亲拜个晚年。” 下了船,赵连娍抱着小葫芦,看着行人交织的码头,垂眸开口。 从失忆带着小葫芦归来之后,她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平南侯府,谁知道腊月里嫁出去,连拜年都没赶上。 李行驭看她,阳光将她的小脸照出一抹莹润的暖色,垂眉敛目,长睫浓密卷翘,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乖软模样。 “你们平南侯府的规矩是,女婿不用去拜年么?”他忽然问了一句。 赵连娍怔了一下,抬眸看他,就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 她忙摇摇头:“大人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不敢劳烦大人……” 她这些日子和李行驭待得够够的了,回一趟平南侯府,李行驭还要跟着? “我不忙。”李行驭说着伸手抱小葫芦:“来,爹爹抱,咱们去外祖家。” 小葫芦欢呼起来。 赵连娍无言。 钟氏听闻赵连娍带着李行驭来了,亲自迎到了门口。 “母亲。” 赵连娍招呼她。 “回来了。”钟氏去抱她怀里的小葫芦:“边关路远,累着了吧?” 赵连娍见她慈祥和蔼,心里不禁又暖又涩,有这样的母亲,她付出多少都心甘情愿:“不累,小葫芦,还不快叫人?” “外祖母好。”小葫芦抱着钟氏的脖颈,小语调奶乎乎的。 钟氏笑了:“好孩子。 贤婿,此番辛苦了,进来坐。” “母亲客气。”李行驭含笑回了一句。 赵连娍望了他一眼,李行驭笑得清润无害,一脸良善。 她更无言了。 “母亲,父亲呢?”进了正厅,她想起来询问。 钟氏道:“过完年,才初五,圣上就下令让他去南地练兵了。” 赵连娍心中暗恨,嘉元帝总归是不会让父亲闲着的:“我带了些礼回来,一会儿让人送去库房吧。” “我这里不用。”钟氏压低声音道:“晚些时候,你拿着到你祖母那里去吧。 今年过年,你们没在家,初二也没能来拜年,你祖母不大高兴。” “好。”赵连娍应了。 从她有了小葫芦之后,祖母就不待见她了,不见她怕更高兴。说什么没有回来拜年,实则就是找个由头斥责她罢了。 钟氏又问了一些边关的事,得知儿孙都平安,稍稍放了心。 “母亲,小妹回来了,您怎么不使人去叫我来陪着?” 赵连娍的二嫂裴楠楠忽然带着女儿来了。 后头,跟着许多人,抬着捧着各色东西。 钟氏见状皱眉,站起身道:“我想着,你小妹一会儿就要去鹤栖院,便能与你相见了。 你怎么让人将你小妹房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第102章 娘子打算如何 赵连娍看见那些东西,脸色微微变了变,又恢复了寻常。 “二舅母,珠姐姐。”小葫芦怯怯地唤了裴楠楠母女。 她从钟氏怀中挣扎下来,跑到李行驭怀中靠着,再看向赵惠珠时,便神气起来了。 她黑黝黝地眸子睁得大大的,小脑袋在李行驭怀里轻轻蹭啊蹭,不无炫耀。 她现在有爹爹保护了,再也不怕珠姐姐了。 赵惠珠过完年都八岁了,自然能看出她在炫耀,当即冷哼了一声。 小葫芦立刻将小脸埋进李行驭怀中,寻求保护。 “你‘哼’什么?”李行驭微微拧眉,望着赵惠珠。 赵惠珠叫他身上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咧嘴就要哭。 “闭嘴!” 李行驭瞧得心烦,当先呵斥。 有了小葫芦之后,他还以为他不讨厌小孩子了,不想看到别的小孩子,还是一样的心烦。 只有小葫芦让他喜欢。 他想到此处,即刻伸手抱起小葫芦,让她坐在怀中。 赵惠珠张着嘴巴,硬是不敢哭出声来,娘说的一点都不错,姑姑嫁得这个姑父,真的比鬼都可怕! 裴楠楠皱眉数落女儿:“珠儿,娘是怎么教你的? 妹妹都知道打招呼,你怎么不知道?还不快点打招呼,再给你妹妹赔罪?” 女儿被李行驭吓成这样,她心里自然是愤怒的。 但面对李行驭,她更多的是惧怕,惧怕到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愤怒,反而反过来叫女儿赔罪。 不过她没有将这点屈辱放在心上,李行驭越凶狠残暴越好,接下来,她还要靠李行驭帮她对付赵连娍呢。 只要赵连娍死在镇国公府,那些嫁妆良田不就又都能回来了? “呜……姑父……姑姑好……”赵惠珠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对……对不起妹妹……” “带她下去。”裴楠楠看得心疼又心烦。 这孩子胆子也太小了些,李行驭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哪里就这么可怕了? 赵惠珠哭哭啼啼地跟着奶娘去了。 裴楠楠这才笑道:“母亲,是这样的。 祖母说,过了正月,她娘家的姨妹妹要带着孙女,来咱们家小住。 妹妹不是出嫁了吗?祖母就说,将妹妹的院子收出来,给姨祖母家来的人住。 我这不是就将小妹的东西收了一遍吗?正好小妹回来了,就拿过来,等会回去的时候正好带走。” “二嫂是说,家里那么多的院子,祖母就看中了我的院子?”赵连娍蹙眉看着裴楠楠。 “是啊,家里不是有客院吗?”钟氏皱眉道:“快将这些东西送回去,摆好了,哪有出了嫁就将女儿的院子收出来的,平白叫人看轻了你妹妹去。” “哎呀,母亲您别生气,祖母说客院没有家里的那些院子精致。”裴楠楠面上含笑,温婉地解释:“也不是说,那个院子以后就不是小妹的了。 等亲戚走了,那还是小妹的地方。 只是这些东西,我看小妹平时珍重,怕外人住在里面给弄坏了,所以才特意拿过来。” 她说着,招招手。 下人们便将东西一一捧了进来。 大到衣箱、妆奁匣子,小到胭脂水粉、裙带首饰,零零总总堆了不少。 “多谢嫂嫂。”赵连娍起身,吩咐道:“云燕,让他们将这些东西都收走。” 她面色镇定,心里头却紧张不已,手死死掐着手心。 不愧与她交好了几年,裴楠楠是知道如何诛她的心的。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朱平焕在那些年里赠给她的。 从前的事,她从来不敢想起,以至于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她已经忘了那些过往。 直到看到这些珍藏的东西,往事一件一件,全都出现在眼前。 那枚青金玉的手镯,是定情的时候,朱平焕亲自戴在她手腕上的。 那个妆奁,是他去外地公干,特意给她带回来的。 脂粉盒其实早就空了,她舍不得丢了那些盒子,就一直留着。 当初她对朱曜仪至死不服,就是因为朱平焕啊。 但从她有了小葫芦归来之后,她对朱平焕就再也没有妄念了,其实不是不爱,而是刻意遗忘。 她早已配不上他,如今,更不想害了他。 她努力维持着镇定,心里却早已过了无数个念头。 钟氏也是知情的,抬手吩咐下人:“你们几个,帮着搬一下。” 这些东西,怎么能出现在李行驭跟前? 她看了裴楠楠一眼,等回头送了客,她得找这个儿媳妇好好谈一谈。 但其实,她为人平和又心善,裴楠楠压根儿不将她放在眼里。 裴楠楠幽幽地叹了口气,捏着帕子掖了掖眼角,语气更是感慨万分:“这些,可都是宁王对我们小妹的心意啊,小妹也是心细,都珍藏着,打理得这么好。 当初你们两人青梅竹马的,那么要好,那情景好像还在眼前,谁能想到小妹最后的夫婿竟然不是宁王殿下呢。 这人和人的缘分啊,真是说不明白。” 李行驭闻言,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赵连娍。 赵连娍小脸抑制不住白了。 小葫芦察觉气氛不对,在李行驭怀中不安地动了动。 李行驭立刻收了气势,低头对她笑了笑。 “楠楠!”钟氏气红了脸,呵斥裴楠楠:“你在胡说什么?” 她算是看出来了,裴楠楠是故意这么做的,到底想干嘛! 裴楠楠“哎呀”一声,好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李行驭道:“妹夫,你别误会了,小妹她和宁王殿下,只是少时纯洁的情意,没有男女之情……” 话说到这里,李行驭陡然起身。 裴楠楠顿时叫他满身气势吓得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李行驭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小葫芦,眉目阴沉地望着她:“没有男女之情,二嫂何必费这么大的周章?” 若不是会吓到小葫芦,这女子早便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了。 想利用他对付赵连娍? 能利用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他侧眸,又看了赵连娍一眼。 赵连娍被他这阴冷的一眼看得从头凉到脚。 裴楠楠不敢再说话了,心中却暗暗窃喜,李行驭肯定是生气了,赵连娍就等死吧! “娘子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东西?” 李行驭睨着赵连娍,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第103章 扑进他怀中哭起来 “扔了吧。” 赵连娍哽了一下,垂了眸子,掐了掐手心。 这些东西留着,只会害了朱平焕。 李行驭扯了扯唇角,看向十四:“抬去福王府,将夫人的东西换回来。” 赵连娍惊愕地看他:“你做什么?”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和朱平焕早断了,李行驭又发什么癔症?牵扯别人做什么? “拨乱反正。”李行驭语气凛冽。 赵连娍心中焦急,一时红了眼圈:“你能不能别这样?” 倘若李行驭真这么做,帝京不知道要有多少流言蜚语,她自己也就罢了,只是平南侯府和小葫芦又要遭人非议,朱平焕也会被牵扯其中。 李行驭听她语调带着哭腔,阴鸷冰寒的眼神微微融了融。 “爹爹,阿娘都要哭了,你不要欺负阿娘了好不好?”小葫芦一见这情形,顿时眼含泪花,撅着小嘴也要跟着哭了。 阿娘和爹爹为什么总是不要好? 她好想阿娘和爹爹像别人的爹娘一样相亲相爱,看到阿娘和爹爹这样,她好害怕。 害怕阿娘离开爹爹,也怕爹爹不要阿娘,她又会变成没有爹爹的孩子了。 “好。”李行驭见不得她哭,摆手吩咐道:“先搬回去。” 裴楠楠不敢置信,这样的事情,李行驭就这么高举轻放了?这还是不是那个杀神李行驭? 赵连娍听他这样吩咐,也没能松口气,李行驭摆明了这件事没完。 她魂不守舍的,去鹤栖院祖母数落了她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告别时,趁着李行驭与小葫芦走在前头,她总算找着机会:“云燕。” “夫人。”云燕凑近。 “你腿脚快,去和福王说一声,让他将我从前送的东西都清理销毁干净。”赵连娍低声吩咐。 朱平焕重情意,这几年,虽然她不回应他,但他仍然无微不至。 那些东西,他一定也珍藏着。 叫李行驭知道了,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不如知会他一声,省得将他牵扯进来。 李行驭将小葫芦放在了马车上。 赵连娍没有看他,也快快的上了马车。 李行驭侧眸看云燕。 云燕看着马车驶出去一些,才将赵连娍的吩咐说了出来。 李行驭冷笑了一声,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 镇国公府。 赵连娍下马车,就见温雅琴面带笑意,迎着李行驭进大门去了。 她抱着小葫芦,默默跟在后头,看着二人的背影。 “小叔去了这么久,家里头都挂念着呢。”温雅琴抬起帕子,欲给李行驭拭汗。 赵连娍看着这一幕暗笑,家里头挂不挂念她不知晓,反正温雅琴很挂念就是了。 李行驭往边上让了一步。 温雅琴面上的笑凝了凝,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你这些日子不在家,院子里我都让人清扫打理过了,你回来直接就能住。” 李行驭微微颔首。 温雅琴又道:“对了,书房你不让我进去,我这次就没进去,只让守门的人留意收拾一下。” 李行驭默然不语。 温雅琴似乎才想起赵连娍来,回头含笑道:“对了,弟妹,平南侯府运来的那些东西,你看安排在哪里?” 她已经探听到了,那些东西都是福王当初送给赵连娍的,李行驭喜欢赵连娍这张脸,就不可能不在意这些事。 “大嫂不是挺会安排的吗?随意安排就是了。”赵连娍抿唇笑了笑,语气温软,话却不怎么客气。 温雅琴放慢了步伐,与她平行,语重心长:“弟妹啊,当初你和宁王定过亲,又和福王有牵扯,未婚又生了孩子,这些事单独一桩拎出来,都不会有人家敢娶你,这也就是……” “大嫂这话不对,夫君不是娶了我吗?”赵连娍径直打断她的话:“我和福王,是小时候的友谊。 与宁王定亲,是被迫的。 至于小葫芦,上次夫君不是说了吗?小葫芦就是我和他的孩子,我们如今是一家三口。 大嫂再说这样的话,不免不合时宜。” 李行驭欺负她,她不是对手只能作罢,温雅琴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指摘她? 何况小葫芦在,她可不想小葫芦听这些。 温雅琴没想到她这么不给她面子,愣了一下才道:“都说‘长嫂如母’,我作为大嫂,说你几句……” “‘长嫂如母’这话,大嫂该对着小叔子说。”赵连娍小脸含笑,语调轻软:“我可不是大嫂养大的,也轮不着大嫂来管我的事。 还有,如今我夫君已经长大了,娶妻了,您作为大嫂也该避避嫌了。 像院子里洒扫、给夫君擦汗、与夫君走在一道这种事,该是我这个妻子来做才对。” 温雅琴自己做着不要脸的勾当,还有脸说她? 真是可笑。 她说罢了,目光做李行驭和温雅琴两人身上转了转,抱着小葫芦快步去了。 “阿娘,你好厉害呀!” 小葫芦捧着她的脸,笑嘻嘻地亲了她一口,又抱着她脖颈贴着她的脸亲热。 好久没有看阿娘这么厉害了,都是爹爹在保护她们,她都快忘了阿娘其实也很厉害了。 赵连娍亲了亲女儿,平复了一下心跳,其实她方才一直担心李行驭站出来帮温雅琴,还好他并没有,大概是看在小葫芦的面上。 “小叔,弟妹这……” 赵连娍一走,温雅琴瞬间眼含泪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看向李行驭。 她的夫君,为了救李行驭的命,战死沙场。 李行驭对她和孩子一直有亏欠,她一直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李行驭面前为所欲为的女子。 而且李行驭每次出去,都会记得给她带东西回来,她不信李行驭心里不疼她。 赵连娍敢这样对她?她要让赵连娍死无葬身之地。 “十四。”李行驭吩咐道:“将我带回来的东西给大嫂,大嫂拿去给母亲和峥哥儿分一分。” “小叔……”温雅琴落下泪来:“你就由着弟妹对我这么大嫂这么不敬吗?” 她说着贴近李行驭,几乎要扑到他怀里去。 李行驭下意识往后让了让,微皱眉头:“大嫂,她说的也没错,我如今已经娶妻,大嫂还是该避嫌才对。” 十四拿东西回来正看见这一幕,忙站住脚。 他猜主子应该一直想说这话,只是不想叫温雅琴难堪。 眼下赵连娍说出来了,主子自然顺水推舟。 “小叔……”温雅琴闻言伤心欲绝,抬手抱住他腰身,扑进他怀中哭起来:“你哥哥走了,你也要弃我而去了吗……” 十四吓得连忙背过身去,这温雅琴觊觎他们家主子主意好几年了,终于忍不住下手了吗? 第104章 亲热 “锵!” 李行驭下意识抽出剑来。 “主子!” 十四听闻动静吃了一惊,连忙转身高声提醒。 这要是一剑下去,主子一定会后悔的,毕竟大少爷和老爷在世时确实对主子一片赤忱。 温雅琴惊得面色发白,连忙松开李行驭,后退了几步,惊恐又伤心,嗓音都变了调:“小叔,你要杀我?” 李行驭在十四出声时,便已经冷静了下来,反手将剑插回鞘中:“大嫂莫怕,我向来不能有人近身,一时糊涂了。” 温雅琴抹着眼泪不说话,心里却不以为然,不能有人近身?那为什么能和赵连娍同床共枕? 方才贴上去,闻到了李行驭身上的松墨香,当真好闻得紧。 “我先回院子,晚些时候我去瞧瞧母亲,说一下分家的事。” 李行驭说罢,转身便去了。 十四上前,将东西放在温雅琴跟前,小跑着跟了上去。 温雅琴愣在原地,李行驭方才说什么? 要分家? 那岂不是要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这怎么可以? 她思量着,转身快步往回走。 “大少夫人,您去何处?”婢女荷子跟上去询问。 “去定意院。”温雅琴想了想道:“你让人去书院,将峥哥儿接回来。” 她得去与婆母说一下,再让儿子纠缠李行驭,绝不能让李行驭分家出去。 赵连娍陪着小葫芦在内间拆九连环,就见李行驭满身戾气的走进来了,乌浓的眉眼间一片阴翳:“打水来,我沐浴。” 还没进屋,他腰带便解开了,走到赵连娍跟前,已经是外裳连剑一起,扔在了地上。 “云蔓,打热水来。”赵连娍起身抱起小葫芦,快步走了出去。 啧,不就是戳破了他和他大嫂那点事吗?就恼羞成怒成这样? 既然这么在意,就别做那龌龊事啊! 李行驭沐浴了两遍过后,换了一身衣裳,十四正好捧了一摞公文来。 赵连娍正在廊下看着小葫芦玩耍。 小葫芦见李行驭从屋子里出来,笑嘻嘻地迎上去:“爹爹,你去哪里呀?” “爹爹去书房,晚点回来陪你。”李行驭摸了摸她脑袋,匆匆去了。 赵连娍在旁边松了口气,本以为在劫难逃,还好李行驭公务繁忙。 出了院子,李行驭便吩咐道:“去查,当初她与福王到底如何。” 之前,他只查了赵连娍与宁王之间的事,还有赵连娍流落在外的大致情形,却不曾留意她和福王竟也有牵扯。 这过往,可真是不简单。 “是。”十四应声去了。 傍晚时分,十四回来径直进了书房。 李行驭捏着紫毫笔在笔洗里淘洗。 “主子。”十四行礼。 “回来了。”李行驭扫了他一眼:“书案收拾一下。” “是。”十四上前整理书案,口中道:“夫人与福王的事,属下都打探清楚了。” “说。”李行驭语气利落。 十四便道:“夫人与福王自幼便认得,小时候时常见面,被迫与宁王定亲时,夫人已经与福王私定终身三年了。” 他边说,边悄悄打量李行驭的脸色,见李行驭不说话,他又接着道:“那时两人情投意合,夫人还没有走失,因为平南侯手握兵权,惠妃娘娘也支持这门婚事,当时就只差过明路了。 而且那个时候,夫人也不是如今这样的性子。” “那是如何?”李行驭面色已然沉下去了。 十四小心翼翼地道:“属下打探消息时,听说夫人那时候天真烂漫,心地善良,平南侯夫人将她养的娇滴滴的,一点不如意就会哭上一场,但也不会记恨任何人。” 李行驭冷笑,有什么不一样?现在不也动不动就对他哭么? “福王应当是真心爱慕夫人,事无巨细照顾的十分妥当,陛下赏赐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捧到平南侯府去。”十四尽职尽责,继续说道:“那时候,夫人所穿所戴,几乎都是福王精心预备的。 夫人投桃报李,给福王做过两个荷包,亲自画图纸做过一个玉带钩,另外还送过笔十二支,砚台四方……” 接着,他将赵连娍送给朱平焕的东西,一一报了出来。 每听一样,李行驭的脸就将往下沉一分。 最后,十四道:“后来,夫人被宁王害得走失,有了稚姑娘之后,回来就不与福王交好了,但福王似乎到如今还忘不了夫人,一直难以释怀。” 李行驭听罢之后,霍然起身,径直往外去了。 十四缩了缩脖子,跟了上去。 李行驭进了院子,立在门口看外间的赵连娍。 赵连娍眼角余光察觉了他站在那处,逆着光浑身仿佛都放着光芒,她假装没看到,继续和小葫芦玩,实则心里已然生了畏惧。 她怎么觉得,李行驭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小葫芦。”李行驭唤了一声。 “爹爹。”小葫芦回头见他,放下手中的小玩具,起身奔过去,扑在他怀中。 李行驭抱起她,父女二人亲热得很。 赵连娍转过脸去,皱起脸不想看,明明是她的女儿! “小葫芦先和奶娘去玩,我和你阿娘有话说。” 亲热了一阵,李行驭放下小葫芦。 “好。”小葫芦乖乖答应了,牵着奶娘的手一蹦一跳的去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赵连娍觉得气氛刹那间就变了,方才是欢声笑语,现在是人间地狱。 “过来。” 李行驭抬步进屋,经过她时开口。 赵连娍起身,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进了里间,站在门边不言不语。 李行驭在床沿上坐下:“坐这来。” 赵连娍慢吞吞地挪过去,坐得离他远远的。 李行驭将脚搁在她腿上:“捏捏。” 赵连娍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手底下却是任劳任怨,看李行驭舒坦地靠在阑干上,自己却像个婢女似的伺候他,心里一阵不平,却也只能不平。 李行驭慵懒地睨着她:“自己说吧。” “说什么?”赵连娍莫名其妙。 “和福王。”李行驭眼神锋利了些。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赵连娍垂眸,语调平和:“那时候年少无知。” 她就知道,李行驭要问。 这厮心眼小,睚眦必报,虽然心里没有她,但她是他名义上的妻,他肯定不能容忍她和别人有牵扯的。 “所以呢?”李行驭懒洋洋地问。 赵连娍不说话,所以什么?她听不懂。 “他那里有多少你的东西?”李行驭问。 赵连娍看了他一眼:“没有几样。” “没几样是哪几样?”李行驭追问。 赵连娍摇头:“好久了,我都不记得了。” 她凭什么和李行驭细说这些? 李行驭忽然抽回腿。 赵连娍吃了一惊,手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李行驭俯身,大手捏过她下巴,狭长的眼眸紧盯着她:“你们到什么地步了?” 赵连娍嗫嚅着唇,想骂他癔症又不敢。 第105章 圆房也是天经地义 下一刻,李行驭便倾身吻了上来,他激烈又粗暴,这甚至算不上一个吻,只是他疯狂的索取吸吮。 赵连娍只觉得口舌又疼又麻,下意识抬手捶打他,这个疯子,说发疯就发疯! 但她越挣扎,李行驭就越摁着她,甚至还制住了她两只手。 赵连娍几欲窒息之际,实在没法子,用力咬了他一口。 但李行驭好像不知道痛,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是不是和他这样亲过了?还是早已和他睡过了?” 李行驭眼尾殷红,唇角沾着一丝血迹,状若疯癫,一把扯了她的腰带。 衣裙瞬间散开,赵连娍惊呼了一声,本能地往后退让。 “躲什么?”李行驭更怒,一把拽住她脚踝,将她拉到跟前:“又不是没睡过,装什么冰清玉洁?” 他说着便扯了自己外袍,俯身又去吻她。 赵连娍左右挣扎躲不过,身上衣裳反而快要叫他除尽了,见李行驭要来真的,她终于忍不住,屈辱地哭起来。 “我不是什么‘冰清玉洁’,你就是吗? 我和福王是有过往,你就没有吗?你把我当成了谁的替身?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不想嫁给你,是你自己非要娶我的……” 李行驭听她哭,动作便僵住了。 赵连娍拢住衣裳,窝到床里侧,抱着膝盖哭泣。 李行驭衣衫不整,立在床边,听着她的哭泣,阖了阖眸子。 “爹爹……” 小葫芦探进毛茸茸的小脑袋,怯怯地看李行驭。 李行驭侧眸,面色瞬间柔和下来,他抬步上前,特意挡住了小葫芦的视线:“爹爹抱。” 他将小葫芦抱了出去。 小葫芦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只是安静的待在他怀中,垂着眸子,也不说话。 李行驭看她,小小的人儿,稚嫩的小脸,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心里涩了一下。 “小葫芦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他坐下,让小葫芦坐在腿上。 小葫芦抬眸看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奶声奶气地问:“爹爹,你为什么把阿娘欺负哭呀?” 她都看到了,阿娘在哭,爹爹也不高兴。 李行驭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葫芦低下头,很难过,小小声的问他:“爹爹,你会不会离开我和阿娘?” 她害怕,她不想再过没有爹爹的生活了。 “不会。”李行驭立刻否认了。 与赵连娍以后会如何,他没有想过,但他不会让小葫芦离开他。 小葫芦又看他,声音更小:“可是,你又不喜欢阿娘,你怎么和她过一辈子呀?” 平安哥哥说,儿郎要娶喜欢的姑娘,才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谁说我不喜欢你阿娘?”李行驭捏了捏她小脸。 小哭包可怜又可爱,有时候说得话,简直不像个才四岁的小孩子。 “如果喜欢,爹爹不会让阿娘哭的。”小葫芦望着他:“就好像大舅舅从来都舍不得让大舅母哭。” 她底下头,小手拽着自个儿的衣角蹭啊蹭,忐忑不安。 李行驭看她难过又小心的模样,既心疼又心酸,低声哄道:“那爹爹答应你,以后不惹你阿娘哭了,好不好?” “爹爹说真的?”小葫芦抬起小脸看他,连期待都小心翼翼的。 李行驭郑重点头:“真的。” “爹爹,你真好。”小葫芦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最喜欢爹爹了。” 李行驭笑着将她拥进怀中,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怎么就中了他的意呢? “爹爹,我去叫阿娘,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小葫芦抬起小脑袋问他。 “好。”李行驭将她放了下起。 小葫芦“哒哒哒”跑进了里间:“阿娘。” 赵连娍知道小葫芦来了,早已整理好衣裳,朝她伸手:“乖宝,来,阿娘抱。” “阿娘,去吃晚饭吧,爹爹在外面等我们。”小葫芦扑进她怀中。 赵连娍抱起她在怀中坐着,笑看着她:“阿娘不饿,小葫芦去吃吧。” 方才这么折腾了一阵,她哪还有胃口吃饭? “阿娘,是不是爹爹欺负你,你伤心了,所以才不想吃饭?”小葫芦偏着小脑袋,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赵连娍笑了一下:“没有。” 这些事,她不想叫女儿知晓。 “我都看见了。”小葫芦小手摸她脸:“阿娘眼睛红红的,就是哭过了。” “不是。”赵连娍摇头:“你爹爹是和我闹着玩的。” “阿娘,我知道的,我说过爹爹了,爹爹说以后再也不会惹你哭了。”小葫芦撒娇:“阿娘,你和我去吃饭好不好?” “阿娘真吃不下。”赵连娍笑着摇头。 她现在不想面对李行驭那张脸。 “阿娘……”小葫芦小嘴一撇,就要哭出来。 “阿娘只是不饿,小葫芦可不许哭。”赵连娍捏她小脸。 她不说还好,一说小葫芦真哭起来,小手抹着眼泪问她:“阿娘,你是不是想离开爹爹? 你不要离开爹爹好不好……呜呜……我不想再做没有爹爹的孩子了……” 赵连娍听她哭了,顿时心酸得很,抱紧了女儿,险些也跟着掉下泪来。 “叫你出来吃饭,领着孩子哭什么?”李行驭站在门边望过来,语气不善:“出来。” 赵连娍不想当着小葫芦再与他争执,当即抱起孩子走了出去。 用过晚饭,小葫芦乖巧的跟奶娘睡觉去了。 赵连娍思虑了许久,见李行驭起身,才开了口:“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不然我住别的房间去吧,和离或者是休妻都随你。” 今日已经撕破脸了,李行驭心眼小,朱平焕那件事肯定是过不去,她再留下来,只怕活不到给上辈子的自己和家人报仇,看着朱曜仪死的那一天。 李行驭闻言脸色骤然变了,语气阴沉:“你再说一遍?” 她和别的儿郎牵扯几年,他都没有嫌弃她,她还敢说和离? 赵连娍见他脸色不对,不敢再说。 “进来。” 他进了内间。 赵连娍只好低头走了进去。 “上来。”李行驭已然靠在床头了。 赵连娍站在那里不动,她实在不明白李行驭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她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 既然两看相厌,又何必拘着她? 难道找不到比她更像的替身? “我只说一遍。”李行驭眸底泛着冷意。 赵连娍捏着衣摆,忍气吞声地上了床,跨过李行驭双腿时,被他一把捞进怀中。 她身子瞬间僵硬。 李行驭贴在她耳畔,语气带着嘲弄:“别摆出这般姿态,你我拜了天地,婚书在京兆尹册中,我即使圆房也是天经地义。” 第106章 圆房吧 “那圆吧。”赵连娍把心一横,回了一句。 她知道,李行驭心里有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李行驭不可能碰她。 果然,下一刻李行驭就一把推开了她。 她笑了一声。 李行驭动了动,枕到枕头上,翻身又将她抱进怀中,懒洋洋地问她:“朱曜仪那里,有没有你的东西?” “没有。”赵连娍干脆地回。 朱曜仪配吗? 李行驭修长的手指绕着她的一缕秀发:“我给你三日的时间,将朱平焕那里的东西都要回来。 否则,我就抬着那些东西上门去。”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些东西他不会留着。”赵连娍试图说服他。 她已经够对不起朱平焕的了,实在不想再伤害他一次。 “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和你商议。”李行驭拍了拍她脑袋,阖上了眸子。 赵连娍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从前,和朱平焕青梅竹马的日子。 朱平焕身子弱,脸色向来不好,他总是温柔和煦又宠溺地看着她,这世上没有比他更温润、更真挚的人了。 他事事都顺着她,那些日子总是泛着光,她在闹,他在笑。 她梦到她亲手作画,亲自找工匠做了一个玉带勾。 那个玉带勾雕刻地极为精致,她知道他一定会喜欢的。 他果然很喜欢。 就在她笑着将玉带勾交给朱平焕的时候,眼前的朱平焕忽然变成了李行驭。 李行驭狭长的眼睛,眼眸极黑,乌沉沉地望人时深不可测,又好似脉脉含情。 赵连娍鸦青长睫扑闪了两下,迷离的眼神缓缓归拢,看清眼前真是李行驭放大的脸时,吓得尖叫了一声,直往后缩。 李行驭是不是真有癔症?好好的不睡觉盯着她做什么! “梦到什么了,一直在笑?”李行驭睨了她一眼,坐起身取过衣裳穿戴。 “没,没什么。”赵连娍拍了拍心口,这才察觉,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起来,随我去一趟鹤栖院。”李行驭吩咐。 赵连娍定了定神,招呼云蔓几人进来伺候。 * 万氏要做早课,天不亮就起来了。 李行驭带着赵连娍到的时候,万氏已经用过早饭了。 “母亲。” 李行驭行礼,赵连娍也跟着行了一礼。 “回来了。” 万氏对他依旧不咸不淡的。 “小叔,坐吧。 峥哥儿,快叫人。” 倒是温雅琴对李行驭还是那么热情,对赵连娍也还是视而不见。 “二叔。” 李宝峥虎头虎脑地唤了一声。 赵连娍发现,万氏看着李宝峥时,眼神有着明显的慈爱与宠溺。 但对着李行驭这个儿子,却没有什么感情。 这让她有点好奇这对母子之间的故事。 “峥哥儿今日怎么没去书院?”李行驭皱眉询问。 “我不想去书院。”李宝峥指着赵连娍高声道:“我听说,二叔有了这个女人,和她带来的那个小野种,就不要我们这个家了? 我要留下来问一问二叔,是不是真的?”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李行驭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谁都不能在他面前说小葫芦,包括李宝峥! “祖母……”李宝峥一下哭起来:“二叔凶我……” 李行驭眉头皱得更紧,除了小葫芦,其他小孩子都叫他心烦,包括李宝峥。 “小叔,你别吓着孩子。”温雅琴语气温婉:“他怕也是听家里头那帮奴才闲嚼舌根,学了这么一嘴,小叔可别放在心上。 他主要还是不想离开你。” “将峥哥儿院子里的奴才,全都打出去,换过一遍。”李行驭吩咐了一句。 十四忙应下,到门口吩咐人去办了。 温雅琴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 “峥哥儿,小葫芦上了族谱,也入了我的籍,以后,她就是我的嫡长女,是你的妹妹。”李行驭望着李宝峥,正色告诫道:“往后,我若在你口中,再听到一句辱骂妹妹的话,便是十鞭家法,可记住了?” 他身姿挺拔,气势斐然,站在那处,不怒自威。 李宝峥吓得连连点头:“二叔,我记住了。” “看给孩子吓得,来人,送小少爷去书院吧。”万氏心疼孙子,拍了拍李宝峥的肩膀,吩咐了一句。 她开口,李行驭自然不会再训斥李宝峥。 温雅琴有点失望,儿子的话没有起到该起的效果,不过没关系,她在老太婆耳边吹风了,应该会起作用。 看着李宝峥被带走后,万氏缓缓开了口:“二郎想好了,要分家?” “是。”李行驭点头。 赵连娍惊讶,她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李行驭要分家?那他和他嫂子就没那么方便了吧? 她的眼神在李行驭和温雅琴之间来回转了两圈,被李行驭刀子似的眼神吓得垂下眸子。 万氏看了一眼赵连娍。 赵连娍莫名其妙,万氏不会以为,分家的主意是她出的吧? 此时,就听万氏缓缓道:“如今,偌大一个府邸全靠你,镇国公的名头也是你的,你又掌管着武德司,权倾朝野,威震天下,陛下面前的红人。 人往高处走,到了你这种地位,想甩掉我们这几个妇孺,也是寻常事。” 赵连娍听她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个母亲,她好像有很大的怨气,在为自己讨回公道。 不过,万氏说的也没错就是了,李行驭如今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换成她大概也不会轻易让李行驭分出去。 “母亲误会了。”李行驭解释道:“分家只是我和妻女,还有那几房妾室搬到别处去住,其他东西还照着原来就是,我不会不管这个家的。” 温雅琴意外又失望,李行驭不要东西,老婆子大概不会介意他住在什么地方。 老婆子恐怕巴不得不见李行驭呢! “东西都不分,算哪门子的分家?你们想出去住,就出去住,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哪日兴致好了,回来住上几日,别叫外头人说闲话就行。”万氏语气和善了不少。 赵连娍觉得,她此刻又像个正常的长辈了。 温雅琴不甘心,上前一步道:“母亲,小叔才娶妻,都没双满月呢,就搬出去住,像什么样子? 叫外面的人说起来,还当咱们婆媳容不下新媳妇呢。” 万氏闻言点点头:“这话也有道理,那就等双满月了再说。” 温雅琴攥紧了手心,眼神落在李行驭身上,眸底藏着痴迷与算计,就只一个月的时间了,看来唯有用那个办法了,那个办法能帮她永远留在李行驭身边。 第107章 夫君他对我挺好的 她转目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进门之后第二天,就随着李行驭出远门了,到昨日才回来。 她一直没有机会试探赵连娍的深浅。 倘若能弄走赵连娍,李行驭恐怕也不会想着分家之事。 其实罪魁祸首还是赵连娍。 要不然,之前那么多年,她都是和李行驭这样相处的,李行驭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起分家的事? “大嫂看我做什么?”赵连娍叫她看得很不舒坦,干脆开口问了一句。 温雅琴和煦的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进门后就和小叔到边关去了,我还没有机会和你亲近呢。” “一家人,以后有的是机会亲近。”赵连娍弯眸回了一句,心中却不以为然。 温雅琴想和她亲近?她是不信的。 想算计她还差不多。 “也不等以后了,小叔的事情忙起来,说不准明日你们又要出去。”温雅琴上前伸手挽她:“你进门,我还没领你去过我的院子,走吧,去我那里坐一坐。” “下回吧,小葫芦还在院子里等我,我得先回院子去。”赵连娍含笑拒绝。 温雅琴因为李行驭而嫉恨她,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呢。 温雅琴叹了口气,看向李行驭:“小叔,你想分家,弟妹也和我不亲近,这个家就这么散了吗?” 李行驭扫了赵连娍一眼:“大嫂叫你去,你去一趟便是。” “是啊。”温雅琴见他向着她,欢喜起来,看着赵连娍道:“弟妹,你进了这个家,总要认认门。 要不然,要是有什么事情想找我,你还不认识路呢?” “既然大嫂这么热情,那我就叨扰了。”赵连娍只得答应了。 李行驭开了口,她不敢拒绝。 再一个,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怎么也是平南侯府的女儿,若是太没有礼貌,也会坏了家里的名声。 虽然她已经让家里的名声很不堪了,但她还是在极力维持着。 “母亲,我们就先退下了。”温雅琴亲热的挽着赵连娍,对万氏行礼。 赵连娍趁着行礼的机会,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她真的很不喜欢被人触碰,尤其还是对她有敌意的温雅琴。 沿途,温雅琴不时与赵连娍闲话家常。 赵连娍挑着无关紧要的话,与她闲聊。 她找机会落后几步叮嘱云燕:“等会儿进院子,跟紧了我,盯着温雅琴。” 估摸着温雅琴不会放过这次对付她的机会。 “这就是我的院子。”温雅琴率先进了门,转身邀请她:“弟妹,快请进。” 赵连娍走进了院子。 这院子地方不是很大,花草树木所种之处却都颇有章法,看着赏心悦目的,温雅琴倒是个有情趣的人。 温雅琴进了屋子:“弟妹,快进来坐。” 赵连娍跟了进去。 温雅琴命人上茶:“弟妹,那日你们新婚,我和你说的话,你可都放在心上了?” “嗯。”赵连娍敷衍着点点头。 温雅琴说了什么?她一时倒是不怎么想得起来了,好像是说李行驭的什么喜好? “那你怎么还没有和小叔分床睡?”温雅琴问她:“他不习惯人触碰的。 那日我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都拔剑了。 他呀,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所以才养成这样的习惯,你可不要怪他。” 赵连娍漆黑的眸子转了转,迷惘地望着她:“大嫂说什么?我听不懂呀! 夫君他,并不是大嫂说的那样。” 既然温雅琴这么在意,那就气一气她好了。 “什么?”温雅琴愣了一下。 “夫君没有不喜欢我触碰啊。”赵连娍小脸娇软,了无心机:“他每晚都要抱着我睡。 哦,对了,他也没有像大嫂之前说的那样,总是睡不着觉。 他抱着我,睡得可香了。” “是吗?”温雅琴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得实在不大好看:“那是他以前的习惯,我还以为他一直那样。” “大嫂就别担心了。”赵连娍垂下鸦青长睫,唇瓣微勾,露出一副羞赧的模样来:“夫君他……对我挺好的。” 温雅琴瞧她这副模样,恨不得撕烂她的脸,不就是生了一张魅惑人的脸吗? 且等着吧!李行驭总有厌倦的那天! 后院的那些小妾,哪一个最初来的时候,李行驭不是天天叫到跟前?如今还不是个个独守空房? “那就好。”想起小妾,温雅琴又来了话:“对了,小叔他后院那些妾室,都跟你说了吗?” 赵连娍摇摇头,笑得乖巧:“没有,夫君说,那些人都是大嫂管着,叫我不必过问。” 李行驭当然没有提过那些妾室,而她也不关心。 但她嫁过来第二日清早,没有人登门请安,她就知道那些人必然是归温雅琴管着。温雅琴想是指着这事,叫她难堪呢。 那她就再用一用李行驭的名义吧。 眼看着温雅琴的脸色更难看了,跟吞了苍蝇似的,她心中暗暗好笑。 “那也不好。”温雅琴顿了片刻,才挤出几分笑意:“之前是你没有来,我才经管着。 如今你来了,你才是正主,该是你管着她们。” “大嫂管得比我好。”赵连娍推辞。 她连李行驭都不想要,更何况他那些小妾? 她才懒得费心。 “你太客气了。”温雅琴笑着起身:“你随我来。” 赵连娍跟着起身,给了云燕一个眼神。 云燕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温雅琴将赵连娍带进了里间,取出一个首饰盒子来:“你们成亲,我还没送贺礼,今日正巧送了吧。” “不必了,大嫂太客气了。”赵连娍推辞。 她瞬间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温雅琴绝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好心。 “这是应当的。”温雅琴从饰品盒子里,取出一个芍药花冠来:“就这个吧,我这张脸啊,太素了,配不起这样的花冠。 弟妹的脸艳若桃李,戴着正正好。” 她说着,一脸真挚的将那个花冠递到赵连娍手中。 赵连娍仔细一瞧,哟呵,这花冠分量不轻,通体是黄金打造的,上头镶嵌的玉芍药用得是罕见的粉玉髓,正当中还缀着一颗圆润饱满的东珠,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 她当即便要还回去。 “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温雅琴又推了回去,故意拉下脸道:“弟妹不收,莫非是不拿我当家人?” 赵连娍估摸着这大概就是她的陷阱,但她想不明白温雅琴接下来要如何,拿着那个花冠一时没有说话。 第108章 她又不是李行驭的婢女 温雅琴又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副耳坠,正配这花冠。” 她说着,取出来一对耳坠,举给赵连娍。 赵连娍打量了一眼,这是一副粉水晶的耳坠,做成桃花状,玲珑剔透,看着很是悦目。 但和她手里的花冠比起来,就有点不值一提了。 她心里动了一下,好像抓住了什么。 “不然,我给弟妹戴起来试试。” 温雅琴说着就要去除赵连娍的耳坠。 “不必了。”赵连娍接过了那对耳坠,笑意盈盈道:“这头面和耳坠,要配春衫,等天暖和起来,看桃花正好。” “那也好,等天暖和起来,弟妹戴给我看。”温雅琴笑着点头:“我们一起去赏花。”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赵连娍只要收下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赵连娍将东西交给云燕,又与温雅琴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告辞。 温雅琴殷勤的直将她送到院门处。 赵连娍回头,还看到她在含笑招手,脸上的笑别提多热情真挚了,赵连娍也笑了笑。 “夫人。”云蔓回头瞧了瞧,小声提醒道:“那两样东西,恐怕不是这么好收的。” “拿来我看看。”赵连娍朝云燕伸手。 云燕双手将东西递过去。 赵连娍垂眸,仔细看了看那花冠,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这花冠都是一等一的。 温雅琴绝不会真心将这东西送给她,但偏偏温雅琴就是给了她,总不能是温雅琴当真要和她交好吧? 这玩意儿肯定是拿来陷害她的。 她捏着花冠思索了片刻:“侯爷在什么地方?” “出门去了。”云燕回了一句。 赵连娍眼睛亮了:“走。” 云燕不由看了她一眼。 赵连娍摸到了李行驭书院附近。 “夫人。”云燕提醒:“侯爷的书院,轻易是不许人进去的。” “我知道。”赵连娍看着门口守着的那两个武德司的人:“我不进去。” 她转到了书房后窗处,摸索着推了推窗户。 奈何窗户从里面锁上了,她没能推开。 “夫人……”云燕又要提醒她。 “嘘!” 赵连娍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云燕只能闭上嘴巴。 “上得去吗?”赵连娍指了指上面的翻窗,那个是可以推开的。 “奴婢不敢进去。”云燕低下头。 这是实话。 不经允许进主子的书房,是要小命不保的。 “不用进去。”赵连娍将那个花冠递给她:“扔进去就行。” 温雅琴想栽赃她? 她直接把东西丢给李行驭就行了,反正李行驭和他嫂子不清不楚的,落点首饰在他这里也寻常。 云燕愣了一下,随后攀上了窗台。 “啪嗒——” 东西掉进去声音不大,却能证明那花冠确实被扔进了李行驭的书房。 云燕从窗台上下来,行礼道:“夫人,奴婢没能扔在榻上,不小心掉到地上去了。” “掉地上正好。”赵连娍笑起来:“走,这件事你们不许向任何人透露。” 叔嫂二人行云布雨时,首饰掉在榻边地上,简直完美,天衣无缝! “是。” 云燕几人低头答应。 云蔓不放心:“夫人,那那对耳坠……” 夫人怎么不连耳坠一起处置了? “这个,赏你了。”赵连娍晃了晃手中那对耳坠,丢给她:“回去。” 这个不值多少钱,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云燕,你去查查温娉婷如今什么情形。” 往回走,半道上赵连娍想起温娉婷来。 这些日子,她不在帝京,温娉婷又有喘息的机会了,她不能坐以待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是,奴婢这便去。” 云燕应声去了。 赵连娍回院子,陪着小葫芦,顺带着将嫁妆和手头的银子盘了一遍。 离开铺子好像还有点远。 她起身,开了新婚那夜李行驭给她的那一箱首饰,将里头银票翻出来,捧在手上看了又看。 最后悻悻地放了回去,重重地合上了盖子。 这箱东西要真是她的就好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借用,但李行驭说疯就疯,她要是真用了,到时候他反悔,她只怕是卖铺子也来不及。 大半日,温雅琴都没有动静。 赵连娍估摸着,她是要等李行驭回来,才能将演技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也好,她正好看看热闹。 晚饭时分,李行驭回来了。 “爹爹。” 小葫芦一日不见李行驭,见了他分外亲热,张开双臂小鸟似的扑进他怀中。 李行驭一把将她抱起,偏头望着她稚嫩的小脸:“小葫芦有没有想爹爹?” “想了。”小葫芦抱着他脖颈,奶声奶气地问:“爹爹,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爹爹有公务要忙。”李行驭坐下,让她坐在腿上,看向赵连娍:“我饿了。” “摆饭吧。”赵连娍朝云蔓吩咐了一句,心中不忿,她又不是李行驭的婢女,李行驭怎么什么都找她? 晚饭很快摆了上来。 李行驭吃着饭,不时喂小葫芦一口。 小葫芦盯着手里的会“吧嗒吧嗒”响的兔儿爷,心思压根儿不在吃饭上。 “小葫芦,吃完饭再玩。”赵连娍提醒小葫芦。 “哦。”小葫芦抓住兔儿爷,有点不情愿放下。 赵连娍见她不玩了,也就作罢了。 小葫芦到底还是个孩子,过了不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吧嗒吧嗒”玩起来了。 “小葫芦,阿娘说几遍了?”赵连娍蹙眉,板起脸来。 她教导孩子,向来是宽严并济,该慈和的时候慈和,该严厉的时候便严厉。 小葫芦是怕她的,见她脸色不对,立刻将兔儿爷放在了桌上。 李行驭皱眉道:“她又不用自己吃,玩一下怎么了?” 他看小葫芦蔫蔫的,心里就不痛快。 “吃饭要专心,不然她会脾胃不和。”赵连娍不服气,小声嘀咕:“你就只会看她好玩,又不是真关心她。” 她将李行驭对小葫芦的喜爱,归结于小葫芦实在讨喜。 李行驭闻言,手中的筷子陡然顿住。 赵连娍心都提起来了。 李行驭又若无其事的给小葫芦喂了一口饭。 竟然没有发作? 赵连娍觉得奇怪,但也懒得追究,慢慢放松下来。 只是一顿饭尚未吃完,温雅琴就闹进来了:“小叔,我第一次随你大哥进宫,太后娘娘赐给我的芍药花冠不见了……” 第110章 亲密至极 “我的花冠,怎么成了这样?”温雅琴一脸的肉痛。 她是真的心疼。 不说这东西是太后娘娘亲赐的,就说这东西本身的价值,也不少了。 这一摔,有了破损,就算补起来也不如原来了。 赵连娍这个贱人,竟然敢这样摔她的东西! 她看向赵连娍,几乎忍不住眸底喷薄欲出的怒火。 “原来就是这个花冠啊?”赵连娍一脸无辜,笑意盈盈的走上前看了看,惋惜地摇头:“这么好的东西,摔成这样,可惜了。 大嫂,你怎么不小心一点? 唉?对了,大嫂,你的首饰怎么会摔在夫君的书房里? 夫君的书房可是连我都不能进去的,你们两人这是……” 她说着,乌黑的眸子来回在李行驭和温雅琴身上转了两圈。 虽然没有明说,但指这两人之间有“奸情”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温雅琴恨不得跳起来咬她一口肉:“弟妹,你胡说什么?” 旁人不知道这花冠怎么回事,她难道还不知道吗? 这是她亲手交给赵连娍的! 怎么会出现在李行驭的书房,又怎么会帅成这样,赵连娍怎么可能不知道?还在这装模作样的! 但她是来找首饰的,她不可能现在反过来揭穿赵连娍,那不是在李行驭面前打她自己的脸吗。 但即使如此,仍然掩盖不了她绞尽脑汁设计的圈套,最后是将自己套在了里面的事实! 倘若她真和李行驭有点什么,那她也心甘情愿落得这样下场,关键是李行驭没有半分偏颇她,到现在一句话也不为她说,她心口似乎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几乎要气死过去。 “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啊,大嫂你在乱想什么?”赵连娍鸦青长睫小扇子似的扇了两下,笑得温软。 李行驭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底迅速消失的狡黠,他抱着小葫芦起身,望了望温雅琴手中的花冠:“东西找到了就好,大嫂拿去修吧,修理的银子公中出。” 赵连娍的狡黠,与他脑海中想象的那个影子,似乎又有了一点点重合。 每次,赵连娍暴露本性,似乎都更像他要找的那个人一点。 可倘若赵连娍就是她,怎会认不出他来? 且赵连娍亲口说,亲眼看见小葫芦的父亲死了…… 他松了松领口的盘扣,少有的心浮气躁。 温雅琴掩面啜泣起来:“我的东西,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到你的书房去,还摔成了这样…… 要是你的大哥在就好了,他在世,谁又敢如此对待我……” 这次,她是真哭了,毕竟芍药花冠折旧了,价值是真的大不如从前。 她提起亡夫,自然是要提醒李行驭别忘恩负义。 李行驭眉心微皱,眸底隐着不耐烦:“十四,将花冠拿下去,让人重新打一个一模一样的给大夫人。” 啧! 赵连娍望着眼前的两个人,暗暗感叹,李行驭宠是真宠他嫂子啊! 这不伦之恋图什么呢? 刺激? “是。” 十四接过温雅琴手中的花冠,出去安排了。 温雅琴也抹着眼泪去了。 李行驭将小葫芦放在地上,示意奶娘:“带姑娘去院子里消消食。” 赵连娍一拧身子,也要跟出去。 她可不想单独面对李行驭。 “站住。” 她才跨出门槛,身后李行驭便语气凛冽地唤住了她。 赵连娍只好站住脚,转身一脸乖顺地问他:“夫君还有事?” “夫君?”李行驭上前,冷白修长的手指抬起,勾着她精致的下巴:“叫得挺顺口?” 赵连娍不敢动,转着眸子看他,像只被掐着要害的猫,又怂又不甘心。 李行驭盯了她片刻,松开手:“那花冠,是你摔的吧?” 赵连娍摇头,双手老实地交握着:“大人知道,我又进不去书房。 再说,那么要紧的东西,大嫂定然藏得极好,我怎么可能拿得到? 只怕是大嫂不慎遗落在大人书房的……” “再胡言割了你舌头。”李行驭回眸,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凌厉如刀锋。 赵连娍立刻紧抿了唇瓣,她知道,李行驭必然能说到做到。 “过来。” 李行驭大马金刀地在床上坐下来。 赵连娍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过去,她站到床前面对着李行驭,像被夫子抽查功课的学子,别提多忐忑可怜了。 “花冠你让云燕扔的,从窗户顶扔进去的。”李行驭望着她,乌浓的眉眼泛出点点冷戾,语气极为肯定。 赵连娍小脸一下白了,看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 李行驭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行驭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贴在她耳畔,耳廓的热气让她不自觉红了脸,阴冷的话却叫她打心底里泛起寒意。 “真当我武德司那些人是吃素的?” 他的语气森冷阴寒,像毒舌吐着信子一般可怕,赵连娍吓得身子轻轻颤了颤,眼圈也红了。 这些日子下来,她已经深深的领会到了李行驭的暴戾恣睢,也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李行驭草菅人命。 她是真的打心底里怕他。 李行驭拉着她,坐在他怀中。 赵连娍胆战心惊的,僵着身子坐在他腿上。 李行驭抬手给她整理额边的碎发。 赵连娍下意识躲开,宛如只受惊的小白兔,无意中发出细碎短促的声音。 李行驭闻声,眸底的阴鸷瞬间消失不见,他轻拍她后背,语气温和清润:“不怕。” 赵连娍见他换了一张脸,反而更怕了,眼中聚气泪光,几乎哭出来。 “告诉我,小葫芦的生父,到底如何了?”李行驭理着她发丝低声问她,两人贴得极近,他的语气带着诱哄,像情人间细碎的耳语呢喃,亲密至极。 赵连娍睁大眼睛,漆黑的眸子似乎失了神采,有片刻的怔忪,随即摇了摇头:“我之前和大人说过了,他死了,我亲眼看见他死的。” 她落到如今的地步,全拜那季佑所赐,季佑让她有了小葫芦,却又不来找她。 小葫芦已经四岁了,季佑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 最初那两年,她心里是有所期待的,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绝不会找一个不负责任的儿郎做夫君。 而在小葫芦三岁后,她就醒悟了,事实告诉她,她就是瞎了眼,季佑不可能会出现了。 那他最好是死了。 现在就算季佑找来,她也不会原谅他了! “怎么死的?”不知为何,李行驭心里窒了一下。 “在山林里,被野狗咬死的……” 赵连娍本是信口胡乱诅咒,脑海中却忽然闪现出一片山林,一片危机四伏的山林! 耳畔仿佛传来厮杀声,鲜血迸溅,紧接着眼前一片血红,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在血雾中倒了下去…… 那大概是她失去的记忆,赵连娍凝神拼命想看清那道身影。 “不,不要……好痛,我头好痛……” 脑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宛如有人拿着狼牙棒在她脑海中搅动一般,她两手捂着脑袋拼命摇头,几乎从李行驭怀中栽下去。 第111章 印证 李行驭紧紧抱住她,朝着外面吩咐:“十四,去请太医!” 赵连娍撕心裂肺的哭叫,与记忆中他倒下时那一刻几乎重叠。 他一时也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赵连娍还是他的年年。 “阿年,阿年!”他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你放松,什么也别想,放松一点。” “好痛……” 赵连娍捂着脑袋的手无力的滑落,那个反复出现的场景好像一个漩涡,将她吸了进去,她只觉得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赵连娍?” 她没了声音,李行驭也恢复了理智,低头查看她。 发现她昏厥过去之后,他起身将她放在了床上:“云蔓,进来伺候。” 叫了婢女进来,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扶着额头思索。 赵连娍的种种表现,说明她当初流落在外的事情另有隐情。 他坐了片刻,揉了揉额头:“十四。” “主子。”十四进来低头行礼,悄悄看了看床那边。 “太医呢?”李行驭问。 “十三去请了,应该很快就会来。”十四垂下眼,面上还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心里头却揣测良多。 主子表面看似从容,但他能感觉到主子是有些焦灼的。 之前那些小妾,未曾娶回来时,主子也会催,但不会像眼下这样,似乎连心态都不稳了。 算起来,赵连娍已经嫁进来快一个月了,主子还这般在意,难道是真在乎赵连娍? 他忽然想起来,似乎从赵连娍过门之后,主子就再也没叫过别的小妾到跟前了。 所以,主子这次是来真的? 李行驭侧眸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赵连娍:“当初,她流落在外,真的没有到过平山县?” 十四想了想道:“主子,属下探听到的消息说,平南侯当初是在安西府找到夫人的,之前的行程,属下也仔细打探过了,但平南侯府似乎也没有人知道。” 平山在大夏最东,安西则在西南,这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李行驭皱眉:“继续查。” 十四应下。 “李大人。” 太医于文吉进门,颤颤巍巍的朝李行驭拱手。 他家世代行医,白白净净留着一缕胡须,长得就是一副济世行医的样貌。 但谁敢来镇国公府行医啊?李行驭一个不高兴,就能要了人的命。 他也是时运不济,才出了太医院的门就遇上了李行驭的人,被半胁迫着来了这里。 李行驭抬眸扫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哂笑:“于太医年纪不大,怎么就患上手抖的毛病了?” 于文吉手抖得更厉害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听说,你擅长脑病?”李行驭伸了伸长腿,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家父一生研究此道,下官只是略通皮毛。”于文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替她看看。”李行驭指了指床上。 于文吉转头看了一眼,见真有病人,暗暗松了口气:“敢问夫人是有何症状?” 想来,床上躺着的就是李行驭新娶进门的妻子,帝京城人人都知,李行驭娶了未婚先育的赵连娍。 当初谁都觉得,赵连娍这样的女子嫁给李行驭,只怕活不过一个月,毕竟不干不净,还带着个拖油瓶,哪个男的能容忍? 谁知道这也快有一个月了吧,赵连娍还活得好好的,而且李行驭看起来还挺在乎她的,不然不会派手下把他“请”来。 李行驭行事当真如传闻一般诡异难测。 “说话说得好好的,忽然剧烈的头痛,接着就昏过去了。”李行驭叙述着赵连娍当时的模样。 于文吉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尽管问就是。”李行驭看出他的顾虑,抬起下巴示意他。 “得罪了。”于文吉先告了罪,才问:“敢问大人,当时是否说了什么刺激夫人的言语,又或是做了什么夫人看不得的举动?” 李行驭思索了片刻道:“并未。 我只是问她之前流落在外的事。” 于文吉看了他一眼,这还不算刺激呢? 人家流落在外有了孩子,还要被逼问,不难受才怪。 他暗暗摇头,看样子赵连娍也不像他看到的过得那么好。 “下官给夫人把个脉。” 于文吉走到床边,在凳子上坐下,平复了一下心绪。 云蔓将赵连娍的手摊到床沿处。 于文吉两指搭在她脉搏处,半眯着眼睛细细感应。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朝李行驭道:“大人,下官需要查看夫人的脑部。” 云蔓示意云蓉,两人预备上前帮忙。 不料李行驭并未吩咐她们,而是亲自动手,坐在床沿上,让赵连娍枕在他腿上,抬手抽了她的发簪。 赵连娍乌黑浓密的发丝倾泻下来,宛如上好的绸缎,光滑又柔软。 李行驭抬眼示意于文吉,可以查看了。 于文吉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不敢触碰赵连娍。万一李行驭一个不高兴,让人砍了他的手怎么办? 李行驭看了他一眼,也不曾强求,大掌拢起赵连娍的发丝,低头打量:“怎么看?” “大人一点一点翻开夫人的头发便可,下官会看着。”于文吉小心地道。 李行驭便依他所言,翻着赵连娍的发丝。 于文吉见他照做,才敢小声补充:“大人可以先看后脑处。” 他把脉把出来,赵连娍后脑处应该有伤,查看只是为了印证。 李行驭依他所言,查看赵连娍的后脑勺处,不过片刻他就停住了动作。 那里确实有一个疤痕,像月牙的形状,有他食指屈起来那么长,平日藏在茂密的秀发之中,并不能察觉。 于文吉低头仔细看了看:“大人,这疤痕破损处不规则,应该是石头一类的硬物所撞。 下官方才把脉,发现夫人在后脑这一块,有淤血堵塞的现状。 敢问夫人是否有什么反常?脾气性情大变,又或者失去记忆,也有可能说话的强调都会发生变化……”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 赵连娍才嫁过来几天?李行驭肯定不知道这些,要问得问平南侯府的人。 “性情大变?失去记忆?”李行驭皱眉:“有这样的病症?” 于文吉见他皱眉,心都在颤,忙解释道:“这样的病症并不常见,多数人脑补受到重击,会保不住性命。 能活下来的,脑部受到了损害,都会有一些异常。 看夫人的疤痕,可以推算夫人当初后脑应该遭过重击,所以下官才有之前的推断。” “能治?”李行驭看他。 于文吉叫他一眼看得又不敢说话了。 李行驭不耐烦:“当是如何便是如何,你不做亏心事,何故如此怕我?” 于文吉“噗通”一声跪下了:“下官没有把握,求大人饶命……” 第112章 挠破了他的脸 “仔细说说。”李行驭放开赵连娍,站起身俯视他,失了耐心:“再这般做派,莫要怪我不客气。” 于文吉跪直了身子道:“大人,脑子是人身上至关要紧的地方,没有人敢胡乱治疗。 下官医术浅薄,只能为夫人施以针灸,尽量帮夫人散去淤血。” “尽量?”李行驭挑眉。 他睥睨的姿态凛冽迫人,天生便带着一股碾压四方的气势,仿佛能随手抽剑取人性命,吓得人抬不起头来。 于文吉魂都快吓掉了:“是……是竭尽全力,大人,淤血能不能散去,下官也没有把握……这……这……” 这要看赵连娍的身子啊,真不是他能做主的。 “灸一下试试。” 李行驭回头看了赵连娍一眼。 “是。”于文吉擦着汗站起身,察觉自己内衫都被汗浸透了。 取出针包,捏着银针,他终于定下神,下针的动作又快又准,展现出家族世代行医的基本功。 一刻钟之后,他收了银针。 “可要配药?”李行驭问他。 于文吉摇头:“不必,夫人这伤看起来有好几年了,陈年的伤吃汤药也无用。 接下来,就让夫人静静养着,看淤血能不能自行散开。” 李行驭点头。 于文吉又道:“夫人醒后,大人不能再刺激她,否则还会激发头痛。” 他可不想再来这镇国公府了,跟上阎罗殿似的。 “嗯。”李行驭摆手,放他去了。 赵连娍昏昏沉沉,直至半夜时分才醒,脑中有点点疼痛,但尚且在能忍受的范围内,耳边听到床边细微的动静。 她缓缓睁眼,便见烛光下,李行驭斜坐在床边,手持长剑,正垂眸仔细擦拭。 那剑映着烛火,明晃晃的照着她的眼睛,惊得她一下坐起身来,抱着被子缩进床里。 “你既然查出来是我将那个花冠扔进你书房的,就该知道是你嫂子想陷害我,我是迫不得已才出那样的下策…… 怎么……怎么就能你嫂子陷害我……我就不能自保吗…… 你不是都赔给她了吗?为什么还要杀我……” 她抱着膝盖掩面哭起来。 李行驭从剑上移开眼睛,眼神缓缓落在她身上。 赵连娍乌发蓬松,凌乱的扑洒在身上,小脸埋在衾被中,没有平日对着他的警惕与防备,也没有假意的温软,更没有隐藏的狡黠,呜呜咽咽的像只被逼到绝路放弃挣扎的猫。 李行驭将剑归了鞘,探手去揽她脑袋。 赵连娍惊恐的弹起来,闭着眼睛两手胡乱抓挠他:“别杀我!” 小葫芦还那么小,她不想死,她还要照顾小葫芦长大。 李行驭闪避不及,被她挠了一下:“赵连娍!” 赵连娍一惊,睁眼就看到李行驭一脸阴鸷的盯着她,左脸侧到下颚处,叫她挠出一道显眼的血印子,像是精美的玉璧添了一道瑕疵。 她吓得连哭都不敢了,含着泪花怔怔地看着李行驭,她将李行驭挠成了这样,李行驭不更得杀她? “是不是脑子被于文吉给扎坏了?”李行驭大掌用力的在她脑袋上搓了搓。 赵连娍本就凌乱的发丝更是乱成一团,她茫然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昏睡前的事。 “你后脑处的伤,怎么来的?”李行驭打量她脸色。 赵连娍回过神:“摔的。” 父亲说,当时找到她,看这伤像是摔的,她失忆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伤。 她确实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来的。 “怎么摔的?”李行驭追问。 赵连娍见李行驭并没有动杀心,冷静下来自然生出警惕心,只低头回道:“不小心摔的。” 她看着自己的指尖,抿着唇瓣,脸色还有点点苍白。 李行驭想起于文吉临走时叮嘱,没有再追问下去,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一些。 * 大概是因为上次头痛的缘故,赵连娍这几日都没什么精神。 李行驭竟然没有追究她要回朱平焕那里东西的事,她自然不会主动提及。 云燕进屋子时,她正靠在软榻上翻书。 “夫人,尚书府的少夫人派人送了请帖来。” 赵连娍抬眸看她:“徐莲娇?” 她是平南侯府唯一的女儿,虽然是庶出,但家里头将她宠得比别人家的嫡女还要娇贵。 从前,帝京这些贵女聚会,她也是被众星拱月的那一个。 从失踪归来,有了小葫芦之后,吐沫星子都快淹死她了,谁见了她都会冷嘲热讽几句。 但多数时候的聚会,她还是会去。 不是她喜欢被人指指点点,而是为了锻炼小葫芦。 只要在帝京活着,她们母女就免不了被人说道,她不可能一直护着小葫芦,只有带她出去锻炼她。 事实证明这样有作用,小葫芦的性子,还是被她养得很好的。 “是。”云燕道。 “请柬呢?”赵连娍伸手。 云燕双手奉上请柬。 赵连娍翻开看了一眼,徐莲娇的次子都过周岁了么? 当初无忧无虑的生活真的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她勾唇笑了笑,隔了一辈子呢,怎么会不遥远? 她合上请柬:“那天让你去打听温娉婷最近的动向,有消息了?” “奴婢已经打探到了。”云燕低头道:“这几日夫人身子不适,奴婢便没有说。” “说吧。”赵连娍放下请柬。 “夫人新婚之夜的事,就是温娉婷给宁王出的主意,结果失败了。”云燕道:“朱曜仪将怒火撒在了温娉婷身上,似乎是羞辱了她,将她赶出了宁王府。” “温娉婷的那个宅子,已经收回来了吧?”赵连娍问她。 “是。”云燕回道:“奴婢已经将卖宅子的银子给夫人了,夫人怕是事多忘了。” 赵连娍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那她们母女现在住在哪里?” “贾姨娘给她们在城外租了一个小屋子。”云燕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贾姨娘可是赵连娍的亲娘,却处处维护外人,她觉得赵连娍是有些可怜的。 跟着赵连娍久了,她的心态似乎也慢慢变了。 赵连娍本人言行与传言大相庭径,主子对赵连娍也特别。 只要主子喜欢,赵连娍其实也蛮好的。 云燕埋着头,她只希望主子好。 赵连娍若无其事:“温娉婷最近在做什么?” 姨娘给那对母女住所,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一点都不意外。 她要防备的是温娉婷。 “她不怎么住在那个屋子里。”云燕思索着道:“我没有找见她,但打听到一个蒙着半张脸的女子,时常游走在三教九流之间,奴婢猜着那会不会就是温娉婷?” 赵连娍蹙眉,三教九流?为了找她复仇,温娉婷还真是不挑食。 她得想个法子,利用李行驭的势力,查清楚温娉婷的动向和阴谋。 第113章 小两口恩爱 “夫人。”云蔓走进门来,忧心地看赵连娍:“宁王殿下来了。” 她知道,夫人厌恶朱曜仪。 赵连娍听到朱曜仪,黛眉便皱了起来:“他来做什么?” “宁王殿下说,听闻夫人病了,特意前来探望。”云蔓回道。 赵连娍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去看看。” 她自然不想见朱曜仪那张另她作呕的脸。 但她已经很久没有朱曜仪的消息了,要对付朱曜仪,就不能逃避,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云蔓有些意外,但还是在前头引路。 赵连娍出了院子,缓步往前殿去,才不过半道,便遇上了朱曜仪。 “阿娍,你终于肯见我了。” 朱曜仪面色和煦,看她时眼睛亮晶晶的,眸底满是深情与惊喜。 “宁王殿下。”赵连娍离他远远的,行了一礼。 她的疏离都写在脸上。 朱曜仪伸了伸手,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赵连娍望着他,在心底冷笑,朱曜仪装得实在太像了,若非有上辈子的经历,她当真看不出他的真面目。 朱曜仪像忽然醒悟过来,紧张地道:“阿娍,我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看。” 赵连娍低下头:“殿下,你我前缘已尽,你不必再如此关心我。” 她低头的瞬间,忽然想到,她其实不必对朱曜仪表现出敌意,这样才能麻痹朱曜仪,有利于她以后更好的对付朱曜仪。 “阿娍,你我之间,都是误会。”朱曜仪露出难过的神情,还是从前温文尔雅的样子:“其实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李行驭。” “事情已经这样了,殿下就别说了……”赵连娍垂下眼眸,鸦青长睫遮住了她眼底的嘲讽。 不想嫁给李行驭? 难道想嫁给他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吗? “如果阿娍愿意,我可以去和父皇说,让你和李行驭和离……”朱曜仪有些急切。 眼下,嘉元帝对他已经生了警惕。 他手里的人和东西接二连三的出了事,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了,除了赵连娍的父亲,他暂时还没有想到下一个拉拢的目标。 他来这一趟,说这些话,也是为了让嘉元帝看到他荒唐的地方,从而对他更加放心。 “殿下,请您慎言。”赵连娍抬起头,急急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惶:“您应该知道,我家夫君的脾气秉性,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阿娍,你别怕!”朱曜仪一脸的心疼,倒是没有再往前追。 他朝身后的随从抬手:“我今日来的匆忙,只随意给你带了些补品,还有给小葫芦的一些零嘴和玩具,你别嫌弃。” 赵连娍示意云蔓去接过:“那就多谢宁王殿下了。” 朱曜仪给的东西,她全都笑纳,这是朱曜仪欠她的。 朱曜仪见她收下东西了,心中暗喜,赵连娍没有回绝,说明事情还有余地。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保重身子。”朱曜仪上下瞧了她一眼:“如果有事的话,就让婢女去找我。” 赵连娍点了头,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走远了,眸色逐渐变得冰冷。 她转身往回走,却没有看到花丛后,温雅琴那双窥探的眼睛。 日暮时分,金乌西沉,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李行驭踏着霞光归来。 赵连娍正坐在秋千上,半侧小脸被晚霞染成了莹润的橘色,长睫纤纤,唇角微翘,白嫩的手指在小葫芦毛茸茸的发丝间穿梭。 小葫芦乖乖靠在她怀中,玩着手里的布老虎,任由阿娘给她编小辫。 李行驭缓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子笼住了母女二人。 赵连娍抬头,眸中闪过惊艳,李行驭身形高大挺拔,逆着光整个人似乎都流转着金色的光华,气势卓然,恍若神祇。 小葫芦瞧见李行驭,张开双臂欢快的扑上去,软乎乎地道:“爹爹,爹爹,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她编了一半的发丝披散开来,随着她的动作飘扬,看起来就很快乐了。 赵连娍看着,不由跟着笑了。 “看爹爹给你带什么了?”李行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什么?”小葫芦好奇地看。 “伸手。” 李行驭打开瓶塞。 小葫芦乖乖伸出白嫩的小手,手心朝上。 赵连娍也不禁看了过去。 李行驭倒出一粒糖,在小葫芦手心:“糖。” “这是什么糖?好好看呀。” 小葫芦看着那颗白润如珍珠的糖,好奇不已。 “乳球狮子糖。”李行驭将瓷瓶塞给她。 十四解释道:“稚姑娘,这是宫里的贡品。” 小葫芦将糖凑到眼前嗅了嗅,乌溜溜的眸子弯成了小月牙:“爹爹,这个糖好香呀。” “吃。”李行驭眉眼含笑。 小葫芦想将糖往口中塞,又下意识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不说话,只是抿唇看着她。 小葫芦犹豫了一下,又将小手缩了回来,小声道:“爹爹,你帮我把糖装回去,我留着下次吃吧。” “吃一个,别管你阿娘。”李行驭扫了一眼赵连娍,捏起糖塞进小葫芦口中。 他见不得小葫芦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小葫芦也看赵连娍,捂着嘴悄悄咽了口口水,这糖真的好香好甜啊! 但是阿娘会不会生气? 阿娘说,她三天才可以吃一颗糖,不然牙齿会痛痛的,今日上午,她已经吃了一颗了。 “你只管喂,她牙疼起来你左右是不心疼的。”赵连娍气不过,又不敢大声,脸色很不好看。 “只一颗而已,怎会牙疼?”李行驭漫不在意,笑看小葫芦:“宝宝说是不是?” 小葫芦笑起来,又不放心地看赵连娍:“阿娘,你别生气嘛……” 李行驭抬手等着她视线:“别看她。” 赵连娍气得趁他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叔,你回来了。”温雅琴自院门口走了进来。 赵连娍见温雅琴进来,起身抱过小葫芦,含笑打量了温雅琴一眼,她有几日没见着温雅琴了。 “小叔回来,也不往我和母亲那里去,母亲都看不着你的影子,今日清晨还说想你呢。”温雅琴笑着走近。 赵连娍闻言暗笑,也不知道是万氏想李行驭呢,还是温雅琴自己想李行驭? “大嫂过来,有事?”李行驭转身看着温雅琴,神色淡淡的。 “哎呀!”温雅琴一脸惊讶,伸手去摸李行驭的脸:“小叔,你这脸上是怎么弄得?” 李行驭脸颊边有伤,似乎有几日了,已经褪了痂,余下一道红痕,但仍然能看出,是指甲挠出来的痕迹。 李行驭偏了偏头,躲过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已经好了,大嫂不必担心。” “怎么弄的?”温雅琴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又不肯相信。 脸都挠成了这样,那该有多激烈? 她想想心里的嫉妒就烧成了火。 “大伯母。”小葫芦奶声奶气地道:“那是我阿娘挠的,爹爹说一点都不疼。” 为什么大伯母要一直贴着爹爹,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大伯母。 温雅琴不由朝赵连娍看过去。 赵连娍原本不想掺和他们叔嫂之间的事,但见温雅琴充满敌意的目光,心意瞬间变了。 她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温软又略带羞涩的笑:“让大嫂见笑了。” 李行驭瞥了她一眼,不曾言语。 温雅琴肺几乎炸了,也想起来自己的来意,笑着道:“哎呀,你们小两口恩爱,嫂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来这一趟,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来问一问弟妹,今日来家中探望弟妹的,是宁王殿下吧?” 她倒要看看,赵连娍怎么交代这事! 李行驭闻言,朝赵连娍看过去,薄薄的眼皮掀了掀,刀锋一般锐利。 第114章 夫人如此关心我? “是。”赵连娍坦然道:“宁王殿下得知我病了,前来探望我,大嫂看见了?” 朱曜仪又不是朱平焕,她才不怕李行驭知道。 有本事李行驭去弄死朱曜仪,她还得谢谢李行驭呢。 不过,李行驭应当已经看出她厌恶朱曜仪了,不至于在这件事上误会她。 “我刚好路过园子,看了一眼。”温雅琴掩唇笑了笑,悄悄看了李行驭一眼。 “那大嫂怎么不出来呢?”赵连娍含笑道:“躲在暗处偷窥,可不像是大嫂会做出来的事呢。” 她嗓音清软,语气也好,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打了温雅琴一巴掌。 哪有正儿八经的大家夫人,会偷窥别人呢? 温雅琴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的,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道:“我看,宁王殿下还带了礼来,弟妹是收下了?” “收下了,在屋子里。”赵连娍大大方方的认了:“大嫂要回礼?” “回什么礼,回礼也是你的事。”温雅琴道:“我是要提醒你,你之前有那些事,和宁王殿下又有过婚约。 以后,还是不要有这样的往来了,免得外面的人说起来难听。” “大嫂既然这样关心我,为什么还让门口的人将宁王放进来?”赵连娍语调轻轻的反问她。 温雅琴张了张嘴,顿了一下才道:“那是宁王殿下,他登门了,我能不让他进门吗?” “对呀。”赵连娍笑起来:“大嫂也知道,那是宁王殿下,他来看我,我能不理会吗?” 她学着温雅琴的语气,反问了回去。 温雅琴说不过她,气得不轻,转而对着李行驭道:“小叔,不是我要挑弟妹的理,你们既然成了亲,这些事情本就要忌讳。 罢了,我不说了,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她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大嫂,走好。”赵连娍对着她的背影,笑着说了一句。 温雅琴走了两步,回头看她:“对了,我听说尚书府今日送请柬来了,弟妹三日后要去赴宴?” “对啊。”赵连娍点头:“大嫂有什么指教?” “没什么,你只要时刻牢记你已经是成过亲的人了,做事说话顾及着镇国公府的脸面就好。”温雅琴端起大嫂的姿态,教训了一句。 “谨记大嫂教诲。”赵连娍笑着点头应承了。 看着温雅琴走出去,一抬眼,就见李行驭阴测测地望着她,目光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朱曜仪拿来的东西呢?”李行驭语气凛冽的开口。 “在那边。”赵连娍回头望了望屋子里。 “丢出去。”李行驭睇了她一眼,抬步上了台阶。 赵连娍松了口气,也不算太意外,李行驭应该清楚她想对付朱曜仪。 看着十四将东西提出去,她有些可惜地看了两眼,这些东西她不用,赏人也可以啊。 “阿娘,我想荡秋千。”小葫芦踢着脚要下去。 赵连娍将她放了下去,示意奶娘去照顾她,这才提着裙摆进了屋子。 李行驭正捏着一封信,在烛火上点燃,看到她进来,随意瞥了一眼。 “温娉婷是朱曜仪的人,你知道的吧?”赵连娍站得离他远远的,语调软软地问他。 李行驭没有说话,也没回头,将点燃的信扔进了跟前的铜盆中。 “温娉婷最近正在帮朱曜仪联系三教九流的人,我怀疑他是想对付你。”赵连娍打量着他的神情:“你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她,好早日有所防备?” 李行驭闻言,转身走到她跟前,垂眸望着她,似笑非笑的开口:“夫人如此关心我?” “那,当然。”赵连娍有点心虚地转开了目光。 李行驭坐下来,慢条斯理地道:“我记得,温娉婷是和夫人有仇吧?” 赵连娍抿唇不语,心中暗暗后悔,她还是太心急了,露馅儿了。 看来温娉婷那里,只能她自己想办法查了。 “十四。” 李行驭唤了一声。 “主子。” 十四走进门来。 “去查一查温娉婷最近都在做什么。”李行驭抬手吩咐了一句。 赵连娍惊讶,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又想查了,不过左右不是为了帮她就是了。 “你三日后要去赴宴?” 李行驭望着她问。 “嗯。”赵连娍回过神,应了一声。 李行驭怎么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问? “你自己去,别带小葫芦。”李行驭吩咐了一句,起身往里走。 “为什么?”赵连娍往前跟了两步。 李行驭回头看她:“你难道不知,小葫芦出去会被人非议?” 赵连娍怔了一下,明白过来,她语调轻软态度却坚决:“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带她出去,因为没有人能护住她一辈子。” 她知道,李行驭是真的疼小葫芦。 她也不想小葫芦去遭遇那些事情,面对那些人,但她必须带小葫芦去。 不面对风雨,雏鹰如何能展翅翱翔在天空? 李行驭似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转头去了内间。 三日后的清晨,温雅琴派人来说,晚些时候万氏找李行驭有事。 李行驭便特意休沐在家中了。 赵连娍带着小葫芦去赴宴,他倒也没有阻止。 赵连娍母女出发没多久,温雅琴便到书房寻李行驭了。 她是提着食盒来的,自门口探出头看里面:“小叔,我能进来吗?” 李行驭正伏案疾书,闻声抬头,不动声色的遮住了书案上正写着的文书:“大嫂有事?” “到书房来打扰你,当然是有事了。”温雅琴迈进门槛,抬了抬手里的食盒:“给你送吃的来了。” “大嫂,还没到午饭时间,我不饿。”李行驭望了望食盒。 “这个,你不饿也得吃,可是母亲亲手做的。”温雅琴放下食盒,从里面取出一盘点心:“难不成,你要母亲亲自给你送来?” 那是一盘清明粿,绿色的粿子上染着一层雪一样的糖霜,很是养眼。 李行驭没有说话。 “要清明了。”温雅琴取过一个清明粿递给他,笑得温婉:“母亲可叮嘱了,叫我亲眼看着你吃下去。” 每年清明,万氏都会亲手做清明粿。 她做的东西,都是供奉过菩萨的,据说能护佑食用的人安康,所以,她会让家里的人都要用一些。 李行驭没有再拒绝,接过那块清明粿:“母亲叫我今日在家中,就是为了这个?” “倒也不是,母亲让你晚间过去一趟。”温雅琴目光闪了闪,催促道:“小叔,你快吃吧,看着你吃完了我才好走。” 李行驭不再说话,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清明粿,软弹的糯米皮里头包着香甜的豆沙,这粿子还是从前的味道。 温雅琴盯着他一口一口将那块粿子吃了下去,眼底的欣喜与激动几乎抑制不住。 第115章 是你进来勾引我的 “小叔,还吃吗?”温雅琴两眼泛着光,看着李行驭。 李行驭摇头:“大嫂去忙吧。” 温雅琴没有迟疑,答应了一声,还有一会儿时间,她得回去沐浴净身。 李行驭微微皱眉,看着她将清明粿收进食盒中提着去了。 十四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往年的清明粿,余下的主子都会赏了他们的,今儿个剩下这么多,温雅琴怎么还收走了? 李行驭也未多在意,继续埋头忙碌。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额头上沁出汗珠,面上染上了一层薄红,整个人莫名的燥热起来。 他略一思索,便知那块清明粿有问题。 他眸底有了愠怒之色,温雅琴想做什么? “主子,您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十四伺候在一旁,也发现不对。 李行驭重重放下手中的笔,面色阴沉地站起身。 “主子,您去哪?”十四见他往外走,忙跟了上去。 “别跟过来。”李行驭沉声吩咐了一句。 十四茫然地站住脚。 李行驭快步回了院子,进了内间就一头扎进净房,将自己浸在冷水中。 * 赵连娍出门,行至半途,马车便堵在了路上。 帝京繁华,时常是会如此的,她也不急,与小葫芦在马车上说着话。 “夫人。”云燕在窗边唤她。 赵连娍拉开窗帘看她:“怎么了?” 云燕往后瞧了瞧:“有人跟踪咱们。” 赵连娍不由也往后看了看,便年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子转过身去,假装看路边摊位上的东西。 “那边也有一个。”云燕轻声示意。 赵连娍看向另一个方向,果然也有一个神情不自然的男子。 “方才还有两个,马车停住之后,他们就消失了。”云燕又道。 赵连娍顿时心生警惕,想起温娉婷游走在三教九流当中之事,莫不是今日她出门,温娉婷打算要对她做什么? 她看了看怀里的小葫芦,权衡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不能冒险,当即吩咐道:“回去。” “夫人,现在这里前后都堵住了,马车转不过来。”云燕说着话脸色忽然变了:“那两个人带人来了。” 赵连娍看过去,便见七八个打扮各异的人在人群中挤着,正往这边而来,那些人容貌穿戴迥然,但能看出来绝不是好惹的。 “走。” 赵连娍当机立断,抱着小葫芦下了马车,快步沿着原路往回走。 云燕忙上前护着,云蔓、云蓉也紧紧跟着。 “云燕,等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好,你先抱着小葫芦离开。”赵连娍从人群中穿过去,口中吩咐云燕。 云燕应了一声。 集市处人多,赵连娍心中又不安,很快便出了一身的汗,但她也顾不得,抱着小葫芦只想尽快回镇国公府。 她很清楚,不管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绝不敢进镇国公府。 在帝京城,镇国公府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夫人,您先走,奴婢帮您拦着他们。” 出了闹市区,眼看着那帮人越追越近,云燕站住了脚。 赵连娍回头看了一眼:“好,他们人多,你不要硬碰硬,实在不行,就说你是李行驭的手下。” 她本是无心之言,只想让云燕多一份胜算,说罢便抱着小葫芦疾步去了。 云燕心里却跳了跳,忍不住看她背影,眼神有些复杂,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马脚。 直至迈进镇国公府的大门,赵连娍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往外看了看,没有人跟上来。 她安了心,现在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有李行驭这个阎罗王镇着,都不会有人敢跟进来对她们母女如何的。 她累坏了,放下小葫芦:“乖宝,跟奶娘去园子里玩一会儿。” “阿娘呢?”小葫芦仰起小脸看她,嗓音软软糯糯:“阿娘没事吧?” “没事。”赵连娍摸了摸她小脸:“阿娘回去沐浴。” 方才一路疾走,又抱着小葫芦,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腻着实在不舒服。 “那我们不去赴宴了吗?”小葫芦扑闪着鸦青长睫,好奇地问。 “外面有危险,我们这次就不去了。”赵连娍含笑回她。 “好。”小葫芦乖乖巧巧地牵住奶娘的手,去园子里了。 赵连娍回院子,进屋子便吩咐:“打热水来。” 云蔓应声去安排了,云蓉伺候她解了身上衣裳,只留下里衣。 往净房走时,赵连娍看到了地上李行驭的衣裳。 “这衣裳怎么扔地上没人收走?” 她问了一句。 “奴婢这便收走。”云蓉俯身去收拾,心里也觉得奇怪,早上走的时候,这里也没衣裳啊。 赵连娍不曾在意,推开净房的门,走了进去。 净房内只有一个小小的天窗,光线昏暗,她与李行驭用的是不同的浴桶。 她径直走到自己的浴桶边,抬手解衣裳,全然不知,另一个浴桶里闭眼忍受浑身火热的李行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目力过人,即使在这暗无天日的空间里,也看得一清二楚。 赵连娍背对着他,上身只余下一个肚兜了,只在脖颈和盈盈一握的细腰间系着两根带子,莹白的肌肤在昏暗之中泛着淡淡的光芒,精致人肩胛骨在她的动作中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 李行驭周身越发燥热起来,浴桶中的冷水几乎都被他蒸的有了温度。 云蔓几人打了热水进来。 赵连娍去了身上束缚,侧身跨入浴桶内,姣好的身形展露无疑。 李行驭看得血脉贲张,一下自浴桶中坐起身来。 突如其来的动静自然将赵连娍和两个婢女吓了一跳。 赵连娍下意识将身子埋进水中:“谁?” “你还想有谁?”李行驭嗓音带着暗哑,“哗啦”一声,自浴桶中站起身来。 云蔓忙拖着云蓉:“奴婢们先退下了。” “诶?你们?” 赵连娍紧紧捂着自己,躲在水中。 她有点慌张,李行驭不是在书房吗? 好端端的跑回院子泡澡?这又是发什么疯? 李行驭跨出浴桶,上前毫不客气地俯身看浴桶里的赵连娍,透过水,能清晰地看到她细嫩纤白的腿交叉蜷起。 他周身更加燥热,俯身一把将赵连娍从浴桶中捞了出来,两人都是不着寸缕,肌肤相贴。 赵连娍奋力挣扎:“李行驭,你干什么!” “是你进来勾引我的。”李行驭抱着她,一脚踹开了净房的门。 “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我进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赵连娍分辨。 李行驭压根儿不理她,一把将她扔在了床上,长腿一抬,整个人倾身覆了上去。 第116章 迷乱 他滚烫的唇落在赵连娍脸上、唇上,急不可耐的,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赵连娍身上毫无遮掩,手捂着胸口处,挡住了这边,那边又叫他握住,他手烫极了,身上也烫极了,吻得她几乎窒息。 “阿年,年年……” 药性似乎要吞没李行驭最后一丝理智,鸢尾花的香气叫他迷乱,他眼尾殷红,难以克制的想要她。 “我不是,我不是年年……”赵连娍拼命推他伏在她胸口的脑袋。 她看出来了,李行驭不正常,好像又中药了。 他不是挺厉害吗?好端端的休沐在家,怎么又被人下了药? 然而,这一回,李行驭压根儿什么也听不进去,几番想冲破她的阻拦,都被她拧身躲过。 足可谓之三过门而不入。 “小叔……” 门口,忽然传来温雅琴的声音,那嗓音不似平日温婉,而的特意捏着,带着点点娇媚。 李行驭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伸手取过枕下的小匕首,对着自己指尖就是一下。 赵连娍看着鲜血涌出,吓得浑身一颤,这个疯子,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 李行驭丢下匕首,起身拉起身下的被褥。 赵连娍气喘吁吁,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掀了下来,紧接着被子落下,将她没头没脑的裹在里头,身旁一热——是他也进了被窝。 不一样的是,李行驭没掩着自己的脑袋。 赵连娍窝在被子里,无声的骂李行驭,但也知道眼下她不着寸缕,实在不宜露面,便乖乖窝在被褥中,一动不动。 “小叔怎么自己回院子了,害的我还去书房找你……”温雅琴撩开了幔帐,一改往日端庄,拧腰望着李行驭,媚眼如丝。 还未到清明,她已经穿着夏日遮阳的薄纱衫了,与夏日不同的是,她未曾在薄纱里衬着短袖里衣,而是径直穿了大红肚兜,上头绣着鸳鸯戏水,透过薄纱,胸口几乎露出大半。 她知道自己脸蛋不如赵连娍,但她这一对胸脯,却是傲人的。 “此地是我卧房,大嫂一人来此,多有不便,还请速速离开。”李行驭只看了一眼,便极快地移开了目光。 “小叔还不明白嫂嫂的心意吗?”温雅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目光楚楚:“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视而不见?” 李行驭没有说话。 赵连娍在被窝里,明显察觉到他在忍着怒火,他胸膛一直不停的起伏着。 “小叔,我不信你看不见我。”温雅琴去拉李行驭的手。 “大嫂,请你自重!”李行驭猛然躲开她的手。 “自重?”温雅琴失落起来:“你大哥走了,白日里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伺候婆母,样样都要周到。 晚上,房间里空空的,我连个说话倾诉的人都没有,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 李行驭浑身燥热,心中烦闷,语气不善:“大嫂若不想这样活下去,可与母亲说了,改嫁就是。” “改嫁?”温雅琴激动起来:“我为什么要改嫁?我守在你身边这么久,你让我改嫁?” 李行驭语气不耐:“我素来敬重大嫂,大嫂现在离去,我可以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过,给大嫂留一份体面。” 他煎熬极了,呼吸都是炙热的,指尖那点疼痛,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赵连娍柔软细腻的身子又贴在他身侧,再硬撑下去,他只怕要爆体而亡。 “小叔,我心里苦啊,我求你别赶我走,你疼疼我吧……”温雅琴哭起来,就要扑上去:“哪怕你以后怪我,我也认了……” 她很清楚,李行驭此刻正经受着煎熬,她也正是担心李行驭不会和她好,才给他下的药。 这药她下的不后悔,毕竟起作用了。 李行驭抬手拦住她:“大嫂,你再不走,我叫十四了。” 温雅琴却就势握住他手腕,往自己胸口处拉:“小叔,你试一试,我不比赵连娍差,我比她大多了……” 赵连娍躲在被窝里,震惊又害怕。 震惊是她以为温雅琴和李行驭早有一腿呢,没想到是温雅琴一直没有得逞,所以今天这药是温雅琴下的?那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李行驭对温雅琴一向另眼相待。 害怕是她看到了这样有违伦理的事,李行驭还能留她一条活口吗? 她同时还想不明白,以李行驭的行事风格,何必对温雅琴这样的女子客气?难道传言说,镇国公和长子当初在战场是为了救李行驭而亡是真的? 李行驭觉得对不起温雅琴,所以才会对温雅琴这么客气? 她正胡思乱想着呢,腰间忽然一痛,她脱口痛呼了一声。 是李行驭大掌在她腰间拧了一把。 温雅琴听闻动静,吓得一下松开李行驭的手。 李行驭又捏了赵连娍一下。 实在躲不开了,赵连娍只好从被窝中探出脑袋,李行驭抬手便将她摁在胸膛处。 赵连娍下巴搁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莹白剔透小脸在被窝里闷得红透了,几缕发丝汗津津地贴在额角,引人遐想。 好尴尬啊! 她扯出几分笑意与温雅琴打招呼:“那个……用午饭了吗?大嫂。” 啧,看这身打扮,温雅琴是早有准备啊,那胸口简直呼之欲出,李行驭竟然不心动? 温雅琴犹如见鬼了一半,脸色瞬间煞白,愣了一会儿才问:“弟……弟妹,你怎么在这里?” “是啊。”赵连娍忍住笑意:“这不是巧了吗?” 温雅琴这般模样,实在好笑,这可是她和李行驭的住处! 李行驭拉过被子裹住赵连娍:“大嫂先去吧。” 温雅琴自然不敢再留,失魂落魄的转身跑了出去。 床上,李行驭已然再次摁住了赵连娍。 赵连娍知道他还有理智在,清凌凌的目光直视他:“我不是你的阿年。” “闭嘴!” 李行驭眼尾殷红,捏住她脖颈,俯首吻了下去。 赵连娍扭着身子躲他,被他捉住了手,摁上去:“帮我。” 他亲吻着她细嫩的脖颈,热气扑洒,暗哑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 赵连娍皱着小脸,随他抓着手动作,任由他胡作非为,她就当是被狗啃了,等会儿再沐浴就是了。 但她手都酸了,李行驭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还要多久?” 她嗓音不自觉带着几分娇软。 李行驭微微喘息,半眯泛红的眸子看她,她这样娇娇的说话,像极了他的年年。 赵连娍忽然察觉到危险,就要躲开,忽然被他一把捉住脚踝,掀翻了过去。 他两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大拇指摁在腰窝处,自后而上。 赵连娍惊呼着想躲开,腰身却被他牢牢控制着,半分也挣不脱,李行驭挺身,烫得她浑身颤了一下。 低头看,李行驭还同第一次一般,不曾真的侵犯她。 但温雅琴也不知道给李行驭吃了什么,李行驭这次时间比上次在宫中长多了。 赵连娍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筋疲力尽,睡了过去。 第117章 李行驭这个狗东西 赵连娍醒来时,天已经傍黑。 她动了动,身上沉得跟生了一场病似的。 “云蔓。” 她唤了一声。 “夫人。”云蔓应声而入:“奴婢先将被褥捧出去,随后来伺候夫人。” “什么被褥?”赵连娍撩开床幔。 床边的踏板上,堆着乱糟糟的床单衾被,云蔓双颊通红地抱着被褥往后退:“大人吩咐,等夫人醒了再收拾。” 赵连娍脸一下红了,缩回床上,之前的低喘、摩挲、颠来倒去闪现在脑海中,好像一场迷乱的梦,那被褥上,有他的,也有她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李行驭在她身上,将能做的都做了,就只差临门那一下了,这也能算做是守住了贞操? * 连着好几日,赵连娍都没有见到温雅琴。 她估摸着,有了之前那事,温雅琴只怕是好久也不好意思到她面前来。 但她还是低估了温雅琴的脸皮,她陪着女儿在园子中,正想着这事呢,就见温雅琴远远地来了。 她穿着素雅,姿容温婉,抬着下巴走在花木繁盛的园子里,大家夫人的姿态十足。 “弟妹,带孩子在这里玩呢?” 温雅琴走上前,含笑与赵连娍打招呼。 “对啊,大嫂。”赵连娍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她胸脯处。 温雅琴脸色微微变了变,强装若无其事:“我来找弟妹,是母亲的意思。” “哦?”赵连娍黛眉微挑:“不知母亲有何吩咐?” “明日不是清明吗?”温雅琴道:“我们家每年清明,都要去城外山上的菩提庙里,祭祀先祖亡灵的。 母亲年纪大了,已经有两年不亲自去了。 往前这两年,都是我一个人去的,如今弟妹来了,正好有人同我作伴。” “明日吗?”赵连娍眸底有了思量。 她还有许多事情未曾做,也是想出去的,但是温娉婷带给她的威胁还未解除,只怕是出去有危险,所以她这几日才一直没有出门。 想到这处她心念一转,忽然想起温雅琴和温娉婷的关系,新婚之夜温娉婷算计她,没少了温雅琴的协助。 那温雅琴叫她明日出去,会不会也是个陷阱? 她一下警惕起来。 “对,就是明日。”温雅琴点头:“明日早上,我让人来叫弟妹。” “不必了。”赵连娍拒绝了:“我们家有规矩,清明节那天,最好是不出门。” 温雅琴不甘心,顿了顿道:“弟妹在娘家,依着娘家的规矩没错。 但如今,弟妹已经嫁进了镇国公府,就该按照我们家的规矩行事。” 赵连娍垂眸,油盐不进:“我身上不适,大嫂还是自己去吧。” “既然如此,弟妹就留在家中好了,我会将弟妹今日所言,一字不差的告诉母亲。”温雅琴说罢了,转身就走。 赵连娍看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思量。 忽然有人扯她的裙摆。 她低头,就看见小葫芦仰着嫩生生的小脸,奶声奶气的唤她:“阿娘。” “怎么啦,阿娘的小宝贝。”赵连娍看见她这张小脸,暂时散去了心头的愁思虑,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阿娘为什么不想出去?”小葫芦睁大眼眸望着她:“我已经好多天都不出去了,我好想去集市上玩呀,阿娘,你带我去好不好?” “小葫芦这么想出去玩吗?”赵连娍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葫芦认真的点头:“对呀,阿娘,我们去嘛。” “最近不行。”赵连娍摇头:“外面有危险,阿娘不能让小葫芦陷入危险之中。” “啊。”小葫芦黑黝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那危险什么时候才能解除呢?” 赵连娍想了想道:“过几天吧。” 总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成。 等父亲忙完清明祭祖,她让云燕去请父亲来,从父亲手里借些人,来解决温娉婷这件事。 “那阿娘不能骗我哦。”小葫芦望着她的眼睛。 小葫芦从小就乖巧,从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为了要一样东西,或者是要出门而又哭又闹。 她总是很听赵连娍的话。 “阿娘怎么舍得骗小葫芦呢?”赵连娍忍不住在她小脸上亲了亲:“等几天,阿娘一定带你出去玩。” “好。”小葫芦甜甜的答应了。 “小哭包。” 李行驭远远的唤了一声,湮墨色的窄袖袍,配着腰间的长剑,使他看起来孤傲又冷峻。 “爹爹。” 小葫芦却是一点也不怕李行驭的,在赵连娍怀中挣扎着扑向他。 李行驭也不客气,一把将小葫芦从赵连娍怀中接了过来。 “我好想爹爹呀!”小葫芦抱着李行驭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爹爹,你怎么这么忙?” 李行驭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她年纪小,睡得早又起得晚,所以连着好几日,都没有见到李行驭。 “最近事情多。”李行驭打量她:“小哭包最近有没有乖?” “当然乖了,阿娘说我最乖了。”小葫芦抬起小下巴,看向赵连娍:“阿娘你说是不是?” 赵连娍应了一声。 李行驭与小葫芦一道笑了。 赵连娍撇过脸,看小葫芦和李行驭亲热,她心里就不痛快。 “爹爹。”小葫芦鸦青长睫扑闪了两下,想起来道:“我想和阿娘一起到集市上去玩。” “那就叫阿娘带你去。”李行驭不甚在意。 “但是,阿娘说外面有危险,要我等几天才能去呢。”小葫芦偏着小脑袋,告诉他。 李行驭闻言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垂着眸子,只当没瞧见他的眼神。 “爹爹,你那么厉害,可不可以帮阿娘把危险解除掉呀?”小葫芦双眸亮晶晶的望着李行驭。 “当然可以。” 李行驭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不想看到小葫芦失落,哪怕是一丁点也不行。 “真的呀?”小葫芦眉眼弯起来,毫无底线地夸他:“爹爹,我就知道和你说,准有用。 我爹爹是天底下最棒最厉害的爹爹,长得最高大,最好看,没有人能比! 有我爹爹在,我什么都不怕,爹爹你最好了,我最最喜欢你了!” 她抱着李行驭的脖子,又是蹭又是笑,开怀极了。 赵连娍虽然知道李行驭点了头,等于是答应帮她,但看到女儿和李行驭那么亲,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十四几乎目瞪口呆,要不是小葫芦今年才四岁,他都要怀疑小葫芦是不是暗中给他们家主子下了什么迷魂药了,要不然,主子怎么会这么听一个小孩子的话? 李行驭陪了小葫芦一会儿,万氏那里就派人来,将李行驭叫去了。 翌日清早。 赵连娍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摇醒。 “做什么?” 她还未完全清醒,很不满的推开抓着她手臂的大手。 “赵连娍。” 李行驭声音不大。 赵连娍浑身一个激灵,一下睁开眼眸:“大人……” “还叫大人?”李行驭捏她下巴。 赵连娍忍住推开他手的冲动:“夫君。” 她口中软软地唤他,心里却一阵不忿,李行驭这个狗东西,一大清早的,又犯什么癔症? 第118章 该死的李行驭 李行驭站起身:“伺候我穿衣。” 赵连娍撑起身子,看着床上那些衣裳:“我……我不太会,叫云蔓她们进来伺候吧。” 她哪会伺候人?之前,李行驭也没让她伺候过,今日这又是唱哪一出? 再说,她就是会伺候人,也不想伺候李行驭。 “不会就学。”李行驭语气不容置疑。 赵连娍不敢反驳,忍气吞声起身替他穿衣。 但她真的不曾伺候过人,里衣倒也罢了,那衬衣、官服那样繁复,她一时真不太摸得清楚。 李行驭倒是难得有耐心,指导她该如何。 在清明这样还有些寒凉的清晨,赵连娍忙得鼻尖上出了一层细汗。 李行驭低头打量了一眼身上的穿着,取过官帽:“今日清明,你陪大嫂去郊外的菩提寺一趟。” 赵连娍抬眸看他,黛眉不自觉皱到了一起,李行驭一大早的折腾醒她,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个? “不要带小葫芦。”李行驭将佩剑悬在了腰间,叮嘱一句,握着剑柄去了。 赵连娍郁闷地往后退了几步坐在床上,该死的李行驭,昨晚为什么不同她说?她好歹可以先准备一番。 不让她带小葫芦去,是怕小葫芦有危险。那她出去了,注定是要面对危险的。 “云燕。” 她思量了片刻,唤了一声。 “夫人。”云燕很快便进来了。 “你去一趟平南侯府。”赵连娍吩咐:“和我父亲说,让他带些私兵去菩提寺,我有危险。” “是。”云燕应了。 云燕才出去,温雅琴便来了。 “弟妹,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没起来?”温雅琴径直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打量她。 赵连娍皱眉:“大嫂,你觊觎我夫君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连我也要窥探?” 她现在心里很不痛快,毫无准备的面对接下来的事情,让她很烦躁,对温雅琴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温雅琴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直白,话说得这么难听:“你……你……” “我什么?”赵连娍很不客气:“云蔓,请大嫂出去等着。” 温雅琴不装,她更懒得装。 温雅琴咬咬牙,一甩袖子出去了,行吧,就让赵连娍再嚣张一会儿,等去了菩提寺,有这个贱人受的。 赵连娍坐在那处,思量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才起身不紧不慢的洗漱,用了早饭,出了屋子。 温雅琴已经在廊下等候多时了,心中早已不耐。 “弟妹,都预备好了?” 她回头看赵连娍,面上恢复了一片温婉之色,仿佛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对啊。”赵连娍如画的眉目弯起,也是若无其事,嗓音清软:“劳烦大嫂久等了。” “这有什么?”温雅琴笑道:“都是一家人。 小葫芦呢?咱们带小葫芦一起去吧,孩子都喜欢出去玩。” “不必了。”赵连娍眸底隐着冷意:“大嫂怎么不带峥哥儿?” 温雅琴这是逼着她出去还不够,还想害她的小葫芦? “峥哥儿今日要读书,不然我就带他去了。”温雅琴继续劝说道:“菩提寺的斋饭,还是很好吃的,能把豆腐做出肉的味来,让小葫芦去尝尝,也沾一沾寺庙里的福泽。” “清明节能有什么福泽好沾的?”赵连娍提着裙摆,顺着台阶而下,意有所指道:“鬼门大开,外面什么货色都有,小孩子还是不出门为好。” 温雅琴盯着她的背影,扯出一抹笑意:“弟妹说的,也有道理。” 她听赵连娍好像话里有话,也不敢再勉强了。 她本想连那个小贱人一起解决了,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既然赵连娍不肯带,那她就再费一番手脚好了。 不过,只要赵连娍不在了,那么小一个孩子,还不是好对付的很? 至于李行驭,要不是那日赵连娍去而复返,李行驭早就和她在一起了。 除去赵连娍,李行驭早晚是她的。 外头是阴沉沉的天。 温雅琴预备上马车时,赵连娍叫住了她:“大嫂怎么还准备了两辆马车?” 温雅琴回头看她:“是啊,一人一辆。” “大嫂坐我们的马车吧。”赵连娍抬头看了看天:“要下雨了,我们那马车大,也平稳。 两辆马车的话,只怕雨下大了不方便。” 她想好了,今日她必须守住温雅琴,到时候见机行事。 温雅琴犹豫了一下:“那好吧。” 果然两人出发没多久,外头就下起蒙蒙细雨来。 云燕去平南侯府,还未回来。赵连娍看着马车外烟雨朦胧,将接下来的事情仔细想了想,顺带着又将李行驭骂了一遍。 一路上,都平安无事,但她心中越发警惕了。 到得菩提寺时,雨逐渐停了。 下了马车,温雅琴招呼赵连娍:“弟妹,让小沙弥先带你去禅房,我去与方丈说一声,就来陪你。” “那不好。”赵连娍装作忐忑地模样,挽住她手臂:“大嫂,我从未来过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敢和大嫂分开。” 菩提寺本就香火鼎盛,又是清明节这样的日子,自然人多繁杂。 她看周围,至少有两个人不像什么好人,约莫就是温娉婷派来对付她的人。 她绝不会和温雅琴分开。 “看不出来,弟妹这么胆小。”温雅琴顿了顿道:“那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去,等会儿我们再去禅房。” 她自然不想带着赵连娍。 只要赵连娍去禅房,用不了多大会儿就会被人绑走。 不过赵连娍不去,她也不敢硬劝,她怕赵连娍怀疑,反而功亏一篑。 “那敢情好。”赵连娍笑着答应了。 “看清楚了吗?” 与此同时,温娉婷正在暗处,面纱遮住了她受伤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满是仇视的光芒。 “就是那个穿品绿上衣,海棠红裙的。” 她身旁,一个身形不高的男子回了一句。 “对。”温娉婷点头:“你们玩够了,还能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她脸蛋不差的,保管能卖个好价钱。” “看不清,不过感觉不错。”那男子猥琐的笑,又在她胸脯上搓了搓:“不知比你如何?” 温娉婷也陪着笑,眼底藏着厌恶与仇恨,她落到这种地步,都是拜赵连娍所赐,她要赵连娍比她凄惨一千倍,一万倍! 第119章 夫人真是好兴致 赵连娍随着温雅琴,去到方丈那处,安排好了今日的事宜之后,自然有小沙弥带路,领着她们妯娌二人,往禅房去。 赵连娍沿途留意着,思量温雅琴会用什么方法对付她。 温雅琴心里有事,一路也没有开口。 进禅房时,她吩咐云蔓她们道:“我和弟妹要抄写佛经,你们都退远一些。” 云蔓看赵连娍。 赵连娍给了她一个眼神。 云蔓拉着云蓉,低头退了出去。 “弟妹。”温雅琴进了屋子,在矮几前坐下,向对面的位置抬了抬手:“这里简陋,弟妹将就一下吧,日落之前要抄完两卷经书,好给方丈他们拿去化给祖宗亡人。” “好。”赵连娍笑着应下,提起裙摆,在她对过盘腿坐了下来。 面前摆着笔墨纸砚。 赵连娍提起笔来,眼神是落在纸上,眼角余光却在盯着温雅琴。 温雅琴见她低头,取过一旁的茶壶,斟了两盏茶,递给赵连娍时,留着长指甲的拇指在盏沿上磕了磕:“弟妹,渴了吧? 菩提寺的苦茶是出名的平心静气,对身子也好,你尝尝。”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那点点白色粉末溶解在茶水中,消散于无形。 “谢谢大嫂。”赵连娍接过茶盏,掩袖吃了一口,放下茶盏,皱着小脸:“果然很苦。” 她悄无声息的将浸湿漉的帕子收进袖中。 温雅琴见她唇上还有水渍,顿时安心:“这苦茶就是占一个‘苦’字,除了苦点,喝下去全是好处。” 仿佛为了证明一般,她自己也喝了两口。 赵连娍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她盯着笔尖,抄写佛经,能察觉到温雅琴不时地打量她。 她假意不知,只是写着写着便顿片刻,像打瞌睡一般。 温雅琴看她的目光变得频繁起来。 赵连娍知道,是时候了。 她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站起身来:“大嫂,我怕是许久不写字,好困倦,我活动活动。” 这正是温雅琴想要的。 她含笑点头,很是宽容大度:“没关系,弟妹写不完,到时候我帮你写就是了。” “多谢大嫂。” 赵连娍抻着手臂,漫不经心地走到她身后,垂眸看准了地方,抬手对着温雅琴的后脖颈处,就是一个手刀。 这一招,是之前三哥教她的。 她那时候常练,手臂里倒是有把子力气,如今许久不练,她也没把握将温雅琴一击即晕。 但她现在没有选择了。 温雅琴并未如同她所想象的一般晕厥过去,而是茫然地回头看她:“弟妹……你为什么……” 为什么打我? 她虽然没有晕厥,但脑子还是昏了,表情迟钝,一时连话都说不囫囵。 赵连娍哪有心思理她?抬起手照着她后脖梗处,又连劈了两下。 这一下,温雅琴终于支撑不住,趴在了桌上。 赵连娍犹豫了一下,没有去唤云蔓她们,俯身便去扒温雅琴的外裳。 好在温雅琴身量不是很大,而她从前又是跟着父兄练过的,力气比一般女子要大一些,很快便给自己换上了温雅琴的衣裳。 在给温雅琴穿衣裳时,遇到了困难——温雅琴的胸脯确实比她大不少,她那件品绿圆领服,套在温雅琴身上,胸口的纽绊根本系不上。 她系了两下,干脆放弃了,给温雅琴套上裙子,直接让她趴在桌上,自个儿整理妥当衣裳,就要收拾桌子。 还未来得动手,后窗处忽然有动静。 她警惕地抬眸,就看到朱平焕那张略带苍白的脸,满是焦急。 “殿下。”赵连娍唤了一声。 朱平焕看清屋子里的情形,正要说话,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朱平焕便放了窗子。 赵连娍一把抓起桌上的宣纸,遮在了脸上。 “大夫人还害羞呢。” 有人戏说了一句。 “闭嘴,快把人带走。” 另一人呵斥。 耳中听闻他们到门口了,赵连娍才悄悄看了一眼,一众人男子竟多做婢女、嬷嬷的装扮,将温雅琴簇拥在中间,根本看不到人影。 “夫人,夫人!” 云蔓她们的声音远远传来。 那一众人更是加快步伐,很快消失在门口。 “这里。” 赵连娍跑到门边,捉住了要追上去的两个婢女。 “夫人!”云蔓又惊又喜,看到她的装扮,不由惊讶:“您这是……” “你们别管。”赵连娍摆摆手:“还去方才那里,就说什么也没看到,等会我去叫你们。” 云蔓和云蓉一头。 打发了婢女们,赵连娍才到后窗处,拉开了窗户:“殿下。” “娍儿,你还好吗?”朱平焕攥住她柔嫩的手,关切地打量她。 他身后,还跟着随从。 “殿下怎么在这里?”赵连娍挣脱了他的手,面色平静地问他。 “我知道温娉婷记恨你,她必然是要报复你的。”朱平焕手局促地放在身侧:“我便一直派人盯着她,今日见她带着不少人来菩提寺,我就猜她是想对你动手。” “谢福王殿下关心。”赵连娍垂眸:“我没事,请殿下速速离去吧。” 她不能连累朱平焕。 “娍儿……”朱平焕深深望着她。 赵连娍不敢看他的眼神,摇摇头,后退一步,欲合上窗。 “娍儿!”朱平焕迫切地扑在窗台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赵连娍蹙眉看他,朝着他那些随从道:“殿下旧病复发,你们还不快将他带回去?” “他们左右不了我。”朱平焕深深望着她,一双桃花眼泛着水光与柔情:“我在方丈那里等你。” 赵连娍正要拒绝。 朱平焕补充道:“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 他说罢了,生怕赵连娍拒绝,一把合上了窗。 赵连娍在原地站了片刻,回身想将桌上布置一下就离开。 李行驭的耳目遍布帝京,她当然不会去见朱平焕,那等同于自寻死路。 哪知她才一抬头,便吓得魂飞魄散。 李行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两手抱胸,手持长剑,正眸色凛冽地望着她。 “大……”赵连娍下意识想唤他大人,意识到不对,又改口:“夫君。” 李行驭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看到多少? 虽然她和朱平焕没有什么,但方才那一幕,叫李行驭看到了,恐怕她难逃一死。 “大夫君?”李行驭挑眉,似笑非笑:“夫人还有小夫君?” 赵连娍垂眸不语,李行驭的语气听起来挺轻松的,不像是看到了什么。 然而,她一口气还未松到一半,李行驭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脖颈,轻易将她钳制到窗边,一下撞开了窗。 他眼尾殷红,眸底泛着猩红,眉目之间皆是戾气,唇角残忍地勾起:“夫人真是好兴致,跑到寺庙来会旧情郎。” 第120章 大手揽上她肩 赵连娍呼吸不过来,胸腔几乎炸裂了,本能的两手抓挠他的手腕。 李行驭盯着她望了片刻,才松开手。 赵连娍扶着窗棂大口喘息,饶是她足智多谋,遇事冷静,也几乎哭出来。 她又一次险些死在李行驭手中。 李行驭动了一下。 赵连娍吓得往后躲,仓惶失措地道:“我没有私会,不是你让我要回东西的吗?” 李行驭从容地将佩剑挂回腰间,闻言看了一眼窗台处:“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 赵连娍看看开了的窗,也察觉自己的话确实没什么说服力,转着眸子想找个理由解释。 李行驭已然缓步走到桌边,看着桌上她抄写的佛经,漫不经心:“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陪你去,将东西要回来。” 赵连娍捂着心口,红着眼眶看了他一眼。 “走吧。”李行驭当先而行。 赵连娍只好跟了上去。 禅房内,布置简朴,香炉里飘出袅袅青烟,满是与世无争的禅意。 朱平焕与方丈对坐,正手执黑子考量。 “福王殿下真是好兴致。”李行驭依在门框上,双臂抱起,两腿随意交叉。 “李大人。”朱平焕抬眸见她,神色变了变,看到随后出现的赵连娍,更是猛然起身:“娍儿?” “娍儿?”李行驭睇着他:“这么亲昵的名字,也是福王殿下一个外男可以叫的?” “我从小便如此唤他,李大人无权过问。”朱平焕皱起眉头,冷冷回了一句。 “她是我的妻子,福王殿下说我无权过问?”李行驭微微挑眉,眸底亮起危险的光芒。 朱平焕正要说话。 赵连娍忽然行礼道:“福王殿下,如今我已嫁做人妻,确实不宜再那样称呼。” “娍儿……”朱平焕眸底满是受伤之色。 赵连娍垂着眸子,眼睫轻颤,缓缓道:“我与夫君前来,是和福王殿下说一声,劳烦殿下将我之前放在你那里的那些东西,都还给我。” 她悄悄掐紧了手心,心也在颤抖。 有了小葫芦之后,她就决意与朱平焕断了往来,她也一直是如此做的。 至于过去的那些东西,其实是抹不去的美好,她打算全都尘封在记忆中。 从未想过,会以这种让朱平焕难堪的方式,再次去伤他的心。 但她若是不如此,谁知道李行驭会做出什么来? “你说真的?”朱平焕双拳握紧,盯着她的脸:“娍儿,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他不信。 他的娍儿,说好了会和他共度白头的! 后来,她不理他了,现在,她还要要回那些东西,毁掉他们之间的美好。 赵连娍徐徐抬起头来,看着朱平焕,眼底蓄着泪花,眸色里夹杂着不忍与哀求:“是,福王殿下,我说真的,请你把那些东西都还给我。” 无论如何,她不能牵扯到朱平焕。 朱平焕看到了她脖颈处青红交错的痕,看出了她的无奈与祈求,他心疼了,颤抖着回她:“好,晚些时候我便让人送到府上。” 他本想问问赵连娍,李行驭待她好不好。 现在,他有答案了,赵连娍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她是被逼迫的。 他心如刀绞之际,又生出庆幸来,赵连娍并没有背叛他们的感情。 “谢福王殿下。”赵连娍垂下头,人偶娃娃一般,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福王殿下继续,我们就先告辞了。”李行驭一把将赵连娍揽入怀中,半抱半扶着。 赵连娍再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泪珠往下落。 她真是受够了,李行驭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怎么?舍不得了?”李行驭忽然松开手,脸色瞬间阴沉。 “没有。”赵连娍摇头。 “没有就好。”李行驭又揽过她,给她擦眼泪,语调轻佻:“福王那样瘦弱无用的男人有什么好?” 赵连娍心烦地躲开。 李行驭心情甚好,倒也没恼她:“大嫂是你打晕的?” “是她先要害我。”赵连娍低着脑袋,莹白的小脸泛着淡粉,长长的眼睫湿漉漉地沾着泪水,气不过道:“你要杀要剐,随你好了。” 她忍不住哭起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面对李行驭这样一个疯子。 李行驭听她哭声,神色柔和的下来:“好了好了,我又不曾说要怪你。” 他说着大手揽上她的肩。 赵连娍拧着腰要甩开他的手。 “温娉婷那些人,都在网中了,带你去看。”李行驭俯身打横抱起她。 赵连娍听他说这个,也就顺势没有挣扎,其实更怕惹恼了他。 李行驭将她放上马儿,自个儿坐在她身后,轻嗅她身上的鸢尾花香,眸子不由自主地眯了眯。 长臂圈住她纤细的腰肢,他轻斥了一声,马儿便“哒哒”走起来。 下了山,李行驭催着马儿走了没多远,便到了山下的一处小小民宅。 这宅邸有些破旧,若是平日经过,根本就不会在意这里还有一个宅邸。 武德司的人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的。 “大人,夫人。” 众人见李行驭领着赵连娍来了,纷纷行礼。 “人都在里面?” 李行驭上前问了一句。 “是,都在里面了,一个都不少。” 立刻有人回。 李行驭便往那屋子里走,赵连娍跟了上去。 门开着,里头五花大绑的扔着十几个穿着女装的男人,一旁地上摆着酒菜,显然,这些人是跑到这里庆祝来了。 十四带着两个手下,守在这里,见到二人也行礼。 “大人,夫人。” 李行驭颔首。 “小叔!”温雅琴看到李行驭,尖叫了一声,起身疯了一样朝着李行驭扑过去。 赵连娍不言不语地打量,温雅琴身上的衣裳和裙子几乎被撕成了布条,里面的雪白里衣倒是相对完整,这些人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得逞。 但温雅琴显然被占了不少便宜,因为胸脯那里,雪白的里衣上落了不少手印,一个摞着一个的,赵连娍都有点不好意思看了。 李行驭见温雅琴扑上来,下意识侧身躲过。 温雅琴扑了个空,蹲在地上哭起来,她真的难以面对这样的事情,她是大家闺秀,如今更是大家夫人,这要是传出去,她哪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赵连娍!你这个贱人,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角落处传来。 赵连娍望过去,就瞧见了衣不蔽体的温娉婷,温娉婷脸上的面纱掉了,形容可怖,正用一种恶毒至极的目光看着她。 第121章 随夫君怎么处置 温娉婷挣扎了一下,可惜她手脚都被捆着了,否则非要扑上去,咬上赵连娍一口不可。 “我设计的?”赵连娍笑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这房子是我找的?这些人是我叫来的? 到底是谁设计了谁?” “赵连娍!”温雅琴听到她声音,更是恨得不行,起身朝她扑过去:“我和你拼了!” 经过这件事,李行驭只怕是会更抗拒她。 李行驭喜洁,本就不喜欢有人近身,何况她险些被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给玷污了? 本以为这次能彻底解决赵连娍,谁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将大夫人带回去,找大夫开个安神方。”李行驭拉过赵连娍,护在身后,淡淡吩咐了一句。 十四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左右架着温雅琴。 温雅琴也没有挣扎,就随着他们去了,她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李行驭,所以才将气撒在赵连娍身上。 眼下能离开了,她自然是选择尽快离开。 李行驭拉着赵连娍转身。 “主子,这些人怎么处置?”十四很及时地问了一句。 李行驭回头扫了一眼:“送归京兆尹,告诉邹向群,这些人绑架了镇国公府的大夫人。” 邹向群官居京兆府尹。 “是。”十四应下,挥手吩咐下去。 他转头正看到李行驭抱起赵连娍上马车,他愣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 李行驭揽着赵连娍策马而去。 十三便跑到他跟前,一脸好奇:“十四,主子来真的?我可没见过主子对谁这样体贴过。” 他比十四年长几个月,脸却生的嫩,又爱笑,看着倒比成日板着脸的十四年纪小。 “主子的事,你少打听。”十四瞥了他一眼。 “外头都说主子不可能待夫人好,我看传言有误啊。”十三压根儿不在乎他的态度,接着道:“今儿个大夫人被绑了,主子让我们沿途跟着,都没立即解救,就是为了将这帮人一网打尽,是不是也是为了夫人?” 十四冷眼看他:“晚些时候我替你去问问主子?” “那就不必了。”十三干笑了两声,朝着其余人招手:“全都带走,动作快些。” 回到镇国公府,赵连娍本想带着小葫芦回平南侯府住几日,暂时远离李行驭。 但一想到自家姨娘,还是作罢了,温娉婷现在在京兆尹的大牢里,姨娘不找她求情才怪。 才进院子,就看到云燕立在一侧。 赵连娍蹙眉,审视地望着她:“我让你去请我父亲,你去哪里了?” 到现在,她也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父亲不可能不管她的事,问题肯定在云燕身上。 “奴婢在半途,被大人的人拦下了。”云燕低着头:“说大人有法子处置,不必惊动侯爷。” “你这么听他的话?”赵连娍偏头望她。 正要问她“你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心里忽然一动。 云燕会不会就是李行驭的人? 当初,云燕出现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奇怪。后来,云燕对她,也不是多么的真心。 要说行事风格,倒是有点像李行驭手底下的人。 不过,她没见过李行驭手底下有女子。 “奴婢……”云燕头埋得更低:“奴婢怕给夫人惹来麻烦,毕竟大人……” 她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很明了。 李行驭哪里是她能惹得起的? 赵连娍将心里的怀疑压了下去,点了点头:“你先下去歇着吧。” 傍晚时分,金乌西坠。 赵连娍正在屋子里,安排婢女打热水给小葫芦沐浴。 “夫人,主子请您到前头去。” 门口,传来十四的声音。 因为屋子里都是女子,十四并未进门,只站在门口传话。 “什么事?” 赵连娍抬头看他。 十四低下头:“属下不知。” 赵连娍站着没动,她并不想去。 “阿娘,你去吧。”小葫芦坐在奶娘怀中,仰起小脸笑嘻嘻地望着她:“奶娘会帮我洗香香的,我听话,你快去呀!” 爹爹找阿娘,阿娘肯定要去的,她想爹爹和阿娘要好一点,最好是天天在一起。 “好。”赵连娍也对她笑了笑,放下手中她的小衣裳,抬步走了出去。 十四当先带路。 走到半途,赵连娍问他:“你真的不知道什么事吗?” 十四顿了片刻道:“属下只知道,福王殿下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 赵连娍闻言怔住了,朱平焕将东西送来了?李行驭打算如何? 一路忐忑着,她随着十四进了李行驭的书院。 院子里露天放着一堆东西。 除了她送朱平焕的各种物件儿,还有之前从平南侯府带回来,朱平焕送她的那些东西,林林总总堆成一大堆。 李行驭站在廊下,身姿挺拔,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握着腰间的剑柄,眸色凛冽地望着她。 赵连娍看见那些东西,心抑制不住的窒了一下,小脸瞬间有些白了。 “过来。” 李行驭语气冰寒。 赵连娍从那些东西上移开目光,低头拾阶而上,走到他身前。 李行驭拉过她搂在怀中,垂眸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这些东西,娘子打算怎么处置?” 赵连娍垂着眸子,长睫微颤:“随夫君怎么处置。” “随我?”李行驭唇角勾了勾。 赵连娍不语。 “给你收起来好不好?”李行驭贴在她耳畔,低声询问。 “不要。”赵连娍下意识摇头。 她哪里敢? 李行驭嗤笑了一声,猛地松开她。 赵连娍往后退了两步,站稳了身形。 李行驭扫了十四一眼。 十四便抬手招呼:“浇。” 立刻有人抬着大桶的液体,上前浇在那些东西上面。 赵连娍闻到了刺鼻的味道,是火油的气味,李行驭要烧了这些东西? 李行驭走过去,取了火把来,递到赵连娍面前。 赵连娍怯怯地看他。 “拿着。”李行驭朝她抬了抬下巴。 赵连娍抿了抿唇,接了过来。 “去吧。”李行驭让到一侧,示意她去点火。 火把在手中烧的哔啵作响,热气蒸在脸侧,熏红了赵连娍的眼睛,她僵在那里,一时没有动作。 第122章 狗东西,不是人 李行驭也不催她,只是一把抽出剑来,对着灯笼处照着,不知在看什么。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赵连娍脸色更白了,提着裙摆走下台阶,走到那些东西跟前。 香囊、百宝箱、玉带钩……每一样都是她和朱平焕的回忆,也是她年少时最美好的时光。 她握着火把的手在颤抖。 “怎么?娘子下不了决心?”李行驭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俯身贴在她身侧:“要我帮你?” “不用。”赵连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把将火把甩到了那些东西上头。 火“腾”的一下燃起来,周围瞬间被照亮了。 赵连娍看着那些东西淹没在火海中,逐渐变色。 她忍住了心中的酸涩与怅然,算了,都过去了,烧了也好,再也不会牵扯朱平焕了。 她就算是与李行驭和离了,也不可能嫁给朱平焕,如此断了他的念想也好。 李行驭轻啧了一声,揽住她:“娘子真是好决断。” 赵连娍没有说话,乖顺地偎在他怀中,随着她拾阶而上。 李行驭径直将她带进了书房。 往里走的时候,赵连娍停住了脚:“夫君,书房不是闲人莫入吗?” 她怕不小心看了什么东西,李行驭要灭她的口。 “娘子是我的妻,怎算得闲人?”李行驭含笑,搂着她到书案边。 赵连娍僵着身子,站在那处。 李行驭坐下,又拉她坐在怀中,揽着她纤腰,另一只手提起笔来。 赵连娍在他怀中如坐针毡,又不敢看他写的文书,又不敢乱动,绷得后背都难受。 李行驭也不管她,就这样搂着她,批了一个多时辰的文书。 坐得久了,赵连娍不像最初那么紧张了,一放松下来,她便开始困乏。 今日毕竟出了城,又在寺庙里外折腾了那一通,方才那一遭,也是心力交瘁,早疲乏了。 到后来,她竟打起盹儿来,慢慢地挨到李行驭肩上去了。 李行驭轻轻将她放平,低头打量她。 赵连娍眼睫纤长,卷翘着在眼下投起一片阴影,小脸莹莹泛着淡淡光泽,樱唇粉嫩微微抿着,没有了清醒时的惧怕与警惕,看起来乖恬得很,叫他想起熟睡时的小葫芦。 他看了片刻,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 赵连娍一下惊醒了,睁眼看到他惊呼一声,几乎从他怀中蹦起来。 “做什么?”李行驭回过神来,皱起眉头。 方才他一时错神,竟情不自禁的亲了赵连娍? 他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不满赵连娍,还是在不满自己。 他从来只会对阿年如此。 赵连娍扶着书案站起身,默默地整理了一会儿裙摆,实在站不住了才开口:“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院子睡了。” 她埋怨自己,可真是心大,靠着活阎王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走吧。” 李行驭也站起身。 赵连娍心中不愿,可又哪里敢拒绝?只能任由他牵着手,一并出了书房。 院子里,已经有人清扫干净了,除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烧过东西之后的气味,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就好像那些东西从来没有存在于世间过一样。 赵连娍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 “舍不得?”李行驭偏头看她,眼神凌厉起来。 “什么?”赵连娍怔忪地看他。 李行驭哼了一声,不曾言语,拖着她加快了步伐。 回到卧室,两人上床之后,李行驭便将赵连娍紧紧抱在怀中。 赵连娍也习惯了他如此,乖乖偎着他不动。 李行驭阖上眸子,片刻后睁开眼,有些烦躁地动了动。 他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方才在书房时的情形,赵连娍唇瓣柔软的触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赵连娍察觉到他的不耐烦,生怕惹恼了他,僵着身子半分也不敢动。 李行驭从不肯委屈自己,一把钳住她下巴,俯首吻了下去。 赵连娍猝不及防,叫他撬开了齿关。 李行驭愈亲愈觉得不够,大掌愈发放肆起来。 赵连娍起先还抗拒,到后来累极了,干脆任由他折腾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翌日,她尚且在睡梦中。 “夫人,夫人……” 云蔓小心地唤她。 “唔……” 赵连娍含糊地应了一声,卷起被子,翻了个身。 “夫人,醒醒。” 云蔓又唤。 “做什么?”赵连娍总算有点清醒过来,拉过被子盖着脸。 好累,身上好沉,李行驭这个狗东西,不是人! “贾姨娘来了,正在外头哭呢。”云蔓急切地道:“云蓉领着人,快拦不住了。” 倒也不是拦不住,这是贾姨娘是赵连娍的生母,又一直体弱多病的,这要是硬拦着,拦出个好歹来,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姨娘?”赵连娍掀开了被子,露出脸来,看着帐顶:“什么时辰了?” “寅时还未过,大人才动身去早朝了。”云蔓回。 “难为姨娘起这么早。”赵连娍语带嘲讽:“她说什么了?” “姨娘没有和奴婢们说什么。”云蔓道:“只是奴婢们不让她进来,她就哭,说夫人出嫁了,就忘了娘家人,忘了她这个亲娘……” 赵连娍默默听着。 云蔓小心地道:“夫人,您说姨娘是不是为着表姑娘来的?” “不为她,难不成还是不放心我么?”赵连娍冷笑了一声:“让她进来。” “夫人不先更衣吗?”云蔓问。 “无妨。”赵连娍坐起身:“她是我生母,没什么看不得的。” 贾姨娘进屋子时,赵连娍正在云蔓的伺候下穿衣。 “娍儿。”贾姨娘一坐下,便开始抹眼泪:“你表妹她……” “姨娘。”赵连娍瞥了她一眼:“您有什么话,等我吃了早饭再说吧。” 贾姨娘愣了一下,啜泣起来。 赵连娍只当是没看到,也不理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仔细地梳洗妥当过后,赵连娍在桌边坐了下来:“姨娘这么早就来了,想必也没吃早饭吧? 一起吃点。” “我没有胃口。”贾姨娘闻言,又要说:“你小姨母昨夜……” “打住。”赵连娍端起碗来:“姨娘,我方才就说了,有什么话等我吃饱了再说。” “娍儿,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贾姨娘忍不住了:“你表妹脸伤成那样了,现在下了京兆尹的大牢,你就眼睁睁看着?” 她说得急,一下咳嗽起来,真是不懂,赵连娍怎么就变了? 之前明明对她言听计从,哪怕是心里不情愿,也会听她的话对温娉婷母女好,从那次在宫里与李行驭有了牵扯之后,赵连娍回去就变了。 难道李行驭的暴戾恣睢还能传染? 赵连娍不理会她,自顾自的小口吃着东西。 第123章 掌嘴 “娍儿!”贾姨娘脸色苍白,焦急又失望的看着他她:“你看看姨娘,你真的要这样对待姨娘吗?” 赵连娍咽下口中的东西看她,略略偏着头:“姨娘,请你也看看我。” “你怎么了?”贾姨娘不解。 “我想问姨娘一桩事。”赵连娍放下手中的碗,凑近了些盯着她:“是否温娉婷才是你亲生的?而我是捡来的?” 这话,她想当面问贾姨娘很久了。 从前没有流落在外那段遭遇时,她总觉得姨娘不容易,加上母亲为人宽厚,也时常劝她不计较,她也就不在意那些事了。 但眼下,她在镇国公府做小伏低的,昨日又被迫亲手烧了那些东西,心情本就不好。 贾姨娘这个时候还来找她,那就是自寻晦气,她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贾姨娘转开目光,又转了回来:“你出生后,过了两年婷儿才出生,她和你姨母是后来才来的帝京,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那你怎么处处向着她?”赵连娍微挑黛眉问她。 贾姨娘皱了皱眉头,有点焦急,最终还是慢语道:“娍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姨母一个寡妇,带着女儿不容易……” “我就容易了吗?”赵连娍冷笑:“我连寡妇都不算,我女儿没有爹。 我还嫁给了杀人如麻的李行驭,姨娘怎么不可怜可怜我?” 她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蛮可怜的,心里不由得酸了酸,心里更恨小葫芦那个没有责任心亲爹了。 贾姨娘被她问得无话可说,顿了顿才道:“你和她们不一样,你现在过得不是很吗?你在这……” “我确实过得不是很好,她们母女对我做了什么,姨娘心里也有数。”赵连娍打断她的话,很干脆地道:“我没有姨娘的好心,也做不到既往不咎,从我让父亲把她们赶出家门起,我就不可能管她们了。 我只是不管她们,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 温娉婷和小贾氏那对丧尽天良的母女,上辈子对小葫芦做了那样丧心病狂的事,她只是反击,没有棒打落水狗,当真是最大的仁慈了。 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想看她们生不如死的活着。 “娍儿,你真是太……太……”贾姨娘指着她,失望写在脸上,脸色铁青,眼看着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晕厥过去。 婢女忙上前扶着她,给她顺气:“姨娘,姨娘,您别生气……” 赵连娍站起身,冷眼看着她:“姨娘要晕别晕在这处,这镇国公府里的事,我说了也不算。 来人,将姨娘送到街上医馆去。” 她话音落下,云蔓便招手领着几个人欲上前。 “娍儿,你当真如此绝情?”看到最后的绝招也不起作用了,贾姨娘的手都在颤抖。 “姨娘不晕了?”赵连娍偏头笑着她,眉眼弯弯。 贾姨娘叫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当真翻着白眼要倒下去。 “姨娘……” “贾姨娘没事吧?” “快扶住。” 几个婢女七嘴八舌的。 “夫人,这怎么办?”云蔓忧心地问赵连娍。 赵连娍抬眸看了看外头:“扶上马车,我送她回去。” “是。”云蔓转身和其余人一起扶贾姨娘。 赵连娍当先往外而行。 出了镇国公府,云燕在马车外招呼:“夫人,那不是小贾氏吗?” 赵连娍将窗口的帘子掀开了一道缝,往外看去。 就见小贾氏站在墙边,探头探脑的正往马车这边看来,看样子是想看马车里坐了什么人。 赵连娍漆黑的眸子微微转了转,掀开了前头的帘子。 云蔓见她俯身出来,连忙扶她。 “娍儿,是你啊,你姨娘呢?” 小贾氏一见赵连娍顿时喜出望外。 赵连娍神色看起来寻常,并没有不高兴。 她猜,贾姨娘进去应该起了作用。 “姨娘在马车里。”赵连娍笑眯眯地望着她。 “之前,确实是婷儿对不起你。”小贾氏去牵她的手:“这一次,只要你帮婷儿出来,我保证带她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来打扰你。” “真的吗?”赵连娍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笑看着她。 “当然是真的。”小贾氏手僵了僵,随后缩了回去,接着道:“娍儿,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姨母,你说。”赵连娍笑得温软无害。 小贾氏心下欣喜:“我现在就想见婷儿一面,你有法子的吧?” 赵连娍笑起来:“就这件事啊?那还不简单?我这就给姨母安排。” 她说着转身朝云燕招手。 小贾氏见状喜出望外,就知道赵连娍好拿捏,也就强硬了那么几回,这不是又变回去了。 云燕快步走上前来。 “来。”赵连娍指了指小贾氏:“这个,是温娉婷的同伙,她和温娉婷合谋了绑架镇国公府大夫人的事。 快把她绑了送到京兆尹去,跟府尹大人说清楚,请他们裁度着处置。” 真是好笑,小贾氏母女都被赶出家门了,温娉婷已经下了大狱,小贾氏哪来的自信,觉得她还能心软帮她们? “什么?”小贾氏闻言脸色煞白:“娍儿,婷儿做的事,我根本就不知情,你想干什么?” “姨母不是要去看温娉婷吗?我在成全姨母啊。”赵连娍含笑挥手:“带走。” 小贾氏就是温娉婷的军师,要说温娉婷所做的事,小贾氏不知情,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小贾氏要觉得冤枉,就去京兆尹慢慢说吧。 小贾氏知道大事不妙,转身就要跑。 但云燕是什么身手?都没用上跑,紧走了两步就一把捉住了她的后领,麻利地押住了她。 “赵连娍,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你不得好死!”小贾氏挣不脱,破口大骂起来。 “掌嘴。”赵连娍吩咐。 云燕一巴掌扇在小贾氏脸上。 小贾氏惨叫了一声,张嘴吐出一口血来,里头混着两颗牙齿。 她捂着脸,惊惧地看云燕。 “走!” 云燕推了她一把。 小贾氏回过神来,哭哭啼啼地去了。 “赵连娍,你这样做,是要天打雷劈的!” 贾姨娘醒了,却没有力气动,从窗口里看到这一切,忍不住对着上了马车的赵连娍开口。 第124章 跪下 “是吗?”赵连娍提着裙摆坐下,靠着马车壁看贾姨娘:“那就让雷来劈我好了。” 她倒要看看,雷会先劈谁。 贾姨娘又哭起来:“我怎么会生你这么个东西……” 赵连娍不理会她,朝着外头吩咐:“走。” 她许久不回平南侯府了。 平南侯夫人钟氏听闻她回来了,很是欣喜,亲自迎了出来。 “母亲。”赵连娍见了她,也很是亲热。 “你回来了,早上你二婶娘出门的时候,然后我说起你。 说你好久没回来了,咱们抽个空去看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要是知道你今日回来,保管不会出门。”钟氏看她身后的马车:“小葫芦呢?” “小葫芦没回来。”赵连娍笑着回头看了看:“我是送姨娘回来的。” “你姨娘?”钟氏愣了一下。 “对。”赵连娍点头:“姨娘去了我府上,给表妹母女求情。” “把人抬下来。”钟氏皱起眉头,吩咐了一句。 她脾气向来好,到底是没有当场发作。 赵连娍挽着她进正厅,与她说了会儿话,便起身了:“母亲,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多少日子都不回来,回来这一会就要走?”钟氏拉着她舍不得。 “小葫芦自己在那边,我不放心,下回我带她回来。”赵连娍笑言。 “也好。”钟氏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殷切地叮嘱道:“你夫君他,性子不是那么好,你让着他一些。 不要和他硬碰硬。” 实话说,从赵连娍嫁过去之后,她睡觉都睡不好了,时不时的会从梦中惊醒。 生怕李行驭一个不高兴,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来。 “母亲,您别担心。”赵连娍反握住她的手:“从有了小葫芦之后,我经历了这么多,难道还不明白避其锋芒吗?” 钟氏跟着她往外走:“你做事自然妥帖,但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呀,还是牵挂你。” “我以后常回来看您。”赵连娍上了马车,回头看她。 “对了,娍儿,你等一下,我还有一桩事没和你说。”钟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您说。”赵连娍转身看她。 “宁王,听说要定亲了。”钟氏问她:“你有没有得到消息?” 赵连娍怔了一下:“和谁?” 她倒是没有听到消息。 “施侍郎的小女儿。”钟氏往前一步,小声道:“你不知道也寻常,这事是你父亲无意中听到的,等发了请帖你就知道了。” “是刚升兵部侍郎的施连山家的小女儿?”赵连娍想了想问。 “对。”钟氏点头。 “我知道了。”赵连娍点头,与她告别。 施连山是乐仙驸马施连文的胞兄,他的小女儿,赵连娍认得,叫施珊珊。 因为乐仙公主的缘故,施珊珊见她时常也是冷嘲热讽的。 不过,人前人后说她坏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也不特别记得施珊珊,甚至连施珊珊的长相都有些模糊不清的。 不过,朱曜仪的动作倒是挺快的,施连山才升上侍郎,他就看上人家的女儿了。 这桩亲事,肯定是不能让他成的,但是要怎么破坏呢? 上辈子,因为她上了朱曜仪的当,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也就是说,接下来关于施珊珊所有的事情,都是未知的。 她得好好想想该当如何。 回到镇国公府,尚未进院子,一个婆子便迎面而来。 赵连娍认得,这是万氏跟前的素嬷嬷。 “二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素嬷嬷板着一张脸,低头行礼。 “母亲有什么事?”赵连娍问了一句,探头看院子里。 她不放心小葫芦。 “奴婢不知。”素嬷嬷回。 “我先去看一下小葫芦。”赵连娍欲绕过她,进院子去。 不料素嬷嬷挪了几步拦在她跟前,重复道:“老夫人请二夫人过去。” 赵连娍皱眉:“你听不懂人话?” 素嬷嬷愣了一下,这府上人口简单,温雅琴对万氏敬重有加,她是万氏的陪嫁,谁敢对她如此不敬? “拉着她。”赵连娍吩咐一句,步伐极快的进了院子。 素嬷嬷的举动,让她担心小葫芦。 “小葫芦!” 还未进屋子,她便唤女儿。 屋内传来动静,门一下开了。 “阿娘阿娘,你回来了!” 小葫芦欢喜地扑进她怀中。 赵连娍看到女儿,心中一安,俯身将她抱了起来:“乖宝。” “阿娘你去哪里了?”小葫芦抱着她脖颈,奶声奶气地问。 “我送贾姨娘回家了。”赵连娍告诉她。 小葫芦抬起头看她,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两下:“阿娘,你是不是很难过?” “阿娘有什么好难过的?”赵连娍好笑地问她。 “我听到了。”小葫芦小小声,满是心疼的望着她:“贾姨娘骂你了,你们吵架了……” “我又不喜欢她,我不难过。”赵连娍宽慰的拍她背心:“小葫芦不要担心。” “可她是你的阿娘呀,她都不疼你,你怎么会不难过?”小葫芦抱紧她。 赵连娍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会不难过?自然是难过的。只是难过的多了,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谁不想要自己的阿娘疼呢? 她想着也抱紧了小葫芦。 小葫芦有样学样,在她后脖颈下轻拍:“乖宝,没关系的呀,你不是有我吗?” 她学着赵连娍哄她的口吻,也叫她“乖宝”。 赵连娍听得忍俊不禁,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对呀,我有小葫芦就够了。” “阿娘,你还有爹爹呀。”小葫芦提醒她。 说起李行驭,赵连娍顿时笑不出来了。 “二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还请二夫人不要为难老奴。”素嬷嬷在门口高声喊。 “小葫芦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阿娘出去一趟,等会就回来陪你。”赵连娍俯身将她放在了廊下。 “阿娘,你要快点回来呀。”小葫芦朝她挥手。 “好。”赵连娍答应了一声,往门口去了。 素嬷嬷见状,拉着脸当先一步去了。 “夫人。”云蔓提醒她:“素嬷嬷恐怕是要先一步去告状了。” “随她。”赵连娍看着素嬷嬷离去的背影。 她好歹有平南侯府做靠山,还要害怕一个老嬷嬷不成? 进了定意院,就看到廊下站着几个身强体壮的粗使嬷嬷,虎视眈眈的。 赵连娍扫了两眼,进了屋子。 万氏坐在主位上,温雅琴陪在一旁,左右各站着五六名婢女,严阵以待。 素嬷嬷在万氏身后,抬着下巴道:“二夫人犯了那样大的错,见了老夫人,还不快跪下?” 第125章 你过来 赵连娍不理会素嬷嬷,只看万氏,眉眼含笑:“母亲这般阵仗,不知所为何事?” 温雅琴见她此时还能笑出来,眸底的恨意几乎掩饰不住。 万氏脸色还是一贯的平和,与她对视:“清明那日,你大嫂和你出去出了意外,这件事情你怎么说?” “大嫂是要谢谢我和夫君救了她妈?”赵连娍转过目光,笑看温雅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她漆黑的眸中满是真诚,唇角微微勾着,仿佛真觉得温雅琴是要感谢她。 万氏便看向温雅琴。 温雅琴忍不住站起身来,红着眼圈道:“弟妹,这样的话你是怎么说得出来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真以为我不记得了吗?” “我做了什么?”赵连娍微挑黛眉。 “是你打晕了我,给我穿上了你的衣裳,我才会被那些人带走。”温雅琴激动的拔高了声音:“你的衣服,我还留着呢,你休想抵赖!” “对啊。”赵连娍偏头望着她:“我不换过衣服,我不就被他们带走了吗?” “他们明明要抓你,你凭什么让我顶替!”温雅琴叫她气的几乎抑制不住怒火。 她平日总是慢言细语的,遇到事情,只要凭计谋就能达到目的,从来不会像个泼妇一样大喊大叫。 但面对赵连娍,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因为,那一切都是大嫂你和温娉婷设计的。”赵连娍嗓音清软,抬着小脸不紧不慢地道:“大嫂自食其果,也就不要有抱怨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温娉婷……”温雅琴心里一慌,但很快调整了过来。 “大嫂大概不知道,你祖父母那一辈和温娉婷家里连过宗这件事,我那姨母在平南侯府时,可是经常说起的呢。”赵连娍笑望着她。 温雅琴叫她揭破,脸色微微变了变,立刻改口道:“就算我认识她,你也不能信口开河,说那些事情与我有关。” “大嫂,你就别抵赖了。”赵连娍笑容一收,露出一脸正色:“上午我出门的时候,我姨母特意来找我,说要我让人带她去投案,你们合谋的细节,她都告诉我了。” “一派胡言!”温雅琴心慌至极,拔高了声音掩盖自己的心虚,转而又抱着万氏的手臂:“母亲,求您帮帮我,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大嫂有什么不能做人的?”赵连娍弯眸轻笑:“那些人,也不过就在手头上占占便宜而已,又没来得及做别的。” 她说着目光有意的落在温雅琴高耸的胸脯上。 温雅琴羞愤至极,一张脸臊的通红:“母亲……” “好了,别哭了。”万氏再次看向赵连娍:“这件事情,你大嫂有没有参与,官府自然会有定夺。 但按照你刚才方才所说,出发动身去寺庙之前,你是就知道了他们要算计你?” “我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我只知道,他们会对付我。”赵连娍坦言。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和二郎说?”万氏皱眉:“你是不是故意想要针对你大嫂?” “大嫂算计我,我以牙还牙也是天经地义,母亲不会怪我吧?”赵连娍笑看着她。 “你大嫂有没有算计你,现在没有证据,如果有,我必然会惩戒她。”万氏盯着她:“现在,只说你的事情。 你算计自家人,险些就出大事,这个错我罚你杖五十,你认不认?” 她严肃地看着赵连娍,一副公平公正的大家长模样。 温雅琴听着这话,心里就舒坦,止住哭泣瞥了赵连娍一眼,五十杖下去,赵连娍不死也蜕层皮。 到时候恐怕几个月都下不来床榻,就不能看着李行驭了。 “我确实拿不出证据,证明大嫂参与了那件事,母亲这么说,也有道理。”赵连娍点点头,漆黑的眸子转了转:“那我还有个理由,母亲要不要听一听?” 温雅琴心提了一下,抱紧了万氏的手臂:“母亲,你不要听她再胡言了,她都是羞辱我……” “哪怕是罪犯上公堂,官爷们也要听他把话说完啊。”赵连娍笑起来:“大嫂这样说,真是好没道理。” “你说吧。”万氏取过茶盏,喝了一口。 “因为大嫂勾引我夫君,我生气了才报复大嫂。”赵连娍笑看了温雅琴一眼:“那日我出门赴宴,大嫂给我夫君下了药,要不是我路上遇到事情,转头回来了,大嫂可就得逞了……” “你放屁!满口胡言!”温雅琴急得粗话都出来了,又忙着对万氏道:“母亲,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儿媳守寡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老实本分,不敢有半分的越矩之处。 她说这样的话,就是诛我的心,要我身败名裂,要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 她说着痛哭起来,一副脆弱不能承受的模样。 赵连娍冷眼看着她,也不与她争辩。 “之前那件事,你拿不出证据。 这件事情,你就能拿出证据了?”万氏放下茶盏,问赵连娍。 “我就是见证人。”赵连娍道:“夫君也是证人,母亲若是不信,可以问他。 那日,大嫂穿得可真通透……” 她又有意看温雅琴的胸脯。 “母亲,她如此羞辱于我,我没脸活了……” 温雅琴起身,朝墙撞去。 “快拦住她!”万氏忙吩咐。 几个婢女一拥而上,拦住了温雅琴。 温雅琴哭得不能自已:“放开我,让我去死……” “将你大嫂逼到这一步,你还是不知悔改,打算继续如此侮辱她?”万氏起身,语气里有了凌厉之意。 温雅琴听她动了怒,哭声顿时小了下去。 “不是哭得大声、会寻死觅活就代表真的受了冤枉。”赵连娍抬眸望着她:“母亲活得岁数大,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懂吧。” 万氏转头看看温雅琴一眼:“先坐下,堂堂镇国公府的大夫人,犹如市井泼妇一般寻死觅活的,像什么样子?” “母亲,我真的冤枉啊,我没脸活了……”温雅琴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她正哭着呢,李行驭从外头进来了。 他眼神落在赵连娍身上,见她好端端地站着,才朝万氏行礼:“母亲。” “你回来了。”万氏掀了掀眼皮,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坐了回去:“妻子是你要娶的,如今不过两个月,就将家里闹成这样。 你大嫂嫁过来多年,我从未见过她如此,你既然回来了,你的妻子你来教导吧。” “你过来。”李行驭眼神再次落在赵连娍身上,没什么表情。 赵连娍见到他,顿时没了方才一人对着温雅琴婆媳两人的从容不迫,垂着脑袋听话的走到他跟前。 第126章 夫君,你说个公道话 “怎么回事?”李行驭垂眸看她。 赵连娍小小地往前挪了一步,小心的牵住他袖子,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着,像只寻求庇护的猫。 “夫君……” 她小小声地唤了一声,语气里饱含委屈与无措。 她知道李行驭喜欢她什么样。 温雅琴看见这一幕,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行驭从不许任何人近身,赵连娍她凭什么? 李行驭心跳了一下,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下意识将赵连娍揽入怀中,皱眉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连娍靠进他怀中,心里一安,就知道李行驭吃这一套。 她脸埋在他胸膛处哭起来:“大嫂那日明明勾引你了,我都亲眼看见了,他还给你下了药,你折腾了我那么久…… 今日母亲问起,我说了实话,大嫂不仅不承认,还拿撞墙自尽威胁我,母亲还要罚我家法…… 我知道,我名声不好,镇国公府若是不想留我,尽可写了和离书,我自然会带着女儿离去……” 她说着,哭得伤心不已。 温雅琴会的,她也会。 而且她一哭,李行驭就会心软,百试百灵。 李行驭一时不曾言语,每每听到赵连娍哭,他心底就会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明知道她是在用手段,却也还是抗拒不了。 温雅琴心提了一下,又宽慰自己,再怎么样,她也是李行驭的大嫂。 就算是看在她儿子的份儿上,那样不体面的事,李行驭应当也不会说出来。 “二郎,这样的事情,她都编得出口。”万氏叹了口气,露出一脸倦怠:“当初,你要娶她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好。 但想着既然你喜欢,娶回来也无妨。 可这才多少日子?就闹到家里鸡犬不宁的,倘若你出门公干,十天半月的不回来,我如何能管得住她? 不如,还是罢了吧。” 她说话时,不看李行驭,只看着眼前的地面。 “夫君你听,母亲就是不信我。”赵连娍哭着道:“你说个公道话,大嫂是不是那样做了?” 李行驭在赵连娍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看着万氏道:“母亲,既然她们不和,不如就分家吧。” 万氏愣了一下:“你想好了?” 她心中一动。 李行驭的为人,她很清楚,如果温雅琴没有做,他必然会说出来,而不是在这个时候提出分家。 说分家这种话,就是想远离温雅琴,等同于间接承认了,温雅琴确实有勾引他的行为。 “我在附近买一个宅子,会时常回来探望母亲的。”李行驭语气淡淡。 万氏闻言笑了笑,语带嘲讽:“我这辈子,膝下就有两个儿子,一个死了,另一个还要分家,也不知是不是我上辈子不积德。 罢了,你娶了这样的妻子,我脸上早无光了,你带她走吧。” 李行驭皱眉立了片刻,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揽着赵连娍转身去了。 “母亲,您真让他们分家?”温雅琴眼睛哭得通红:“不能啊,小叔走了,峥儿怎么办?” 她松了口气,总算李行驭没有承认那件事,他还是顾及她的脸面的。 但只要一想到赵连娍方才偎在他怀中的情景,就嫉妒的心里直冒火。 “你们都先下去。”万氏没有理会她,朝着那些婢女吩咐了一句。 婢女们低头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你随我过来。”万氏起身,往后头走。 温雅琴跟了上去,心里有点慌。 后头有个小佛堂,里头香火袅袅,案上摆着新鲜的花、果,正当间供奉着一尊白玉雕的观世音菩萨。 万氏在蒲团上跪坐了下来,缓缓开口:“赵连娍说的,是真的吧。” 温雅琴愣了一下,跪下道:“母亲,这都是赵连娍信口开河,我怎么会……” “二郎的性子我了解。”万氏打断她的话:“你没有做,他必然不会提分家。” “二郎之前就说过分家的事……”温雅琴分辨。 “若你没有,他不会挑这个时候说。”万氏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温雅琴一下泄了力气,跪坐了下来:“母亲,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峥哥儿啊…… 他没有父亲,小叔再不管他,他以后要怎么办?” “二郎什么时候不管他了?”万氏捻着手中的念珠。 “现在是管,可他疼赵连娍那个女儿,更胜过峥儿。”温雅琴留着泪,一脸焦灼:“那还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等以后,赵连娍生下他的孩子,他还会管峥儿的死活吗?” “大郎和你父亲,都是为了救二郎而死,二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万氏语气平静。 “对,二郎确实不是那样的人。”温雅琴点头,含着泪道:“但他架得住赵连娍日日吹的枕边风吗? 今日当着我们的面,她都敢那样抱着二郎哭闹。二郎呢?一味纵着她,一点也没有推开她的意思。 后院里那么多小妾,谁近过二郎的身?哪个碰到他,不被他发落? 偏偏赵连娍不同,母亲难道不觉得,二郎对赵连娍过度纵容吗?” 她越说心里越酸,原本只是想说服万氏,到后来又是一腔嫉恨。 万氏静默了片刻:“你说的,也有道理。 但你去勾引他,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你是大郎的妻子,不可能再嫁给二郎。” 这种事,在乡野里其实是有的,但大户人家,谁家寡嫂嫁小叔子?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我没有想过嫁人。”温雅琴抹眼泪:“我只想守着您和峥儿过日子。 我之前也从未想过和小叔如何。 可是赵连娍来了,小叔的改变太多了,我怕峥儿以后没人管,这才慌了,也是猪油蒙心一时糊涂了,想着和他有了那层关系,以后不论如何,他都不能甩了我们这三个苦命人啊……” 她说着,哭倒在万氏怀中。 万氏手中的念珠停住了,抚了抚她的头顶:“你做娘的一片苦心,峥儿以后会记得的。” “母亲,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温雅琴哭得凄惨:“小叔他们分出去,咱们这偌大的府邸,可就不稳了,可怜我的峥儿……” “我不会让他走的。”万氏语气无悲无喜:“你先去吧,以后每日来伴着我礼佛。” “是。”温雅琴应了一声,心中暗恨,老太婆这是要看着她了? 第127章 我有什么好处? 万氏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温雅琴起身,悄悄看了看她的脸色,行礼道:“若是没有旁的事,儿媳就先退下了。” 万氏侧目,细细看了看她,缓缓道:“温氏,你做事向来有分寸,家里已经有一个不省心的了,你该替镇国公府的脸面着想才好。” 赵连娍声誉不好,那是在平南侯府就不好,与镇国公府无关,外头的人就算是议论,也议论不到镇国公府头上来。最多也就是说,李行驭眼光不好,娶了赵连娍这么个女子。 但若温雅琴做出有违人伦的事来,败坏的就是镇国公府的名声了。 “儿媳之前是一时糊涂,母亲放心。”温雅琴又羞愧又愤懑,一张脸憋得通红。 “你知道就好,家里太太平平的,我死了之后才有脸去见你公爹和你丈夫。”万氏阖上了眼睛:“你去吧。” “是。”温雅琴低头退了出去。 她暗暗咬牙。 万氏的话,听着不愠不火的,实则将她接近李行驭的路都堵死了,又是说镇国公府脸面,又是说死后脸面的。 难道她就活该守寡,活该忍受寂寞守着这个空空的镇国公府孝敬她? * 李行驭揽着赵连娍出了定意院,便一把撒开她。 赵连娍后退了两步,低着头。 “哭啊,方才不是挺会哭的么?”李行驭冷着眉眼,长指捏着她下巴:“怎么不哭了?” 赵连娍被迫抬起头来,垂着湿漉漉的长睫不敢看他。 “少在我跟前耍心机。”李行驭甩开她。 赵连娍又低下头。 李行驭抬步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她站在原地,不悦地皱眉:“还不跟上来?” 赵连娍闭了闭眼睛,跟了上去。 “朱曜仪要与施连山的女儿定亲。”李行驭放慢步伐,侧眸打量她:“施连山有没有什么把柄?” 之前,赵连娍说了不少朝中官员的短处,他娶赵连娍,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缘故。 赵连娍思量着摇了摇头:“没有。” 上辈子,没有施珊珊与朱曜仪定亲的事,她也没有留意过施家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李行驭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日子定了?”赵连娍小心地问了一句。 “定了。”李行驭手扶剑柄:“五月初六。” 是端午后一日,还有一阵子。 就在赵连娍努力思索着如何破坏朱曜仪这门亲事时,兵部侍郎府上给她送了帖子来。 施珊珊要出嫁了,邀帝京贵女们在郊外的秀水山庄一聚。 赵连娍捏着帖子笑了笑,秀水山庄么,这地方,她倒是挺熟悉的。 秀水山庄明面上,是外地一个富商的,其实那是朱曜仪的地盘。 上辈子,朱曜仪常带她到那里去小住散心,那周围的马球场、狩猎场路线她都熟得很。 想到此处,她心念一动,或许,她可以在这里头做文章? “夫人要赴约吗?”云燕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 赵连娍回神,朝她温软一笑:“去,你家主子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主……”云燕下意识便要回她,紧接着反应过来,低下头道:“夫人说什么主子?奴婢不知。” 赵连娍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是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引起赵连娍的怀疑了? 她心砰砰直跳,如果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主人恐怕永远都不会用她了。 赵连娍含笑细细打量她的神色:“没什么,不小心把你当成十四了。 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能回来。” 云燕镇定下来,看了看外面的天:“大人早朝,约莫都是这个时辰回来,夫人再等等吧。” “嗯。”赵连娍颔首:“你先退下吧。” 她看着云燕的背影,眸露思索,云燕真的很像李行驭的人。 一炷香后,云燕回来禀报,说李行驭回来了,去了书房。 透过书房的花窗,能看到李行驭坐在书案前,落笔如云烟。 他批阅公文时,凝神敛色,周身倒没有可怖的戾气,看着反而清润悦目。 赵连娍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边,探出脑袋去看他:“夫君,我找你有事。” 李行驭闻声没有抬头,笔在砚台里蘸了蘸:“进来。” 赵连娍提着裙摆走了进去,打量他的神色,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磨墨。”李行驭眼神落在公文上,漫不经心地吩咐。 赵连娍看了他一眼,上前捏起墨条,心中不忿,她是来借人的,又不是来给李行驭做婢女的。 书房里静悄悄的,两人一坐一立,姿容皆是极为出色,倒有了红袖添香的韵味,看着般配得紧。 “你来有事?” 半晌,李行驭放下了笔。 赵连娍看着他,语调清软地道:“我想跟夫君借几个人一用。” “你要人做什么?”李行驭挑眉问。 赵连娍取出施珊珊送来的请帖:“施侍郎的女儿,邀我后日去秀水山庄。” 李行驭接过那帖子随意翻了翻,丢到一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借人可以,我有什么好处?” 赵连娍小心地看他:“夫君什么都有,我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李行驭靠到椅背上,摊开双臂,懒洋洋地看着她:“我看你就挺像样的。” 赵连娍闻言小脸一下红了,又羞又恼。 李行驭瞧她这般,颇为愉悦地笑了一声。 赵连娍咬咬牙,走上前去坐在了他怀中,纤细的手臂勾住了他脖颈。 她确实拿不出别的东西来和李行驭交换。 李行驭怀中软软的一沉,他下意识揽住她纤细的腰身,熟悉的鸢尾花香气扑鼻而来,他阖了阖眸子,睁眼睇着赵连娍:“这就妥了?” 他唇角微微勾着,眼里的戏谑明晃晃的。 赵连娍抿了抿唇瓣,将心一横,凑过去亲在了他唇上,试探着尝了一下。 反正,也不是没做过,而且,他们有婚书。 李行驭凶狠暴戾,但唇还挺软的。 她只来得及想这么多,便被李行驭摁在了书案上,他迫切又热烈,瞬间反客为主。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连娍衣裙凌乱,叫他吻得小脸酡红,气喘吁吁,眸底隐有泪意。 李行驭俯身望着她,眼尾的殷红染到脸颊处,红成一片,眸底的欲色几乎喷薄而出。 赵连娍警觉地拢起衣裙,软声问他:“这样,够了吗?” “到时候,我会派人暗中护着你。” 李行驭理智回笼,将她从书案上拉了下来,转过脸不看她水光潋滟的眸。 “我不是要人护着。”赵连娍望着他,气息还有些不稳:“我想要他们听我的用。” 李行驭拧眉看她。 赵连娍从前与朱曜仪有过婚约,且朱曜仪表现的无比深情,施珊珊作为朱曜仪的新欢,自然嫉恨。 这种情形下,赵连娍要几个人防身是寻常的,但她说要人听她用,是打算做什么? 第128章 心安 “我只要个人就够了。”赵连娍解释。 武德司的人,随便站出来一个,对付普通人都是以一敌百的存在。 个人,足够她后日在秀水山庄横着走了。 “后日早上,我派几个人给你。”李行驭不曾追问,许了她。 “谢夫君。”赵连娍朝他一福:“我先去陪小葫芦。” 李行驭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十三在门口,看看走远的赵连娍走,又回头看了看自家主子。 赵连娍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最初,他还以为赵连娍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赶出镇国公府,甚至是死在主子手中。 谁知道,这才没几个月呢,赵连娍就在镇国公府站稳了脚跟,主子对她也是日益上心愈发包容了,现在连书房都让她进,还一进去就是这么久。 他对着不远处的十四挤眉弄眼,示意十四看李行驭。 十四瞥了他一眼,只当没看到他的眼色。 * 才过端午,天儿将将有些热了,望月院内荆桃花已经谢了,枝繁叶茂迎风招摇。 “你们在这等着。” 李行驭带着几人,行到院门口,驻足吩咐了一句。 “是。” 武德司几人齐声答应。 李行驭抬步进了院子。 赵连娍正在屋里,对着铜镜给小葫芦梳头。 “阿娘,今日怎么簪了好漂亮的花冠呀?是不是要去赴宴了呀?”小葫芦看着镜子里的阿娘和自己,软糯糯地问。 阿娘总说花冠太重了,平日都是簪着小巧的簪子的,只有出去做客时,阿娘才会戴花冠。 “是呢。”赵连娍含笑回她。 “那我也去吗?”小葫芦小手撑着梳妆台,乌溜溜的眸子睁大了。 “阿娘这次去,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赵连娍柔声哄她:“小葫芦在家里,替阿娘祈祷好不好?” “嗯?”小葫芦乌眸转了转:“可是,我没有外祖母陪呀,去哪里求菩萨?” “求菩萨不一定要对着菩萨相。”赵连娍笑着解释:“心诚则灵。” “阿娘,那么重要的事情,让爹爹帮你吧?”小葫芦转过小脸看她,却望见了门口站着的李行驭,她又惊又喜,一下滑下了凳子:“爹爹。” 她张开双臂扑上去。 李行驭抱起她,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和小葫芦在一起时,他看着总觉得顺眼,也会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心安来。 他未曾想过,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心安的时候。 “爹爹,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小葫芦捧着李行驭的脸:“阿娘说有重要的事,你陪阿娘去好不好?” “爹爹不去。”李行驭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爹爹在家陪小葫芦。” “我不用陪的呀!”小葫芦抱着他的脖子撒娇:“我在家里,好好听话,爹爹你陪阿娘去嘛……” “不用了,小葫芦。”赵连娍上前,将绢花套在她圆乎乎的发髻上,仔细理了理:“你爹爹给我派了人。” 借着说话,正好提醒李行驭将人给她。 “是吗?”小葫芦歪着脑袋,向李行驭求证。 李行驭瞧她可爱,眸底不禁有了笑意:“人就在院门口。” “我要去看,爹爹抱我去看。”小葫芦晃着他。 从前,她对着李行驭时,还是有几分害怕的。如今相处的时日久了,李行驭对她宠溺无度,从不肯委屈她半分,她便放肆起来了。 “去看去看。”李行驭也由着她,抱着她便出了门。 看到院门口的几个人,小葫芦才放了心。 虽然她小,没有人和她说过,但她也知道,爹爹手底下的人都是一等一的,有这些人守着阿娘,阿娘在外面就不会有危险了。 “去吧,听夫人安排。” 见赵连娍走出门来,李行驭朝着那几人吩咐了一句。 “是。”几人答应,又齐齐对着赵连娍行礼:“夫人。” “走吧。”赵连娍当先而行,回头对小葫芦挥手:“小葫芦,阿娘先去了。” “阿娘,你小心一点。”小葫芦用力挥手,还觉得不够,又俯身拉李行驭的手:“爹地,你也和阿娘告别呀。” 李行驭由着她,好笑地朝赵连娍挥手:“娘子走好。” 小葫芦咯咯笑着,抱着他脖颈,小脑袋窝在他肩头心满意足:“爹爹,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当然会一直这样了。”李行驭抱着她,转身进了院子。 * 秀水山庄依山傍水,风和日丽的天,入目皆是一片葱郁,风景宜人。 几个岁数差不多的小女孩站在离门口不远处,小声说着话,其中便有乐仙公主的女儿施静薇,还有赵连娍二哥家的女儿赵惠珠。 赵连娍跨进门槛,几个女孩便转头去看。 “赵惠珠,你姑姑来了。” 有小孩故意开口。 赵惠珠小脸一跨:“她才不是我姑姑。” 娘说了,赵连娍就是家里的耻辱,她这辈子不可能认赵连娍这个姑姑的。 前头,乐仙公主正被一众贵女、少夫人们众星拱月地围在中央,听闻动静顿时一静,乐仙公主分开人群,走了出来,偏头望着赵连娍。 “公主殿下。”赵连娍朝她福了福。 她看到,她二嫂裴楠楠也在人群中。 一众人都望着她。 “你来了。”乐仙公主上下扫了她一眼:“怎么没带你女儿来?” 她这一问,众人面上神色不一,有嘲讽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羞愧的。 羞愧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她二嫂裴楠楠。 “她爹爹陪着她呢,不愿意随我出来。”赵连娍昳丽的小脸上含着笑意,轻轻软软地回了一句,恍若不曾看见众人的神情。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乐仙公主的脸色也变了变。 赵连娍嫁给了李行驭,最初,她们都等着看热闹呢,甚至有人赌赵连娍能活几个月。 可不料,都过去这么久了,赵连娍还活得好好的,不仅如此,外头还有不少传言说,李行驭将赵连娍未婚先育的女儿视为己出。 她们自然不信,李行驭除非是疯了吧,否则怎会? 这会儿听赵连娍这样说,又有人觉得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话说回来,李行驭原本也算不得什么正常人。 倘若赵连娍真的讨了李行驭的喜欢,那只怕是在场谁也没好果子吃…… “阿娍。”许佩苓一身窄袖衫,自一旁走了出来,亲热地挽住赵连娍的手臂:“听说李大人很疼爱小葫芦,是不是真的?” 她扫了一眼对面的一众人,扬眉吐气,没错,她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赵连娍知道她的意思,笑着道:“夫君是很疼她。” 许佩苓笑眯眯的:“我就知道。” “毕竟是后爹,疼多久还不一定呢。”乐仙公主扯着嘴角:“赵连娍,你还是要多留意些。” 她和赵连娍,之前因为孩子多次起过冲突,加上上回李行驭将她的驸马吓得半死,到现在都还回不过神来。 她不敢对李行驭如何,自然将气都撒在赵连娍身上。 “公主婶娘,您别这么说。”施珊珊从她身侧挤了出来,一脸和善地望着赵连娍:“连娍姐姐看起来就是有福之相。” 她便是施连山的小女儿施珊珊了,将要和朱曜仪定亲的那位,眉眼生的不错,就是下巴太过尖锐,容貌算不上是顶尖,但也还不错。 赵连娍弯眸抿唇,望着她笑而不语。 施珊珊是不是以为她忘了从前的冷嘲热讽,以为站出来说句好话,她就会感恩戴德?然后被算计? 第129章 嫁为人妻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乐仙公主又看了赵连娍一眼,当先而行。 “连娍姐姐。”施珊珊上前去,伸手想挽赵连娍的手臂。 赵连娍错步躲过,生疏而礼貌:“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与不相熟之人过分亲密。” “没关系。”施珊珊并不生气,绘声绘色地道:“今日我做东,我让人在马球场那里搭了帐篷,让他们在野外生火做饭,我们之前就这样玩过,特别有趣。 连娍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许佩苓看施珊珊热情的不像样子,悄悄晃了晃赵连娍的手臂。 赵连娍自然明白,拍了拍她的手,含笑应了一声:“好。” 三人一起,跟着乐仙公主那一众人往外走。 “连娍姐姐。”施珊珊侧目看赵连娍:“前日,我听宁王殿下提过你,殿下说你特别好。 之前,我对你有所误会,还曾经对你恶语相向,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你可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施珊珊说着,落落大方的对着赵连娍福了福。 赵连娍面带笑意:“施姑娘太客气了。” 她又不是小葫芦那么小的孩子,怎会信施珊珊的鬼话? 估摸着,施珊珊是想让她放松警惕,接下来好算计她。 她经历过的这些事,知道这些人的嘴脸。 “连娍姐姐,你不怪我了吧?”施珊珊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我不记得施姑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赵连娍不急不徐地回了一句。 “我自己记得,我会弥补的。”施珊珊很认真地道:“宁王殿下和我说,他和我定亲,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连娍姐姐。” 赵连娍笑了一下:“我已嫁为人妻,宁王殿下何出此言?” “你们之前,定亲多年,毕竟有情意……”施珊珊试探着道。 “没有。”赵连娍拉着许佩苓加快了步伐:“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和他定亲,是他求来了圣旨。” 施珊珊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有着鄙夷不屑,赵连娍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也不看看她做的那些事,要不是有平南侯那样的父亲,宁王殿下能看上她? 施珊珊的脸色只难看了片刻,又换做一脸笑容,追了上去:“连娍姐姐,你等等我!” 她一直跟着赵连娍,赵连娍连与许佩苓说体己话的机会都没有,两人都有点不悦。 在草地上用过午饭之后,施珊珊朝着那些贵女当中的一人使眼色,立刻便有两人上前笑着邀许佩苓:“佩苓,我们去打马球吧。” 许佩苓被施珊珊跟得心烦,但是又担心赵连娍,不由侧眸看她。 “你去吧。”赵连娍笑着松开了她的手。 “那我去了。”许佩苓起身跟着她们去了。 宾客当中,有几个跟着去看热闹。 施珊珊看时机到了,笑着起身,对着乐仙公主开口:“公主婶娘,我吃的有点多了,想去狩猎场骑马消化消化。” “我也想去。” “还有我。” “好久不骑马,我也一起去吧……” 立刻有几人附和着起身。 赵连娍留意到,站起来的几人当中,有两个人瞟了她一眼。 她猜到,她们在盘算着什么。 “都去吧,去吧。”乐仙公主这会儿好说话得很,摆了摆手。 “连娍姐姐,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施珊珊俯身去拉赵连娍:“坐在这里怪无聊的。” 赵连娍没用她扶,自己起身了:“我马骑得不好,你们慢点带着我。” “连娍姐姐放心吧。”施珊珊与乐仙公主对视了一眼,眸底笑意闪过:“走。” 马骑得不好? 那最好了,不然等会儿怎么甩得掉她? 赵连娍上了马儿,策马跟着施珊珊等五六人。 她骑得是匹枣红马,性子很温驯,跑起来也不急,施珊珊好像还真照顾她,在前头跑得并不快。 施珊珊在前头策马引路,七拐八绕的跑一阵,四周树木逐渐葱郁起来,离马球场越发远了。 赵连娍看了看四周,这里她熟悉,跟前世比起来,没什么两样。 前面,应该有一个湖泊,景致还是不错的,就是地方僻静。 其实,如果走既定的路程,根本用不了这么久。 施珊珊绕了那么多的弯子,大概是为了让她昏头转向,不记得回去的路线。 “你们快看,那里好美。”施珊珊伸手指着前头。 “哇!好多花啊!” “真的好美啊!” “我们下来看看吧……” 一众贵女纷纷感叹着下了马。 赵连娍也跟着下来了,这湖泊边确实很美,葱郁的树木下,有许多紫色、粉色的小花,映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好似误入了仙境。 这片湖泊的美景,她上辈子就印象深刻,走到这里,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上辈子的遭遇。 一众贵女都往前走,只有施珊珊逆着她们,回头来找赵连娍:“连娍姐姐,你快点啊,这里好不好看?” “好看。”赵连娍点头,昳丽的小脸含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致呢。” “连娍姐姐你没有来过这里吧?”施珊珊开口试探,侧眸悄悄打量她。 “没有。”赵连娍摇头。 施珊珊眼珠子一转,指着另一处道:“我们到那边去,和她们分开,这么好看的花,摘一点吧。 我送给宁王殿下,你带给你夫君,好不好?” “好。”赵连娍欣然答应。 施珊珊是打算把她扔在这里了。 “这边。”施珊珊带着她,远远走开。 “就在这里吧。”赵连娍看了看左右,已经看不到那群贵女了,这个位置大概差不多了。 施珊珊果然同意了:“我们就在这儿摘,等会儿去跟她们会合。” “好。”赵连娍果然掖起裙摆,俯身摘起花来。 施珊珊在边上,也采着花儿,口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说话。 赵连娍时不时的应一句。 慢慢的,施珊珊的话变少了。 赵连娍假意不知,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在盯着施珊珊的方向。 不过片刻,施珊珊便开始轻手轻脚的往后退了。 赵连娍假装没有察觉,任由她慢慢走远,最后快步跑了。 “来人。” 赵连娍站直身子,看向施珊珊离去的方向,握了握手里的花,犹豫了一下没有扔掉。 “夫人。” 武德司的一个人走了出来。 “去,把施珊珊和她们冲散了。”赵连娍吩咐道:“让她摔一摔,记得把马儿惊走。” 施珊珊既然想将她扔在这儿,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 那人应了一声,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赵连娍俯身,采了一棵有韧性的小草,将手里的花扎成一束,捧在怀中,沿着方才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她的马儿,已经被人放开了,正在湖边吃草。 施珊珊大概以为,她就算是有马,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没有将马赶走。 第130章 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赵连娍抱着一捧花儿,翻身上马,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山下而去。 在接近马球场时,她勒住了马儿,寻了一个隐蔽之处,驱马去了那里。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几个贵女一起骑着马回来了,看脸色个个都一脸仓皇,有的裙子都被刮破了。 赵连娍都在暗处瞧着,并没有看到施珊珊的身影,武德司的人,办事还是靠谱的。 看着她们骑马过去,赵连娍脆着马儿也跟了上去。 “公主殿下,林子里有歹人,珊珊她……” 到了帐篷处,贵女们下了马,快步走到前头,其中一个贵女开口,说了一半,话头便止住了。 这么说,好像对施珊珊名声不好。 乐仙公主顿时站起身来:“珊珊怎么了?” 一见出了事,一众人顿时都围了上来。 赵连娍站在角落处含笑看着,一时也无人留意她。 “和我们走散了……” “派人去找。”乐仙公主冷静下来:“珊珊不是一个人,赵连娍也没有回来。” 眼下,是施珊珊和朱曜仪定亲的关键时期,施珊珊的名誉一定要保住。 还好,赵连娍也没有回来。 “没想到,施姑娘出了事,公主殿下还能如此惦记我。”赵连娍从角落处走出来,瑞凤眸水光潋滟,很是感动:“我何德何能,劳公主殿下如此惦记?” 她怀中抱着花,更衬得一张小脸容光照人,昳丽无双。 她一出来,乐仙公主恍惚了一下:“你,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都安排好了吗?赵连娍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骑马归来的贵女们都愣住了,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她们策划的,但她们每个人都参与了。 施珊珊将赵连娍丢在了湖边,她们走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赵连娍的影子。 赵连娍怎么会和她们一起回来? “我摘花,一回头看到大家都上了马,我也就上了马跟着一起回来了。”赵连娍坦然地道。 “你撒谎。”一个贵女反驳:“我上马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你根本就不在那里。” “我们沿途也都看了,没有看到你……” “她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有人附和,有人甚至害怕的白了脸,因为途中确实没有看到赵连娍。 赵连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山上的林子里,草木葱郁,你们没看到我也寻常,我第一次来这里,又不认得路,确实是跟着你们回来的。”赵连娍笑吟吟的,将怀里的花往上捧了捧。 “先去,去找珊珊。”乐仙公主挥手吩咐。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追究赵连娍到底怎么回事了,还是先将施珊珊找回来再说,可别坏了名声,耽误了亲事。 “公主殿下。”一个婢女上前一脸为难地道:“今儿个,是诸位姑娘和夫人们来此聚会游玩,男侍卫来不方便,所以只带了两个,还关在秀水山庄大门外了……” “拿我的令牌,回去,去把我府上的侍卫都调来。”乐仙公主取出令牌,就要递过去。 “公主殿下,这恐怕不妥吧。”赵连娍忽然开口。 “有何不妥?”乐仙公主皱眉,心中生出一股怒火。 她怀疑赵连娍故意这个时候开口,好耽误她派人去找施珊珊。 “施姑娘一个女儿家,尚未出阁,一个人流落在林子里,您派侍卫去,难道不觉得不妥当吗?”赵连娍含笑问她。 乐仙公主闻言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赵连娍这话有道理。 “不过,方才我都看到了,林子里有歹人,其实让不让侍卫去,我觉得都一样。”赵连娍说着垂眸,摆弄着手中的花儿:“一个容貌上佳的女子,落到歹人手里什么下场?大家都懂。” 她话音落下,场中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不受待见,从前几乎是说什么都有人反驳,这会儿却没有人开口说半个字。 一来,是她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发生。 二来,有些人就爱听这样的话,施珊珊如今要和宁王定亲,在这些人当中,不乏羡慕嫉妒恨的,巴不得施珊珊出点什么事。 眼看着就出事了,这不就是天遂人愿了? 除去这两种,余下的就是看热闹的居多了,人性本如此。 乐仙公主恨不得扇赵连娍两个耳光:“你又没亲眼看到,你这是栽赃、诬赖、陷害!满口胡言!” “请问,公主殿下当初骂我‘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时,是否也亲眼看见了?”赵连娍偏头望着乐仙公主,如画的眉眼含着笑意,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众人看她,多数人都觉得她不知廉耻,居然好意思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也有少数人,对她起了钦佩的心思,敢于直面乐仙公主,说话掷地有声,光这两点,就已经是在场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了。 “嬷嬷,你先带人去找珊珊。”乐仙公主深吸了一口气,不与她争辩,对着众人道:“让你们的婢女也去吧,少留几个在跟前伺候便可。” 她开了口,谁敢不给面子? 众人都纷纷吩咐了下去。 赵连娍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抱着花儿看着那些嬷嬷婢女往山上去了。 那么远的地方,光凭两条腿可得走好久,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施珊珊被找到。 只要时间够久,找到也一样有用。 她坐在那处打盹儿,睁眼时,已是晚霞满天了。 “公主殿下,奴婢们都找遍了,没有看到珊姑娘。” 嬷嬷跪在地上禀报。 赵连娍掩唇打了个哈欠,看着那嬷嬷梳着低髻的后脑勺,不禁笑了笑。 施珊珊该不会是对这里的路不熟悉,走错了路吧? “一群废物!”乐仙公主骂了一句,看了看天色,满面焦灼:“回去调侍卫!” “救命……” 正当那个嬷嬷要接过令牌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都不由看过去,就见施珊珊一瘸一拐的往这处来了,身上的衣裙凌乱不堪,有的地方撕成了布条,夏衫轻薄,有的地方已经隐约能看到里头的朱红肚兜了。 “快,扶她!”乐仙公主连忙起身吩咐。 “公主婶娘,有歹人,有歹人啊……”施珊珊历经艰辛才走回来,看到乐仙公主,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哭得这么悲惨啊……” “一个女儿家,失踪半日没回来,衣服被撕成了这样,你说呢?” “走路还一瘸一拐的,铁定是……” 一众人小声议论着。 赵连娍垂着鸦青长睫,隐着眸底的笑意,看来她之前那番话起作用了。眼下,不用她开口,流言蜚语自然会满天飞。 第131章 戴绿帽子的命 “呜呜……”施珊珊抱着乐仙公主嚎啕大哭。 一众人簇拥在那里,一时间问什么的都有。 “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没事吧?” “那些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们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打探施珊珊在山上的遭遇。 “先到里面去。”乐仙公主尚且能维持冷静,扫了众人一眼:“你们都坐回去。” 施珊珊现在很激动,绝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什么,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到时候想洗清,可就没那么容易。 几个嬷嬷上前帮忙,将施珊珊扶进了帐篷。 赵连娍冷眼看着那帐篷的方向,百无聊赖。 耳边传来一阵小小的议论声。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那些歹人怎么样……” “看情形可不好,衣服都破成那样了……” “在山上半日,该发生的恐怕早就发生了。”许佩苓往赵连娍这里走,顺口接了一句。 那些人更加议论纷纷。 赵连娍抬头看许佩苓,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 帐篷内,施珊珊坐在软垫上低头哭泣。 “不要哭了。”乐仙公主皱着眉头,脸色严肃,语气不好。 她到底是公主,颇有威严,施珊珊平时也是有些怕她的,看她如此,顿时止住了哭泣。 “你娘平日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乐仙公主嫌弃的扫了她一眼:“遇到事情,就只会哭?” 施珊珊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乐仙公主扫了一眼旁边的婢女、嬷嬷们:“还不快给她换衣,梳妆?” 下人们如梦初醒,忙上前伺候。 “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忙起来了,乐仙公主才开口询问。 “山上有歹人,他们蒙面,骑马追逐我。 后来他们射伤了我的马,马儿发了狂,把我颠到了地上,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回来的路……” 施珊珊说着,心有余悸。 “他们没有追你?也没有伤你?”乐仙公主觉得奇怪。 她有点怀疑,施珊珊隐瞒了什么。 “追了。”施珊珊看了看地上破烂的衣裳,又要哭出来:“衣服就是在逃命的时候割破的,后来我躲在了一个树洞里,才没有被他们发现。 我摔下马的时候,左臀好像摔伤了,疼得厉害……” 她说着眼泪忍不住往下滴,又不敢哭出声。 “你整理一下情绪。”乐仙公主看了看外头:“外面那么多眼睛看着呢,别给施家丢人。 还有,一会儿出去他们问起,你就只说有野兽,说话也要留意一些,别让人抓住把柄,眼看着就要定亲了,不可出岔子。” “是。”施珊珊想起亲事,擦了擦眼泪逐渐冷静下来:“公主婶娘,赵连娍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起赵连娍,乐仙公主皱起眉头:“她和那些人一起回来的,你是怎么搞的?明明是要算计她,怎么你自己被留在了那里,她却没伤到一分一毫?” “怎么会?”施珊珊一脸的不敢置信:“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如何能知?”乐仙公主脸色难看:“等会天都黑了,就要散了,这一回,是算计不到她了。” “下次。”施珊珊咬着牙。 等再出帐篷时,她装扮一新,面上露出笑意,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和走路有点瘸之外,已经看不出之前遭遇了什么。 众人见她出来,便都围上去嘘寒问暖,仿佛方才议论纷纷的并不是她们。 赵连娍站起身,怀中还抱着那束花,远远地道:“公主殿下,既然施姑娘没事,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散了?” “散了吧。”乐仙公主回了一句。 赵连娍提起裙摆,才走了两步,就听那边有人高唱“宁王殿下到——” 是朱曜仪来了。 她撇了撇唇,随着众人一道行礼,心中暗道晦气,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朱曜仪那张令她作呕的脸。 夕阳下,朱曜仪远远而来,他面上含笑,温润如玉。 “皇兄,你怎么来了?”乐仙公主问了一句。 “我去寻珊珊,她母亲告知我,这边还没有散,特意来瞧瞧。”朱曜仪问道:“我进来时听说,今日出事了?” 他说着,环顾了一圈,眼神在赵连娍脸上定了定。 赵连娍垂眸,抿着唇低眉顺眼,只当没有察觉他的目光。 但在外人看来,她这副模样,总好似有些黯然神伤的意思在。 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也都是意味深长,好像都懂似的。 毕竟,宁王从前那么喜爱赵连娍,偏偏赵连娍还不识趣,现在看宁王要和别人定亲了,赵连娍心里一定酸死了吧? “没什么事,就是一点小小的意外。”乐仙公主摆了摆手:“我这就让他们散了。” “珊珊没事吧?”朱曜仪问了一句。 “回殿下,我没事。”施珊珊与他说话时,一脸娇羞,嗓音悦耳极了。 宁王殿下多好啊,身份高,生得一表人才,性格又温和,还这么关心她,赵连娍的眼睛该有多瞎,才会看不上这么好的人? “没事就好,回去吧。”朱曜仪点头。 一众人散开。 赵连娍从犯有了小葫芦之后,与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往来了,往回走时,也下意识走得远远的,避开与他人同行。 朱曜仪偏偏不识趣,朝她走了过来:“阿娍。” 赵连娍偏头望了他一眼:“殿下快要定亲了,再这么称呼我不合适。” 朱曜仪眸露深情地望着她:“阿娍,我的心意你明白的,哪怕是现在,只要你摇摇头,我立刻就和施珊珊断了往……” 和兵部侍郎比起来,平南候手里握着的可是实打实的二十万大军,若是有机会,他还是想争取赵连娍。 “殿下别说这样的话,我已是李家妇,你这般说话,会招致祸患。”赵连娍语气像从前一样娇软。 她低下头不看朱曜仪,对着朱曜仪那张脸,她实在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 若是依她,她恨不得现在就撕碎了朱曜仪。这样同他说话,只不过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 “阿娍……”朱曜仪还不死心。 “殿下,您还是关心关心施姑娘吧。”赵连娍打断他的话,同情地望着他:“殿下真是可怜,先是遇上了我,如今施姑娘的名声也坏了。 也不知是我和施姑娘的运气不好,还是殿下生来就是这样的命?” 她语气里透露出心疼来,话却说得诛心。 朱曜仪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头一回想抬起拳头砸在赵连娍这张昳丽娇软的脸上。 生来就是这样的命?什么样的命?戴绿帽子的命吗? 该死的贱人!明明是她不守妇道,恬不知耻,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岂有此理! 第132章 李行驭就是专跟她作对 “施姑娘在那边。” 赵连娍假意看不出他的恼羞成怒,走到马车边,抬手指了指施珊珊,很是“好心”地道:“殿下快过去吧。” 朱曜仪深吸了一口气,挤出几许笑意来:“那你路上当心些,要不要我派人送你?” “不必了。”赵连娍心中一动:“我夫君派了人来接我。” 让朱曜仪派人送她回去?她怕死在半路上永远回不去。 朱曜仪悻悻地望着她上了马车。 * “阿娘,阿娘!爹爹,阿娘回来了!” 赵连娍尚未进院子,就听到小葫芦活泼欢快的声音。 紧接着,小小的人儿就扑了上来抱着她腿:“阿娘,你怎么去了一整天,我好想你呀!” “阿娘有点事情耽搁了。”赵连娍蹲下身,一手捧着花,一手搂着她,上下打量:“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小葫芦碎发多,原本头顶就毛茸茸的,今日比平时更加凌乱,额头处汗津津的,脸脏兮兮的像只花猫,裙摆掖在腰带处,显然才跑过。 “爹爹教我蹴鞠呢。”小葫芦奶声奶气地回她,又扭头唤:“爹爹你快点过来啊,阿娘给你带花花了。” 李行驭应声走了出来,一身圆领束袖衫看着肩宽腿长的,含笑看着小葫芦,褪去了满身戾气,满身意气,竟像个清润无害的少年郎。 “爹爹,阿娘给你带的花花。”小葫芦抱过赵连娍那一捧花,垫着脚尖给李行驭。 赵连娍皱眉:“阿娘是给你带的。” “阿娘就是带给爹爹的。”小葫芦分辨,手里已经将花交出去了。 李行驭也不客气,抱过花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连娍,神情颇为愉悦。 赵连娍转开目光,牵着小葫芦往屋子里走:“小葫芦身子弱,大夫叮嘱了,不能剧烈的奔跑,你下次不要带她蹴鞠了。” “身子弱,才该练体。”李行驭跟在后头,不以为意:“从明日起,小葫芦也早起随我练功。” “练功?”小葫芦回头看他,乌溜溜的眼眸亮晶晶的:“爹爹说真的?” 她好想练功呀,但是阿娘从来都不让,阿娘说她身子弱,要静养。 “不行。”赵连娍断然拒绝:“小葫芦还小,不能那么早起,睡觉的时间不充足,对她的身子不好。” “早睡早起,中午再睡一个半时辰,足够了。”李行驭摸了摸小葫芦的脑袋:“就这么定了。” 小葫芦欢呼起来:“太好了。” 赵连娍看看女儿,再看看李行驭,黛眉紧蹙。 李行驭朝她挑了挑眉。 赵连娍气怒地低下头,李行驭就是专跟她作对,他才带了小葫芦几天?能有她了解小葫芦的身子?知道怎么能带好小葫芦? “十三,找个宽口瓶来,插上。”李行驭低头嗅了嗅怀里的花,吩咐了一句。 “是。”十三答应了一句,下巴都快要惊掉了,他家主子什么样名贵的花没见过?从不见主子放在眼里。 怎么夫人随便捧回一捧野花,主子就这么喜欢?这就是传言中的爱屋及乌吗? * 翌日。 赵连娍起身时,小葫芦从外头满头大汗的进来。 “阿娘。” 她软软地唤了一声。 “你爹爹真带你去练功了?”赵连娍蹙眉,上前俯身查看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小葫芦摇头,仰起小脸看她:“阿娘,我喜欢和爹爹学练功,流汗了好舒服,阿娘让我跟爹爹学吧,好不好?” 她很喜欢跟着爹爹,也很喜欢练功。 “身上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赵连娍不放心。 “真的没有。”小葫芦用力摇头:“可以吗?阿娘。” “好。”赵连娍点头应了:“奶娘,带她去沐浴吧,记得时刻留意她身子。 云燕,进来。” 云燕应声而入。 赵连娍坐在床边,随意取过几页纸:“你去,将这些交给城中的说书人,记得一页分一个。” “是。”云燕接过东西,低头扫了一眼。 上头写的是施珊珊在林子里的遭遇,每一张都是不同的故事。 云燕出去了。 没出一日,施珊珊在山中走失的各种故事便流传开来,整个帝京城都在热烈的议论这件事情,众人说法不一,各种谣言愈演愈烈。 赵连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但三日后,她便失望了。 朱曜仪那边传了话出来,说外头所传皆是流言,做不得数,他和施珊珊会如期定亲。 她失望之余,又觉得不是很意外。 毕竟,为了她父亲手里的兵权,朱曜仪都愿意娶已经有了小葫芦的她,到如今还想骗她。 施珊珊那里只不过是些流言罢了,又如何能挡得住朱曜仪拉拢人心的决心? 此局从朱曜仪那边看是无法破了,朱曜仪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那么施侍郎那边呢?或许,能找到法子? 她坐在房内,苦苦思虑。 “夫人。”云蔓走了进来,将一坛酒搁在了桌上。 赵连娍回过神,看到那个酒坛怔了怔:“青梅酒?是他让人送来的?” 这坛子她认得。 因为她喜爱和果酒,从前,朱平焕特意为她开了个专做果酒的铺子。 这坛子上头的花纹,还是他们一起选定的。 她心头的滋味一时难以言表。 “是。”云蔓点点头,神色也有些复杂。 “放着吧。”赵连娍垂下眸子,心中忽然一动,又猛地抬起头来:“酒肆!” 酒肆啊! 上辈子,朱曜仪提前安排人将将铸钱的钱范藏在朱平焕的酒肆里,诬告朱平焕私铸钱币。 朱平焕因此被嘉元帝下了大狱,受了不少苦,好在惠妃还算得宠,才将朱平焕从大牢里捞出来。 但朱平焕后来也病了许久。 回忆起此事,她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夫人说什么?”云蔓面色迷惘。 云燕恰好走进来,见状询问:“夫人怎么了?” “没事。”赵连娍看到她,立刻冷静下来,询问她:“你可知大人还有几日回来?” 李行驭教了小葫芦一天功夫,就出门公干去了,惹得小葫芦每日都缠着她问李行驭什么时候回来。 “大人走的时候说,要六七日。”云燕想了想道。 赵连娍漆黑潋滟的眸子转了转,那就是说还有两三日的时间,她完全来得及。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睡一会儿。” 入夜,风中带着几丝潮湿之意,似乎是要下雨了。 赵连娍顾不上管天气,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窄袖衫,只与守夜的云蔓说了一声,便悄悄出门,直奔朱平焕府上去了。 她离开后不过小半个时辰,门前路上马蹄急急,夜色中,李行驭策马扬鞭,出现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前。 第133章 她人呢? 赵连娍出去后,云蔓心中难安,也睡不着,便坐在房内的椅子上做针线。 李行驭行至门前,见屋内还亮着灯,唇角不由勾了勾,抬腿跨进门槛。 云蔓听闻动静,抬头便见李行驭风尘仆仆地站在眼前,手握剑柄,身姿挺拔。 “大……大人……” 她一惊,险些将手里的东西扔到递上去,连忙起身跪下了。 大人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可怎么办?夫人会被发现的! 夫人虽然没说做什么去,但她知道,夫人和大人不是一条心的,所做的事情肯定不能让大人知道的。 李行驭皱眉,这婢女何故如此惊惶?他也不理会她,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撩开了幔帐。 床上空空如也。 李行驭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过身,薄薄的眼皮微掀,目光如刀:“她人呢?” “奴婢不知……” 云蔓吓得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行驭缓步走到她跟前,垂眸望着她。 云蔓直觉他的目光如利剑般穿过她的脊背,只怕自己下一刻就死了,她痛哭流涕:“大人,奴婢真的不知,夫人只说出去有事,叫奴婢在屋子里等着……” 李行驭看了她片刻,忽然抬步往外去了。 云蔓劫后余生,跪在地上喘息了半晌,都没有力气起身,浑身都吓软了。 “叫云燕来。” 李行驭迈出门槛吩咐。 十四守在廊下,闻言不敢怠慢:“是。” 云燕自睡梦中被唤醒,看到李行驭回来了,也吓了一跳。 “主子。” “赵连娍呢?”李行驭瞥了她一眼。 “夫人?”云燕愣了一下,看向屋子里:“夫人不在里面吗?” 李行驭冷冷望着她。 十四小声提醒道:“夫人若是在里面,主子又何必问你?” 云燕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下了:“奴婢该死!” 她没有做好本职,没能看住赵连娍。 “自去领三十军棍。”李行驭毫不留情,又对十四吩咐:“派人去找。” “是。”十四应了,犹豫了一下提醒道:“大人,十二若是受了军棍,夫人回来恐怕要怀疑……” 李行驭又瞥了云燕一眼:“那就先记着。” “奴婢这就去寻夫人。” 云燕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李行驭在廊下立了片刻,纵身消失在黑暗中。 * 赵连娍抄了近路,很快便到了福王府。 从前,她与朱平焕要好,两人时常往来。府上的人也都认得她。 福王府守夜的门房一见她,便道:“姑娘随我来。” 都不曾通禀,便将她领进去了。 朱平焕才睡下,就听外头有人禀报:“王爷,赵姑娘来了。” 他支起身子问:“谁?” 不过说了一个字,他便咳嗽起来。 “是我。”赵连娍应了一声。 “进来。”朱平焕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一阵悸动,忙穿了鞋下床。 赵连娍站在房门口,不曾进门。 朱平焕迎了上来:“娍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穿着牙白寝衣,脸色苍白,说话时又掩唇咳嗽了两声。 “你身子不舒服?”赵连娍关切地看他。 “无妨,都是老毛病。”朱平焕摆摆手。 赵连娍这才道:“我来寻你有急事,能不能麻烦你换了衣裳和我出去一趟?” “和我说这么客气做什么?”朱平焕注视着她,眸色柔和。 赵连娍低头不语,如今不比从前,朱平焕没有非帮她不可的理由。 朱平焕温和地笑了笑:“你心里不要有负担,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还是朋友。 你先在外间坐一坐,等我一下。” “好。”赵连娍不敢看他,低头走到外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朱平焕唤了小厮进去伺候,片刻后便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了。 “走吧。”朱平焕招呼赵连娍:“你乘马车来的?” “不。”赵连娍摇头:“我走来的,此去要隐蔽,我们得走过去,你身子能行吗?” “我还没弱到走路都不成都地步。”朱平焕与她并肩而行,侧眸看她:“娍儿,我们去哪里?” 廊下的灯笼的暖光印在他眼眸中,他灼亮的眼神又柔和又温暖。 赵连娍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去你的酒肆。” “酒肆?”朱平焕不解:“这么晚了,去酒肆做什么?” “路上我告诉你。”赵连娍回头看了看:“先走吧。” “好。” 朱平焕答应一声。 两人并肩出了福王府。 “我从李行驭那里得了消息。”打着灯笼走到黑处,赵连娍小声开了口:“宁王让让在你的酒肆里藏了‘钱范’,预备栽赃你私印钱币。” 她不能和朱平焕是,她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只能将由头又栽到了李行驭头上。 “竟有此事?”朱平焕不解:“我自来身子弱,几位皇兄、皇弟都身康体健,且能文能武。 这些人当中,恐怕也就是我最无用了,二皇兄何必要针对我?” “你忘了?”赵连娍转脸向着他,灯笼的微光中,他五官轮廓有些模糊:“他是惠妃娘娘养大的。” “他是我母妃养大的,他更应该心怀感激才对。”朱平焕不解:“何故害我?” 赵连娍叹了口气:“你是惠妃娘娘亲生的,有你在,惠妃娘娘永远也不会真心对待他。” 朱平焕闻言,沉默了许久:“你说的也对。” 前头是闹市区。 朱平焕的酒肆便在这处,叫“千金酒肆”。 这个时候夜市还未收摊,集市上还有不少人,灯火辉煌的,热闹得很。 “爷,给夫人买个竹编吧?” 一个兜售竹编的妇人拦住了二人的去路,一脸殷切的望着他们。 她手里捧着各色竹编的小玩意儿,装着花儿的小竹篮子,竹编小铃铛,竹编小灯笼,样样编的唯妙唯俏,很是讨喜。 妇人的称呼太动人了,朱平焕不禁伸手去取她框里的东西。 “不用了。”赵连娍拉了一下朱平焕的袖子。 时过境迁,朱平焕已经不必要给她买这些小玩意了。 她也没心思看这个,只想早些办完事回去,不要横生枝节才好。 朱平焕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看赵连娍已经当先往酒肆去了,眸色不由黯淡下来,眼睫微垂,说不出的失落。 第134章 娘子真是叫我好找 赵连娍走到酒肆门口回头:“殿下,你快点。” 朱平焕跟了上去。 时候已经不早了,酒肆里没什么人,掌柜的和两个伙计见到他们来,忙都上前行礼。 赵连娍先在大堂里转了转,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柜台,便是几大缸酒,桌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眼下去处处分明,藏不了东西。 “你们把柜台里的东西都清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不是你们的东西。” 赵连娍吩咐了一句。 掌柜的带着两个伙计,连忙照做。 柜台也就那么大,很快便收拾干净了,赵连娍亲自查看,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咱们到后面去看看。”赵连娍招呼朱平焕。 朱平焕跟了上去。 掌柜的莫名其妙:“殿下在找什么?” 其中一个黑黝黝的伙计两只大眼睛直转:“可要小的们帮忙一起找一找?” 赵连娍回头看了他一眼:“好,你们来帮着找吧。” 这个伙计,看着一脸的机灵劲儿,不知是要拍马屁,还是欲盖弥彰。 她打算试一试他。 “可是,找什么呢?”掌柜的问。 “只要不是酒肆的东西,都翻出来。”赵连娍回了一句,当先而行。 掌柜的跟在后头絮絮叨叨:“这后头,也没有外人能进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外来的东西……” 酒肆后头,是个小四合院,屋子不少,都堆着各色酒坛子,酿酒的大缸,还有用来酿酒的粮食、果子。 杂七杂八,并不好找。 “分头找吧。”赵连娍转身,环顾众人。 “小的找这边。”那个大眼伙计指了指东侧面的耳房。 掌柜的道:“那我们就去西侧房,殿下您和姑娘找主屋吧。” “嗯。”朱平焕点头。 赵连娍与朱平焕一道进了屋子,这屋子正当间摆了几个大缸,里头装着酒酿,进门便酒香扑鼻。 朱平焕俯身,在角落里仔细搜寻起来。 “不用找了。”赵连娍立在缸边,捏起勺子压了压缸中的酒酿。 “为何?”朱平焕不解。 “你那个大眼睛的伙计有问题。”赵连娍扶着缸沿看他:“他主动提起帮我们找,又主动要去那边找,他从前也是这么殷勤吗?” 朱平焕想了想摇头:“我未曾留意。” “让掌柜的和另一个伙计把他绑起来,我们自己到那边去找。”赵连娍弯起眸子,眸中有点点狡黠的光芒。 朱平焕不禁笑了:“好。” 这样的赵连娍,不像之前生疏,明艳生动,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叫他的心克制不住多跳了一下。 两人很快出去,将掌柜的和另一个伙计叫了出来。 掌柜的听了朱平焕的吩咐,仔细想了想道:“殿下是觉得他有什么不好吗?也觉得他怪。” “哪里怪?”赵连娍问。 掌柜的压低声音道:“当初他来的时候,小人开的工钱比旁人低两成,本是给他讨价还价的,谁知他一口就答应了。” 赵连娍与朱平焕对视了一眼。 “你们好快。”大眼伙计走了出来,上前行礼:“殿下,小的什么也没有找到。” “那便罢了。”朱平焕应了一声,看了掌柜的一眼。 “那咱们就去前头收拾一下,预备着打烊了。”掌柜的拉了一把身旁那个伙计。 两人朝着大眼伙计走过去。 大眼伙计毫无防备,被他二人一把摁在地上。 “干什么?掌柜的,你们干什么……” 他奋力挣扎。 “殿下,您身后的门后面有麻绳。”掌柜的招呼。 赵连娍快步进了屋子,取出一捆麻绳丢过去。 大眼伙计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在地上,口中还在兀自喊着“冤枉”。 “嘴堵住。”赵连娍被他喊得心烦。 “看好了,我们进去看看。”朱平焕自然的伸手去牵赵连娍。 手指触及赵连娍手背。 赵连娍下意识缩回手,往边上让了一步。 朱平焕这才醒悟过来,他和赵连娍已经不是从前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前一后进了东边的屋子。 朱平焕心绪复杂极了,他真是忘不了赵连娍,克制不住的想与她亲近一些。 这屋子是用来囤酒的,里头是各色的酒坛子,罗列的整整齐齐。 “可是要一坛一坛搬开?”朱平焕看赵连娍:“要不然,我让掌柜的跑一趟,回去叫些人来。” “我们先找一下看。”赵连娍走到屋子的角落处。 两人四下里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冤枉他了?”朱平焕皱眉。 “你看这个。”赵连娍指了指单独放在边上的一大坛酒。 这里的一排,都是这种大坛酒,有小的酒肆,不能自己酿酒,只能到这样的大酒肆来买回去出售。 这种大坛的,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朱平焕朝着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封口被动过?” “好像是才动的,钱范没有多大,竖着能放进去。”赵连娍说着已经走过去,揭开了那坛酒的封口。 朱平焕举着蜡烛去照。 赵连娍挽起袖子,便要到酒里去捞。 “娍儿。”朱平焕拉住她,将蜡烛交给她:“我来。” “好。”赵连娍也不曾与他客气。 很快,朱平焕便从酒坛中捞出一个钱范来,丢在地上:“还有一个。” 他说着俯身,又捞出来一个。 “宁王肯定自己的印了不少铜钱,近日陛下对他颇为防备,他想处置了这东西,就想着用来害你了。”赵连娍看着那两个钱范,松了口气。 总算是找出来了。 “我带回去销毁。”朱平焕捡起两个钱范。 “销毁什么?”赵连娍拦着:“给我。” “你要这个做什么?”朱平焕不解。 “我有用处。”赵连娍将蜡烛递给他:“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今日有劳你了。” “你与我客气什么?”朱平焕不放心,跟着她往外走。 “留步。”赵连娍回头,朝他挥挥手,看了看那个被绑的伙计,又叮嘱他:“这个人,你处置了,别让那边知晓。” “看好了他,晚些时候我派人来接他走。”朱平焕吩咐来一句,跟了上去。 他不放心赵连娍一个人回去,打算送她,但只能远远的跟着。他知道,赵连娍若是知晓他跟着一定会不让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赵连娍并未往镇国公府去,而是直奔一户人家的后院墙处。 他看着赵连娍攀进那个院落,回身来看前头的匾,才察觉这是新晋升的兵部侍郎施连山家。 赵连娍是要将钱范放到施家? 施连山是朱曜仪的人,娍儿要对付施连山,他自然没有异议。他在巷头耐心的等着。 没一会儿便下起雨来了,下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到赵连娍从墙头跳下来了。 “娍儿。” 他脱下外袍,上前罩着赵连娍。 “殿下?”赵连娍见到他吃了一惊:“你怎么没走?” “我不放心你。”朱平焕举着外袍,将她笼在怀中:“冷不冷?” “我没事,殿下你快回去吧。”赵连娍下意识躲开他的怀抱。 这不合适。 “娍儿……”这一次,朱平焕没有依着她,他罩着她,将她抱进怀中,哽咽着:“你让我再抱一抱。” 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淡香,他实在克制不住了,赵连娍不知道,他有多想她,看着她站在别人身旁,他有多煎熬。 “殿下,你别这样……”看他这样,赵连娍心里也不好受。 “我们走吧,你和我走吧,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朱平焕在她耳畔祈求:“娍儿,我求你了……” “殿下,你先松开。”赵连娍脑袋叫他罩住了,什么也看不到,心中生出惶恐,用力挣扎。 朱平焕虽然病弱,到底是个男儿,怎么着也比她力气大,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就在赵连娍挣扎不开时,身上忽然一松,一声闷响,朱平焕似乎是摔倒了。 “娘子真是叫我好找。” 李行驭的声音像是在冰里粹过,凛冽如刀。 赵连娍浑身一颤,抬手想拿开朱平焕罩在她头上的袍子。 但根本来不及,只在一瞬间,她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提起,抗在了肩头。 接着马儿嘶鸣一声,发足狂奔起来。 第135章 毫无怜惜,横冲直撞 赵连娍头朝下,腰腹挂在李行驭肩头,他的肩像是铁铸一般硬邦邦的,加上马儿奔跑颠簸,不过几个来回,赵连娍便头昏脑胀了。 “放我下去,我要吐了!”她拼命捶打李行驭的后背。 李行驭将她双腿往下一扯,她便重重的落在他怀中了。 赵连娍趁机推开罩在头顶的衣裳,一时气喘吁吁。 李行驭将马儿催的极快,她只回头看了一眼,便被雨丝打得睁不开眼来。 似乎没过多久,马儿就进了镇国公府,经过大门时,李行驭没有丝毫停留,策马直奔两人住的明月院。 马儿停下,赵连娍试图解释:“你听我说……” 李行驭压根儿不理会她,跃下马儿抬手将她扯了下来,扛在肩头,进了院子。 云蔓和云蓉忧心忡忡地等在门口,看到李行驭扛着赵连娍进来,两人身上都湿透了,脸上的担忧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重了几分。 “奴婢们去打热水。”云蔓冷静些,尚且能保持理智。 她拉了云蓉一把。 两人都想着,有她们在房内,李行驭一个男儿,应当不至于对夫人下手,至少能保住夫人的性命。 李行驭没有说话,扛着赵连娍,进了屋内,立在浴室前。 “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可以解释的。”赵连娍肚子硌得难受,忍不住挣扎。 李行驭不理会她。 “那只是一个意外,我并没有和他……” “闭嘴。”李行驭语调森然。 赵连娍不敢违逆他,但这样倒悬着,实在难受,她伸出两只手,扶着他后腰,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好在云蔓她们动作很快,不过片刻便禀报:“大人,热水打好了,奴婢们伺候夫人沐浴……” 李行驭扛着赵连娍走进浴室,一脚踢上了浴室柜的门:“都滚出去!” 云蔓和云蓉不敢违背,只能退了出去。 李行驭一把将赵连娍丢进浴桶内,“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好好洗一洗!”他居高临下,乌浓的眉眼满是戾气。 赵连娍扶着浴桶边缘坐起身,满头满脸都是水,她都顾不得擦一下,缩到边缘解释道:“我是有事才去找他……” “有事?”李行驭嗤笑,言语尖锐:“抱在一起,能有什么事? 还是说,你办事都是先用这种法子贿赂一番?” “我没有,那是他……”赵连娍叫他这话羞辱的,苍白的脸色瞬间胀红了。 “别废话,脱。”李行驭冷冷打断她的话。 “你出去。”赵连娍抱着自己。 李行驭怒火中烧,抬手捉起她:“大半夜跑到外头去与旧情人搂搂抱抱,对着自家夫君倒立起贞洁牌坊了,是被他睡过了,不肯让我碰?” “嘶啦——” 他手下豪不留情,地上顷刻间裂帛满地。 “放开我,李行驭,你这个疯子……” “啪!” 赵连娍羞愤至极,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连娍看着他脸上鲜艳的红痕,吓得浑身颤抖,一下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是李行驭说得话太难听了,她一时失了理智。 李行驭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伸手将她从浴桶中捞了出来。 “你做什么……”赵连娍惶恐地挣扎。 李行驭抱着她出来,一把将她扔到了床上,抬手抽了腰带,长腿覆上去,径直压住了她。 他低头吻她。 赵连娍两手抗拒的推他双肩,扭头躲过他的唇。 李行驭大掌一把锁住她纤细的脖颈,眼尾殷红,乌浓的眸子泛起猩红,欲色中夹杂着厌恶与愤怒:“朱平焕吻你了是不是?” 因为被朱平焕吻过所以拒绝他? 赵连娍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想,推着他手腕拼命摇头。 “说实话!” 李行驭手中加了力道。 赵连娍呼吸不上来,胸腔仿佛要炸裂了,但她仍然拼命摇头。 她知道,摇头她还有一线生机,点头的话,立刻就得死。 李行驭盯了她片刻,猛地撤回手。 赵连娍大口喘息:“我没有,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替我挡雨……” “我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李行驭捏住她双颊,急急地吻了上去。 这女子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他的吻炙热而激烈,泄愤一般,赵连娍几乎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他松开了她,耳边又闻裂帛之声。 是李行驭,嫌脱衣裳麻烦,撕了自己衣裳! “大人,你忘了阿年么?我不是阿年……” 赵连娍害怕了,几乎魂飞魄散,当即脱口而出。 她不想和李行驭发生这种事情,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万一以后那个阿年回来了,李行驭自己没守住身子,一定会怪在她头上的! 然而,这一次李行驭却没有像之前的许多次那样,就此罢手。 他再次覆上来,口中斥责她:“闭嘴,你不配提她。” 赵连娍扭着身子躲他:“是,我也不配替代她,大人,大人,你冷静一点,不然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话未说完,她便痛的几乎蹦起来,扭着身子躲避他。 可她哪里是李行驭的对手? 李行驭手臂穿过她脖颈,大掌握着她右肩,将她牢牢钳制在怀中。 他毫无怜惜,横冲直撞,仿佛要在她身子里生生开开辟出一条道来。 “痛……我好痛……”赵连娍闪避不开,发丝叫汗水濡湿沾在额头上,面上泛起一层粉一直染到胸口处,痛得泪水涟涟。 “受着!” 李行驭没有丝毫怜惜之意,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阴沉着脸,脖颈上青筋暴起,一味的惩戒她,动作蛮横的泄恨。 赵连娍身不由己,又痛又麻,浑身提不起力气来,好在她逐渐适应了,犹如风雨中飘摇的小舟,在一片水声之中,不知要被李行驭带到何处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承受不住,哭着求饶:“不要了……求你了……” 她浑身都仿佛敷着一层粉,虽然极力克制,喉咙间还是会溢出断断续续的旎声。 李行驭还觉得不够,她愈娇哭着,他心火愈发的旺盛,忍不住想她和别人,和小葫芦的亲爹、和朱平焕在一起时,是否也是这般婉转求饶。 他双眸通红,几乎全力宣泄着心中腾起的怒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连娍终于重获了自由,床上到处是一团一团洇湿,她却连挪一挪身子躲开的力气都没有,躺在潮湿中,像一条濒死的鱼。 李行驭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一旁,一把将柜上的宽口花瓶扫落在地上。 那里头装得是赵连娍前几日从山上采回来的花儿。 他怒气冲冲的进了浴室。 赵连娍困倦至极,却强忍着没有睡过去,歇了一会儿,她颤着腿起身,找了一身里衣胡乱套上,朝着外头唤:“云蔓。” “夫人。” 云蔓、云蓉一直提心吊胆的守在门口,听她唤立刻便进来了。 看到赵连娍发丝凌乱,唇瓣红肿,脖颈上都是暧昧的痕迹,两人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不由都变了脸色。 “去买避子汤。”赵连娍扶着门框,吩咐了一句。 她要复仇,不想再要孩子了,何况还是李行驭的孩子? “滚出去!” 李行驭恰好从浴室出来,听到她这么一句,一脚踹翻了当先站着的云蔓。 第136章 我和你圆房不是天经地义? 他是习武之人,又在盛怒之下,这一脚力道不小。 云蔓被他踹得飞出去撞在桌腿上。 “云蔓!”云蓉连忙去扶云蔓。 “你发什么疯!”赵连娍又气又急,转身在李行驭胸膛上连连捶打。 这个疯子!发什么癔症!云蔓又没惹他! 李行驭站在那处不动,冷冷看着她,任由她捶打抓挠,身上本有赵连娍方才在床上挠破的痕迹,这下又添了新的伤痕。 他面色却丝毫不变,仿佛赵连娍挠的根本不是他。 赵连娍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崩溃地哭起来。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辈子遇到朱曜仪那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变态,这辈子又要被李行驭这个疯子折磨。 李行驭听她啜泣,心软了一下,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你别碰我!”赵连娍挥着双臂,恨不得撕了他。 李行驭抱紧了她,这女子张牙舞爪的样子,比平日里装模作样的要生动许多,也莫名的顺眼。 赵连娍叫他箍在怀中动弹不得,也是累极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光大亮,床上已经被她捂干了。 她想看看李行驭在不在身边,只动了一下就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痛的犹如拆开了又重新组装上一般,且身上一阵发冷。 她闭了闭眼睛,估摸着是昨晚淋了雨,又被李行驭狠狠折腾了一番,身子受不住了。 往身旁看去,被子半掀着,留下了起床离开的痕迹,李行驭夜里竟然也睡在这里的。 “云蓉……” 她开口,才察觉自己嗓子哑了。 “夫人。”云蓉挑开床幔。 “云蔓怎么样了?”赵连娍撑着身子坐起来,黛眉紧蹙。 云蓉忙扶她:“肩疼得厉害,肋骨那里怕也受伤了。 夫人,您发烧了?” 她察觉手下滚烫,吃了一惊。 “没事。”赵连娍摆手:“可曾替她请了大夫?” “奴婢不敢。”云蓉低下头。 她们只是婢女而已。 尤其昨夜,李行驭那一脚,已经将她们吓得够呛了,更加不敢逾规矩去请大夫。 “怕什么?”赵连娍想起昨夜的事,不免气恨:“现在就让云燕去请大夫。 你去帮我打热水沐浴,另外记得将被褥换一换。” “是。”云蓉擦了擦眼泪出去了。 赵连娍沐浴过后,只觉得身上更冷了,初夏的天盖着两条厚被子,还是瑟瑟发抖。 “夫人,等会儿大夫来了,让大夫先给您看看吧!”云蓉心疼不已。 “无妨。”赵连娍抱紧了被子:“开个风寒的方子便可。” 大夫很快便来了。 赵连娍将手伸给他把脉,口中道:“劳烦大夫,晚些时候开药方,给我开几副避子汤。” 大夫点了点头。 云蓉闻言有些不安,昨晚就是因为夫人说要“避子汤”的缘故,大人才踹了云蔓。 由此可见,大人不想让夫人喝避子汤。 她几番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夫人的性子她也知道的,认定的事情很难更改。 李行驭回来时,正逢大夫在屋子里给赵连娍把脉。 他皱眉走上前,正看见赵连娍小脸酡红,缩在被窝里紧皱眉头,难受至极的模样。 “她怎么了?” 李行驭问了一句。 赵连娍看见他,厌恶地阖上了眸子,不理会他。 云蓉生怕李行驭怪罪,忙低声回道:“大人,夫人感染了风寒,正发热呢。” 李行驭没有说话。 那大夫松开搭在赵连娍手腕上的手,给李行驭行礼:“大人,令夫人确实是染了风寒,小人开副方子。” 他取出笔墨,很快将两张方子写好了,交给云蓉:“都在这了。” 李行驭伸手去取。 云蓉不敢违背,只能将两张药方都给了他。 “避子汤。”李行驭扫了一眼,眸色凌厉地看向大夫:“谁让你开的?” 那大夫已经年近半百,叫他这身气势吓得险些坐在地上,连忙指了指赵连娍:“是……是夫人的意思……” “去抓。”李行驭将风寒的药方递给云蓉。 大夫赶忙背着药箱,跟着云蓉出去了。 李行驭在床沿上坐下,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没有睁眼,也能察觉到他目光里的审视。 “睁眼。”李行驭语气凛冽。 赵连娍睁开了眼睛,但并不看他,只垂着长睫,目光涣散着。 “能给别人生孩子,不能给我生?”李行驭晃了晃手中的药方。 赵连娍不理会她。 李行驭逼近,捏着她下巴:“说话!” “你杀了我好了。”赵连娍依旧不看他。 “你以为我不敢?”李行驭手滑到她脖颈处,那里细腻白嫩的肌肤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迟疑了一下。 赵连娍仰着脖颈,泪水顺着眼角没入鬓发,小声啜泣。 “你哭什么?”李行驭将药方丢到一旁:“你我已是夫妻,我和你圆房不是天经地义?” “你拿我当成你的妻了吗?”赵连娍终于看向他,眸底泪光盈盈,眼神含着讥诮。 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她和李行驭心里都清楚得很。 李行驭顿了顿才道:“怎么不是?” 赵连娍只是冷笑了一声,转开目光不看他。 “爹爹……” 小葫芦从门边探过小脑袋。 “小葫芦,来。”李行驭见到小葫芦,眸中顿时见了笑意,悄悄推了推赵连娍。 赵连娍抬手擦去眼泪,就见小葫芦已然跑进来,正靠在李行驭怀中看她。 “小葫芦。”她牵起女儿软软的小手。 “阿娘,你是不是哭了?”小葫芦偏着小脑袋,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因为从小没有爹爹,总是被人嘲笑的缘故,她自幼敏感,虽然没有看到赵连娍和李行驭争执,但她能察觉屋子里情形不对。 “没有。”赵连娍勉强笑了笑。 “可是,阿娘的眼睛红红的……”小葫芦转头向李行驭求证:“爹爹,你是不是惹阿娘哭了?” “没有。”李行驭摇头:“你阿娘是感染风寒了,难受。” 赵连娍附和道:“对,阿娘感染风寒了,快让你爹爹抱你出去,别过了病气去。” “那阿娘要好好吃药呀。”小葫芦担忧地望着她。 “好。”赵连娍点头应了。 她这一病,在床上足足躺了五六日。 李行驭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那日确实过分,良心发现了,除了每晚还要搂着她睡觉之外,倒是没有再折腾她。 赵连娍心里恨的,就想将风寒传染给他,可李行驭似乎对风寒免疫,天天和她一起睡,就是半分也不碍事。 等她彻底康复了,朱曜仪和施珊珊定亲的日子也到了。 第137章 不退步 定婚宴,在女方家中设午宴,男方家中则设晚宴。 施侍郎府晌午时分便热闹起来了。 施珊珊与皇子定亲,且做的是宁王正妻,施家自然欢喜,从门口到院子,乃至于家里的犄角旮旯都布置的喜气洋洋。 来客们络绎不绝,一群,聚在一处说话。 赵连娍独自带着小葫芦来的。 她一早起身,李行驭就不在家中,去了哪里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左右,她不想和李行驭一并前来。 “云燕,等会儿跟紧了我。” 下了马车,她抱着小葫芦,叮嘱了一句。 上回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儿个朱曜仪这门亲,是别想结了。 她要云燕跟着,是等会儿好见机行事。 “是。” 云燕应了一声。 小葫芦在她怀中东张西望:“阿娘,爹爹呢?爹爹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来?” “你爹爹有事。”赵连娍哄着她:“晚些时候,他自己就来了。” “哦。”小葫芦耷着长长的眼睫毛,撅着小嘴,失望地应了一声。 “小葫芦怎么了?”赵连娍理她额边碎发,露出几许委屈之色:“是有了爹爹,就不喜欢阿娘了?” “没有,怎么会。”小葫芦连忙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亲:“我最喜欢阿娘了。” “真的?”赵连娍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了。”小葫芦转过漆黑的眸子,看向不远处:“可是,别人都是和爹爹还有阿娘一起来的……” 她看着别的孩子,一手牵着爹爹,一手牵着阿娘,真的好羡慕啊。 她现在虽然有爹爹了,可是,爹爹和阿娘一点都不像别人的爹娘那么要好。 尤其是这些日子,阿娘都不和爹爹说话。 虽然,二娘和爹爹都告诉她没有什么事,可她心里明白着呢,爹爹和阿娘就是不要好。 “你爹爹公务忙的,不然也会陪你一起来的。”赵连娍看女儿这般失望,于心不忍,宽慰了一句。 “嗯。”小葫芦乖巧地点点头。 “你家小姑子来了。” 乐仙公主看着赵连娍,对着身旁的裴楠楠说了一句。 裴楠楠牵着赵惠珠,露出一个笑意,远远地招呼了一句:“妹妹。” “二嫂。”赵连娍足下顿住:“小葫芦,叫二舅母。” 在外头,她这个二嫂表面上对她一直是说得过去的。 “二舅母,珠姐姐。”小葫芦靠在赵连娍怀中,乖乖的与她们打招呼。 裴楠楠笑着应了一声,赵惠珠则翻了个白眼。 “珠姐儿,叫人。”裴楠楠晃了晃她的手。 “我才不要。”赵惠珠撇过脸去。 “珠姐姐,看到长辈要打招呼,你这是不礼貌。”小葫芦奶声奶气的纠正她。 “要你管,我总比你好。”赵惠珠说着,甩开裴楠楠的手跑了。 “这孩子,总是这样,妹妹你别和她一般见识。”裴楠楠笑吟吟的和赵连娍解释。 几个围在乐仙公主周围的女子都笑起来。 “无妨。”赵连娍自然不会在意,抱着小葫芦便要走。 “赵连娍,你等一下。”乐仙公主叫住了她。 赵连娍回头看她:“公主殿下,还有事吗?” “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乐仙公主说着,提起裙摆,从廊下下了台阶,走到赵连娍面前。 赵连娍转过身,面对着她:“公主殿下请讲。” “其实呢,今日这个定亲宴,我本以为你是不会来的,毕竟你和二皇兄从前有过那么一段。”乐仙公主抬着下巴,盛气凌人。 赵连娍抬眸直视她,并无半分惧意:“旁人不知,公主殿下是皇家的人,难道还不知吗? 当初我与宁王殿下定亲,完全是宁王殿下强求来的,他如今与谁定亲,我又怎会在意?” 一众人又不说话,但都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们,赵连娍不想和宁王定亲这事,大家也都知道,但之前可没见过赵连娍当着这么多人发面,这样顶撞乐仙公主,单看这回乐仙公主如何回这话。 乐仙公主笑了一声:“就你这种跑出去随随便便就跟人生孩子的货色,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她是皇家的人,自然要脸面,更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脸面。 “我走失出去,好歹情有可原,而且我是有婚书的。”赵连娍眸色冷了下来,说话不疾不徐:“总比公主殿下十三岁就闹着要嫁给驸马,驸马不从还给驸马下药要好上许多。 劳烦公主殿下下次再说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 乐仙公主那点破事,全帝京城谁不知道?不然,乐仙公主比她小那么多岁,孩子怎么会比小葫芦还大几岁?只不过没人敢提那些事罢了。 其实,乐仙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这么难听的话了,但她从前未曾揭过乐仙公主的短,因为小葫芦不在,她不想和乐仙公主一般见识。 但今日,乐仙公主当着小葫芦的面说这个话,她绝不会让步。 倘若她退步了,小葫芦只会更胆小,更自卑。 她要让小葫芦知道,她敢做敢当,也有婚书在,只是失去了记忆,找不到那个人而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葫芦已经有些吓着了,揪着她的衣裳:“阿娘,我们走吧。” 赵连娍轻拍她后背:“小葫芦不怕,阿娘在呢。” 小葫芦窝进她怀中。 周围的人静默了片刻,乐仙公主脸色一片铁青:“赵连娍,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又如何?”赵连娍抬起下巴:“公主殿下难道没有那么做吗?” 裴楠楠上前劝道:“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和公主殿下说话?快给公主殿下赔个罪!” 她说着,又去拉乐仙公主:“公主殿下,我小妹是无心之失,我替她给您赔个不是,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她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头却幸灾乐祸,她知道乐仙公主绝不是善罢甘休之人,反而会越劝越来劲。 但叫她没想到的是,乐仙公主尚未有什么反应,赵连娍倒是先开口了:“二嫂,你替不了我,今日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哪怕是到陛下跟前去,我也不惧的。” “妹妹,你不能这样……”裴楠楠假意劝她。 “弟妹,你快点别这么倔强了。”温雅琴挽着一个年轻些的女子,挤上前来:“你这么弄,不是给小叔找麻烦吗?” “堂姐,这就是你家新进门的弟妹啊?”挽着她的女子打量着赵连娍:“不是说,是大户人家的吗?” 她是温雅琴的堂妹温玉红,这话一开口,就是暗示赵连娍不像大家闺秀的样子。 今日她们姐妹都来赴宴,这是遇上了。 第138章 嚎啕大哭 赵连娍瞥了温玉红一眼,不曾理会。 “是,她就是我弟妹。”温雅琴点点头,又温言细语的劝赵连娍:“弟妹,你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多难看啊? 快给公主殿下赔个不是,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乐仙公主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开口反驳,温雅琴毕竟是李行驭的嫂子,开罪不起,就给她一个面子。 乐仙公主想着,抬起下巴高高在上地看着赵连娍。 “我的事情,嫂子就别操心了。”赵连娍淡淡回了一句。 温雅琴便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是,我只是你大嫂而已,不该管着你,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你好……” 赵连娍有些不耐烦的蹙眉,温雅琴惯会装出这般模样,明明私底下温雅琴什么德行,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脸皮当真是够厚的。 “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温玉红连忙劝她,又对着赵连娍怒斥道:“你还不快给我姐赔罪?” 赵连娍厌恶的瞥了她一眼,抱着小葫芦,欲走远一些。 “别让她走!” 乐仙公主和温玉红齐齐出声。 几个粗使嬷嬷围了上来。 “云燕。”赵连娍也不想再忍,唤了一声。 眼见着双方要动起手来,围着看热闹的一众人都忙着往后让。 “小葫芦。” 李行驭清冽的嗓音传了过来。 众人闻声,都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李行驭手持剑柄,缓步而来,他眉眼乌浓,因为看着小葫芦,眸底戾气并不重,但行走间还是带着碾压四方的气势。 “爹爹……” 小葫芦“哇”得一声哭起来。 她一看到爹爹,心中便委屈的不行,眼泪直顺着小脸往下滚。 “李大人。” 众人纷纷行礼,许多人不敢抬头。 乐仙公主虽然没有对着他行礼,却也还是转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怎么了?谁欺负小葫芦了?”李行驭皱起眉头,上前抱过小葫芦,环顾众人。 场中一片鸦雀无声,没人敢与他对视。 小葫芦抱着他,伏在他肩上嚎啕大哭,她确实害怕,但也知道,自己哭得越伤心,爹爹越心疼,就越会收拾这些人。 她要叫这些人以后都不敢欺负阿娘。 “不哭了,爹爹在呢。”李行驭轻拍小葫芦的后背:“跟爹爹说,怎么了?” 小葫芦抽噎着不说话。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散了吧。”乐仙公主心中害怕,转身要走。 众人也都往后退,有人偷看李行驭的脸色。 “让你们走了?”李行驭抬眸冷冷扫了她们一眼。 所有人顿时都站住脚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他突然发难。 “小葫芦给爹爹指出来,谁欺负你了?”李行驭低头哄小葫芦,语气又清润温和起来。 乐仙公主那一众人震惊无比,谁都没有见过李行驭这样柔和的一面,李行驭居然真的这么疼爱小葫芦! 赵连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葫芦回头看看乐仙公主,又看看温雅琴,她鸦青长睫上沾着泪水,可怜又害怕,张了张小嘴,不敢说出来。 裴楠楠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对赵连娍露出恶意来。 李行驭瞥了温雅琴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乐仙公主脸上:“是你?” “我……没有……”乐仙公主连忙摇头:“我只是怕赵连娍心里承受不住,好心提醒她几句……谁料她……她居然出言不逊,我这才说了几句,但是我也没有说小葫芦……”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小葫芦小嘴一撇,又大哭起来。 乐仙公主在心里将她骂了一百遍,面上却越发惶恐,因为李行驭的眼神越发冷了。 “赵连娍,对……对不起。”她吞了吞口水,对着赵连娍福了福:“这次是我多话了,我给你赔罪,你别和我计较,原谅我好吗?” 她脸色红了又白,难看至极,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难堪过,也没有对谁这么低三下四过。 哪怕是对着父皇,也没有,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恨不得撕碎赵连娍,撕碎小葫芦,才能解心头之恨。 “这次……”小葫芦抽抽噎噎,泪眼汪汪地看李行驭:“还有下次呢……呜呜呜……” 李行驭又看向乐仙公主。 “没有下次了,我保证,我绝不会再说你阿娘了,你别哭了。”乐仙公主连连摆手。 她屈辱极了,这个小贱人,和赵连娍这个贱人一样可恶! 小葫芦这才窝在李行驭肩上,不哭了,也不说话了。 李行驭扫了在场一众人一眼,抱着小葫芦往前走。 “你进去吧。”赵连娍跟上去道:“时候还早,我带小葫芦到后面园子去转转。” 她要去看看,她放的东西有没有人动过。 李行驭回身,将小葫芦交给了她,对十四抬了抬下巴。 十四会意,立刻跟了上去。 众人看的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赵连娍嫁给李行驭,两个人会这么和谐,这样看起来,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没有丝毫的违和。 而且,李行驭还派十四去了,摆明了就是要好好保护赵连娍和小葫芦。 有不少人,暗暗记下了这一幕,告诉自己以后不能得罪赵连娍,至少在赵连娍没有被李行驭赶出家门之前,不能得罪。 他们当然不觉得,李行驭和赵连娍能长久,思量着赵连娍那张脸确实惑人,李行驭是一时被迷住了,等过了新鲜的时候,也就一脚蹬开了。 赵连娍领着女儿,假意在园子里转着玩耍,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走到那个雨夜,她藏东西的地方。 记号还在,她放了心,便安心陪着女儿玩了。 * 正厅。 温雅琴和温玉红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温玉红看着远处的李行驭,眼底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姐,李大人怎么会看上赵连娍?她名声那么烂……” “我也不知道,像下了降头似的。”温雅琴惋惜的叹了口气,替她理了理发丝:“其实当初,你在我们家玩的时候,我觉得你们两个人还是挺般配的。 小叔对你,也不像对旁人那么冷,我原本以为你们是有希望的,谁知道中途冒出个赵连娍来。” 温玉红叫她说的脸色越发难看:“不行,姐,你得陪我去和他说几句话。” “你要和他说什么?”温雅琴劝她:“都已经这样了,就算了吧。” “要是其他人,我还甘心。”温玉红不服气:“赵连娍凭什么?凭她名声烂?还是凭她未婚先育?” 第139章 看她不顺眼当是你的眼睛有问题 温雅琴摇头:“谁知道呢?或许,他们两人就是有缘分。” “那我也不甘心。”温玉红站起身来。 “你快别这样了,这里这么多人。”温雅琴拉着她:“快坐下。” “我不,我有些话不吐不快。”温玉红固执的站着。 她起身的时候,便有不少目光投过来,这会儿她反驳温雅琴,更是惹得不少人注意到这边。 嘈杂的正厅内,缓缓的安静下来。 赵连娍恰好抱着孩子到门口,见正厅内安静,不知是什么情形,便隐在了门外。 “李大人。” 温玉红见众人安静下来,干脆直接开了口。 她这个人,说话做事都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这些日子李行驭娶赵连娍这件事情一直压在她心头,没有机会说出来,她每晚都睡不着。 她原本想的是,李行驭天生冷心冷情,暴虐恣睢,就算娶了赵连娍,也绝不可能待赵连娍好。 但今日所见,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这叫她无法接受,她必须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李行驭朝她望过去,见温雅琴在温玉红身旁站着,不曾言语,也等同于给了温玉红撑腰,给了温玉红说话的勇气。 温玉红见状李行驭没有不理她,忙道:“李大人自是人间龙凤,龙章凤姿,整个大夏几乎无人能及。 只是大人看人的眼光,却不太好。 赵连娍名声极差,还带着个孩子,而且,那个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 我真不知道大人看重她哪一点?竟然这么护着她。” 方才,在门口那一出,许多人都瞧见了。 她这么一说,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尤其是乐仙公主,心里更是痛快的很,转头看着她。 温玉红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过去,两人四目相对,乐仙公主给了温玉红一个赞同的笑和肯定的点头。 温玉红心中一阵激动。 要知道,乐仙公主向来高傲,虽然对她堂姐还算客气,但对她向来是视而不见的。 没想到,今日会这样对她示好,她瞬间更有勇气了。 “说完了?”李行驭微微拧眉,远远望了她一眼,语气不算好,也不算坏。 “没有。”温玉红见他没有发怒,胆子更大了:“赵连娍除了一张脸蛋好看之外,没有一点地方是配得上大人的。 我看她,极不顺眼,相信在场的诸位也都一样。 帝京大户人家的姑娘,只要是个人,都比赵连娍优秀。 大人还是重新考虑一番吧。” 她其实,也是怕李行驭的。 但因为温雅琴的缘故,她知道李行驭不会伤害她,这才敢说今日这番话。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只以大户人家所有的姑娘说话。 她满是信心的看着李行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行驭就算不给她面子,也要给温雅琴面子,她笃定李行驭不会翻脸。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没有退却的意思,正要进门去与温玉红相对,就听李行驭开口了,他语气森然:“我的人,也轮到你来置喙?” 温玉红看到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满是戾气的乌眸,几乎吓得坐下去,但感受到身旁的温雅琴握紧了她的手,她立刻定下了神:“我……我这也是为大人好……” 李行驭的模样好可怕,好像随时都能抽剑刺死她一般。 她手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你看她不顺眼?”李行驭缓步走到她跟前。 他身量高,看人几乎都是俯视,天然带着一股威势,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温玉红吓得不轻,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着她的脖子,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下意识死死握着温雅琴的手。 温雅琴正要说话,就听李行驭轻飘飘地道:“看她不顺眼,当是你的眼睛有问题,剜了吧。” 他说着,随意抬了抬手,十三带着两个手下走上前来。 “不……”温玉红腿一软,跪了下去。 之前,她在镇国公府玩,李行驭明明不是这样的,至少没有对她这样冷酷过! “小叔。”温雅琴拦在温玉红身前,开口求情:“玉红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说实话,我知道她不该如此,我回去会好好教训她,你别……” 李行驭不理会她,扫了一眼十三:“在等我请你动手?” 十三吓得一震,忙吩咐:“拖走。” 两个手下毫不含糊,立刻将温玉红拖了起来。 “不!”温玉红吓得魂飞魄散,凄惨地大叫:“不要!姐,帮帮我……” “小叔,你消消气,你不能如此……”温雅琴扑上去跪在地上求情。 她必须求情,要不然娘家人那里,她无法交代。 除了她,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向李行驭开口求情一句,每个人都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波及了。 “大嫂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李行驭垂眸,扫了温雅琴一眼。 温雅琴浑身一哆嗦,居然不敢继续哭求下去了。 门口,温玉红瞧见了赵连娍,拼命扑上去,死死抱着她的腿:“夫人,夫人,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求求夫人开恩,我绝不敢了,夫人饶了我吧……” 赵连娍蹙眉:“松开。” 她怀里还抱着小葫芦呢,且她天生不喜被人触碰,更不要说被温玉红这样纠缠。 “夫人,求您了,我不能没有眼睛,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温玉红抱着她腿不肯松开,一直用额头去撞地。 “话是你说的,代价也是你该付的。”赵连娍好看的眸子一片漆黑,里头没有丝毫怜悯:“松开。” 她向来思虑清明,倘若是她落到这种地步,在场的人大约也不会对她有丝毫的怜悯之心,甚至巴不得她更惨一些。 她的善良之心,早在上辈子就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不要啊……救命啊……”温玉红痛哭流涕。 李行驭向来说到做到,她实在害怕变成瞎子。 她死死抱着赵连娍的腿,那两个武德司的人,害怕牵连赵连娍摔倒,也不敢使劲儿拉她。 “不松开,就将她双臂砍了。”李行驭语调清冷,不紧不慢。 这话在温玉红听来,比十殿阎罗勾魂夺魄还要可怕许多,直吓得她一瞬间就松开了赵连娍的腿。 她很快便被拖了出去,拖出去多远,赵连娍并不知晓,只是站在门口,能清晰地听到温玉红的惨叫。 她垂着眸子,面上毫无波澜。 小葫芦往门口看了看,她还小,不知道害怕,只觉得爹爹威风得很,那个人说了阿娘的坏话,爹爹就惩戒她了。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爹爹也很心疼阿娘的?想到这里,她黑黝黝的眸子亮了。 “过来。”李行驭在里头开口。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缓步走到他跟前。 李行驭抬手揽过她,撩起眼皮环顾众人:“在场可还有看我妻女不顺眼的?” 第140章 赵连娍,跪下! 正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谁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半分动静? “落座吧。”赵连娍微微蹙眉,挣脱了他的怀抱,往女席那边去了。 从那日李行驭强行要了她之后,她就生病了,一直病恹恹的不理李行驭,也不想被他触碰。 当然,李行驭大概知道自己理亏,也未曾和她计较过。 几个胆大偷看的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连娍居然敢皱着眉头?她居然敢对李行驭如此的不耐烦?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但是再看李行驭,他们更震惊了,李行驭竟然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还默默看着赵连娍坐下了?莫不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李行驭当真叫赵连娍给迷住了? 直到赵连娍坐下,李行驭也去南席上首坐下了,正厅中才陆陆续续有人开口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正厅里恢复了热闹的景象,仿佛之前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但其实,方才李行驭的举动,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有人都知道,以后轻易说不得赵连娍了,否则惹恼了李行驭,招来杀身之祸可不划算。 乐仙公主等人看着赵连娍笑吟吟的和小葫芦说话,全然不顾别人眼光的样子,直恨得牙痒痒。 以后,赵连娍和她的小野种有李行驭护着了,岂不是可以一直嚣张下去? 温玉红的那双眼睛,告诫了在场所有人。 可惜,施珊珊不曾在场。 她一直在后头妆扮,等着朱曜仪登门。 今日虽然不是成亲,朱曜仪不需要将她接回去,但朱曜仪也是要露面的。 到时候,朱曜仪要一个一个的给来的客人敬酒,而她作为朱曜仪的未婚妻,则要陪伴在侧,给每位客人分发喜糖。 她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盛妆的脸,禁不住笑了:“朝霞,你看我好看吗?” 婢女朝霞就站在她身后,闻言笑道:“姑娘当然好看,要是姑娘不好看,宁王殿下怎会上门求娶?” “我问你我好不好看,你说他做什么?”施珊珊红了脸娇羞起来,还不忘叮嘱她:“等会出去的时候,你扶着点我。” 上次在山上,她受了伤,腿还没有完全痊愈,但走路也不大看得出了。 其实按照大夫的意思,是还要歇一歇的,但她怕夜长梦多,忍着痛也要把定婚宴给办了,毕竟她如今名声比不得从前,不过还好,有父亲的官职顶着。 “是。”朝霞答应了,才道:“姑娘,刚才前头传了消息来,说不知是谁得罪了武德司的李大人,被剜去了双眼。” “谁?”施珊珊顿时不高兴起来,将手中的钗子扔在了梳妆台上:“我定亲这么好的日子,他跑来发什么疯? 是因为什么事?” “奴婢也没听清。”朝霞回道:“就听来人说了几句,说那平南侯府的姑娘可真有本事,带着孩子嫁去镇国公府,还能被李大人这么护着。” “又是赵连娍?”施珊珊闻言,脸色阴沉下来。 赵连娍就是克她! 上回在山上,她吃了赵连娍一个大亏。 今儿个,非得掰回这成不可。 “是呢。”朝霞道:“似乎是说,李大人特别在意赵连娍,姑娘可留心着,别得罪了她。” “我会怕她?”施珊珊嗤笑了一声。 很快,前头便传了消息来,说朱曜仪到了,她要到前头去作陪。 施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今日女儿待客,都是侍郎府的见面,万不可有失礼之处。 施珊珊一一答应了,便去了正厅。 男女席位都在正厅,只用屏风隔开了,算做个男女有别的意思。 随着朱曜仪的到来,有人高唱“开席——” 正厅里觥筹交错,众人笑谈,一时间热闹非凡。 “夫人,奴婢将姑娘带到后面园子去玩吧,夫人用宴。”奶娘上前来接小葫芦。 “不要去园子。”赵连娍拉住奶娘的手,低声叮嘱她:“就在这门出去左转的那个回廊里玩一会儿。” 奶娘瞧她说得郑重,不由点头:“是。” “记住我说的话,不要离开那里。”赵连娍望着她的眼睛,叮嘱了一遍。 “奴婢记下了,夫人请放心。”奶娘再次答应,抱起小葫芦:“走了姑娘,奶娘带了好吃的来,咱们先去吃点。” “好。”小葫芦乖巧的任由她抱着去了。 赵连娍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垂眸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式,未曾动筷子。 朱曜仪已经与施珊珊到了旁边不远的席位处。 赵连娍听闻说笑声,回过神来看过去,就见朱曜仪举着酒盅,正与一个夫人说着话,施珊珊在他身后侧,陪着笑脸。 两个人样貌俱不错,又都面上带笑,看着还挺般配的。 赵连娍眉眼弯了弯,也跟着笑了一下。 施珊珊朝她望过来,眼神里藏着鄙夷与厌恶,赵连娍笑什么?谁和她笑了? 等一会儿,她一定要好好羞辱赵连娍一番。 在赵连娍的注视下,朱曜仪带着施珊珊,走到了她面前。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场无人不知,周围好奇的目光瞬间便聚了过来。 “阿娍……”朱曜仪捏着酒盅一脸的深情款款,看着她欲言又止。 “宁王殿下,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不要再这样称呼我。”赵连娍站起身来,举起酒盅对着他,面带微笑,眸底似有黯然:“恭喜二位,祝二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她说着含笑欲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等一下。”施珊珊忽然出声。 朱曜仪侧目看她。 赵连娍也看过去:“施姑娘,还有话要说?” “当然了。”施珊珊往前走了一步,抬起下巴:“我如今已是准宁王妃,你若真心敬酒,就跪下给我磕一个。” 赵连娍看向朱曜仪。 朱曜仪却转开了目光。 赵连娍笑了笑,她本也没指望朱曜仪帮她,只是帮朱曜仪认清他自己是什么人,顺带着增加他一些愧疚之心,虽然他不一定有。 “施姑娘尚未过门,眼下便以王妃身份叫我磕头行礼,未免太早。”她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 施珊珊笑了一声,凑到她耳畔:“我知道,李行驭护着你,你也有自保的能力。 但是你女儿呢? 我方才来的时候,看见她和奶娘在西廊下玩耍,真是玉雪可爱呢。 不知道你能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她?” 赵连娍不想女儿出事,就给她跪下! 第141章 她心里还是感激李行驭的 施珊珊说罢了,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赵连娍,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笑。 赵连娍笑了一声,看着施珊珊的眼神里藏着冷意。 她原本还觉得,施珊珊虽然得罪了她,但罪不至死,等会儿的事情做出来,多少有点对不住施珊珊,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眼下,施珊珊拿小葫芦威胁她,她仅有的一点过意不去也就消散了。 “施姑娘。”她缓缓开口:“今日,不算大喜,也是你小喜的日子,我劝你不要多生事端。 你的名声,如今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左右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要闹我就陪你闹。 但你若是因此失了亲事,可别怪罪到我头上来。” 给施珊珊磕头?只怕下辈子都没可能。 施珊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没想到,她都已经拿小葫芦的安危作威胁了,赵连娍还不怕?还很冷静的回击她? 赵连娍是觉得她没有这个本事?还是觉得李行驭能保护好小葫芦?真是好狂妄的一个人! 她愤怒的决定,忙完定婚宴,就找机会对小葫芦下手,她要叫赵连娍后悔莫及,跪地求饶! 她神色变换不定,一时间没有开口。 赵连娍潋滟的眸中含着水光,笑吟吟地问她:“施姑娘,想好了吗?还要我跪吗?” 李行驭在对面,离得有些远,手肘支着跟前的小几上,举起酒盅来抿了一口。这女子不和他在一起时,整个人都好像散发着明艳的光芒,令满室生辉。好像眼前这所有的人捏在一起,都比不上她的风华。 他娶她,似乎也不亏。 施珊珊脸色难看,说不出话来。 朱曜仪温润含笑:“跪什么?珊珊是和你说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是说笑啊?”赵连娍提起裙摆,轻轻坐下:“那便罢了。” “我们到下一桌去。”朱曜仪拉了施珊珊一下。 他心中对施珊珊有所不满,无论什么事,他都不喜欢当面和人翻脸,何况这里这么多人? 再说,赵连娍这里,他还没有彻底放弃,他还要拿出深情的模样来,说不准赵连娍哪天就回心转意了,他到时候也好利用。况且,今日他定亲,他已经从赵连娍看到黯然神伤了,或许再努把力,赵连娍就会对他投怀送抱。 施珊珊这个蠢货,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请便。”赵连娍含笑点头。 朱曜仪和施珊珊走过去两桌,赵连娍抬手招了招:“云燕。” “夫人。”云燕上前俯身:“请吩咐。” 赵连娍转过脸去,贴在她耳畔,低声吩咐了几句。 云燕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后点了点头:“是。” 她只是与婢女说了几句话而已,周围根本没有人在意,至于云燕悄悄退出去,更是无人留意。 赵连娍捏着酒盅垂眸瞧着,琥珀色的酒液流动,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李行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一回,他将她扛回去那日,她就是在侍郎府外,她似乎做了什么?他没有留意。 这会儿又让云燕干什么去了? 他没有疑惑很久,外面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偌大的厅子都震动了,房顶上落下来一层灰。 厅内忽然一静,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快跑”! 人群涌动起来。 李行驭下意识朝赵连娍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她已然跑到门边了,一脚便迈了出去,看来早有防备。 难怪坐位置的时候,选着离门最近的下首,原是为了方便逃跑。 赵连娍可不晓得李行驭已经留意到了她的一举一动,夺门而出之后,便奔向西廊下。 奶娘正抱着小葫芦不知所措,见到赵连娍就好像在深沉的夜里见到了曙光,眼睛都亮了:“夫人!姑娘不怕,夫人来了!” 小葫芦刚方才玩得正开心,忽然听到了一声炮响,比平日什么鞭炮声音都要大,她被吓了一大跳。 害怕再有那声音,所以她一直捂着耳朵,窝在奶娘怀里。 看到赵连娍来了,立刻泪眼汪汪的朝她扑过去:“阿娘,害怕!” “小葫芦不怕,阿娘在呢。”赵连娍俯身将女儿抱进怀中,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向众人围聚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人群都往爆炸处涌去,只有李行驭逆着人群,朝这处而来。 其实,也不算是逆着,总归没人敢当着他的道就是了。 “爹爹!”小葫芦一见李行驭,顿时不那么害怕了,甚至破涕为笑,朝李行驭张开双臂:“抱抱。” 李行驭扫了赵连娍一眼,眼神落到小葫芦身上,眸底不禁有了笑意,朝她伸出手:“来,爹爹抱。” 小葫芦落到他怀中,便咯咯笑起来。 赵连娍也没有异议,当先朝着方才炸响的方向而去,小葫芦胆子是有些小的,往常遇上打雷的,都要她哄许久。 但现在有了李行驭,一切都变了,只要有李行驭在,小葫芦的胆子大的很,或许,这便是父亲存在的意义吧,给孩子撑腰,给孩子底气。 她想着,又有些怨恨小葫芦的亲爹,这些事情原本都是亲爹该做的,现在却由李行驭替代了。 不过,摸着良心说话,在对待小葫芦上,她心里还是感激李行驭的。 她不知道李行驭之前经历过什么,会这样对待小葫芦,但她想好了,以后就算和李行驭分开,她也会感激他这样疼爱小葫芦。 如果他和小葫芦都愿意,就算他们分开了,她也不会阻止李行驭和小葫芦父女往来的。 李行驭抱着小葫芦,父女二人亲热的说着话,跟着赵连娍往前走。 来做客的一众人,都围在施府的一个小柴房前,方才,就是这里炸了。 这地方,旁边就是侍郎夫人的主院,小柴房是修在围墙外侧的,用来给主院的小厨房提供木柴的。 眼下,小柴房已经不复存在,主院也炸掉了半壁,满目疮痍,一地残垣,施侍郎正在废墟边转圈圈。 “好端端的,怎么会炸开?” 云燕躲在暗处,见赵连娍和李行驭来,才小步上前跟着。 赵连娍看了她一眼,难得对云燕多了一分满意,虽然云燕似乎是李行驭的人,但她只要不针对李行驭,云燕就都会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施侍郎,你家中怎么会藏有黑火药? 而且看这情形,你所藏的数目还不少,我大夏律法有规定,不许私藏黑火药,施连山你身为侍郎,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只是来做客,却也不忘本职,当即站出来质问。 赵连娍扫了一眼地上,她放的东西,已经露出了端倪。不过,她没有开口叫破,只等着先看施连山要如何狡辩。 第142章 夫人貌美,吾甚倾慕 施连山忙道:“尚书大人,您误会了,这……这不也是私藏,前几日兵部研制新的炸药,我拿了一些回来,打算仔细研究的,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 他说着连连哀叹。 “你拿回来,也是有规制的,你这是拿了多少?”刑部尚书不让步。 他其实和施连山私交尚可,若是眼前没有这么多人,他还好睁只眼闭只眼,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他不敢有丝毫徇私舞弊的想法。 “一次炸了这么大的地方,这量可不小了。” “足够治罪了。” “刑部还是要严查……” 施连山最近在朝中风头太盛,又高调的将女儿嫁给宁王,早已成了众矢之的。 太子还有其他王爷的人,也都盯着他呢,但凡揪到一点错处,都会咬紧不松。 这会儿可是逮到机会了,纷纷开口。 “我根本就没有拿多少,只怕是密封了之后威力大。”施连山左右看了看道:“不如各位同僚看看,我这到底有多少黑火药?” 黑火药都炸了,到底是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 陛下近日重用他,宁王又做了他的女婿,他还有个做驸马的弟弟,家里原本也算是个世家,他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些,他很快便冷静下来了。 “此事,要差人来仔细查过。”刑部尚书终于找到了借口:“还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大家就先回去继续吧,后续我会派人来细查。” 说是这么说,到底派不派人来,最终查出个什么样的结果,还不是他说了算? 等没人在意了,这事也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叫诸位受惊了,请,请。”施连山满面红光的招呼起众人来。 他也是官场的老油条了,自然明白刑部尚书的意思,心里顿时一安。 “那是什么?” 赵连娍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众人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是一片废墟,一个方盘状的东西,露了个顶。 有离得近的,俯身自废墟中将那个盘拿了出来,又吓得扔了回去:“这是什么?” 长方形的盘里,雕刻的六个凹下去的铜钱,印记清晰可见。 “是浇铸铜钱的钱范啊,这是钱范!” 立刻有人高喊。 “这里还有一个!” 有人将不远处的另一个钱范也扒了出来。 “施连山,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藏钱范,偷着制钱!” 有人高声呵斥。 “私藏钱范是大罪,将施连山押去刑部大牢,封锁施府,一个也不许放出去!”刑部尚书这会儿一点也不含糊了。 私藏钱范这样的罪责,他可担不起。 “我没有,这不是我的!”施连山是武将出身,身上有把子力气,被两个人押着,还挣扎着直跳脚:“是有人陷害我,是不是你?这么多人,就只有你能看到,是你藏在这里的,是不是!” 他直冲着赵连娍,红着眼睛几乎要吃人。 其实,他不觉得这是赵连娍放的,区区一个妇人,哪有这本事在他后宅放这样的东西再脏陷害他? 他只不过是急了,一时找不到头绪,便拿赵连娍撒气,谁让赵连娍第一个叫破那东西? 赵连娍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他。 此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瘦削的肩,将她往后拉了拉。 她回头,便见李行驭一手抱着小葫芦,一手扶着她肩。 赵连娍拧腰想挣脱他的手,但李行驭力气大的很,硬是将她拉到身后护着。 赵连娍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低下头来没有反对,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留意到这里了,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分散这些人的注意力。 施连山看到李行驭,顿时不跳了,也不骂了,几乎哭出来:“李大人,下官冤枉啊,求大人……” 即使他可能面临死罪或者流放之罪,他也不敢有丝毫得罪李行驭,他知道,李行驭有法子能叫他生不如死,死都死不了。 “你求我无用。”李行驭打断他的话:“我只听命于陛下一人。” “尚书大人,下官真的是冤枉的……”施连山又看向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一脸的铁面无私:“带走,我去禀报陛下。” “宁王殿下,宁王殿下,救救我,我没有……这钱范根本不是我的……”施连山看到人群后一言不发的朱曜仪,顿时来了精神。 刑部尚书等一众人自然也都看向朱曜仪,想看他什么反应。 朱曜仪摇了摇头,一脸痛惜:“施侍郎,私藏钱范是死罪,你怎么这么糊涂?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必然上书陛下严惩你,与你划清界限。 我会亲自治你的罪!” 他认得那两个钱范,是他让人放到朱平焕酒肆里的,这些日子繁忙还没有顾上此事,朱平焕怎么把这两个钱范弄到施连山府上了? 这是摆明了弄倒施连山,让他这门亲事不能成? 朱平焕怎么知道他放了这个东西的?朱平焕是不是已经察觉了他对他的敌意?以后想要对付朱平焕恐怕很难。 一时间,他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但没有一个是替施连山求情。 他若是开口求情,施连山得了机会分辨,父皇必然要追究这是钱范的由来,到时候说不得他就逃不脱了,倒不如他直接经办此事,让施连山顶了钱范的事,他还能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施连山倒了也好,他正嫌弃施珊珊蠢笨,名声又不好。 只片刻间,他便想明白了。 赵连娍看着朱曜仪的反应,只觉得好笑,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朱曜仪演戏从来都是毫无破绽,甩了施连山还要让施连山给他背锅,还好她从上辈子而来,知道他的真面目。 否则,还真就不见得能对付得了的朱曜仪。 施连山听朱曜仪这么说,顿时脸色灰白,一脸绝望地被拖走了。 “这新贵还没站稳呢,就倒了……” “嗐,亲事也结束了……” “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一众宾客三三两两的散了,虽然都没吃饱,但个个都比吃饱了还精神,毕竟又有新的谈资了。 “赵连娍,你给我站住!” 赵连娍随着李行驭往外走,旁边传来施珊珊的声音。 赵连娍侧眸看过去:“施姑娘,有事?” 施珊珊满面恨意的蹬着她:“是你做的,是不是!” 她没有依据,但她就觉得这事跟赵连娍脱不开干系。 赵连娍走近几步,弯眸朝她笑了笑:“是我的小葫芦有上苍庇佑,让施姑娘再也没有机会对小葫芦下手了呢。” “赵连娍!”施珊珊咬着牙,抬手便要给她一巴掌。 赵连娍侧身想躲,身旁已经飞出一条长腿,径直将施珊珊踹得飞了出去。 赵连娍回头,诧异地看李行驭。 李行驭笑着揽过她:“走。” 小葫芦捂着小嘴,黑黝黝的眸子里盛满了笑,她靠到李行驭耳边小声道:“爹爹,你好厉害呀,又保护我又保护阿娘,我好好喜欢你呀。” “小骗子。”李行驭叫她逗得笑了。 “小葫芦,来。”赵连娍伸手去抱女儿:“跟阿娘去乘马车。” “我不要,我要和爹爹骑马。”小葫芦扑闪着长睫,躲着她的手不愿意。 赵连娍抿唇失落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小葫芦顿时有点犹豫了,看看她,又看李行驭。 “爹爹带你骑马。”李行驭见状松开了赵连娍,抱着小葫芦大跨步走了。 没“抢到”女儿的赵连娍蔫蔫的上了马车,却见马车内的小桌上摆着一张信笺。 她拿起来瞧了,并未署名,拆开看,里头只有小小的一张纸条: 夫人貌美,吾甚倾慕,明日黄昏,悦已茶楼一见,必赠夫人千金。 第143章 毫无感情,全是交易 赵连娍捏着那纸条翻看了两眼,丢到了一旁。 她自然不会赴约,甚至没有放在心上。 这要么是哪家的登徒子今日见了她,觉得她好勾搭,所以留下字条。 要么就是谁恶作剧,故意戏弄她。她若是去了,才是真蠢。 且不说旁的,李行驭那一关就难过,要叫李行驭知晓了,不弄死她,也要弄残她。 尤其是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她明显能察觉李行驭对她占有欲更强了,虽然表面看着,对她比从前好,但也预示者,倘若她背叛李行驭,将遭到更残酷的对待。 如今,她比从前更谨慎。 马车不疾不徐地回了镇国公府。 下马车时,李行驭和小葫芦已经等在门口了。父女二人在花丛处捉蝴蝶。 这处的花并不多,若真是为了捉蝴蝶,两人大可到园子里面去。 赵连娍诧异,李行驭可没有回家了在门口等她的习惯,难道是小葫芦要求的? 她正要唤小葫芦,边上忽然有人行礼:“二夫人。” 赵连娍这才留意到,婆母万氏跟前的素嬷嬷守在一侧,正端端正正的对她行礼。 “素嬷嬷。”她点了点头:“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吩咐?” 大概,是素嬷嬷传了什么话,所以李行驭才等在门口。 “老夫人请二爷和二夫人去定意堂,有事一叙。”素嬷嬷低头,语气平平。 “好。”赵连娍答应了,看向李行驭。 李行驭和小葫芦已经听到这边说话了,两人牵着手走近。 “让小葫芦跟奶娘去?”李行驭看向赵连娍。 素嬷嬷诧异,二爷这是在跟赵连娍商量?怕不是动了真感情?她在老夫人跟前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李行驭对谁如此和善。 当然,除了小葫芦。 但她觉得,李行驭喜欢小葫芦,是因为小葫芦生的玉雪可爱,有的儿郎,就喜欢有个女儿。 但她从不觉得,李行驭会给赵连娍什么好脸色。 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温雅琴回来告状说李行驭是为了赵连娍才做出那么残暴的事,好像也有了可信度。 “嗯。”赵连娍应了一声,也不怎么理会李行驭,俯身对着小葫芦时,她面上才见了笑。 她抬手理了理小葫芦有些凌乱的衣襟:“额头上都是汗,先跟奶娘回院子去,让奶娘给你沐浴,换一身衣裳,听到没有?” “好。”小葫芦乖巧的很,当即点头答应,又抬头看李行驭:“爹爹,你带阿娘去见祖母,要早点回来呀,我在院子里等你们。” 她看爹爹对阿娘似乎比从前亲近了,打心底里欢喜。 “放心吧。”李行驭大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小葫芦牵着奶娘的手,一蹦一跳的去了。 “走。”李行驭去牵赵连娍的手。 赵连娍假意没看到,将手背到身后躲过了,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她不想理会李行驭这个疯子,高兴起来就将她捧在手心里,不高兴了就要她的命。 素嬷嬷见状,不由看向李行驭。 李行驭并不恼怒,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见赵连娍躲开了他的手,他盯着她的背搓了搓指尖,宛如猎豹盯住了猎物,而后大步上前将人揽在了怀中。 赵连娍拧着腰挣扎。 李行驭就是握着她肩不松。 赵连娍挣脱不开,也懒得与他废话,只能作罢了,任由他搂着往定意院走。 李行驭看她妥协,勾唇轻笑。 素嬷嬷跟在后头,看着两人这一出,心中诧异连连,赵连娍敢这样忤逆二爷,真是胆大包天,后宅里那些妾室,哪一个见了二爷不是比小白兔还温顺? 要紧的是,二爷竟然不生气,还粘着赵连娍? 回头,她得和老夫人仔细说一说这件事。 进了定意院,走到廊下,直至看到主位上端坐的万氏,李行驭才松开了赵连娍,身姿挺拔,不似方才那么随意了。 赵连娍看了他一眼,李行驭也就对万氏这个母亲,还有些敬重在了,但也不多。 “母亲。” 二人上前,齐齐对着上首的万氏行礼。 “你们来了。” 万氏手中的念珠一顿,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们二人,眼底没有多大的波澜。 “是。”李行驭望着她:“母亲有何吩咐?” “要说吩咐,是没有的,我吩咐了,你也不会听。”万氏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毫无笑意。 李行驭淡淡道:“母亲说笑了,但凡孝道之事,我自然竭尽所能。” 赵连娍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了,也就是无关孝道的事,他就不见得会听了。 “你是个聪慧的,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万氏垂着眼睛,手中的念珠又转了起来:“你大嫂落得如今孤儿寡母的下场,是因为你。 之前,你待她算得上还可以,如今怎的越发不上心?” “母亲指的是哪件事?”李行驭语气平平地问。 “还能是哪件事?”万氏看向他,眼底终于有了情绪:“今日,你在侍郎府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是怎么对你大嫂的?” 李行驭面色平静无波:“母亲想是听岔了,今日大嫂确实在场,但我并未对大嫂做什么。 我惩戒的是旁人。” “旁人?”万氏声音稍稍拔高了:“那是你大嫂娘家的堂妹,你不认得?” “不曾留意。”李行驭摇头。 赵连娍看他坦然的样子,倒像是真话。 “那孩子来我们家小住过数回,有两回赶上你从外地回来,还给她送了东西,我就不信你不记得她!”万氏的语气了,终于见了火气。 这也是赵连娍第一次见万氏的情绪这样激动,看来万氏确实被李行驭气到了。 “我是未曾留意。”李行驭毫无愧疚:“除去家中之人,旁人在我眼中都是一般。” “好,我就算你不记得她,既然你都不记得她,你跟她之间又有什么仇怨?至于你一动手就要剜人家的眼睛?”万氏质问他:“现在,你要你大嫂如何向她的娘家人交代?” “事情又不是大嫂做的,大嫂何必要交代?”李行驭偏头望着她:“谁要交代,自来找我便是。” 万氏冷哼:“你是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谁敢找你还能有命回去?” “那是他们没有本事。”李行驭漫不经心。 “罢了。”万氏摆摆手:“我也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子,你上次说要分家,你就带着你媳妇、女儿走吧。” 李行驭的散漫终于收敛了些,微微欠了欠身子:“母亲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了,不必说这样的话。” 万氏也没客气,看着他顿了顿道:“赔人家五十两黄金,五百两白银,另外,你媳妇还要代替你去做一件事。” 赵连娍左右看着这母子两人的姿态,与其说是母子,不如说是两个生意人,这一番下来,可以说是毫无感情,全是交易。 还有,万氏叫她代替李行驭做什么事? 第144章 他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李行驭乌浓的眉皱了皱,眸底有了审视:“母亲说来听听。”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的,不会向人低头。”万氏理了理自己的衣摆:“金银让你媳妇送去,顺便代替你,登门给人家赔罪。” 她说罢了,屋子里便静下来了。 赵连娍没有说话,她自然不乐意,她嫁过来被李行驭诸多羞辱欺负还不够?还要代他去登门给别人赔罪? 但她也知道,她必须要去。 李行驭一句话,她能抗拒的了?去就去吧,为了报仇,忍辱负重,她早就准备好了。 她很快便劝解了自己。 “母亲说得对,我自是不会向人低头。”李行驭看向赵连娍:“至于我的妻……” 赵连娍低下头,垂着眸子,稠丽的小脸一片温软乖巧,像只待人宰割的羔羊。 李行驭心里热了一下,莫名就想起那日在床上,她挣扎着挠他的模样,还是那样生动的她更为顺眼。 “她既然是我的妻,在外头也代表我的脸面。”李行驭转过眼神看着万氏:“我自然不会叫她出去丢我的脸。 金银都好说,赔罪的事,母亲就莫要再提了。” 赵连娍诧异,她本以为,李行驭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出去。没想到他会护着她。 李行驭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不太能理解,这人的心思,一贯难揣测。 万氏叹了口气:“你既然不肯,那就罢了,晚些时候我叫你大嫂去,也好给人家一个交代。” 万氏的态度,也叫赵连娍意外,但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 万氏知道李行驭的脾气秉性,从来说一不二,勉强不得,所以也就不勉强了。 “事情是我做下的,母亲叫大嫂不必愧疚,有什么责任都是我的。”李行驭揽过赵连娍:“若没有旁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赵连娍这会儿倒是心甘情愿跟他走,她懒得在这应付万氏。 “你先去吧。”万氏看向赵连娍:“你媳妇留下来,我还有些话,想单独同她说。” “好。”李行驭握了握赵连娍的肩,转身出去了。 “你也出去吧。”万氏示意素嬷嬷。 素嬷嬷低头,退出门就看到李行驭在门口站着。 她吃了一惊,正要开口行礼,提醒屋内的万氏,李行驭一把长剑便抵在她脖子上了。 她看着李行驭冰冷嗜血的眼神,张着嘴巴却哑了声,下意识跪地求饶。 李行驭收回剑,指了指一旁,又走上前,到门边去听屋内动静了。 素嬷嬷不敢有违,赶忙站到那处去了。 “你坐下吧。”万氏面色和缓,看了赵连娍一眼。 “不必了。”赵连娍抬起下巴:“母亲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直说。” 她对万氏,没有太多的耐心,她不爱李行驭,更不可能讨好万氏。 “今日,成稷在侍郎府做下那样残暴的事,你有何感想?”万氏问她。 赵连娍不知她问这话是何意,只实话道:“没有太大感想。” 李行驭在她跟前杀人,她都看过好几次了,之前是惊恐,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更何况李行驭今日并未要人命,她能有什么感想? “你怎么能没有感想呢?难道你和他一样冷酷无情?”万氏一脸悲切地问她:“那姑娘,比你年纪还小,正跟花一样盛放的时候,突然瞎了眼睛,以后也不能找个好郎君过日子,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听母亲这么一说,是挺可惜的。”赵连娍直视着她,见她看过来眼神也无丝毫回避:“但母亲方才也说了,她之前许多次来家中小住,应当也是知道夫君的喜怒无常的。 但他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和夫君说那些,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她自找的。” “是不是因为,她说了你的坏话,所以你对她没有半生同情?”万氏盯着她问。 “母亲说错了,你觉得夫君惩戒她,是因为她说了我的坏话吗?”赵连娍笑了笑:“我在夫君心中,根本没有分量。 她被剜去双目的真正原故事,夫君选择了我,她在质疑夫君的眼光,惹恼了夫君。” 事实就是这样,她也不觉得她对李行驭重要到,别人说了她几句坏话,李行驭就会剜去别人的眼睛。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万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板起脸道:“不管是什么缘故,你作为妻子,就该劝着他一些,让他不要再做这些残暴无礼的事。” “夫君是什么脾气,母亲比我了解,规劝之事我做不到。”赵连娍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李行驭那狗脾气只要一上来,谁敢开口劝,就是撞在刀口上,她可不想找死。 “你做不到也要做,谁让你是他的妻子?”万氏口气强硬起来。 “母亲能劝得住他吗?”赵连娍忽然问了一句。 万氏转过目光:“我要是能劝得住,还用得着你?” “母亲生他养他,都劝不住他,何况是我?”赵连娍欠了欠身子:“这件事,我做不到,还请母亲恕罪。 我先告退了。” 她说着便往后退,打算离开。 “等一下。”万氏叫住她:“你对我这个婆母,就是这种态度?不怕我叫他休了你?” 赵连娍看她,倒是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若真是如此,我求之不得。” 她说罢了便走,不想再多言。 这些日子,她几乎摸清了李行驭的秉性,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以后甩不开李行驭。 李行驭他偏执又疯癫,在没有找到他口中的“阿年”之前,李行驭恐怕是不会放她这个“替身”走的。 她若提出和离,李行驭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她这几日病在床上也仔细想了,仇要报,但也要尽快想法子离开李行驭,否则越往后,越走不了。 万氏提出让李行驭休她,她当真是求之不得的。 不料一出门,便撞见李行驭阴沉的目光,他脸色很不好看,乌浓的眉目间像拢着一层乌云,阴鸷可怖。 赵连娍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绕过他要离开,却被他一把箍住手腕。 赵连娍挣了挣,他便加了力气,勒得她手腕生疼,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行驭手里松了松,拽着她大跨步往前走,他眼眸殷红,心中怒意翻滚,母亲说要他休她,她敢说什么“求之不得”? 他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第145章 阿娘和爹爹亲亲 赵连娍和李行驭二人一离开,素嬷嬷便快步进了屋子。 她光想着要对万氏说的话,脚下还踉跄了一下。 万氏气不顺,见状掀了掀眼皮,满面不悦:“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素嬷嬷脸色苍白:“奴婢方才被二爷吓着了……” “他如何你了?”万氏眉头皱了起来。 “二爷拿剑架着奴婢。”素嬷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阵后怕:“不让奴婢出声。” “他在门口听了?”万氏问。 “是。”素嬷嬷往前几步道:“老夫人,我看二爷这次,是动真格了。 后院里那么多,没见到哪一个能让二爷这么上心的。 二爷对二夫人那个女儿,也是真疼爱,一直抱着牵着,对二夫人也和善。 今日我在门口等着,二爷他放二夫人的孩子回院子去,还问了二夫人一声。 后来,二爷想拉二夫人的手,二夫人不肯,甩着脸子就躲开了,奴婢还以为,二爷会生气。 咱二爷是什么性子,奴婢难道还不知道吗?” “怎么?”万氏道:“他还上赶着赵连娍不成?” “那倒也没有。”素嬷嬷道:“但是二爷没恼,只是追上去拉住二夫人了,这不是二爷的脾气。” 万事捻着的念珠,一时不曾开口。 素嬷嬷又小声道:“老夫人,您要想着点。 当初二爷说,不会娶妻生子,会拿峥哥儿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 您看看如今,就差生个儿子了。 您得为峥哥儿着想啊!” 万氏脸色晦暗起来,抬起头顿了顿道:“当初他也就是那么一说,谁会在意? 他说要娶妻的时候,也是说他有他的道理,无关情爱,叫我们放心。” “那也不对。”素嬷嬷道:“二夫人才过门,二爷就让她们母女入了族谱。 倘若是假意娶妻,又何必如此?” 万氏沉吟了片刻道:“那你的意思是,要防备着赵连娍?” “奴婢以为,只要二夫人不生出儿子来,其实都好说。”素嬷嬷小心的道。 万氏抬眼看了她片刻,又垂下眼睛,脸上都是考量。 素嬷嬷默默闭上了嘴巴,她知道,老夫人不是个糊涂的,必然能拿主意。 * 明月院,每日都有人送新开的花来,有婢女在浇花,小葫芦守在一旁,拿着一个小小的花浇,像模像样的浇着花儿。 一抬眼,就见李行驭拉着赵连娍快步进来了。 “爹爹,阿娘!”小葫芦黑黝黝的眼睛瞬间亮了,又惊又喜。 爹爹和阿娘已经这么要好了吗?走路都要手牵着手。 但再仔细一看,是爹爹拽着阿娘的手腕,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阿娘也一样不太高兴。 她往前迈了两步,停下了小步伐,小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大大的眼睛眨巴着,可怜兮兮的。 “小葫芦。” 李行驭一见她欲哭不哭的,面上寒意顿时散尽,朝她伸手。 赵连娍见到女儿,也收了面上的反感与抗拒,露出一丝笑意来。 小葫芦站在原地没动,一双眼睛盯着李行驭牢牢握着赵连娍手腕的大手。 李行驭意识到之后,立刻松开了手,揽过赵连娍的肩:“小葫芦,来,到爹娘这里来。” “爹爹和阿娘是假的要好。”小葫芦一开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长长的黑睫沾了泪水,湿漉漉的,看着可怜极了。 “谁说的?”李行驭比赵连娍动作还快,上前蹲下拉过小葫芦:“爹爹最和你阿娘要好了。” 他见不得小葫芦受委屈,哪怕是一丁点也不成,一见小葫芦掉眼泪,他心都会抑制不住的窒一下。 他也不知是何缘故。 初见小葫芦时,他就觉得这小哭包与别的小孩不同,看着颇为顺眼。 后来见了几次,他很喜欢这个小哭包,干脆就连着赵连娍一起弄来,做自己的女儿了。 他本想着,将来他不喜欢这个孩子了,再让她们母女走。 但他似乎只想了那么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这么想过了,他真的把这个小哭包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爹爹骗人。”小葫芦哭起来:“你们两个明明都不要好……呜呜呜……你们都很生气……是故意……故意笑给我看……” 呜呜呜,她又不是小瞎子,也不是小傻子,她能看到的。 “不哭,不哭了。”李行驭将小葫芦抱起来,难得有些无措:“爹爹和阿娘没有骗你的。” 他说着看赵连娍,虽说如今小葫芦和他这个爹爹很是要好。但真哭闹起来,还是得赵连娍说了才管用。 “小葫芦,不哭了,来阿娘抱。”赵连娍抬手从他怀中将孩子抱了过来:“乖宝,不哭了好不好?” “你们都骗我,不是真要好,别人的爹娘都要好……呜呜呜……”小葫芦越哭越伤心,闭着眼睛谁也不理,泪水顺着小脸往下滚。 赵连娍看得心都碎了:“没有,哪有的事?” “小葫芦你看。”李行驭捉住她手,与她十指相扣:“你看爹爹和阿娘要好吗?” 赵连娍不愿,但硬被他拉着手,又看女儿实在可怜,便默许了:“小葫芦,你睁眼看看。” 小葫芦这才睁开眼睛,泪水涟涟地看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就在她眼前。 “现在信了吧?”李行驭替她擦去眼泪。 小葫芦啜泣着,将信将疑的将二人都看了一遍:“你们没有骗我?” “没有。”李行驭晃了晃与赵连娍紧扣在一起的手,之前没有留意,赵连娍手还挺柔软细腻的。 赵连娍很配合,同时看着小葫芦,只盼着女儿赶紧信了,好让她离李行驭远点。 小葫芦终于止住了哭泣,但还是有些不信:“爹爹,你和阿娘亲一亲。” “胡说什么?”赵连娍下意识呵斥。 小葫芦撇着小嘴又要哭。 李行驭皱眉看赵连娍,好容易才哄好了,赵连娍这是做什么? “阿娘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不可以在外面随便亲亲别人。”赵连娍柔和的给小葫芦解释。 “阿娘说,亲亲就是很喜欢很喜欢才会亲亲,这里又不是外面,我要阿娘亲亲爹爹……”小葫芦撇着小嘴,眨巴着清澈的眸子,又要哭出来。 “好,亲。” 不待赵连娍说话,李行驭揽过赵连娍的后脑勺,低头亲在她唇上。 他原本只想一触即分,但见赵连娍抗拒地后仰,他偏不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下撬开了她的齿关。 赵连娍吃了一惊,忙抬手推他。 李行驭见好就收,松开她,垂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潋滟的唇色,眸底暗芒涌动,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甚是愉悦。 第146章 说一辈子不会离开我 赵连娍心中愤恨,但亲都亲了,这会儿翻脸,只怕小葫芦又要哭,只能强忍着不用手去擦,一时羞恼的红了脸。 小葫芦见阿娘脸红了,爹爹也见了笑意,顿时也破涕为笑,踢腿挣扎着:“阿娘,我要下来。” 赵连娍俯身将她放在地上。 “我要自己去玩咯。”小葫芦推了赵连娍一下,又去推李行驭:“爹爹和阿娘在一起,我去园子里玩,你们给我生小弟弟。” “生什么小弟弟。”赵连娍脸更红了,心里也更气。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奶娘和婢女们也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她根本不想和李行驭过下去,她们都教了小葫芦什么? 回头李行驭不在,她非要寻个机会,好好训斥她们一顿不可。 正恼怒间,她足下忽然一空,抬眼便见李行驭完美的下颚线和下巴处青色的胡茬。 她下意识捉住了他的衣襟。 “好,爹爹听小葫芦的,你快些去吧。”李行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赵连娍挣扎了一下停住了,她要是挣扎起来,小葫芦保管又要闹着哭一通。 “阿娘和爹爹真好。”小葫芦笑拍着小手笑起来。 “你快去吧。”赵连娍催她。 “好。”小葫芦乖巧,当即便牵着奶娘的手去了。 走到院门处,还不放心回头看了看。 见自家爹娘还是方才的样子,都含笑目送她,她这才放心走了。 看着小葫芦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赵连娍立刻奋力挣扎起来。 李行驭将她抱紧,往屋子里走:“催着小葫芦离开,想不到娘子也如此主动。” “你放开我。” 路过多宝阁边,赵连娍一脚踹下去两个古董瓷器。 李行驭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往内间走。 “你要干什么!”赵连娍揪着他衣领借力,想挣脱他的怀抱。 奈何他的手臂如同铁铸的一般,牢牢掌控着她的身子。 李行驭将她丢在床上,覆了上去,也不说话,便扯她衣裳。 “你不要脸,登徒子!”赵连娍一边抢自己的衣裳,一边骂他。 “你我夫妻,你便是告御状,也是我的道理。”李行驭低笑,俯首去擒她的唇。 “啪!” 赵连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自己吓得愣住了。 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李行驭了,但还是将自己吓得不轻。 李行驭不躲不闪,似乎半分也不痛,眼尾红红,盯着她的唇继续吻了下去,仿佛挨那一巴掌的根本不是他。 赵连娍是真不愿与他做这事儿。其实,也不是为了所谓的贞洁。 她名声已经这样了,与李行驭也是夫妻,有这回事是合情合理的,她也不是矫情的人。李行驭虽然喜欢发疯,但模样俊,她也算不得吃亏。 问题是李行驭不让她吃避子汤。 她现在已经担心以后不能顺利的和李行驭一拍两散了,若是再来个孩子牵扯,只怕这辈子也不能摆脱李行驭。 她不想一辈子活在恐惧之中。 但不管她如何抗拒,终归不是李行驭的对手,一番折腾之后,凌乱的衣衫落了一地。 眼见着李行驭要得逞,赵连娍恼了,张嘴咬在他肩上,她使了全力,咬破了他的皮肉,却没能阻止他的动作。 他还是得逞了。 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李行驭在盛怒之中,几乎没有给她任何适应的时间,便强取豪夺,那一次起初她是特别痛的。 但这一次,在方才的挣扎之间,李行驭一直见缝插针的亲吻她,撩拨她,她也不是草木,自然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克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她只觉得羞愤极了,咬着唇哭起来。 李行驭满面薄红,脖颈处青筋暴起,赵连娍的哭声更惹得他兴起,他坐下双手掐着她的细腰,牢牢控制着她的节奏。 赵连娍纤细雪白的脖颈后仰,鬓上的钗环打得泠泠作响,加上她抑制不住的啜泣声,催得李行驭的动作更犹如疾风骤雨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李行驭终于停住,却依然覆着她不肯下来。 赵连娍连抬手推他的力气都没有,默默转过脸去不看他。 李行驭餍足地盯着她,心情颇为愉悦,抬手轻理她鬓边汗湿的发丝,掌心贴着她柔嫩的脸颊轻抚。 赵连娍半分不理他。 李行驭掰过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道:“母亲说,让我休了你,你说‘求之不得’?” “不然呢?”赵连娍气不过,反问:“你只把我当替身,又一直羞辱我,我难道还心甘情愿跟着你?” 她说着,又哭泣起来。 也是趁着李行驭心情好,她才敢这么说。 她不知,这个时候她的哭声对于李行驭来说意味着什么。 鸢尾花的香气就在鼻间萦绕,耳畔一模一样的啜泣声,叫李行驭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了反应。 他动了一下。 “你干什么!”赵连娍大惊失色,顾不上哭泣,举手无力的推了他一下。 李行驭低笑,拉过她的手贴在脸颊处蹭了蹭:“你说一辈子不会离开我,我便饶了你。” 赵连娍抿唇不语,她除非是和他一样疯了,才会不想离开他。 “看来,是我方才没有给够。”李行驭缓缓动起来。 “你别动。”赵连娍又落下泪来:“我说。” 李行驭筋骨分明的双臂撑在她身侧,俯瞰着她:“说吧。” 赵连娍转过脸去,闭着眼睛:“我一辈子都不回离开你。” “看着我说。”李行驭盯着她,发号施令。 赵连娍被迫转面对着他,睁开眼便是他促狭的笑,冷白精壮的胸膛,以及……她脸跟火烧过似的,红的几乎滴出血来! “说。”李行驭似乎找到了乐子,偏头盯着她,还在缓缓前进。 “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你。”赵连娍看着他,飞快的说了一句,只觉得脸快烧着了。 “你发誓。”李行驭猛地冲到了尽头。 “我发誓……”赵连娍闷哼了,音儿都带着哭腔了。 “好。”李行驭动作剧烈起来,语气含笑:“既然娘子如此深爱我,我又岂可辜负了?” 赵连娍才知上当,推他又推不开,恼的挠了他数下。 李行驭压根儿不在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赵连娍才得已清静,天已经黑了,不知道是不是门口有人安排,并没有人进来伺候,小葫芦也没有来打扰。 李行驭掌了蜡,回头看她。 有道是灯下观美人,之前他没有留意,赵连娍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卧于床榻之间,当真绝色,比之白日里宴席上看起来还更胜一筹。 他不禁又躺到她身侧,也不管床上处处都有的洇湿。 赵连娍下意识挪了一下,想躲开他,但身上力气似乎都被他抽去了,一点也提不出力气来。 李行驭霸道地揽过她:“这么怕我?怕不怕我将你在施连山府上藏钱范的事说出去?” 第147章 李行驭还要不要脸 赵连娍心中愤懑,脱口道:“那你怕不怕我把你私吞赃物、私藏铁矿的事说出去?” 话一说出口,她又后悔了。 因为李行驭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就好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呢,这会儿就阴云密布了。 看着他可怖的眼神,赵连娍瑟缩了一下。 李行驭忽然笑起来,大掌握着她脑袋揉了揉,像老虎摆弄着怀里的小白兔:“你自去说,左右这都是诛九族的罪,不仅你要跟着我死,平南侯府也要跟着遭殃。” 赵连娍咬着牙看他,她就说,李行驭怎么一点也不瞒着她,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李行驭瞧她愈发顺眼,凑过去抵着她额头轻蹭。 赵连娍皱眉躲开,李行驭这模样,哪里像传言中的杀神?简直像一条亲人的大狼狗。 不过,她可不会因为眼前李行驭的模样,就忘了他本性如何,她在他怀中,仍然僵着身子。 李行驭逗了她一会儿,起身抱起她:“沐浴去。” 赵连娍捂着胸口,羞愤极了:“放我下去,我自己来就行。” “哪里我没看过?”李行驭低头,不怀好意的上下扫量她。 赵连娍又是气又是羞,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 “我给你沐浴。” 李行驭俯身将她放进浴桶中,回身取了长巾来,果真给她洗起来。 但他到底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做起这件事来,并不像他挥剑那么挥洒自如,动作反而有点笨拙。 赵连娍被他拉来拉去的,只觉得他是将她当成了个玩具。 “好了。”李行驭自个儿也抬腿进了浴桶中。 赵连娍知道阻止不了他,也懒得开口,往边上缩了缩。 李行驭甚是满意,含笑看着她。 赵连娍叫他看得不自在,捂着胸口,弓着身子起身:“我先上……” 话未说完,她便惊呼一声。 李行驭抬手捉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水“哗啦”一声溅了一地。方才给她擦洗不过片刻,他便动了火了。 赵连娍一坐下,便察觉他不对,连忙挣扎着要起来。 李行驭到底要不要脸!第几次了! 但她早没有力气了,俯身靠着桶壁腿软的几乎坐下去,李行驭在后头一手捉着她双腕,一手捞着她腰身,嘭嘭之声不绝于耳,地上更是遍地是水,一片狼藉。 赵连娍又被他折腾了一通,已然不知今夕为何夕。 李行驭大概是良心发现了,给她洗净之后,还给她穿了身寝衣。 他抱着她到床边看了一眼,朝着外头招呼:“来人!” 十三跑到门口探头探脑:“大人。” “滚。”李行驭侧身不让他看怀里的赵连娍,抬脚踹他:“叫婢女进来。” 十三灵活的往后一躲,嘿嘿笑着答应:“属下知道了。” 片刻后,云蔓和云蓉进来了。看到李行驭抱着赵连娍,两人都低下头,不敢再看。 赵连娍侧脸对着李行驭的胸膛,她羞恼,却没有一丝力气挣扎。 “将床上被褥换了。”李行驭抱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云蔓、云蓉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去收拾。两人看到床上的凌乱痕迹,都羞得满脸通红。 赵连娍看到两个婢女红着脸抱着那些被褥走了,直羞愤欲死,脸红的几乎滴出血来。 李行驭俯身将她放到了床上,自个儿贴了上去,抱着她餍足的眯上眼,像吃饱喝足的大兽。 赵连娍只想等他睡着了,再离他远一些,奈何身上实在疲惫,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已是次日晌午。 她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犹如断开了重新连起来一般不适,小腹部更是又酸又疼,但睡了一夜,总归长了精神。 她坐起身,挑了幔账往外看,云蔓便迎上来了:“夫人,您醒了。” “嗯。”赵连娍挪了挪,抬起下巴,脖颈处都是李行驭留下的痕迹。 云蔓忙上前来扶她,看床上和浴室里的狼藉,再看夫人忍痛,就知道昨夜夫人必然是受苦了。 大人倒是神清气爽的,一早还赏了他们。 赵连娍在梳妆台前坐下。 “夫人。”云蓉走了进来:“您瞧。” 她手中捏着一个小纸头,举起来对着赵连娍。 赵连娍扶鬓的手放开,微微蹙眉:“哪里来的?” 这纸头,和昨日她在马车里发现的一样,大概是从一页纸上面撕下来的。 “奴婢早上去采买,在篮子里发现的。”云蓉将纸头递给她:“奴婢看上头有字,就拿来给夫人瞧一瞧。” 她是不认得字的。 赵连娍接过来展开瞧了一眼,直接上头写着“在下黄昏时分在既定之处恭候佳人”。 昨日回了院子之后,就昏天黑地的,她还未醒过神来。不看这纸条上的字,她都已经忘了马车上那字条的事了。 这人是谁?这是盯上她了? 她思量着,将纸头放在了梳妆台上,用指尖轻点着。 之前,她是不打算理会的这个登徒子的,但这人两日之内送了两张纸条,还盯上了她的婢女。若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她心中难安。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自己还好,有防备心,还有婢女跟着,她主要担心小葫芦也被盯上。 这个约,她得赴。 “娘子在想什么?” 李行驭伸手,一下抽走赵连娍指尖摁着的纸头。 赵连娍想夺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李行驭已然看了上头的字。 “有约?” 他眼神从纸头上移开,落在赵连娍脸上,冷冷如刀刃。 云蔓、云蓉吓得退了两步,跪了下来。 屋内似乎一瞬间冷了下来,赵连娍解释:“我也不知道这是谁放的。” “你不知道?”李行驭扬着纸条:“哪来的?” “是奴婢,奴婢早上去采买,回来在篮子里发现的。”云蓉磕头回话,几乎哭出来。 李行驭杀人如麻,她是打心底里害怕,生怕自己有一个字说的不对,就被李行驭给处置了。 李行驭见她不像是撒谎,这才慢条斯理的问:“还有上文?” 他问的是字条上的内容,他自然能看出来,“既定之处”是之前就约好的。 “还有一张字条,在马车上,昨日散席的时候我见着了,但不曾放在心上。”赵连娍实话说了。 她不知这人是谁,但肯定对她不怀好意就是了,她更担心的是小葫芦,干脆告诉李行驭,要是李行驭能出手解决,当然更好。 第148章 你总缠着我爹爹做什么 李行驭唤了十三,叫十三去马车里找纸条,他自己则撩袍坐了下来。 赵连娍不说话,李行驭也不说话,云蔓和云蓉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屋子里静悄悄的。 直至十四回来,将找到的小纸条递给了李行驭。 李行驭举起来看了一眼,朝着赵连娍道:“黄昏,我陪你去。” 他身姿挺拔,眼尾泛红,周身充斥着肃杀之意。 十三低下头,也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夫人的主意,主子这是已经动了杀心了。 “爹爹。” 小葫芦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见屋里情形不对,立刻停住了脚步,黑黝黝的大眼睛左右瞧了瞧:“你们……又生气了?” 眼看着她黑眸中泛起雾气,李行驭周身气势立刻收敛了,俯身去哄她:“哪有?是有坏人打你阿娘主意,爹爹和你阿娘商量,回头要去教训那人呢。” “真的?”小葫芦求证般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起身走近:“真的。” 小葫芦咯咯笑起来:“爹爹保护阿娘,太好了。” 李行驭见她笑,眸底不禁也有了笑意。 “爹爹今天不忙是不是?”小葫芦小手揪着李行驭的衣领,奶声奶气地问他。 “这会儿不忙。”李行驭抚了抚她小脑袋:“怎么了?” “爹爹带我去园子里玩好不好?我想学练功。”小葫芦抱着他脖颈撒娇。 李行驭几乎没有停顿:“好,走。” 他当即便抱着小葫芦出去了。 “别跪着了,都起来吧,替我梳头。” 赵连娍招呼云蔓、云蓉。 她得去园子里看着,李行驭带孩子没个数,也不管什么脏的累的,他都会让小葫芦接触,她实在不放心。 等她赶到园子里时,李行驭已然带小葫芦练上功了。 之前,李行驭是起了叫小葫芦每日清晨跟着他练功的心思,但小葫芦太小了,那么早起来哈欠连天的,他也心疼,只坚持了两日便放弃了。 但闲暇时,他都会教小葫芦习武,女儿家学点防身的本事要好一些,就算不能防身,总能强身健体。 小葫芦身子弱,在他看来,就是缺乏锻炼。 赵连娍见小葫芦小胳膊小腿的,一板一眼跟着李行驭做动作,不叫苦也不叫累的,确实是很喜欢学武,她不禁站住脚笑了。 李行驭也有耐心,每一个动作都会仔细纠正小葫芦,不厌其烦的教她许多遍,直至她熟练掌握。 赵连娍在一旁看着,抛却别的不谈,李行驭确实是一位好的父亲。 “小叔。”李宝峥手持一把小巧的铁剑走了过来。 温雅琴躲在花丛后,看着李宝峥走近,嫉恨的目光在赵连娍和小葫芦身上来回转着。 她是见李行驭在教小葫芦功夫,特意去将自家儿子叫来的。她心里有埋怨,李行驭自家亲侄子不好好调教,反而去教外面那个丫头片子,从娶了赵连娍之后,李行驭是越发不如从前待他们母子好了。 李行驭和小葫芦齐齐朝李宝峥看过去。 这一刻,赵连娍居然在这一大一小父女两人的脸上找到了相似之处,小葫芦的鬓角与挑起的眼尾,竟与李行驭十分神似。 她未曾往深处想,只当是巧合,要么就是谁养像谁。 “叫哥哥。”李行驭拍了小葫芦一下。 李宝峥之前对小葫芦一直很不友好,总是很厌恶,恨不得揍她一顿的模样。 小葫芦有点害怕李宝峥,往他身旁躲了躲,怯怯地喊了一声:“哥哥。” “小叔,我想跟你学练剑。”李宝峥不理会小葫芦,径直对李行驭开口。 小孩子比大人更直接,他厌恶赵连娍和小葫芦,便厌恶到恨不得杀了她们,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地步,更别说是理会小葫芦了。 “峥哥儿,妹妹叫你,你为何不应?”李行驭皱眉。 李宝峥看了小葫芦一眼,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好。”李行驭拍了拍小葫芦的肩:“你先去找阿娘。” 赵连娍朝小葫芦伸手,小葫芦一步一回头的走到赵连娍身边。 赵连娍蹲下身,牵着她的手给她擦汗,小葫芦却还是盯着李行驭。 赵连娍站起身来,小葫芦委屈地抱着她的腿,挨着她,很是难过。 那是她的爹爹,凭什么要陪李宝峥啊。 但她怕爹爹不喜,心里不高兴也不敢说,只是偷偷的委屈,又忍不住回头看李行驭。 “小葫芦,咱们先回去吧好不好?”赵连娍察觉她情绪不对,俯身抱起她:“看你,出了一身汗,正好回去沐浴。” “不要。”小葫芦摇头,又看李行驭:“我要等爹爹教好了哥哥,再陪我。” “不热吗?”赵连娍抱着她颠了颠。 “不热。”小葫芦摇头,盯着李行驭:“我要等爹爹。” 赵连娍只好由着她。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李行驭教了李宝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见小葫芦眼巴巴的看着他,便要打发了李宝峥去。 李宝峥却不肯走:“小叔,娘说你蹴鞠和马球打的也好,你教教侄子吧?” “你不是不爱这两样吗?”李行驭垂眸看他。 李宝峥心里怕他,定了定神才道:“之前侄子年纪小,不喜欢,现在想试试。” 娘交代了,要他一定缠住小叔,不让小叔陪那个野丫头。不然小叔就会抛弃他们,抛弃这个家,带着那个野丫头和她的阿娘一起离开。 李行驭正要答应,小葫芦“哒哒哒”跑上前,拉着他的手指:“爹爹。” 李行驭低头看她,眼神不经意间便柔和下来:“怎了?” “爹爹陪了哥哥好久了,爹爹轮到陪我了。”小葫芦晃着他的手撒娇:“爹爹你说对不对呀。” 她小脸奶白,嗓音稚嫩,实在惹人喜欢。 李行驭舍不得拒绝她,蹲下身将她抱起来,笑着答应:“好,爹爹陪小葫芦。” “小叔,我要你陪我。”李宝峥见状,上前扯着李行驭的衣摆。 小葫芦让他嫉妒,小叔对他虽然很好,但远比不了小葫芦,比如娘所说的,他长这么大,小叔从来没有抱过他。 现在,却一天到晚抱着小葫芦这个野丫头。 “峥哥儿,你先休息一下,我陪妹妹一会儿,再教你蹴鞠。”李行驭低头抚慰他。 李宝峥却不依:“我不累,小叔现在就教我吧,走吧,我们到草地那里去。” 小葫芦伏在李行驭肩头看他,顿了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问:“哥哥,你总是缠着我爹爹做什么?你自己没有爹爹吗?” 她本是童言无忌,殊不知这话可捅了马蜂窝了。 李宝峥还未有所反应,温雅琴就哭着从花丛后跑出来了。 李宝峥见状立刻明白过来,一把丢开手里的小剑,咧嘴朝天大哭起来。 第149章 暧昧痕迹 “峥儿,到娘这里来……”温雅琴哭着朝李宝峥伸出手。 “娘……”李宝峥哭着扑进她怀中。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别提多伤心了。 李行驭皱眉,眸底隐着几许很不常见的无奈。 小葫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紧紧抱着他的脖颈,害怕地看那母子二人。 赵连娍上前,伸手去抱小葫芦。 小葫芦回头看是她,扑进她怀中红了眼圈:“阿娘,我害怕……” 她只说了一句话,温雅琴和李宝峥就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如果只是李宝峥哭,她还没有这么害怕,但温雅琴是大人,也跟着哭,这事情就严重了。 “不怕,阿娘在呢。” “不怕。” 赵连娍和李行驭齐齐开口。 李行驭往前一步,挡在赵连娍母女跟前,还不忘回头抚了抚小葫芦的脑袋。 小葫芦一下安心了不少,乖乖偎在赵连娍怀中。 温雅琴见他们母子都哭成这样了,李行驭还有心思去关心小葫芦,都没有开口问过他们,不由哭着道:“我苦命的儿子啊,你才出生没多久,你爹就离我们而去了…… 这么久了,你没有爹爹疼爱,如今还被人拿来嘲笑,我们母子啊,怎么这么命苦……” “大嫂。”李行驭顿了片刻开口:“小葫芦年纪小,只是无心……” “什么无心……”温雅琴哭着道:“大人不说,小孩子哪会说这些话,可见有些人私底下是怎么嘲笑我们的…… 抢了我们的小叔,自己才有爹几日啊?就来嘲笑我们了……” 小葫芦吓得哭起来:“阿娘,我没有……” 她只是想要爹爹陪,没有要嘲笑李宝峥。 “阿娘知道,小葫芦不怕。”赵连娍绕过李行驭,抱着朝着温雅琴福了福:“大嫂,这件事是我没有教好小葫芦,我给你和峥哥儿赔罪了。 实在对不住,小葫芦,跟大伯母和哥哥说对不起。” 小葫芦长睫沾着泪水,小嗓音带着哭腔,却还是忍着哭道:“大伯母,哥哥,对不起。” 温雅琴瞧见赵连娍脖颈处的暧昧痕迹,火气一下从心头窜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这般说我家峥哥儿,以为赔个罪就没事了? 峥哥儿,我们走,去找你祖母去!” 赵连娍还特意跑到她跟前来了,这是炫耀给她看? 这件事,关系到她的亡夫,她去哭一哭,万氏绝不会轻饶的,怎么也要叫小葫芦吃点苦头。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就要跟上去。 她没有看李行驭。有了小葫芦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遇事自己解决。 虽然知道,温雅琴是故意作弄,但小葫芦说的话,也确实有问题,被温雅琴抓住了把柄。 她得解决这个问题。 “你去哪?”李行驭拉住她。 “带小葫芦去赔罪。”赵连娍没有抬头看他。 “你带小葫芦回院子去。”李行驭松开了手:“母亲那里我去。” 赵连娍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用。” 李行驭不疯的时候,倒还算有担当。 “十四。”李行驭唤了一声。 十四立刻上前行礼:“夫人,属下护送你和姑娘回院子。” 赵连娍顿了顿,不曾言语,抱着小葫芦往回走了。 或许,李行驭和万氏他们之间,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 李行驭既然要解决,那就让他去吧。镇国公府的破事,她也不想掺合。 “阿娘。”小葫芦担心李行驭,小声问她:“爹爹会不会被祖母训斥呀?” “不会的。”赵连娍宽慰她:“就是训斥几句,也没关系,毕竟祖母是你爹爹的阿娘。 阿娘不也训斥过你吗?” “可是,阿娘训斥我,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小葫芦两只小手互相攥着:“今日,是我说错了话,爹爹要代我受训斥。” “今天的事,小葫芦确实说错了话,哥哥没有爹爹,是伤心的事,小葫芦下次不可以再提了。”赵连娍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但是,你也不要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特别的愧疚自责。 方才,阿娘已经带你给他们赔罪了,这是一句话的事,远没有到要去祖母跟前那么严重的地步。” “那大伯母为什么要那样做?”小葫芦清澈的眸子望着她眨呀眨。 “你说呢?”赵连娍问她。 小葫芦想了想道:“大伯母和哥哥好像都很讨厌我,大伯母是不是故意的?” “嗯。”赵连娍抚了抚她脑袋:“不用怕,做错了事情我们承认。但是,别人反过来利用这件事情欺负我们,那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你爹爹不去,阿娘也会护着你的。” “我知道。”小葫芦伸出小手抱着她脖颈:“以前,我没有爹爹的时候,都是阿娘保护我,阿娘最勇敢了。” “小骗子。”赵连娍笑骂了她一句。 “阿娘,你这里怎么了?”小葫芦小手戳着她脖颈上的痕迹:“是不是受伤了?痛不痛啊?” 赵连娍脸一下烫起来,拉开她小手:“不小心碰到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要不要请大夫呀?”小葫芦不放心,白嫩的小手无意识的拽了一下她的衣领,夏衫轻薄,衣领下的痕迹比脖颈处更密集:“哎呀!阿娘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惊呼。 十四跟在后头,任他再严肃也忍不住想笑。 他和十三负责跟着主子,昨儿个其实他们特意躲远了些,奈何习武之人耳力好,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的,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小葫芦懵懂的追问,再看夫人窘迫,实在有趣。要是十三在这里估摸着早就忍不住笑了。 “没事,你别管了。”赵连娍手忙脚乱的掩住衣服下的痕迹,心里将李行驭骂了八百遍。 小葫芦偏着脑袋,还要再问。 赵连娍先道:“这几日,奶娘说你很乖,表现很好,娘等会给你一颗糖好不好?” “真的?”小葫芦乌黑的眸子瞬间亮了:“是什么糖?” 她立刻将要问的话而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想吃什么糖?”赵连娍笑问她。 小葫芦转了转黑眸:“松子糖?” “可以。”赵连娍准了她。 李行驭一去,别人不曾再回来。 将近黄昏时,十三回来了:“夫人,主子让您现在动身去悦己茶楼。” 他说着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赵连娍脖颈上的痕迹,偷偷发笑,主子果真和他所想的一样,狂野的很。 “好。”赵连娍思量着道:“云燕,你留下守着小葫芦,记得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她去悦己茶楼,那边有李行驭的人,倒是不怕什么,只担心小葫芦有什么危险,毕竟今日才得罪了温雅琴。 云燕答应了。 十三道:“夫人放心,主子安排了人暗中守着姑娘。” 赵连娍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第150章 李行驭的枕边人 悦己茶楼在帝京城所有的茶楼里,是首屈一指的,这里头往来的,无一不是达官贵人。 赵连娍从马车中探头看向四周,夕阳之下,街道上行人如织,商贩穿梭,热闹非凡,看起来很寻常,也没有发现李行驭的人在什么地方。 她矮身出了马车,云蓉忙上前扶着她。 “李夫人?” 一个生的白净俊秀的小厮迎上来,朝她行礼。 赵连娍看到那个小厮,眉头微蹙,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又想不出来。 “夫人请随我来,我家主人在楼上恭候。” 小厮抬手。 “你家主人是?”赵连娍忍不住问了一句。 “夫人见了,自然认得。”小厮微笑着回答。 赵连娍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悦己茶楼的门脸,抬步往里走。 云蔓、云蓉自然要跟上去。 那小厮却拦住了她们:“二位姐姐,请留步,我家主人只请李夫人一个人进去。” 云蔓和云蓉不由看赵连娍。 赵连娍回头吩咐:“你们先在门口等我。” 如此的鬼鬼祟祟,她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小的给夫人带路。”小厮上前引路。 赵连娍跟着他,一直走到三楼。 小厮在天字甲号门口站住脚,朝这里头小心翼翼地道:“主人,您的客人到了。” “请她进来。”一道清朗的男音传出。 赵连娍又觉得耳熟,这门里的人,她一定认得,但应该是上辈子认得的,所以一下想不起来是谁。 “是。”小厮答应了一声,推开了门。 雅间内悬着半透的幔帐,一个人影坐在幔帐后的桌边,身形清瘦。 赵连娍上前,挑开了幔帐,看清了眼前人的脸,她心剧烈的跳了一下。 她果然认得这个人!化成灰也认得! 但她出口说的却是:“阁下是?” 这人叫崔守云,是朱曜仪的幕僚,如今在太子手下当差,且还颇得太子重用。 当然,是朱曜仪派他去太子那边的。 上辈子,朱曜仪对平南侯府所做的那一切,有一半是崔守云的功劳,他在背后出了不少主意。 别看崔守云身量不高,白白净净很是无害的模样,其实是个诡计多端的,他和朱曜仪是一路货色,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崔守云有一大癖好,就是好色,尤其爱美人,但凡是他看上的女子,用尽手段也要弄到手。 上辈子,她被朱曜仪囚在后宫时,崔守云也曾打过她的主意。 她恨透了这些畜牲,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她知道,朱曜仪是个变态,一直不碰她是嫌她被别人碰过,但朱曜仪绝不能忍受别人打她的主意,朱曜仪就是这么变态。 她便利用这一点,借朱曜仪的手除去了崔守云。 没想到,这辈子见面这么早。 崔守云应当是昨日在施府见到了她,想打她的主意。 “在下崔守云。”崔守云起身,彬彬有礼的对着赵连娍施礼:“夫人请坐。夫人不记得我了?” 他看似有礼,实则一双眼睛已经将赵连娍稠丽的小脸看了又看。 赵连娍摇了摇头,迷惘地问:“我们见过?” “之前,您和宁王殿下还未定亲的时候,我曾陪太子殿下去过贵府。”崔守云一把抖开折扇,笑着解释,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是吗?”赵连娍含羞低下头:“不知,崔先生找我来,有何事?” “不是说了赠金吗?”崔守云拉她手:“夫人请过来看。” 赵连娍忍住甩开他手的冲动,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处摆着几个小木箱。 “夫人请打开。”崔守云侧眸看她一眼。 赵连娍没有甩开他,他的判断没错,赵连娍在外面随随便便就给人生了孩子,果然是个好勾搭的。 赵连娍趁机抽回了手,走过去打开了一个小木箱,里头是一个一个小金元宝,金灿灿的直晃她的眼睛。 她眼睛亮了。 这些金子,足够她开铺子做本钱了。 她大概猜到了崔守云的想法。崔守云觉得她好勾搭,想将她勾到手玩弄,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毕竟,她如今是李行驭的妻子。 “无缘无故的,崔先生为何要赠我这么多金子?”她酝酿好情绪,转过脸去,一脸娇羞地问崔守云。 她脸上飞着红霞,心里却飞快的盘算起来。崔守云如今算是太子的人,她若是弄死崔守云,太子肯定要追究,那就等于给自己树了一个强劲的敌人,不值当。 看来,想除去崔守云,还是得靠李行驭。 “金子赠佳人嘛。”崔守云又走上前。 赵连娍装作没看到,躲开了他的手,在桌前坐下:“崔先生还精于茶道呢?” “略通而已。”崔守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提起茶壶斟了一盏茶:“夫人尝尝。” 他将茶盏递过来,赵连娍伸手去接,又被他趁机摸了摸手背。 赵连娍忍住将茶水泼在他脸上的冲动。 “夫人这脖颈处是怎么了?”崔守云诧异地看着她,明知故问,实则是含了调戏的意思。 赵连娍听他这样问,忽然掩面哭起来。 “夫人哭什么?”崔守云不解,心里头却一阵窃喜。 赵连娍进来了,没有走,被他拉手也没有反抗,现在还在他面前哭。看情形,今日这好事是十拿九稳了。 “没什么。”赵连娍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将衣领往上提了提:“家夫……” 她没有说完,其意却明显,李行驭粗暴,她脖颈上才会有这样的痕迹。 话说回来,李行驭也确实没有多温柔就是了。 崔守云怜惜地望着她,叹了口气:“夫人之美貌,为我生平仅见。 李大人那人,惯来残暴,想也知道必然不懂得怜香惜玉。” 赵连娍垂下眸子,默然不语。 崔守云盯着她的脸,接着道:“若夫人能离开他,我愿意娶夫人为妻。” 这话,他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自然是用来哄哄赵连娍的。 “他那人,崔先生想必也知道,除非是我死了,否则他不会放我离开的。”赵连娍低头,黯然伤神。 这情绪里,倒是有几分真。 “夫人若是肯听我的,我有法子除了他。”崔守云拉过她的手:“到时候你做了我的夫人,我们双宿双飞,永无后患。” 赵连娍暗暗冷笑,果然,崔守云除了打她的主意,还想替朱曜仪除去李行驭。 她怎么也算是李行驭的枕边人,自然极有利用价值。 第151章 洗干净点 “先生说的哪里话?”赵连娍一脸惊恐地起身:“若无旁的事,我先去了。” 她自然要展现出对李行驭的害怕,崔守云才更相信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李行驭。 “夫人怕什么?”崔守云起身拦住她去路:“不瞒夫人说,我如今是当朝太子跟前得力的谋事。 太子殿下无论何事都会找我去商议,夫人担心太子殿下不是武德司统领的对手吗?” 赵连娍垂眸不语,但看着却是有所意动的。 崔守云进而道:“夫人是觉得,我不如武德司统领?” “怎会?”赵连娍忙道:“家夫何能及君也?” “那不就是……”崔守云抬手拉住她的手。 赵连娍一直留神外面,瞧见幔帐外高大的人影,心中一惊,便将手往回抽。 这手她还要呢! 崔守云却以为她是假矜持,牢牢握着她的手腕不松。 “呲——” 细微的裂帛之声传来,赵连娍侧眸,见见锋利的剑刃刺破幔帐,直冲着崔守云手腕处而来。 她惊呼了一声。 崔守云下意识将她手腕握得更紧,看向剑来处,瞳孔猛地一缩,他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手腕处一凉。 赵连娍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血淋淋的手,吓得连连后退甩手,却怎么也甩不开手腕上那只断手,直吓得哭起来。 崔守云断腕处血流如注,这时候才感觉到疼痛,抱着手臂大喊:“来人,来人!” 李行驭一剑劈了幔帐,便见赵连娍挨在墙边,连连甩着手,脸都吓白了,不过倒还算是有几分志气,没有尖叫,但也吓出了眼泪。 “出息。” 李行驭大步迈过去,拽过她手臂,一剑挑开那只断手。 赵连娍看着那只断手掉在脚边,蹦着往他身后躲,但见他嘲讽地勾着唇角,不由僵住身子站直,不敢再靠近他。 “‘家夫何能及君也’?”李行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赵连娍咽了咽口水,垂着眸子解释道:“我只是想诓骗他多说些话……” 她以为,李行驭是派人受在了这里,没想到他是亲自来的,早知道她就不说那句话了。 此时,崔守云那个清秀的小厮带着七八日侍卫进来了。 崔守云是太子看重的人,出门自然有侍卫相护。 小厮一见自家主人受伤了,不由大惊:“大胆,敢伤我家主人,快将这人拿下!” 李行驭因为看着赵连娍,所以是背对着外面的,听闻有人要捉他,他缓缓转过身来。 崔守云脸色煞白,疼出了一身的汗,理智却还在:“走,走,去医馆!” 李行驭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血,他怕李行驭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剑砍在他的脖梗上,让他做了剑下冤魂。 开玩笑,李行驭剑下死的人不计其数,也没见陛下真的追究过,他可不觉得太子比陛下更强。 这该死的赵连娍,原本以为她是个好勾搭的当妇,谁知她竟然会给李行驭告密,这两人分明是事先说好的,否则李行驭怎会来的这样快? 这仇他先记下了,后面再慢慢算,现在他必须尽快离开,再继续留在这里,就算李行驭不砍他,他也要流尽鲜血而亡。 小厮叫李行驭的气势吓了一跳,一看自家主人的脸色,自然也明白过来,连忙招呼:“快,快扶主人出去。” 不过一瞬间,一众人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屋内只余下赵连娍和李行驭两人。 李行驭回头继续看赵连娍。 赵连娍定住神,指了指角落里的木箱:“他带来的金子在那里。” 不对啊,李行驭竟然没有一剑杀了崔守云,只是砍下了他的一只手,这不是李行驭的行事作风。难不成李行驭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她想不通。 李行驭抬起剑,指了指一旁的铜盆,眸中不无嫌弃:“手洗干净。” 赵连娍听话的去洗手。 李行驭走过去,用剑挑开了堆在上头的两个小木箱,露出里头金灿灿的小元宝。 他抬剑劈了下去。 一声轻响,一只小元宝被一劈两半,赵连娍忍不住看了一眼,切口平整,跟外头一模一样,全是真金。 她心忍不住悸动了一下,这么多金子啊! 李行驭嗤笑了一声:“倒是舍得下本钱。” 他侧眸看赵连娍。 赵连娍起身,擦干净手站在一边。 “十三。”李行驭唤了一声。 十三应声而入:“主子。” “搬走。”李行驭一挥长剑,将剑插回了鞘中。 “是。” 十三答应了一声,便招呼人进来。 “夫君,等一下。”赵连娍鼓足了勇气开口。 李行驭转眸看她,没有言语。 赵连娍心“噗通、噗通”直跳,却还是忍着紧张道:“今日这事,也有我的一半功劳。” 李行驭打量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望着她:“所以呢?” “这是不是……”赵连娍看了一眼那几个箱子:“该有我一半?” 十三听的既替她紧张,又觉得兴奋,他就知道,赵连娍能让他们家主子那么狂野,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这不就是吗?谁敢跟他们家大人讨价还价要求分赃?也就赵连娍了,他太想看看自家主子要怎么回答了。 “你要金子做什么?”李行驭皱眉看赵连娍。 赵连娍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没有人会嫌自己钱多吧……何况我没有什么钱……” 她说的是实话。 母亲倒是给了她不少嫁妆,但那是母亲对她的一片心意,没到绝境,她不可能变卖那些东西的。 手里的银子也确实不够拿来开一家铺子。 “成亲那日,不是给了你一箱东西么?里面有银票。”李行驭提醒她。 赵连娍头埋得低低的,语气也可怜兮兮的:“那是夫君的东西,我不敢胡乱用了。” 她知道,李行驭喜欢她的声音,每当她哀求时,李行驭总会对她百依百顺。 果然,李行驭盯了她片刻,轻笑了一声:“给你一半。” 十三暗暗惊奇,啧,赵连娍不愧是和主子有了夫妻之实,主子就是惯着她。这要是换个人,此刻恐怕早就没有命在了。 赵连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下,开铺子的钱有了,要开个什么铺子,她之前还没研究好。 晚些时候,她回去仔细考虑考虑。 十三带着人将东西搬了出去。 李行驭拉过她往外走。 出了雅间,就觉得外面气氛不对——外面静悄悄的。 茶楼虽然是雅致的地方,但窃窃私语还是有的,尤其是楼下的大堂里,时常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说话,绝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赵连娍有心想看一看,大堂里到底怎么回事,奈何李行驭拉着她,走在她外侧,她没有机会看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52章 食髓知味 跟着李行驭拾阶而下,直至一楼大堂,赵连娍这才看清情形。 只见茶楼大门处,站着一排面色肃杀的武德司下属,一个个手持利刃,目露杀意。 早就下了楼的崔守云,被拦在门口出不去,那个样貌清秀的小厮和几个侍卫,都蹲在角落里,手里的武器则扔在了一旁的地上。 外头,一个围观的人都没有,店里掌柜的和小二都躲在柜台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武德司的人办事,谁敢看热闹?说不得就是找死,可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崔守云已经脸白如纸,手死死捂着断腕处,那血却仍然止不住,滴得门口地上鲜红一片。 “李大人!李大人饶命!” 看到李行驭出来,他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对着李行驭磕头。 他真是悔不当初,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他以为李行驭必然不会好好对待赵连娍,他此番必然能得手,还能得到李行驭枕边人的支持。 不料赵连娍这个贱人,跟谁都能好起来,竟然连疯起来六亲不认的李行驭都能与她这般恩爱,看着两人牵手从楼上下来,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是没什么活路了。 倘若李行驭不在乎赵连娍还好,怕的就是李行驭还在兴头上,他打赵连娍的主意,这是上赶着找死。 李行驭走上前,低头俯视着他,漫不经心:“你带来的金子,我收下了,看在你如此诚恳的份儿上,就祸不及你家人了。” 他矜贵冷漠,说话不疾不徐,像闲聊,更像施舍。 崔守云求饶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抬头看了他一眼,终究颓然的跪趴了下去。 李行驭已经说饶了他的家人,他若再纠缠,只怕李行驭火气上来,直接将他家中老小也斩草除根了。 他忽然丧气了,知道自己逃不掉,必死无疑了。 赵连娍盯着颓然的崔守云看了片刻,心底没有半分同情。这是崔守云应得的,比起上辈子平南侯府众人的遭遇,这已经算是便宜崔守云了。 崔守云死了,朱曜仪那边也会受到打击,接下来的时间,朱曜仪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盯着她这边了,因为他在太子那里没了眼睛,很多事情就不是那么好算计的了。 没有什么比趴在地上等死更煎熬的了,尤其是等着自己的血流干净。 崔守云就是这样死的。 十三上去用剑捅了桶崔守云,崔守云毫无反应。 十三朝着李行驭道:“主子,人死了。” 赵连娍看着这一幕,心中很是痛快,上辈子,崔守云和平南侯府无冤无仇,却躲在暗处算计祸害了整个平南侯府,这辈子,崔守云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而且,崔守云的死和她没有关系,都是李行驭做的,无论是太子还是朱曜仪,想算账都找不到她头上,她对此甚是满意。 李行驭没有多言,当先出了茶楼。 赵连娍出门之后,便上了马车,才坐下抬起头便吓了一跳,李行驭竟也跟上来了。 她不由满心警惕,他怎么不骑马?跟上来做什么? 李行驭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赵连娍不敢造次,往边上挪了挪。 “关于崔守云,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李行驭靠在马车壁上,老神在在地望着她。 赵连娍应当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他娶赵连娍,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缘故。 赵连娍犹豫了一下道:“崔守云是太子的人。” “我知道。”李行驭偏头望着她:“太子谋士。” 赵连娍诧异,李行驭知道是太子的谋士,还随便把人杀了?他杀人杀疯了?不管是谁的人都敢杀,当真是一心向着陛下? 可向着陛下,他就不该将铁矿和那些金银财宝私藏着吧?所以,李行驭到底想做什么? 李行驭眉目含笑点点笑意:“还有呢?” 赵连娍叫他笑得毛骨悚然,也不敢有所隐瞒:“他是朱曜仪放在太子身边的人。” 李行驭探究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他也才查出眉目而已。整个大夏,他的情报是最快最准的,就算是老皇帝,也无法跟他相较。 赵连娍一介女子,且还整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还有朝堂上那些官员的所作所为,有一些他是有所耳闻的,有一些则是闻所未闻。那些老狐狸实在是太狡猾了,想要抓住他们的把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连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做梦……梦到的……”赵连娍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勉强能蒙混过关的理由。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而来的吧?且不说李行驭信不信,李行驭可别将她当成什么妖魔鬼怪给杀了。 退一步说,她害怕李行驭,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又怎么可能对他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秘密? “说实话。”李行驭姿势没变,仍然像方才那样看着她,眼神却一瞬间冷了下来,眸底隐有嗜血之意。 “是实话。”赵连娍眼圈一红,清软的嗓音带上了哭腔。 李行驭还想再逼问几句的,见她要哭,便将话儿咽了下去。 赵连娍见他不追问了,也不真哭,默默地窝在角落里不吱声。 随着李行驭回了镇国公府,李行驭想起来叮嘱她道:“下回看到大嫂,你离她远一些,也不要让小葫芦和峥哥儿走近,可记住了?” “记住了。”这话,赵连娍不敷衍,点头答应了。 她不知李行驭去定意院,在万氏面前是怎么说的,但能让李行驭这样叮嘱她,事情必然严重,她不敢有半分懈怠。 “倒是乖巧。”李行驭抬手,在她脑袋上抚了抚,心底热了一下,眸底闪过淡淡的暗芒。 赵连娍只觉得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想躲开他手又不敢,任由他在脑袋上摸了一会儿。 李行驭下了马车招呼她:“跟上来。” 赵连娍不知他有什么事,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进了院子,又进了屋子。 “你们都先退下。”李行驭吩咐了一句。 十三和云蔓他们都退下了。 李行驭拽过赵连娍的手腕,将她拉进内间,推到床上便覆了上去。方才赵连娍在马车上那样乖巧,分明就是勾引他。 这种事情,食髓知味,有一就有再。他向来恣意,从有了第一回之后,他便不打算克制自己了。 赵连娍意识到他的意图,惊恐地推他:“李行驭,青天白日的,你干什么!” 这个疯子,狗东西,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第153章 哭着挠他 李行驭不理会她,只埋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不等你的‘阿年’了么?”赵连娍推着他胸膛,几乎哭出来。 从昨日到今日,她都没睡几个时辰,腰酸背痛的累极了,李行驭当真没完没了! 李行驭亲吻她的动作停住,长指捏着她两腮,双眸猩红,周身布满戾气:“阿年死了!你若再提她,就去陪她!” 他说罢,一把甩开赵连娍,起身拂袖而去。 赵连娍逃过一劫,捂着心口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也未曾叫婢女进来,她自个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取了笔墨,又找了之前想开铺子分析的纸张,翻看了半晌。 最后在茶铺和酒铺间,选择了酒铺。 大夏人爱茶,但没有到必不可少的地步,且茶饼制作繁琐,她毫无经验。 酒是许多人的爱物,会喝酒的人,顿顿都少不了,婚丧嫁娶也都离不开酒,这门生意比茶吃香。 且她父亲从前一个手下,家里再无别人,有一本祖传的《酿酒经》,临死时交给了父亲,说是祖传的,他也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书就给父亲留作念想。 她从前无事可做,曾翻出来看过,还照着上头的法子学着自己酿过酒。只不过那时候,她还算是个孩子,做什么也没什么长性,玩了两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酒,自然也没有酿成。 她盘算了一会儿,旁的倒也没有什么难的,只是掌酝司那里需得走动,大夏对酿酒的管制极为严苛,若是不得到掌酝司的许可,私自酿酒便是犯法,五斤以上便要杀头的。 “云蓉。” 她搁下笔,唤了一声。 “夫人。”云蓉应声而入。 “把这收拾一下,晚饭摆进来吧。”赵连娍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身上累得很,明日还得去掌酝司走动,另外还要回一趟娘家,将《酿酒经》取来。 接下来还要看铺面,买铺面,预备东西,杂乱的事务可就多了。 “夫人不等大人吗?”云蓉小心地问。 她以为,赵连娍和李行驭那样好了,定然恩爱,不禁提醒。 “等他做什么?” 赵连娍听到李行驭便堵心,要真是和李行驭一张桌子,她只怕是吃不下饭。 云蓉见她不高兴,也不敢再问。 晚饭摆上来,赵连娍疲乏,草草吃了几口,沐浴过后便歇下了。 * 夜幕下,武德司所灯火通明。 李行驭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听副统领樊正学与几名得力手下坐在桌边,商讨事情。 “樊副统领,您夫人来了!”外头有人通禀了一声。 屋内众人轰然一笑。 樊正学有个夫人,看他看得紧,但凡是晚回去了一会儿,便要寻到武德司所来的。 樊正学也受管,每每都会随着妻子回去。 “统领,诸位同僚见笑了。”樊正学朝着众人拱手,笑呵呵的往外去了。 众人也习惯了他如此,樊正学待妻子,向来宽容,也从不怕人笑话他惧内。 李行驭不知怎的,便想起赵连娍来。她和他同房都那么不情愿,必然是不会来寻他的。 樊正学走后,李行驭便频频出神,一众下属也觉得他情形不对,便提议次日再议。 李行驭准了,当即策马回了镇国公府。他迫切的想见到赵连娍。哪知进了内间,就看到赵连娍窝在床最里侧,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他一把将手里的官帽丢在一旁,赵连娍却毫无反应。 他有点恼了,踢开鞋子上床,将人蛮横地拉进怀中。 赵连娍累极,睡梦中被他拽过去,却也只是半醒,嘟囔了一句便偎在他怀中,又睡了过去。 “赵连娍。”李行驭咬牙。 樊正学的妻子见樊正学迟迟不归,都找到武德司所去了,赵连娍倒好,在家里睡得这么香! 他抬手捏着赵连娍的鼻子。 “唔……” 赵连娍睡梦中下意识推他手。 他见赵连娍皱着小脸很是有趣,眸底不禁有了笑意。 赵连娍一惊,醒了过来,下意识便往床内侧躲过去:“大……夫君……” 她想喊他“大人”来着,但才喊出一个字便想起李行驭不喜欢她如此称呼,中途又改了口。李行驭这是癔症又犯了?半夜三更回来将她弄醒。 她发丝凌乱,稠丽的小脸睡意朦胧,盈润的唇无意识的微张着,寝衣领口处裸露的细腻肌肤上有他留下的青青红红。 “大夫君?”李行驭挑眉,眼尾微微红了,大掌探到她胸前:“看来,你对我还是有一定的认知的。” 赵连娍浑身一僵,拦着他手,嗓音都颤了:“别……” 她害怕了,李行驭要是再折腾,她非下不来床不可。 “别?”李行驭凑过去,在她耳畔轻语:“你我夫妻,你不愿与我,莫非是心里有旁人?” “我没有!”赵连娍下意识反驳。 “那为何不肯?”李行驭将她压在身下。 “我身子受不住,夫君饶了我吧。”赵连娍几乎哭出来,两手抵着他胸膛求饶。 李行驭听她求饶,又瞧她这般,心中更是火热,也不管她再说什么,便扯了她的寝衣。 赵连娍哭着挠他,他不管不顾,尽兴的来了一回。 次日,赵连娍果然睡到晌午,抱着被子还想再睡。 但开酒铺的事,不能再耽搁下去,她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终究咬牙忍着酸痛坐起身。 她扶着腰在桌边坐下,云蓉端着一只炖汤的小盅进来了。 “那是什么?” 赵连娍问了一句,她早上向来没有吃汤的习惯。 “夫人。”云蓉将小盅放到桌上:“大人说,您身子弱得滋补,一早让厨房炖了虫草羊肉羹,叫您起身就用了。” “留着他自己吃吧。”赵连娍气不打一处来。 虫草羊肉羹是补肾的羹汤,李行驭是要叫她补好了,好任由他折腾? 疯狗! 她吃了几口早饭,吩咐道:“去让人套马车,我今日要出去。” “是。”云蓉应了。 出门时,正见一群女子,各自带着婢女,自园子里经过。 那群女子见了赵连娍,远远打量,口中议论纷纷。 离得远,赵连娍听不清她们所说的话,只是问了一句:“那些,是后院的妾室?” 李行驭后院有妾室她是知道的,但有几个,都长什么模样,她从未见过。不过,她也不感兴趣就是了。 “是。”云蔓小声回道:“她们都是去大夫人那里请安的。” “去温雅琴那里请安?”赵连娍怔了一下,李行驭的妾室,给温雅琴请哪门子的安? 第154章 避子丸 “夫人不知道吗?”云蔓看了一眼那群妾室:“她们每日清晨,都是会去大夫人院子里请安的。” “夫人,您是大人的妻子。照理说,大人的妾室该到您跟前来请安才对啊。”云蓉不解:“她们都去大夫人跟前请安,是什么道理?是不是因为,大夫人是镇国公府的主母啊?”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要去给她请安?”赵连娍笑起来。 温雅琴再是当家主母,和她也是平起平坐的,她是李行驭的正妻,妾室当然该给她请安。 温雅琴这是想跟着李行驭想疯了,可惜李行驭不愿意,温雅琴也只能在这些事上找找满足感了。 “那肯定不对。”云蓉想了想道:“夫人,您该让她们来给您请安,而不是看到您就站着远处议论您。” “算了吧。”赵连娍抿唇笑了一下。 她连李行驭都不想要,管他的妾室跟谁请安呢,只要没人来烦她便可。 “静娴,从前都是你独得大人恩宠,咱们也能分一杯羹。”一个小妾远远望着赵连娍开口:“从她来了,咱们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姐妹们之间也不用争了,这几个月谁也没得过大人的恩宠,甚至见一面都难。” “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说还和她同床共枕,她都生过别人的孩子了,大人怎么不嫌她脏?” “何止是同床共枕?听大夫人的意思,大人还要了她呢,我想去看看她脖颈上是不是真的有痕迹……” 一众妾室议论纷纷。 “去看看。”聂静娴转头盯着赵连娍的背影。 “去看看。” “聂姐姐,你走最前面,从前你是最得宠的,姐妹们为你马首是瞻。” 几个妾室又说起话来。 聂静娴没有再说话,她转身快步追向赵连娍。 赵连娍身上还有所不适,走路自然不快。 “夫人,她们跟上来了。”云燕很快发现了聂静娴那一种人。 赵连娍懒得理会,继续往前走。 “姐姐,等等!” 聂静娴开了口。 赵连娍依旧不理会,反而加快了步伐。 “姐姐,姐姐!” 聂静娴加快步伐,拦在了赵连娍跟前。 其余小妾见状,站住了脚在一旁看着,眼下谁也不知道赵连娍几斤几两,都等着看聂静娴试探赵连娍。 这些小妾里面,有不少只见过李行驭一次,还有的只见过两三次,聂静娴最得宠,赵连娍没嫁过来之前,李行驭几乎是隔日便要喊她去说话的。 因为这个缘故,温雅琴对她也极好,其他小妾和下人们也处处巴结她,她在镇国公府可谓风头无两。 但从赵连娍嫁过来之后,李行驭就好像忘了她,再也没叫她去说过话了,她失落至极,在镇国公府的地位也一落千丈,近日也是越发沉不住气。 赵连娍蹙眉望着她:“谁是你姐姐?” 李行驭的眼光也不行啊,眼前这女子,瘦瘦瘪瘪的,要什么没什么,一张脸还算清秀,但也只是清秀而已,李行驭看上她什么了? “你怎么学着我声音说话?”聂静娴瞪她。 “学你?”赵连娍嗤笑了一声,不理会她,抬步欲绕过她而去。 “你站住!”聂静娴继续拦她,又招呼其余人:“你们来听,她是不是学我说话?” “云燕。” 赵连娍招呼了一声。 云燕上前,抬臂挡住聂静娴。 赵连娍绕过她们去了。她再如何名声不堪,也是平南侯府的独女,是家里呵护备至养起来的,自然不会与这些女子称姐道妹的,也并不大想理会她们。 云蔓和云蓉连忙跟了上去。 “不要跟过来。”云燕冷着脸警告了一句,才跟了上去。 “她分明就是学我说话!”聂静娴指着赵连娍离去的方向高声道。 “听起来声音还真是和姐姐你有点像……” “和我声音也有点像……” “她是不是学了你们,所以大人才独宠她,你们看见了吗?她脖颈上全是……” 一群小妾围在一起,一阵议论,她们这一群人,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团结过。 马车出了镇国公府,经过集市时,赵连娍让他们停了马车。 “夫人可是要采买什么?让奴婢们去便是。” 云南和云蓉上前来扶她。 赵连娍就着她们的手下了马车,仔细看了看喧闹的街,吩咐道:“云燕,你带着云蓉沿着这条街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出售铺面的,出租的也可以。” “是。”云燕应了。 看着她们二人走远,赵连娍转身:“走。” 云蔓跟了上去。 赵连娍径直进了一家药房。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正给人摸脉,见有人进来,顺口招呼:“来诊脉的?请稍坐。” “大夫。”赵连娍上前,径直道:“我不诊脉,买一瓶避子丸。” 老大夫打量了她一眼,被把脉的妇人也回头看她。 “夫人育有子嗣了?”老大夫问。 “大夫莫要多问。”赵连娍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老大夫为难:“夫人不如试试避子汤,那避子丸用多了,以后再想要孩子就难了,避子汤要柔和很多。” “大夫不必为难,我都知道,日后必然不会来寻大夫的麻烦。”赵连娍恳切地望着他。 老大夫看了看那锭银子,最终对着伙计挥了挥手:“七日吃一丸。” 伙计立刻取来一个小瓷瓶,递给赵连娍。 “多谢。”赵连娍接过之后,便往外走。 “夫人切记,这一瓶吃完要歇一阵子。”老大夫在后头叮嘱。 赵连娍走出药房,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慢下步伐,取了一粒避子丸吞了。 “夫人,避子丸药效霸道,您吃这个伤身子的。”云蔓忧心忡忡。 “避子汤会被他发现。”赵连娍看着前方,目光坚定:“你不要说出去,便是云蓉,也不要说。” 云燕有可能是李行驭的人,云蓉性子单纯,只怕会说漏嘴,所以她将他们都支走了。 “奴婢记下了。”云蔓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本以为,夫人和大人圆了房,两个人自然恩爱,现在看来夫人好像并不愿意,不然也不会拼着伤身子也不想给大人生孩子了。 “夫人。”云燕和云蓉回来了,云蓉笑着道:“奴婢和云燕在那边,找到了一家出售的铺子,还有一家出租的。” “去看看。”赵连娍跟着二人去瞧。 “赵连娍?”才到铺子门口,便有一女子认出她来:“你也想买这个铺子?” 赵连娍看了那女子一眼,微微颔首:“嗯。” 这女子,赵连娍认得,是陈谏官之女陈韵倩。谏官监督百官,是官员们讨好的对象,陈韵倩也一样,每次聚会有不少贵女愿意围着陈韵倩,且陈韵倩与乐仙公主要好,在赵连娍出事之后,都是一样的瞧不起赵连娍,时不时的落井下石几句。 第155章 小心我们大人收拾你 陈韵倩笑了一声:“那你可以走了,这个铺子我买了。” “陈姑娘付过银子了?”赵连娍语气寻常的询问。 “很快便付了。”陈韵倩见她还敢再问,语气便不好了。 赵连娍不再理会她,而是问一旁的卖家:“这个铺子,你们打算卖多少银子?” 卖家伸出一只手,翻了翻:“一千两。” 他见这俩人抢着想买他这个铺子,立刻将价格往上提了提。 赵连娍踱了两步,大致看了看铺子内外:“你这里,原本是卖香料的?” 铺子里面东西都已经搬空了,但从遗留下来的一些零碎能看出,这里原本是卖香制香的。 “对。”那卖家道:“要搬的东西,我们都搬走了,余下的这些,谁买送给谁,这个价格很公道了。 你们看看,谁有意?” 赵连娍还未说话,陈韵倩便抢着道:“我先来的。” “一千两……” 赵连娍觉得这个价格,有些贵了。 因为之前,一直盘算着开铺子事,所以对这些事情,还是用心留意了。 这个铺子,卖家明显坐地起价了,而且她又不开香铺,留下来的东西给她也没什么作用,并且还要差人收拾干净,得不偿失。 若是八百两,价格就还算公道。 “我出一千一百两。”陈韵倩一以为她要拿银子,抢着买这个铺子,立刻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并且转头吩咐婢女:“拿银票来。” “哎哟,姑娘,您可真是好眼光,我这就让人来立字据。”卖家笑颜逐开,立刻张罗起来了。 他看赵连娍犹犹豫豫,是个聪慧的,估计不会加价,一千一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他恨不得立刻成交。 赵连娍侧眸看了陈韵倩一眼:“走。” 这铺子的位置、大小都甚合她的心意。 但今儿个有陈韵倩在这里,这个铺子是买不成了,罢了,先租一个也成,等以后有合适的再买。 陈韵倩见她居然不声不响地走了,又不甘心起来,往前追了几步:“赵连娍,你给我站住!” “陈姑娘还有事?”赵连娍回头看她。 “你什么意思你?把价格抬高了,你走了?”陈韵倩怒气冲冲的。 赵连娍有点好笑:“我什么也没有说,陈姑娘就自己加了价格,这也能怨到我头上来?” 是不是之前她总是不和她们计较,她们就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了? “你什么也没有说吗?你分明就是来和我抢。”陈韵倩咬牙。 其实,她平日里倒也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只是看赵连娍见谁都低头,今日竟然不肯让她,这让她心里很不痛快。 “陈姑娘,你不要太过分了。”云蓉忍不住道:“我家夫人只是问了一个价钱,哪里就要和你抢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温家姑娘的眼睛是怎么没的?再这么蛮不讲理欺负我们夫人,小心我们大人收拾你!” 之前几次,大人都护着夫人了,她现在底气可足了。 “我说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有人撑腰了。”陈韵倩语气嘲讽:“嫁给那样一个杀神,有什么可得意的?说不上哪天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你……”云蓉撸起袖子,还要再说。 “好了,云蓉。”赵连娍呵斥了她,抬步去了。 陈韵倩见她竟然就这么走了,更为生气,抬步便跟了上去。 “诶?姑娘,您这铺子还买不买了?”卖家在后头喊。 “不要了。”陈韵倩回了一句,跟着赵连娍。 “夫人,她跟上来了。”云燕提醒赵连娍。 “不必管她。”赵连娍放慢步伐,随意进了一家成衣铺,闲逛起来。 只要陈韵倩跟着她,她今日无论是买铺子还是租铺子,大概都是不成的。 不如转一转,等陈韵倩不耐烦离开了,再去做正事。 这一逛,就逛到将近午时,赵连娍就近找了个酒楼,进雅间要了一桌酒菜。 云蓉靠在窗户缝隙处往下看:“夫人,她终于走了。” “嗯。”赵连娍也不意外。 陈韵倩是大家闺秀,没有家人陪同,自然不会在酒楼用饭。 用过午饭之后,赵连娍径直去了那香料铺。 “卖家。” 她轻唤了一声。 卖家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抬头见到她,不由又惊又喜:“这位夫人,您还是想买我这个铺子的吧?” “给个实在价。”赵连娍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 “一千两就已经是实在价了,我也不用一千一……”卖家嘿嘿的笑起来。 “八百两。”赵连娍很干脆地给了他一个数目。 “这……”卖家犹豫:“您看我这,还留下了这么多的东西,这柜台都是去年新打的,都给您了,您再加点。” “东西你可以搬走。”赵连娍淡淡望着他:“若是可以,现在就成交,去官府将铺子过到我名下来。 若是不可以,便作罢。” “那就卖给夫人吧,权当交个朋友。”卖家咬咬牙答应了。 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其实赵连娍给的价格,比他预期的还稍微多一些。 “立字据吧。”赵连娍不欲多言。 这一回,没有人捣乱,双方立了字据,一同去了京兆尹,将铺子过到了赵连娍名下。 “夫人,您买铺子,要卖什么呀?” 回去的路上,云蓉好奇地问赵连娍。 赵连娍收了铺契,心情颇好,告诉她道:“开个酒坊。” “夫人会酿酒?”云蓉好奇。 她可不记得夫人什么时候学过酿酒? “不会可以学。”赵连娍笑了笑。 “您莫非是要跟福王殿下学?”云蓉很自然的想起福王给赵连娍开的那个小酒坊。 “别胡说。”云蔓呵斥了她一句。 云蓉忙捂着嘴。 赵连娍垂眸不语。 “夫人。”云蔓不像云燕那么天真,有些担心地道:“奴婢听闻,开酒坊要过官府那一关,不是件容易事。” 在大夏,茶、酒都是官家的生意,能开茶铺、酒坊的人,身份向来都不简单。 “慢慢来。”赵连娍轻声回了一句。 她去了一趟平南侯府,取了《酿酒经》,等回镇国公府时,天色已经傍黑了。 李行驭正陪着小葫芦玩陀螺,见她回来,一把抱起小葫芦:“阿娘回来了,咱们吃晚饭了。” “阿娘,吃饭饭。”小葫芦欢快的唤她。 赵连娍一眼也不想看到李行驭,但看到女儿澄澈莹亮的眸子和满小脸的笑意,她心又软了,弯眸露出一个温软的笑意:“好。” “主子。”十三进门来:“聂姨娘派人来说,腹中绞痛,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第156章 李行驭脸色铁青 小葫芦闻言,不由看李行驭,奶声奶气地挽留他:“爹爹,你别去,你说好了要陪我和阿娘吃晚饭的。” 她虽然小,但见得多,知道后院的那些女人,都是要和她阿娘抢爹爹的。 她一点也不想爹爹去。 “小葫芦。”赵连娍伸手抱过她:“大人的事情,你别管。” 李行驭走,她求之不得。 谁知道李行驭眼皮都没抬一下,给小葫芦喂了一口白嫩的虾肉:“腹中绞痛,我去有何用?请大夫便是了。” “是大夫人的意思。”十三解释。 “去回了。”李行驭语气不容置疑。 “是。”十三退了出去。 * 夜色静谧,远处的莲塘隐有蛙鸣,聂静娴的小院里亮着灯。 “知道了,下去吧。”温雅琴摆手,打发了前来禀报的婢女。 聂静娴眼巴巴的望着她。 “你看看,说你病了他也不来。”温雅琴看着她叹了口气:“小叔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大夫人。”聂静娴瘦削的手拉上了她的袖子:“奴婢和后院里的这一众姐妹,以后可怎么办?” “别说你们了,我都自身难保。”温雅琴摇摇头:“我堂妹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温姑娘吗?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聂静娴道:“奴婢也听说了几句,只是没听明白到底是什么缘故?” “就因为玉红她说看弟妹不顺眼。”温雅琴脸色很不好看。 “就为了这个?”聂静娴一脸的不敢置信:“大人当真如此护着她?大人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谁知道呢。”温雅琴由摇头。 “大夫人,您相信奴婢。”聂静娴迫切地道:“二夫人她,当真学奴婢说话,奴婢今日听得一清二楚,语气还有声音都和奴婢相似。” “你这么一说,我听着也确实像。”温雅琴皱眉道:“我也不知这其中缘由。” “大夫人帮帮奴婢吧。”聂静娴祈求的望着她:“让奴婢见见大人,否则奴婢就只能老死在这后院之中了。” “我拿什么帮你呢?”温雅琴拍了拍她的手:“别说是你了,就是我,我的峥哥儿,如今都是自身难保。” “哪里的话?”聂静娴可不信:“大夫人之前不是说,大人说了,不会要孩子,会将峥少爷视为己出吗?” “那是之前。”温雅琴抬了抬下巴:“你看他现在,对弟妹带来的那个孩子,都那么疼爱。 再加上他又中意弟妹,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等弟妹生了小叔的孩子,这个家里,别说是你们了,恐怕都没有我和峥哥儿的容身之处。” “怎么会这样?”聂静娴呆了呆。 李行驭向来敬重温雅琴,对李宝峥也是视如己出,如果连这母子二人都容不下,那确实没有她们这些小妾什么事了。 温雅琴低头叹息着不说话。 聂静娴忽然眼睛一亮:“大夫人,您别让她生出孩子来不就行了吗?” 温雅琴苦笑了一下:“前几日,我和婆母也说起此事。 只是这种事情,哪里是外人能左右得了的?” “老夫人也没有办法吗?”聂静娴不由得问。 “现在谁都知道,只要弟妹不生出孩子来,大家就都能相安无事,可就是这事,谁也阻止不了。”温雅琴露出温婉的笑意:“罢了,各安天命吧。” 聂静娴哪里听得下去这话:“这怎么能行?” “你放心,真要有那一日,我就是带着峥哥儿走,也不会对你们不管不顾的,起码会让小叔多给你们一些银子,让你们以后能有保障。”温雅琴握住她的手:“对了,我这些日子身上一直有些不舒服,今儿个来你这,是和你商量一下,看看你能不能帮我管一阵子厨房和后院。” “大夫人让奴婢管这些?”聂静娴愣了一下,做梦也没想到,她一个妾室,还有今天。 “从前,小叔最宠爱你了。”温雅琴含笑道:“我也知道,你是个好的,就当是帮我一阵子的忙,如何?” “大夫人有命,奴婢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聂静娴一口便答应下来。 “那就拜托你了。”温雅琴起身:“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去了。” “奴婢送你。”聂静娴忙起身相送。 温雅琴面上笑意更浓:“你留步。” * 用过晚饭起身,赵连娍就察觉身上不对。 她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内间查看,是月事来了。 她舒了口气,从和李行驭圆房之后,她就害怕和李行驭睡在一起了,月事来了,李行驭总该消停了。 她唤云蔓进来,替她更衣,口中询问她:“上次我是哪日来的?” “夫人,奴婢方才算了一下,你这提前了五六日呢。”云蔓忧虑:“会不会是您吃了那个药丸的缘故?” “提前五六日也寻常。”赵连娍理好衣裙,自屏风后往外走,迎面便见李行驭进内间来了。 “奴婢告退。”云蔓忙行礼退下。 李行驭目光灼灼地盯着赵连娍。 从碰过赵连娍之后,犹如上瘾一般,不只是每次看到她会想,白日里得了闲暇也会想她。 “夫君今日自己睡吧。”赵连娍垂眸,语气轻轻软软:“我身上不方便,怕弄脏了床。” 她说罢,便往外走。 李行驭只觉得她轻软的语气,想羽毛一般撩拨着他的心,抬手便拉住了她的手腕,哪里肯放她走? “脏便脏了,让他们换被褥便是。” 他狭长的眸子泛起笑意。 赵连娍推辞不得,只能由着他上了床,被他紧紧圈在怀中。 她身上有所不适,不像平日那么好睡,总忍不住想要动一动。 “怎了?”李行驭贴在她耳畔,语气温润。 赵连娍躲了躲:“热。” 李行驭命人给房中加了一盆冰。 赵连娍奔波了一日,身上又不舒坦,静下心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赵连娍,滚起来!” 睡梦中,听到李行驭的一声呵斥,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扭头便见李行驭脸色铁青的站在床边,身上牙白寝衣上头染着一块一块的斑驳血迹。 她脸一白,垂眸瞧见床上也是一块一块的痕迹,怎么回事?虽然以前偶尔也会弄到床上,但绝不会有这么多。 一定是李行驭一直搂着她,她睡得不舒服动来动去,才会这样。 第157章 偏要叫她面对着他睡 李行驭素来爱洁,杀人时都一尘不染的,谁也沾不得他的身,更别说弄这些脏污在他身上了。 怎么办? “起来。”李行驭见她坐着不动,脸色更沉了。 赵连娍抬腿下了床,才察觉腰间的带子不知何时松开了。 她拢着衣裳去了浴室,待她再出来,李行驭已经叫云蔓二人进来,换了被褥了。 云蔓和云蓉低着头忙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因为李行驭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见到赵连娍出来,李行驭冷着脸进了浴室。 “夫人……” 云蓉唤赵连娍。 赵连娍朝她们招了招手:“来。” 主仆三人出了内间。 “去把西侧房给我铺一下,拿两盆冰。”赵连娍小声吩咐。 她是月事带松了,才会弄得到处都是,从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怀疑是李行驭解了她的带子。她可不和他一起睡了。 李行驭沐浴出来,换了一身寝衣,见床上空空如也,眉头皱了皱,立了片刻才重新上了床。 靠到枕头上,阖上眸子,便嗅到若有若无的鸢尾花香气,他翻了个身,将被子抱在了怀中。 闭眼半晌,他不仅没有睡意,反而愈加清醒。 约莫一炷香后,他丢开被子坐起身来:“来人。” “主子。”十四在门口行礼。 “赵连娍呢?”李行驭问。 “夫人歇在西侧房了。”十四回道。 李行驭起身靸了鞋,不言不语的出了门,直奔西侧房。 十四跟了出来,十三凑过去拿胳膊肘碰他,笑得贼兮兮的:“啧,主子这是一夜都离不开夫人?” “闭嘴。”十四呵斥他。 西侧房,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床前放了两盆冰,许是怕热,幔帐不曾放下,隐约可见黑暗处赵连娍玲珑的侧影。 她和睡在他身旁一样,喜欢面朝里侧躺。 李行驭不曾点蜡烛,大剌剌地跨上床,从后头将赵连娍揽入怀中,贴着她躺下。 赵连娍才睡着,叫他抱着自然醒了,她睁开眼又闭上了,她已经出来睡了,李行驭犯什么病又跟过来? 李行驭见她毫无反应,拉过她手腕,手脚并用,偏要叫她翻身面对着他睡。 “做什么!”赵连娍终究忍不住挣扎。 李行驭不说话,将她摁在自己怀中,凑过去脸埋在她发间深吸了一口气,满足的阖上了眸子。 赵连娍僵着身子,见他半晌没有动静,壮着胆子道:“这可是你跟来的,要是身上弄脏了,你可不能怪我。” 她说罢了,等了片刻,李行驭没有说话,她便闭上眼睛睡了。 * 翌日,她睡到日上三竿。 “阿娘。”小葫芦在屋子里玩,见她坐起身,凑上前来仰着小脸看她。 “乖宝。”赵连娍笑着抚了抚她脑袋。 不料,小葫芦却忽然哭起来:“呜呜……阿娘……你是不是要离开爹爹……” “阿娘何曾说过?”赵连娍惊诧,伸手抱起她。 她是有这个想法,但从未宣之于口过,小葫芦怎会知晓? “阿娘都不和爹爹睡一起了……”小葫芦眼泪顺着小脸往下滚:“上次珠姐姐说,说,不睡在一起,就是要和离……呜呜……” “珠姐姐也是小孩子,她懂什么?”赵连娍替她擦眼泪:“再说,你爹爹昨夜也睡在这里的,只是早上他起得早,上早朝去了。” “真的?”小葫芦泪眼汪汪,将信将疑。 “阿娘何曾骗过你?”赵连娍扫了一眼:“你看这,是不是你爹爹的鞋?” 李行驭早上走,换下来的鞋子还留在这。 小葫芦低头一看,顿时不哭了:“那阿娘和爹爹为什么睡到这边来呀?” “就是来……看看月亮。”赵连娍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借口。 小葫芦闻言,破涕为笑:“看月亮和花花吗?” “对。”赵连娍点头:“云蔓,来给她洗洗脸。” 她穿戴妥当,用了早饭,便翻开《酿酒经》,提着笔抄录,打算让婢女先照单采买些东西回来,酿几坛酒试试。 但才写了一半,云燕便进来了:“夫人,大夫人派人请您到前厅去,说是有要事要和您商议。” “什么要事?”赵连娍抬眸。 她第一反应便是,温雅琴又出新的幺蛾子了。 “奴婢不知。”云燕道:“只知前头似乎是来了客人。” “我不去。”赵连娍捏着笔继续写:“你去回了她,就说家里的事都由大嫂做主,我无意过问。” 温雅琴要做什么随便,她才没闲工夫和温雅琴周旋。 “是。”云燕应了。 赵连娍写了满两页纸,交给云蔓:“你带两个小厮,赶着马车去,不必着急,一样一样买精细了。” “是。”云蔓应下。 赵连娍又坐回桌边,提着笔开始作画,其实也不是作画,是画的酒坊的门脸。铺子到了她手里,肯定要重新装扮的,她得请工匠,做成她喜欢的模样,再做个显眼的招牌。 她落了几笔不满意,揉了纸重新画,但脑子里一时没有好的想法,正提笔蹙眉苦恼时,云燕又进来了。 “夫人……” 云燕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口就传来温雅琴的声音。 “你们让开,弟妹不可能不想见我……” 赵连娍眉头拧得更紧,她不去前厅,温雅琴竟然找到院子里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笔,走了出去:“大嫂。” 温雅琴正被云蓉拦在廊下,见到赵连娍顿时一喜:“弟妹,你可算出来了。” “有事?”赵连娍扫了一眼温雅琴身后。 一个中年妇人扶着眼睛处扎着细纱布的温玉红,正打量着她。她心下立刻生了警惕,没有邀请她们进屋子坐。 “这是我堂妹玉红,弟妹你认得的,旁边这是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婶娘,她姓董。”温雅琴笑着介绍。 “二夫人。”董氏朝赵连娍行礼。 赵连娍浅浅敛衽,回了一礼。 “弟妹,不请我们进去坐下说吗?”温雅琴含笑,一脸的温婉贤淑。 赵连娍立在原地未曾动:“我正准备出门。 大嫂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她不曾给温雅琴什么脸面,温雅琴这样的人,左右是没脸没皮的,还要什么脸面? 温雅琴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瞬间便恢复了寻常:“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就在这说吧。” 她说着回头看了董氏一眼。 董氏随即道:“只要二夫人开恩,在哪里说都是一样的。” 第158章 脑子里就装着那么点事了 温雅琴点点头,望着赵连娍道:“那日,我堂妹的眼睛是怎么伤的,弟妹也都知道吧?” “大嫂是要兴师问罪么?”赵连娍眉眼微弯:“大嫂进门多年,想必也知夫君秉性,他做的决定,我更改不了。 大嫂要替温姑娘讨回公道,大可等夫君回来,与他相商便可。” 李行驭的破事儿,她可没心神管。 “不是,讨什么公道,都是一家人。”温雅琴亲热的拍了拍她的肩:“那日,玉红她口无遮拦,冒犯了你,惹恼了小叔,我们也都说她了,确实是她不对,她自己也知道错了。” “二夫人,对不起。” 似乎是为了配合她,一直没有开口的温玉红此时说话了,还对着赵连娍福了福。 赵连娍扫了她一眼,不曾言语。 温家这一家也疯了不成?好好的姑娘家,被李行驭弄成了瞎子,不仅不生气,还登门给她赔罪? 病得不轻! “你看,玉红是有诚意的。”温玉红往前一步,笑吟吟地看着赵连娍:“早先的时候,其实我是有心将玉红说给小叔的,只是弟妹来了,也是玉红和小叔没有这个缘分。 如今,玉红的眼睛成了这样,她也没个去处。 我想着,咱们就发发善心,让她在咱们家后院吧,也算是下半辈子有个保障。弟妹你说呢?” “大嫂是说,要让温姑娘给夫君做妾?”赵连娍缓缓开口,戳破了她话里朦胧的意思。 她总算明白了温雅琴此行的目的,啧,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剜眼之仇一点都不想着报,反而巴巴的送上门来?李行驭给是他们灌什么迷魂药了? “你来了之后,小叔都不去后院了,名义上说是妾,其实也就是咱们家找个由头,养着玉红。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小叔动的手。”温雅琴温柔地劝她:“要不然你看玉红年纪还这么小,以后要怎么办呢?” “大嫂说的,也有道理。”赵连娍点头赞同。 温雅琴顿时喜出望外:“那弟妹是……” 是答应了? 她还没有说完,赵连娍便打断了她的话:“但大嫂也知道,我做不了夫君的主,这件事,大嫂还是和夫君商议吧。” 开玩笑,她答应让温玉红进门?那不是自找麻烦? “哎呀,你怎么做不了主?”温雅琴强扯出几分笑意:“替夫君选妾室是做妻子的分内之事,这事只要你点了头,小叔不会说什么的。” “大嫂若是自己想做主,便做主吧,左右与我无关。”赵连娍说着,抬步便往外走。 她本不曾打算出门,但温雅琴这样纠缠,她不想应付下去。出门去看看别人家的招牌是何等样的也好。 “你……” 温雅琴指着她的背影,忍了几忍,才没有骂出来。 “二夫人。”董氏忽然叫住赵连娍。 赵连娍回头:“还有事?” “若此事,二夫人不能应,我温家必将告到陛下跟前。到时候,二夫人可不要说是我温家不留情面。”董氏冷着脸开口。 他们董家已经够忍让的了,赵连娍却还这么给脸不要脸! 赵连娍笑了,她本肤貌昳丽,容色倾城,粲然一笑几乎叫身后的花儿都失了颜色,更是恍花了温雅琴和董氏的眼睛,两人都愣住了。 赵连娍走到她们跟前,轻笑道:“温家要去告御状啊?去告吧,求之不得。” 李行驭那个狗东西,活该受罚。怕只怕温家没这个本事,毕竟皇帝偏心李行驭,是朝堂公认的。 “真是岂有此理!”董氏扶着温玉红:“我们走!” “婶娘,玉红……”温雅琴忙跟上去想要劝说。 董氏和温玉红压根儿不理她。 温雅琴转身对着赵连娍道:“弟妹,你惹恼了我婶娘,万一他们真去告御状,你让小叔怎么办?小叔回来,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的事情,就不劳大嫂操心了。”赵连娍瞥了她一眼:“云蓉,送客。” 温雅琴唉声叹气地走了。 “夫人,您还出去吗?”云蓉送了客,回来问赵连娍。 “不出去了。”赵连娍转身又回了屋子。 烦心的人走了,她还出去做什么? 李行驭回来时,正叫温雅琴堵在院门口。 赵连娍听闻动静,出门站在廊下远远看着,免得温雅琴添油加醋。 不一会儿,李行驭便进来了。 “温玉红要进门,是你拦着的?”他在赵连娍跟前站定,手握剑柄,眉眼冷厉地望着她,难辩喜怒。 赵连娍心中生了惧意,垂眸软语:“夫君不在家,我不敢私自做主。” 李行驭这是什么姿态?难道怪她拒绝不好了?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喜欢温玉红?既然喜欢,又何必剜了人家的眼睛? 她一时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李行驭忽然笑了。 赵连娍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心里也是一松,总归他不会拔剑出来对着她就是了。 李行驭抬手揽过她,往屋里走。 赵连娍已经习惯了他如此,顺从的随着他的步伐进了屋子。 “你葵水可是三日即走?”李行驭忽然问了一句,语气听着很是随意。 赵连娍心中一惊,摇了摇头:“不,不是。” 她矢口否认,怕李行驭折腾她。不过,李行驭怎知她葵水三日即走? “那是几日?”李行驭侧眸看她。 “七日。”赵连娍挑了个多的日子说。 她嫡母就是七日。 李行驭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赵连娍隐约察觉到他好像有点失望,心中嫌弃的不行,这人脑子里就装着那么点事了。 “对了,温家说,要到陛下跟前去告御状。”赵连娍随着他,坐在了软榻上。 李行驭一手揽着她,一手取过茶盏吃了一口,才漫声道:“随他。就是告到先帝面前,又如何?” 赵连娍怔了一下,告到先帝面前?那不就是死了么? 不过隔日,李行驭尚未下朝,十四倒是先回来了。 “夫人,温家到殿前告御状了,陛下有旨,请夫人进宫去。”他行礼,一板一眼的对着赵连娍禀报。 赵连娍正忙着画自己的牌匾,闻言不由奇怪:“陛下叫我去做什么?” 这事情和她有什么相干? “属下不知。”十四低头回。 赵连娍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知圣旨不可违,只好起身换了一身衣裳,随他进宫面圣。 第159章 我的人,我自该宠着 宫门处,一片肃静,除了侍卫看不到旁的人影。 十四当先引路,与门口的侍卫交涉了一句,回头招呼她:“夫人,请随属下来。” 赵连娍低头跟了上去。 让她意外的是,这个时辰了,居然还未下早朝。 她踏入金銮殿,便见文武百官分立两侧,她父亲赵廷义也正在其中,父女二人对视了一眼。 李行驭正在大殿中央立着,姿态随意。 地上跪着温玉红和董氏,还有两个当朝官员,不知是温玉红的什么人,其中一个,可能是温玉红的父亲,另一个就不得而知了。 看这架势,温家果然是告到御前了,这在满朝文武中,也是难得的。毕竟,在场有几个敢和李行驭作对的? “妾身拜见陛下,陛下万岁。”赵连娍上前,敛衽行礼。 “卿卿,过来。”李行驭闻声回头,眉目含笑。 朝臣们顿时都盯着赵连娍。 赵连娍垂首,站在原地没有动,李行驭真是有癔症,在朝堂上,当着嘉元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如此亲昵的称呼她。 “卿卿?”李行驭眉尾微挑,语调轻扬。 赵连娍从中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她只好缓缓走到他身旁。 李行驭甚是满意,毫无顾忌的含笑拉过她的手。 赵连娍抽也抽不回来,只能作罢,但也觉得丢人,一时将头埋得更低了。 “看来,李爱卿果真宠爱妻子。”嘉元帝靠在龙椅上,望着下首,看不出喜怒。 “那是自然。”李行驭笑了一声:“我的人,我自该宠着。” 他身子偏向赵连娍站着,保护意味十足。 “李大人即使再护着你的妻子,你也不该因为我女儿说了她几句坏话,便剜了她的眼睛。”董氏怨恨地看了赵连娍一眼。 “她看我妻子不顺眼,岂不是她的眼睛有问题?”李行驭瞥了董氏一眼:“眼睛既然有问题,自然留不得,免得连累了五脏六腑。” “你……”董氏气得哭起来。 “照这么说,李大人剜了小女的眼睛,小女还得感激李大人不成?”跪在地上的一个官员愤怒不已。 赵连娍从他的话语中听出,这是温玉红的父亲温振武。 “温大人非要感激,也不是不可。”李行驭垂眸望着他,讥讽地扯了扯唇角。 “陛下!”温振武磕头:“微臣不才,不过是区区五品官,不得陛下青眼。 但微臣怎么也是朝廷命官,李大人如此言行无状,只因几句恶言,就挖了小女的眼睛,微臣不服,请陛下替微臣做主!” “还请陛下明查,替微臣侄女做主。”另一个跪着的官员也跟着磕头。 赵连娍看了一眼,这应当是温玉红的伯父温振文,也就是温雅琴的父亲,是三品的文官。 她暗暗纳罕,温玉红是温雅琴的堂妹,照理说李行驭是会给温雅琴三分薄面的,温玉红背后还有温家,也不是无人撑腰,李行驭怎么就剜了她的眼睛?当真是做事一点也不考虑后果吗? 李行驭有时候做事好像有迹可循,有时候又是任性妄为,实在难以琢磨。 “赵爱卿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嘉元帝看向赵连娍。 “小女名唤赵连娍。”赵廷义自队列中走了出来,站在了赵连娍另一侧。 赵连娍侧眸看向赵廷义,赵廷义眼神坚定,朝她微微颔首。 赵连娍知道,父亲是在叫她不要害怕,她心里一时暖暖的。 嘉元帝扫了赵廷义一眼,眼神再次落在赵连娍身上:“抬起头来。” 赵连娍抬头,借机看了嘉元帝一眼,心中恨意涌动。这昏君还是臃肿昏聩的模样,叫她看了便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的事。 不过,她心里很清楚,嘉元帝可不是外表看起来的这样,他多疑且狠辣,但凡对他的位置有威胁的,不管有没有反心,他都会想方设法除去。 上辈子,平南侯府就是这么没的。 “陛下。”她抬起头福了福。 嘉元帝盯着她看了片刻:“朕想起来了,你之前来过金銮殿。” 也就是那次,李行驭提出要娶赵连娍。 时隔几个月,他已经忘了赵连娍,但再看到这张明艳稠丽的脸,他一下想了起来,赵连娍的鲜灵让他记忆尤深。 “是。”赵连娍垂眸:“妾身之前来金銮殿退过亲。” 文武百官听闻此言,不由自主地看向朱曜仪,赵连娍可不就是退朱曜仪的亲吗? 朱曜仪面上依旧一片和煦,藏在袖中的手几乎捏碎了,该死的赵连娍,事到如今还要旧事重提,分明是当众羞辱他! “对。”李行驭含笑瞥了朱曜仪一眼:“还记得,当初是宁王殿下为我和我妻牵的红线。” 朱曜仪额头上青筋直跳:“李大人说笑了。” 李行驭嗤笑了一声,不置一词。 “行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皇帝暗暗打量李行驭的神色:“李爱卿,朕自来爱重你,也知道你做事一向有章法。 这件事,温家两位爱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告到朕跟前,你可是该给朕一个说法?”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李行驭睥睨着温家两兄弟匍匐在地上的背影,唇角微微勾着:“我想问问小温大人,当初朝中选定的太府寺少卿是袁洪尧,缘何调回帝京任职的却是你?” 温振武闻言浑身一震,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袁洪尧那件事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李行驭怎会知道? “李大人,此话怎讲?”温振文扭头看李行驭。 他未曾发觉温振武的心虚与紧张。 “温大人不妨问问令弟?”李行驭笑起来。 温振文回头看温振武,但见温振武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李爱卿,此事莫非另有隐情?”嘉元帝问了出来。 “袁洪尧与小温大人乃是同窗,后一并外放到郁水为官。 当初朝中选定袁洪尧回京任职,小温大人以辞行为由,约了袁洪尧去游湖,却趁着无人之时,将袁洪尧推入湖中淹死,最后谎称其为失足落水。”李行驭不疾不徐地陈述。 “你,你胡说!”温振武跪趴在地上辩驳:“袁兄就是失足落水而死,他与我自幼相识,我怎会谋他性命?” “李大人,这样的事情,你可要拿出证据。”温振文自然向着自家弟弟说话。 “陛下,臣有人证,此事可交由刑部查清。”李行驭朝嘉元帝拱了拱手。 “嗯。”嘉元帝颔首:“刑部负责纠察此事。” “陛下。”温振文道:“不论此事真假,都与臣的侄女无关。 即使有错,也是臣弟弟的过错,李大人剜臣侄女眼睛一事,不能因为此事便揭过。” 他自然了解自家兄弟,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李行驭说的应当是真的。 那他更要追究李行驭的所作所为了,总不能折了自己的弟弟,还让李行驭安然无恙吧? 第160章 娘子可满意? “温大人别急。”李行驭慢条斯理地道:“我的话还未说完呢。 温振武在郁水为官时,换着借口索要手下官员与当地百姓的贿赂,横行乡里。至于温玉红,几个村姑不过议论几句她的容貌,她便吩咐人将那几个村姑的眼睛剜了。 我所为,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他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寂静,一时间无人开口。 赵连娍看见温玉红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看样子,李行驭说的是真的? 过了片刻,温振文才问:“玉红,李大人所说,可是确有其事?” “没有,我没有……”温玉红连连摇头,矢口否认。 “满口胡言,根本没有这样的事……”董氏反应过来,也忙帮着遮掩。 “那几个村姑,我已经没人带回来了。”李行驭朝着嘉元帝道:“烦请陛下让刑部一并查实吧。” 嘉元帝垂眸,看向温振文:“温爱卿,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温振文跪趴在地上,老泪纵横:“臣不信,臣家中不会有这样的人……” 他口中这样说着,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李行驭说的都是真的。 否则,他的弟弟和侄女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到御前来告状,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过来。 “李爱卿向来不打诳语。”嘉元帝摆摆手道:“先将人带下去,由刑部查实。” “是。” 刑部尚书出来领命。 几个侍卫上前,将温玉红父女押了下去。 “温玉红的所作所为,也少不了其母在后兴风作浪。”李行驭望着董氏徐徐说了一句。 “带下去。” 嘉元帝一挥手,董氏也被押了下去。 赵连娍很意外,她本以为李行驭是因为得嘉元帝的倚重,才敢如此放肆,原来李行驭是早有准备,他做事竟然如此的有章法。 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利用李行驭时要多多留心,不能被他察觉了。 “赵爱卿的女儿,确实生得绝色。”嘉元帝再次看了赵连娍一眼,话却是对着李行驭说的:“但李爱卿也不能太过了。” “臣的人,臣自然得宠着。”李行驭并不在意他所言,信手揽过赵连娍。 “混不吝。”嘉元帝不仅不生气,还笑骂了一句,对着赵连娍道:“既然他如此爱重你,你往后规劝着他些才是。” “是。”赵连娍忙应下,神情颇为恭敬。 嘉元帝环顾众人,显然,事情了了,他打算退朝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李行驭却在此时开口。 “爱卿还有何事?”刚打算站起身的嘉元帝又坐了下来。 “臣的妻子,出去做客,时常遭人非议。”李行驭偏头望着他。 嘉元帝为难:“这……朕纵使是这天下之主,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臣不想叫陛下堵众口,只想让她们看到我妻时敬重些。”李行驭说到此处,站直了身子,气势斐然。 “这无缘无故的,朕也不好加封……”嘉元帝垂眼思索。 “上回,臣查获私盐案时,陛下曾欲给臣一个嘉奖,臣不曾要。”李行驭直视他:“陛下不如将这个嘉奖给臣的妻子?” 嘉元帝沉吟着道:“镇国公府嫡出的儿郎,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之前,朕就说叫你任了镇国公,你百般推诿。 不如今日朕封你为镇国公,你妻子以后便是镇国公夫人,寻常那些妇道人家,该当不敢再当面对她不敬了。” “臣谢过陛下。”李行驭朝他拱手。 嘉元帝站起身来:“旨意随后送到镇国公府,散朝吧。” “退朝——” 宦官高唱。 “吾皇万岁——” 百官山呼。 嘉元帝一走,众人脚下往外走,目光却都落在赵连娍身上,口中小声议论纷纷。 赵连娍被那些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偏偏李行驭毫无顾忌,还伸手揽着她。 她不禁蹙眉,知道挣扎也无用,干脆放弃了。 赵廷义低声呵斥道:“李行驭,大庭广众之下,你举止如此轻浮,成何体统?” 李行驭蛮不在乎的朝他露齿一笑:“我们夫妻恩爱,岳父大人却如此不高兴,莫不是要我们鸾凤分飞才好?” “没人愿意管你。”赵廷义气得扭头便走。 “恭喜国公大人,国公夫人……” “大人封了国公,乃是民心所向,恭贺大人……” “国公爷……” 赵廷义一走,一中谄媚小人顿时上前来恭贺。 “滚。” 李行驭厌烦,皱眉扫了他们一眼,碾压四方的气势展露无疑。 几人顿时一哄而散,逃也似的跑了。周围群臣也是紧赶慢赶,远离他们夫妇。 李行驭垂眸看赵连娍,眸底有了笑意:“今日这个结果,娘子可满意?” 赵连娍不说话,扭着肩膀挣了挣,想从他怀中脱离。 “我问你话呢?”李行驭死死握着她肩,面色阴沉下去,漆黑的眸底都是阴翳。 “满意。”赵连娍叫他吓着了,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满意就好。”不过顷刻间,李行驭面上便又见了笑。 赵连娍在心里直骂他“疯子”。 不过隔了七八日,温玉红一家在郁水的所作所为便被刑部查了个水落石出。 证据确凿,尽管温振文万般求情,温玉红一家还是被判了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京。 消息送来时,赵连娍正在忙着看自己做的酒发酵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流放三千里,都没判死刑。”赵连娍放下手中的东西,思量着道:“看来,陛下还是看重温振文的。” 否则,光害死同僚一条,就够温振武死的了。 云燕闻言点头:“是,奴婢听了消息回来时,也听人这样说。” 赵连娍盖上了手塞的坛子,关门走了出去,这里是明月院后面的一排小房子,原本一直空置着。她想学着酿酒之后,就让人收拾出来了。 原本还想着该如何给李行驭解释,但后来发现,李行驭压根并不打算过问她的事,她也乐得不与他解释。 “店铺里预备的怎么样了?”她边往前走边问。 云燕回道:“铺子里外都收拾干净了。 夫人之前吩咐买的那些东西,都已经买好了,只等着夫人去吩咐,看哪样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还有招牌,奴婢尚未去看,应该做得差不多了。” 赵连娍点了点头:“去看看。” 到了铺子,里头各样东西果然买好了。 赵连娍心情好,兴致也好,当即便吩咐婢女们开始摆放那些东西。 “赵连娍!”陈韵倩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那日将我骗走,自己倒回头来买了这个铺子!” 那日她回家后,思来想去还是想买这个铺子,第二日便来问了,谁知铺门紧锁,铺子竟然已经卖出去了。 她想打听是不是赵连娍买了,偏偏这周围的人一个也不知道。 她心有不甘,这几日便经常在这附近转悠,今儿个可算将赵连娍逮个正着! 第161章 夫君的秉性 赵连娍闻声回头,一见是陈韵倩,不由蹙眉。 “你这是什么眼神?”陈韵倩迈进门来。 赵连娍转过身缓缓道:“我这处不欢迎你,你请便吧。” “不欢迎我?这铺子原本是我先看上的。”陈韵倩声音尖锐起来。 赵连娍什么名声?全帝京有谁瞧得起赵连娍?赵连娍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我有铺契,陈姑娘再胡闹,我便派人报官了。”赵连娍走进了柜台内。 陈韵倩冷哼:“你做任何事情,都是这么的恬不知耻。” “云燕,将她轰出去。”赵连娍皱着眉头吩咐。 还是她从前太良善了,不与这些人计较,这些人反而得寸进尺,以为她好欺负。 “陈姑娘,请。”云燕上前动手。 “你敢碰我!”陈韵倩一把推开云燕,蹬着赵连娍:“赵连娍,你信不信你买了铺子,我也叫你开不成?” 赵连娍皱眉不语。 云燕不再客气,一把将她推出门去。 陈韵倩哪里甘心?在门口继续说着。 赵连娍干脆吩咐人将铺门关了。 陈韵倩又骂了一阵子便走了。 “可算走了,还大家闺秀呢,这般举动,和市井泼妇有什么不同?”云蓉一脸嫌弃地开口。 “走着走了,可陈姑娘好像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主。”云蔓心细,替赵连娍担忧:“夫人,您要不要准备一下,我怕她还会再来。” “随她。”赵连娍不以为意。 陈韵倩有父母撑腰,她也不是无父无母,论官职,她父亲比陈韵倩的父亲更胜一筹。 她开铺子做生意,只要按照朝廷律法来,压根儿不需要怕谁。 主仆一众又忙碌起来。 “夫人,这边收的差不多了,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云蓉提醒她。 赵连娍看了看外头:“今日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就傍晚了。” “那是因为夫人有事情做,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云蔓笑着接了一句。 “收拾一下,回去吧,小葫芦该想我了。”赵连娍左右瞧了瞧,也觉得布置得差不多了。 云燕应了一声,去开了门。 “阿娍。” 福王朱平焕恰好走到门口,时值夏日,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见了汗。 “殿下,您怎么来了?”赵连娍迎了上去,既惊讶又惶恐。 李行驭那个狗东西要是知道朱平焕来见她,免不得又要发疯,她想想就惊恐。 “阿娍不请我进去坐坐么?”朱平焕深深望着她昳丽小脸。 赵连娍回头瞧了瞧:“时候不早了,我正打算回去呢,殿下有什么事?” “你打算开酒坊?”朱平焕也看了看铺子里,不曾勉强她,朝她问了一句。 “嗯。”赵连娍点头。 “怎么不和我说?”朱平焕又问。 赵连娍垂眸,疏离道:“殿下,我已经成亲了。” 朱平焕眼圈红了:“所以,你不准备理我了?” 赵连娍摇头:“殿下不该太过关心我。” 她真的不想连累他。 朱平焕深深地望了她片刻:“我把酒坊的人和酒都给你。” 赵连娍惊讶:“那是您的酒坊。” “本来就是给你开的。”朱平焕转身,咳嗽了一声:“现在,你喜欢喝什么自己酿。” “不用了。”赵连娍拒绝了。 “阿娍……”朱平焕手虚握成拳,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们都退远一些。”赵连娍吩咐一句。 云蓉和云蔓都听话的往后让,云燕动作稍慢了些,但到底还是退开了。 “殿下。”赵连娍唤了一声。 朱平焕回身看她,眼圈红红,眸底满是受伤之色,因为咳嗽,苍白的脸颊爬上了淡淡的红晕,公子如玉如琢。 望着这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熟悉面庞,赵连娍心里窒了一下,垂下眸子轻声道:“殿下,我夫君的秉性,你是知晓的。 你我之间,绝无可能了,往后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再有交集了,免得我夫君误会了去。” “你是怕他吗?”朱平焕迫切地捉她手。 赵连娍下意识躲开了,抬眸直视他:“不是,请殿下认清事实,对你我都好。” “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朱平焕红着眼睛盯着她。 “不是,殿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赵连娍抬步,招呼婢女:“我们走。” 朱平焕忽然拉住她的手:“阿娍……” “殿下!”赵连娍挣开他的手:“请自重!” 朱平焕受伤至极,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叫我自重?” “是。”赵连娍垂眸,往后退了一步。 “阿娍,你答应过我会嫁给我的。”朱平焕深深望着她,想从她面上找出不舍。 “殿下觉得,还有可能吗?”赵连娍抬眸望着他,眸中露出几许嘲讽:“若你真想娶我,当初我带着小葫芦回来,为何最终与我定亲的是朱曜仪,而不是你?” “是母妃……”朱平焕想解释。 当初,是母妃给他下了药,拦住了他,他只比朱曜仪慢了一步,父皇就给朱曜仪下了赐婚的圣旨。 这并非他的本意。 “对啊。”赵连娍打断他的话:“你连你母妃都无法说服,还来找我做什么? 你知我夫君秉性,还来纠缠于我,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恨我?”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口有些闷闷的,幼时青梅竹马,后来情投意合,到如今不得不反目,虽然不算成仇,可终究是伤了朱平焕的一片真心。 但她不得不如此,她已经连累了平南侯府所有人的名声,嫁给李行驭也是木已成舟,不必要将朱平焕牵扯进来。 “阿娍,我……”朱平焕叫她质问的说不出话来,一时几乎落泪:“我是不是爱你,你不知晓?” “你既爱我,就别害我。”赵连娍垂眸,低头从他身旁走过。 朱平焕手握了握,终究没有勇气再伸出手去,他将手骨捏得咯咯作响,他知道,他的阿娍不可能对他这样绝情,这一切都是因为李行驭。 都是因为李行驭! “啧,有的人就是天性下贱,不可能安分守己的。” 赵连娍才走了两步,路边马车里,陈韵倩扶着乐仙公主走了下来,话说的很难听。 陈韵倩见朱平焕与赵连娍纠缠,心中嫉恨。 朱平焕身份尊贵,容貌隽秀,待人和煦真诚,也不爱名利,旁的皇子都忙着拉拢人心,他却什么也不做,一心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她在很早之前,便爱慕朱平焕了,但朱平焕的目光从来都只停留在赵连娍身上。 后来,赵连娍出了事,朱平焕果然没有能和赵连娍定亲,她暗暗欣喜,只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却不想,赵连娍已经嫁给李行驭了,居然还和朱平焕纠缠不清。 第162章 去见旧情人了? “陈姑娘说谁?”赵连娍站住脚问了一句。 与朱平焕说这番话,她心里本就不好受,自然不像白日里那么大度了,而且,陈韵倩这话着实难听。 朱平焕也走了过去。 “谁接我的话,我就说谁。”陈韵倩回了一句。 “皇弟。”乐仙公主唤了朱平焕一声。 “皇姐。”朱平焕朝她点头示意。 “见过福王殿下。”陈韵倩松开乐仙公主,拿捏好姿态,对着朱平焕行礼。 “方才的话,你是在说阿娍?”朱平焕望着她问。 陈韵倩看了看赵连娍道:“我觉得,赵连娍既然已经成亲了,就不该再与殿下纠缠,以免坏了殿下名声。” “今日是我纠缠于她,并非她纠缠我。”朱平焕掩唇咳嗽了一声:“来人,掌嘴。” 他一吩咐,手下立刻上前,捉住陈韵倩左右开弓,便是两巴掌。 陈韵倩掩面痛哭起来,脸上的痛不算痛,心里的痛才是真痛,被心上人命人掌嘴,这样的伤痛如何才能抚平? “皇弟。”乐仙公主皱眉:“不过是几句话罢了,韵倩是大户人家的嫡女,你怎能当街让人掌她的嘴?” “身为臣女,对我所作所为妄加议论,肆意点评,只是掌了两下嘴,已经是极轻的惩戒了。”朱平焕语气平静:“何况,阿娍如今是国公夫人,她的大名也不是谁都可以叫的。” 乐仙公主皱眉看了看赵连娍:“你满意了?” 她没想到,朱平焕用的是这个借口,一时也无话可说,自然将怨气都发泄到了赵连娍身上。 赵连娍不理会她,抬步便走。 她知道朱平焕为什么惩戒陈韵倩,朱平焕看出她打算教训陈韵倩了,怕陈韵倩记恨她,所以抢着先动手了。 朱平焕从来都是这么体贴细致的,可惜她是个没有福气。 “站住。”乐仙公主开口叫住她。 赵连娍回头,眉目间有了不耐烦。 “这个铺子,是韵倩先看上的,你花了多少银子,韵倩给你,你铺子还给她。”乐仙公主用一种吩咐的口吻对着她道。 赵连娍闻言笑了一声:“公主殿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韵倩在学着掌家和管理铺子,她和她堂姐在比赛,这个铺子对她而言很重要。”乐仙公主心平气和道:“我知道,过去你我之间有诸多矛盾,你不妨先放一放……” 她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的了,赵连娍在不识时务,可就别怪她不客气。 “我为何要先放一放?”赵连娍打断她的话:“我的铺子,不卖。公主殿下若是不服,大可去告御状。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说罢了便走。 “赵连娍……”乐仙公主脸色难看,还试图再说。 赵连娍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姐。”朱平焕咳嗽了两声道:“你的请求实在无理,铺子是阿娍的,卖不卖全凭她,以后不要来纠缠了。” “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在一旁小声啜泣的陈韵倩忍不住辩驳:“她用了阴谋诡计……” 朱平焕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只朝着乐仙公主道:“皇姐,我也先回去了。” 乐仙公主点了点头。 陈韵倩见状,忍不住泪如雨下。 “哭有什么用?”乐仙公主有些烦躁。 陈韵倩不敢再哭:“殿下,铺子被赵连娍买走了,福王殿下也向着她,我看我是没可能……” “买了铺子又如何?”乐仙公主冷哼:“要顺顺利利的开起来才算本事。 她打算卖什么?” 陈韵倩想了想道:“我今日在门口,看里面的摆设,好像是要开酒坊。” 乐仙公主笑起来:“开酒坊?那你还愁什么?掌酿司的黄耀光与你父亲不是好友么?” 陈韵倩愣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让她酒坊开不了张?” “掌酿司不出文书,她拿什么开张?”乐仙公主笑道:“回去,让你父亲送些东西给黄耀光,不就打点妥当了吗?” “但赵连娍已经记恨我了,就算是开不成酒坊,她也不把铺子卖给我,反而卖给别人怎么办?”陈韵倩满面愁绪的问。 这个铺子,处在街市的繁华地段,根本不愁卖。 “这个还不简单?”乐仙公主扭头看她:“到时候,随便叫谁来帮你买一下不就是了?” “公主殿下真是聪慧,那我知道了。”陈韵倩顿时破涕为笑:“我这就回去,和父亲说。” “你脸上,先用热鸡蛋滚一下消一消。”乐仙公主指她的脸。 陈韵倩单手捂着脸颊低下头,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别太难过,福王他只是被赵连娍给蛊惑了,看今日的情形,两人应当是断绝了,你也不是全无机会。”乐仙公主替她理了理衣领。 其实,她也不是多喜欢陈韵倩,只是她太厌恶赵连娍了,陈韵倩能帮她打头阵对付赵连娍,那就有利用价值,她也不建议说些好话哄哄陈韵倩。 “福王殿下,我高攀不起……”陈韵倩擦了擦眼泪。 乐仙公主又宽慰了她几句,两人这才上了马车,一同去了。 * “过来。” 赵连娍踏进屋子,榻上摆弄着小匕首的李行驭便开口了。 她心里跳了跳,走上前去。 李行驭将手里的小匕首抛了抛:“坐。” 赵连娍提起裙摆,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她才坐下,李行驭便将腿伸了过去,搁在她腿上:“捏捏。” 赵连娍心里一百个不情愿,累了一天,谁想当婢女伺候别人? 但她怎么惹得起李行驭?抬起手在他腿上来回捏起来。 李行驭握着小匕首抬眸看她,眉目如画,稠丽明艳,就是垂眉敛目,拘谨得很。 “去见旧情人了?”他忽然问了一句。 赵连娍惊得几乎跳起来,强自镇定了片刻,语调清软地解释:“是他去寻我,我都已经与他说清楚了。” 她才回来就见到了李行驭,云燕并未跟进来,李行驭怎么知道她见了朱平焕?是他派了人跟踪她?还是乐仙公主她们派人先一步来告状了? “是吗?” 李行驭面色陡然一沉,气势骤显,眉目之间一片阴翳,他握着匕首,挑起赵连娍的下巴。 赵连娍被迫抬起脸,冰冷的匕首贴在她下颚,比匕首还冷的是李行驭的眼神,森冷幽怖,她心中害怕,克制不住地红了眼圈。 眼泪顺着小脸落下,她小声啜泣起来。 李行驭听她哭了,收回匕首丢在一旁,曲起膝盖凑过去给她擦眼泪,拧着眉头嫌弃道:“又没怎么你,哭什么?” 他手指粗粝温暖,赵连娍脸颊处被他擦拭过的地方瞬间红了,却也不敢躲开。 李行驭眼神变了,手指下细腻柔嫩的触感似乎瞬间唤醒了他,他揽过赵连娍的后脖颈,起身一把将她抱起来,朝着内间而去。 第163章 鱼水欢 “小葫芦还没睡。”赵连娍挣扎着要下来。 李行驭一脚踹上房门:“谁都不许进来。” 赵连娍落到床上,翻身坐起,往床里侧缩。 李行驭凑上去盯着她:“你不愿意?” 赵连娍咽了咽口水:“不是……” 她当然不愿意,但她哪敢说出来? “不是就好。”李行驭长指捏住她衣带,缓缓扯开。 赵连娍扑闪着浓密的长睫,僵着身子不敢动,锁骨下,李行驭盖上的印记露了出来。 李行驭笑了一声,凑上去轻轻啃噬着自己的名字。 赵连娍偏头躲他。 “嘶——” 李行驭手下忽然使力,将她牙白寝衣撕下长长的一条来,在赵连娍惊恐的目光下,将布条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系好。 他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热烈却又异常的温柔。 赵连娍忽然想起,那次李行驭对他母亲万氏说,他落难时曾经眼盲过一阵子,是她救了他。 其实,救李行驭的女子就是阿年吧?他现在蒙上眼睛,只是为了更好的将她当成阿年。 权势冲天如李行驭,竟也有求而不得之人,可见这世上就没有真正事事如意之人。 一场缠绵的鱼水欢,两人都享到了极致的愉悦,这是婚后赵连娍第一次见这样温柔的李行驭。 结束后,李行驭覆在她身上许久不肯下来,将脸深深埋在她脖颈处。 等他抬头,她看到他掩着眼睛的布条是湿着的,也不知是泪还是汗。 李行驭抽身去沐浴,赵连娍歇了一会儿神,待李行驭出来,才慢吞吞地起身去浴室。 路过桌边时,她喝了一口茶,含在口中,进了浴室便取了藏在角落处的小瓷瓶,拿出一丸避子药丢进口中,吞了下去,而后才跨进浴桶中。 云蔓打了热水进来伺候,不好意思瞧赵连娍身上纵横青红的痕迹,只垂眸看水里,却吃了一惊:“夫人,您怎么流血了?” 赵连娍低头一瞧,还真是,她俯身用水冲了冲,心中也觉得奇怪。 她葵水三日即走,如今已经过去五六日了,不可能再出血的。 “夫人,无缘无故的流血,可要请大夫来看看?”云蔓关切地问。 赵连娍又仔细瞧了瞧:“不用了,没事。” 她并没有流多少血,只有一点点,水冲过之后就没有了。 “怎么没事?”云蔓道:“您来葵水,向来是三日便走了,前几日都好好的,今日无故流血,定然是有病症了。 大夫人常言,女人带下病,尤其要留意,夫人您不要不当回事。” “我又不难受,或许是之前没有走干净。”赵连娍道:“再看看吧,若后头难受或者出血,再去看大夫也成。” 她没说出口的事,也或许是李行驭方才力气大了,左右已经不流血了,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她并未放在心上。 上床之后,李行驭抱着她,又蠢蠢欲动的。 “我方才流血了。”赵连娍偎在他怀中,软着语调道:“应当是身上没走干净,夫君不如去那些姨娘们房中坐一坐?” 李行驭捏着她下巴,很是不悦:“你劝我去别人那里?” 他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不知是何缘故,赵连娍的话叫他很不痛快。 “我……我也是为夫君着想……”赵连娍眼中蓄起泪花,语调里也带上了哭腔。 李行驭明知道她是用哭来拿捏他,偏吃这一套,松开手替她擦眼泪:“下次不要提这样的话。” 赵连娍乖顺的偎在他怀中点头,心中却不屑,明明娶了那么多姨娘,李行驭还装得像个贞节烈男,就好像那些女子他没碰过似的。 不过,想想自己的过往,和别人私定终身,还有了小葫芦,她也没有资格嫌弃李行驭,算是彼此彼此吧。 当夜,二人相拥而眠,像一对换了真心的新婚夫妇。 * 时值七月,晌午时分已经热极了,赵连娍看了一眼外头的烈阳,打消了去掌酒司办酿酒令的念头。 左右,她酒还没酿出多少,也不急着开张。 不出门,她索性又忙碌着酿起酒来,这这些日子下来,后头的几间小屋子几乎已经堆满了酒缸、酒坛子了。 她本意是想少酿一些试试,但也不知是她聪慧,还是《酿酒经》记载实在详尽,她做了数十种酒,竟然没有一个失败的。 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成功,到底喝起来如何,还要看充分发酵过后的口感。 赵连娍很期待,因为这本《酿酒经》里多数的酒,在市面上是没得卖的,这十几种酒,只要有两三种在帝京城站稳脚跟,她就不必愁赚银子的事了。 “夫人,国公爷来了。” 杂物间门口,云蓉慌忙禀报。 赵连娍抬头,便见李行驭站在门口,扫量着一屋子的酒坛子。 赵连娍生怕他一个不高兴,不让他将这些东西堆在这里,稠丽的小脸上露出温软的笑,迎上去:“夫君,你回来了。” 李行驭听她唤“夫君”,狭长的丹凤眼愉悦的眯了眯:“酿了这么久,可有什么能喝的?” “酒多数要等。”赵连娍回头瞧了瞧:“有一种米酒,可以喝了,夫君要尝尝吗?” “嗯。”李行驭应了一声。 赵连娍打了一碗米酒,端到门口递给他,阳光将她额头上的汗珠着的晶莹剔透。 李行驭望了她一眼,接过碗打量。 碗里的酒业呈乳白色,看起来很浓稠的样子,浓郁的米酒香气扑鼻而来。 “这酒叫‘扶玉’。”赵连娍解释了一句。 她尝过了,这酒与外头卖的米酒不同,入口更甘甜浓郁,回味带着一股淡淡的果香。 云蓉她们几个尝了,也都说好喝,但还未给外人尝过。 李行驭身居高位,见多识广,美酒佳肴自然是吃了不少的,他若能说不错,那这米酒定然好卖。 李行驭举起青釉碗,尝了一口,皱起眉头。 赵连娍心跳了一下。 李行驭将碗递给她,嫌弃道:“太甜了。” 赵连娍心底反而一松,想起来米酒、果酒都是女儿家爱喝的,李行驭这等男儿,喜欢的该是烈酒才对。 “烈酒还未酿出。”赵连娍回道。 李行驭抬手抹了一下唇:“随我来。” 赵连娍将碗递给云蓉,跟了上去。 进了屋子,小葫芦正捏着小铲子在冰盆里胡乱搅和着玩,外头太热了,赵连娍嘱咐她在屋子里玩。 她也乖巧,便和奶娘在屋子里待着。 眼见李行驭和赵连娍一道进来,她不由欢喜的扑到李行驭怀中:“爹爹。” 抱着李行驭的脖颈,她才趴在李行驭肩上和赵连娍打招呼:“阿娘。” 嫁给李行驭已经有一阵子了,赵连娍也习惯了女儿如此,倒是不难过了,含笑应了她。 李行驭抱着小葫芦坐下,递给她一个东西:“喏,替爹爹送给你阿娘。” “哇,好漂亮啊。”小葫芦看了一眼,笑着跑向赵连娍,对她伸出小手:“阿娘,爹爹给你的。” 第164章 很合适 赵连娍接过来瞧,是一对淡紫色的鸢尾花耳坠,花朵曼妙自然,栩栩如生,南阳玉石绽放出温润饱满的光彩,美轮美奂。 她想起李行驭之前曾说,她身上有鸢尾花的香气,无事便喜欢贴着她嗅她。 这么精致的东西,即使是一流的工匠,想要做出来恐怕也得数月,不可能是特意给她打造的。 她猜这应该是李行驭之前给“阿年”打造的。 至于为什么送给她,大概是因为昨晚她“表现好”? “阿娘,是不是好好看呀?”小葫芦牵着她的袖子,仰着小脑袋问。 赵连娍回过神来,看着小家伙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是很好看。” “爹爹,爹爹。”小葫芦松开她的袖子,跑到李行驭跟前,拉着他大手:“你快来,帮阿娘戴上。” 李行驭叫她拽着,便起身了。 “不用,留着以后戴吧。”赵连娍推辞。 她现在不想戴,以后也不会戴。谁知道李行驭什么时候发疯,就要把东西要回去呢? 她打算晚些时候,将这对耳坠放在李行驭给她的那一箱首饰中,等以后和离时,一并还给他。 “要,我要看阿娘戴,爹爹,你快点……”小葫芦催着李行驭。 李行驭取过那一对耳坠,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无奈,只能取下耳坠。 李行驭抬手,替她戴上了手中的鸢尾花耳坠。 耳坠轻摇,眼前的小脸明艳不可方物,李行驭脸色却骤然阴沉下来。 这是阿年的东西,赵连娍怎么配戴?他乌浓的眸子红了,眸底泛起杀意。 “我戴是不是不合适?”赵连娍浑身汗毛几乎瞬间便立起来了,这么久了,她已经能准确的探知李行驭的情绪,忙伸手去取耳朵上的耳坠。 她动作快而急,生怕取晚了,李行驭将她耳朵给扯坏了。 “爹爹……”小葫芦被李行驭吓到了,缩回小手,几乎哭出来。 李行驭回过神,眸底的杀意瞬间消散,拉过赵连娍的手:“很合适。” 小葫芦仰起小脸看他。 李行驭俯身抱起她。 小葫芦还有点害怕,僵着小身子不敢动,乌黑浓密的长睫沾着点点泪水,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小葫芦怎么了?”李行驭轻抚她小脑袋。 “爹爹,爹爹方才好可怕……”小葫芦忍不住委屈的哭起来。 她想起最初见爹爹的时候,爹爹也是这么可怕的,可是从阿娘嫁给爹爹后,爹爹就没有再凶过了。 要不是爹爹今日突然这么凶,她都快忘了爹爹还有这样凶的一面。 “方才爹爹想起来,要惩治朝中的一个坏人,才会那样。”李行驭语气清润的哄她:“不是对小葫芦和阿娘,小葫芦不要害怕。” “真的?”小葫芦睁大漆黑的眸子望着他。 她到底小,天真烂漫,李行驭也是真疼她,自然好哄。 赵连娍心里却是有数的,她在一旁坐下,默默褪下耳坠,腿都有些软了。方才她真切的感觉到了李行驭的杀意。 她并不想要这对耳坠,李行驭偏要给她,给了她又要杀她,这是什么道理? 她要尽快将酒坊开起来,自己有本钱了先离开李行驭,再慢慢图谋报仇的事。 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李行驭出去之后,她也不管烈阳不烈阳了,动身去了掌酿司。 掌酿司专管酿酒事宜,市面上能自己酿酒的酒坊,都要经过掌酿司的准许,方可酿酒售卖,否则便是犯法。 “这位大人,烦请通报一声,我家夫人想进去找掌酿黄大人,办一张酿酒令。”云蔓客气的朝着掌酿司门口的守卫开口。 “你家夫人是何人?”那守卫问。 “我家夫人是镇国公夫人。”云蔓不曾隐瞒。 她想,国公爷的名头,满帝京谁不知晓?说出来接下来的事情也好顺利一些。 果然,听闻此言,那守卫回头看了赵连娍两眼,才道:“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守卫出来。 云蓉举着伞,抬头看了看天:“夫人,天太热了,这太阳像火球似的,不如您去马车上等着吧?马车上毕竟有冰盆。” 赵连娍点了点头,天确实热,只是站着,她都已经汗流浃背了:“你们也到阴凉处站着。” 婢女们站到了门口的大树下。 赵连娍本以为,那守卫晚一会儿会回来,谁知道马车里的一盆冰都化了,那守卫竟然还是一去不复返。 正当她准备下马车去看个究竟时,门口忽然来了一辆马车,并未有所停留,直接长驱直入,进了掌酿司。 赵连娍下了马车,蹙眉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夫人。” 云蓉忙上前来给她撑伞。 “可曾看清那是谁家的马车?”赵连娍问。 “奴婢没看清,云蔓你呢?”云蓉不由看云蔓。 云蔓皱眉想了想道:“好像是陈家的。” “陈韵倩家的?”赵连娍问。 “奴婢看着像。”云蔓点头。 赵连娍黛眉轻皱,思索了片刻:“先回去。” * 掌酿司所殿内摆着数盆雕成各色形状的冰块,婢女手持团扇,扇起凉风。 黄耀光坐在案几前,跟前摆着用冰块镇过的西瓜、葡萄等瓜果,正惬意的享用着。 他生的眉眼细长,看长相有点憨厚。 “黄兄。”陈韵倩的父亲陈良平笑着跨进门:“真是好享受啊!” 陈良平人到中年,斯文白净,是一副文臣的模样。 “陈兄,你来了。”黄耀光起身迎他:“快坐,外面热得很,吃口西瓜。” 他们二人,私交甚好。 陈良平接过他递来的西瓜,笑着问:“你没有让门口那人进来?” “陈兄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吧?”黄耀光剥着葡萄,细长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嘴周围吃的都是水渍:“她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我这心里还有些不安。” “那女子没什么本事,黄兄只管放心,事成之后,我必然还有重谢。”陈良平忙表示。 “不是这个。”黄耀光摆摆手:“我也不是怕事,小小女子不足为惧。 只是她如今是镇国公夫人,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李行驭那厮什么秉性陈兄也是知道的。” “李行驭不会为她出头。”陈良平吃了一口西瓜,胸有成竹。 “为何?”黄耀光道:“那日在朝堂上,我看他对赵连娍,好似挺中意。” “换做你,你会要赵连娍为正妻吗?”陈良平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那肯定不会。”黄耀光笑起来:“不过,玩玩也行。” “我也正是此意。”陈良平分析道:“李行驭若真在意她,这炎炎夏日,又何必要她亲自跑一趟? 只要李行驭派人送一句话来,谁又敢不给她办酿酒令?” 黄耀光闻言连连点头:“陈兄这话说的有道理。” 他心头一松,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了。 第165章 假手于李行驭 赵连娍径直回了平南侯府。 重生过后,她怕自己会慢慢忘了上辈子的事情,所以将一些事记录在了一本册子上。 她记得,黄耀光似乎也是有什么错处的,因为印象不够深刻,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回来,是为了取走那本小册子。 才进门,二嫂裴楠楠迎面而来,撞见赵连娍,她诧异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二少夫人,我们夫人如今是镇国公夫人。”云蓉忍不住开口。 二少夫人表面一派贵女做派,实则从前没有少欺负她们家夫人。 眼见着夫人身份都上去了,二少夫人还这么不敬重夫人,她自然是不干的。 “见过镇国公夫人。”裴楠楠垂下了眼眸,遮住了眼底的不服气,朝着赵连娍福了福。 “二嫂客气了。”赵连娍点了点头,让开了:“去忙吧。” 她并不想与裴楠楠多言。 多数时候,她是不和裴楠楠计较的,裴楠楠毕竟是她二嫂,若真是闹翻了,难过的还是父亲和母亲。 裴楠楠偏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扭头去了。 “娍儿,今日怎么得空回来?”母亲钟氏听了信,匆忙迎了出来。 “我又不掌家,也没有什么要忙的。”赵连娍挽住她的手臂:“我真要去找母亲,这么热的天,母亲何必出来迎我?” “都到傍晚了,没有白日里那么热。”钟氏道:“你父亲也在家,在书房呢,听说你回来了,他说有话要嘱咐你。” “好。”赵连娍应了。 “想起来,上回你回来说,要开酒坊,办的怎么样了?”钟氏问她。 “我已经买了铺子,再办一下酿酒令,差不多就可以开张了……” 赵连娍大致的说了铺子的情形,没有说黄耀光故意刁难的事,她不想母亲跟着操心。 “那就好。”钟氏放了心:“怎么没带小葫芦回来?” “天太热了,等到秋日,我再带她回来。”赵连娍笑着回。 母女二人闲话家常,好不亲热,若不知晓的,怕只当她们是亲母女。 “娍儿回来了!”二婶娘彭氏特意迎了出来:“大嫂,怎么不早派人知会我?” “这不是才走到这里吗?”钟氏笑起来。 “娍儿开铺子了?”彭氏亲热的拉过赵连娍的手:“怎么不和二婶娘说?当初,我说给你陪嫁个铺子,你非不要,这还要自己起手,多麻烦?” “没事,二婶娘。”赵连娍笑道:“我也正好学一学,到时候我有不会的,再请教二婶娘。” 母亲和二婶娘一直很疼爱她,哪怕是有了小葫芦之后,也没有变过。 她每每看到这二人,总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快先去我那里吧。”彭氏道:“我屋子里放了四盆冰呢。” “我那也有冰。”钟氏道:“她父亲还有话同她说呢。” “那也成。”彭氏笑着道:“我让人去预备晚饭,等会儿把酒菜提过去,娍儿今儿个和我们吃了晚饭再走。” “好。”赵连娍应下了。 她难得回来,陪家人用顿晚饭也是应该的。 进了主院,赵廷义已经等在屋子里了。 “父亲。”赵连娍朝他行礼。 “跟你父亲客气什么。”钟氏扶着她:“来,坐这。” 她说着松开手,又拿帕子给她擦汗。 “母亲,我自己来。”赵连娍忙接过帕子。 赵廷义打量了女儿一眼,眼底都是不放心:“娍儿,你和父亲说实话,李行驭到底待你如何?” 赵连娍眨了眨眼睛,弯眸笑起来:“他对我挺好的,父亲那天不都看到了吗?” 李行驭那人,喜怒无常的,对谁都一样。她当然不会这么说出来,因为怕父亲担心。 不过,她也明白,她不说,父亲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 “好也不是他那样。”赵廷义嫌弃道:“谁会当众那样对自己的妻子?” “他性子是有些怪,但对小葫芦挺好的,小葫芦也很喜欢他。”说起这个,赵连娍神色自然了许多,因为这是实话。 “嗯。”赵廷义点头,坐下郑重的望着她:“娍儿,他若是待你不好,你便回来。 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为父替你撑着,记住为父的话。” “嗯,父亲我没事,您别担心了。”赵连娍笑着点头。 “我听你母亲说,你打算开酒坊?”赵廷义这才问她。 “都已经准备好了,铺子都买好了。”钟氏靠着赵连娍坐下,搭了一句话。 “开酒坊要办酿酒令,可去办了?”赵廷义问。 “正办着呢。”赵连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今日的遭遇。 等她自己先试试,实在不行再找父亲帮忙。 “上回,你回来拿的那本《酿酒经》,你知道来历吧?”赵廷义问她。 赵连娍点头:“知道的,是您过命之交的兄弟给您的。” “嗯。”赵廷义颔首,叮嘱她道:“这是他家传绝学,他给我了,我给你可以,但你要记住,不能胡乱传授旁人。 我正派人寻找着呢,想看看他有没有子侄一类的晚辈,要是找到了,到时候还要给人家还回去。” “父亲放心。”赵连娍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陪家人用过晚饭,与他们依依惜别之后,赵连娍上了马车,就着琉璃灯,打开了册子。 翻了好几页,终于找到了关于黄耀光的事,看着寥寥几笔的记录,她想起来了。 黄耀光是丞相曹万丁的人,曹万丁是太子的舅父,也就是说,黄耀光可以算是太子的人。掌酿司是个肥缺,不仅管着酿酒令,还负责监督各家酿酒流程,酒能不能拿出来卖,全凭黄耀光一句话。 上辈子,黄耀光在这个职位上坐了许多年,靠着各大酒坊的供养,活得滋润的很,直到朱曜仪除去太子,他才跟着倒台。 这件事,又关系到太子。 皇子争斗,太子心狠手辣杀了不少无辜,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太子没有直接伤害过她和她的家人。 再者说,她现在也惹不起太子,这件事,只怕还得假手于李行驭。 她捏着小册子,想了一路。 翌日,晌午后,骄阳似火,眼看着就到了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坐在书案前钻研《酿酒经》的赵连娍忽然放下手中的笔,吩咐道:“云蔓,让他们套马车,我去一趟掌酿司。” “夫人。”云蔓闻言担心道:“这会儿外头最热了,您不如等太阳下去一些再去,要是像昨日那般,岂不要将您热坏了?” “我就怕他不像昨日那般。”赵连娍笑了一声,取过团扇往外走。 第166章 眼睛看不到,可以剜掉 掌酿司门口的守卫换了,但一去不复返的毛病和昨日那个守卫一般无二。 “夫人,您还是到马车上去吧?”云蔓心疼赵连娍,上前扶着她。 “不用。”赵连娍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含笑看着酿酒司禁闭的大门,黄耀光不见她,正是她想要的。 太阳缓缓到了头顶上,地上被晒得热浪滚滚,隔着绣鞋,赵连娍都觉得烫脚,一张小脸晒得通红,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滚。 “夫人,您这样要热坏的!”云蔓焦急。 云蓉几乎哭出来:“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大不了奴婢晚上回去跪着求国公爷,国公爷其实也疼您,只要开了口,他一定会帮你的,您就快到马车上去吧,奴婢求您了。” 云燕没有说话,看着赵连娍神色有些复杂。 最初,她是不想跟着赵连娍的,但主子的命令她不能违抗。 后来,她嫉恨赵连娍能得到主子的另眼相待。 再后来,她有点佩服赵连娍了。而现在,她觉得赵连娍值得被主子那样对待。 赵连娍和帝京城内所有的贵女都不一样。 其实昨日,赵连娍来掌酿司吃瘪的事,她向主子禀报过了。但主子那会儿似乎很忙,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我没事。”赵连娍擦了一把汗。 她脚下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紧接着身子便软倒下去。 “夫人……” 耳边最后传来的,是云蔓她们焦急的呼唤。 赵连娍如愿昏死了过去,倒下去时,她唇角是带笑的。黄耀光的位置,注定是坐不住了。 再次醒来,眼前是青色的幔帐,她迷茫了片刻,缓缓转过头去。 床边,是一个中年大夫,正在给她把脉,他生得儒雅随和,留着一把山羊须,看着面生,她从未见过。 “夫人醒了。”那大夫开口。 李行驭凑过来看:“觉得如何?” 赵连娍抬手揉了揉额头:“有点晕。” “国公爷,夫人是中了暑气,出了太多的汗,喝水不及时导致的脱水。”那大夫道:“幸好婢女及时将人带回来了,没什么大事,我开个去暑的方子,休息一两日便好了。” “有劳江院正了。”李行驭点点头,难得说了句客套话。 赵连娍诧异,江院正?太医院院首江茂鹏?她只是中了个暑而已,哪里用得着江茂鹏出马? 不过片刻,她就明白过来,想来是李行驭叫来的,李行驭想是用惯了江茂鹏。 “国公爷客气了。”江茂鹏忙回了一句,到桌边写药方去了。 “怎么弄得?”李行驭在床沿上坐下,睥睨着赵连娍。 赵连娍漆黑的眸子眨了眨,委屈道:“我去酿酒司办酿酒令,黄大人不放我进门,我想着心诚则灵,便在门口等着……” 李行驭望着她冷笑了一声:“赵连娍,要我帮忙就好好和我说,下次再拿身子开玩笑试试!” 看到赵连娍不省人事,被婢女们抬回来时,他心慌极了。 察觉到自己对赵连娍的关切,他除了心慌,更觉得惭愧,阿年待他那样好,他怎么能爱上别人? 但这会儿他想明白了,他根本不是担心赵连娍,而是担心赵连娍有个好歹,他再寻不到这样像阿年的替身了。 赵连娍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李行驭疯虽疯,却聪明的很,这就猜到了她的动机。 江茂鹏留下药方告辞了。 李行驭吩咐十四让人去抓药后,才再次看向赵连娍:“黄耀光可有什么把柄?” “有。”赵连娍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各大酒坊每季都会给黄耀光上供,但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她的意思是,实质性的证据要靠李行驭去查。 不过,这对于李行驭来说,算不上什么事,有这么明确的线索,武德司大概一两日之内,就能拿到确凿的证据了。 李行驭叫了十三进来,吩咐了下去。 当夜,帝京城各大酒坊的东家,都被请到了武德司。 次日,李行驭下朝之后,回府换下官袍,口中询问床上的赵连娍:“可好些了?能起身么?” “嗯。”赵连娍撑着身子坐起来。 头已经不晕了,只是身上还有些没力气,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起来就起来,我带你去掌酿司。”李行驭摊着手,让十四给他系腰带。 “好。”赵连娍闻言一下有了精神。 只不过是过了一夜而已,武德司办事这么快的吗?李行驭这是要带她去看黄耀光的下场,给她出气。 不得不说,他只要不发疯,有时候还挺好的。 夫妇二人乘着马车,带着一众随从婢女,到了掌酿司门口。 “马车上是何人?” 第一天晾着赵连娍的那个守卫高声问了一句。 他是故意的,掌酿司就这么大,黄耀光怎么对待赵连娍的,第一日便传开了,他们上赶着拍黄耀光的马屁,自然不会对赵连娍客气。 “你也配问我们国公爷是何人?”十三上前,一脚将他踹了个踉跄。 “你……”那守卫正要发怒,忽然反应过来,露出一脸的惊恐:“武……武德司李大人来了?” “不然呢?”十三白了他一眼。 那守卫顿时像被火烧了一样,“嗷”的叫了一声,就朝里头跑去了。 黄耀光正在后头,与一个小妾吃着冰饮子,天气炎热,小妾特意从集市上买了冰饮子送来与他共饮,这让他心情甚好。 “大人,大人,不好了……”守卫一路叫着跑了进来。 “什么不好了?冒冒失失的,好好说话!”黄耀光小眼睛一眯,很是不悦的呵斥。 “武……武德司,来了……”守卫指着外头,气喘吁吁。 “武德司来了?”黄耀光放下手中的冰饮子:“我这是掌酿司,武德司跟我有什么交集?” “是那个国公爷,李……李大人亲自来了!”守卫喘了口气,终于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黄耀光大惊失色:“李行驭来了?” “是。”守卫用力点头:“他的手下,还踹了我一脚。” 黄耀光脸霎时白了,丢下手中的勺子,便往外走。 “老爷,老爷……” 后头,小妾娇滴滴的唤他,他却像没听见一般,急匆匆的走了。 “国公爷,下官不知国公爷大驾光临掌酿司,还请国公爷恕罪。”黄耀光走到马车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马车磕了个头。 冷白修长的手指挑开了马车帘子,李行驭牵着赵连娍,俯身出来,居高临下看着黄耀光,语调森然:“黄耀光,眼睛看不到,可以剜掉。” 黄耀光抬头看到赵连娍站在李行驭身侧,心中连连叫苦,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又埋首磕头:“下官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 第167章 将她往下扯 赵连娍看着黄耀光卑躬屈膝的模样,眸底隐隐有了笑意。 她来了两趟,都没能见到黄耀光一点影子,黄耀光大概没想到李行驭会来掌酿司吧。 扬眉吐气,确实挺畅快的。 李行驭盯着黄耀光不语。 “下官扶您下来。”黄耀光跪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脸色。 见李行驭没有反对,他忙起身上前。 李行驭径直跃下了马车,回身去扶赵连娍。 赵连娍提着裙摆欲下来,黄耀光慌慌张张的将手伸过去,李行驭侧眸扫了他一眼。 他腿一软便跪了下来,一时福至心灵,飞快的爬到赵连娍脚下:“国公夫人,您踩着我下来。” 他一身官袍已经被汗浸透了,趴在地上肠子都快悔青了,就不该信了陈良平的鬼话,觉得李行驭不会向着赵连娍,这回阎王爷找上门来了,他这一关可怎么过? 赵连娍蹙眉,她虽然厌恶黄耀光,但从没有践踏别人的习惯。 李行驭却握紧了她手腕,将她往下扯。 赵连娍拗不过他,只能踩着黄耀光的背下了马车。 感受到后背上传来的重量,黄耀光倒是略微安心了些,赶忙起身跟上去:“国公爷,国公夫人,里面请。” 说着话,又催着下人去沏茶。 李行驭牵着赵连娍,一并进了掌酿司正殿。 “二位请上座。”黄耀光抬手。 李行驭侧眸看赵连娍:“你之前来掌酿司做什么来着?” “我打算开个酒坊。”赵连娍则看向黄耀光:“之前来掌酿司,是想请黄大人给我开个酿酒令。 可惜,来了两回,都未曾有幸得见黄大人一面。” “不……不是……”黄耀光连忙摆手,急急地解释:“下官……下官不知道国公夫人亲自登门,要是知道,下官都不用国公夫人登门,一定早早写好了酿酒令,给夫人送去。” “是吗?”赵连娍唇角微微勾着:“我来了两次,门口是两个不同的守卫,都说来给黄大人禀报,便一去不复返了。 原来他们都没有来向黄大人禀报吗?我不太懂,这是不是就是掌酿司办事的规矩?” “怎么可能呢?”黄耀光陪笑:“那两个守卫,下官晚些时候一定好好惩戒他们。 您二位先坐下吃口茶,下官这便给您开酿酒令。”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汗,看李行驭的脸色,并不是多难看,他差事办的好,兴许能逃过一劫。 他这样想着,更是半分也不敢太慢,立刻取了笔墨纸砚和掌酿司的印章,当即将酿酒令写妥,盖上了印章,双手捧着送到赵连娍跟前。 “国公夫人,您验收一下。”他一脸谄媚的笑。 赵连娍接过来,看着那未干的墨迹,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有权有势真是好啊。她来了两趟,黄耀光是一点都不买账。这李行驭才到门口,黄耀光就跪着去迎了,酿酒令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同人不同命。 她吹了吹墨迹,将酿酒令交给了一旁的云燕:“收好了。” 黄耀光悄悄打量他们二人的脸色,见赵连娍没有说什么,赶忙道:“国公爷,国公夫人难得到下官这里来,下官这便命人去预备一桌上好的佳肴,再取一坛好酒,您二位留下用饭。” “什么好酒?”李行驭靠在椅背上,懒散地问。 黄耀光听他好似有兴致,连忙道:“是贡品玉露。” “贡品?”李行驭眉微挑,长指曲起,轻轻磕了磕桌面:“可是陛下赏的?” “不,不是。”黄耀光脸色变了变:“是……是一个好友给的。” 糟糕,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他这位置,虽然是个肥缺,但官职算起来并不是那么的高,当然也没有到陛下赏赐贡酒的地步。这酒,是相爷见他忠心,赏给他的。 他见到李行驭实在太紧张了,一心想着将好东西拿出来讨好李行驭,免得李行驭一个不高兴,削了他的脑袋,就没想着贡酒这一茬。 李行驭笑了一声:“玉露酒,每年贡品不过区区几坛,今年我也只得了两坛而已。 黄大人这个好友,在朝堂上当数一数二的吧?不妨说来听听?” 黄耀光心慌极了,一时汗如雨下,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国公爷说笑了。” 李行驭轻哼了一声,朝着十四挥手:“将东西拿出来给他看看。” 十四应了一声,上前将一叠文书放在黄耀光跟前。 黄耀光看到第一页上通红的指纹,心不由跳了跳,再仔细一看,是一个酒坊东家指认他受贿的证词。 他脸一下白了,小小的眼睛也瞪大了,翻开下一页,也是证词,只不过换了一个酒坊的东家,再往下翻,都是各家酒坊的证词。 他一时心慌气短,险些昏厥过去,他悔不当初,陈良平这次真是害死他了! “黄大人对武德司查出的东西,有没有异议?”李行驭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没,没有,我没有做。”黄耀光矢口否认:“这是他们联合起来栽赃陷害我的……” 他心里还抱了一丝希望,他贪来的东西,多数都孝敬了曹丞相,曹丞相也常夸他差事办得好,应当不会就这么放弃他的吧? 李行驭瞥了他一眼,果断吩咐:“搜。” “搜。” 十四挥手,武德司的人顿时四散而开,开始搜寻起来。 黄耀光瘫坐在地上,他得来的那些东西,虽然多数给了曹丞相,但还有少数他的心头好,或者是特别珍贵难得的,他悄悄昧下了。 武德司的人一抄出来,就是铁证啊! “老爷,老爷,这些都是什么人?是禁军吗?他们有什么时候权利在掌酿司里乱翻乱找?” 先前在后院陪黄耀光吃冰饮子的小妾跑了来,口中大呼小叫的告着状。 黄耀光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他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小妾? “老爷……” 那小妾看清了大殿内的情形,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惊疑不定的看上首坐着的李行驭和赵连娍。 她只是个深宅小妾,自然看不出这二人是什么来头。 赵连娍一眼就被她脖子上挂着的小葫芦吸引了。 黄金玉玉质细腻温润,及其稀有,巧合的又是小葫芦的形状,这要是给小葫芦戴起来,多相配? 李行驭的眼神也正落在那玉葫芦上,朝着十四抬手:“取来。” 第168章 夫君,谢谢你 十四直接从那小妾脖子上,将黄金玉的小葫芦取了下来,双手奉到李行驭跟前。 李行驭接过,举起来仔细打量。 赵连娍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连连感叹,近看这玉,质地清透,毫无瑕疵,光泽明亮,雕琢的又精细光滑,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这个,好像是城东王家酒坊东家给黄大人送的?”李行驭放下手,看向黄耀光。 黄耀光终于抬起眼来,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汗珠无声的顺着脸颊而下,他说不出话来。 那小妾终于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两步,就要往外跑。 “留下她。”李行驭将玉葫芦塞进怀中。 赵连娍悻悻地看了他两眼,有权有势确实好,看上什么都能随便拿。 那小妾被十四拦住了,即刻便吓得哭起来,跪在地上朝李行驭磕头:“大人,大人饶命啊…… 奴婢只是个小妾,什么也不知道,求大人绕了奴婢……” 她再傻也知道,这是黄耀光贪墨的事被揭发了,这个时候跑回黄府,趁着消息还没扩散开来,赶紧卷一些细软逃跑还来得及。 再晚,可就只能陪着黄耀光下大狱了。 李行驭不理会她,垂眸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十四带人进来了,武德司的几个人,有的捧着花瓶,有的托着硕大的人参,还有的合力抬着一棵大珊瑚树,各色东西林林总总的,堆在黄耀光跟前。 “铁证如山。”李行驭起身:“将黄耀光带去刑部,其家人全部圈禁,听候发落。” “国公爷,国公爷……”此时,黄耀光才如梦初醒一般,痛哭流涕着磕头:“你饶了下官吧,这些东西,下官都孝敬您了…… 下官保证,以后每半年就给您上供衣一次,求求您了……” 他痛哭着,头磕得砰砰作响。 “你所受的贿赂,远不止这些。”李行驭缓缓道:“还有东西呢?” “国公爷饶了下官吧,下官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黄耀光只是磕头的求饶。 他自然不能说出曹丞相来,否则就算从李行驭手里活下来了,曹丞相也不会放过他的。 李行驭见他执迷不悟,便不理会他来,径直抬腿走了出去。 赵连娍也跟了出去,后头传来黄耀光绝望的哭声。 眼前,李行驭正在吩咐十四:“去,让韩润庚准备个人,接这个位置。” 赵连娍心中暗暗好奇,她嫁给李行驭之后,曾见韩润庚登门两次。 次数不多,但在李行驭而言,是唯一的、也是次数"最多的造访。李行驭对着韩润庚时,态度很奇怪,但总归没有发疯要杀他。韩润庚好像也不怕李行驭。 她看韩润庚是个惜字如金的,且正直坦然,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李行驭成为朋友? “是。” 十四应下。 李行驭回头看赵连娍。 赵连娍见他看过来,连忙转过目光,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都听到了?”李行驭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赵连娍迷茫:“夫君说什么?” “韩润庚。”李行驭故意顿了一下:“是我的人。” 赵连娍真想堵住耳朵,她不想听,知道的越多,她越危险。 “又知道我一个秘密了。”李行驭笑着揽紧她,捏了捏她的脸:“你的危险又多了一分。” 赵连娍转脸躲他的手,脸正对着他,却被他低头凑过来在唇上啄了一下。 登徒子! 赵连娍脸色瞬间涨红了,这可是在外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这个疯子! 李行驭看她羞恼,又敢怒不敢言,觉得有趣,一时低低笑起来。 赵连娍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上了马车,李行驭不时看她两眼。 赵连娍总觉得他不怀好意,思量了片刻道:“夫君,谢谢你帮我拿到了酿酒令。 我想去铺子里再收拾收拾,过几日,米酒可以拿去售卖了。” 再让李行驭看下去,他不定会做出什么来,不如找个借口远离他。 李行驭上下扫了她一眼:“国公府亏待你了?” “没有。”赵连娍摇头,不知他想说什么。 “那为何要自己开铺子?”李行驭懒洋洋地靠在马车壁上,将腿搁在了她腿上。 赵连娍奉迎着给他捏腿:“成日里闲着,也无事可做。 再说,月例也有限,不如自己赚一些,手头也松快。” 她垂着眸子,语调清软,姿态柔顺。 李行驭望着她:“我给你那箱东西,为何不用?” 赵连娍鸦青长睫颤了颤:“夫君的东西也都来之不易,我……” “我的东西,是不是来之不易,你还不清楚?”李行驭忽然凑近,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赵连娍慌乱的转过目光:“我,我只是想开个铺子……” 李行驭盯着她看了片刻,松了手:“开吧,别耍花招。” 赵连娍暗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李行驭不许她开铺子。她太想赚银子了,银子虽然不如权势那么好用,但也能买到不少她想要的东西。而且只要有足够多的银子,她就能达成她的目的。 到了铺子里,她一忙就忘了时辰,直到天黑才回了镇国公府。 小葫芦正探着小脑袋,从院门口往外看呢,见赵连娍带着婢女打着灯笼来了,不由欢呼:“阿娘回来了!” “小葫芦,怎么跑出来了?热不热?”赵连娍上前牵过她。 “热呀。”小葫芦奶声奶气地道:“但是我想阿娘呀,啊,阿娘,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阿娘在铺子里整理东西,就回来的晚了些。”赵连娍口中与她解释,手中牵着她跨过门槛,进了屋子。 屋子里放了冰,凉丝丝的,与外头的燥热仿佛是两个世界。 “阿娘辛苦了。”小葫芦推她:“快坐下。” “你爹爹呢?”赵连娍左右看了看,李行驭不在,她安心了不少。 小葫芦大大的眸子弯了起来:“阿娘,你是不是想爹爹了?” “别胡说。”赵连娍抬起帕子给她擦汗。 “阿娘就是想爹爹了。”小葫芦咯咯笑起来:“爹爹在书房,他说忙完了就来陪我的。” “我给你沐浴。”赵连娍解她小衣裳上的盘扣,不想再说李行驭。 “阿娘,你看,爹爹给了我这个。”小葫芦举起手中的东西,给她看:“是不是好好看呀?” 赵连娍低头一瞧,有些惊讶,是那枚黄金玉的小葫芦,李行驭拿回来竟然是为了给小葫芦吗? 她的小葫芦,是个有福气的,虽然没有了亲爹,但李行驭待小葫芦,当真比亲爹还好。 李行驭竟然和她想的一样,觉得这个小葫芦配她的小葫芦,她可是小葫芦的亲娘啊,李行驭能和她想到一处去,可见对小葫芦的真心。 接下来的日子,赵连娍便一心扑在铺子上了,除了打点装饰,还要定价,另外也要去小酒馆里转一转,看一看,想些法子吸引那些人到她这里来趸酒。 这一日,她正让伙计将酿好的酒往酒坊里搬,门口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无忧酒坊。”陈韵倩抬头扫了一眼酒坊的招牌,看向赵连娍:“看样子,你这酒坊快开业了?” “陈姑娘有何指教?”赵连娍侧眸看她。 这些日子,她忙着酒坊的事情,倒是忘了陈韵倩这一茬。 第169章 娘子处处体贴 “指教不敢,只是你这是什么语气?”陈韵倩皱眉道:“你开门做生意,对人态度还这么恶劣,我怕你这生意做不长久。” 赵连娍懒得理会她:“那就不劳陈姑娘费心了,陈姑娘只要不来我这里买东西,便是对我的照顾了。” 她开铺子,是为了赚银子,不是为了生气,陈韵倩这种人的银子,她宁可不赚,也不想受这个气。 “切!”陈韵倩很不高兴:“谁愿意管你似的,我看你能开多久!我问你,是不是你指使镇国公捉拿黄伯父的?” 黄耀光被捉拿一事,这些日子早传开了。其中缘由,她已经从她父亲那处得知了,父亲还嘱咐她,轻易不要和赵连娍生事,但她一看到赵连娍,便忍不住。 “这件事情,我也不太清楚,陈姑娘不如去问问国公爷?”赵连娍含笑望着她。 “你有什么了不起?”陈韵倩忍不住道:“不过是运气好,被镇国公看上了而已,镇国公能看上你,也能看上别人,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嚣张!” 她坚信赵连娍会有这一日的,毕竟赵连娍不干不净,李行驭怎么可能一直喜欢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不过是一时迷恋罢了。 赵连娍笑了一声:“那就等到了那一日再说。” “秋后的蚂蚱!”陈韵倩嘀咕了一句,转身去了。 这个该死的赵连娍,勾搭了这么多的儿郎,还生下了一个野丫头,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岂有此理!她真想真想指着赵连娍的鼻子,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臭骂一顿! 赵连娍觉得奇怪,陈韵倩怎么这样就走了?她没骂她恬不知耻一类的话?陈韵倩可不是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啊? “阿娍。” 身后,忽然有人唤她。 赵连娍回头,便瞧见了朱平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陈韵倩是看到朱平焕来了才走的,毕竟上次朱平焕命人掌了陈韵倩的嘴,陈韵倩无颜见朱平焕,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朱平焕还是陈韵倩多心上人? “殿下。”赵连娍转身,朝着朱平焕福了福。 朱平焕看着她生疏客套的模样,心中刺痛,苍白的面上却浮起笑意,面色柔和,语气温润:“阿娍免礼,酒坊预备的如何了?” “快好了,劳殿下操心。”赵连娍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邀请他进去坐的意思。 不是她这点礼貌都不懂,而是她不敢,她不知道李行驭有没有派人盯着她,这些日子,李行驭还挺正常,虽然晚上有点索求无度,但总归没有再发疯。 她慢慢的也知道,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做,否则后果很严重。 请朱平焕进去坐,万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有她受的。 朱平焕见她不邀自己进去,心中失落,却也体谅她,只站在那处笑着与她说话。 陈韵倩躲到巷子拐角处,探头看朱平焕对待赵连娍的言笑晏晏,万般包容,心中的嫉妒早已烧成了一团火,几乎呕出血来,她怒气冲冲的抬步去了,心中思量着说什么也要想个法子收拾赵连娍。 送走了朱平焕,赵连娍又忙碌起来,午饭也只是草草吃了一顿。 日落西山时,李行驭来了酒坊。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大剌剌地坐下,斜倚在椅子上:“忘忧酒坊,这名字起的不错。” 赵连娍从柜台里直起身子,看见他心中一跳,随即乖软道:“夫君来了。” “嗯。”李行驭勾唇看着她:“没有茶么?” “怎会?”赵连娍招呼:“云蔓,上茶。” 云蔓很快送了茶上来。 李行驭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犹豫了一下,在他对过坐了下来:“我陪夫君吃一口。” 如今,她大概摸准了李行驭的性子,已经能连着好一阵子不让他发疯了,李行驭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想她陪他吃茶。 李行驭不曾言语,却笑了,看着兴致颇好。 赵连娍猜,他大概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吧。 李行驭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含在口中,低头盯着盏中的茶不言不语。 赵连娍心一下提起来了:“铺子里的茶粗鄙,可是不合夫君心意?” “娘子处处体贴,怎会不合心意?”李行驭咽下,盖上茶盏,笑望着她:“我听说朱平焕今日来寻你,你将他拒之门外了?” “是。”赵连娍垂眸:“我和他毕竟青梅竹马,当初也提过亲事,如今我已嫁为人妻,再与他往来不合适,我便在门口与他说了几句话。” 她语气轻飘飘的,心里却沉甸甸的,李行驭果然派人盯着他了,她这里什么事情,李行驭都了如指掌。 李行驭对她的回答似乎甚是满意,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问她:“陈良平可曾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赵连娍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上辈子,她只是认识陈韵倩,对陈良平一无所知,而陈韵倩也只是众多辱骂她的贵女之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她留意。何况陈良平身为谏官,本身也很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和所作所为,即使真做了什么,也不会轻易叫人察觉的。 李行驭点了头起身:“时候不早了,随我回去,再晚小葫芦会闹。” “好。”赵连娍自然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当即关了门,随他回镇国公府了。 * 翌日,天气晴好,已经快立秋了,天儿也不像之前那般炎热,但也还是热的。 “小妹。”赵家三郎赵玉横踏进了赵连娍的酒坊。 “三哥。”赵连娍一见他,分外欢喜:“你怎么有空来?快来坐,云蓉,上茶。” 家里兄长,多数都外放为官,七哥和八哥忙着读书,三哥虽然在帝京为官,却也忙得很,他是武官,手底下带着兵,每日要去练武场操练,平日并不得闲。 “我来看看你。”赵玉横打量她:“小妹,你怎么样?他对你到底如何?” 他问过大伯母了,大伯母说小妹尚好,但他一直不放心,总想亲眼看看。但他虽然是小妹的兄长,却也不能无故入镇国公府的后宅,再加上军营里也忙,一直没抽开身。 小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也没瘦,他放了些心。 “我挺好的,三哥不都看到了吗?”赵连娍亲手端了茶给他:“我最近忙,也没回去探望,家里一切还好吧?” “家里都好,你放心。”赵玉横吃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我来,是和你说件事。” 赵连娍坐下,两手放在身前,见他郑重,也不由坐直了身子:“什么事?三哥你说。” 赵玉横叹了口气:“今日要下朝时突然来了急报,南疆起了战事,陛下点了父亲和我出征,宁王也要随行,我是来和你辞别的。 陛下让我们即刻出发,父亲那里在忙着点兵,没空来和你辞别。” “南疆起了战事?”赵连娍小脸瞬间白了:“朱曜仪也要跟着去?他以什么身份去?” “监军。”赵玉横小声提醒她:“小妹,不可对宁王殿下不敬!” 铺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呢,门口还人来人往的,小妹对宁王直呼其名,叫人听到了不好。 赵连娍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心乱如麻,哪里听得进他的话,只是低着头,神色变换不定。 第170章 揪心 这辈子,她已经改变了上辈子的人生轨迹,没有嫁给朱耀仪,整个平南侯府也与朱耀仪疏远了,怎么南疆战事还是出现了? 陛下还是点的父亲和兄长,朱耀仪也还是要作为监军跟随她的父兄去南疆,难道父亲和兄长还是不能逃脱上辈子的命运吗? 不,绝对不可能,她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已经改变了很很多事情,一定也能改变父兄的命运。 “小妹?小妹?”赵玉横抬手,在她面前挥舞:“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从他说朱耀仪要跟着去南疆监军后,小妹便魂不守舍了,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妹妹了。 赵连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抿唇露出几许笑意:“没事,我只是觉得意外,宁王也不会功夫,陛下怎会让他监军?” “大伯父说,是宁王当着百官的面,自己求着要去的。”赵玉横道:“宁王说,他身为皇子,边关起了战事,该为表率,他还当众立了军令状,说此去南疆,只为大夏,生死由命,虽死犹荣。” 他这话一说出来,赵连娍的脸色更难看了,上辈子,朱耀仪用的也是这般说辞,一模一样。 “小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赵玉横担心她:“脸色这么白,走,三哥带你去医馆看看。” “我没事。”赵连娍摇头,稠丽的小脸上满是不舍与担忧:“只是担心……” “你不用担心我和大伯父,我们既然身为武将,就该为国效力。”赵玉横拍了拍胸口:“你也放心,你三哥一身武艺不是白练的,大伯父更不用说,他的枪法已经出神入化了。” “我知道。”赵连娍点头,又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赵玉横不解。 “三哥。”赵连娍酝酿了一下道:“我当初执意退亲,其实已经惹恼了朱曜仪,他心中有气。这次,他是监军,我怕他到时候胡乱指挥,让你和父亲陷入危险之中。” 她虽然不知道上辈子在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监军监管军中所有,朱耀仪必然是利用职权做了什么,否则父亲和兄长们不可能一起落入他的手中,无一生还。 眼下,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但是给三哥提个醒总要的。 “领兵之事,事关重大。”赵玉横面色凝重起来:“宁王身为皇子,不会不懂,他应当不可能胡来。” “不是胡来。”赵连娍干脆道:“我怕他借机害你和父亲。” “大伯父是主帅,不会的。”赵玉横宽慰着她起身:“我不能久留了,你照顾好自己和小葫芦,他若是待你不好,你就回家去。 我跟大伯母说了,无论怎样也要保护好你和小葫芦,假如实在没办法了,你可以去宫里求陛下。如今陛下用到了平南侯府,我和大伯父在边关拼杀,看在我们的面子上,陛下也会护着你们母女的。” “我没事。”赵连娍跟着他往外走,口中叮嘱:“三哥,你一定要提防宁王。” “小妹放心。”赵玉横点头:“别送了,我骑马走了,记得照顾好自己和小葫芦。” 他说着便翻身上了马儿,扬起鞭子甩了甩,策马而去。 赵连娍目送着他远去,心中愈发不安,也没有心思继续摆弄酒坊了,在门口站了片刻,吩咐道:“关门。” 她上了马车:“去南城门。” 去南疆,应当是从南城门出发,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要亲自去嘱咐父亲一番。因为朱耀仪实在是太会伪装了,直到如今,也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真面目。 等她的马车到了,大军已经开拔了,绵延的长队一眼看不到头。 “夫人,大将军一定走在最前头了,这怎么追?”云蓉忍不住问。 “解马。”赵连娍咬咬牙,吩咐了一句。 “啊?”云蓉惊讶:“可是,您穿着襦裙,如何骑马?” 赵连娍跳下马车,撩起裙摆掖在腰带处,翻身上了马儿。 她一鞭子下去,马儿嘶鸣一声,发足狂奔,朝着队伍最前方追了过去。 沿途的将士听闻动静不由侧目,看到一个女子,挽着如云的发髻,小脸昳丽明艳,尽管穿着裙子策马不雅,却仍然难掩绝世风华。 沿途众人几乎都看呆了去。 “父亲,三哥!” 终于,赵连娍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端的父亲,她心中一安,父亲坐在马上,背影挺拔,身上披风猎猎作响,一派大将风范。 “娍儿,你怎么追上来了?”赵廷义回头,见到女儿很是讶异。 “阿娍怕是舍不得李大将军,特意来给大将军送行呢。”朱曜仪骑在马上,看到赵连娍,顿时露出温润的笑意。 赵连娍压根儿不理会他,只朝着赵廷义道:“父亲,你来,女儿有话和你说。” 朱曜仪面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意:“如此,李大将军快去吧,我来领着队伍继续前进。” 他面上笑着,心里觉得冷哼,赵廷义此番注定有去无回,等他从南疆回来,赵连娍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嚣张的资本了。 “是,我去去就来。”赵廷义点头应了。 他勒转马儿,朝着赵连娍而去。 赵连娍催着马儿,走远了一些。赵廷义催马跟了上去。 “父亲。”赵连娍满目不舍地看着赵廷义。 “傻孩子,我不是让你三哥去和你告别了吗,你又追上来做什么?”赵廷义满面刚毅,看着她时,双眼里却只剩下疼爱。 “我想来想去,还是要亲口跟您说。”赵连娍深深望着他:“宁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当初坚决要退亲,还闹到了御前,他心里一定记恨了。 父亲,您和三哥此番带他前去南疆,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国事为重。”赵廷义皱眉道:“身为皇子,这个道理宁王殿下应该是懂得的。” “不管如何,多一份防备心总是好的。”赵连娍听父亲不是很在意,更是忧心:“父亲,您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好。”赵廷义见她说的郑重,点头答应了,勒转马儿:“那你快回去吧。” “嗯。”赵连娍目送着他走远,才策马往回走。 回到酒坊,她仍然心神不宁的,门口何时走进来几个儿郎,她也没有留意。 “有什么酒,都给小爷们来点。” 为首的一个人大剌剌的在桌边坐下,上下扫视着赵连娍,极为不尊重人。 赵连娍回过神,起身道:“小店尚未开张,几位先去别家吧。” 这些人,一个都没正形,看着不像什么好人,个个都不怀好意。 为首的那一个,她看着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过,她这会儿担心父兄,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没心思做生意。 “你这坛子里不是酒吗?”为首之人十分不满,一拍桌子,指着柜台前那几坛酒:“给老子端上来,和兄弟们一起喝。” 第171章 杀人了 赵连娍蹙眉:“各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请便吧。” “她叫我们请便?”为首之人笑起来:“兄弟们,你们愿不愿意?” “不愿意!” “我给大哥拿!” “多拿几坛……” 几人一拥而上,便抱了几坛酒,坐回桌边开封。 “你们干什么?”云蔓呵斥。 “夫人,我回去叫云燕来。”云蓉一溜小跑了出去。 赵连娍皱眉望着那几人嬉戏,抱着酒坛子喝酒,一时不曾言语。 这几人显然是有预谋的,或许是谁安排来的,她没料到会有这回事,今日来时让云燕在镇国公府保护小葫芦了。 眼下这情形,她自然不能冲上去硬碰硬,只能静观其变。 几人闹了一阵子,为首之人扭头看赵连娍,见她只是看着他们,也不上前阻止,也没有其他反应,不由坐不住了。 他放下了酒坛子,站起身。 余下人见他有所动作,顿时都跟着站起身来,也都齐刷刷的扭头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蹙眉,稠丽明艳的小脸蒙上了一层阴霾,她到底是平南侯的女儿,天生便有几分气势,加之这些日子跟着李行驭,耳濡目染的,真冷下脸来,也骇人得很。 为首之人走到柜台前,偏头盯着赵连娍。 赵连娍黛眉拧得更紧,这人方才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酒气熏天。 她拿去团扇,半遮着小脸:“是谁派你们来的?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怎么?你也有好处给我们?”为首之人笑起来。 其他人也都跟着笑。 “好处是没有的。”赵连娍淡淡道:“不过,我替你们看看值不值得。” 为首之人冷哼了一声:“你可知道我是谁?” “凭你是谁,与我何干?”赵连娍反问。 “我看你姿色还不错。”那人双肘撑着柜台,凑近了看她:“不如从了我,我让你做他们的大嫂,以后你这个酒坊,我罩着。” 赵连娍冷笑:“阁下说这话,真是好大的脸。”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那人道:“你本就是个不守妇道没有廉耻的,想在这条街上混,哪个不要交点好处?只是让你陪陪我,没让你出银子,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赵连娍笑了一声:“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找你们来的人,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我可以出双倍。” 说出双倍好处这话,只是权宜之计,这里离镇国公府有点路程,云燕赶来,只怕还要一会儿,她必须想法子与他们周旋。 那人凑近了盯着她看了片刻:“你在拖延时间?” 赵连娍不适地往后退了退,心中一跳,云燕不在这,她即使再聪慧,这几个人动起手来,她也不是对手。 “你们干什么?”云蔓上前,拦在赵连娍跟前:“你们知道,我们家夫人的夫君是谁吗?我们家……” 她打算抬出李行驭来压这几人。 “滚开!” 为首之人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她打到一侧去,招呼道:“兄弟们,上,等我们玩了她,看看她夫君是不是真的不挑食,还继续要她。” 几人听他一声令下,响亮的答应着,也不绕路,直接从柜台上方就跳进了柜台内。 四人将赵连娍团团围在中间,伸手扯赵连娍的衣裳。 赵连娍眼疾手快,反握住柜台上的算盘,对着为首之人的脑袋便砸了上去。 为首之人偏头躲过,肩膀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云蔓从后头扑上来,一口咬在他腰上。 他“嗷”的一声惨叫了一嗓子,一把推开云蔓,疼得勃然大怒:“别客气,把她衣裳全给我扒了……” 几人一起撕扯赵连娍的衣裳。 赵连娍心中反而不慌了,咬着牙握着算盘,专对着他们的脑袋砸。 “哎哟!” “这贱人下手真狠!” “把她算盘夺了,蠢货!” 好好的酒坊内,顿时乱成一团。 “住手!” 一声暴喝突然响起,这声音极具威慑力,响彻整个酒坊,那四人立刻停下手来,转头往外看。 赵玉横手持长枪,立在柜台前,他生的高大魁梧,怒目圆睁,威风凛凛。 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手下。 “三哥!”赵连娍握着键盘的手都在颤抖,小脸苍白,衣裳被撕破了,露出雪白的左肩。 “你们在干什么?”赵玉横双目通红,解了身上披风丢给赵连娍:“小妹,系上,出来。” 赵连娍接过披风,云蔓忙上前,帮她裹住。 “你小子是谁?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赶紧给我滚!” 为首之人盯着赵玉横看了片刻,忽然开口。 赵连娍看他脸色酡红,眼神疯狂迷离,看样子是酒劲上来了,有点醉了。 否则,正常人看到三哥这种铁血气势,哪里会还敢继续嚣张? “就是,你算哪根葱?” “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那几个小弟见状,也跟着吆五喝六的。 赵玉横将长枪交给手下,往前一步,分身两手探进柜台内,握住赵连娍的腰,将人给提了出来:“小妹,先随我出去。” 他看这几个人,都是醉鬼,不欲与他们理论,打算安排人去报官。 “还敢把人带走,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为首之人勃然大怒,立刻带着那三人从柜台内跳出来,追上去拉赵连娍。 赵玉横回身将赵连娍护在身后。 那为首之人对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挥了过去:“给我上,打死他,看他还怎么多管闲事!” 赵玉横本就是个暴脾气,能忍着怒火拉赵连娍离开,已经是他忍耐的极致了,见四人上来围攻,招招下狠手,自然不再忍耐。 他一把抄过长枪,对着为首之人便挥了过去,一枪砸在那人脖颈处,他没有用刺的动作,只是拿枪当棍使——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不料那为首之人根本不经打,只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其余人见状,不仅不怕,反而叫嚣着要杀了他给老大报仇。 赵玉横自然不惧他们,举手投足不过眨眼的功夫,四人便都躺在了地上,有两个哭爹喊娘的直打滚,还有两个躺着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杀人了!” 这里动静不寻常,有几个胆大的凑近了围观,看到有人倒地不动,顿时大喊起来。 “三哥……” 赵连娍心急如焚,方才她一直焦急的想拦赵玉横,却哪里来得及? 第172章 肆无忌惮的宠爱 “小妹,别害怕。”赵玉横宽慰地拍了拍她肩:“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真出了事,我抵命。” 他在边关,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生死,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淡然的很。 “不。”赵连娍摇头:“你是为了我。” “别说这种话,你是我妹妹。”赵玉横挥手。 “三哥,你不是跟着父亲开拔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赵连娍拢紧了披风问。 “我不放心你,和大伯父说了一声,想留两个人给你差遣,谁料便遇上这般事。”赵玉横回头看了看两个手下。 “夫人。” 那二人上前行礼。 赵连娍点头。 “夫人,马车上有备用的衣裳,奴婢带您进去,先将衣裳换下来吧?”云蔓提议。 “不用。”赵连娍偏头看她红肿的脸:“很疼吧?等会我带你去看大夫。” 事情已经这样了,京兆尹肯定很快就会来人的,她这般情形,是重要的证据,自然不能这便将衣裳换了。 “夫人!” 云燕策马来的,外头烈日炎炎,她脸晒得红扑扑的,瞧见酒坊内的情形吃了一惊:“您没事吧?” “没事。”赵连娍摇头。 云燕便低头去看地上的人:“陈福长?” “你认得她?”赵连娍不由问。 “夫人。”云燕抬起头:“他是陈家的长子。” 赵连娍怔了一下:“陈家?陈韵倩?” “对。”云燕点头:“他是陈姑娘的兄长。” “陈家的长子?我怎么从未听过?”赵连娍蹙眉:“陈谏官处处谨慎,竟有这样一个儿子?” 她和陈韵倩不熟,但也认得,之前未曾听说过她家人口。 而且,陈良平身为谏官,自然要处处周正,以身作则,他的儿子,怎会如此不堪? “夫人有所不知。”云燕道:“他是陈谏官的元配妻子所出,那时候陈谏官还是个读书人,他高中之后,元配因病去世了,后来才娶的如今的夫人。” “那陈韵倩就是回来这个夫人所出?”赵连娍明白过来。 “对。”云燕凑近了些,小声道:“陈夫人对这个不是的亲生的长子宠溺的很,好在陈谏官还是有分寸的,陈福长虽然闯过不少祸,但都不是大事。 奴婢还听说这陈福长对陈夫人母女也很好。” “所以,他是为了给陈韵倩出气,才找上我?”赵连娍又看了陈福长一眼。 “应当是。”云燕点头。 赵连娍忽然扭头打量她:“你从何得知这些事?” 云燕每日不是跟着她就是跟着小葫芦,哪里会知道这么多外面的事情? 她更觉得云燕不简单了。 云燕一时语塞,顿了片刻才道:“那日和十三闲聊陈姑娘时,听他说起。” 她是国公爷的人,自然知道这些,朝中官员家中的人和大概的事情,国公爷几乎都是了如指掌的。 她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汗,认出陈福长时,她只顾告诉夫人陈福长的身份了,倒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夫人面上看着不动声色,心里会不会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赵连娍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心里头却是不信的,甚至更怀疑她是李行驭的人了。 “让开,让开!” 几个衙役跑了过来,门口围观的人忙让开一条道。 衙役们上前,将赵连娍等一众人围在中央。 “哥哥,哥哥……”陈韵倩从衙役们身后挤了出来,一脸焦急的扑上去摇晃陈福长:“哥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赵连娍垂眸瞥她,陈韵倩叫来了京兆尹的人,还来的这么快,想来方才就在附近盯着。 陈韵倩哭着哭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在陈福长鼻子下试了试。 场中顿时没了别的声音,所有人都盯着她,等她说出陈福长的情形。 “哥哥……”陈韵倩心慌的又试了试,抬头看那些衙役:“怎么没有呼吸?” 她是有些恶毒,也厌恶赵连娍,但到底未出阁,还是个小姑娘,胆子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她只想让赵连娍身败名裂,要死也是让赵连娍死,怎么也没想到陈福长会送命。 见陈福长没了呼吸,她一时脸都白了。 一个衙役俯身去探陈福长的鼻息,侧头看向其他人,摇了摇头。 赵连娍不由与赵玉横对视了一眼。 立刻有衙役去查看另一个倒地不醒的人,看他有没有呼吸。 “这里是什么情形?”京兆府尹邹向群从外头走了进来。 听传言说这边出了人命,必然不是小事,他便赶紧赶了过来。 “大人,这里出了一条人命,一个重伤不醒,还有两个折了骨头。”立刻有衙役禀报。 “是国公夫人?”邹向群看到赵连娍,心里跳了跳。 他可是知道,李行驭对赵连娍上心的很,在朝堂上当着陛下的面都那样肆无忌惮的宠着,为了赵连娍还特意接了镇国公的爵位,就为了让赵连娍成为国公夫人,好叫旁人不敢欺凌赵连娍。 “邹大人。”赵连娍朝他敛衽一礼,拉了拉赵玉横。 “邹大人。”赵玉横拱手。 “这位,是夫人的兄长?”邹向群看向赵玉横。 平南侯府少爷实在是多,他有时不大能分清,不过看眼前这位的装扮,是个武将,当是三少爷? “是我三哥。”赵连娍浅浅回了一句。 邹向群点点头,朝着旁边的衙役挥手:“将受伤的这三个人,先送医,你领着一个小队去,守着他们。” “是。”一人奉命带人去了。 “国公夫人,不知今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邹向群酝酿了一下,才开口询问赵连娍。 赵连娍尚未来得及说话,就听陈韵倩愤恨地道:“邹大人,他是杀人犯,依着规矩,审问的话该到公堂上去说,您在这里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咬牙指着赵玉横,脸色一片苍白。 陈福长死了,父亲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母亲早和她说了,她以后要依靠的,当然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她可以算计陈福长,利用陈福长,把陈福长废,但万万不能要陈福长的命,毕竟父亲对这个嫡长子还是看重的,而且也可怜他没有亲娘,所以平时多有纵容。 “本官办案,自有规矩,不劳陈姑娘费心。”邹向群皱眉,两手背到身后回了一句。 他一个朝廷命官办事,哪里要陈韵倩这个黄毛丫来指指点点?陈韵倩的姿态让他很不悦。 另外,事关赵连娍,他不问清楚了,万一李行驭计较起来,他要如何交代? 第173章 娘子说说 “官府办案,难道不该第一时间将人犯带回去吗?”陈韵倩并不买账,反而拔高了声音。 “姑娘,您别这样,府尹大人知道该怎么做的。”婢女小声提醒她。 “你闭嘴。”陈韵倩转头呵斥她:“敢情死的不是你哥哥。” 那婢女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 “处理一下。”邹向群不理会陈韵倩,朝着身后的手下吩咐了一句。 几个衙役上前,取了门板将陈福长放了上去,蒙上了白布,抬了起来。 “请国公夫人和三少爷随我去一趟吧。”他颇为客气的对赵连娍和赵玉横开口。 “但是,我兄长正奉旨去边关……”赵连娍一时未曾想清楚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但肯定是要多争取一些时间的。 邹向群闻言恍然大悟:“对,国公夫人不说,我倒是忘了。 但这里出了这样的事,三少爷也不能说走就走,还是随我回衙门说清楚,赵大将军那里,我会派人传信去的,事情解决了,三少爷再赶过去便是。” 赵连娍与赵玉横对视了一眼。 赵玉横道:“邹大人,我可以随你走,但我想与妹妹单独说几句话。” 他得交代几句,让妹妹想法子给大伯父传话。 邹向群正要点头,便听陈韵倩尖声道:“他们两个想要串供,邹大人你若是答应了,就是徇私枉法。” 邹向群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陈姑娘,你三番两次的……” “倩倩!” 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扭头看过去,就见陈韵倩的父亲陈良平穿着一身官服,急匆匆的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很显然他正在当差,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父亲!您总算来了……”陈韵倩委屈不已,哭着道:“平南侯府的赵玉横打死了我哥哥,他们还想串供,邹大人包庇他们,他们要单独说话……” “福长。”陈良平颤抖着手,去掀白布。 陈福长铁青的脸露了出来,眼睛睁着,早已没了气息,是死不瞑目。 “福长!”陈良平心痛的大喊了一声,扭头怒吼:“谁干的,是谁干的?” “父亲,是他,赵玉横!”陈韵倩指着赵玉横。 赵玉横脸色不变,与陈良平对视。 陈良平便要冲上去动手。 邹向群和手下忙拦着:“陈大人,有话好好说。” “他杀了我儿子,你还让我有话好好说?”陈良平怒吼,一点不顾他的儒雅形象:“还有你,邹大人,出了这样的人命大案,你还在这里和嫌犯商议什么?” “陈大人,我只是在了解……”邹向群解释。 “陈大人。”赵连娍已经整理好了思绪:“是令郎领着手下的三个人,对我欲行不轨在先,后又追着要打杀我兄长,我兄长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手,不慎导致令郎死亡。” “对你欲行不轨?”陈良平怒道:“你有何证据?” 赵连娍松了披风。 “小妹!”赵玉横抬手阻止,他扭头看了看外面。 别说这屋子里有这么多人,门口还有那么多围观的,叫他们看到妹妹的肩,那多不好? “没事。”赵连娍宽慰他,并侧过身子。 云燕合上了半扇门,隔绝了外面那些人的目光。 “陈大人请看。”赵连娍松开了披风,露出被撕毁了的衣裳和雪白的肩头:“这便是令郎带人所为,他说要毁了我,还说要杀了我兄长。我兄长为了自保,才不得不还手。”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陈良平冷笑了一声,看向邹向群:“邹大人还不速速将人带回去,好生审问?” 邹向群招招手:“先将国公夫人和三少爷带回衙门去。” 陈良平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他很不满,同朝为官,谁又比谁低一等?也难怪陈韵倩这么无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你们几个,帮衙门的人看着他们,这可是杀人犯,不戴镣铐或许一个不留神就跑了。”陈良平冷静下来,抬手吩咐所以他来的几个手下。 那几人应了一声,簇拥了上去,他们对赵连娍和赵玉横,可就不像京兆尹的人那么客气了。 “走!” “快走!” 骂骂咧咧的呵斥声不绝于耳。 赵连娍别无他法,只能和赵玉横并肩出了酒坊的大门。 “武德司的人来了!” 有人大喊了一声,紧接着,围观的一众人一哄而散,居然没有一个敢留下来看热闹的。 有几个胆大的,在拐角处探头探脑。 李行驭骑着马儿缓缓踱到了酒坊前。后头,武德司的一众人站定,手持武器,动作整齐划一,通身肃杀。 整条街都安静下来。 李行驭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气势迫人,他俯视着眼前的一众人,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邹向群和陈良平带来的手下,早都吓得低下头,不敢看他。 邹向群见状,笑着拱手:“下官见过国公爷。” 李行驭瞥了他一眼,翻身跃下马来。 “镇国公,此间出了命案,国公夫人与其兄长合力打死了我的儿子,请镇国公不要妨碍邹大人执行公务。”陈良平拱了拱手,语气冷硬。 李行驭不理会他,走到赵连娍跟前,提着马鞭抬手揽住赵连娍,侧眸看她:“娘子说说,怎么回事?” “陈大人的儿子,带了三人,意图对我行不轨之事。”赵连娍垂眸,咬了咬唇瓣,微挑眼尾泛点红痕,带出几许委屈之意:“三哥正好撞见,要带我离开,他们又叫嚣着要杀三哥,三哥是被迫反击。” 她想哭来着,但李行驭已然看透了她,这会儿哭就太假了,虽然李行驭有可能会心疼她,但也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引起李行驭反感,她不敢冒险。 不知为何,她明明已经想好了如何辩解,心里却一直很忐忑。李行驭来了之后,她莫名的就安心了不少。 “带了三个人?”李行驭挑眉,回头看了一眼陈福长蒙着白布的尸体:“怎么只有一个?” “回国公爷,那三人,一个重伤,两个折了骨头,都让人送去医馆了。”邹向群很适时地回了一句。 “只死了一个?”李行驭扭头看云燕:“你去哪了?” 他神色看着寻常,眸底的锋利却如刀刃一般,云燕吓得心中一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众人心中暗暗嘀咕,什么叫“只死了一个”?这是嫌人死少了? “这不怪她。”赵连娍替云燕解释:“是我让她在家保护小葫芦的。” 李行驭便没有计较,吩咐道:“去将那三人带过来。” “国公爷……”邹向群犹豫着道:“那三人,伤势都不轻,这个时候恐怕不宜多移动,尤其是那个重伤的,只怕要保不住性命……” 李行驭抬眸望了望他,笑了一声:“为何要保他们的性命?” 第174章 李行驭真的一点脸都不要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 李行驭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让那三个人活了吗? 赵玉横狐疑地打量李行驭,小妹嫁给李行驭,他一直很不放心,总觉得小妹会挨欺负,没想到李行驭能这么帮他们,不知李行驭有什么目的? 赵连娍则松了一口气,李行驭这般,便说明这件事情他管了。 只要李行驭愿意出手,三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虽然说仔细说起来,这件事是他们占理,可陈福长是一条命,如果李行驭不插手,三哥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不管他们是如何想的,随着李行驭一声令下,武德司分出一小队人马,照着李行驭的吩咐去做了。 “镇国公,你这是想要包庇杀人犯吗?”陈良平平静了片刻,开口质问。 他平日里就看不惯李行驭,但也是敢怒不敢言,今日这是关系到他儿子的性命,他豁出去,人已经去了,就算是闹到圣上跟前,他也要讨个公道。 “陈大人。”李行驭侧眸看他:“方才,我娘子说得话,你没听到吗?” “她说那些话,有何证据?”陈良平气得胸膛起伏。 “我的婢女就是证人。”赵连娍看向云蔓:“他们还打伤了她。” 云蔓走了出来,半边脸还红肿着。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陈良平不承认:“再说,你的婢女,自然向着你,作不得证人。” “我们这个酒坊,尚未开张,你儿子领着狐朋狗友到这里来做什么?”李行驭左右瞧了瞧,漫不经心地问。 陈良平辩驳道:“镇国公,街上这么多的铺子,即使没有开张,只要开着门,谁都是可以进去逛一逛的。这并不能成为国公夫人和赵三少爷杀害我儿子的理由。 这件事,我愿意到圣上跟前去与镇国公分说。” 他说着拱了拱手。 李行驭搂着赵连娍,漫不经心道:“那就到圣上跟前分说。” “国公爷,陈大人,在这马路边上,老百姓看了多有不好。”邹向群此时才开口劝道:“不如,大家随我回去,分说清楚,到时候我也好和陛下说清缘由。” 这两人要闹到嘉元帝跟前去,他是管不了,但嘉元帝若是问起他来,他总得能说出一二,若是全然不知,那就是失职了。 “早该如此。”陈良平求之不得。 李行驭则看向赵连娍:“娘子想不想去?” “去一趟也好。”赵连娍思量着点头。她和三哥并不理亏,若是不去,反倒显得心虚。 “那就去。”李行驭笑了,忽然俯身一把扛起她。 “夫君,你别这样,求你放我下去。” 赵连娍在他耳边小声求饶。 她觉得自己重活一次,脸皮已经够厚的了,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被他弄了个面红耳赤。 她又不好挣扎打骂,只能小声求他。 “怕什么。”李行驭将她放在马上,自个儿也跨了上去,从后头搂着她细腰,笑道:“你我夫妻,亲密点也是天经地义。” 赵玉横头一回没有反感这个妹夫的所为,反倒觉得李行驭有几分坦率,能看出来,这个妹夫很喜爱他妹妹,看来李行驭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恶。 此时,武德司到人带着那三人回来了,两个折了骨头的一路哭爹喊娘,老远就能听到。 “主子。”十四上前道:“断了骨头的两个,都接上了,抬过来了。 重伤的那个,没救过来。” “嗯,一起抬去京兆府。”李行驭随意吩咐了一句。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往京兆府去,沿街的老百姓都伸着脖子瞧,两条人命的案子啊,其中一个还是朝廷命官的儿子,要不是有武德司的人在,他们早一路跟着去看热闹了。 “这件事,你有几成胜算?”李行驭靠在赵连娍耳畔问了一句。 赵连娍总觉得他好像在笑,顿了顿道:“倘若后头抬来的那两个人说实话,我三哥应当无罪。” 陈福长寻衅滋事,又要杀她三哥,她三哥被迫自卫,本是人之常情,换成谁都会这样做,若是不自卫,难道等着被打死吗? 李行驭笑了一声:“你倒是知道要紧处。” 赵连娍抿唇不语,那两人是陈福长的人,怎会向着她说话? 李行驭又开口:“若是我能替你撬开他们的嘴,你给我什么好处?” 赵连娍怔然道:“我没有什么好给夫君的了。” 她人现在都是李行驭的,还能给他什么? 李行驭凑得更近了,唇几乎擦着她的耳尖,热气扑洒在她耳廓处,语调低沉暧昧:“晚上替我用嘴弄一弄。” 赵连娍闻言又羞又恼,脸上迅速浮起一团红晕,染得耳根和脖颈都一片淡粉,李行驭真的一点脸都不要!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他竟然说这个!天底下怕再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了! 他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这几日也提过,她不愿意,哭了几回,他也就不曾勉强。 谁料他这会儿还想着那事! 李行驭看着她红玉般的耳垂,抬头目视前方,乌浓的眉目间闪过点点愉悦。 到了京兆府,邹向群也不敢升堂,只在大堂内,将事情又问了一遍。 所得的结果,与方才并无什么两样,双方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那两个受伤之人,只躺在那里呼痛,并无人问话。 赵连娍频频扭头去看,她想李行驭开口,让那二人说实话。 李行驭拉过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良平。 邹向群无奈道:“既然两方争执不下,这件事下官也难以定夺,不如就请圣上明断吧。” “如此甚好。”李行驭这会儿倒是好说话的很。 “我这便去面见圣上,求圣上给我主持公道。”陈良平说着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陈韵倩跟着挥手:“将哥哥也抬进宫去。” 陈良平听了,也并未反对,他是苦主,将儿子尸首抬过去给嘉元帝看看也好。 “都一起过去吧。”李行驭扫了余下众人一眼。 赵玉横没有异议,事情是他做下的,无论什么结果,他都愿意承担。 赵连娍怀疑李行驭就是在等着进宫呢,一时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直至跨出京兆府大门,才听他在耳畔道:“这件事,不经过陛下裁度,陈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连娍明白过来,原来李行驭答应进宫面圣,是想永绝后患。但不知嘉元帝会如何裁度此事? 第175章 满门抄斩 “陛下。”李行驭带着赵连娍跨进紫宸殿。 赵玉横跟在二人身后。 “拜见陛下。” 赵连娍和赵玉横一起行礼。 陈良平跪趴在一旁的地上,似乎是哭诉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与自家儿子的冤屈。 陈韵倩则哭着跪在陈福长的尸体旁。 邹向群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李爱卿来了。”嘉元帝眼袋青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向李行驭,顺带扫了赵连娍和赵玉横一眼。 赵连娍猜,他大概是用过午膳打算小憩一阵,结果陈良平来了。 “陛下已知情由?”李行驭看了一眼陈良平。 嘉元帝点头:“赵家三子,今日不是随平南侯去边关吗?缘何还在帝京城内,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回陛下。”赵玉横拱手:“臣本已随着大军开拔,只是不放心妹妹,回城内想给妹妹留两个人帮衬,却碰到陈家长子带人恶意侮辱臣的妹妹。 臣本不想动手,奈何陈家长子咄咄逼人,要置臣于死地,臣不得已自卫,失手打死了陈家长子。” “你说我儿意图侮辱你妹妹,你有何证据?”陈良平转过脸,满面愤怒:“现在,我儿去了,脏水还不是由你们泼?” 赵玉横皱眉看了他一眼。 李行驭含笑道:“陈大人别急,你儿子死了,那不是还有两个没死的吗?抬进来问一下便知。” 陈良平闻言,心里跳了一下:“问便问,我儿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的儿子确实有点不争气,时常流连于风月场所,喜好玩乐,他心里当然是有数的。但要说他儿子强行调戏侮辱别人,那是不可能的。 他忧虑的是李行驭会让那两人窜供,但一想,李行驭和他们进宫不过是前后脚,即使是武德司,想将两个人的口供串的天衣无缝,这点时间也是不够的。 “父亲,不用问,就是他们无缘无故害死哥哥……”陈韵倩小声啜泣着开口。 她心慌了,这一切都是她的意思,她不知道活下来的那两个人到底知道多少,会不会叫她说出来? 赵玉横也真是的,为什么只打死了两个,没有将剩下的两个人一起打死? 陈良平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陛下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陈韵倩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开口,脸色苍白,慌的胸口有些透不过气来。 “抬进来。”李行驭回头吩咐了一句。 十四很快带人,将那受伤的二人抬了进来。 那两人还在呼痛。 “这是紫宸殿,上首是当今陛下,你们最好忍住些。”十四小声警告他们。 那二人闻言,顿时闭上了嘴巴,脸都吓白了。 竹架一落地,断了胳膊的那个一骨碌滚下来,对着上首便跪:“草民……草民拜见陛下。” “哎哟……” 另一个断了腿的见状,不甘示弱,也跟着滚了下来,但实在太疼了,只能躺在地上,忍不住申吟。 “不必行礼了。”嘉元帝摆摆手:“你们是什么人?” “草民是国子监丞之子薛卫昌,他是谏查使之子吴义辞。”断了胳膊的薛卫昌回话,顺带替吴义辞也回了话,又道:“我们和死去的方兴安三人,时常随着陈福长一起在外玩耍,唯他马首是瞻。” 他显然很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但到底是说出来了。 赵连娍默默听着,这两人的父亲,一个七品,一个八品,官职都不高,在帝京算作不入流的人家,那方兴安想必也是类似的出身。这三人追随陈福长,也不是没有目的的。 毕竟对于七八品的小官而言,陈良平这样的谏官,可以说是高攀不起了。 难怪他们三人那么向着陈福长。 嘉元帝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到底是什么情形,你来说一说?” 他指了指薛卫昌。 “是。”薛卫昌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 “你最好是说实话。”陈良平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我乃陈福长的父亲。” 薛卫昌更害怕了。 李行驭道:“陈大人,你这就不对了。这殿上,有陛下,有我这个镇国公,轮不着你来警告他。” 赵连娍看了李行驭一眼,陈良平说这话,无异于警告薛卫昌,李行驭是在四两拨千斤,告诉薛卫昌不必害怕,他比陈良平官大。 她以前觉得,李行驭只会发疯,眼下看,他做事其实很有条理,且一针见血。 陈良平闻言,脸色果然难看了不少。 “说实话便是了。”嘉元帝语气轻松:“若敢欺君,满门抄斩。” “草民不敢。”薛卫昌吓得跪趴下去,瑟瑟发抖。 来的途中,武德司的人已经警告过他们一番了,若是敢不说实话,可有得他们受的。 方才,陈良平开口,他也害怕。 但陛下说了这话,他肯定不敢欺君。 “跪好了说吧。”嘉元帝靠在椅背上。 “是。”薛卫昌跪直了身子,抬起那条好的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日清晨,陈福长召集我们三人,说要收拾一个女子。 我们便问他那女子如何招惹他了,他说是那女子欺辱她他妹妹,他要叫那女子死无葬身之地。 他带着我们,去八珍馆吃了一顿早饭,就一路去了国公夫人的酒坊。 我们三人并不知道国公夫人的身份……” 他说着哭起来。 当时,他要知道赵连娍镇国公的夫人,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冒犯。 “你们去,都做了什么?”嘉元帝问。 “陈福长说,要叫国公夫人家破人亡,就得调戏她,败坏她的名声,他还说出了事都由他顶着,国公夫人一定会被厌弃。”薛卫昌定了定神,继续道:“我们去了之后,陈福长闹着要喝酒,国公夫人不理会我们,我们就自己拿了酒喝。 后来喝多了,陈福长叫我们进柜台里面,我们都头脑发热,就进去了……” “这期间,国公夫人有没有辱骂、挑衅你们?”嘉元帝询问。 薛卫昌摇头:“没有,国公夫人只是站在柜台里,不理会我们。陈福长喝的脸红脖子粗,很生气,叫我们一起进柜台里教训国公夫人。” “进柜台后,你们做了什么?”嘉元帝又问。 薛卫昌老老实实回道:“我们撕扯国公夫人的衣裳,国公夫人拿着算盘反抗,我这里就是被算盘砸的……”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红肿的额头。 “后来呢?你们怎么和赵三起的争执?”嘉元帝支着下巴问。 “就在那个时候,国公夫人的兄长忽然进来了,要带走国公夫人,陈福长不肯,带着我们追上去,对国公夫人的兄长动手,就有了现在的结果……”薛卫昌一五一十的这样事情的经过说了。 “满口胡言!”陈良平呵斥一声,对着嘉元帝拱手:“陛下,此人一定是被镇国公收买了。 我儿虽然不成器,但不至于作出如此离谱之事。” 第176章 真不要脸 “是不是胡言,陛下再问吴义辞一遍,不就知道了?”李行驭抬眸看着嘉元帝。 “你先退远一些。”嘉元帝吩咐薛卫昌。 薛卫昌起身,忍着疼站得远远的。 吴义辞坐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又不敢喊出来,喘息着道:“陛下请问。” “你也说一遍事情的经过吧。”嘉元帝吩咐。 吴义辞也说了一遍,与薛卫昌所言一般无二,没有丝毫差异。 “陛下,他们一定是串通好的……”陈良平不甘心,再次开口。 “陈爱卿。”嘉元帝睨着他:“这二人所言,都提到了你的女儿,你是否该询问她一下?” 他的眼神,落在陈韵倩苍白的脸上。 赵连娍也看了过去,陈韵倩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这会要说这件事与陈韵倩无关,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陈良平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女儿的脸色,心里惊了一下:“倩倩,你怎么说?” 他当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看神情就看出了陈韵倩不对。 陈韵倩哭起来:“父亲,我只是想让哥哥替我出口气,没想到哥哥会这么做……” 陈福长和她并非一母所出,她对陈福长也只有利用而已,方才哭泣,不是因为陈福长的死,而是因为害怕。 这会儿,哭的更真切了,因为薛卫昌二人所言都是真的,一切事情都因她而起,她根本无从辩解。 “当真是你?孽障!” 陈良平气急,一巴掌扇在陈韵倩的脸上。 陈韵倩惨叫了一声,捂着脸哭起来。 “你还有脸哭!”陈良平气得胸膛连连起伏,这要不是在御前,他非要打死这个女儿不可。 “陈爱卿,消消气。”嘉元帝等了片刻才道:“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你就节哀顺变吧,回去好生教导你的女儿。” “陛下。”陈良平转身,对着嘉元帝拱手,痛心疾首道:“此事,虽是我儿有错在先,但赵连娍并未受到伤害。 我儿有罪,但是罪不至死,两条人命,臣恳请陛下惩戒杀人凶手。” “陈福长居心不良,气焰嚣张,当街聚众要杀人,我三舅子只为自保,何罪之有?”李行驭不紧不慢地反问。 “我儿只是叫着要杀人,并未持利器,赵玉横出手便是杀招,即便自保,也不必如此狠心。”陈良平再次对嘉元帝行礼:“请陛下圣裁!” 嘉元帝缓缓道:“赵玉横为自保,情有可原,但下手太重,过失杀人,也不能说全然无罪,不如……” 他说着,便要给赵玉横定罪。 赵连娍心提了起来。 “陛下。”李行驭打断他的话。 嘉元帝并不生气,只是看向他:“李爱卿还有话说?” 赵连娍两手拢着披风,手中忽然一松,原来是李行驭一把扯了她身上的披风,她身上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衣裳露了出来,连带着雪白瘦削的左肩。 “敢问陛下。”李行驭抬起下巴,直视嘉元帝:“倘若有人将杨美人的衣裳撕成这般,该当如何处置?” 杨美人是今年新进宫的嫔妃,如今圣眷正浓。 “放肆!”陈良平呵斥道:“赵连娍如何与陛下的美人相较?” 若有人对杨美人如此,那自然是死罪,要是以杨美人类比,赵玉横就要无罪释放了,他如何能甘心? “一个美人罢了。”李行驭面色一沉,气势迫人:“我的妻子,为何比不得?” 赵连娍听得心惊肉跳的,这话是大不敬,杨美人再是给美人,也是陛下的人,照理说她是比不得的。 “混不吝,混劲儿又上来了。”嘉元帝反而笑起来:“陈爱卿,朕觉得李爱卿说的,很有道理。 何况如今南疆大敌当前,赵玉横是平南侯的左膀右臂,此事错也不在他,便到此为止吧。” “陛下……”陈良平如何服气?还要再说。 “好了,朕乏了。”嘉元帝起身:“你们都先退下吧,赵玉横即刻出发,追上你大伯父,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是。”赵玉横拱手应下。 李行驭将手里的披风递给赵玉横,解了身上褴袍,给赵连娍裹上了,拥着她往外走。 赵连娍侧眸,便见陈韵倩看过来,眼底满是怨毒。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件事是结束了,但她和陈韵倩的恩怨,恐怕不会就此结束。 出了大殿,赵玉横郑重对李行驭拱手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妹夫,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涌泉相报就算了,三哥只要见了我不横眉怒目便可。”李行驭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他可没忘了,他娶赵连娍那一日,赵玉横可是持枪和他打了一架。 赵玉横过意不去,笑了一声。 “三哥,你快去吧。”赵连娍催促赵玉横。 “好。”赵玉横点头,又望她:“那两个人,我留给你,你若不方便带着,就让他们在酒坊里给你帮忙。” “好。”赵连娍往前跟了一步:“三哥,你保重。” “放心吧。”赵玉横朝他一笑,大跨步去了。 赵连娍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忧虑更甚,朱曜仪此番跟着去了,父亲和三哥不知会有什么危险。 李行驭握着她肩的手用了用力气。 赵连娍回过神来,拢紧了衣裳:“回去吧。” 李行驭乌浓的眸底泛起促狭之意:“那两人的嘴,我可是给你撬开了。” 赵连娍小脸瞬间红了,加紧步伐往前走,心里啐了他一口,真不要脸。 李行驭将她拉回怀中,凑到她耳畔询问:“如何?” 赵连娍足下忽然顿住,扭头看他:“你想法子带我去南疆,我便依你。” 李行驭眸色微沉:“你要去南疆做什么?” 赵连娍左右瞧了瞧,小声道:“我梦见朱曜仪在南疆害死了我父亲和兄长。” “只是梦罢了。”李行驭揽住她往前走。 赵连娍执意站住脚,望着他:“是真的,我之前告诉你的,都是我梦到的。” 李行驭沉寂了片刻,问她:“你梦里,是什么样的?” 赵连娍想起上辈子父兄的下场,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声音因为恨意而微微颤抖:“我父亲和兄长……他们……死得很惨……” 第177章 你是我娘子 赵连娍将上辈子的情形当做一场梦,给李行驭说了个大概。 李行驭审视她:“若如你所说,陛下过些日子会将你大哥也调往南疆?” 赵连娍跟他说,上辈子,她大哥是和和三哥一起,随着她父亲殒命的。 “在梦里是这样。”赵连娍点头。 李行驭顿了片刻道:“这般,倘若过些日子,陛下真如你所言,调了你大哥去南疆,我便带你去南疆。” “夫君若是不得空,派几个人和我一道去也可。”赵连娍垂眸小声说了一句。 李行驭向来公务繁忙,她也不想欠他太多人情,欠多了只怕以后还不起。 李行驭笑了一声,目光灼灼望着她:“你是我娘子,我怎么放心你跟别人去?” 赵连娍被他看得面皮发烫,低头不语。 李行驭揽紧她:“怎么?连谢都不打算谢我一下?” “多谢夫君。”赵连娍温软乖顺。 李行驭凑近,贴着她耳尖道:“等会儿到家,拿出点行动来。” 赵连娍本就泛红的脸更红了,从有了夫妻之实之后,这狗东西越发不知廉耻了! “爹爹,阿娘!” 小葫芦等在院子门口,看到二人回来,笑着张开双臂迈着小短腿跑上前。 “小葫芦。” 李行驭松开赵连娍,俯身接着她。 小葫芦咯咯笑着扑进他怀中,抱着他脖颈亲热极了:“爹爹,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是吗?”李行驭在她小脸上亲了亲:“那小葫芦在家有没有听话?” “我听话呀!奶娘叫我不出院子,我都没有出来。”小葫芦扑闪着清澈都眸子,望着赵连娍:“阿娘,你怎么裹着爹爹的衣裳呀?” 赵连娍怕吓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小葫芦看看她,再看看李行驭,捂着小嘴笑起来:“我知道了,爹爹疼阿娘对不对?” “别胡说。”赵连娍窘迫不已。 “说得对。”李行驭将小葫芦抱高了些:“爹爹最疼你和你阿娘了,咱们进去。” 今日一番折腾下来,赵连娍早已疲惫不已,进屋子与小葫芦说了几句话,便先沐浴去了。 云燕见状,站到门口望着李行驭。 李行驭逗着小葫芦,察觉云燕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哄着小葫芦自个儿玩,他则走出门去,低声问云燕:“什么事?” 云燕谨慎的左右瞧了瞧,小声道:“今日出事,陈福长死了,情急之下奴婢说出了陈福长的身份和他家中之事。 夫人问奴婢如何得知,奴婢才惊觉好像暴露了,请主子责罚。” 她低下头,一脸愧疚自责。 “你怎么回她的?”李行驭随意问。 “奴婢说,是和十三闲聊时听他提起的。”云燕回道。 李行驭微微颔首:“倒也说得过去。” 云燕不知他是何意,也不敢再说话。 李行驭转身往回走,又顿住脚:“她若问起你,你便承认。” “是。”云燕低头应了。 这些日子,她时刻记着,主子是要她守着赵连娍,监视赵连娍。眼下,主子居然不打算瞒着赵连娍了,这是真的将赵连娍当成了自己人? 她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眸底的爱慕深深隐了下去,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表。 不过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没有赵连娍,也不会有她什么事的。如今相处的久了,她对赵连娍反而有几许佩服,毕竟若是换个人,可能早就死在主子手里了。 “阿娘。”小葫芦看到赵连娍从内间出来,欢喜地迎上去。 “慢点。”赵连娍牵住她。 “爹爹你去沐浴吧。”小葫芦很是懂事,对着李行驭笑嘻嘻地开口。 “好。”李行驭应了,起身进去了。 赵连娍坐在绣墩上,由云蓉给她擦拭发丝:“云蔓脸上好点了吗?” “奴婢方才去看了,已经用热鸡蛋滚过了,不过有点晚了,红肿只是稍微消散了一些。”云蓉忙回她。 “叫大夫开方子了吗?”赵连娍又问。 “云蔓说没事,不让请大夫。”云蓉回道。 赵连娍顿了顿道:“等会你去库房取一瓶三黄膏给她用吧。” 三黄膏祛瘀活血,是用于外伤的。 云蓉答应了一声。 小葫芦扑在赵连娍膝盖上,等她说完了话才问:“阿娘,你们今天出去,是不是遇见坏人了?蔓姨怎么受伤了?” “嗯。”赵连娍点头,捏了捏她的小脸:“是遇见坏人了,但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小葫芦不用担心。” 她没有说事情的详细经过,但也没有打算瞒着小葫芦,她不想让孩子觉得外面没有危险,外面处处是危机,她希望小葫芦能随时保持警惕。 小葫芦漆黑明澈的眸子紧盯着她,偏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问:“阿娘,是不是爹爹去帮你的?” “是。”赵连娍看她眼底都是期待,不忍心叫她失望。 且今日之事,李行驭确实帮了她大忙。没有李行驭,事情虽然也能解决,但绝不会这么顺利,也不会这么快。 “我就说,爹爹最疼我和阿娘了。”小葫芦欢喜的抱着她蹦哒着欢呼。 赵连娍看她高兴,也跟着笑了。 “阿娘。”小葫芦踮起脚尖,小手掩在唇边,往她跟前靠,一副想说悄悄话的样子。 赵连娍笑着低头,将耳朵凑到她跟前:“说吧。” “阿娘,那你是不是可以不离开爹爹了?”小葫芦在她耳边小声的问。 赵连娍抬起头看她。 小葫芦两只粉白的小手互相攥着,低着小脑袋,做错事情般偷偷看她,看着可怜兮兮的。 “谁和你说我要离开你爹爹了?”赵连娍心疼地搂过她。 她确实想等报仇之后离开李行驭,但这个想法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小葫芦怎会知晓? 小葫芦脑袋埋得更低了,抿着小嘴不说话。 “嗯?”赵连娍整理她毛茸茸的发丝:“小葫芦有事情瞒着阿娘吗?” “没有?”小葫芦扭了扭身子,声音更小了:“我……是我自己觉得……” “不会的,小葫芦不要胡思乱想。”赵连娍抱紧了她,心中酸涩。 这孩子是太怕失去好不容易才有的爹爹了,没有安全感。 “真的?”小葫芦仰起小脸看她:“阿娘你保证,不会离开爹爹哦?” 赵连娍看着她纯真的小脸,不忍心骗她,只含糊道:“阿娘不会让你离开爹爹的。” 她与李行驭分开,也不会阻止小葫芦和李行驭往来的。 “夫人,大夫人来了。”云燕在门口禀报。 赵连娍将小葫芦抱起,坐在怀中:“请她进来。” 她最近忙着酿酒的事,忽略了家中之事,这会儿温雅琴找上门来,她才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温雅琴的面了。 第178章 默契,恩爱 “弟妹。”温雅琴跨过门槛,面上挂着温婉体面的笑:“这么早就沐浴了?可用过晚饭了?” 她盯着赵连娍稠丽的脸,沐浴过后,鸦青发丝披散,更显得一张小脸容光照人。 “等夫君一起用。”赵连娍语调寻常的回了一句,含笑招呼:“大嫂,请坐。 小葫芦,叫大伯母。” “大伯母好。”小葫芦乖乖巧巧的唤了温雅琴。 “小葫芦好。”温雅琴露出慈爱的笑意:“你天天在院子里待着,怎么不去大伯母那里,找你峥哥哥玩?” 小葫芦抿着小嘴,窝在赵连娍怀中不说话,李宝峥那么凶,她才不要和李宝峥玩呢。 “她胆小,一个人不敢出去。”赵连娍笑着替女儿回了一句,又问:“大嫂这会儿来,有事吗?” “也不算什么事。”温雅琴笑道:“我就是来看看。 你来这个家,也有几个月了,这些日子,你在家用饭这些,还可以吧?” “挺好的。”赵连娍点头,不解地看她:“大嫂怎么问这个?” 她不明白温雅琴是何意。 “你在家用饭也多。”温雅琴解释道:“我们家中的厨子,是一直用惯了的,我怕有什么不合你胃口的,就来问一问。 要是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你和我说,我吩咐下去。” “没有什么要改的。”赵连娍面上带笑,心里却有了疑虑。 温雅琴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她可不觉得温雅琴会有这么好的心,真的关心她所吃的饭菜合不合胃口。 那温雅琴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她每日吃的饭菜里,被温雅琴下了药? 但李行驭是时常回来和她一起用饭的,温雅琴是绝对不会伤害李行驭的。那温雅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就好。”温雅琴见她似乎起了疑心,忙转过话头:“对了,今日你在酒坊里的事,我也听说了。 正好和你商量一下,你说现在事情这样了,陈家办丧事,咱们家要不要去吊唁?” “不去。” 赵连娍正要说话,李行驭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连娍抬头,便见李行驭头发湿漉漉的走了出来,扬手将手里的长巾丢了过来。 “爹爹。”小葫芦很有眼力见的从赵连娍怀中滑了下来。 李行驭应了一声,牵着她坐下。 赵连娍很自觉地站到他身后,替他擦拭发丝,心中愤懑不已,李行驭支使她倒是越发顺手了。 之前这些事情,明明都是十三、十四他们做的,李行驭现在就拿她当个婢女用。 温雅琴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几乎用尽全力,才堪堪忍住嫉恨,露出一抹笑意:“二叔,陈福长的死,毕竟和弟妹有关,要我说,咱们家做事也不能太绝对了……”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嫉恨在心间烧成漫天大火,这两人竟然这样默契,恩爱! 赵连娍凭什么? 她守着李行驭这么几年,赵连娍凭什么后来居上? 贱人! “大嫂。”李行驭后仰着脖颈,赵连娍动作不轻不重的,他显然十分受用:“这件事,是陈家有错在先,我不要陈良平登门赔罪,已经是看在陛下的面上了。” “二叔……”温雅琴还要再劝。 “大嫂莫要再说了。”李行驭打断她的话:“若是没有旁的事,大嫂先回吧,早些歇了吧。” “好。”温雅琴不敢违拗他,当即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大嫂走好。”赵连娍送了一句。 温雅琴背对着她跨过门槛,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摆饭吧。”李行驭懒洋洋地吩咐。 云蓉应了一声,去安排了。 折腾了一天,赵连娍本是饿了,坐到桌边,想起温雅琴方才所说,看着一桌子饭菜,顿时没了胃口。 李行驭喂着小葫芦,小葫芦坐在他怀中,小猫似的小口小口吃着东西。 喂了几口,李行驭察觉赵连娍不对,侧眸看她:“怎么不吃?” “大嫂方才来,问了我的饮食。”赵连娍犹豫了一下,没有隐瞒。 她想查温雅琴做了什么,必然瞒不过李行驭,倒不如坦率一些。 李行驭筷子顿住:“你是何意?” “大嫂对我的敌意,夫君是知晓的。”赵连娍软语道:“夫君觉得,大嫂会真心关心我么?” 李行驭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放下筷子:“去叫江茂鹏来。” * 明月院外,温雅琴与李行驭的妾室聂静娴躲在暗处,朝院门处张望。 “大夫人,奴婢以为,不会有事的,咱们可以回去了吧?”聂静娴俯身,用团扇驱赶着蚊虫:“蚊子多死了。” “再等等。”温雅琴双目紧盯着院门口:“我不也在这吗?蚊子又不是咬你一个人,事情是你做下的,小心谨慎一些,我还不是为你好?” “是。”聂静娴闻言似乎觉得理亏,耐住性子和她一起盯着院门口那处。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远处有人来了。 “有人。”聂静娴眼尖。 温雅琴推了她一下:“别说话。” 她看见了,领头的人是十四,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她怕被十四察觉了。 聂静娴看见来人,忙捂住嘴,等人进了院子,她才小声道:“方才,那是个太医?” 她看见那人跟着十四,带着个大药箱。 “不只是太医,还是太医院院正。”温雅琴脸色变了:“她果然警惕,确实是有所察觉了,不然二叔这个时候不可能叫江院正来的。 幸好我有所察觉,及时阻止了你。” 之前,万氏生病,李行驭曾让江茂鹏来过,所以她认得江茂鹏。 聂静娴却听不进去她的话,只是嫉恨道:“她到底给郎君喂了什么迷魂药,让郎君对他言听计从的?” 对她而言,触碰一下李行驭都是不可能的,赵连娍却能和李行驭做夫妻,还能让李行驭处处顺从,赵连娍可是学着她说话的! 她不甘心。 “谁知道呢?”温雅琴叹了口气:“她……之前有那样的事,二叔还是娶了她,只怕是真中意。” 聂静娴咬牙切齿:“等着吧。” “她警惕性高。”温雅琴阻止她道:“你最近……不只是最近,最好别再做那样的事了。” “大夫人。”聂静娴握住她的手:“你帮了我,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吧?” 温雅琴叹息着摇头:“我可以当做不知,但你又何必呢?” “与其老死在这后宅之中,我还不如博一博。”聂静娴咬牙。 温雅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唇笑了笑,语气却带着惋惜:“平安终老,有什么不好的呢?” 第179章 呼吸炙热 屋内,赵连娍看着江茂鹏将所有的菜式一样一样仔细验过,最后摇了摇头:“国公爷,国公夫人,这些饭菜可以放心食用。” 赵连娍惊讶,是她多心了?温雅琴竟然没有在饭菜里做手脚吗? 那温雅琴今日提饭菜的事,到底是何意? 李行驭颔首:“有劳江大人了。” “国公爷客气了。”江茂鹏受宠若惊。 “十四,替我送一送江大人。”李行驭吩咐了一句。 十四自然会意,江茂鹏常来国公府帮忙,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对于有用之人,主子向来不会小气。 “坐。”李行驭重新坐了下来。 赵连娍拧身道:“你们用吧,我饱了。” 虽然饭菜验了没事,但她的心事没有消。 “使什么性子?”李行驭拉住她:“陪小葫芦吃点。” 赵连娍不想和他解释她没有使性子,便依着他坐下来,又吃了几口东西。 吃过饭,李行驭哄了小葫芦跟奶娘去了,才牵过赵连娍:“饭菜都验过了,你还不放心?” 赵连娍看了他一眼,不曾言语。 她不知该如何说,若是太过固执的怀疑温雅琴,她怕李行驭翻脸,毕竟人家是一家人。 “你若还不放心,我派个人去厨房盯着。”李行驭拉着她,进了里间摊开手。 赵连娍替他宽衣,口中道:“不必了。” 温雅琴做事,自然不会光明正大,厨房里那么多人,一个两个人去也无济于事。 “那,在明月院弄个小厨房?”李行驭垂眸望着她。 赵连娍手中顿了一下,抬眸满是希翼地看他:“夫君此话当真?” 她肤白,娇美的小脸在烛火下莹莹润润的泛着淡淡光泽,樱唇微微张着,无意间带着点点蛊惑。 李行驭神色起了波澜,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眸色炙热起来:“看你的意思。” 赵连娍手僵了僵,随后环住了他的腰身,比起尊严,还是小命要紧。何况,她和李行驭不知道多少次了,早无尊严可言。 李行驭对她的表现似乎甚是满意,低笑了一声,俯身一把抱起她,转身上了床。 放下赵连娍,他抬手拢上了幔帐,床上光线昏暗下来,周围一片迷蒙。 赵连娍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一时软了身子,任由他作为。 “你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李行驭贴在她耳侧问。 “嗯?”赵连娍还未清醒,不知他说的什么。 “用这里。”李行驭在她唇上啄了啄。 “我不要!”赵连娍明白过了,当即反对,下意识推他。 她膈应,不愿意。 “不是说依我么?”李行驭唇擦着她唇瓣,呼吸炙热,像吻又不是吻。 “我说你带我去南疆之后,你现在又没带我去南疆!”因为抗拒,赵连娍露了本性,语速极快地反驳他,没有平日的温软顺从,反而有几分娇俏蛮横。 李行驭闻言不仅不恼,反而笑了:“好,我等着。” 赵连娍见他不坚持了,这才松了口气,李行驭胡天胡地的,尽管赵连娍一直求饶,也还是叫了两回水才鸣金收兵。 * “这些,全部搬上去。” 次日,晌午时分,赵连娍正在院子里让小厮们将酒搬上马车,运到酒坊里去。 “夫人,许姑娘来了。”云蓉笑嘻嘻地禀报。 “佩苓。”赵连娍亲自迎到院门口,拉过许佩苓的手:“怎么不进来?” 这些日子,忙着与李行驭周旋,又要忙着各种与复仇相关的事情,还要开酒坊,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许佩苓了。 “你现在又不是在娘家。”许佩苓有点不好意思:“我总要等通报了才敢进来。” “有什么。”赵连娍亲热地挽着她:“进去坐。” “你是要去酒坊吗?”许佩苓看到了院子里装满了酒坛子的马车。 “没事。”赵连娍道:“我让他们送过去,今日我不去也成。” “要开张了吧?”许佩苓左右看了看:“你去吧,我和你一起去。” “也行,我让人套马车。”赵连娍吩咐了一句:“过几日就开张了。” “昨日的事,市井传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怎么回事?”许佩苓问她。 赵连娍将情形大致讲了一遍。 许佩苓听完,皱着眉头气愤道:“这件事情,不怨你,也不怨你三哥,陈韵倩才是罪魁祸首,陈福长死了也是自找的。” “正是如此。”赵连娍和她一到上了马车:“估摸着,陈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许佩苓犹豫了一下:“要不然,你今日还是别去酒坊了,等风头过了,你再过去?” 赵连娍含笑摇了摇头:“不必,陈良平是朝廷大员,就算是想要报仇,也不会在明面上来找我的。” 许佩苓点头,却还是不放心:“我知道,可是陈韵倩不会管那么多……” “她来,我是不怕的。”赵连娍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三哥留了两个人给我,在酒坊里。” “那就好。”许佩苓松了口气,沉了眉眼,叹了口气。 “你有心事?”赵连娍敏感的察觉到她不对。 许佩苓抬起头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了?”赵连娍转过身面对着她:“你和我说。” 她看许佩苓这般,不由想起上辈子的事。 许佩苓一直以为她哥哥许新淦真是他们父亲从战场上捡来的,加上许新淦是真心疼爱许佩苓,许佩苓对许新淦的感情日益深厚,到后来爱上了许新淦。 等她向许新淦表明情意时,才得知许新淦原来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那时她羞愤交加,一下崩溃了。 赵连娍也是自身难保,上辈子这个好友后来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许佩苓的父亲与她父亲有过命的交情,许佩苓也是真心实意与她相交,这辈子,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深陷泥潭。 许佩苓又犹豫了片刻才道:“父亲和母亲最近在安排,给哥哥相看姑娘了。” 赵连娍假意不知情:“这不是好事吗?我父兄去南疆了,说不准过几日你父亲和兄长也要奔赴边关,趁着眼下还在帝京,将亲事定下也好。” 许佩苓拧着身子,一时不说话,她也觉得,爱上自己的兄长难以启齿,可哥哥又不是亲哥哥,她为什么不可以?她真的好不甘心。 “佩苓。”赵连娍掰正她身子:“你信不过我吗?” 许佩苓抬眸与她对视,而后掩面啜泣起来:“我不想让哥哥娶别人。” 第180章 闹事 “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回去问过你母亲了吗?”赵连娍问她。 许佩苓擦了擦眼泪:“什么?” “你兄长,是不是捡来的?”赵连娍问她。 上回,她已经委婉的提醒过许佩苓了,没想到许佩苓还是走了上辈子的老路。 “我问了母亲,母亲很生气,说我揭哥哥的伤疤,将我训斥了一顿。”许佩苓说着又流出眼泪来。 赵连娍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和缓地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心悦你哥哥?” 许佩苓听她一语戳破自己的心思,脸一下红了:“我……我……” “你跟我说实话。”赵连娍注视着她。 许佩苓拧着手里的帕子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赵连娍靠在马车壁上:“你哥哥这次看的谁家姑娘?” “徐太常家的徐丽芳。”许佩苓回道。 “成了?”赵连娍又问。 她仔细想了想,许佩苓的哥哥,上辈子娶的好像就是徐丽芳。 她对徐丽芳没有太深的印象,只大抵记得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温柔贤淑,端庄守礼。 许佩苓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听说他们两人都愿意,父亲和母亲很高兴,昨晚说起要选个日子给他们定亲。” 赵连娍思量着,没有开口。 许佩苓拉过她手,泪水涟涟地看着她:“连娍,你说我该怎么办?” 赵连娍思索着道:“不然,回头我去府上,探一探你母亲的口风?” 她很想将真相告诉许佩苓,但又觉得不妥,这到底是许家的家事,她不好替许父许母做这样的决定。 她只能去提醒许母,希望许母能告知许佩苓真相。 倘若任由许佩苓这样越陷越深下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上辈子许佩苓闹过许多次自尽。 “这不好吧?”许佩苓犹豫:“母亲会不会……” 赵连娍望着她道:“你也可不让伯母知道,好好的,就当没有起过那样的心思,好好祝福你哥嫂。 等你哥成亲了,你父母也会给你选个好人家,到时候你嫁过去,好好过日子便可。” 她情愿许佩苓选这条路,但许佩苓不会。 多年的好友,她还是了解许佩苓的,许佩苓外柔内刚,认定的事情,若是没有个明确的结果,她是不会放弃的。 许佩苓又沉默了。 赵连娍也不说话了。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许佩苓才问:“那你什么时候去?” 赵连娍看了看酒坊内的摆设:“明日吧。” 再晚,她怕许佩苓等不及。再一个,她随时可能动身去南疆的。 “那好。”许佩苓拉住她手嘱咐她:“你别说的太直白了……” 她怕母亲受不了。 “放心吧。”赵连娍回头,朝她笑了笑:“你先坐,我去安排一下来陪你。” 方才运来的酒,得按照分类安置下来。 “你去忙吧。”许佩苓揭开一个小酒坛子,用手扇了扇:“好香啊。” “那个是米酒。”赵连娍笑起来,吩咐云蓉:“打一盏给许姑娘尝尝。” “我不能吃酒,会醉的。”许佩苓忙拒绝。 “新酿的米酒,不醉人。”赵连娍笑着到后头安排去了。 等她回来,许佩苓已然捏着酒盅小口抿着了,见她不由笑了:“连娍,你酿的米酒真好喝,等会儿我打点打回去给母亲尝尝。” “这坛带回去好了。”赵连娍取了一小坛给她。 “我给你银子。”许佩苓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她。 “不用。”赵连娍摆手:“自个儿酿的,要什么银子,算我请伯母的。” “那不行。”许佩苓固执的将银子塞给她:“你若不开酒坊,我也就不客气了,你这开门做生意,咱得讲规矩。”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赵连娍哭笑不得。 “多得算礼钱。”许佩苓笑起来:“你是我姐妹,你开酒坊,我不得出礼钱吗?” “行。”赵连娍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思量着,明日带些礼去许家便是了。 “国公夫人,国公夫人……” 一个小厮一路跑进了酒坊。 “什么事?”赵连娍抬头一瞧,不由站起身来,这小厮眼熟,是平南侯府的,但她叫不出名字。 小厮跪下行礼,大口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倒点水给他喝。”赵连娍吩咐了一句。 云蓉忙端了茶盏来。 小厮灌了两口水才道:“陈家,去咱们府上闹事了……” “陈良平?”赵连娍往前走了两步问。 “对。”小厮点头:“大夫人着急,叫小的去镇国公府给您报信,小的去了镇国公府,才得知您来铺子里了……” “走。”赵连娍提起裙摆,便往外走。 “诶?国公夫人?”小厮连忙追上去:“您去何处?” “自然是回平南侯府。”赵连娍回头看他。 “不,不是。”小厮焦急地上前:“陈家说找了高僧做法,要三少爷和您给陈家大少爷披麻戴孝,陈家大少爷才能安息。 大夫人怕他们来找您,吩咐小的来和您说,叫您先躲在镇国公府别出来。 大夫人说,陈家没有胆子进镇国公府找您。” “云燕,你带着他们俩,跟我走。”赵连娍不理会那小厮,吩咐了一句便上了马车。 她让云燕带的两个人,正是三哥留给她的,是兄弟二人,一个叫高永吉,另一个叫高永祥。 “连娍,我陪你去吧。”许佩苓从酒坊内追了出来。 “不用,今日我不得空陪你,失礼了,明日我登门拜访。”赵连娍朝她摆手:“你先回去。” 许佩苓只好挥手:“那你小心一点。” 马车尚未到平南侯府门口,便停了下来。 “夫人,前面太多人围观了,走不过去了。”云燕在外面禀报。 “扶我下去。”赵连娍素白纤细的手挑开了马车帘子。 云燕小心地扶她。 嘈杂的人群,个个都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赵连娍站在马车上,能看到母亲和二叔、二婶娘站在家门口,一脸的焦头烂额。 地上,白布蒙着的,很明显是陈福长的尸体。 一个妇人带着陈韵倩跪在地上哭求:“都是小女的错……求求你们,开开恩吧……不然福长这孩子怨气难消,就入不了轮回了……我们家也不得安宁啊,老爷说我教女无方,这就要休了我……求求侯夫人了,求求你们了……” 陈良平一脸沉痛的站在一旁。 “云燕,去提两桶火油来。”赵连娍低声吩咐了一句。 第181章 惊艳不已 钟氏皱着眉头,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道:“陈夫人,你们别这样,有话进去说吧。” 倘若对方吵吵闹闹,她倒好强硬一些,可对方显然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该如何做,跪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她反而不好动粗。 她掌管平南侯府内宅多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难以处置的事情,实在是为难的很。 “你家儿子有错在先,此事,怎能怨我们家的孩子?”彭氏是个急性子,可忍不了这些,当即开了口。 那陈夫人哭着道:“二夫人,我也没有说我家孩子没错,可这人都死了,您怎么还斤斤计较的……” “是啊,死者为大……” “这也是一条命啊,平南侯府总要给个说法……” “这还有什么好分辨的……” 围观的一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彭氏不服气,还要再说。钟氏拉住了她:“弟妹,你冷静一点。” “你说个话啊?”彭氏推了自家夫君一把。 赵廷忠倒也不急:“陈大人,可否进内详叙?” 他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遇到的事情多了去了,眼下这情形虽然棘手,但他也没生出退意来。 “赵二。”陈良平抬眼看他:“这件事,确定是我家两个孩子做错了,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么多父老在这里看着,平南侯府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让我这孩子安息吧。 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还没多大呢,亲娘就没了,如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等我死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的亲娘……” 他说着,老泪纵横。 一众围观之人也跟着唏嘘不已。 不管是谁占理,白发人送黑发人总叫人不忍心,陈良平这么可怜,也知道错了,他们都觉得平南侯府不该再继续僵持了。 赵廷忠面色严肃起来:“陈大人,我敬重你是朝廷大员,才对你如此客气。 既然你也知道,昨日之事都是令郎和令嫒的错,就不该闹今日这一出。” “我家孩子是有错,那你家的两个孩子,就一点错都没有吗?”陈良平悲切地道:“他们的错,已经用一条命赔出来了,你们家的两个孩子,难道就不该有所表示吗?”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赵廷忠道:“三郎随着我大哥去南疆了。” “那赵连娍呢?”陈良平紧跟着问。 赵廷忠皱眉道:“陈大人也知,连娍她已经嫁去镇国公府了,她的事情,已经不归平南侯府管了。 陈大人若实在要找他,不妨移步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那不就是阎罗殿……” “就是,故意的吧……” “谁敢去镇国公府要人啊……” 围观的人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陈良平不说话,只是看着赵廷忠,那意思很明显,公道自在人心。 赵连娍眼看着自家二叔有点招架不住了,扬声开口:“母亲,二叔,二婶娘。” 一瞬间,所有人都回头看她。 她就着婢女的手下了马车。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她含笑移步,莹白剔透的小脸昳丽动人,一双瑞凤眼顾盼生辉,言行举止从容不迫,又带着勾魂夺魄的美,一众人顿时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等她走过去,才有人小声问:“她就是赵连娍?” “可不就是吗?都说好看,今儿个算是来着了……” “难怪镇国公非要娶她,我要是镇国公……” 后面的话,那些人就不敢说出来了,满帝京谁不知道,悄悄说陛下两句倒没什么,要是谁敢说李行驭的不是,只怕当晚活阎王就要找上门来。 他们都是附近的老百姓,之前只听说过赵连娍的名头,知道她很多传言,要说见面,很多人都是第一回。 他们一个个都惊艳不已,赵连娍和他们想象中大相庭径,不仅有美貌,还有气度,根本不是传言中形容的那样轻浮。 “娍儿!”钟氏看到赵连娍,罕见地慌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已经派人去,让赵连娍躲在家中不要出来吗?这孩子,怎么还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家里有这样的事,我自然要回来看看。”赵连娍站到她身旁,扭头看陈良平一家。 “娍儿。”彭氏拉过她:“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母亲和你二叔会解决的。” 她舍不得赵连娍受半点委屈,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陈家两个孩子的错,凭什么让娍儿给那个狂徒做孝女?还真想死者为大? “二婶娘,没事的。”赵连娍反握住她的手。 “还不磕头?”陈夫人呵斥陈韵倩。 “镇国公夫人……”陈韵倩以头抢地,一边哭一边哀求:“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怪我,现在我哥已经失去了生命,我求您了,让我哥入土为安吧……” 赵连娍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语气听不出喜怒:“陈姑娘想让兄长入土为安,就抬回去好好办丧事,在我平南侯府门前磕头,是什么道理?” 天气这么热,眼下陈福长的尸体虽然没有味道,但再晚一点,恐怕就…… 所谓高僧之言,恐怕只是个借口,陈家唱这一出,无非就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不敢去镇国公府门口,只能到平南侯府门前来闹。 要是父亲在家,陈良平恐怕会掂量掂量,如今父亲去了南疆,脾气暴躁的三哥也不在家,其他的哥哥们都是读书人,三叔和三婶娘一向明哲保身,不会参与这些事。 母亲、二叔和二婶娘都是性情温和之人,所以陈良平敢到这里来闹。 “高僧说了,要罪魁……要您给我哥送殡,我哥的灵魂才能安息……”陈韵倩又磕头:“求您了,只是走一趟的事,我求您了……” 赵连娍看向陈良平:“陈大人,昨日在宫中,陛下可是当着你我之面说起,这件事情,错不在我三哥?” “陛下是有此言。”陈良平点头。 这一点,他不敢不承认,否则传到嘉元帝那里,可是大罪。 “那陈大人这就是为何来闹?”赵连娍问他。 “我并非来闹事。”陈良平道:“我只是想让我儿子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赵连娍抬头看了看人群外,云燕没回来,她还得继续周旋。 “陈大人爱子心切,我也能理解。”赵连娍望着他:“那陈大人是想违背陛下的意思,继续拿这件事责备我三哥?” “我并无此意。”陈良平否认道:“且陛下虽然说,此事与赵玉横无关,却并没有说此事与国公夫人无关。” 赵连娍笑了一声:“陛下也没有说,此事与我有关。” 陈良平不愧是个文臣,嘴皮子倒是利索。 “此事因你而起。”陈良平很快开口。 “照陈大人这么说,令嫒怂恿令郎跑到我的酒坊中,带着三个人,当众调戏羞辱我,还是我的错了?”赵连娍笑望着他:“陈大人若是这个意思,那令郎做出这般匪夷所思之事,也就情有可原了。” 她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经过说了,趁着人多,总要把真相说出来。 第182章 朝她而来 何况这话可是在说陈福长没有教养,几乎等同于在扇陈良平的脸。 陈良平脸色难看起来:“国公夫人不免强词夺理,我儿……” “云燕,这里。”赵连娍忽然打断他的话,对着人群外招了招手。 众人都回头看。 云燕提着两只大桶,从人群中穿过,满头大汗:“夫人。” “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大桶里装着什么。 “放这来。”赵连娍吩咐。 云燕应了一声,绕过陈福长的尸体,将两桶火油放在了赵连娍身后,自个儿就在那儿守着。 “你这是何意?”陈良平已经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昨日之事,谁是谁非方才你们一家都说清楚了,也有陛下圣裁,这些,陈大人都承认吧?”赵连娍笑吟吟地问他。 陈良平脸色铁青,看着她不说话。 赵连娍也不在意,继续道:“至于灵魂安息这回事,是真是假没有定论,我只怕陈家请了个假高僧,这般言辞只是为了挑唆你我两家的和气。 再一个,就算此事是真的,那也是陈大人有求于我和我三哥。 我和我三哥要是答应,那是情谊,不答应那就是本分,陈大人实在不该兴师动众,还将死人抬到我家门口来,用以威胁。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一中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她,谁都没有想到,传言中“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赵连娍,说话竟然如此有理有据,叫人信服。 她从来了之后,说话条理清晰,事情前因后果也交代的清清楚楚,且陈良平也都承认了。 场中不少人,对她都有了几份佩服之心,就是儿郎,又有几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侃侃而谈的? 赵连娍真不简单。 “你意欲何为?”陈良平死死的盯着赵连娍。 “要么,陈大人现在将人抬回去,入土为安,今日之事,我只当做不曾发生过。”赵连娍收了笑意,眸色冷了下来:“要么,我就替陈大人火葬了令郎。” 她说着环顾了陈良平一家,稠丽的小脸阴沉下来,气势竟迫人得很。 人群中有不少人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陈韵倩更是胆寒了一下,赵连娍这神情,怎么这么像李行驭,她看着就害怕。 陈夫人则犹豫地看向陈良平,这大热的天,她本就不想过来,奈何此事因她女儿而起,陈良平又死了儿子,在家里发作的厉害,她只能陪着来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她希望陈良平能见好就收,她不想硬碰硬,为了个死人不值得。 其实,她心里也不是毫无怨言,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在外面哪里跪过几次?却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平南侯府的这些人,她怎会心甘情愿? “陈大人想好了么?”赵连娍见陈良平一直不说话,追问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良平的脸上,陈良平的拳头握了又松,他心里其实是有所动摇的,因为赵连娍身后放着两桶火油,自然是能说到做到。 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将人抬回去了,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看样子,陈大人是要一意孤行到底了。”赵连娍抬手:“云燕。” 云燕提着一桶火油上前,举起来浇在陈良平的尸体上。 “哎呀,可使不得……”陈夫人连忙抬手拦着。 “不要……”陈韵倩见状,也跟着开口。 “点火。”赵连娍不理会她们,利落的吩咐了一句。 高永吉吹着了火折子。 “尔敢!”陈良平忽然大吼了一声。 赵连娍拦住高永吉:“陈大人若是反悔了,现在还可将人抬回去。” 她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了。 “赵连娍,你不要欺人太甚!”陈良平冲过去,抬手便扇向赵连娍。 高永吉离得近,忙往前一步护着赵连娍,陈良平一巴掌扇在他手腕上,那火折子被扇的飞了出去,正落在了火油流到的地方。 “哎呀!” 众人齐齐惊叹。 火苗碰着火油,“呼”地一声燃了起来,不过一息的功夫,陈福长的尸体便被大火包围了。 “福长!” 陈良平回头,心痛地大喊了一声,就要扑上去。 被火苗吓退的陈夫人和陈韵倩见状,连忙上前拉着他。 “老爷,使不得……” 陈良平挣扎了片刻,捂着头大吼“啊——”,而后痛苦的蹲在地上,老泪纵横。 陈福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元配妻子去了,他有了新欢也忘了旧爱,但对这个孩子,他还是打心底里疼爱的。 如今不仅死了不说,尸身还要化为灰烬,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陈夫人也跟抹眼泪,心里却松了口气,这下好了,尸体烧了,她再也不用跪了。陈福长没了,再也没有人和她儿子抢父亲的宠爱了,她反而有点窃喜。 场中起先没有人说话,到后来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赵连娍也不理会,只看着眼前的尸体慢慢化为灰烬。 “这灰,陈大人还要么?”赵连娍看向陈良平:“若是不要,我便让下人打扫了。” 她语气平静寻常,就好像询问陈良平要不要留下来用个饭一样。 陈良平起身,蹒跚着步伐上前。 赵连娍挥了挥手,立刻有小厮送了红布上前。 陈良平颤抖着手,将骨灰一把一把捧到红布上。 赵连娍俯视着他:“陈大人,方才那火折子,是你亲手扔上去的,我知你心有不甘。 你可以把这怨恨算在我头上,以后有事,就到无忧酒坊去找我,不必来烦平南侯府众人,他们也做不了我的主。” 她不想家人再受她的牵连了。 陈良平捧完了骨灰,站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国公夫人的话,我记下了。” 他说罢了,没有再停留,捧着红布包转身去了。陈韵倩母女自然跟上。 围观众人见状,也纷纷散开了,三三两两的往回走,口中议论纷纷。从今日开始,关于赵连娍的那些传言,可要改不少了。 “娍儿,快随我来……”钟氏拉着赵连娍,急急忙忙往大门里走。 赵廷忠和彭氏也跟了进去。 “快关门。”钟氏又吩咐。 门合上,她立刻拍了拍赵连娍的手,责备道:“傻孩子,我叫你躲起来,你怎么还特意赶来了? 这一下可是将他得罪的狠了,可如何是好?” 她忧虑不已,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是啊,这个时候你怎么能犯傻?”彭氏也跟着开口。 “母亲,二婶娘,没事的。”赵连娍宽慰她们,又道:“只要他不折腾平南侯府,我不怕他的。” “你这话说的,他来我们也不怕他……”彭氏话说了一半,外面传来敲门声。 “大夫人,国公爷来了!” 赵连娍转过目光,看向大门处,李行驭龙行虎步朝她而来。 第183章 李行驭的温暖 “夫君。”她察觉到母亲和二婶娘的不安,轻唤了一声。 她知道,李行驭喜欢她这么称呼他。 果然,李行驭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嗯。” 他走上前,拉过赵连娍,并不理会旁人。 “我母亲。”赵连娍看他心情还算好,遂道:“我二叔和二婶娘。” “岳母大人。”李行驭这才看向钟氏几人:“二叔,二婶。” 钟氏几人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有礼有节,忙点头应他:“贤胥,请进去坐。” 李行驭望向赵连娍露齿一笑,被人这般称呼,倒是新鲜得很。 赵连娍不知他笑什么,但能看出他挺开怀,也陪着笑了笑。 钟氏与彭氏只当这小两口情投意合,对视了一眼,想来赵连娍的日子,也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水深火热。反而李行驭看起来,待赵连娍还不错。 之前,她们也多番询问过赵连娍,赵连娍虽然也说,李行驭待她挺好的,但未曾亲眼见着,她们总也不放心。 今日可是放心了不少。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众人不由都看过去,便见贾姨娘被婢女扶着,弱柳扶风地站在那里,又咳了几声才道:“娍儿回来了。” “姨娘。”赵连娍唤了一声。 姨娘身形瘦削,脸色苍白,看着叫人心疼,她不禁有些动容。 彭氏伸手拉了她一下。 李行驭只是瞥了贾姨娘一眼。 贾姨娘缓步走上前来,朝着钟氏他们见了礼,才看向赵连娍:“娍儿,你怎么今日才回来?姨娘可盼了你好些日子。” 赵连娍正要说话,彭氏忍不住抢着道:“贾姨娘,你到底是盼着娍儿回来,还是想娍儿出银子,给你那好妹妹治病?” 小贾氏这么多年,在平南侯府养尊处优的,陡然间被赶了出去,自然不能适应,租住在城外没多久,便缠绵病榻了。 她估摸着,贾姨娘那点体己,只怕是都贴进去了。但得了病就是无底洞,凭贾姨娘,哪里填的满这个洞?也就只能打赵连娍的主意了。 赵连娍听到彭氏的话,心底对贾姨娘的点点不忍瞬间收了起来,蹙眉问了一句:“姨娘是真的想我?” “二夫人,我也是没法子,那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在这世上的亲人不多了。”贾姨娘又咳嗽了一阵,看向赵连娍:“娍儿,你姨母她……” “她不是我姨母。”赵连娍打断她的话:“你只是个姨娘,你的姐妹,怎配我称她‘姨母’?” 既然贾姨娘全然顾及她的感受,那她也不必顾及贾姨娘听了这话是否会伤心。 “娍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姨母当初也是很疼你的,你们之间都是误会……”贾姨娘企图说服她。 “姨娘,她们母女如何对待我的,我历历在目。”赵连娍没有耐心听她说下去:“如今,温娉婷攀上了宁王府,更是在我大婚之日算计我。 姨娘与其在我这里打主意,不如派个人去知会温娉婷,小贾氏毕竟是她的亲娘,相信她会想法子的。” 据她所知,朱曜仪虽然随着她父亲去了南疆,温娉婷可还是在宁王府住着。 朱曜仪当然不是为着从前的情谊留着温娉婷,毕竟温娉婷已经毁容了,再怎么医治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朱曜仪恶毒,对身边的女子也挑剔得很,当然嫌弃温娉婷。 但温娉婷和平南侯府有牵连,和她又沾着一点血缘,还有利用价值,朱曜仪才随手留下她罢了。 贾姨娘落下泪来:“娍儿,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婷儿她毁了容,在宁王府日子并不好过,她若是有法子,我也不用来求你了……” 那宁王虽然未曾娶妻,后宅里却是有不少妾室的,温娉婷这种无人撑腰又毁了脸的,谁会放在眼里? 她知道赵连娍如今与从前不同,也是走投无路了,才硬着头皮一试。 “路是自己选的,好不好过与我无关。”赵连娍冷了语气:“我和宁王尚有婚约在时,她便与宁王勾搭到一处,我也未曾见姨娘如此操心过。” 当初的事情历历在目,现在仔细想起来,温娉婷母女的作为,贾姨娘不可能不知情,不过是假装不知情罢了。 她不明白,贾姨娘是她的生身之母,为何要如此待她?这天底下,竟然真有不爱孩子的娘亲。 彭氏见她不像从前那么处处依着贾姨娘,心里痛快,笑着道:“是啊,贾姨娘,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娍儿她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到底为何那样偏心温娉婷?” 娍儿要是她的女儿就好了,可惜,她没有这个福气。 “我没有,那些事,我都不知道。”贾姨娘仍然不死心,分辨了两句又看向赵连娍:“娍儿,她毕竟是你的姨母,纵使她有千错万错,你们也是……” “有千错万错,还不罪该万死?”李行驭在一旁听了半晌,失了耐心,一把拉过赵连娍护在身后,皱眉看着贾姨娘。 他沉着面色,乌浓的眸子满是戾气,不经意间便展露出骇人的气势,吓得贾姨娘后退了一步,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姨娘,你回去歇着吧,自己的身子要紧,就别操心旁人的事了。”赵连娍声音里带着不宜察觉的哽咽。 李行驭拉过她那一刻,她眼圈红了。 其实从有了小葫芦之后,她就很坚强了,无论贾姨娘如何偏心温娉婷,如何不在意她,她都没有哭过。 但李行驭拉过她的那一瞬,她忍不住了,险些落下泪来。 李行驭不过是拿她当替身罢了,他这样无情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贾姨娘却还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她当真伤心。 贾姨娘叫李行驭吓着了,也觉得所求之事无望,便捏着帕子擦眼泪,转身就着婢女的手去了。 “出息。”李行驭抬起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痕。 他拇指粗粝,在赵连娍眼角下留下淡淡的红痕。 赵连娍几乎哭出来,低下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委屈,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李行驭也有这么温暖的一面。 “先进去坐吧。” 钟氏看出她的委屈,心疼的挽过她,开口招呼李行驭。 彭氏也上前,心疼的宽慰赵连娍:“娍儿,别往心里去,你就当大嫂是你的亲娘好了。” “嗯。”赵连娍点头:“母亲,二婶娘,我没事。” 李行驭赏光,钟氏万不敢懈怠了,自然张罗着招待他。 赵连娍见家人为了一个李行驭,忙前忙后诚惶诚恐的,方才对李行驭一点点改观又消散了。 李行驭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温度?不过是照着自己的喜好办事罢了。 李行驭却不管那些,勾过她手指头把玩:“陈良平打到你了?” 他听下属禀报说,陈良平对赵连娍动了手。 第184章 夫君不要说话 “没有。”赵连娍摇头:“三哥留下的人替我挡住了。” “哦?”李行驭挑眉,捏紧她纤细的手指:“陈良平还真对你动手了?” 赵连娍不知他是何意,老实的点了点头。 李行驭垂下眸子,眼神落在她绵白的指尖上,看不出喜怒,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暗藏杀意。 赵连娍猜不出他的想法,干脆放弃了。 过了片刻,李行驭起身到门外廊下,去与十三说什么了。 赵连娍趁机朝着彭氏道:“二婶娘,您去和母亲说一声,不用准备太多的东西,他也吃不完。” “傻孩子。”彭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们小两口,好容易一起回来一趟,我和你母亲岂能不重视?” 赵连娍蹙眉:“不用的,咱们家也不求他什么。” “这话说的。”彭氏拉过她的手:“你在镇国公府,咱们家自然要好好待他,两家关系近,你回去才有好日子过。” 赵连娍闻言,有些说不出话来,长辈们总是这样,处处为她着想,经历过上辈子惨痛的教训,她越发忍不住对这样的疼爱动容。 “傻孩子。”彭氏将她拉到一旁:“他确实喜怒无常,行事风格也难以琢磨,可能不好相处。 但依着婶娘看,他对你是很喜爱的。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嫁过去了,他对小葫芦也好,你就好好跟着他过日子。” “我知道。”赵连娍乖巧的点头应下:“二婶娘放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李行驭哪里是喜爱她?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个替身罢了。 她当然不会和二婶娘说实话,再叫他们担心。她很明白,二婶娘说这话,都是为她好。 李行驭回身走了进来。 彭氏松开赵连娍,笑着拉过赵廷忠:“娍儿,你陪你夫君先在这坐会儿,我去帮着你母亲张罗张罗,让你二叔到铺子里去取几坛好酒回来。” “二婶娘,不用那么客气……”赵连娍往前跟了两步。 她有点不情愿和李行驭单独待在一起,在镇国公府是这样,回了娘家还是要这样面对他。 “听话。”彭氏朝她使了个眼色,拉着赵廷忠走了。 “看样子,岳母大人他们,对我还是满意的。”李行驭揽住她肩,侧眸含笑看着她。 赵连娍扯了扯唇角,心中暗骂他没有自知之明。 两人一道留下来,和钟氏他们坐在一起用饭。 钟氏也没有叫三房夫妇,因为知道他们不愿意来,也免得来了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反而得罪了李行驭。 席间,李行驭与赵廷忠一道吃酒,也同钟氏、彭氏说话,平易近人的很,钟氏几人看他的眼神越发满意。 连赵连娍都生出李行驭就是“好女婿”的错觉。 “二老爷,二位夫人。” 众人尚未离席,门口便有个老仆进门来了。 赵连娍抬头,便见祖母跟前的菊嬷嬷正看向她,触及他的目光,菊嬷嬷立刻低下头去。 “菊嬷嬷。”钟氏不由问:“你这会儿过来,是母亲那里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听说姑娘回来了,吩咐老奴来,请姑娘去说话。”菊嬷嬷又看向赵连娍,目光一不小心触及到她身旁的李行驭。 李行驭明明是笑着的,那眼神里的寒光却叫她不寒而栗,她心颤了一下,低下头再也不敢看过去,心中暗道,镇国公当真如同传闻中一般,好不厉害! “你去回一下母亲,我们吃好了就来。”钟氏犹豫了一下道。 若是往常,她是不敢违背赵老夫人的意思的,可今日李行驭在,这顿饭还没有吃完,平南侯府不好太失礼了。 菊嬷嬷害怕李行驭,也不敢造次,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李行驭笑看着钟氏。 钟氏笑着解释道:“方才那个,是我家老夫人跟前的菊嬷嬷,听说娍儿回来了,老人家想念她了,所以叫菊嬷嬷来唤娍儿过去一叙。” 李行驭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放下筷子,赵连娍起身,这样和李行驭说,让他先回去。 李行驭便先开口了:“我陪你去见祖母。” “不必了。”赵连娍拒绝,又觉得不妥,遂干巴巴地道:“你公务繁忙,好容易得空,还是回去歇着吧。” 她猜,祖母应当是听说她今日在门口的所作所为,叫她去,必然是要训斥她。 她知道,李行驭去会给她出气,但她不想。 祖母毕竟是她的祖母,他们是一家人,万一李行驭发起疯来,将祖母气出个好歹,父亲他们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亲了,不能再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再说委屈之前也不是没有受过,再受一受就是了。 “陪你去见了祖母,我们一起回去。”李行驭不由分说,牵过她便往外走。 赵连娍回头看钟氏他们。 钟氏不放心,往前跟了两步。 彭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大嫂,就让他们小两口去吧。” 钟氏只好站住脚,目送着赵连娍和李行驭出门去了:“弟妹,你怎么不让我跟着他们一起去?母亲一定是听说娍儿烧了陈福长的尸体,嫌弃娍儿给家里惹事,会训斥她的。” “大嫂,你还看不出来吗?”彭氏笑道:“别担心,你那个女婿能护住你女儿。” 钟氏听她说起李行驭,终于定下心来:“说起来,也还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那孩子不会疼人。” 彭氏笑起来:“可能原本不会,但遇见咱们家娍儿就会了,谁叫咱们家娍儿生的花容月貌,又讨人喜欢,哪个儿郎不爱?” “快别这么说。”钟氏拍了她一下。 赵廷忠从二人面前走了过去,口中道:“惯会口无遮拦。” “你管呢,又没有外面的人。”彭氏不服气的回了一句。 半途,赵连娍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夫君,等会儿到了那里,祖母若是说了我什么,你别理她。” 李行驭是不肯委屈自己半分的,连带着对她也是一样,她得率先跟李行驭说一声。 “哦?”李行驭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说说?” 之前,他没有留意过赵连娍在平南侯府的事,今日才察觉,赵连娍之前在平南侯府的日子好像并不好过? 不过能看出来,钟氏和彭氏是真心实意的对赵连娍好。 “我二嫂……”赵连娍一时不知该如何说,纠结了片刻才道:“之前,她女儿和小葫芦之间闹过几次,我二嫂和我不要好。 但我祖母特别喜欢我二嫂。” “所以,你二嫂在你祖母跟前挑拨离间?”李行驭极聪慧,不过寥寥数语,他便抓到了重点。 “也不好这么说……”赵连娍垂眸,皱着眉头道:“总之,夫君等会儿不要说话就是了。” 李行驭笑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第185章 不知又发什么癔症了 两人并肩进了鹤栖院。 菊嬷嬷探头出来看,正看到二人走近。 她忙回身,快步走到赵老夫人跟前,有些惊恐地道:“老夫人,娍姑娘来了,娍姑娘的姑爷也跟着一起来了。” 那姑爷,可怕人得很,她看一眼心里就敲鼓,再想想外面的传闻,更害怕了。 “菊嬷嬷怎么好像吓到了?”一旁的裴楠楠笑问了一句。 菊嬷嬷压低声音道:“二少夫人有所不知,奴婢方才在正厅只看了娍姑娘的姑爷一眼,吓得到现在心里还怦怦跳呢。” “他再可怕,也是祖母的孙女婿,祖母是他的长辈,他还能翻天不成?”裴楠楠往赵老夫人跟前靠了靠。 菊嬷嬷看了赵老夫人一眼,见赵老夫人没有反驳,她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但她嘴上虽然不敢说,心里却是不赞同裴楠楠所说的话的,裴楠楠大概没有与李行驭对视过,否则绝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几人说话间,门口婢女便进来禀报,说赵连娍和李行驭来了。 赵老夫人抬抬手:“让他们进来。” “祖母。”赵连娍进门行礼,招呼裴楠楠:“二嫂。” 李行驭站在赵连娍身侧,抬眸环视赵老夫人与裴楠楠。 裴楠楠正要说李行驭好生无礼,见了祖母也不招呼,只会站着,但对上李行驭的目光,顿时吓得心头一颤,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行驭这是什么目光?明明是很好看的眉眼,却满是喷薄的戾气,像锋利的刀刃,叫人后脊背发凉。 赵老夫人看到李行驭可怖的气势,也不由坐直了身子,方才还是一脸的老气横秋,这会儿竟在不知不觉间便收了。 “祖母。” 此时,李行驭这才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嗯,坐。”赵老夫人不由自主地招呼他,话说出口又有点后悔,如此她的威风只怕完全发不出来了。 “谢祖母。”李行驭拉着赵连娍,大剌剌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赵连娍坐下之后,心中感慨良多,从她带着小葫芦回来之后,祖母从没给过她好脸,更别提招呼她坐下了。 每次都是训斥完她,便快快的将她打发了,眼不见为净,今日倒是沾了李行驭的光。 “妹妹,祖母还没让你坐呢。”裴楠楠见李行驭对赵连娍不错,心里不由不痛快,开口时语气倒是很和善,听起来很像善意的提醒。 赵连娍正要说话,李行驭一把摁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楠楠:“赵连娍是我妻子,祖母让我坐,自然也是让她坐。裴文星的女儿说这样诛心的话,难道要给我们夫妻分家?” 裴楠楠从他开口,便抑制不住心慌,听到父亲的名字,更是腿都有些软了,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妹……妹夫说笑了,我怎敢…… 我只是提醒妹妹一句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李行驭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对他父亲怎么样?用这个威胁他? 她越想越害怕,她之前可是听说过,李行驭杀人不眨眼,而且他恣意妄为完全不需要理由,陛下一味的纵容他,从无例外。 “没有别的的意思就好。”李行驭看向赵老夫人:“祖母叫我们来,是有什么指教?” “我是要说说连娍。”赵老夫人眼神落在赵连娍身上,面上又有了几分往日的威严,但又比不得从前的严厉:“今日在门口的事,我都听说了。 大庭广众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不该将事情做得如此绝。 你父亲毕竟在官场上,只怕以后回来陈良平会找他要说法。” “怎么?”李行驭笑望着赵老夫人:“岳父大人堂堂平南侯,又是率兵奔赴南疆的大将军,向来领兵有方,足智多谋,陛下对他多有赞赏,难道还怕区区一个陈良平不成?” “也不是怕他。”赵老夫人听他开口,语气顿时软了不少:“只是,这家大,家里的子侄也多,不论哪一个被抓到了把柄,都对这个家不好。 当然,我也没有十分责备连娍的意思,就是提醒提醒她,她如今是镇国公府的人,我怎会多责备她?” 她说到后来,竟心虚地解释起来。 李行驭又笑起来,起身牵过赵连娍:“祖母知道她是镇国公府的人就好,我还以为祖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呢。 赵连娍是我的妻子,她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祖母多担待。 实在不行,祖母就和我说,我来解决。” 赵老夫人被他一席话说的变了脸色,李行驭这意思就是说,赵连娍的事情都由他担着?她心中恼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直憋的一张脸铁青。 裴楠楠的眼神在赵连娍和李行驭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垂下了眼眸,没有开口,李行驭随时可能发疯,她不敢触霉头。 “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李行驭扫了对面二人一眼。 “菊嬷嬷,替我送送他们。”赵老夫人听他说要走,居然松了口气,抬手吩咐。 菊嬷嬷答应了一声,忙恭敬的跟上去。看得出来,老夫人看见娍姑娘的这位姑爷,也是发怵的。她原本觉得自己太胆小,面上有些过不去,眼下见赵老夫人都害怕,她也就坦然了。 李行驭牵着赵连娍,大摇大摆的去了。 “祖母,妹妹是不是故意叫妹夫回来摆威风?”裴楠楠气愤道:“他再有本事,也是晚辈,怎能对祖母如此不敬?” “你这么振振有词,方才怎么不开口?”赵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加上在她面前丢了面子,听她开口,顿时将火撒在了她头上。 裴楠楠听她语气不对,忙歇了煽风点火的心思,上前扶着赵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您别生气,我是听说过,妹夫就是这样的性子,今日对您算是恭敬的了,我听闻他在陛下跟前也时常大放厥词,祖母别往心里去。” 赵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陛下用得上他的时候,他自然可以嚣张,等陛下不用他了,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裴楠楠讶异掩唇:“祖母是说,陛下会对付妹夫?” “自古以来,如他这样的人,可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赵老夫人抬起下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的人多了去了,秋后的蚂蚱,我看他能蹦跶到几时?”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妹妹岂不是要被牵连?”裴楠楠捂紧了嘴,她怕笑出声来。 “她那样的人,牵连也就牵连了,省得给家里丢脸。”赵老夫人说着站起身来:“你先回去吧,我乏了。” “我伺候祖母歇下再走。”裴楠楠颇为温婉地道。 赵老夫人甚是满意的点点头,要说起来,二孙媳妇还是最合她的心意的。 与此同时,马车上,李行驭正戏谑地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低着头,静静地坐着,别提多温软乖顺了,心里却腹诽李行驭,好好的有马不骑,非要坐在这里看着她,不知又发什么癔症了。 “赵连娍,别装了。”李行驭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平时在我跟前都是阴谋诡计,张牙舞爪的,回了平南侯府,就变成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了?” 第186章 夫君何意? 赵连娍忍住拍开他手的冲动,语调轻轻道:“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那又如何?”李行驭挑眉:“是你的亲人,就可以随意欺凌你?” 赵连娍抿唇摇了摇头:“只要他们不太过分,我不会和他们计较。” 李行驭哼了一声:“旁人不说,你那个姨娘,你真确定她是你亲娘?” “夫君这话是何意?”赵连娍不解的看他,卷翘的长睫轻轻颤动:“我是贾姨娘生的,家里的老小都知道。” 之前,因为贾姨娘实在太偏心温娉婷,她曾深深怀疑过这件事,并且试探着查过,但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种种迹象表明,她确实是贾姨娘亲生的。 “你查过?”李行驭直白地问。 赵连娍点了点头:“嗯。” “贾姨娘跟前,有没有你的人?”李行驭又问。 赵连娍怔了一下,抬眸看他。她倒是没有想过,在贾姨娘跟前安插她的人,用来监视打听贾姨娘的事情。 她总觉得,不管怎么样,贾姨娘是她的生母,她不该对贾姨娘抱有太大的敌意,事实上这么多年以来,她对贾姨娘算得上是孝顺有加了,但贾姨娘还是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越发的变本加厉。 她每每想起,总觉得意难平,却又无可奈何。 李行驭这个提议,简直一针见血。 李行驭见她有所意动,又道:“若想快些了解你那姨娘,可以从她身边的亲信下手。” 赵连娍惊了一下,随即道:“我家中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置,夫君还是不要插手了。” 她有点紧张,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李行驭要是出手,只怕事情小不了。她只想查清楚,看看贾姨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并不想要贾姨娘的命。 李行驭笑了一声,懒洋洋的靠在马车壁上,腿伸过来搁在了她腿上:“谁愿意管似的。” 赵连娍给他捏腿,垂下眸子暗暗对他翻了个白眼。不过,不得不承认李行驭说的两个法子,都是有用的。 她之前没有想过详细的查贾姨娘,经过李行驭这么一说,她动了心思。 贾姨娘跟前的英嬷嬷,是贾姨娘的陪嫁,也是贾姨娘的心腹,或许可以从英嬷嬷入手?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头闹哄哄的,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打人了”、“出事了”一类的话。 李行驭挑了窗口的帘子往外看了看,赵连娍也有心想看一眼,但不想离他太近了,便放弃了。 李行驭丢下帘子,朝着外头吩咐:“十三,你去疏通一下。” 赵连娍好奇极了,忍不住从她这一侧的帘子缝隙处往外看。 “人太多了,什么也看不到。”李行驭笑望着她。 赵连娍便默默收回了目光。 * 因为昨日许了许佩苓,今日会登门和许母见一面,许佩苓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好朋友,许佩苓的事情,她自然放在心上。 是以,一大早,李行驭才走,赵连娍便起了身。 穿戴妥当,用了早饭,她到廊下吩咐:“云蔓,你去库房,挑几样贵重些的礼,我带去给许夫人。” 她去许家,总不好空着手去,何况许佩苓昨日拿米酒,还多给了她不少银子。 云蔓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阿娘要去哪里?”小葫芦从屋子里走出来,仰着小脑袋看她。 “阿娘出去有事。”赵连娍俯身摸了摸她白嫩的小脸。 “阿娘。”小葫芦语调软糯糯的:“我也想跟你去。” “今日不行。”赵连娍笑着抚她脑袋:“小葫芦乖,在家跟着奶娘,阿娘回来时,给你带好吃的。” 她去与许母说的事,但是小葫芦不合适。而且,许家也没有与小葫芦一般大的孩子,小葫芦去了,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很快就会闹着要回来。 “可是,阿娘已经很久没有带我出门了。”小葫芦撅起小嘴,乌溜溜的眸子盯着她,可怜兮兮。 赵连娍蹲下身哄她:“小葫芦乖,阿娘今日去有事,不能带着小葫芦。 不过阿娘可以答应你,等天再凉快一些,阿娘就带你去集市玩一整天。” “真的?”小葫芦有所意动,大大的眼睛扑闪了两下,又问她:“那可以随便我吃什么糖吗?” “就知道吃糖。”赵连娍闻言笑了:“行,可以随便挑一种,但是只能吃两颗。” “好耶。”小葫芦欢喜的笑了。 阿娘说,糖吃多了牙齿要坏掉,平时要好几日阿娘才肯让她吃一颗糖,这次阿娘答应让她吃两颗,她可高兴坏了。 赵连娍看她欢喜,也不禁跟着笑了,来镇国公府之后,有了李行驭的疼爱,她的小葫芦如今比从前开朗了许多,这是来镇国公府最让她欣慰的事。 “夫人,陈夫人带着女儿来求见您。”云燕带了外头的消息进来。 “陈夫人?”赵连娍蹙眉:“哪个陈夫人?” 她没有什么熟识的人是“陈夫人”的,倒是陈良平的妻子是“陈夫人”,但闹了昨日那么一出,陈良平的妻子肯定不可能来“求见”她,“求见”毕竟是很客气的措辞了。 “就是陈谏官的妻女。”云燕解释了一句。 “还真是她们?”赵连娍惊奇:“她们要见我?有什么事?” 云燕摇头:“奴婢不知,奴婢来的时候,大夫人已经请陈家母女进正厅了,奴婢赶着来给夫人报信,便没有仔细打听,只看到她们都哭哭啼啼的。” 赵连娍蹙眉,陈家母女难道又是来闹事的?这是没完没了了? “夫人,要不然您就别去吧?”云蓉劝道:“他们一家,都是蛮不讲理的,您去了也还是和昨天一样,被他们纠缠。” “此事与我脱不开干系。”赵连娍思量着道:“我去看看。” 不管陈家母女今日过来是什么目的,她都不能不过去,事情与她有关,她不能没有担当。 再一个,她若是不去,温雅琴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温雅琴恨她入骨,只要有机会,便会对付她。她若是不理陈家母女,保不齐温雅琴就利用陈家母女来对付她,所以她必须要去。 “云燕,你可得守好了夫人。”云蓉知道她说一不二,只能叮嘱云燕。 云燕点头。 赵连娍一路进了正厅,果然,温雅琴正和陈家母女说着话,陡然见她进来,几人都安静下来。 “大嫂。”赵连娍含笑招呼了温雅琴一声。 温雅琴正要说话,陈夫人和陈韵倩忽然起身,朝着赵连娍扑过去。 第187章 我家夫君 赵连娍见那二人双目通红,满面泪痕地扑上来,下意识错开一步。 云燕也忙上前欲出手拦着。 不料陈韵倩母女居然双双对着赵连娍跪了下来:“国公夫人,求您饶命……” 赵连娍怔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蹙眉:“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家母女向她求饶?她可什么也不曾做过,这是唱哪一出?怕不是又想了什么新法子来报复她? 她警惕地望着跪在面前的二人。 “国公夫人,昨日在平南侯府门口闹那一出,也不是我们的本意。”陈母哭着道:“只是福哥儿是我家老爷的第一个孩子,他更心疼一些,我和倩倩也是逼不得已,才跟着他去的。 福哥儿他做错了事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是天经地义的,我们心里毫无怨言……” “这件事情,在陛下面前就已经两清了。”赵连娍皱眉看着她们:“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 “国公夫人,您饶了我家老爷吧……”陈母哭着道:“昨日那一顿打,他脸肿了一大圈,肋骨都断了好几根,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您也知道,我家老爷他是贫苦出生,比不了大家族的人,他在朝中毫无倚仗,要真出了什么事,哪有我和孩子们的活路啊……” “陈大人被人打了?”赵连娍狐疑地问了一句。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当然不可能是她派人打的,再说昨日火葬了陈福长的尸体,她已经消了气,也不至于再去打陈良平一顿。 陈韵倩擦着眼泪:“你怎么会不知道……” 要不是母亲连哭带求的,让她一起来,事情又关系到父亲的性命,她才不会来这一趟。 她根本就不服赵连娍,年纪小也沉不住气,更看不惯赵连娍,明明事情就是赵连娍做的,还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骗谁呢? “倩倩!”陈母连忙呵斥她,又给赵连娍赔罪:“国公夫人,她被我惯坏了,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陈大人被打一事,我并不知道,更与我无关。”赵连娍实话道:“你们若是为了此事,只怕是找错人了。快些起来吧。” 陈韵倩又要说话,陈母一把拉住了她,小心地道:“是……是不是国公爷的意思?” 赵连娍怔了怔,问她:“陈大人是在哪里被人打的?” “昨日,在集市上。”陈母又哭起来:“一群人,忽然就冲上来了……” 赵连娍漆黑的眸子转了转,昨日从回镇国公府时,路上确实遇到有人打人,当时李行驭看了一眼,神色也确实与寻常不同。 难道真是李行驭派人打的陈良平?就因为陈良平想对她动手?传言一点没错,这人真的很记仇。 “弟妹。”温雅琴此时走上前来劝道:“陈大人一路科考,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也不容易。 那件事情,人家都认错了,如今尸体也被你给烧了,要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别追究了吧。” 她面带微笑,端庄大气,说的话也是有理有据,通情达理,镇国公府大夫人的气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大嫂,火化尸体的事情,是有情由的,陈夫人母女都在这里,你可以仔细问一问。”赵连娍抬眸看向温雅琴。 温雅琴能掌管镇国公府这么久,还能博得万氏的欢心,确实有本事,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真情实意,丝毫看不出虚假造作。 “国公夫人是被逼的。”陈母连忙开口。 她现在有求于赵连娍,自然向着赵连娍说话,半分也不敢有所隐瞒:“当时,是我家老爷太咄咄逼人了,而且是老爷将火折子打的落在福哥儿身上的。” “原来是这样。”温雅琴没想到她会这么护着赵连娍,不由有几分尴尬,朝着赵连娍道:“弟妹,我不知详情,只听了外面的传言,你别和我计较。” “不知详情,大嫂就不该乱下定论。”赵连娍没有给她留脸面:“还有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事情并不是我做下的,大嫂叫我如何饶她?” 嫁过来这么久,温雅琴是什么样的人,她也基本清楚了。 但凡是温雅琴插手的事情,就没个好。所以她的事情,不需要温雅琴来管。 温雅琴很快便掩下了尴尬的神色,若无其事地道:“我也是看他们母女可怜,陈大人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容易,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就到此为止。 你和小叔是一体的,你与他说一声,不就没事了吗?” 她看赵连娍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头就恨得慌,也嫉妒的慌。 李行驭为了赵连娍,派人去打陈良平?这叫什么事? 李行驭虽然是个混不吝,但她还从未见过李行驭用这样低级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人,这是为了赵连娍什么也不顾了吗? 赵连娍不理会她,低头看陈家母女:“陈夫人,你们先起来说话吧。” 她声音不大,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陈母犹豫了一下,拉着陈韵倩站起身来。 赵连娍打量着她的神色:“陈夫人认识殴打陈大人的人?还是他们表明了身份,说是我家夫君派过去的?” 她知道李行驭嚣张跋扈,但李行驭不蠢,既然当街打人,应当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姓吧? 那陈家如何得知那些人是李行驭的人? “没有。”陈母摇了摇头。 “没有?”赵连娍偏头,黛眉皱起:“那陈夫人为何说,是我家夫君派人打了陈大人?” 陈母没什么底气的低下头,讷讷道:“是……是推断出来的…… 我,我家老爷他,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就是昨日与国公夫人闹得不快……” 而且那些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武德司的人,但那些人没有穿武德司的规制服,这话她不敢随意说出来。 赵连娍闻言,瑞凤眼微微弯起,唇角边噙着点点笑意:“原来都是猜测的啊,陈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 陈大人虽然近日只是与我起了冲突,可从前在朝堂上,谁家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他都要谏上一句,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保不齐有人见这是个机会,便将陈大人打了一顿报复,正好将这个账算在我家夫君头上。 陈夫人以为呢?” 她一番话说的极有道理,陈母和陈韵倩对视了一眼,两人一时竟无言以对。 “陈夫人若真觉得这件事是我家夫君做的,大可派人去查,拿出证据来,我自然会规劝我家夫君,并对陈大人做出赔偿。”赵连娍缓缓道:“前提是,要有证据。 否则,随意一个人受伤了,都到镇国公府来找,我岂不是个个都要赔?” 不管是不是李行驭做的,李行驭不承认,这件事她就不认。 虽然她决定报仇之后就离开李行驭,但眼下,他们夫妻是一体的,李行驭好她跟着沾光,遇上事情,她也该替李行驭挡着。 何况要真是李行驭做的,李行驭就是为她出气,她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第188章 娘子学过戏? 陈韵倩母女僵在那里,无话可说,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气氛显得有些凝固。 温雅琴笑着打破了沉默:“陈家姐姐,我家弟妹说的,也有道理。 你这也不能什么事,都往我家小叔头上算,他那个人,虽说常被人诟病,但也从未做过暗地里动手打人这种事。 他要对付谁,不是当面锣对面鼓的?他又不必怕什么。” 她得给陈家母女留着面子,陈韵倩很明显非常恨赵连娍,说不定以后对付赵连娍,就能用得上呢? 赵连娍听了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李行驭打陈良平,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吗? 他好像做什么都光明正大的,在嘉元帝面前,都像是在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他要对付陈良平,用得着那样? “我也不是说……非要把这件事栽在国公爷身上……”陈母改了口:“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国公爷,我们母女就来求他个原谅,之前的事情,就作罢了吧,以后可不能再打了……” 陈良平回去吐了血,几乎丢了半条命,要是再来一次,她怕陈良平命要保不住。 真要是那样,她和膝下的一儿一女该怎么活? “等小叔回来,我会问他的。”温雅琴应了一句。 赵连娍看了她一眼,抿唇笑了笑,温雅琴是会反客为主的。 陈母谢了温雅琴几句,便领着陈韵倩告辞了。 “大嫂没有别的事,我也先走了。”赵连娍说着转身往外去。 她惦记着去许家呢。 “弟妹,你等一下。”温雅琴叫住她。 “大嫂还有事?”赵连娍回头看她。 “小叔他性子不好,不愿意与人相处,但咱们镇国公府还是要与外头有往来的。”温雅琴告诫道:“你是他的妻子,要做好本分,他不管的人情世故,你得把握好了。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你要好好和陈家人说,不能一开口就……” “大嫂。”赵连娍打断她的话:“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家的人情往来都是你在做吧? 妾室也都是到你这里来请安的。 你掌管着后院,我就不多事了。再说,方才你不是已经答应了陈家母女,说等夫君回来了,你会帮她们问一问的吗?” 温雅琴叫她一番话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掌管中馈,我是一直掌管着的,我从进门之后,母亲就让我接管家里,弟妹是有什么异议吗?” 赵连娍故意提李行驭的妾室向她请安的事,是什么意思?不服气吗? 她偏要这么做! “我没有异议。”赵连娍含笑道:“正如大嫂所说,家里开始便是你经管着的,那些妾室也是一直向你请安的,那便继续。” “请安的事……”温雅琴忍不住解释道:“那也是因为,我是家里的主母,平日里没有薄待了她们。 她们感激我,每日清晨自发的到我院中请安,这么几年,她们也都习惯了……” “继续保持就是了。”赵连娍笑了一声:“不过,我看大嫂平日是很顾及镇国公府的脸面的,可别忘了嘱咐她们,这件事情万不能说出去,否则二房的妾室不向我这个二房正室请安,倒向大嫂这个大房的大夫人请安,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温雅琴分辨道:“家庭和睦的人家,二房妻子带妾室,早上到大房来坐坐,说会话儿也是有的。” “大嫂也知道是家庭和睦的人家,也知道是由正妻带着,这可和我们家不同呢。”赵连娍笑望着她:“不过,我也不在意的。 我只是提醒大嫂,别叫外面的人知道了,到时候传出流言,说大嫂对小叔子有意,有辱大嫂清誉,那多不好?” 温雅琴被她戳中心思,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到底还是有羞耻心,之前做那样的事,又被赵连娍给逮到过,现在赵连娍这样说,无异于诛她的心。 赵连娍对她难看的脸色甚是满意,也不打算多说,提着裙摆神采飞扬地跨过门槛,谁料一抬头便看到李行驭站在眼前。 她愉悦的神情瞬间收了,松开裙摆,两手互握,敛眉垂眸,恢复了乖顺地模样:“夫君回来了。” 李行驭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门口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她和温雅琴所说的话?会不会因为她顶撞温雅琴,出手教训她? 李行驭挑眉看着她:“娘子学过戏?” “什么?”赵连娍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怎么会变脸?”李行驭凑近了,低笑着问她。 赵连娍身子僵了一下,这话是不是说明李行驭听到了她方才在里面和温雅琴的对话? “小叔,你回来了。”温雅琴从正厅里走了出来:“方才,陈家母女到家里来了,陈良平陈大人昨日在半道上,叫人给打了。 他们母女求上门来,问是不是你派人动的手,是来求和的,求你饶了他们呢。” 她看着贴在赵连娍耳畔的李行驭,眼睛都红了。 她一出来就看到李行驭贴近赵连娍耳边,小声说着什么,面上带着笑意,似乎很是愉悦。 赵连娍乖觉得很,也不让开,分明就是向她炫耀示威。 “外头的事情,大嫂就不要管了。”李行驭望向她,缓缓站直了身子,抬手将赵连娍揽在怀中,夫妇二人齐齐面对着温雅琴:“方才,我走到门口,赵连娍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觉得,赵连娍说的很有道理,大嫂以后还是别让那些人来给你请安了,不合适。” 他之前,未曾留意过这些事。当然,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今日听赵连娍说起,也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委屈她了。 也罢,赵连娍太像他的年年了,最近又听话的很,多宠着她一些又何妨? 温雅琴闻言,脸色都有些白了:“小叔,我让她们来给我请安,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膝下就峥哥儿这么一个孩子,如今读书了,天天也不在家中。 母亲那里,我只是去伺候伺候,总在那里,她老人家也会厌烦。 我这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想着她们来和我说说话,也好打发打发时辰。 不过,今日你们小两口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妥了。 就照你说的,明儿个开始就别让她们来请安了,是我太自私了,要是你大哥还在人世就好了,我也不至于如此孤苦……” 她说着抹起眼泪来。 赵连娍偏头看着她,温雅琴压还是想那些妾室给她请安的,所以拿死去的丈夫说事,也就是在拿恩情要挟李行驭了。 她有点好奇李行驭会如何应对,遂转头看向李行驭。 第189章 贤夫良父 李行驭面色不变,望着温雅琴:“我倒不知,原来大嫂过得如此孤苦。” “这都是命……”温雅琴擦着眼泪,心中暗暗得意。 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拿出那死鬼夫君说事,李行驭总会遂她的心意的。 那些小妾来给她请安,确实不符合规矩,可那又如何?她倒要看看赵连娍拿什么和她斗? 李行驭眉头微微皱起:“既然如此,我让人去选些女子放在后院中,每日来跟大嫂请安便是了。” 赵连娍原以为他要答应温雅琴了,听闻此言,不由惊讶。 温雅琴也愣了一下,接着道:“那像什么话?无缘无故的,还养些人在院子里给我请安,这怎么说得过去?要是传出去,外头的人怕以为我是个什么人呢?” 她做梦也没想到,李行驭会这么提议,这根本没道理,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无妨。”李行驭道:“让他们给大哥做妾室就是了。” 温雅琴脸色难看起来:“小叔,你大哥已经不在人世好几年了……” “那又如何?”李行驭不以为意:“我要做的事,谁又敢质疑?” “不用了。”温雅琴拒绝道:“我跟前,有嬷嬷和婢女们说话,不用她们请安。” “那成,以后就让她们去明月院请安。”李行驭干脆地道:“大嫂哪日觉得孤苦无聊了,派人来和我说,我即刻便命人给大哥多纳几房妾室。” 赵连娍意外李行驭会如此对待温雅琴,但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李行驭这人最是随心所欲,不喜欢受人约束。 温雅琴却又三番两次的死缠烂打,时常仗着夫君是为了李行驭而死携恩图报,李行驭可能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因为这层关系,李行驭恐怕早就不理她了,甚至会反手弄死她。 温雅琴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我们就先回院子去了。”李行驭搂紧了赵连娍。 温雅琴咬牙看着二人扬长而去,手握得紧紧的哆嗦起来。 “大夫人。”婢女荷子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您别生气了。” 温雅琴一把甩开她的手。 荷子不敢再上前,求助地看向钱嬷嬷,钱嬷嬷是温雅琴的陪嫁嬷嬷,也是温雅琴的心腹。 钱嬷嬷上前劝道:“大夫人,您又何苦如此生气?不就是请安吗,您之前也说过,每日那么早被叫醒,也是个糟心事。 这一下,您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二夫人那里,您可以安排她们几个早上早点过去,奴婢可是听说,那二夫人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咱们叫她今后没有那样的好日子过。” “你懂什么?”温雅琴越听越生气:“不会劝人,就别说话。” 钱嬷嬷这话说的,像嘲笑她似的。要不是了解钱嬷嬷的为人,她都要一巴掌扇上去了。 “唉呀,大夫人。”钱嬷嬷往前一步,小声道:“您听奴婢说。 您看,二夫人住在那明月院,您平日里有事过去,都要通报,那地方被二爷手下的人守的跟铁桶似的。 如此,她们去请安,这铁桶不就破了吗?” 温雅琴心中一动,扭头看她:“你的意思是?” “大人不好对付,那小孩呢?”钱嬷嬷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温雅琴面露思索,片刻之后,面上终于有了微笑,显然对于钱嬷嬷所说的话甚是满意。 她可是知道的,那个小野种,是赵连娍的命根子。 * 入了秋,园子里一簇簇菊花怒放,枇杷树上挂满了黄黄的果,硕果累累,景致好得很。 “方才在正厅里伶牙俐齿的,这会儿哑巴了?”李行驭偏头看怀里的赵连娍。 赵连娍拧了拧身子,没能挣脱她的怀抱,只好道:“夫君先放开我吧,我热。” “哪里热了?”李行驭不仅不松手,反而将她揽紧了些,抬眸便见赵连娍雪肤桃腮,近在咫尺。 他下意识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赵连娍又气又羞,一张莹白的脸气得通红,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李行驭就是拿她当个什么好玩的玩意儿,高兴了就抱抱亲亲,不高兴就掐她脖子百般折磨,想要她命。 “你今日要去哪里?”李行驭看她脸红了,颇觉有趣,站住脚勾着她下巴又亲了一口。 赵连娍快气死了,往后退了半步:“我去许大将军家。” “有什么事?”李行驭问她。 赵连娍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就是许佩苓昨日来了,邀我去她家坐一坐。” “哦?”李行驭挑眉:“不是为了她哥哥其实是她爹的私生子这件事事?” 赵连娍一下头皮都麻了:“你怎么知道?” 这是许家的私事,她并没有打算告诉李行驭,没想到李行驭竟然是知情的。 李行驭笑了一声:“帝京这些官员的阴私,有几个是我不知道的?” 赵连娍垂眸不语。 李行驭接着道:“不过,我没有你知道的多。” 赵连娍心道,那是因为你不是重生而来的。 “别人家的私事,你还是少掺和吧。”李行驭徐徐道。 “旁人我可以不管。”赵连娍低着头,看似温驯,眉目间却隐着几许倔强:“许佩苓是我唯一的好友,她的事我肯定会管的。” “随你。”李行驭不甚在意:“你不问问我,陈良平是不是我打的吗?” 赵连娍抬头看他:“是你派人打的?” “对。”李行驭有些得意:“昨日在集市上。” 赵连娍眸色有些复杂。 李行驭长指捏着她下巴,语调轻轻:“我的人,轮得到他动手?” “我以为,你即使报复,也是会找个由头收拾他。”赵连娍忍不住道。 她一直觉得,李行驭不会做偷偷摸摸的事。 “他不贪财又不好色,我暂时找不到由头。”李行驭松开手,笑了一声。 赵连娍怔了怔:“他竟然如此清廉吗?那是不是说明他是一个好官?” 原来,李行驭是没有拿到陈良平的把柄,干脆直接派人打了陈良平一顿。 “他算不得好官,好坏不分,只要是朝堂上的人,鸡毛蒜皮的事他都要参一本,也不会去核实,只会添油加醋。”李行驭道:“且他教子无方,还无理取闹,敢动我的娘子,岂不是活该挨打?” 赵连娍一时无言。 “你去吧。”李行驭松开了她:“我去陪小葫芦,你记得早些回来。” 赵连娍失神地往外走,这样的李行驭,真的像一个贤夫良父,要是他能一直这样不发疯就好了。 第190章 情窦初开 赵连娍带着礼,登了许家的门。 许佩苓亲自迎了出来,笑着挽住她:“娍娍,你来了。” “嗯。”赵连娍笑着点点头,回头看婢女们将东西往下取:“来,跟上。” “唉呀,你来玩就好了呀,做什么这么客气。”许佩苓晃了晃她的手臂。 “这是礼仪。”赵连娍笑着道:“再说,我都多久没有见过伯母了?” “好吧。”许佩苓拉着她往前走:“我昨日就和娘说了,你今日要来,娘也说好久没见你了,怪惦记的。 你以后可要常来。” “好。”赵连娍应了一声。 因为彼此之间熟悉,不是外人,也不需要太讲究太客套,许佩苓便带着赵连娍,径直进了许夫人的院子。 “娘,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到了廊下,许佩苓唤许夫人出来。 “来了。”许夫人在屋子里答应了一声,很快便出来了:“娍儿来了,快进来坐。 佩苓这么大的人了,还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娍儿笑话。” “娍娍又不是外面的人。”许佩苓松开赵连娍,上前抱着许夫人的手臂撒娇。 赵连娍看着这一幕,许佩苓她们母女二人亲亲热热的,而她从小到大,只有母亲和二婶娘这么对待过她,她自己的亲娘贾姨娘,对她从未有过这般亲热的姿态。 她想到,就觉得心酸。 “好了,娍儿快随我进来坐。”许夫人招呼她。 两人确实许久未见,见了面寒暄客气了一会儿,许佩苓陪着在旁边闲聊了小半个时辰。 赵连娍朝她使眼色。 许佩苓会意,起身道:“娘,上个月哥哥给我的茉莉翠珠茶,我还没舍得喝呢。 今儿个娍娍来了,我去拿过来,我们一起尝尝。” “好。”许夫人笑着答应了。 目送着许佩苓出去之后,赵连娍又与许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说到了正题:“伯母,我听说许大哥和人相看了?” 许夫人愣了一下,笑着道:“这个佩苓啊,就是放不出半句话,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告诉你了。” “伯母,您别瞒着我,八字可有撇了。”赵连娍笑起来。 许夫人也笑,点了点头:“那就不瞒你,正在看日子呢,准备把亲事定下来。” 赵连娍顿了顿道:“伯母,咱们都是知根知底,我要是说错了话,您别生气。” 许夫人发觉这话不寻常,不由看她:“不好的,好孩子,你有什么就说。” “许大哥,他是伯父从边关捡回来的,对吧?”赵连娍看着她,小心地问。 许夫人垂下眼眸,脸上的笑意不见了,点了点头:“这事,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你家,确实是捡来的。 你不知道,当初我与你伯父成亲好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 他母亲百般不愿意,我也觉得对不起他,原想离开的,你伯父不让,说捡个孩子回来,就当自己亲生的。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孩子有福气,他来了之后,不过一年多,我就有了佩苓,虽然不是男孩,但好歹有个孩子,我也就知足了。 至于你许大哥,这么多年,我也没儿子,一直是拿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的。” 许父和赵廷义是好兄弟,当初在战场上一起拼杀过,有过命的交情,许金淦的事赵连娍是自然知晓的,她隐瞒着也没用。 “您有多疼爱许大哥,我知道的。”赵连娍点头,这话不假,许夫人对许新淦确实是极好的。 许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赵连娍又顿了片刻,终于道:“伯母,许大哥他模样俊朗,武艺高超,待人也好,帝京城里有许多姑娘都爱慕他呢。” 许夫人笑起来:“是这样,之前也有几个人家找媒人登门,来说合过。 但他都不中意,我们也就随他了,这次这个,他自己愿意的。” 赵连娍点点头,望着她缓声道:“那您有没有想过,佩苓她与许大哥年纪相差不是很大,许大哥又疼她,她如今岁数也不小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而且,她也知道许大哥是捡来的……” 她这话不能说是点到为止,因为已经很直白了,她要让许夫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许夫人瞬间变脸色,缓了片刻才问她:“佩苓和你说什么了?” 赵连娍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了一句:“伯母以为,我今日为何登门呢?” “不能,他们不能。”许夫人激动起来,连连摇头。 外面,传来许佩苓与婢女说话的声音。 “伯母,您冷静点,佩苓回来了。”赵连娍出言提醒。 许夫人冷静下来,看向赵连娍:“娍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许新淦是她家老爷的私生子这件事,只有她和老爷,还有过世的婆母知道,赵连娍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赵连娍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摇了摇头,答非所问:“我是担心佩苓。” 许佩苓笑着进了门:“娘,你们说什么呢?” 她进来了,许夫人便没法追问赵连娍了,只好将话咽了下去:“没什么,你取茶叶来了?” “对啊。”许佩苓扬了扬手中的茶叶:“我来煮。” 使命完成,赵连娍吃了一盏茶,便起身告辞了。 趁着这会儿时候还早,她去问问英嬷嬷,看看贾姨娘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关于贾姨娘不疼她这件事,她其实开解过自己很多次,但每每想起来,还是觉得不甘心。 都说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她有了小葫芦之后,更能体会。 即使再苦再难,她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小葫芦,更舍不得让小葫芦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 那贾姨娘对她,为什么就能狠得下心? 如果她不是贾姨娘亲生的就好了。 一路沉思着进了平南侯府。 母亲钟氏得知她回来,欢喜得很,亲自迎了出来。 赵连娍面自然与她亲热一番,又想起许佩苓靠着许夫人孺慕的样子。 “母亲,我昨日才回来,今日又回来了,您会不会嫌我烦?”赵连娍挽着她手臂笑问。 “你这孩子,你天天回来母亲才高兴呢。”钟氏笑着拍了她一下:“去我院子里坐会儿,我让人张罗晚饭。” “我先不去坐了,我去姨娘那里一趟。”赵连娍道:“等会儿来和母亲用晚饭。” “也好。”钟氏嘱咐她:“你去了,有话好好和你姨娘说,别生气。 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的,之前,你都是忍气吞声的。 母亲也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有脾气了,但母亲觉得你不委屈自己是好事。 不过不管如何,她都是你的生身之母,你要有些分寸。” “母亲放心吧,我去去就回来。”赵连娍应下。 与钟氏分开之后,她心中感慨良多。 其实,像钟氏这样的嫡母,满帝京城也是找不到第二个的。 首先,嫡母不会如此疼爱妾室的女儿。其次,嫡母更不会如此大度,还替妾室考虑。 她的人生,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她有母亲、二婶娘他们的疼爱,也比很多人幸福许多了。 一路进了迎春院,门口的两个婢女正懒洋洋的靠着廊柱说话,看到赵连娍话都不说一句,两人一起跑进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赵连娍蹙眉上到廊下,迎春院的婢女,之前规矩就不怎么好,但还不至于这么离谱。 如今她们是越发的没规矩了,等会儿见了姨娘……她想到贾姨娘,心中忽然一动,婢女如此作为,莫非是贾姨娘的意思? 第191章 乖宝 “夫人,奴婢来。”云蓉上前敲门:“姨娘,我们夫人来了。” 屋子里毫无动静。 云蓉有些生气,加大了力气敲门:“姨娘?” 屋子里还是没有人理会她。 她不知所措的回头看赵连娍。 赵连娍盯着那两扇紧闭的门,眸底波澜不兴:“继续敲。” 云蓉看她这姿态,也来了精神,“砰砰砰”一边敲门一边叫着“姨娘”。 屋子里,贾姨娘靠在美人榻上,手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吵的我心乱死了。” “娍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如今竟然这样难缠。”英嬷嬷劝道:“姨娘不如先让她进来吧?要不然奴婢看她恐怕要没完没了的吵下去。” 之前,赵连娍从来不敢对贾姨娘这样的,如今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完全不顾贾姨娘的身子。 “我不想见她。”贾姨娘摆摆手,眼中有了厌恶:“她就是个白眼狼。” 英嬷嬷劝道:“姨娘,当初,温姑娘母女对待娍姑娘确实不怎么好,娍姑娘没有落井下石不错了,你要她帮温姑娘母女,她做不到也寻常。” 她是真心实意的为贾姨娘好。 “她姨母对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好吗?就算当初不怎么好,那也不至于就见死不救,要她姨母的命。 如今,人都要去了,她没有半分同情,还拿她那个夫君来压我,我又何必再见她?”贾姨娘气得连着咳嗽了一阵。 “您别生气,不见就不见吧。”英嬷嬷给她拍着后背。 “去,把她打发了。”贾姨娘摆手吩咐刚才进来的两个婢女。 “奴婢去。”其中一个很是积极的转身走了出去。 门打开了,露出里面婢女圆圆的脸庞。 “夫人,门开了。”云蓉连忙招呼赵连娍。 赵连娍抬步便往里走。 那婢女忙拦着她:“娍姑娘,姨娘说了,不想见您,请您先回去。” 赵连娍皱眉。 云燕上前一把拉开了那个婢女。 赵连娍便进了屋子。 英嬷嬷急急忙忙的从里间出来了:“国公夫人,姨娘正在气头上,您就先别进去了,气出个好歹来您心里也不好受,是不是?” 她毕竟年长,也会劝人,口气又拿捏的好,叫人听着心里舒服。 赵连娍此时才发现,原来她姨娘跟前的英嬷嬷是个八面玲珑的,姨娘若是简单的话,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忠心耿耿? 她越发觉得贾姨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了。 她站住脚:“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进去打扰姨娘了,英嬷嬷随我出来一趟,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贾姨娘不见她就罢了,反正见了面也是一顿埋怨,反而糟心。 她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英嬷嬷,直接带走英嬷嬷问话就是了。 英嬷嬷很意外地看她:“国公夫人找奴婢?” “对。”赵连娍含笑看着她。 英嬷嬷与她对视了一眼,不由低下头。赵连娍瑞凤眸漆黑,微挑的眼尾带起几许锐利,再也不是从前笑吟吟好说话的样子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了一下,本能的觉得赵连娍找她,绝不是什么好事。 “英嬷嬷有空吗?”赵连娍见她不说话,笑着问了一句。 英嬷嬷低着头道:“恐怕不成,昨日回来之后,姨娘身子就有些不舒服,今日咳的厉害,也没怎么吃东西,奴婢不放心离开。” “这个无妨。”赵连娍抬手道:“我把我的大婢女留下来替你。 云蔓做事你也是知道的,只管放心就是。” “这个……”英嬷嬷还是抗拒:“奴婢在姨娘跟前伺候惯了,只怕姨娘一时不能适应……” “英嬷嬷如此推脱,是在怕我吗?”赵连娍偏头看她,笑得意味深长。 英嬷嬷越是不愿意,她就越觉得英嬷嬷肯定知道什么。 英嬷嬷犹豫了一下道:“那奴婢去问问姨娘,若是姨娘准许……” “姨娘不许,我可以等,等姨娘睡下了,再来请英嬷嬷。”赵连娍打断了她的话。 英嬷嬷噎了一下,脚下顿了顿,快步往里间去了。 片刻后,她扶着贾姨娘出来了。 “姨娘不是不想见我吗?”赵连娍眼神落在贾姨娘脸上,轻轻问了一句。 贾姨娘身子单薄,脸色苍白,走路间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她有一瞬间的不忍心,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贾姨娘既然不疼她,那她也不会疼贾姨娘,人都是相互的,即使亲母女也一样。 经历了上辈子的事,她对贾姨娘早已没有了孺慕之情,自然也没有什么忍耐之心。 “我不见你,你就为难英嬷嬷。”贾姨娘咳嗽了一声:“你也知道,英嬷嬷虽然是我的陪嫁婢女,但与我情同手足。 你想见我,我出来了,你不要为难英嬷嬷了,可以吗?” 她坐在了椅子上,抬眼看着赵连娍,厌恶收起来了,气怒却写在脸上。 “姨娘没事,我就放心了。”赵连娍没有与她争执:“母亲还等我吃晚饭,我先过去了。” 看架势,贾姨娘不会轻易让英嬷嬷跟她走,她若是强求,将贾姨娘气出个好歹来,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但贾姨娘这样,她更疑心了。不如以退为进,先行离开,回头再想法子带走英嬷嬷便是了。 “夫人,您要是想带走英嬷嬷,奴婢去吧。” 路上,云燕见赵连娍一直在沉思,便开了口。 她知道,李行驭对待赵连娍是有了几分真心的,如今也屏除了杂念,一心跟着赵连娍了。 赵连娍侧眸看她,摇了摇头:“我想想。” 云燕出手,就是将人抢走了,这不太好。 如果有更好的法子,她不打算用这么激烈的法子,但要实在走投无路了,她就只能走这一条路了。 “是。”云燕低头应了。 用过晚饭之后,赵连娍便与钟氏辞别,回了镇国公府。 “阿娘,你终于回来了。”小葫芦从李行驭腿上滑下来,张开双臂朝她扑了过去。 “乖宝。”赵连娍俯身将女儿抱了起来:“有没有好好吃饭?” 李行驭手里捧着一本书,显然方才是在给小葫芦讲故事,抬眼见她们母女二人亲热,眸底不由见了笑意。 “有。”小葫芦奶声奶气地道:“我和爹爹都想阿娘了。” 赵连娍察觉李行驭看过来,故意没有看向他:“是吗?小葫芦怎么想阿娘的?” “吃饭的时候,我还想给阿娘留菜呢。”小葫芦偏着小脑袋邀功。 “是吗?”赵连娍笑起来:“我们小葫芦对阿娘这么好呢。” “那当然了。”小葫芦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得意洋洋。 赵连娍笑着贴着她发丝嗅了嗅,逗她:“你是不是还没沐浴?怎么有股小狗的味道?” “我要沐浴。”小葫芦一听,顿时着急了。 “奶娘。”赵连娍招呼奶娘。 小葫芦抱着她的脖颈不肯撒手:“我不要,我要阿娘给我沐浴,阿娘好久没有给我沐浴了。” “好好好。” 赵连娍宠溺的应下,抱着她去了她的卧室。 李行驭看了云燕一眼。 云燕见赵连娍走远了,上前行礼道:“主子。” “今日如何?”李行驭瞥着赵连娍离去的方向。 第192章 疲惫不堪 云燕恭敬地回道:“夫人去许家,许家母女看着很和扇,和古夫人相处也很顺利。 后面夫人回了一趟娘家,想叫贾姨娘跟前的英嬷嬷独自出来说几句话。 英嬷嬷不愿意,贾姨娘也不肯,看起来似乎很生气,夫人就作罢了。” “你为何不帮她?”李行驭转而望向她。 他眼神冰寒,只一眼,便能叫人冷彻心骨。 云燕缩了缩脖子道:“奴婢提了,夫人说要再想想。” “下去吧。”李行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待赵连娍哄好小葫芦,回浴室沐浴出来,便见李行驭穿着一身牙白寝衣靠在床头,一副好整以暇地模样,似乎是在等她。 他姿容出众,乌浓的眉目含着浅浅的笑意,矜贵清润,像邻家无害的少年郎,任谁见了都要忍不住多看两眼。 赵连娍回过神来,心中发怵,李行驭就这副皮囊惑人,实则恶劣的很,哪晚不让她连连求饶,才肯放过她? 她在不远处站住了脚。 “站在那里做什么?”李行驭抬手:“过来。” 赵连娍只好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特意离他远一些。 “来。”李行驭起身拉她手腕。 “我今日奔走累着了。”赵连娍抗拒着想抽回手。 李行驭抬手将她抱了个满怀:“明日还有人来请安,别太耽搁。” 赵连娍推他胸膛:“我不用她们请安。” “磕个头就让她们走。”李行驭脸埋在她脖颈处,轻轻啃噬。 赵连娍缩着脖颈躲他:“那你让我早些睡……” “我尽量。”李行驭低笑着抬起头。 赵连娍正要说话,被他堵住了唇,绸缎的丝带塞到她手心,李行驭嗓音沙哑:“帮我。” 赵连娍抬手,绸带蒙住了他的眼,李行驭动作更温柔了,赵连娍抵挡不住的沉浸了进去。 良久,李行驭抱着她去重新沐了浴,回到床上抱着她餍足的睡了。 赵连娍疲惫不堪,窝在他怀中便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李行驭睁眼,便见赵连娍乖顺地窝在他怀中,她小脸莹白,睡颜乖恬,没有平日的警惕与故作的温顺,也没有对着小葫芦的为母则刚,乖乖软软的像个孩子。 他一时看得失了神,凑过去在赵连娍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 赵连娍不满地推了他一下,转过脸去继续睡。 李行驭笑了一声,起身下床。 十四捧着衣裳进来伺候他穿戴。 整理妥当之后,他将佩剑悬在腰间,两手插着腰带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才出远门,便见一群女子穿得花花绿绿,脸上化着各色的妆容,等在院门口。 “拜见国公爷!” 一众妾室见到他,忙上前来行礼,一个个都眼神炙热地望着他。 抛却李行驭的身份地位不谈,他的容貌也是顶尖的,她们又是李行驭后宅的人,怎会不对他心心念念? 她们中的大多数人,从赵连娍进门之后,就没有见过李行驭的面了。 听说今日到明月院来请安,知道这是个能在李行驭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一个个三更时分便起身梳妆打扮了,就等着这一刻呢。 脂粉的香气扑面而来,李行驭乌浓的眉皱了皱,嫌弃的往后让了让:“你们来这么早做什么?” “爷。”聂静娴站在最前方,往前走了一步,脸微微偏着,她从这个角度看起来是最好看的:“从二夫人进门,姐妹们还没来请过安,今儿个是第一回,姐妹们便商议着早点来,隆重一些。” 她离得近,一眼便看到李行驭脖颈上的红痕,那痕迹尾梢尖尖,看着像是指甲挠出来的。 她心中的妒火一下便起来了,这么久了,赵连娍独占着李行驭的宠爱,都不说劝他去后院里坐坐。 她给赵连娍下药,不冤枉赵连娍。 “时候还早。”李行驭抬头看了看天:“都先回去,等一个时辰再来。” 他说罢了,也不等她们反应,便带着十四走了。 聂静娴恨的牙痒痒,转而对着众小妾道:“爷怕是心疼二夫人呢,舍不得二夫人早起,所以叫我们晚些时候来。” 那一众小妾半夜起来梳妆打扮,忙活了许久,李行驭却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反观赵连娍,给她请安还要等她睡醒了。 谁遇上这样的事,心里都不会不平衡,纷纷开口,说的话都不怎么好听。 云蓉听着了,一时气不过,一把重重地合上了院门。 惹得聂静娴一众人又骂了几句,纷纷散了。 赵连娍压根儿不知道外面这回事,一觉睡到自然醒,身上还是疲惫,站着让云蔓她们伺候穿戴时,都没什么精神。 “夫人,用早饭了。”云蓉在桌上摆下了早饭。 赵连娍坐到桌边,提起筷子才想起来,遂抬头问:“不是说,今日她们来请安吗?怎么没看见人?” 看外面时候也不早了,请安自然要早点,要不然也算不上请安了。 “夫人。”云蓉回道:“她们早上都来过一趟了,国公爷说时候还早,叫她们回去了,让她们等一个时辰来,约莫也快到时辰了。” 赵连娍了然地点点头,舀了一勺粥,放进口中。 云蓉忍不住道:“夫人,国公爷让她们回去,她们在门口,说了您不少坏话,处处都不服气。” “不必管。”赵连娍并未往心里去。 莫要说有温雅琴在里头搬弄是非,就只李行驭妻子这一个身份,就够她们嫉恨了,说她几句坏话也寻常。 难听的话她听得多了,早不在意了。 云蓉气不过,还要再说。云蔓给了她一个眼神,她这才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赵连娍早饭吃到一半时,云燕进来禀报,说后院的妾室们来请安了。 “让她们等等。”赵连娍吩咐了一句。 她吃完了早饭,才起身去了外间,在主位坐下后,让聂静娴等人进来了。 “夫人万福。” 聂静娴当先,一众妾室跟她齐齐行礼。 “免礼。”赵连娍向下扫了一眼,大致估量了一下,这总得有二十来个人吧。 她之前不曾留意过此事,李行驭后院竟然有这么多妾室么? 那为何天天缠着她,将她折腾的够呛,也不去找这些人? “夫人这样忙,再站一会儿奴婢都要累倒了。”聂静娴抬手擦着汗开了口。 赵连娍眉头微蹙,语气淡淡:“聂姨娘是对我不满么?那就去外面跪着吧,我看看你多久能累倒。” 她听出,聂静娴的声音,和她有几分相似,估摸着聂静娴也是李行驭找来的替身。 “你……”聂静娴气得不轻,恨不得指着她鼻子骂。 温雅琴明明说赵连娍是个软柿子,但两次交锋下来,她没发现赵连娍哪里软过。 “怎么?我的话,聂姨娘不打算听?”赵连娍黛眉微挑。 云燕自赵连娍身后走了出来。 聂静娴气得胸脯连连起伏,但也知道云燕的厉害,为了自己的体面,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她是妾室,要是敢不听正室的,正室可以随意就处置了她,更别提云燕下手没轻没重了。 她出去之后,赵连娍环顾众人,和风细雨道:“大家也都看到了,不是我有意为难聂姨娘,是聂姨娘先挑衅的我。 我这人,从不喜欢生事,前提是旁人也别来惹我,大家相安无事是最好的。” 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没心思给李行驭管后宅这些妾室,就拿聂静娴杀鸡儆猴,让她们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估摸着能减少大部分的麻烦吧。 第193章 一味的宠溺 “夫人说的是。” 一众妾室来了两趟,方才又在外面等候,心中早有不满。 但此刻见了聂静娴的下场,顿时明白赵连娍不是好惹的,一个个都低下头去,噤若寒蝉。 “大家也不必如此拘谨。”赵连娍含笑道:“应当如何,便如何吧。” “夫人,那聂姨娘一向张狂,夫人只是罚她跪一会儿,真是宽宏大量。” 一个容长脸的妾室走出来说话。 “是吗?”赵连娍笑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胡清清。”胡清清听她问话,一脸的受宠若惊。 赵连娍点了点头,随口道:“名字不错。” 如胡清清这般见风使舵之人,世间并不少见,这样的人,还比不得聂静娴。 聂静娴至少当面锣对面鼓的跟你对着干,胡清清这种墙头草,说不得在你毫无防备之时,便冲出来咬你一口。 “阿娘……” 小葫芦才起身,牵着奶娘的手,揉着眼睛走进来,瞧见眼前的一众人懵住了。 她印象里,从未见过明月院有这么多人,而且都是年轻的女子。 她懵了一下之后就开始担心自家阿娘。 “小葫芦醒了。”赵连娍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奈何屋内人多,小葫芦个子小,她又坐着,根本看不见女儿。 好在那些妾室识趣,让开了一条道。 小葫芦看到赵连娍好端端的坐在主位上,顿时欢喜起来,松开奶娘的手,朝着赵连娍奔过去:“阿娘。” 赵连娍伸手将她抱起,坐在自己怀中。 那一众妾室都打量着小葫芦,她们当中的不少人,虽然之前在温雅琴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赵连娍母女的事,但真正的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小葫芦与赵连娍的容貌像了七八成,赵连娍已是倾国倾城,不难看出,小葫芦长大之后,绝不会比赵连娍差。 她们一时都没有说话,这么娇软可爱的小娃娃,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但一想到小葫芦的身份,她们又都对葫芦喜欢不起来了。 “这就是稚姑娘吧?奴婢拜见姑娘。”胡清清忽然对着上首跪下行礼。 其余小妾都愣住了。 小葫芦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跪自己,下意识往赵连娍怀里靠了靠。 赵连娍安抚的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含笑道:“胡姨娘,小葫芦可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 “这是应当的。”胡清清谄媚地道:“国公爷之前吩咐下来了,稚姑娘就是他的亲女儿,是二房的嫡长女,上了族谱的。 奴婢们身为国公爷的妾室,见了嫡姑娘,本应行礼。” 她说着又磕了个头。 赵连娍环顾其余人,罢了,给她们个下马威也好。 那一众小妾虽然不情愿,但见胡清清跪了,又把话说到这份上,而且赵连娍还看过来,也没有旁的法子应对,只好都跪下朝小葫芦行礼,齐声道:“奴婢拜见姑娘。” 她们在心里将胡清清骂了个狗血淋头,胡清清自己要讨好赵连娍也就罢了,还连累她们磕头行礼,真极不是个东西! 小葫芦看见这一幕,往赵连娍怀里贴得更紧了。 “你们客气了。”赵连娍抬手:“都起来吧。” “阿娘。”小葫芦小声问:“她们是谁?” “她们是你爹爹后院的人。”赵连娍与她解释。 小葫芦黑黝黝的眸子立刻瞪圆了,满眼警惕,像只机警的小猫儿。原来这些人,就是后院的人啊,奶娘说,她们会和阿娘抢爹爹呢! 赵连娍好笑地揉了揉她脑袋,正要吩咐下面那些人退出去,便听小葫芦小声道:“阿娘,我饿了,你让她们走吧,我要阿娘陪我吃早饭。” 小葫芦踢了踢小脚,忧心不已,一会儿爹爹下朝回来,见了这些人被她们骗走了可怎么好? “好。”赵连娍笑着应了,朝着下首道:“如此,你们就都先下去吧。” “谢夫人。” 众人行礼告退,有条不紊。 赵连娍抬眸看着她们一个个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大户人家的夫人或许也就能在请安这件事上找到点心里平衡了。 “将小葫芦的早饭端上来吧。”赵连娍吩咐。 婢女们自然照做。 “夫人,那位还在门口跪着呢。”云蔓从外面拿了东西进来禀报。 这会儿外头太阳上来了,虽然说快立秋了,但天气还是炎热的,她怕赵连娍忘了这回事,惹出事端来。 “不必管她。”赵连娍没往心里去。 “奴婢听闻,聂姨娘从前是很得宠的,等会儿国公爷回来了,会不会……”云蔓犹豫着开口。 她怕李行驭怪罪赵连娍。 “便是现在让她起来,也免不得一顿告状,让她跪着。”赵连娍抱着小葫芦起身,在桌边安置“来,小葫芦自己坐着吃。” 云蔓见她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了。 “我要阿娘抱着吃。”小葫芦扭着小身子,不肯自己坐在椅子上。 赵连娍肃起脸道:“小葫芦已经四岁了,之前阿娘怎么说的?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小葫芦是不会自己吃东西吗?” 小葫芦撅起小嘴不说话,很明显不乐意。 “阿娘问你话呢?”赵连娍微微拔高了声音。 小葫芦低下头,软糯糯的嗓音带上了哭腔,委屈极了:“我要爹爹,爹爹都抱着我,喂我吃……” “那你等你爹爹回来再吃。”赵连娍生气了,将她放在椅子上。 小葫芦跟着她,原本听话乖巧的很,很多事情都会自己做,也不会如此哭闹,如今叫李行驭惯得越发不像样子了。 “阿娘……”小葫芦见她生气了,顿时哭起来,伸着两手去抱她:“我……我错了……呜呜呜……” 赵连娍狠狠心不理她,在一旁坐了下来。 小葫芦哭着下椅子,要去找她。 正当此时,李行驭走了进来。 “怎么了?” 他上前,一把将小葫芦抱进怀中。 小葫芦见他回来,哭得更厉害了:“爹爹,阿娘……” “是阿娘欺负你了?”李行驭轻拍她后背:“不哭了,爹爹帮你教训阿娘。” “不要。”小葫芦闻言连忙摇头,长长的眼睫上沾着泪珠,可怜极了。 她也知道,阿娘是为她好,可舍不得爹爹教训阿娘,那怎么可以? 李行驭笑了,抬手替她擦眼泪:“不要,那就不哭。” 小葫芦抽噎着点头。 “你是还没吃早饭呢?”李行驭抱着她,在桌边坐下:“来,爹爹喂。” 小葫芦下意识看赵连娍。 李行驭意识到什么,问她:“是不是你阿娘不喂你?” 小葫芦又看了看赵连娍,抽噎着道:“阿娘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爹爹,我自己吃。” 她说着伸出小手去捏勺子,她看得出阿娘生气了,她不想要阿娘生气。 “别理你阿娘。”李行驭拿过勺子:“爹爹就愿意喂你。” 赵连娍原本见女儿乖巧,心里的气已经消了,见他如此说,心底那股恼怒又冲了上来,脱口而出道:“你喂吧,你能喂她一辈子。” 李行驭是真的气人,就知道一味的宠溺孩子! 第194章 冒犯 “赵连娍,就这点事你至于这么生气?”李行驭喂了小葫芦一口,看向她:“宫里的公主小时候,哪个不是下人喂到十来岁? 小葫芦才多大?你还怕她以后不会自己吃饭?” “谁家女儿能和公主比?”赵连娍听他振振有词,忍不住反驳。 “我女儿当然不能和公主比。”李行驭抱紧了小葫芦,低头笑看了一眼:“我女儿比公主更尊贵。” 赵连娍原本还想与他好生理论一番,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言,顿时不敢再说。 罢了,小葫芦她慢慢教,总归不会长歪就是了,要是跟李行驭这个疯子继续辩驳下去,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她可不想祸从口出。 “外面那个,犯什么错了?”李行驭随意问了一句。 赵连娍怔了怔,意识到他在问聂静娴,遂回道:“对我不敬。” “对你不敬?”李行驭抬眸看她。 赵连娍心里跳了一下,想起方才云蔓说聂静娴之前颇为得宠的事,强自镇定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她们既然每日来向我请安,我自该管住她们,否则我这里就要像菜市口一样乱糟糟的了……” “啪——” 她话未说完,李行驭忽然拿起桌上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突如其来,赵连娍吓得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心中骇然。李行驭许久没有去后宅,也没有见聂静娴,她还以为李行驭并未将聂静娴放在心上。 如此看来,是她大意了,太想当然了。李行驭这个疯子,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小葫芦也有些吓到了,但这么久相处下来,她也知道李行驭不可能伤害她,扭过小脑袋,漆黑澄澈的眸子眨呀眨,看着李行驭:“爹爹,你怎么了?” “没事,小葫芦不怕。”李行驭眸色柔和下来,摸了摸她脑袋:“爹爹不是对你。” 他说着又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心中直道“我命休矣”。 “她冒犯了你,又岂能只跪着?”李行驭徐徐开口,又朝十三招手:“来,将这些碎片捡出去,给她跪在上面。” 赵连娍后背出了一层汗,怔怔地看着十三笑嘻嘻的将茶盏的碎片捡出去了,原来李行驭摔东西不是针对她,但叫她白白受了一场惊吓,也还是可恶。 “什么时候你消气了,就叫她起来。”李行驭喂着小葫芦,口中随意道:“若还是不解气,就打杀出去。” “在孩子面前,别总提打打杀杀的。”赵连娍忍不住提醒他。 李行驭点点头:“嗯,你说得对。” 见小葫芦仰起小脸看他,心情愉悦的低头在小葫芦额头上亲了一下。 小葫芦咯咯笑起来。 赵连娍看小葫芦笑了,心里的愤懑也就消了,罢了,从前没有李行驭时,小葫芦从未如此放肆开怀过,即使最快乐的时候,小葫芦也总是下意识的带着点点小心。 现在,她的小葫芦和寻常的孩子一样乐观又开朗了,再也不用总哭着问她要爹爹了。 对于小葫芦来说,李行驭的出现是她一辈子的幸运。 “我吃饱了。” 李行驭再喂时,小葫芦摇头不肯再吃了。 李行驭也不勉强她,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拭小脸。 他耐心又细致,赵连娍一时看得怔住了。 “去消消食。”李行驭抱起小葫芦,招呼赵连娍:“一起去?” 赵连娍正要拒绝。 “好耶,我要阿娘一起去。”小葫芦抱着李行驭脖颈,期待地看她。 小家伙黝黑的眸子清澈见底,里头的期待太明显了,赵连娍一时不忍心拒绝。 “走吧。”李行驭拉过她。 赵连娍跟了上去。 院子里,聂静娴扶着膝盖蹲着,看着眼前的茶盏碎片愤怒不已,不知道赵连娍给国公爷灌了什么迷魂汤,国公爷从这里进去的时候,她招呼国公爷,国公爷都没理她。 进去没过一会儿,就送了这些陶瓷碎渣出来了,还叫她跪,这要是跪下去,她膝盖还要不要了? 国公爷从前最喜欢叫她去房中,听她说话了,一定是受了赵连娍那个贱人的挑唆,才会如此对待她。 十三两手叉腰,看着她:“聂姨娘,你要磨蹭多久?你这样我很难去给主子回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便见李行驭一手抱着小葫芦,一手牵着赵连娍出来了。 “主子。”他回头,下意识招呼。 “爷,奴婢不行了,救救奴婢……” 十三忙转头去看,便见聂静娴已经跪在了那些碎渣上,血迅速染红了聂静娴的裤腿。 十三不禁咧了咧嘴,聂姨娘是个狠人,还真跪得下去。 实则,聂静娴真的快痛的昏厥了,她是看到李行驭出来之后,咬咬牙才跪下去的。 一来让李行驭看看她没有违背李行驭的意思。二来也想让自己看起来凄惨一点,好博得李行驭的怜爱。 这在她看来,是重新拿回宠爱的一次机会。 李行驭听闻动静,探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步伐却没有停。 赵连娍本以为,他多少会有些怜惜,不想他丝毫无动于衷。不过也寻常,李行驭如何想的,不可以常理度之。 聂静娴见自己这一招不奏效,顿时急了,她急中生智,两眼一翻身子向后软倒了下去。 “聂姨娘……”十三吓了一跳,下意识喊了一声。 赵连娍不由回头看,聂静娴看着像是昏迷了,但是胸脯起伏急促,眼睫颤动,很明显是装昏。 李行驭也顺着她的动作停下来,眼神落在聂静娴脸上。 赵连娍不曾言语,她能看出聂静娴是装的,李行驭自然也能看出,看李行驭如何决断吧。 “你们,扶着她继续跪。”李行驭随手指了两个婢女。 那两个婢女连忙答应着上前。 聂静娴心中叫苦不迭,从前李行驭才将她接回来的时候,曾连着召了她七八日,虽说没有近过她的身,但她以为她在李行驭心中总是有点分量的,却不想李行驭半分也不念旧情。 “罢了。”赵连娍出言:“将你们姨娘扶回去吧。” 她不想等会回来,聂静娴还跪在这里,怪烦心的。 李行驭见她开口,便不曾再说话,抱着小葫芦,三人一起进了园子。 李行驭得空,都是他陪着小葫芦,又是摘花,又是荡秋千,还陪她跑着玩,赵连娍只在一旁陪着,偶尔给小葫芦擦擦汗。 一家三口看着很是和乐。 半晌,十四请李行驭去说话。 “让你阿娘陪你一会儿。”李行驭摸摸小葫芦的小脑袋:“爹爹去去就回。” “好。”小葫芦乖巧的答应了。 李行驭一走,小葫芦便起牵赵连娍,仰起嫩生生的小脸,甜甜地唤她:“阿娘。” 赵连娍半嗔半笑地看她:“现在知道找阿娘了?” “我最喜欢阿娘了。”小葫芦推着她:“阿娘,你坐这里,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呀?”赵连娍扶着秋千坐下。 小葫芦小脸严肃起来,软乎乎的语气也有了几分郑重之意:“阿娘,我知道错啦,我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阿娘不要生我的气啦,好不好?” 赵连娍笑起来,将她拉进怀中:“阿娘早就没有生气了。” “我知道,阿娘是为我好。”小葫芦乖巧的靠在她怀中。 “那阿娘也知道,小葫芦还是小宝宝,想让阿娘多陪陪,是不是?”赵连娍疼惜地拥着她。 “嗯嗯。”小葫芦连连点头:“还有爹爹,我喜欢阿娘和爹爹像今天一样陪着我。” 母女二人又玩了一会儿,日头上来了,便回了院子。 李行驭直至午饭时分才回来,陪她们娘俩用了饭。 赵连娍哄着小葫芦睡了午觉出来,便见李行驭立在门口等她。 她心惊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想回屋子里去。青天白日的,这厮又想干什么? 李行驭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纤细皓白的手腕,好笑道:“我有事找你,你跑什么?” 第195章 死了 “夫君有什么事?”赵连娍顺着他的话问。 “你随我来。”李行驭转身欲走。 赵连娍站在原地没动,心生警惕:“夫君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小葫芦睡着了,这里也没有旁人。” 李行驭倚在门框上,上下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赵连娍,你在想什么?” 他虽然什么也没说,那眼神却是明晃晃赤裸裸的,赵连娍小脸一下红了,这人真是恬不知耻! “我要是想,你能躲得了?”李行驭松开她手:“随我来。” 赵连娍见他没有起歪心思,而是径直出了门,脸不由更红了。 原来他真没有想那回事,是她想多了。 李行驭带着她,径直去了书房。 赵连娍跟进去左右查看,这书房与从前摆设一般,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李行驭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人带进来。”李行驭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句。 十四应了一声。 片刻后,门开了,十四拉着一个人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那人中塞着布,说不出话来。 “英嬷嬷?”赵连娍看清那人的脸,不由惊讶。 李行驭怎么把英嬷嬷绑来了?是为了让她问清楚? “松开她。”李行驭吩咐。 十四去掉了英嬷嬷口中的布,给英嬷嬷松了绑。 英嬷嬷看到他们二人既惊恐又惊讶,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赵连娍。那日她拒绝单独与赵连娍说话,后来还和贾姨娘商量过,预备以后都不单独出迎春院,这样就不会被赵连娍找到机会了。 没想到,赵连娍嫁给李行驭之后,别的没学会,这些手段倒是学了个十成。 “想问什么,问吧。”李行驭坐到书案前,好整以暇地看着赵连娍。 “我姨娘知道吗?”赵连娍回头看他。 她怕贾姨娘被气出个好歹来,倒也不是她心软,她不疼贾姨娘是一回事,气死贾姨娘又是另一回事,那毕竟是她的生母。 “夫人,英嬷嬷今日不当值,在迎春院后面的小屋子里休息,属下将她带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十四禀报。 赵连娍点了点头,慢慢踱到英嬷嬷跟前。 她原来也想过,实在没法子就把英嬷嬷给绑了,既然李行驭替她做到了,那她也别矫情,就好好问一问吧。 “国公夫人。”英嬷嬷已经镇定下来:“奴婢是姨娘的陪嫁,这么多年陪在姨娘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求夫人开恩,饶了奴婢!” “英嬷嬷。”赵连娍和善的开口:“你别害怕,我不是想对你如何。 请你来,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回答了我,我自然会放你。” 她虽是含笑的,却不怒自威。 “奴婢就是一个下人,并不知道什么。”英嬷嬷即刻道。 “我还没说我要问什么呢,英嬷嬷又何必急着拒绝?”李行驭笑了笑。 英嬷嬷低下头:“夫人请问。” “我问你。”赵连娍盯着她问,不肯错过她丝毫的神色变化:“我是不是姨娘亲生的?” 英嬷嬷脸色变了变,沉声道:“好好的,夫人何故这样问奴婢?” 赵连娍看她神色,分明是有变化的,可变化又不大,她一时也分不清英嬷嬷到底知不知道什么。 “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赵连娍偏头看着她。 英嬷嬷紧张地捏着袖子,低着头不说话。 “家里都说,姨娘是逃难来的。”赵连娍缓缓道:“都已经落到逃难的地步了,怎么还会有婢女来陪嫁? 我姨娘她到底是谁?” 这是她临时想到的,她没有证据,之前也没有往这上面想,之所以这么说,为的是看英嬷嬷的脸色。 英嬷嬷闻言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姨娘原来的家,也是有些富贵的,奴婢是从小跟着伺候姨娘的,逃难的时候姨娘也要人照顾,奴婢就一直跟着了。 姨娘她是偏心,对您不是那么的好,但那也是因为她实在太在乎她的妹妹了。 姨娘她从小就爱护自己的妹妹,何况后来逃难,小贾氏还救了姨娘的命。” “那小姨母跟前为何没有嬷嬷伺候?”赵连娍又问。 英嬷嬷说的这些话,倒也能圆过去,但她不是很信。 看英嬷嬷的神情,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小贾氏原来那时候,也是有婢女的。”英嬷嬷解释道:“只是后来遭难,婢女都跑了。” 赵连娍审视着她:“英嬷嬷,你最好是说实话,我若不是知道一些事,也不会如此问你。” 英嬷嬷头埋的更低了:“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赵连娍攥了攥指尖,有点束手无策,若是旁人,她还能用点手段,她终归要顾着贾姨娘的。 “不愿意说实话,让十四带她去武德司过一遍就是了。”李行驭靠在椅背上,把玩着一把小匕首,懒洋洋地开了口。 英嬷嬷闻言惊恐地抬起头:“不,国公爷饶命,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谁不知道武德司是什么样的地方?她这把老骨头进去过一遍,哪里还有命出来? 就算有命出来,恐怕也是奄奄一息了。 “别。”赵连娍回头看向李行驭。 李行驭抬眸扫了她一眼,手里的匕首一转收了起来,摆了摆手:“十四,你先将人带出去候着。” “是。”十四带着英嬷嬷出去了。 “你问又问不出,我帮你你又不肯,你到底想如何?”李行驭起身,走到赵连娍身侧俯视她。 “谢谢你。”赵连娍微微蹙眉:“但她毕竟是我姨娘的心腹,不好让她去武德司受刑。” “那你想如何?”李行驭偏头看着她。 赵连娍思量着道:“放英嬷嬷回去,让云燕悄悄跟上去。 她回去必然会和姨娘说起我们将她绑来的事,到时候就能听到一些了。” “不必叫云燕了,就让十四去。”李行驭摆手,走过去拉开门吩咐了下去。 赵连娍跟过去,看着英嬷嬷走出了院子,十四则在几个纵跃间,消失不见。 “你说。”李行驭一手搭上她的肩,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要不是贾姨娘亲生的,会是谁家的女儿?” 赵连娍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来给我磨墨。”李行驭回身走到书案边,撩袍又坐了下来。 赵连娍走上前,才发现他有一桌公文未批阅,她还以为他今日陪了小葫芦那么久,是得闲了,原来是抽空,这一刻,她对他有了一丝感激。 李行驭不说话,她自然也不会开口,两人一个批阅公文,一个伺候笔墨,倒也融洽。 只是没过多久,十四的声音就打破了这一片融洽。 “主子,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十四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李行驭行礼。 赵连娍和李行驭都朝他看过去。 “什么事?”李行驭搁下手中的紫毫笔。 十四低头惭愧道:“英嬷嬷死了。” 第196章 抑制不住的心疼 “什么?”赵连娍惊愕:“你不是和她一起走的吗?怎么回事?”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以十四的身手,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想在他面前杀人,除非对方人多。 但这大白天的,哪里会有这么明目张胆声势浩大杀人的?所以她觉得是不是出了意外? “属下没有用午饭,就抢在英嬷嬷前头,在她必经之路上买了些吃的,打算一边吃一边等。”十四回道:“但属下东西都吃完了,她还没有出现,属下便回头去找,才发现那处有一大群人围观,英嬷嬷被人砍杀在地,已经死透了。 京兆尹的人惊动了,正在处置,属下看了两眼,不敢多留,便回来禀报了。” 赵连娍听他说完,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英嬷嬷方才还在这与她周旋,这才几息功夫,就命丧黄泉了? “看得出是谁动得手?”李行驭问。 “属下看不出。”十四摇头:“只能看出是个老手,下手很辣,一道伤痕在脖颈经脉处,一刀毙命,血流了一地。 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李行驭看赵连娍:“你罚吧。” 赵连娍摇摇头:“十四又不知道会出事,这件事不能怪他。” 让十四去,只是叫十四听一听贾姨娘和英嬷嬷的谈话,谁能想到,区区一个英嬷嬷,会值得有人大白天当街杀人? 这冒的风险可不是一星半点。 “还不谢过?”李行驭扫了十四一眼。 “属下谢过夫人。”十四朝着赵连娍磕了个头。 “起来吧。”赵连娍摆手看李行驭:“夫君,英嬷嬷来镇国公府,只有府上的人知道,方才动手的人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她虽然是在问李行驭,实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当然是镇国公府有内奸了,要不然,英嬷嬷来这的消息是谁送出去的? 李行驭心思通透,一下便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露齿一笑:“我的人,没有叛徒,办事也不会出错。 倒是贾姨娘那里,是不是也有可能发现英嬷嬷不见了,然后采取了措施?” 赵连娍闻言,神色变了又变,发现英嬷嬷不见了应该很简单,当街杀人可是大事,还能成功逃脱,贾姨娘要真是有这样的本事,那岂不是说明,贾姨娘一点都不简单? “我派人去你查。”李行驭跨出了门槛。 “不用。”赵连娍摇头:“我自己来好了。” “我不会伤你姨娘。”李行驭看出她的顾虑。 “英嬷嬷死了,不管是不是与姨娘有关,姨娘那边一定会更加警惕,你派人也不见得能查出来。”赵连娍思量着道:“我想办法,在她身边安插上人手,再慢慢打听就是了。” 李行驭挑眉:“那得等多久?” 赵连娍低头,缓缓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这一时。” “你的事情。”李行驭姿态随意的走了出去,也不曾强求她:“随你。” 赵连娍跟了上去,不曾言语,思量着晚些时候回去找母亲问一问,再商量一下。 “对了。”李行驭想起来,回头看她:“岳丈大人他们在边关,挺顺利的,已经打了两场胜仗了。” 赵连娍点点头,想着上辈子也是这样,父亲和哥哥到边关后,连连获胜,后来调大哥去南疆不久,就开始有噩耗传回了。 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重生能用得上上辈子的记忆,所以记不得具体的日子,但大概是深秋时分,她记得那时候街道上满是枯叶,是萧条至极的时候。 “你心不在焉的,不如先回平南侯府去看看?”李行驭放慢脚步等她。 赵连娍回过神,抬头看他。 “看我做什么?”李行驭乌浓的眉眼泛起笑意,满是少年意气:“要我陪你?” “不用。”赵连娍下意识拒绝。 李行驭嗤笑了一声。 “小葫芦那里……”赵连娍犹豫了一下开口。 “小葫芦我去陪。”李行驭摆手:“十四,你陪她去。” “是。”十四应下。 * 屋子里,小葫芦正自个儿趴在软榻上拆九连环,奶娘在一旁照顾着。 “小葫芦。”李行驭唤了一声。 奶娘连忙行礼,他摆手让奶娘退下了。 “爹爹。”小葫芦抬头看他,走过去又往他身后张望:“阿娘呢?” “你阿娘去有事了,爹爹陪你玩。”李行驭将她抱了起来。 “哦。”小葫芦乖乖巧巧的点头,黑黝黝的眸子眨呀眨,将他看了又看。 李行驭好笑:“小葫芦这么看着爹爹做什么?是有什么话要对爹爹说吗?” 小葫芦“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吧。”李行驭笑看着她:“爹爹等着听呢。” “就是……”小葫芦嗓音稚嫩软甜:“爹爹,你可不可以不要理后院里的那些姨娘呀?” “怎么想起来说这个?”李行驭失笑,摸了摸她脑袋。 “我今天早上见到她们了,她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小葫芦低下头,声音小小的没什么底气:“我还害怕爹爹和她们好,不要阿娘和我了……” 她说着心里难过,几乎哭出来。 她想起从前没有爹爹的日子,真的太难过了,她再也不想变回没有爹爹的孩子了。 “你是你阿娘的命根子,你阿娘怎会舍得不要你?”李行驭看她这般,心里又堵又涩,难过之情难以言表,忙着宽慰她:“爹爹更不可能不要你,小葫芦不要胡思乱想了。 你看,爹爹平时都不理那些姨娘的。” 他不懂为什么,小葫芦的情绪真的能牵动他的心,小葫芦笑一下,好像百花盛开一般,小葫芦要了难过哭了,他便抑制不住心疼,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只要她笑一笑。 “爹爹说真的?”小葫芦望着他,眸子清澈莹亮,满是希望。 “真的,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李行驭点头。 小葫芦漆黑的眸子转了转,得寸进尺:“那我想阿娘和爹爹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你阿娘当然只能和爹爹在一起。”李行驭说得理所应当。 “如果阿娘要走,爹爹也一定要留住阿娘。”小葫芦抱着他脖颈,要他承诺。 李行驭眉头皱起:“你阿娘和你说她要走?” 这话,他听着很不痛快,谁许赵连娍走了? “没有。”小葫芦揪着他衣领轻声道:“但是我怕。” “别怕。”李行驭握住她手:“阿娘不走,回头爹爹让她给你生小弟弟小妹妹,和你一起玩。” “好。”小葫芦顿时笑了。 第197章 出了人命 回平南侯府后,赵连娍直奔了贾姨娘那处。英嬷嬷死了,她想看看贾姨娘是什么反应。 她来的急,门口婢女来不及反应,便被她闯入了门。 “国公夫人,姨娘说了不见您……” 门口的两个婢女连忙阻止。 “滚开。”赵连娍冷下小脸,呵斥了一句。 往日,她时时都是顺着贾姨娘的,迎春院的婢女都跟着沾光,从未挨过她的训斥,她这么拉下脸来,气势夺人,那两个婢女顿时吓住了,一时面面相觑,不敢再说话。 赵连娍径直闯进了里间。 贾姨娘歪在床头,脸色苍白,婢女小芸正伺候着她吃药。 “姨娘。”赵连娍唤了一声。 贾姨娘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善:“见死不救,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是来告诉姨娘,英嬷嬷死了。”赵连娍忽然说了一句,双眸锁定她的神色,想看她的反应。 贾姨娘面上先有了愤怒,但只不过一瞬间,愤怒便变化为惊讶:“你说什么?” 赵连娍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姨娘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形吗?” 贾姨娘若是不知情,应该惊讶、不敢置信才对,要说愤怒,也可能有,那就是质疑她诅咒英嬷嬷,但是贾姨娘并没有,而是将愤怒之情掩饰了下去。 这说明,贾姨娘其实是知情的,所以不过转瞬,愤怒便化为了惊讶。 “我怎会知道?”贾姨娘被她问的语气极为不好:“英嬷嬷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太清楚。”赵连娍暗暗打量着她:“估计,被京兆尹的人带回去了吧。” “你不清楚,怎么知道她死了?”贾姨娘质问。 “镇国公府消息灵通,我听夫君说的,英嬷嬷被人砍杀在街头。”赵连娍徐徐问:“姨娘,英嬷嬷是你的贴身嬷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被人砍杀在街头?她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我怎么知道?”贾姨娘转开了目光。 “她跟着姨娘多年,姨娘难道不知道她的底细吗?”赵连娍偏头望着她。 很明显,贾姨娘没有说实话。 贾姨娘冷哼了一声:“人心隔肚皮,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连你如此绝情都不知道,何况是一个嬷嬷?” 赵连娍闻言转身便走,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反而要被数落,不如离开,免得气出内伤。 “你做什么去?”贾姨娘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赵连娍回头看她:“姨娘还有事?” 贾姨娘神色忽然缓和下来:“娍儿,你姨母实在病的厉害,你要是再不管,她就真的不行了……” “要是姨娘身子不好,我自然尽力,旁人与我无关。”赵连娍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去了。 贾姨娘气得不轻,指着她的背影骂道:“我,我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白眼狼……” “姨娘,您别生气,大夫嘱咐了,您的身子气不得。”小芸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她就是想气死我。”贾姨娘手抚心口。 “姑娘从前也不这样。”小芸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叹了口气:“去了镇国公府,倒是学得与镇国公差不多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贾姨娘捂着心口:“亏我之前还担心她去镇国公府受苦,如今看,她就是被镇国公折磨死,也是活该,报应!” 小芸只想说几句赵连娍的坏话,平息她的怒气顺带着,讨好讨好她,没想到她竟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言语,不由得愣了愣。 之前,从未见贾姨娘如此直白过,也没见贾姨娘如此愤怒过,再怎么说那也是贾姨娘亲生的女儿啊,哪有娘亲这样诅咒自己女儿的? 贾姨娘哪来这么大的怨气?是为了小贾氏?还是为了英嬷嬷的死?这两件事,好像都不能怨姑娘吧? 小芸摸不清她的心思,也不敢再说,重新端起药碗来喂她。 赵连娍则思量着出了迎春院。 “娍儿。” 嫡母钟氏在对面唤她。 “母亲。”赵连娍惊讶:“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钟氏迎上来,牵住她的手:“我想着,亲自到门口去接你来着,没想到你动作太快了,我去晚了,就到这里来等你了。” “天要黑了,外面好多蚊子,母亲以后可不要这样。”赵连娍握紧了她的手。 才在贾姨娘那里受了那样的冷待,回头便有嫡母如此疼爱的对待,她心中一阵酸涩,眼圈一时也有些红了。 “怎么了?”钟氏偏头看着她:“贾姨娘又给你委屈受了?” 赵连娍摇摇头:“母亲,我没事。” “先随我去用晚饭吧。”钟氏牵着她,往主院方向走。 赵连娍跟着她走了一阵子,才道:“母亲,英嬷嬷死了。” 钟氏愣了一下:“阿弥陀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什么?” 赵连娍没有说话。 钟氏说着站住脚:“我得叫几个人,去帮贾姨娘处置一下,否则这天太热了,久放着也不是回事。 英嬷嬷最得你姨娘重用,她过世了,你姨娘不免伤心,对你说话不中听,你别放在心上……” 赵连娍听她絮絮叨叨的,几乎落下泪来,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母亲,你真的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更不爱掉眼泪,但今日这样的情形,她当真有些忍不住。 这才是一个生母对女儿该有的态度啊!母亲疼她,就好像她疼小葫芦一样自然,反观贾姨娘对她的态度,她心中更酸涩,垂下头黯然神伤。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贾姨娘要如此对待她? “傻孩子。”钟氏摸了摸她的脸:“家里大大小小生了这么多的儿郎,就你这么一个姑娘,在我们来说是好事,在你姨娘而言,没有儿子的生活就没有倚仗,她估计是有些失望吧。” “母亲。”赵连娍抿了抿唇:“姨娘她,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 看母亲的反应便知,母亲什么也不知道,她想在贾姨娘跟前安插人手,还是要靠母亲。 若是她贸然安排人到贾姨娘跟前,贾姨娘必然会有防备,到时候就什么也打听不出了。 “我先派人去处置一下英嬷嬷的事,等会儿再说。”钟氏拍拍她的手。 赵连娍拉住她:“不用了,母亲,英嬷嬷的尸体不在迎春院。” “什么?”钟氏不解:“那在哪里?” “在京兆府。”赵连娍回了一句。 钟氏脸色变了变:“出什么事了?” 像英嬷嬷这样蝼蚁一般的人,不出人命,京兆尹是不会管的。 赵连娍牵着她往前走,沿途一五一十的将英嬷嬷之死与她说了。 第198章 温柔炙热 钟氏听罢了,神色凝重:“这么说来,你姨娘确实不是个简单的。” 她出身高门,本就见多识广,与赵廷义结为夫妻这么多年,心智也远非常人能及。听过赵连娍的叙述之后,就察觉出不对。 “我之前觉得,她只是自私,对温娉婷母女有些偏心罢了。”赵连娍也道:“但英嬷嬷这件事,叫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她在暗地里有什么样的身份。” 钟氏牵着她进了屋子,在榻上坐下:“你方才说的,倒是叫我想起你父亲之前遭遇过一个奸细,做派有些类似。 但要说贾姨娘是细作,又不像,她是土生土长的大夏人,这些是装不出来的。还有,当初纳她进门,你父亲也是派人细细查过的,他在军中,会特别留意这些事。 而且,家里那些家将也不是吃素的,她要是真里通敌国,家里不可能毫无察觉。” 她一时想不明白,贾姨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在平南侯府这么多年,又有什么目的? “母亲,你说会不会贾姨娘不喜欢父亲?”赵连娍思量着看她:“甚至是厌恶父亲?” 所以,连带着讨厌她? 钟氏想了想,皱起眉头:“你别说,这么多年,她在后宅从来不争不抢。 加上她身子弱,断断续续的病着,你父亲也不往她那里去,我倒是没有留意。” 赵连娍往后靠了靠:“母亲,她跟前有没有您的人?” “我没有特意安排人去监视她。”钟氏道:“她并不太起眼,如果不是你今日和我说这件事,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她有什么问题。” “那有没有什么人能利用的?”赵连娍又问。 钟氏想了想道:“那个小芸,之前家里弟弟有急病,我接济过她一回,她对我倒是感激。” “小芸……”赵连娍思索着道:“母亲不然试试?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贾姨娘要真是奸细,嘴自然是撬不开的,而且贾姨娘身子太弱了,要真是下了手,只怕她会一命呜呼。 英嬷嬷不在了,小芸能代替英嬷嬷的位置,给贾姨娘喂药,说明她是很得贾姨娘信任的。 “嗯。”钟氏应了,温柔地看她:“你放心,这点事情母亲还是能做的。 贾姨娘如何对你,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在母亲心里,你就是母亲亲生的。” “母亲。”赵连娍心下感动,靠在她肩头。 钟氏轻拍她后背,母女二人偎依在一处,好不温馨。 在平南侯府用过晚饭之后,回镇国公府的路上,赵连娍想起来吩咐:“走铺子那条路。” 这几日忙的,都没往铺子里去,眼看着就要开张了,她得去看看铺子里预备的如何了。 铺子的门半开着,里头亮着烛火。 赵连娍进门瞧了。 高永吉兄弟是三哥亲自选的人,自然靠得住,一切都预备的妥妥当当的。 她放了心,时候也不早了,转了一圈之后,便出门预备着回去了。 正要上马车时,边上暗处忽然有人唤她:“娍儿。” 赵连娍动作一僵,侧眸便见朱平焕清瘦的身影站在墙边暗处,因为太过熟悉,她一眼便认了出来,朱平焕的语气听起来,有一股难以言表的悲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云燕,吩咐道:“你去城东酒坊,替我打一壶酒来。” “是。”云燕应声去了。 她知道,赵连娍是故意支开她,也明白赵连娍是怕她给主子通风报信。 但她已经看到了,不可能不告诉主子。 云蓉不解赵连娍为何要叫云燕去打酒,看看赵连娍,又看向云蔓,云蔓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别问。 “见过福王殿下。”赵连娍朝朱平焕福了福。 朱平焕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深深望着赵连娍,明灭不定的灯火下,他身形单薄,依稀能看出形容憔悴。 赵连娍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也不说话,遂垂眸问道:“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等了你好几日了,你总算来了。”朱平焕咳嗽了两声,眉目中含了几分笑意:“我将酒坊的酒运到你这里来,你那两个手下不肯收。” “真不用的。”赵连娍拒绝道:“我酿了酒的。” “你酿的酒,很多都没到日子,这有现成的,你先拿去用。”朱平焕温和道:“我酒坊不开了,放着也是无用。” “为何不开了?”赵连娍不解。 朱平焕掩唇咳嗽了一声,语气难掩失落:“爱吃的人不来吃,还开它做什么?” 当初,他是为了赵连娍才开了那家酒坊,如今开着,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赵连娍自己开了酒坊,便将所有东西都拿来给她好了。 赵连娍蹙眉,于心不忍:“殿下别这样。” 无论如何,朱平焕和她从小认得,从前也确实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虽然有缘无分,但她还是希望朱平焕好,不要一直陷在过往里。 “娍儿。”朱平焕往前一步,目光炙热而温柔:“你和我说实话,你当真心甘情愿跟着他过一辈子吗?” “福王殿下。”赵连娍往后退了一步:“我们之间的事,都已经是过去了,殿下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看着朱平焕逼近,她心底近乎本能的生出惊恐,不是怕朱平焕,而是怕李行驭。 李行驭不讲理,但凡知道她和朱平焕多说了几句话,只怕也会不依不饶。 “我怎么说也是皇子。”朱平焕又往前一步,眼中炙热更盛:“你不必怕他,娍儿,只要你点点头,其他都交给我。” 这是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姑娘,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她答应会嫁他为妻,说好会为他生儿育女的! “殿下,他对我挺好的,对小葫芦也好。”赵连娍往后让了让,被他眼底的执拗惊住了,几乎不敢与他对视:“时候不早了,殿下快回去吧。” 她嫁给李行驭都这么久了,朱平焕为什么还放不下? “娍儿……”朱平焕握住她的手。 “殿下!”赵连娍猝不及防,几乎被烫着一般,挣脱他的手转身便上了马车:“我先回去了,殿下也快回去吧。” 她说着,便催着云蓉赶马车。 云蓉也不敢怠慢,连忙甩鞭。 “阿娍。”朱平焕抬手去捉赵连娍,却只接到她飘落的一根发丝,他瞬间收紧手,牢牢握住了那根发丝。 “殿下。”随从韶平拦住了他。 朱平焕顿住脚,痴痴地盯着赵连娍远去的马车。 韶平道:“殿下请恕属下多句嘴,看镇国公夫人的反应,应当是极怕镇国公的,您若是没有把握,还是少找镇国公夫人,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朱平焕死死握着手中那根发丝:“你说,她是不是爱上李行驭了?” “不会。”韶平道:“镇国公夫人向来有主见,不会爱慕那种喜怒无常之人,她只是被迫无奈,困在里面。” 朱平焕手松了松,那就好,她只要不爱上别人就好,其他的,他会想办法的。 第199章 软在他怀中 马车停在了明月院门口,赵连娍心里发怵,坐在马车里不曾动。 方才见了朱平焕,不知道李行驭有没有得知消息? 若是知道了,怕又不会放过她。 “夫人,到家了。” 外头,云蔓提醒的声音传了进来。 赵连娍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挑开了帘子。 云蔓忙上前来扶她。 赵连娍往后看了看:“云燕没回来吧?” “没有,去城东可得好一会儿呢。”云蔓不知道她心中担忧,笑着回了一句。 赵连娍心头稍微松了松,云燕没有回来,就没机会通风报信,李行驭应该不至于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她吧? 她忐忑的进了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留意到里间没有点灯,好像没人。 “夫人回来了。”奶娘迎上来,声音压低:“姑娘睡着了。” “小葫芦今日睡得这么早?”赵连娍意外。 “国公爷今儿个陪姑娘,姑娘玩的累了,睡得早。”奶娘笑着解释。 赵连娍点点头,左右看了看:“他人呢?” “您说国公爷?”奶娘指了指外头:“国公爷的随从来禀报,好像有什么事,国公爷就出去了。” “他不在家?”赵连娍惊喜的眉眼弯起。 “是啊。”奶娘道:“夫人有事,要等国公爷回来再说了。” 赵连娍松了口气:“我没什么事,你去守着小葫芦吧。 云蔓,让她们打热水来,我要沐浴。” 谢天谢地,李行驭恰好在忙,顾不上留意她,方才一路回来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是。”云蔓应了。 沐浴过后,云蔓和云蓉伺候着她,给她绞干了发丝。 “你们下去吧。”她倚在床头,昏昏欲睡。 “是。”云蔓给她盖上了薄被。 赵连娍心里头没了负担,靠着枕头很快便睡了过去。 子夜时分,月光皎洁,李行驭推门进了屋子。 黑暗中,他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鸢尾花香气,是赵连娍身上特有的香气,耳畔传来赵连娍均匀的呼吸声。 他足下微顿,片刻后转身走到窗边,手下使了力气,重重地推开了冰格窗。 房内一片安静,赵连娍依旧睡得香甜,丝毫没有醒转的意思。 “赵连娍。” 李行驭语气冰寒。 睡梦中的赵连娍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眼前一片黑暗,她浑浑噩噩的坐在床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只大手探进床幔,一把捉住她单薄的肩,将她往床外拉去。 赵连娍吃了一惊,下意识挣扎,一下清醒过来:“夫君,是你吗?” “你还想是谁?”李行驭冷笑,一把将她扯下了床。 “我又怎么了?”赵连娍也生气了,抬手拍打他。 她睡得好好的,这人突然回来发什么疯? “你说呢?”李行驭反问。 “我不知道!”赵连娍恼怒地推他。 李行驭手下使力,反将她推到了窗下的软榻上。 赵连娍挣扎着起身,奋力挣扎,手脚并用又是捶又是踢的。 李行驭捉着她两只手腕握在一处,轻而易举的将她双手钳住压在头顶,人也覆了上去。 “李行驭,你混蛋,放开我!”赵连娍两个膝盖曲起,撞他小腹。 李行驭起身,将她拉进怀中坐着,双脚勾住她小腿,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赵连娍躺在他怀中,连着挣了几次,都纹丝不动,她一下惊恐起来:“你……你放开我!” 软榻前便是铜镜,月光从窗外铺洒进来,正照着他们,镜子里她亲密的仰在李行驭怀中,姿势不可言状。 她一时又害怕又羞愤,险些落下泪来。 李行驭一手制着她两只手,另一只手探到她身前,“嘶拉”一声,赵连娍身上牙白的中衣应声而破,他的大掌在她身前作乱。 赵连娍看着铜镜里的情景,一时羞耻至极,眼泪滚滚而下:“你别这样,我错了……” “赵连娍,这个时候再装可怜,晚了。”李行驭语气不再冷漠,反而慢条斯理,冷静得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越冷静,赵连娍越羞耻,奋力挣扎了一下,但依然无济于事。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李行驭修长的指尖往下,勾住了亵裤边缘,猛地往下一扯。 赵连娍尖叫了一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通身被月光浸了个透,羞愤之意自胸口喷涌而出,脸如同烧着了一般滚烫。 “是朱平焕来找我,我没有理他!”她用力绷紧身子,想并拢双腿。 她明白过来,李行驭一定是知道她见了朱平焕,所以才故意这样羞辱她!可是又不是她去找朱平焕的!她能控制朱平焕吗? 李行驭不理会她,盯着自己手里的动作,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垂着漆黑笔直的长睫,像写诗,又像抚琴。 “我真的没有,没有理朱平焕……”赵连娍闭上眼睛,抑制不住哭起来。 “做错了事情,就该接受惩罚。”李行驭不慌不忙,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赵连娍啜泣着,身上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屈辱地软在他怀中。 李行驭勾起她下巴:“睁眼。” 赵连娍长睫沾着泪珠颤了颤,睁开了眼。 李行驭俊美无俦的五官近在眼前,矜贵清润,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和煦,却又带着嘲讽。 赵连娍眼看他衣冠整齐,自己却狼狈不堪,眼泪又止不住的滚滚而下。 “再哭,就再来一次。”李行驭脸一沉。 赵连娍顿时止住了哭泣,惶恐不安地低头,李行驭这个疯子! 她现在就想跟他和离! “过来。” 李行驭抬着下巴。 赵连娍抬起头,凑近了些。 李行驭盯着她湿漉漉的长睫:“很委屈?” 赵连娍啜泣着,浑身微微颤抖。 李行驭听着她啜泣,伸手抱紧她,语调柔和下来,轻声哄她:“知道怕,以后就不要再犯错。” 赵连娍哭着不说话,就算她解释了,李行驭也不会听。 她现在只想和离,但又不敢说出口。 李行驭抱起她上了床,低头吻去她的泪珠。 赵连娍抗拒地偏头让了让。 “转过来。”李行驭皱眉。 赵连娍僵着身子,只稍稍转过头。 “不愿意?”李行驭俯视她。 赵连娍不敢说出来,只是倔强地抿着唇。 李行驭笑了一声,捏着她下巴:“说话!” 赵连娍依旧不语。 李行驭坐起身看着她:“赵连娍,看来你是不想平南侯府再这么安稳下去了。” “李行驭,你什么意思?”赵连娍一下恼了,也坐起身来:“你向来独断专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就好像方才一样,我什么时候愿意了?你又什么时候在意过我愿不愿意了?” 她最在意的,便是平南侯府的那些亲人了,答应嫁给李行驭,也是为了替亲人们报上辈子的仇。 平日李行驭无论做的多过分,为了报仇她都会选择忍气吞声,但李行驭拿家人要挟她,她实在是不能忍。 第200章 发泄 “你再说一遍,你不愿意?”李行驭大掌落在她脖颈上,乌眸微红,威胁意味十足。 “我就是不愿意。”赵连娍拢紧了中衣:“我要和你和离!” “你敢提和离?”李行驭一把摁住她,心生恼怒:“除非我死!” “你不过是拿我当替身,又何必害我一生?你该去找你的阿年!”赵连娍挣不脱他,张牙舞爪的在他脸上挠了一把。 “你不配!”李行驭脸上添了一道血痕,乌浓的眉眼泛点猩红,失智般掐住她脖颈:“我说过,你不配提她!” 左右已经撕破脸,赵连娍不甘示弱,照着他的脸又挠了一下。 李行驭抬手在脸上揩了一下,看着指尖的血痕,心中生出滔天怒意,双眸通红,几下便扯了自己身上的衣裳,惩戒般冲了进去。 赵连娍痛得闷哼一声。 李行驭完全不顾及她,只是一味的横冲直撞,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赵连娍起初还能勉强承受,到后来腹中疼痛起来。 她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李行驭见她不出声,愈发的加大力气,冲撞得她犹如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 不知道过了多久,腹中疼痛的愈发厉害,赵连娍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李行驭见她不再倔强,动作不由放轻了些。 赵连娍已经痛的几乎失去理智:“李行驭……我好痛……求你,求你不要了……” 她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李行驭动作顿了顿,问她:“还和离么?” 赵连娍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呼痛了。 “赵连娍?”李行驭心中觉得不对。 赵连娍毫无反应。 李行驭抽身坐起,这才察觉赵连娍身下,鲜血染湿了一大片。 之前时常湿漉漉的,是以他方才感觉到了湿意也没放在心上,这会一瞧,床上一片鲜红,触目惊心,赵连娍出了好多血,人不是不知道痛了,是痛得昏厥了过去! “十四,去把江茂鹏接来!”李行驭极少的心慌了一下。 他随意扯过衣裳胡乱的套在身上,拿过沐浴用的长巾小心地裹住赵连娍,朝着外头唤:“云蔓,你们进来伺候。” 云蔓和云蓉进来看到内间的情形,都吓得白了脸。 李行驭抱着赵连娍往后让,腿软的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坐在地上。 云蔓和云蓉铺了床铺,替赵连娍清理了一番,换了一声洁净的中衣,这才退到一旁。 李行驭在床沿处坐下,看了看赵连娍苍白的小脸,抬头问:“她还在流血?” “是。”云蔓低下头,不敢看他。 国公爷红着眼的样子,实在是吓人。 “你们先下去。”李行驭拉过赵连娍的手。 云蔓拉过一脸焦急的云蓉,退了出去。 “国公爷也太不像话了,他得多残暴,夫人才会被伤成这样?”云蓉愤愤不平,出了门忍不住开口。 她们跟着夫人一起长大,夫人在她们眼里,就是亲人。眼看着夫人这么凄惨,她说什么也忍不了。 “不知内情,你别乱说,我看国公爷脸也破了。”云蔓拉住她的手:“国公爷也挺着急的,方才抱着夫人,都险些摔倒了,我还从来没有见国公爷这么慌张过。” “那又如何?”云蓉反驳道:“不管怎么样,也改不了他伤了夫人。” “等太医来了再说吧。”云蔓叹了口气。 云蓉想了想又道:“你说,咱们夫人平日里身子康健,拢共也没病过几回,这次怎么会出这么多的血? 是不是国公爷折磨她了?” “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云蔓掩住她的唇:“等夫人醒了再说。” 李行驭捏了捏赵连娍细嫩的指尖,苍白缓缓退去,淡淡的粉色涌了上来,之前无数次牵过赵连娍的手,倒是没有察觉她的手如此的绵软细腻,像是一捧雪,稍微一用力,就会融化在手心间。 他紧皱着眉头,抑制着心中的焦急、恐慌,他告诉自己,他是真的将赵连娍当成了年年,才会如此的! 十四听李行驭的语气,就知道事出紧急,所以江茂鹏是被十三扛来的。 扛人这种事,他做不出,只有十三能做得来,所以他直接授意十三去了。 江茂鹏忍着浑身骨头疼,进了内间,朝李行驭拱手行礼:“国公爷。” “给她看看。”李行驭松开了赵连娍的手。 江茂鹏抬头欲走过去,一眼便看到李行驭脸上的两道新鲜的痕迹,一瞧便知是指甲挠的。 他险些失笑,普天之下,恐怕也就赵连娍敢挠李行驭的脸,抛却别的不说,就这一点赵连娍真是好生厉害。 他闭眼摸住了赵连娍的脉门,过了片刻睁开眼询问:“敢问国公爷,国公夫人是如何昏厥过去的?” 李行驭面无表情:“同房时。” 江茂鹏看他若无其事的,心中直犯嘀咕,不知道这两口子到底是怎么弄的?他也不敢再问,只竭尽全力的把脉。 过了片刻,他松开手,翻开赵连娍的眼睛看看,又拿起赵连娍的手,仔细看她的指尖。 “好了么?”李行驭问了一句,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国公爷稍安勿躁。”江茂鹏仔细看了一会儿,放下赵连娍的手:“劳烦国公爷,能不能将国公夫人的袖子卷上去,让下官看看国公夫人的小臂。” 李行驭皱着眉头,很不情愿的样子,手里头却照做了。 这一回,江茂鹏只看了两眼,便摸了摸胡须点了点头:“是了,下官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李行驭眉头皱的更紧了:“快些说。” 江茂鹏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他要是将诊断结果说出来,必然得罪这个活阎王,但要是不说,任由李行驭继续这样下去,赵连娍恐怕活不长。 “怎么?”李行驭站起身来:“要我请你说?” 江茂鹏个头就不矮了,李行驭比他还高大半头,他这一起身,拔天倚地,不怒而威,压迫力十足。 江茂鹏吓得腿一软,当即便跪了下来:“既然国公爷让下官说,下官就说实话了。” 他看李行驭这般三番四次的催促他说结果,虽然脸上写着不耐烦,可分明就是关心赵连娍的,也不敢再有所隐瞒。 也许,李行驭是真的不知道那么做的危害? “说!”李行驭耐心几乎到了极限。 江茂鹏低着头道:“国公爷不想要孩子,只要让国公夫人单独吃避子丸或者避子汤就可以了。 要是永远不想让国公夫人生下孩子,那就只单吃绝子药,连着半年便可。 万万不能避子丸和绝子药一起吃,这两样方子寒性太大,而且有相克的药材,一起用会伤及女子根本,时日久了,更会危及性命。 国公爷以后万不可让国公夫人将这两样药一起吃了。” 第201章 拖出去打死 “你说什么?”李行驭眸色瞬间沉了下来:“避子丸?绝子药?” 江茂鹏不知他是何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说清楚!”李行驭往前一步。 江茂鹏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才道:“国公爷,若是下官没有看错,国公夫人方才应当出血了吧?” “是。”李行驭俯视着他。 “正是避子丸和绝子药一起吃了,才会如此啊。”江茂鹏跪伏了下去:“这两样药在一起,女子胞宫会受损,同房时激烈一些就会出血。” “避子丸。”李行驭盯着床上昏睡的赵连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江茂鹏生怕自己被牵连了,脑袋埋在地上一动不动。 “主子,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十四壮着胆子劝道:“毕竟,国公夫人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十三在一旁连连点头赞同。 李行驭转脸扫了他们二人一眼:“让云蔓进来。” “是。”十三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云蔓跟着他走了进来。 “主子,人来了。”十三让到一旁。 “奴婢见过国公爷。”云蔓一眼就看出情形不对,李行驭满面阴鸷,屋内气氛压抑极了。 她不敢多看李行驭,只怕自己下一刻就要吓得腿软坐在地上。 国公爷的脸色也太难看了。 “赵连娍是不是悄悄吃了避子丸?”李行驭俯视她,语气冰寒。 云蔓听他提起这个,脸色不由白了,心砰砰直跳,但还是强忍着害怕没有开口。 这件事情,夫人只让她一人知晓了,连云蓉都不知情,夫人嘱咐过了,不能告诉任何人。 她没有说过,夫人也不可能说,国公爷是怎么知道的? 李行驭红着眼睛,盯着云蔓。 云蔓吓得呼吸都快停止了,但还是固执的没有开口。 “快说话。”十三催道:“事关夫人性命。” 他了解自家主子,云蔓再不说话,就要没命了! 他平日话多,人也随和,与云蔓她们混的熟了,不忍心见她就这样丢了性命。 李行驭朝十三看过去。 十三吓得缩了缩脖子。 “是……夫人是吃了避子丸……”云蔓在此时开了口。 听闻事关赵连娍的性命,她顿时忍不住了,同时也明白了李行驭为什么会知道赵连娍吃了避子丸,一定是太医诊出来的。 原来那避子丸竟然这样的霸道,去拿那丸药时,那老大夫怎么也不说清楚? 早知道她说什么也要拦着夫人,她想着心中焦急,眼圈也红了。 “敢问那避子丸在何处?”江茂鹏抬起头问了一句。 见李行驭看过来,他又连忙解释:“避子丸也分好几种,下官看了,好对症下药。” 云蔓转身走到窗边,在一盆兰花下的泥土中翻找,片刻后,从里面翻出一个小白瓷瓶子,返身递给了江茂鹏。 江茂鹏结果那瓶子,将盖子揭开,倒出几粒褐色的小药丸在手心,先是仔细的看了看,接着又放在鼻下轻嗅。 李行驭盯着那几粒药丸,脸色阴沉至极,额头处青筋隐隐跳动,他昨日还跟小葫芦说,要给她添弟弟妹妹。 背着他悄悄吃避子丸,赵连娍她怎么敢的! 眼角余光看到云蔓不放心地探头看床上的赵连娍,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当即挥手道:“拖出去打死。” 赵连娍偷吃避子丸,这婢子敢瞒着知情不报,该死! 江茂鹏捧着药丸,浑身一颤,愈加小心翼翼,李行驭果然是一言不合就杀人。 “国公爷饶命!” 云蔓“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贪生怕死,你的忠心不过如此。”李行驭冷冷望着她。 云蔓摇摇头,落下泪来:“奴婢不怕死,奴婢想伺候夫人,等夫人醒了,国公爷再处置奴婢,奴婢绝无异议。” 她怕死,但更记挂赵连娍。 她一个奴婢,从小无父无母,要不是夫人她早不可能活下来了,为了夫人去死,她无怨无悔。 但她要看着夫人好起来,才能放心去死。 “主子。”十三于心不忍:“云蔓她最得夫人信任,也最称夫人心意,夫人眼下这样,确实需要她照顾,其他人伺候,只怕夫人不适应。” 李行驭望着云蔓,嗓音有些哑了:“那就暂且留她一命。”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李行驭瞥了江茂鹏一眼:“起来说话。” 江茂鹏这才站起身:“大人,这避子丸的成分,下官看出来了,可以下方子。 不知那绝子药,是哪一种?” 李行驭再次看向云蔓:“绝子药,你可知道?” 云蔓一脸迷茫:“奴婢不知。” 她心跳了一下,“绝子药”,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多么狠毒的东西了,夫人是中了这种药?是谁要害夫人? 李行驭看出她不知情,也不与她废话,转而朝着十四吩咐道:“去关上院门,任何人都不许出去。 等天亮你假意赶马车出府,厨房送早饭立刻拿进来。” “是。”十四应声去了。 他知道,主子这是要查夫人的饭食了,关院门是不能走漏风声,让他赶马车出去,是为了让下药的人以为,主子已经去早朝了,可以放心的在早饭里做手脚。 江茂鹏见此情形,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夜是别想回去了。 李行驭再次看向赵连娍,继而问江茂鹏:“先开一副止血方给她吃了?” 赵连娍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 明明是这女子偷吃避子丸不好,是她的错,他也不知为何,却不敢多看她,只觉得看了心中一阵发闷,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大抵是叫她给气着了。 江茂鹏又凑过去给赵连娍把脉,摸着胡须摇了摇头:“夫人已经不大流血了,不需要止血方。” “必须要知道绝子药的成分,才能下方子?”李行驭又问。 “是。”江茂鹏点头:“因为是两种药,下官要知道成分之后,在斟酌如何开药方,若不看一下,下官怕开了相克的草药,反而对国公夫人的身子不好。” 李行驭抿唇不语。没有人敢打扰他,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寅时,按照李行驭的习惯,正是他去早朝的时辰。 十四坐在马车前,催着马儿“哒哒哒”出院子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是日上三竿。 云蓉提着食盒进了内间:“国公爷,厨房的人将早饭送来了。” 十三上前接过,开了盖子,两人一样一样将小碟子从食盒里取出来,摆在了桌上。 江茂鹏上前,一碟一碟的验过。 没有人开口,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动作,等着最后的结果。 第202章 是大嫂下的药? “这几样里面动过手脚。”江茂鹏指了指被他挑出来的碗碟。 燕窝炖银耳、桂花浮元子、四红烩,他所挑出来的,都是女儿家爱吃且对女儿家身子有好处的滋补菜式。很显然,下药的人是针对赵连娍,且想让她多吃点。 “能查出里边有什么草药?”李行驭盯着他问。 江茂鹏点点头:“国公爷别着急,下官看一看。 不过,在这方面,太医院的于太医比较擅长,下官不如他。” “于文吉?”李行驭眉头微皱:“他不是擅长脑病么?” 他记得上回,赵连娍头疼,于文吉来过。 “是。”江茂鹏解释道:“于太医是擅长治疗脑症,但他出身医学世家,从小便看过许多医书,博文广记,了解各种草药的生克道理。 要是国公爷方便的话,便让人请他来看看……” “去请。”李行驭几乎没有犹豫,便吩咐了下去。 江茂鹏愣了一下,夜里李行驭还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出,没想到这就肯让于文吉进来了? 他不禁看向赵连娍,即使昏迷双目紧闭着,赵连娍的睡颜也依然让他惊艳,他不敢多看,忙转开了目光,抛却赵连娍那些前尘往事不提,赵连娍的姿容确实无人能及,李行驭在意她,也在情理之中。 他暗暗感慨,如李行驭这边肆意妄为杀天杀地之人,竟也难逃美人关,可见美人关难过。 于文吉很快便到了,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想起李行驭他便战战兢兢的。 进了里间,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江茂鹏也在,他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一些。 有江院正在,他就不用太害怕了,天塌下来也有官职高的人顶着。 “下官见过国公爷。”他上前对李行驭行礼。 李行驭摆手,看向江茂鹏。 江茂鹏拉过于文吉,到一旁去将赵连娍的情形大致说了。 两人回到桌边,端起江茂鹏方才选出的那几样菜式,细看之后,江茂鹏闻了闻,于文吉则每样都尝了一点点,最后点了点头。 李行驭让人铺了笔墨。 于文吉与江茂鹏商量着,写下了药方,交给了李行驭。 李行驭接过方子,扫了一眼地给十三:“人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江茂鹏摸着胡须,与于文吉面面相觑。 于文吉斟酌着道:“这种情形,下官也不曾见过,不敢妄下定论。 但国公夫人呼吸平稳,脉相也趋于稳定,国公爷请放心,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我问人什么时候能醒?”李行驭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于文吉求助地看江茂鹏。 江茂鹏只能硬撑着道:“国公夫人吃下汤药,到傍晚时分应当能醒。” 老天爷保佑,一定要让赵连娍醒过来,他这把老骨头可不够李行驭杀的。 “你们两个先去客院,等人醒了再来把脉。”李行驭不客气地吩咐。 于文吉苦着脸看江茂鹏,他很不愿意待在镇国公府,战战兢兢的,就好像脑袋别在腰带上一般,他怕的很。 江茂鹏朝他摇头,对着李行驭行礼:“是,下官带于太医先去客院。” 李行驭点头允了。 十四“随李行驭下朝”从外面进来:“主子,十三已经派人去抓药了,等药抓回来,属下让他们煎起来,会让云蔓喂夫人吃下。 您昨夜没睡,先睡会儿吧。” 李行驭不理会他,撩袍在床沿处坐下,盯着脚前的地面双眸猩红,满身戾气:“去请大嫂过来。” “是。” 十四不敢怠慢,转身往外走。 十三看了李行驭一眼,见李行驭没有留意他,一溜小跑跟了出去。 “诶,十四,我打赌,主子他现在一定很后悔没有温柔点……”他拉着十四说话。 “闭嘴。”十四呵斥他:“你跟着我做什么,还不滚回去听主子吩咐?” “你真的你觉得稀奇吗?”十三不甘心,继续跟着他:“咱们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主子为了一个女人急成这样?我保证,主子他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十三!”十四站住脚警告他:“你再跟着我,我就回头去和主子说了。” 十三站住脚,挠头讪讪道:“我这不是没人说话吗?” 十四冷着脸看他。 十三转过身慢吞吞往回走,口中嘀嘀咕咕:“主子为什么把我和你这个闷葫芦安排在一起?真是的。” “你敢去和别人胡说这些有得没得的,小心主子让人缝住你的嘴。”十四在后头警告他。 十三回头语气凶狠道:“知道了,我这不就是知道不能乱说,才和你说的吗?” 十四不理会他,转身走了。 “十四啊。”温雅琴走在十四身后,笑着问:“小叔这么着急叫我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你给我透个底,我心里也好有数。” 昨夜的事,李行驭吩咐关了院门,他今日又一直在家中,明月院的下人们不敢造次,所以温雅琴到这会儿还没有得到赵连娍昏迷的消息。 “大夫人去了便知道了。”十四公事公办的回了一句。 温雅琴有点生气,也有点泄气,李行驭跟前的人就是这样,无论是严肃的十四,还是嬉皮笑脸的十三,嘴都紧得很,他们真要保密的事情,谁也别想问出点什么来。 “大夫人。” 云蓉在屋子门口,朝温雅琴行礼。 “你怎么没在屋子里伺候?”温雅琴站住脚和她说话,面上带着和善的笑。 她在人前向来是如此的,对谁都是一脸和煦,温雅贤淑。 “屋子里有人伺候。”云蓉低下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恨意,骂温雅琴几句。 温雅琴是天底下最最虚伪的女人了,这一夜她苦思冥想,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绝子药”绝对和温雅琴脱不开关系。温雅琴一定是嫉妒夫人嫁给了国公爷,才对夫人下手的。 温雅琴点了点头,提起裙摆笑着进了屋子。 李行驭坐在床沿处,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云蔓在床边,俯身给赵连娍擦汗。 十三百无聊赖的守在一旁。 “哎呀!”温雅琴进屋看见这一幕,露出一脸惊讶:“小叔,弟妹这是怎么了?怎么昏睡着,脸色还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她语气里夹杂着心疼,心里却想笑,管赵连娍是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的呢,她看着赵连娍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觉得痛快的很。 要是赵连娍能就这么死了就好了! 李行驭抬起赤红的眸子,眼神锋锐如刀直剖人心,嗓音更是凛冽的如同浸过千年寒冰:“是大嫂给赵连娍下的‘绝子药’?” 第203章 没有保护好她 温雅琴僵了僵,露出惊讶之色:“小叔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方才来的路上,她思索了一遍这些日子所做的事,觉得并没有什么亏心事。 对于李行驭让她来明月院,还有点好奇,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没想到李行驭开门见山,问的如此直接,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险些露了破绽。 “大嫂真听不懂?”李行驭挑眉望着她,面色阴鸷,眸底隐着点点嗜血之意。 温雅琴看了他一眼,心中一惊,旋即转开了目光:“我真不明白,什么‘绝子药’?是不是事关弟妹? 小叔不相信我吗?” 李行驭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开口:“请教大嫂,男孩子若是吃了绝子药,会如何?” 话音落下,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温雅琴变了脸色,红了眼圈:“小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行驭说“男孩子”,她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李行驭难道想拿她儿子做文章? 她想到这里,心慌极了,要真是那样,她的峥儿就要废了。 十三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强忍着不曾笑出来。 主子英明,夫人中的绝子药,绝对是后院的这些人动的手。大夫人掌管中馈,后院那些姨娘们每天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大夫人都是一清二楚的,不可能不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大夫人的份呢。 说不知道,不过是托词罢了。好笑的是大夫人可真不经吓,才不过一句话,这脸就白的跟纸一样了,要说跟这件事没关系,她可不信。 “大嫂说呢?”李行驭偏头看着温雅琴。 “你……你不能……”温雅琴急切地道:“峥哥儿是你的侄子,你不能那样对待他……他……你忘了,你大哥是怎么死的吗?他可是将我们母子托付给你了!”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一个寡妇,还能掌管镇国公府的中馈,也全是母凭子贵。 要真是李宝峥出了什么事,李行驭又不要她,她还怎么活下去? “大嫂急什么?”李行驭不紧不慢道:“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又未曾想对峥哥儿动手。” “那就好。”温雅琴稍稍松了口气。 李行驭微抬起下巴,语调阴郁森冷:“现在,大嫂明白我之前问的‘绝子药’是什么意思了吗?” 温雅琴心剧烈的跳了两下,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弟妹进了镇国公府的门,和我就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给弟妹下这种阴毒的药? 这一定是后院里的那些姨娘,见不得你们夫妇恩爱,才做下这种恶毒的事。 等我来问一问,或许能问出线索。” 她暗自庆幸,幸好当初她留了心眼,没有亲自动手,否则看李行驭的脸色,怕就算不杀她,也要她半条命。 聂静娴此番是活不成了。 活不成也好,当初李行驭常叫聂静娴到跟前说话,聂静娴也张狂得很,如今死了也是报应。 “劳烦大嫂了。”李行驭垂眸说了一句。 “客气什么?”温雅琴笑道:“这是应该的,看弟妹这样,我比你都着急呢。 我这就去问问。” “我给大嫂半个时辰。”李行驭扫了她一眼。 温雅琴面上的笑僵了一下:“好,我尽快。” 她说了,便往外走,口中吩咐:“荷子,你去,将近处的婢女都叫到院门口来,我有话问她们。” 荷子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李行驭回头看昏睡的赵连娍,心头莫名的烦躁,拿起一旁装避子丸的瓷瓶子,举起来看了看,反手重重地摔在地上。 十四低下头。 十三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主子估摸着是从未遇到过敢违拗他意思的女子,这回真是气得有些狠了。 等夫人醒了,只怕还有的闹。 他想着便扭头看十四,见十四面无表情,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无趣”。 “爹爹……” 小葫芦进门,便瞧见满地的碎片和李行驭阴沉的脸,她站住脚,扑闪着黑黝黝的眸子,怯生生地唤了一句。 李行驭见她,神色立刻缓和了不少,抬步迎过去:“小葫芦睡醒了。” “爹爹生气了?”小葫芦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赵连娍,顿时着急了:“阿娘怎么了?” “小葫芦别担心,你阿娘没事。”李行驭俯身抱起她。 小葫芦踢着脚挣扎:“放我下来,我要看阿娘。” 她稚嫩的嗓音带上了哭腔,虽然她平日里和爹爹很亲近了,但阿娘才是她心里第一位的,眼看着阿娘情形不对,她便要哭出来了。 “爹爹抱你去。”李行驭转身上了踏板:“已经有太医来看过了,你阿娘真的没事。” “阿娘,阿娘……”小葫芦焦急地唤赵连娍。 赵连娍躺在床上,毫无反应。 “阿娘……”小葫芦失声哭了,挣扎着从李行驭怀中滑下来,扑到了床上:“阿娘,你醒醒……呜呜呜……阿娘,你怎么了?醒醒……” 李行驭看她靠着赵连娍哭得伤心,心中酸涩不已,坐回床沿上抱过她:“是有人害你阿娘,爹爹会找出她,惩戒她的。” 小葫芦闭着眼睛,眼泪直往下滚:“爹爹……爹爹不是最最厉害……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保护阿娘……” “是爹爹不好,没有保护好你阿娘。”李行驭抱紧她:“小葫芦乖,不哭了,爹爹保证你阿娘一定没事。” 他哄了好一会儿,小葫芦才止住了哭泣。 十三看得心中暗暗称奇,他还从未见过主子如此耐心细致的一面,他悄悄用手肘撞了撞十四。 十四扭头瞪了他一眼,换来他咧嘴一笑。 “小叔,我问过了。”温雅琴重新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李行驭怀中的小葫芦,她露出和善的笑:“小葫芦,是刚睡醒吗?” 小葫芦浓密卷翘的眼睫上还沾着眼泪,见到她走近,下意识往李行驭怀里躲了躲,大眼睛眨巴了两下,不肯说话。 “嗯。”李行驭将小葫芦放了下去:“小葫芦跟奶娘去吃早饭,我和你大伯母有话说。” 奶娘忙上前去,牵走了小葫芦。 李行驭抬眸看温雅琴:“大嫂可以说了。” 温雅琴往前一步,和缓地道:“我刚才仔细问了一遍,好像只有聂姨娘对弟妹意见很大,也有婢女指认,说聂姨娘前些日子悄悄出去了几次,每次都去了同一家药房,我想着她是不是配药方去了?” 第204章 出卖 “聂姨娘?”李行驭乌浓的眉拧起:“叫她来。” 从娶了赵连娍之后,后院的那些妾室,他都没有见过了,也不怎么记得哪一个是哪一个。 只隐约有印象,似乎是有一个姓聂的。 “属下去。”十三快步跑了出去。 “我才知道太医来过了。”温雅琴看向床上的赵连娍:“小叔,弟妹怎么样了?太医是怎么说的?” “多谢大嫂关心。”李行驭靠在床头,淡淡回她:“人没事。” “没事就好,要不然我也跟着担心。”温雅琴拍了拍心口:“外头人家都说,后宅难管。 我之前还想,哪里难管了,我们家后宅一直都平平安安的,姨娘们也都安分守己。 今儿个才知道,原来我们家后宅里也有这样歹毒的人,今日要是坐实了她罪行,我说什么也不会饶了她,非得好好惩戒她一番不可。” 李行驭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温雅琴被他看得心中发毛,犹豫着问:“小叔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李行驭忽而露齿一笑:“惩戒的事,大嫂就不用费心了,免得脏了大嫂的手。” 温雅琴也跟着笑了笑,心中骇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李行驭这话是什么意思?“脏了手”?李行驭是要杀人? 李行驭垂眸,没有再开口。 温雅琴也不敢再说话,心中快速的将今日的事盘算了一番。李行驭如今对她越发的不如从前了。 那时候,李行驭事事将她放在心上,每次出远门公干回来,都会让人给她带东西。对她的峥儿也十分疼爱,视如己出。 哪里像现在?居然拿峥儿来要挟她! 这一切,都是赵连娍嫁进门之后发生的,赵连娍就是罪魁祸首。 她的目光落在赵连娍沉睡的脸上,暗暗叹了口气,可惜赵连娍的绝子药还没吃上多久,就东窗事发了。更可惜赵连娍只是昏迷了,没有就此死掉。 这一番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对付赵连娍,只怕是更难了。 聂静娴跟着十三,一路往明月院走,笑吟吟地问:“十三,国公爷说什么了吗?” 这么久了,国公爷终于想起她来了,真是太好了。 而且还是让十三亲自去请她,可见对她的在意,她方才出门之前特意又给脸上补了胭脂。 “没有。”十三笑着摇摇头。 “那国公爷是一个人在房里吗?”聂静娴又问。 之前,李行驭叫她去说话,几乎都是晚上,甚至是半夜。她还没有在白日里和李行驭独处过,一时间是既忐忑又期待。 十三扭头看她,神秘一笑:“聂姨娘到了就知道了。” “还保密呢。”聂静娴笑起来。 她这会儿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见十三这样随和,更觉得自己的“宠爱”又要回来了。 “主子,人带到了。” 进了里间,十三上前复命。 “奴婢见过国公爷,大夫人……”聂静娴上前行礼,瞧见里间的情形,面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等看到床上昏睡的赵连娍时,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恐,又忙在心里否认。 不会的,她给赵连娍下的是绝子药,又不是毒药,而且因为怕赵连娍察觉,她每天下的剂量都很小,赵连娍不可能因此昏迷。赵连娍这样昏睡着,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她努力宽慰着自己,总算冷静下来。 李行驭坐在床沿上看她,乌浓的眸子泛起嗜血的芒:“是你给赵连娍下的绝子药?” 听到聂静娴的声音,他才想起之前没有娶赵连娍时,他曾数次叫此女子到跟前来说话。 聂静娴的声音,有七分像年年,但也只是七分罢了,比不得赵连娍像的十足,连身上的香气都是一样的。 所以,娶了赵连娍之后,他将满后院的妾室都淡忘了。 聂静娴叫他这摄人心魄的眼神一瞧,险些坐在地上,下意识否认道:“没,奴婢没有,奴婢不过是个妾室,怎么敢给二夫人下药?” 她心慌了,这件事她做的特别隐密,并且替她办事的人,现在还在她的院子里,她很确定没有人去向她手下的人取证,李行驭怎么会知道她下药的事? 她下意识看向温雅琴。 温雅琴却只是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给她丝毫回应。 聂静娴见状,又看向李行驭,口中接着辩驳:“国公爷,奴婢无权无势,就算有这个心,也……” “你只要回答有,还是没有。”李行驭手扶着膝盖,打断她的话。 聂静娴呼吸窒了一下,依旧摇头否认:“没有。” 李行驭眸色阴冷:“你确定?” 他抬手,取过了一旁的佩剑,长指握住了剑柄,周身充斥着激昂的杀意,仿佛只要聂静娴撒谎,下一刻便会人头落地。 聂静娴吓得颤抖了一下,再次看向温雅琴:“大夫人,救命……” 外头人都说国公爷杀人如麻,她之前不以为然,几次说话,她觉得国公爷虽然对人冷漠疏远,但并不疯。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的见识是多么浅薄了。 温雅琴终于抬起头来,一脸惋惜地看着她:“聂姨娘,你说说你,做什么不好呢?你要对我弟妹下手,当初你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性子最好,没有嫉妒心,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唉!” 她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满面不忍。 “大夫人,你说什么?”聂静娴还没打算承认下药的事,听到她的话不由面色大变:“我没有,我没有对二夫人下手……” “国公爷都已经找到证据了,你就别抵赖了。”温雅琴望着她:“你家里还有父母、弟弟……” “你什么意思?”聂静娴往后退了一步,激动的打断了她的话:“我替你办事,你出卖了我?” 她反应过来,难怪李行驭一口咬定是她给赵连娍下的药,原来是温雅琴出卖了她! “聂姨娘,你说什么呢?”温雅琴一脸失望:“我不过是劝劝你,你怎么能将脏水泼在我身上?我能有什么事要你替我做?” “你亲口和我说的,国公爷要是和赵连娍有了自己的儿子,只怕没有峥少爷的活路,也没有你的活路。 你还说你没有活路,我们后院这些人也就都没有活路了。”聂静娴高声道:“就连绝子药也是你提醒我的!你说要是赵连娍能绝了生育能力就好了,我为了讨好你,才做下这样的事。 结果你倒好,反过来出卖我!” 她气愤之极,也不自称“奴婢”了,直接和温雅琴平起平坐了。 “聂姨娘,我好心劝你,你别血口喷人!”温雅琴终于收起温婉,语气愤恨道:“我何曾与你说过这番话? 再说,小叔岂是你所说的那般不堪,他将峥儿视为己出,我难道不比你清楚? 我相信小叔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亏待峥儿的。” 第205章 不如替她挨几刀 “好你个温雅琴,外人都说你是菩萨心肠,我也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聂静娴指着她高声指责:“骗我对赵连娍下手,结果你反过来拿我讨好国公爷。 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你讨好邀功国公爷就能看上你吗? 要真是这样,国公爷又怎会在你送上门的时候,都不肯多看你一眼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温雅琴脸色涨红:“聂静娴,我劝你说话积点口德,考虑考虑自家父母兄弟,别给他们丢脸!” 该死的赵连娍,竟然将那件事传出去了,这贱人,就该死! 她现在恨不得拿针线,将聂静娴的嘴给缝上。 她这话,听着像是气不过,实则是在威胁聂静娴,拿聂静娴的父母家人说事。 十三不由看向自家主子,他都能看出来的事,主子必然能看出来。 但见他家主子脸色都没变一点,还是维持着方才的样子,他就明白,主子不会怪罪大夫人的。 因为主子兄长的缘故,主子自来对温雅琴包容,这要是换个人,怕早已经死了八次了。 “我父母……”聂静娴正要反驳,忽然哑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要说起来,她并不是帝京本土人氏,是李行驭有一回出去帝京城外面的小郡县公干,恰好遇上她在集市买东西,便将她带回来了。 前些日子,温雅琴说心疼她长久不与亲人相见,替她接了父母来,也好叫两位老人家享享福,看看帝京城的繁华,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威胁她。 可笑的是,她因为这件事对温雅琴越发信任,处处都向着温雅琴,才会在温雅琴提出自己的忧虑时,想着帮温雅琴解决赵连娍这个心腹大患。 当然,她不否认,这里面也有她对赵连娍的嫉妒。 内间诡异的静下来,人人都下意识看向李行驭。 李行驭薄薄的眼皮微抬,寒凉的眼神落在聂静娴脸上:“怎么不说了?” 温雅琴看他似乎起了疑心,忙道:“小叔,你别信她,她是被我戳破了恼羞成怒,含血喷人,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 李行驭不理会她,眼神依旧落在聂静娴脸上:“绝子药是不是你下的?” 聂静娴害怕极了,脸色煞白,胸口发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而后眼睛一翻,忽然往后仰倒。 离得近的两个婢女连忙上前扶着她。 十三伸手在聂静娴脸上试了试,朝着李行驭道:“主子,她昏厥过去了。” 这聂静娴,真是敢做不敢当,主子不过问了一句,她便吓晕了。既然这么胆小,又何必做那胆大包天的事呢! “浇醒。”李行驭语气冷漠,毫无怜惜。 “是。” 十三自然照做。 “哗啦——” 一盆冰水下去,聂静娴睁开了眼睛。 她迷茫地擦了擦脸,坐起身看见眼前的李行驭,顿时想起自己身处何处,立刻改坐为跪,对着李行驭磕头:“国公爷饶命……” 李行驭望着她,眸底波澜不兴:“再问你一次,绝子药是不是你下的?” 聂静娴脸上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也分不清是刚才浇的冰水,还是害怕的泪水,不敢说“是”,只是点头。 “背后有无人指使?”李行驭又问。 温雅琴听到这一句,头皮不由一阵发麻,李行驭一定是怀疑她了,不然又何必这么问? 她侧头看聂静娴,手死死揪着裙摆。 聂静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不过是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不能连累了父母和家人。 以李行驭对温雅琴的态度,就算是她说出温雅琴的所作所为,李行驭也不会对温雅琴如何的。 而事情过后,温雅琴肯定会找她秋后算账,将她赶出镇国公府的大门。 父母从小不看重女孩,她一个妾室,还被主家赶回去了,父母和家人不会接受她回去的,说出温雅琴,其实也是死路一条。 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罢了,事情确实是她做下的,那就死了吧。 “很好。”李行驭坐直了身子,唇角微微勾了勾,漆黑的眸子毫无温度:“拖出去,凌迟。” 聂静娴闻言,一下软倒在地上。 一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连一向稳重的十四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外头人说李行驭喜怒无常、残暴血腥、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等等这些,其实都对。 但唯一的一点,李行驭动手绝不含糊,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一招致命。 他们追随李行驭这么久,从未见他折磨过任何一个要处死之人。更何况,聂静娴还是个女子。 可见李行驭对这件事有多愤怒,自然也可窥见李行驭有多在意赵连娍。 “那个……”温雅琴战战兢兢地道:“小叔方才不是说,弟妹没事吗?” 倒不是她想过问这件事,主要是她怕聂静娴受不住凌迟的折磨,把她说出来。 她现在真切的体会到了,李行驭对她好只是因为她的亡夫,且这好不是完全没有底线的,赵连娍好像就是李行驭的底线。 眼下,聂静娴没有指认她,她肯定是没事的。 但聂静娴要是斩钉截铁的指认了,甚至拿出什么证据来,李行驭会对她如何就不一定了。 李行驭转眼看向她,眸色冰寒凛冽。 温雅琴心中一凛,扯着僵硬的笑硬着头皮道:“之前,你兄长在的时候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看弟妹也没事,聂姨娘……她确实做错了,你打她一顿,给她点教训也就是了,倒也不必下这样的重手。 她毕竟是你后院里的人,看在从前的份儿上,也该讲几分情面。” 聂静娴神色复杂地看温雅琴,不明白温雅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怂恿她、揭发她,现在又替她求情,这些都是温雅琴一个人所为,她不懂温雅琴到底在图什么? 李行驭轻笑了一声,偏头看着温雅琴:“大嫂可怜她?” 温雅琴不知他是何意,只顺着他的话点头:“是怪可怜的。 小叔也知道我,平日里跟着婆母信佛,连杀鱼杀鸡都是不敢看的,聂姨娘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嗯。”李行驭点头赞同:“大嫂说的是。” “那就罚她二十杖吧?”温雅琴喜出望外,想替他做决定。 聂静娴是个蠢货,打完了她再去安抚一番,这棋子以后还能用。 李行驭含笑看着她:“杖责多没意思? 大嫂既然如此心疼她,不如就替她挨几刀吧。” 第206章 李行驭你这个混账 温雅琴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脸色逐渐泛白:“不……小叔,你知道我胆小,小叔就别拿我打趣了……” “我没有打趣。”李行驭正色道:“我是在成全大嫂。” 他说着抬手吩咐:“十四,动手。” 十四“锵”的一声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朝着温雅琴走过去。 “不,不……”温雅琴连连后退:“小叔,我不给她求情了,求小叔饶了我!” 此刻的她既惊恐又伤心,她从没想过,李行驭会这样对待她,李行驭对待她一直很好,否则她也不会对李行驭产生那样的心思。 好好的,李行驭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都怪赵连娍,要不是赵连娍嫁过来,她和李行驭至少还能维持从前的温馨和睦,甚至于还能更进一步…… 十四只听命于李行驭,对于温雅琴的求饶视若无睹,不过几步便追上温雅琴,一把捉住她手腕,口中说着:“大夫人,得罪了……” 手里的长剑便挥了下去,正对着温雅琴的手背。 这一下,自然是要削去温雅琴手背的,凌迟便是一片一片削去被行刑人身上的皮肉。 “啊——” 剑刃尚未触碰到温雅琴的手背,温雅琴便尖叫了一声,身子一仰,竟然也昏厥了过去。 “停。”李行驭忽然开口。 十四回头看他:“主子。” 温雅琴浑身都在颤抖,他自然能感觉到,温雅琴是在装昏厥。 李行驭扫了一眼温雅琴不停颤抖的手,淡声吩咐:“将她扶回去。” “是。” 荷子正为自家大夫人提心吊胆的,听闻这话,连忙带人上前,扶着温雅琴快步去了。 “到你了。”李行驭跨了一步,站到聂静娴身前俯视她。 他乌浓的眉目间隐着点点猩红,唇角微勾着,明明是笑着的,却显出几分残忍。 “国公爷……国公爷饶命……”聂静娴大哭着扑上去,抱着他双腿:“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敢了……” 若是平日,她是不敢触碰李行驭的,李行驭有规矩,叫她来也只是说话,从未有过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这是她第一次碰到李行驭,要不是实在害怕,失去了理智,她也没有胆量如此冒犯李行驭。 “松开。”李行驭漠然望着她。 聂静娴心口一紧,忙松开了手:“奴婢……奴婢真的是被大夫人骗了,才会做下这样的糊涂事……” “是么?”李行驭眉眼未动。 聂静娴害怕极了:“真的,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大夫人。 大夫人虽然没有明示,叫奴婢这样做,但是大夫人她暗示了奴婢许多次,奴婢才敢铤而走险…… 就连去买绝子药的银子,也是大夫人借着看奴婢可怜的借口,赏给奴婢的…… 奴婢愿意对天发誓,奴婢所说没有一句虚言,否则就叫奴婢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行驭望了她片刻,后退了半步:“拖出去,剐了。” 十三立刻招呼了人上前。 “国公爷,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聂静娴被拖出去时,绝望地大喊。 李行驭重新坐了下来,看向床上的赵连娍。 赵连娍依旧昏睡着。 他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后院的妾室,都和大夫人走的很近么?” 十四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主子和老夫人都不管后宅的事,家里一直是大夫人做主,后院的人讨好大夫人,也是寻常。” “每一个都是如此?”李行驭又问。 十四点点头:“是,因为要在大夫人手里讨生活,她们都变着法的讨好大夫人。” 李行驭阖眸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去,一人发百两银子,将她们全都放出去。” 女子多了是非多,都放出去,温雅琴便无人可用了,也该消停些。 “是。”十四应了,转身走出去。 恰逢十三送了聂静娴转圜回来了,看到他不由问:“十四,主子给你派什么差事了?” 十四不耐烦的皱眉:“你带出去的人呢?” “当然是送武德司大牢里去了,难不成我亲自动手行刑啊?”十三撇撇嘴。 十四不理他,抬脚便走。 “诶?”十三转身跟着他:“你到底干什么去?” 十四被他问的不耐烦了:“主子叫我去遣散后院那些妾室。” “什么?”十三闻言惊奇不已:“你说真的?主子让那些小妾都走?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十四没好气道:“不然,你进去问问主子?” “我知道。”十三想着乐了:“主子一定是打算对夫人从一而终了,我就知道主子是动真格的了。” “懒得理你。”十四快步走了。 十三在原地转了两圈,还是决定回去看看李行驭的脸色,再揣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主仆二人在里间,对着昏睡的赵连娍,一坐一站,半晌都没什么动静。 直至半个多时辰后,十四去而复返,才破了屋子里的平静。 “主子。”十四对李行驭行礼,抬眼看了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差事办妥了?”李行驭抬眸。 十四默了一下:“没有。 她们……她们不走,说舍不得主子您……” 有的哭哭啼啼的,有的将他骂了一顿,还有的直接将他赶出门外了。 那些妾室,在镇国公府后院,过得几乎比外面的那大户人家的主母都好,吃好的用好的,还什么也不用操心,美中不足的是李行驭从来不要她们伺候。 但她们大多数出身不怎么样,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宠爱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再说,一百两银子够干什么的?她们平时出去转转,随便买几件衣裳首饰,也就花掉了,真要是拿着一百两银子离开镇国公府,那才是傻子呢! 李行驭沉寂了片刻:“不肯走,便发卖。” 十四看了他一眼:“是。” 十三暗暗感叹,啧,主子真狠。发卖就是拉出去卖了,是卖给别家做婢女、做小妾,还是卖到妓馆青楼去,就全凭各人命运了,这话说出去,估摸着没有人敢再坚持留下来了。 “嘶……” 床上,赵连娍尚未睁眼,黛眉便蹙到了一处,小腹部痛得厉害,她下意识抚上了肚子,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坐在床沿上的李行驭即刻扭头看过去:“你醒了?” 赵连娍睁眼,看到他脸上鲜红的挠痕,便想起来自己昏厥前所发生的事,她一时羞愤无比,抓起一旁的枕头便朝他砸过去:“李行驭你这个混账,滚出去!” 第207章 狗东西不是人 十三一下来了精神,睁圆了眼睛看过去,他知道能让主子放在心上的人绝对不一般但也没想到夫人竟敢如此对待他家主子,啧,真是长见识啊。 李行驭接过枕头,扭头看了他一眼。 十三一下蔫了,推着十四往外去:“还不快走?” 十四本就想出去打发那些妾室了,是看到赵连娍醒了,这才站住脚,见十三如此,不由瞪了他一眼。 十三嬉皮笑脸:“我陪你去办差。” 李行驭将枕头放到一旁,看向赵连娍,耐着性子道:“你伤着了,先好生休养……” “你还好意思说!”赵连娍想找得着丢他,但手头没有东西可用,遂捂着肚子骂他:“狗东西,不是人,你滚!” 她一眼都不想看见李行驭,几乎将对他的怨怼全都宣泄了出来。 “赵连娍,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李行驭脸色阴沉下来。 赵连娍虽然惧怕,但也忍不住委屈,加上腹痛,一下哭起来:“我就是不要命了,你有本事杀了我好了!”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上李行驭这样的祸害! 李行驭听到她的哭声,阴翳的眸色凝了凝,语气硬邦邦的,倒没有方才那么气势凌人了:“你不想去帮你父兄了?” 赵连娍闻言怔了一下,止住了哭泣:“陛下调我大哥去南疆了?” “暂时还没有。”李行驭摇头:“但你不养好身子,如何能长途跋涉到南疆去?” 赵连娍垂眸不语,她哪里不好好养身子了,她是实在气不过,李行驭简直欺人太甚! 他在这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他,她能伤成这样吗? 这些话几乎脱口而出,但想到父兄的安危,她又默默把话咽了下去。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保住父兄的性命更重要。 “国公爷,药煎好了。”云蔓端着黑漆描金托盘走了进来。 那托盘上放着一碗汤药,一碟蜜饯果子。 李行驭朝着赵连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云蔓看过去,见赵连娍坐起身了不由惊喜:“夫人,您醒了。” “嗯。”赵连娍应了一声。 “才煎出来,还烫着,奴婢给您吹一吹。”云蔓放下托盘,端起药碗,捏着勺子,搅拌着褐色的汤药。 “给我。”李行驭抬手接过,吩咐她:“你去把江茂鹏叫来,给你家夫人把个脉看看。” “是。”云蔓低头应下,转身快步去了。 李行驭端着药碗吹了一会儿,犹豫了片刻,舀了一勺汤药喂到赵连娍唇边。 “我自己来。”赵连娍半分脸面也没给他,伸手接过汤药,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李行驭脸色又沉下去,但看她另一只手一直捂着腹部,到底是忍住了。 赵连娍心里有气,喝的又急又快,不小心呛了一下,捂着心口咳嗽,又几乎吐出来。 李行驭捏了一颗果脯,喂到她口中。 果脯的甜味将口腔中的苦涩压了下去,赵连娍擦了擦咳出的泪水,觉得好受了一些。 “下官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江茂鹏很快便到了。 云蔓跟进来,站在床边等着伺候。 李行驭朝着江茂鹏颔首:“给她看看。” 江茂鹏点点头上前,给赵连娍把脉。 不过片刻,他便松开了手:“国公爷,夫人的身子不会有大碍,就是要吃药好生调理,将身体里的余毒拔出来。 另外,要禁房事。” “多久?”李行驭不由问。 江茂鹏摸摸胡须,竖起三根手指头:“至少三个月,到时候下官会来给夫人把脉,要看夫人的身子能不能承受。” 李行驭皱眉,很是不满:“这么久?” 赵连娍正思量着“余毒”是什么,听他这语气不由心生恼怒,李行驭简直就是个色中饿鬼,脑子里整天就是那件事了! 江茂鹏怎么才说三个月?应该说三年才好,到了那个时候,她可能早就报仇了,就可以带着小葫芦离开李行驭这个狗东西,再也不用受他的折磨了。 江茂鹏见他变了脸色,不由低下头:“下官会尽力的。” 他不明白,李行驭后院里明明有那么多妾室,哪里用得着这么猴急?大概是在故意为难他? “主子。” 此时,十四去而复返。 “什么事?”李行驭抬头。 十四有些为难:“属下照着主子的吩咐去办了,但还有一些人不肯走,说什么也要见主子一面……” 李行驭起身,语气不耐:“去看看。” “国公爷,夫人照着药方吃药调理休养就好,那下官和于大人就先告退了。”江茂鹏趁机开口。 “嗯。”李行驭颔首。 眼见着李行驭他们都出去了,云蔓才敢上前,关切地打量赵连娍:“夫人,您没事吧?” “腹中还疼。”赵连娍挪了挪身子,靠在了床头,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 云蔓拿过帕子,给她擦汗:“奴婢给您揉一揉?” “不用,我休息一会就好了。”赵连娍摇摇头:“江院正方才说的‘余毒’,是什么?” 她早想问了,但方才李行驭在,她不想多言。 “夫人,您吓死奴婢了。”云蔓跪下,哭了起来:“您吃了避子丸,那个聂姨娘,在您每日的饭菜中下了绝子药,这两种药用在一起,特别伤身子,所以您才会流那么多血……” “聂静娴给我下药了?”赵连娍惊讶:“上次我不是试过吗?” 那回,她怀疑有人在她的饭菜里动了手脚,李行驭特意找江茂鹏来验了,并没有查出问题。 “聂姨娘都交代了,说那一次是大夫人提醒了她……”云蔓擦着眼泪道:“夫人,都怪奴婢不好,奴婢该劝着不让您吃避子丸的……” “起来。”赵连娍摆手:“我自己做的决定,怪你做什么? 这么说还好我吃了避子丸,否则聂静娴给我下药我还察觉不了。” 她才醒来时也觉得不对劲,她从小跟着父亲和兄长们练强身健体的功夫,虽然没有什么身手,但身子也不至于这么脆弱。 原来是聂静娴从中捣鬼。 云蔓擦干眼泪站起身来。 赵连娍突然想起来问她:“温雅琴是怎么说的?” 聂静娴对她做下这样的事,温雅琴绝对脱不开干系。 “聂姨娘交代说都是大夫人暗示她做的,大夫人不承认。”云蔓道:“国公爷就让人将大夫人送回院子去了。” 赵连娍轻哼了一声:“李行驭对她大嫂一贯宽容。” 云蔓劝道:“国公爷还是在意夫人的。 他得知是聂姨娘给夫人下了药,不仅让人将聂姨娘送去武德司凌迟处死,还遣散了后院里所有的人呢。” 她尽量说着李行驭的好。她贴身伺候赵连娍,自然知道赵连娍的心不在李行驭身上,但已经成亲了,这日子总要过下去,夫人性子软一些,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第208章 兴师问罪 “他把后院的妾室全放出去了?”赵连娍闻言惊讶,李行驭这是唱哪一出? “是。”云蔓点头:“方才十四说有些人不肯走,就是说她们。” 赵连娍眉头轻蹙,原想着她这回伤着了,李行驭能消停些,去后院找那些姨娘,她也好清静清静。 谁知道李行驭竟然将那些人遣散了,这是打算可着她一个人折磨吗? “夫人。”云蔓轻声道:“您别多想了,现在养好身子最重要。 您这样,平南侯府的主子们都要担心的,稚姑娘也担心,方才来的时候,已经哭了一场子了。” “是不是吓着她了?”赵连娍听到女儿,神色柔和起来:“你去叫她来,我和她说。” “好。”云蔓应了。 “阿娘。”小葫芦小跑着进了内间。 “别跑,小心摔倒。”赵连娍坐在床上,扬声嘱咐她。 “阿娘真的醒了。”小葫芦靠到床边,仰起小脸看她,一双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像黑曜石一般纯净:“我还以为蔓姨骗我。” “怎么会呢?”赵连娍笑着俯身抚摸她的小脑袋,腹中的疼痛却牵扯着她,动作僵在半空中。 “阿娘很难受吗?”小葫芦见了,便要往床上爬:“我要抱抱阿娘。” “稚姑娘。”云蔓忙抱住她:“夫人身上有伤,姑娘不好到床上去。” “阿娘伤的很重吗?”小葫芦漆黑清澈的眸子里,都是担忧。 “没什么大事。”赵连娍笑着摇摇头:“养几日就好了,小葫芦不要害怕。” 小葫芦又看了她几眼:“阿娘,爹爹都告诉我了,是有坏人害阿娘。 爹爹说,他以后会好好保护阿娘的。” “嗯。”赵连娍点点头,笑得有些勉强。 聂静娴、温雅琴之流固然坏透顶了,李行驭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受伤这件事,李行驭不也有份,还有脸这样哄孩子? 入夜,赵连娍用了晚饭和汤药,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看了看窗外,李行驭今日没到明月院来,大抵是自己也觉得羞愧,没脸过来吧? 才好呢,她乐得清静。 她撑着身子,缓缓躺下,阖上了眸子。 正当她昏昏欲睡时,察觉身后的床往下陷了陷,她恍惚了一下,没有动,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但下一刻,温热健壮的胸膛贴到了她后背上,她浑身一僵,当即便要做出反抗的举动。 “别乱动。”李行驭揽紧她腰身:“我不碰你,只睡觉。” 他脸埋在她发丝中,深深嗅了一口,有些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赵连娍听他这样说,便停住了动作,她反抗也反抗不了,惹恼了他反而是自己吃苦头,罢了,忍一忍吧。 李行驭一夜未睡,白日里又出去了,到这会儿才回来,搂着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赵连娍又腹诽了他一阵,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翌日,母亲和二婶娘听了消息一同来探望她,她早早便醒了,三人说了半日的话。 才让云蔓将她们送走,十三就送了消息回来。 “夫人。”十三行礼也带着几分随意:“聂静娴受了凌迟,已经在晌午时分死在武德司的大狱中了,主子让属下回来,和您说一声。” “嗯。”赵连娍点头应了。 凌迟虽然残忍,但聂静娴对她做下这样的事,得到这种结果也是活该,她可不会同情心泛滥。 可惜温雅琴了,李行驭就会包庇温雅琴。 十三见她神色平静,不由有点失落,主子这也不行啊,他还以为夫人会很感动呢。 下午,赵连娍正想小憩片刻时,云燕进来禀报:“夫人,老夫人和大夫人来了。” “说什么了吗?”赵连娍原本想躺下,松手放弃了,靠在床头问。 这两个人来,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有。”云燕道:“但奴婢觉得,老夫人的脸色有点不对,好像不高兴,是不是兴师问罪来了?” “兴师问罪?”赵连娍蹙眉:“我何罪之有?” 温雅琴怂恿聂静娴给她下绝子药,她还没有问温雅琴的罪呢,温雅琴和万氏反倒要问她的罪? 云燕不由问:“昨日,国公爷和大夫人的事,夫人不知道吗?” “什么事?”赵连娍迷茫。 “奴婢还以为,云蔓和您说了。”云燕解释道:“昨日,大夫人替聂静娴求情,国公爷说让大夫人替聂静娴挨几刀,十四就要动手,大夫人吓得当场昏厥了。” “当场昏厥了?”赵连娍重复了一遍,唇角玩味的勾了勾。 温雅琴能来回蹦跶,身子骨可不弱,怎么可能吓一吓就昏厥了?装得还差不多。 万氏因为这件事,替温雅琴出头来了? “是。”云燕迟疑道:“那夫人要请她们进来吗?” 毕竟,有万氏在,让她们等久了不好。 “不要。”赵连娍摇头,身子缓缓埋进了被子中:“你去和她们说我睡着了。 叫她们晚点再来吧。” 她已经能想到万氏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说温雅琴不容易,她和李行驭应该体谅温雅琴,照顾温雅琴。那是李行驭和温雅琴之间的破事,与她无关。 她身上还疼着呢,可不想费这个心,等李行驭回来再说吧。 “奴婢这就去和她们说。” 云燕知道她说一不二,当即便退了出去。 万氏坐在外间的主位上,手握念珠,垂着眉眼,看不出喜怒。 温雅琴左右张望,口中温柔地道:“母亲,弟妹她伤了身子骨,怠慢了您,您可别放在心上。” “老夫人,夫人绝不会有怠慢您的意思。”守在一旁的云蓉忙开口解释。 这大夫人当真坏的很,嘴里说的话,听着像是帮她家夫人说话,实则是在提醒老夫人,说她家夫人怠慢了她们,真是诡计多端。 “这婢女怎么这么爱搭主子的话?”温雅琴笑看了云蓉一眼。 万氏睁开眼,扫了云蓉一眼:“主子强势,婢女也一样。” 云蓉忍不住要辩驳,云蔓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再说下去,吃亏的只有云蓉。 “老夫人,大夫人。”云燕从里间走了出来,对着上首行礼。 “你家夫人呢?”万氏问。 “回老夫人。”云燕低着头道:“夫人睡着了,奴婢没敢唤行她。” “云燕,你是怎么做事的?”温雅琴训斥道:“老夫人都来了,你家夫人的觉就那么重要吗?还不快去将她叫醒,这可是大不孝!” 她随口便下了结论,该给赵连娍扣帽子时,她可是毫不手软的。 万氏的脸色也随着她的话难看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院子了,今日亲自到明月院来,赵连娍不迎她也就罢了,竟然为了睡觉不见她? 她就算是泥捏的,也有三分火性! 第209章 李行驭回来了 万氏原本就看不上赵连娍,如果不是……她绝不会同意赵连娍进镇国公府的大门。 温雅琴看她脸色变了,紧跟着道:“母亲,您别生气,弟妹或许不是故意的,可能就是身上不舒坦,实在提不起精神。” 云蓉气得拿眼睛瞪她,这大夫人挑拨离间还上瘾不成? 云燕抬头看了温雅琴一眼,也没有说话。 温雅琴起身:“母亲,您坐着,我进去看看。” 万氏垂着眼睛点点头,许了。 温雅琴就要往里间走。 云燕上前一步,拦在了她跟前:“大夫人,我们夫人身上不舒服,时常睡不好,难得睡着了,不得有人去打扰。” “那是对你们而言。”温雅琴双手交握:“眼下,是老夫人来了,老夫人是长辈,你们做婢女的不知道该如何么?” 云燕不卑不亢地回道:“大夫人,夫人休息时不得打扰,是国公爷吩咐下来的,奴婢不敢违背。 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妨等国公爷回来再说。” 温雅琴皱起眉头,无助地看了一眼万氏:“这……你们这些婢女,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 “我去看看。”万氏起身,满是威严地扫了云燕一眼。 云燕转身走到内间门口,面向外站着,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云蓉见状,不由暗暗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之前没看出来,总觉得云燕对夫人有些若即若离的,真遇上事情了,没想到云燕这么忠心。 云蔓则忧心忡忡的,她不像云蓉心思那么浅,这会儿已经考虑到,得罪了万氏,只怕夫人和姑娘后面的日子不好过。 “云燕,你简直放肆!”温雅琴上前呵斥道:“国公爷给了赵连娍一些宠爱,你们这些下人就不知道这个家谁是主人吗?” 她很少如此疾言厉色,见她动了怒,她带来的那些下人都吓的低下了头。 但云燕丝毫不买账,她就像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目视前方,挡在门前。 温雅琴气恼地踱了几步,指着她:“云燕,你一个奴婢,敢拦着家里的老夫人,这是以下犯上。你现在让开还没事,否则我叫人来,你可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奴婢只是依着国公爷的吩咐办事,大夫人可以惩戒奴婢。”云燕一动不动,也不看她:“但也要等奴婢办完差事,再由大夫人处置。” “你!”温雅琴指着她,气得不轻。 她倒是不知道,赵连娍跟前还有这样的硬骨头。 不过,这样也好,让万氏看看赵连娍有多少嚣张,激怒了万氏,可有赵连娍好果子吃的。 “去叫人来。”万氏吩咐了一句。 她倒要看看,赵连娍嚣张到了什么地步? 她信佛多年,早已不问这里里外外的事,赵连娍今日的举动,成功的激怒了她,这事肯定不会善了。 当然,她敢如此做,也是因为她知道,她这个母亲,在李行驭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是。”一个婢女退了出去。 温雅琴见状,挽住她手臂宽慰她:“母亲,您别生气,有话慢慢说,身子最重要。” 她心里窃喜,这么久了,万氏终于站出来了,看赵连娍这回如何应对! 有了万氏的厌恶,赵连娍休想在镇国公府久留。 那个婢女很快集结了一群家丁,进了明月院。 万氏看了一眼乌泱泱人群,眼神落在云燕脸上:“事已至此,你怎么说?” “老夫人,得罪了。”云燕拱手一礼。 万氏就要吩咐那群人上来,谁知云燕反手便将她拉了过来,收手中的利刃抵在了她脖子上:“请老夫人让他们退下。” 原来,她对万氏说“得罪了”,是要“擒贼先擒王”。 既然夫人有吩咐,那她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夫人。 “你,反了你了!”温雅琴招手:“拿下她!” “大夫人想谋害老夫人不成?”云蔓上前拦着。 “你们几个,都反了……”温雅琴连着指她们。 万氏低头看了看,还算镇定:“云燕,你最好现在放开我,否则二郎回来,就是你的死期。” “出什么事了?” 她话音落下,李行驭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小叔,你可算回来了!”温雅琴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迎了上去,就要拉他的手。 李行驭错身躲过:“大嫂有什么话,站着说便可。” “拜见国公爷!”万氏派人叫来的家丁顿时跪了一地。 “你们都先退下。”李行驭摆手,此时他已经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形,朝着云燕抬手:“云燕,放手。” 云燕自然听他吩咐,立刻松开了万氏。 素嬷嬷连忙上前扶着万氏:“老夫人,您没事吧?” “不要紧。”万氏摇了摇头,冷冷看了云燕一眼:“二郎,这婢女如此对待我,你还打算留着?” “母亲。”李行驭也看了云燕一眼:“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朝中人都说你做事不讲道理。”万氏冷笑了一声:“我看你讲道理的很,处置一个婢女,还要问清缘由。” 她已经许久不动怒了,今日竟接二连三的被激怒,她什么身份?云燕算个什么东西?敢拿利刃抵着她的脖子,难道不该死吗? “她是赵连娍的人。”李行驭淡淡道:“寻常情形下,她不会胡乱动手。” “朝中大臣你都处置得了,赵连娍的人,你不能处置?”万氏已经气得有些昏头,只盯着这件事质问他。 “小叔。”温雅琴上前软语解释:“我和母亲,是来探望弟妹的,我们没有恶意,只想到里面去,但这个婢女拼命拦着,母亲生气了,这才叫了人来……” “云燕,你说。”李行驭不理会她,再次看向云燕。 云燕垂下眼睛道:“夫人歇息了,吩咐奴婢不许任何人打扰,奴婢只是照做。” “赵连娍受伤了,一直睡不好,白日里困倦也是有的。”李行驭闻言,朝着万氏道:“还请母亲多担待。” 万氏笑了一声,走到主位坐了下来:“这么说,你是要替她出头了?” “母亲。”李行驭坦然望着她:“我与她夫妻一体,母亲有什么事,和我说便是。” “好。”万氏手中的念珠捻了捻:“那今日我就好好说一说。” 李行驭垂首,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母亲请说。” 赵连娍早在李行驭回来时,便下了床到房门处偷偷往外看,这对母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亲的,一点也没有亲生母子的那种亲昵,反而生疏客气得很。但能看出来,李行驭对万氏是有所敬重的。 第210章 我休了赵连娍? “当初,你未曾娶妻时,家里头虽然有二十几房妾室,但处处其乐融融。”万氏缓缓道:“你大嫂打理家中内外,照顾大的小的,从未有过疏忽,大到整个帝京城,小到我这个老妇人,没有一个不对她交口称赞的。” 李行驭垂首听着,也不言语。 万氏接着道:“从打你娶妻之后,家中各样事情不断,闹到我跟前,都已经有好几回了。 你自己就不觉得,这里头不对吗?” 李行驭看了她一眼,还是不曾言语。 万氏叹了口气:“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昨日你冤枉你大嫂的事,我必须要来和你说个分清。 我原本想着,先和你媳妇说说,让他劝劝你,既然她不肯相见,你又回来了,那我就直接和你说。” “大嫂是冤枉的?”李行驭似笑非笑的看向温雅琴:“哪件事?” 温雅琴被他看得心中不安,还是强作冷静道:“聂姨娘给弟妹下药,真不是我的意思。” 李行驭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件事。” 他缓步走过去,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你不问清缘由,就那样对待你大嫂,吓得她都昏厥过去了。”万氏皱起眉头看着李行驭:“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兄长吗?他当初为你拼了命,可不是为了让你如此对待他的妻子的!” 她对李行驭这是无所谓的态度很不满意! “我欠了父亲和兄长的命,本就对不起他们。”李行驭靠在软榻上,语气慵懒:“母亲是觉得,家里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都是因为我娶了赵连娍?” “不然呢?我并不是不能容人之人,而是赵连娍实在太过分,把这家搅得不像样子了。”万氏苦口婆心:“我不能看着她把这个家搅散了,二郎,娶妻不贤毁三代,趁着你们现在没有孩子……” 温雅琴跟着道:“二郎也不必担心亲事,你生的一表人才,帝京不知多少大家闺秀都惦记呢……” 李行驭看看万氏,又看看温雅琴,露齿一笑:“那我休了赵连娍?” 内间的赵连娍闻言怔了一下,又将耳朵贴了过去,李行驭要真是休了她也好,省了许多麻烦。 只是去救父兄的事,她又少了几分把握,不过她相信,有前世的记忆在,这一世,就算没有李行驭,她也一定能够改变父兄的命运。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万氏没有给李行驭一个肯定的话。 这种事情,点到为止即可,免得以后李行驭后悔了,要抱怨到她头上。 温雅琴心下一喜:“小叔,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只要赵连娍被休出去,她不就有机会了?就算李行驭不肯与她交好,但只要能和她回到从前,她也是满足的。 “当然不,我好不容易娶回来的人,暂时还不想休了。”李行驭把玩着桌上的茶盏盖子,不紧不慢道:“既然赵连娍和母亲、大嫂如此合不来,那就分家吧。” 这些年,他找了无数个替身,只有赵连娍是最完美的。 成亲之后的每一夜,他都将赵连娍当成了另一个人,只要蒙上眼睛,赵连娍就是他想要的人。 他再也没有夜不能寐过。 这样的赵连娍,他怎么可能休弃? 内间的赵连娍听了这话,失望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厮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不过,如果能分家也是好事,总被温雅琴这么纠缠着,她心烦的很。 “分家?”温雅琴吃惊:“小叔,你别胡说,父母在不分家,你这样可是大不孝,母亲该多伤心啊?” 她说着看了一眼万氏。 李行驭想分家? 绝对不行! 不要说分家之后,她可能几个月都见不了李行驭一面,就只说李行驭出了这个家,她的峥儿以后要倚仗谁去? “二郎,你已经不止一次提出分家了。”万氏脸色不大好看。 每每说起赵连娍,李行驭就以分家要挟,这一招她之前已经见过了。 “我每次都是认真的。”李行驭抬眸看她:“之前,是母亲不让。” 万氏顿了片刻,沉着脸问他:“分家,你想过峥儿以后吗?” “只是分家,又不是断绝关系。”李行驭稍稍坐直了身子:“峥儿还是我的侄子,您也还是我的母亲,我不会对你们不管不顾的。” 温雅琴站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里头便一阵没着没落的,李行驭提了峥儿,提了万氏,就是没有提她,这是打算分家之后就不管她了吗? “这么说,你是已经考虑好了。”万氏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李行驭只当作不曾瞧见她的脸色,对着外头招了招手:“十四,你安排人去老家一趟,将族老和家里有威望的长辈都带过来,就说我要分家。” “好好好。”万氏扶着素嬷嬷的手站起身来:“你要分就分吧。” “母亲,小叔……”温雅琴两边劝:“分不得啊,小叔你是家里唯一成年的男丁,我和母亲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啊? 家里人口这么少,还分到两处,外面的人知道了,不得笑话死?” “他都不怕人笑话,你怕什么?”万氏拉过她:“既然他已经吩咐下去了,你还在这里多什么话?随我走。” 温雅琴回头看李行驭,却只看到他起身往里间去的背影。 赵连娍早在万氏要走时,便转身上床了,不过她身上还有些痛,动作稍稍迟钝了些,李行驭进来时,她才靠到床头拉上了被子。 李行驭进来便在床沿上坐下,抬手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满意了?” “什么满意了?”赵连娍忍着没推开他手:“我没有叫你和她们分家。” 李行驭休想将此事栽在她头上。她虽然没有推开李行驭,语气却不大好。 “赵连娍。”李行驭手顿住,随后落到她下巴上,轻轻捏住。 “你干嘛!”赵连娍抬手推他,没能推开。 李行驭手里使了力气,赵连娍立刻红了眼圈,心中警觉起来,这是李行驭的发疯前兆。 李行驭迫使她抬头,四目相对,他语气凛冽:“赵连娍,少拿出这副可怜样来,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国公爷所说的‘好’,是像这样坐在床上吃汤药么?”赵连娍长睫轻颤,眼泪顺着莹白的小脸滑落,委屈的小声啜泣。 她这样哭,李行驭应当不会继续发疯了。 “这只是个意外。”果然,李行驭气恼地松开手:“人我已经处置了!” 赵连娍不说话,只是垂首继续啜泣,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行驭阖了阖眸子,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十四说话了:“主子,老夫人带着大夫人进宫去了!” 第211章 罪魁祸首照顾她 “进来。”李行驭吩咐。 十四推门走了进来。 “是两个人去的,还是将李宝峥也带去了?”李行驭抬眸询问。 赵连娍察觉到,他说“李宝峥”三个字时,语气像是说别人家孩子,并不亲昵。反观他平时提起小葫芦时,倒是会不经意流露出疼爱。 十四想了想道:“禀报的人没有提,峥少爷应当没有去。” “起来,随我进宫。”李行驭起身,招呼赵连娍。 “我身上痛。”赵连娍抗拒的往后躲。 温雅琴和万氏进宫,肯定是告状去了。李行驭要跟着去干嘛?认错吗? 她看李行驭和万氏虽然不亲昵,但该有的敬重还是有的,万氏真的动怒了,李行驭应当会退步吧? 反正,李行驭对温雅琴和万氏一贯是纵容的。 李行驭要带她进宫去做什么?让她给温雅琴和万氏磕头赔罪么?还是别的什么? 左右她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她并不想去。 “我抱你。”李行驭俯身抱她。 赵连娍躲避不及,被他抱了个满怀,腹中起了疼痛,她不敢胡乱挣扎,只是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李行驭不理会她,朝着十四吩咐:“让婢女进来伺候,你去让厨房送一桌饭菜上来。” 云蔓几人进来伺候赵连娍穿戴整齐了,扶着她在桌边坐下。 李行驭也坐了下来。 云蔓上前伺候他们用饭。 赵连娍接过筷子,抬眸看李行驭:“不是说进宫吗?” 说进宫的,为什么让她吃饭?李行驭不会在饭菜里下毒了吧? “你现在和我说话,连称呼都没有了?”李行驭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停住筷子瞥她。 赵连娍转开目光,嗓音温软:“夫君。” “嗯。”李行驭乌浓的眸底有了点满意:“等圣旨到了,我们再进宫。” 赵连娍转了转眸子,没有说话。 等圣旨到了再进宫? 这么说,李行驭是料定了万氏进宫之后,陛下会派人来宣他进宫? 她没有再说话,默默吃了一碗饭,身上的痛消减下去之后,大概是之前饿得狠了,这会儿胃口出奇的好。 “你去,将李宝峥从书院带回来。”李行驭吩咐十四。 “主子。” 半个时辰后,十三走进来,拱手行礼:“宫里来人了,陛下宣您进宫一趟,说有事要说。” 他眼睛咕噜转着,偷偷看了李行驭一眼,又看赵连娍,主子和夫人容貌都生的极好,这么着看,倒好像画本子里的恩爱夫妻。 李行驭将碗搁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十三一惊,连忙低头垂眼,露出一副老实相来。 “去看看十四回来没有。”李行驭吩咐。 “是。”十三转身一溜小跑去了。 李行驭起身往外走。 赵连娍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她到底才缓过来时间不久,动作缓慢。 “夫人,奴婢扶您。”云蔓忙上前去扶她。 走到门边的李行驭闻声回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转身走到赵连娍身前,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赵连娍手臂下意识勾着他脖颈,察觉这样比自己走路舒坦,也就心安理得的由他抱着往外走了。她这状况,说到底都是李行驭造成的,罪魁祸首照顾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 出了门,十四已经带着李宝峥站在马车边了,十三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左右晃荡,看到李行驭来,立刻站直了身子。 “二叔。” 李宝峥看到李行驭,叫了一声,看到李行驭怀中抱着的赵连娍时,原本的恭敬变成了仇恨。 娘说了,这个女人坏的很,原本二叔处处向着他,二叔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这个女人进门之后天天挑拨是非,把家里弄得一团糟糕,连祖母都被气坏了,她还带来一个野种小丫头,以后还会生下小野种,和他抢东西! 他讨厌赵连娍,等他以后有本事了,就杀了赵连娍! 赵连娍偏头看着李宝峥,一个小小的孩童,竟然能有这么凶狠的眼神,这要是长大了,还得了? “峥哥儿,叫叔母。”李行驭眉眼微沉。 李宝峥害怕他,低下头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叔母。” 赵连娍扭过头,不理会他,这狼崽子一样的东西,现在看她眼神就恨不得杀了她,她才不想搭理。 李行驭瞧她像使性子似的,也没怪他,只吩咐李宝峥:“上马车。” 李宝峥见李行驭一点都不向着他,心中更恨,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赵连娍好看。 三人上了马车。 赵连娍也不客气,拉过两个软垫就坐下了。 李行驭那一侧便没了软垫,他也不计较,撩袍坐了下来。 李宝峥靠一侧坐着,看了他两眼才敢开口:“二叔要带我去哪里?” “去宫里。”李行驭看了他一眼。 李宝峥顿时紧张起来:“去宫里?我……我……” 他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宫,陡然听闻此事,自然如临大敌。 “不必害怕。”李行驭告诫道:“到了陛下跟前,我叫你磕头,你磕头便是,其余时间站着不要说话。” “是。”李宝峥点头,惶恐的应下了,又问:“二叔,我娘呢?” 他做什么都有娘陪着,进宫面圣是大事,娘没有叮嘱过他各种要注意的事项,也没有陪在他身边,他一时不知所措,很是害怕。 “男子汉大丈夫,有事直面便是。”李行驭看不惯他这般模样:“总是躲在你娘的身后,你娘还能护你一辈子不成?” 李宝峥低下头:“二叔说的是,我记下了。” 说是这样说,但他话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李行驭皱眉,嫌弃地转过眼不看他,李宝峥这缩头缩脑的模样,半分也没有随了他父亲。妇道人家溺养出来的孩子,实在是太过软弱。 “去抬一顶软辇来。” 宫门口,李行驭径直吩咐守门的禁军。 禁军首领不敢怠慢,立刻亲自带人去办了。 被扶着坐上软辇,抬着往宫里走,赵连娍有些迷糊,还有些惊恐:“这……不合规矩吧?” 不是说,只有经过陛下准许,宫中受宠的嫔妃或是世家一些年迈的老夫人才有坐软辇进宫的殊荣吗? 她很确定,安排她坐这个软辇,李行驭并没有经过嘉元帝同意。 “坐着便是了。” 李行驭一手扶着剑柄,一手拉着李宝峥,没有回头,当先而行。 赵连娍拗不过他,也走不动,便依着他的意思坐着了。 第212章 动真格的了 赵连娍的软辇一直抬到文德殿门口。 守在门口的公公看到李行驭来了,忙跑进去报信了。 不过片刻,里头便传了话出来:“陛下请镇国公、镇国公夫人进去。” 李行驭一手牵着赵连娍,一手牵着李宝峥,进了文德殿。 “臣见过陛下。”李行驭拱手,眼神示意李宝峥磕头。 “臣妇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连娍跪下行礼,李宝峥说话比她开口还快,就是声音不大。 赵连娍小腹牵着痛,额头上便出了汗,跪在那处半分也不敢动弹。 温雅琴和万氏正站在一旁,一同站着的还有当朝的两位老臣,显然是她们婆媳请来的。 “峥儿,你怎么来了?”温雅琴一看到儿子,顿时激动地上前,也顾不上殿前失仪。 “这是老夫人嫡孙?”嘉元帝往下看过去。 “陛下,贱内身上有伤,不能久跪。” 万氏尚未说话,李行驭便拉起了赵连娍。 嘉元帝见状笑起来:“朕是真没有看出来,成稷还是个疼媳妇的。” 他喊了李行驭的小字,显得很是亲昵。 温雅琴搂着李宝峥,看向李行驭,见李行驭如此在意赵连娍,直恨得压根痒痒。 赵连娍看着嘉元帝那张带笑的老脸,想起上辈子的事,心中恨意翻滚,早晚有一日,她要将朱曜仪、嘉元帝这一众仇人斩杀! “既然娶回来了,就是我的人。”李行驭松开赵连娍,扶着剑柄:“我的人,自然不能受委屈。” 嘉元帝笑了笑,扫了一眼下面众人,口中道:“你母亲和你大嫂也算是你的人,镇国公府就你一个成年男丁,你如今也继承了镇国公的爵位,怎么还想着要分家呢?” “母亲和大嫂先来,想必已经与陛下说明缘由了。”李行驭抬眸直视他。 “是说了。”嘉元帝端起茶盏吃了一口:“都是家务事,朕也断不清。 好在赵连娍眼下也没有大碍,你们是一家人,朕看能不分还是不分吧。 你父亲与你兄长为大夏捐躯,这一家孤儿寡母的,朕也不忍心看他们孤苦无依。” “这是母亲的意思?”李行驭看向万氏。 嘉元帝道:“你母亲当然不想分家,她年纪大了,夫君与长子都不在了,孙子又小,除了你她还能依靠谁?” “母亲所思,我也有考虑。”李行驭道:“分家之后,我会在镇国公府附近置办宅院,也会派人保护母亲他们。 至于镇国公之位,请陛下现在就做主,传给我兄长之子李宝峥。” 他话音落下,文德殿便安静下来。 万氏向来平静的脸上有了惊讶之色。 温雅琴脸白了,张嘴吸了两口气,她知道,李行驭这是动真格的了。 早知李行驭会因此分家,她就不该让聂静娴用那个法子了,这一瞬间,她肠子几乎都悔青了。 分家,意味着她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接近李行驭了,李行驭也不再是镇国公府的倚仗和依靠。 她的儿子,才不过八岁,如何能担起镇国公府的门头? “母亲……” 她侧眸看万氏,便见万氏软软的朝她栽倒过来。 她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万氏,口中苦道:“小叔,你不可如此啊,娘如何能遭得住?” 李行驭皱眉看过去。 赵连娍将一切看在眼中,得,这家怕是又分不成了。 “传太医。” 嘉元帝忙吩咐。 太医匆匆而来,诊出万氏是气急攻心,扎了两针人也就缓过来了。 嘉元帝让人赐了座。 “你们两位老臣,方才还慷慨激昂的,这会儿做什么站着不说话?”嘉元帝看向边上。 那两位老臣从李行驭进来之后,便没有再说过一个字了。 “陛下,清官难断家务事,臣看镇国公夫人确实伤得不轻,臣也说不出谁对谁错来。” 一位老臣上前开口。 “臣附议。 这件事,还是陛下定夺吧。 若无旁的事,臣等先告退了。” 另一位老臣头埋得低低的,也跟着开口。 “臣告退。” 两人说着,便往后退着走了出去。 他们是老镇国公的故交,万氏去请他们,又说李行驭没有进宫,他们看着老镇国公的面子,才来这一趟。 这会儿,李行驭这个杀神来了,谁还敢再多话?除非是嫌自己命长了。 嘉元帝笑骂了一句:“这两个老贼。” “陛下,臣心意已决。”李行驭拱手:“请陛下恩准。” 嘉元帝看了看万氏:“你母亲都成了这样,今日就不提这件事了,等三日后再议吧。” 李行驭正要拒绝,万氏又大口喘息起来。 “小叔,你别太咄咄逼人了!”温雅琴哭起来。 “罢了,老夫人身子不适,先回去吧。”嘉元帝摆手吩咐小太监:“李爱卿留下来,你领镇国公夫人到隔壁去坐一坐。” “镇国公夫人,请。”小太监不敢怠慢,忙请了赵连娍出去。 文德殿内,只余下李行驭和嘉元帝。 “赵连娍伤得很重?”嘉元帝开口问:“听说,你让她坐软辇进来的?” “陛下耳聪目明。”李行驭唇角微勾。 “当初,不是说不在意她么?”嘉元帝面上带笑,眼底藏着审视:“怎么如今当宝贝一般护着?” “这阵子她中臣的心意。”李行驭散漫道:“陛下也知道臣向来肆意,喜欢的东西自然不能委屈了。” 见他说得坦然,嘉元帝点点头:“但也不能不顾你母亲与大嫂。” “不分家时,我多数时间也不在府中。”李行驭道:“母亲和大嫂,我自会派人看顾好。” 嘉元帝道:“也罢,还有三日,你自己考虑好了。” “陛下不是说会看顾臣?”李行驭偏头看着他。 嘉元帝为难:“你这是家务事,朕如何……” “旁的事,臣也不需要陛下看顾。”李行驭打断他的话,毫无惧色地看着他。 “你啊你。”嘉元帝待他倒是宽容:“行,三日后你若还不更改心意,朕帮你。” “多谢陛下。”李行驭拱手:“臣告退。” 夫妇二人归途中,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主子。” 十四招呼了一声。 李行驭挑开帘子看了一眼,俯身下马车,丢给赵连娍一句话:“你先回去。” 赵连娍透过帘子的缝隙,隐约看到外面那道清冷的身影,好像是枢密院事韩瑞亭之子韩润庚。 之前,她也见韩润庚找过李行驭好几次,这两人看着似友非友,她一直很好奇,李行驭和韩润庚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213章 樱唇诱人的很 李行驭注视着赵连娍的马车渐行渐远,转而望向韩润庚,唇角微微勾起,姿态散漫地问:“韩大人找我,有何贵干?” 韩润庚眉头皱了皱:“你随我来。” 李行驭不曾言语,抬步跟了上去。 “你真要分家?” 韩润庚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头处,拉过李行驭低声问。 李行驭抽回手:“家务事,就不劳韩大人操心了吧?” “你觉得这是家务事?”韩润庚眉头皱得更紧,一脸的不赞同。 “韩大人以为呢?”李行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韩润庚叹了口气,清冷的眉眼间有了几许无奈:“这样不妥。” “我的事情,韩大人就别操心了。”李行驭转身便走。 “成稷!”韩润庚出手拉住他:“当初,你娶她时不是并不在意她吗?如今怎么就为了她要分家?” 李行驭回过头,笑看着他:“想起来,那时候韩大人还劝我要好生对待赵连娍呢。 我待她好,不是正称了韩大人的心意吗?” “你别胡闹了。”韩润庚肃着脸道:“脱离了镇国公府,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既然这么决定了,自然有应对的法子。”李行驭面上笑意收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乌浓的眉目间有了几许思索之色。 韩润庚见他油盐不进,干脆道:“是父亲叫我来的。” “怎么?”李行驭望着他一笑:“你说服不了我,便抬出你父亲来压我?” “李行驭,都是自己人,谁要压你?”韩润庚紧皱眉头,焦急又无奈:“大事为重,你不要太任性了,会让大家失望的。” “大事也是我的大事,镇国公府早晚都是要脱离的,我自有分寸。” 李行驭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润庚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站了片刻才转身去了。 * 马车不快,赵连娍坐着软垫,倚着马车壁昏昏欲睡。 “夫人,夫人。” 马车停了下来,云蔓急促地敲着窗棂。 “什么事?”赵连娍被惊醒了,还有些困倦,睁开眼又闭上了。 “是福王,福王殿下。”云蔓小声说道。 她心中紧张的要命,福王怎么到这里来等夫人了?夫人每次见了福王,国公爷都要生气。 之前也就罢了,如今夫人身上不好,这要是惹恼了国公爷,还得了? 福王殿下也是的,虽然是一片痴心,却给夫人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唉,终归是有情人不成眷属,福王大概是不能接受这样的遗憾。 “什么?” 赵连娍一下清醒过来,小心地将帘子挑开一条缝往外看。 果然看到朱平焕瘦削的身影,立等在镇国公府门前,后面跟着一众随从,还有两量装着东西的马车。 赵连娍放下帘子,定了定神,估摸着朱平焕是得了她生病的消息,特意登门探望。 这得要是叫李行驭知道了,不得折磨死她? 她想起李行驭心里就发怵,说什么也不敢和朱平焕见面了。 “调头,从后门进。” 她小声朝外面吩咐。 “是。”云蔓答应一声。 片刻之后,马车缓缓驶动,从镇国公府西侧往北,自后门驶了进去。 进到明月院,实实在在的在床上躺下,赵连娍才长出了一口气,吩咐云蔓:“派人去打探一下,温雅琴回来之后有什么动静。” 云蔓答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赵连娍又叫住她:“等一下。”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云蔓回头看她。 “你将院子里的人约束好,别让福王知道我已经回来了。”赵连娍叮嘱她。 “奴婢晓得。”云蔓点头。 赵连娍调整了一个舒坦的姿势,阖上了眸子,打算睡一觉好好养养神,今日可将她累坏了。 * 李行驭策马归来,远远便见着镇国公府门前有人。 他勒住马儿,跃了下来,将手中的缰绳丢给十四,偏头看着朱平焕:“福王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了。” 朱平焕见他回来了,不由往后看去,路上空空如也,别说是赵连娍乘坐的马车,这会儿路上竟连个路人都没有了。 “你们怎么当差的,福王殿下来了,也不知道邀人进去坐。”李行驭扫了一眼看门的小厮。 几个小厮吓得缩着脖子,有口难辩。天知道他们请了福王多少次?福王就是不进去,他们也没招啊! “你不要怪罪他们,是我自己不进去的。”朱平焕直视李行驭:“我是来探望赵连娍的,她人呢?” 他身子弱,面上有几分病态,但到底是皇子,气势却是不弱的。 “她不用你探望。”李行驭抬腿迈进了门槛。 朱平焕像是不曾听见一般,跟上去:“我问你,她人呢?” 李行驭猛然停住脚,回头看他,眸色凛冽迫人:“福王殿下,赵连娍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你最好是自重一些。” “她是谁的妻子,不重要。”朱平焕定定的望着他:“她病了,我要见到她。” “不需要。”李行驭往后退了一步,干脆利落的吩咐:“关门。” 左右不敢怠慢,合力将大门关上了,竟就这么硬生生的将朱平焕关在了大门外。 “赵连娍没回来?”李行驭问。 “小的没见着夫人回来。”守门的小厮连忙回。 李行驭没有言语,抬步回了明月院。 进院子便瞧见云蓉在廊下摆弄灯笼,他上前问:“赵连娍呢?” 云蓉背对着他,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行礼:“国公爷,夫人在内间休息。” “她回来了?”李行驭难得怔了一下。 “是。”云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实话回了。 “她没有见朱平焕?”李行驭又问。 云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解释道:“夫人看到福王殿下在大门口,便吩咐奴婢们调头,走后门进来的。” 李行驭闻言,漆黑的眸子有了几许光彩,微勾着唇角进了屋子。 云蓉舒了口气,没有与福王殿下相见,夫人可真是明智。 李行驭缓步进了内间,走到床边,偏头仔细看床上的赵连娍。 看了一会儿,他坐了下来,伸手去摸赵连娍细嫩白皙的面颊,小妇人乌发堆堆,眼睫纤长,琼鼻翘挺,樱唇泛着柔嫩的光泽,诱人得很。 只是看着,他觉得不够。 他俯首凑过去,亲在了赵连娍唇上。 赵连娍才睡过去不久,一下被唇上的温热惊醒,下意识推他:“李行驭,你做什么!” 她还未清醒,陡然见到李行驭放大的脸惊恐不已,她还流着血呢,这个狗东西想干嘛? “怕怎么?”李行驭抬起头,摩挲着她下巴轻笑:“不过是亲亲你。” 赵连娍惊魂未定,僵了片刻,见他没有其他动作,这才放了心。 “看到朱平焕了?”李行驭问她。 他声音不大,落在赵连娍耳中,倒如炸雷一般,吓得她浑身都绷紧了,立刻解释道:“看到了,我从后门回来的,没有与他见面。” “见面也没什么。”李行驭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语气难得和煦:“我又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 赵连娍周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毛骨悚然,李行驭还不是小心眼的人? 见鬼吧! 还有,李行驭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他又要撒癔症了么? “夫君,我真没有见他,我对他也没有任何想法。”为了自保,她红了眼圈,略带哭腔的为自己辩白,语调娇娇软软的。 李行驭眉眼温和下来:“嗯,我信你。” “国公爷,大夫人将福王殿下带进来了,就要到明月院门口了。” 十三快步走了进来。 第214章 不合心意 赵连娍拉过被子裹着自己:“你出去把门锁上,我保证不见他。” 李行驭起身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小叔。” 温雅琴正被十四拦在屋门口,朱平焕跟在她身后。 “十四,送福王殿下回府。”李行驭吩咐。 “李行驭,你让我见她一面,我只要确认她平安无事就会走。”朱平焕执意道。 他只听说赵连娍病下了,不知具体情形,一时忧心的很,才会在大门处等这么久。 上回,手下提醒他,总是纠缠会给赵连娍带来无穷的麻烦,他回去也思量过了,这话确实很有道理。 但这一次,事关赵连娍的安危,他实在放心不下,最终还是登门了。 “我的妻子,不劳福王殿下挂心。”李行驭摆手:“十四,送客。” “李行驭,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朱平焕质问了一句:“我和赵连娍,不提别的,怎么说也是朋友,我有权利探望她。” “我就不许。”李行驭蛮横道:“福王殿下若是不服,大可到陛下跟前去告我一状。” “你……”朱平焕指着他,气得手都有些颤抖了。 “福王殿下,您快请吧。”十四连拉带求的,将他引出了院子。 “放大夫人进来。”李行驭在桌边坐下,抬眸看向门口的温雅琴。 “小叔。” 温雅琴走上前,她显然哭过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站在那里一脸凄惨地看着李行驭。 “大嫂请坐。”李行驭抬手扶着额头揉了揉。 “我不用坐,我来和你说几句话。”温雅琴盯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几乎看痴了。 “大嫂先告诉我,我没有让福王进来,你为何要将他带到我面前?”李行驭先问了她一句。 “我……”温雅琴眼底泛起泪花:“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是一时心软了。 我听说了福王殿下的一片深情,到门口又看到他守在那里,实在不忍心。 毕竟,福王殿下和弟妹之前有过那样的情意……” “大嫂不要再提这样的话。”李行驭打断她的话:“赵连娍没有嫁给我之前如何,我并不计较,只要她不背叛我便可。 大嫂也不要想着拿这样的事,或者是这样的人来挑拨我们夫妻情意。” “挑拨你们夫妻情意?”温雅琴睁大的眼睛,一脸的心伤:“小叔是这么想我的?” “难道不是么?”李行驭反问了一句。 之前,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他一直给温雅琴留着脸面,也从未对温雅琴咄咄逼人过。 今日,却是半分余地也没留。 “我只是一时不忍心……”温雅琴伤心的擦着眼泪:“早知道如此,我就不管那个闲事了……” “大嫂别说别的事了,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李行驭审视地望着她,眉目之间有几许不耐烦。 “我想说分家的事。”温雅琴定下神来,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今日,母亲气成什么样,小叔你也看见了。 峥儿他还小,也难当大任,小叔若是执意要分家,叫我们三个妇孺以后怎么活?” “我在陛下面前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是分家而已,我不会不管你们。”李行驭丝毫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我知道,但到底不是一家了,没有那么亲近……”温雅琴擦擦眼泪,语气有了几分少见的强硬:“你不为我,不为峥儿都行,但母亲的孝道你不能不尽心,你要分家,也要等母亲百年之后。” 李行驭上下扫了她一眼:“大嫂打什么主意,我心知肚明。 眼下你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温雅琴脸色变了变。 “我对兄弟共妻,没什么兴趣。”李行驭直白的开口。 温雅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你大哥已经不在了,算什么共妻?” “大哥为我而死,我却接手他的妻子?”李行驭盯着她,眸色锐利又暗含着嘲讽:“我自认混账,却做不来这样的事。 再一个,大嫂这样的,确实不合我的心意。” 这话就很不客气了,是在说温雅琴相貌,又好似在说温雅琴的品行,左右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话。 “小叔,你……”温雅琴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连连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所以,家肯定是要分的。”李行驭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裳:“大嫂也可以死心了,从前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也别再耍什么花招。” 温雅琴转过身,步履匆匆往外而去,李行驭的话叫她羞愤的几乎昏厥过去,哪里还能站的住脚? 但出了明月院的门,她步伐又慢了下来,想起李行驭方才所说的话,李行驭说“从前的事情”,说明之前她做下那么多的事,李行驭都是知情的,但李行驭从来没有说过她半句。 李行驭对她明明就很特别,只是因为有了赵连娍,才会变成眼下这样。 分家? 不,她绝不同意! 赵连娍将她害成了如今这样,她要叫赵连娍后悔莫及! 赵连娍躺在床上听了一出好戏,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温雅琴狼狈的样子,但听语气就知道温雅琴肯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想想都觉得痛快。 其实,只要李行驭发疯的对象不是她,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翌日,晌午时,赵连娍靠在床头,教云蔓去看后面屋子里她后来酿的酒。 她受伤了,酒还是要继续酿的,酒坊已经开张了,生意不算特别好,但也不错了。 她不能动,得让云蔓她们动手酿起酒来。 “夫人,平南侯府的大夫人让人送了您爱吃的四喜丸子来,来的人说了,是大夫人亲手做的呢。” 云蓉提着食盒,喜滋滋的进了内间。 “母亲亲手做的?”赵连娍惊喜:“去叫小葫芦来,她也爱吃这个。” “诶,稚姑娘跟着奶娘在园子里呢,奴婢这便去。”云蓉答应一声,放下食盒快步去了。 赵连娍也不着急吃东西,又与云蔓说起酿这种酒的要点来,说了好一阵子,她都觉得有一会儿了,云蓉还没有回来。 她察觉不对,蹙眉对着云蔓道:“云蓉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你和云燕一起去园子里看看。” 话音落下,云蓉一脸焦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夫人,稚姑娘和奶娘不见了!” “小葫芦!”赵连娍脑中一阵眩晕,撑着身子要起来,却又倒了下去。 “夫人您别着急,咱们先问清楚。”云蔓忙扶着她,冲着云蓉道:“你慢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云蓉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禀报道:“奴婢跑遍了园子,还吩咐了不少人一起找,就是没有看到稚姑娘和奶娘的身影。” 第215章 到底不是亲生的 事关小葫芦,赵连娍焦急不已,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子,抬手拍自己额头。 云蔓忙拉住她:“夫人,您别着急,冷静一些,姑娘不会有事的。” 赵连娍推开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定下神来仔细思索。 “云蓉,你确定小葫芦没有出府?”她已经逐渐冷静下来,抬眸看云蓉。 云蓉道:“奶娘带稚姑娘出门的时候,是这么和奴婢说的。 平日里,奶娘也时常带稚姑娘去园子里玩,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叫云燕去门口问一下,小葫芦有没有出门。”赵连娍吩咐。 云蓉忙到门口转告了云燕。 赵连娍撑着身子:“替我起身。” 云蓉拿过衣裳,心中也焦急,嘀咕道:“这府里被国公爷的人守得跟铁桶似的,谁知道还能出这样的事?” 赵连娍闻言,心中一动:“他下朝了么?” 云蓉的话提醒了她,镇国公府不是别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极有可能是里头的人做的。 这里头,除了她和李行驭,还能有谁? 温雅琴,万氏。 不管万氏有没有参与,出这个手的人一定是温雅琴。 “国公爷还没有下朝呢。”云蓉看了看外头:“不过看时辰,如果宫里没有什么要事的话,国公爷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赵连娍扶着后腰下了床,走到窗边往外看:“云燕怎么还没回来?扶我去看看。” “夫人,云燕腿脚最快,你再稍微等一等。”云蔓扶着她:“身子要紧。” 赵连娍知道她说得对,但还是忍不住心焦,温雅琴恨她入骨,不知会对小葫芦做出什么事来。 好在云燕很快便回来了:“夫人,奴婢仔细问过门口的人了,他们并没有看到稚姑娘出门去。 而且,国公爷之前也吩咐过了,除了您和他自己,不让任何人带稚姑娘出去。” “这么说,稚姑娘还在府里?”云蓉不由看赵连娍。 赵连娍缓缓摇头:“不一定。” 小葫芦那么小的孩子,随便往哪里一藏都能带出去,何况温雅琴若是出门,守门的小厮根本不可能检查她的马车。 “大夫人今天出去了吗?”她问。 云燕摇头:“奴婢没有问。” “出去了。”云蓉道:“这个奴婢知道,奴婢去取早饭时,路上听他们说,今儿个大夫人亲自送峥少爷去书院的。” 赵连娍踉跄了一步,婢女们忙扶着她,她往后退了几步在软榻上坐下,一时心乱如麻,这么说,小葫芦很有可能已经被温雅琴带出镇国公府了。 “云燕,去宫里。”她抬手吩咐:“请国公爷回来。” 若人还在府内,她或许可以找出来,出了府,两眼一抹黑,她去哪找小葫芦去? 这事,得尽快找李行驭,他神通广大,应当能找出温雅琴的藏身之所。 “奴婢这便去。”云燕应了一声,迅速退了出去。 赵连娍扶着额头想了想:“云蔓,你派个腿脚快的,回平南侯府去,跟母亲要一队府兵,就说我铺子里搬东西临时要用人,记得别说漏了嘴。” 她不想母亲他们知道了跟着担心。 “是。” 云蔓应声去了。 赵连娍两手揉着太阳穴:“云蓉,你认不认得李宝峥所在的书院?” “正南书院。”云蓉想了想道:“奴婢没有去过,但听说在城南,还挺好找的,夫人要去吗?” 赵连娍放下手,瑞凤眸微眯,眸底闪着决绝的光:“温雅琴对小葫芦做什么,我就对她儿子做什么。” “对。”云蓉无比赞同:“夫人,等平南侯府的人来了,咱们就去正南书院,把峥少爷给绑了,看谁怕谁!” “你从来都是不怕事大。”云蔓进门来正好听到她的话,满脸不赞同,朝着赵连娍劝道:“夫人,您别信她。 奴婢跟着您过来这么久,国公爷对稚姑娘的疼爱,奴婢都看在眼里,国公爷不会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的。 而峥少爷,怎么说也是国公爷的侄子,他又没有父亲,夫人要是动了峥少爷,惹恼了国公爷,那该如何是好? 就算国公爷不生气,夹在中间,也叫他难做。” 她不像云蓉那么莽撞,是个细致周到的,遇到事情会思前想后,考虑周到。 赵连娍闻言,思索着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个办法就先放着。” 等到时候,实在救不出小葫芦,再用这一招也来得及。 云蔓见她答应了,顿时松了口气,她是真怕国公爷翻脸,到那时,别说是救出稚姑娘,只怕夫人自己都自身难保。 “夫人,国公爷回来了。”云燕先一步进了内间。 李行驭随后迈过门槛,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起身,腹中剧痛了一下,她扶着腰走向李行驭:“夫君,你回来了,小葫芦……”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李行驭揽过她,退到软榻处,扶着她坐下:“你不必太过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赵连娍见他淡定自若,心中越发焦急。 李行驭平日里看着疼爱小葫芦,其实也就那样了吧,眼下小葫芦出了事,她心中火急火燎的,李行驭却像个没事的人一般。 是不是亲生的,这就是能看出分别了。 李行驭靠在软榻上,依旧若无其事:“小葫芦只是个孩子罢了,对方绑小葫芦不是针对你,就是针对我,目的没有达到,对方不会轻易伤害小葫芦的。” “嗯。”赵连娍口中应了,眉眼间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是了。”李行驭翘起腿来。 赵连娍垂眸,避开他散漫的神情:“我觉得,寻常人进不了镇国公府,是咱们府内的人动的手。” 李行驭怔了片刻:“温雅琴?” “你觉得呢?”赵连娍看向他。 李行驭乌浓的眉目间有了点点戾气,沉寂片刻之后,他豁然起身。 “你去哪里?”赵连娍不由问。 “正南书院。”李行驭往外走。 “你去书院做什么?”赵连娍站起身来。 她想绑了李宝峥,要挟温雅琴放人,李行驭难不成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要去保护李宝峥? 第216章 胜过亲生 “温雅琴记仇。”李行驭回身缓缓道:“我去绑了李宝峥,她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赵连娍惊住了,李行驭为了小葫芦,要去绑了李宝峥? 李行驭真的喜爱小葫芦到这种地步吗? 当真是疯了! 她不禁为自己方才对李行驭的埋怨感到惭愧,李行驭对小葫芦早已胜过亲生。 一旁的云蔓和云蓉也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李行驭为了小葫芦,能做到这一步。 云燕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失落,主子对赵连娍母女的好,已经超出寻常太多了,主子自己大概还没有察觉到吧。 “怎么?”李行驭回身睨着她:“你要一起去?” “我要去。”赵连娍坚定的开口。 留在家中,她也难以安心,不如做点什么。 李行驭思量着道:“我先去接李宝峥回来,等他们查到温雅琴的行踪,我再带你一起过去。” “好。”赵连娍答应了。 李行驭走后没多久,外头便来人禀报,说外头有人给赵连娍送了信。 “奴婢去看看。”云燕自告奋勇。 “不,叫他进来。”赵连娍意识到,这件事情一定跟小葫芦有关。 她必须将门房的人叫到跟前很清楚。 “是。” 云燕自然照做。 门房的小厮很快便跟着云燕走了进来。 “小的拜见国公夫人。”那小斯低着头,手中拿着一封信,看都不敢看赵连娍一眼。 “是谁来的信?”赵连娍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封。 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信封,市面上到处都有,哪里都能买到,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小的不认得。”那小厮回道:“是个小乞丐,脏兮兮的小的没看清长相。 他把信交给小的,说是给二夫人的,转身就跑了。” “拿来看看。”赵连娍示意云蔓。 小乞丐自然是被买通的,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她抬手让小厮出去了。 云蔓取出信纸,双手奉到她跟前。 赵连娍接过来,上头字写的并不多,寥寥几句而已:“想要你女儿活命,就独自到会仙酒楼三楼来,若敢带旁人,你女儿必死无疑!” “这是不是温雅琴的笔迹?”赵连娍将信纸翻过来看了看。 这纸也是寻常的纸,并不是镇国公府用的名贵宣纸。 “奴婢看不出来。” 云蔓摇头。 云蓉气愤道:“大夫人真是胆大妄为。 夫人,平南侯府的人都来了,咱们这就带人去,把会仙酒楼包围了,不怕救不出稚姑娘来。” “不。”赵连娍摇头:“等国公爷回来一起去。” 温雅琴能做下这样的事,必然早有准备,她去了也没有把握救下小葫芦,或许还会给小葫芦带来危险。 李行驭去就不同了。 归根结底,温雅琴还是因为李行驭的拒绝而恼羞成怒,将满心的怨气撒在她身上,才会绑了小葫芦。 可能李行驭去了,只要几句好话,温雅琴也就回心转意了。 她担心小葫芦,但也没有失去理智,不会独自犯险,她是小葫芦的倚仗,她要是出了事,小葫芦只会更惨。 李宝峥跟着李行驭一起进了明月院。 李宝峥到这会儿还有些不敢置信:“二叔当真是带我出来耍的?” “自然。”李行驭推开了内间的门:“随我进来。” 李宝峥不疑有他,跟着他走了进去,看到屋内的赵连娍,他厌恶的瞥了一眼,便转开了头。 赵连娍看到他进来,便转而望向了李行驭,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她将手里的信递了上去:“门房的人送来的。” 李行驭接过来扫了一眼,周身有了戾气:“你没猜错,这是她的笔迹。” 赵连娍明白,他说的是温雅琴,李宝峥在这里,他自然不好明说。 “那我们去吧?”赵连娍与他商议。 “自然。”李行驭朝李宝峥招手:“峥儿,随我来,我带你去会仙酒楼用饭。” 会仙酒楼是帝京最好的酒楼之一。 李宝峥闻言,顿时两眼放光:“真的?” “走吧。”李行驭示意赵连娍。 李宝峥上前,牵住了他的手,得意的看了赵连娍一眼。昨天进宫,二叔抱着赵连娍上马车,都没有管他,他可记仇着呢。 这会儿李行驭牵着他,让赵连娍自己走,他立刻得意洋洋。 赵连娍见他这样得意,再想想小葫芦,心里不痛快极了。 她扶着腰,故意痛呼了一声。 李行驭回头看她。 “好痛……”赵连娍蹙眉,泪花在眼眶中摇摇欲坠。 李行驭松开李宝峥的手,转身回去抱起她:“峥儿,跟上。” 李宝峥见状,恨不得照着赵连娍的脸咬一口,但李行驭就在眼前,他不敢造次。 赵连娍两手抱着李行驭的脖子,从他肩头处探出脑袋,看后头跟着的李宝峥。 见李宝峥满是恨意的看过来,她故意对李宝峥露齿一笑。 眼看着李宝峥一双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她才转过目光。 其实,眼下不知小葫芦眼是什么情形,她根本笑不出来。她这么做,就是不想在小葫芦受煎熬的时候,温雅琴的儿子还过的这么舒坦。 “等会儿,到会仙酒楼门口,我先一个人进去。” 怕李宝峥听见,她贴在李行驭耳边,小声开口。 “嗯。” 怀中香软,耳畔温热,李行驭下颚线瞬间绷紧了,微微颔首:“你只管进去,我自有安排。” “好。”赵连娍一口应了,没有紧张,也没有怀疑。 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她对李行驭已经很信任了,总觉得只要李行驭在,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 马车快要到会仙酒楼时,李行驭随意寻了个借口,将李宝峥带下了马车。 赵连娍继续随着马车前行,直至会仙酒楼门口才下来。 “客官,来啦!” 伙计热情的迎上来:“您是在大堂,还是要雅间?” “朋友约我。”赵连娍顿了顿道。 “您的朋友是……”伙计笑着询问。 “她说在三楼。”赵连娍回他。 伙计看了看她身后:“哦,有。 三楼今日被一个夫人包了,她嘱咐说,请的客人只能一个人上去,您这……” 这后面跟的人也太多了,他也不知该放谁进去。 “夫人,让奴婢去吧。”云燕主动请缨。 “不。”赵连娍摇头:“我自己去。” 云燕身手好,从不会武功的温雅琴手中抢小葫芦,自然是有把握的。 但她不能保证温雅琴没有找别的帮手。 更何况,就算只有温雅琴一个人,也是极难对付的,云燕上去只会激怒温雅琴,从而导致温雅琴作出不理智的事情来,她不允许小葫芦受一点点伤害。 温雅琴的目标是她,只要她去,小葫芦的危险会少很多。 第217章 步步紧逼 “客官,这边请。” 伙计在前面带路,小心翼翼的邀她。 赵连娍扶着楼梯的扶手,缓步跟了上去。 她上去不久,李行驭便带着李宝峥进了会仙酒楼大堂。 李宝峥习惯性的往楼梯处走。 “峥儿,这边。”李行驭叫住他。 李宝峥回头,见李行驭站在桌边,有点不情愿:“二叔,我们不去雅间坐吗?” 他来会仙酒楼,就没有坐过大堂。 不入流的人才坐在大堂里用饭呢,他怎么能和这些人一起坐在大堂里? “过来。”李行驭语气不容置疑。 李宝峥不敢不从,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李行驭随意点了几个菜:“你在这用饭,我去有点事。” 李宝峥不知他为何如此,也不敢多问,乖乖点头答应了。 李行驭吩咐:“十四,你带几个人在这守着峥儿。” 十四会意:“是,主子放心。” 李行驭带着十三几人出会仙酒楼大门去了。 李宝峥见他走了,便起身要往外去。 “峥少爷要去哪?”十四拦在他跟前。 “滚开。”李宝峥推了他一下:“我要叫人去找我娘。” 李行驭不在,他便嚣张起来。 小叔如今偏心的很,今日忽然带他出来,你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尤其是赵连娍这个女人也在,这种时候,娘不在身边,他不能安心。 他要派人去找娘来。 十四示意手下。 “坐下。” 一个面相凶恶的手下上前来,揪住李宝峥的后领,将他拎回桌边。 “该死的东西!”李宝峥挣扎:“我要叫我二叔杀了你。” “我们奉主子之命守着你,你最好老实点。”那人板起脸来警告。 他生得凶恶,又存了吓唬的心思,李宝峥再蛮横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这会儿又无人撑腰,顿时有些被吓住了,不敢再吭声。 但菜上了桌子,他也没有动筷子。 他现在只想见到娘,向娘告状,让娘跟二叔说,把这几个人都杀了! 三楼,伙计将赵连娍引到门边:“夫人,那位夫人就在里面。” “有劳了。”赵连娍朝他点头:“你先下去吧。” “小的在楼梯口等着,您二位有什么吩咐,尽管喊小的。”那伙计点头哈腰的退下了。 赵连娍望着眼前紧闭的门,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叩门。 “谁?”温雅琴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是我。”赵连娍睁开眼睛,瑞凤眸清澈锐利,满是坚定。 “门没锁。”温雅琴再次开口。 赵连娍推开了门,朝屋内看去。听得出来,温雅琴的语气比平日尖锐多了,这大概才是温雅琴的真面目。 三楼是会仙酒楼最好的所在,里头布置自然是极为雅致的,一间房轻纱曼妙,桌椅都是上好的楠木,古琴、围棋还有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赵连娍警惕地站在原地。 “进来啊。”温雅琴挑开轻纱,露出一张带笑脸:“你不想看看你女儿吗?” “小葫芦!” 赵连娍一眼便看到坐在桌尾的小葫芦,下意识抬步走了进去。 温雅琴松开轻纱,遮住了赵连娍的视线,她语气带笑:“小野种,你的贱人娘来救你了。” “阿娘……” 小葫芦一下哭起来。 之前,害怕温雅琴打她,她忍没有哭,一直告诉自己,阿娘和爹爹一定会来救她的。 这会儿,一见到阿娘,她就忍不住委屈和害怕了。 “小葫芦,别怕,阿娘来了。”赵连娍穿过纱幔,快步上前。 “站住。”温雅琴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小葫芦脖颈上:“再往前走一步,你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她看着赵连娍,笑得有些癫狂。 赵连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停住脚步:“温雅琴,我知道你恨我,你恨的人也只是我而已。 小葫芦她只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我可以换她……” 她看着小葫芦脖子上那把锃亮的匕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想,要是小葫芦有个三长两短,她该如何是好? 上辈子的经历仿佛又回来了,那种害怕和无奈几乎叫她窒息,她的脸色因为惶恐而一片煞白。 “她是无辜,但她能让你痛!”温雅琴看她惊恐,忽然笑起来,她得意又痛快:“赵连娍,你勾着小叔与我决裂,不是一直很得意吗?你也有今日?” 赵连娍进门这么久了,今日她终于占上风了。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赵连娍许诺道:“只要你放了小葫芦,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什么都可以答应我?”温雅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忽然呵斥她:“跪下!” 小葫芦被她吓了一跳,哭着唤:“阿娘……” “闭嘴!”温雅琴呵斥她。 “小葫芦,不哭,阿娘在。”赵连娍生怕小葫芦的哭声惹恼了温雅琴,柔声宽慰小葫芦。 小葫芦不敢哭出声,眼泪无声的往下滚,努力忍住啜泣,她现在既害怕温雅琴,又担心阿娘。 她虽然小,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温雅琴用她作为威胁,在欺负阿娘。 呜呜……爹爹呢?爹爹去哪里了?为什么让阿娘一个人来被欺负呀…… 她眼含泪光,左右看了看,一时失望极了。 “你闭嘴。”温雅琴抬起匕首指着她:“我叫你跪下。” 赵连娍看她状若疯癫,担心激怒她反而对小葫芦不好,没有过多的犹豫,她屈膝跪了下来。 温雅琴解气得很,笑出声来:“说,你是贱人,全帝京最不要脸的女人,未婚先育,根本配不上李行驭!” “我可以与他和离。”赵连娍抬眸直视她,语气平静。 “和离?”温雅琴抬起头笑了笑:“你想得美!” “你到底要如何?”赵连娍忍气吞声地问。 温雅琴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你先起来。” 赵连娍扶着椅子,站起身来,她身上本就没有恢复,小腹部又疼起来。 但此刻,她一心扑在小葫芦身上,倒也不觉得有多疼。 “退出去。”温雅琴又用匕首指着她。 赵连娍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依言而行,小葫芦还在温雅琴手中,她不放心出去。 温雅琴一把将小葫芦从桌上拉了下来,继续用匕首抵着她,威胁赵连娍:“我叫你退出去!” “你别伤害她,我现在就出去。”赵连娍缓步往后退。 叫她意外的是,温雅琴控制着小葫芦,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看样子竟然也打算跟着她出来。 她猜,李行驭应当就在外面,只要温雅琴踏出这道门,小葫芦应当就有救了! 第218章 抱进怀中 赵连娍一步一步退出了雅间。 温雅琴推着小葫芦跟上来,步步紧逼:“继续退。” 赵连娍盯着她继续往后退,一直到栏杆边,退无可退:“没有路了。” 温雅琴将小葫芦一把拉到栏杆边,冷眼看着赵连娍,冷笑着扬声道:“怎么没有路了?你可以跳下去啊。” 此刻,赵连娍终于明白了温雅琴叫她出来的意图,原来,温雅琴想拿小葫芦逼着她从三楼跳下去。 她回头往下看了看,这么高的地方,要真是跳下去,就算不死恐怕也就只能剩下半条命。 “原本,小叔保护我和峥二,孝顺婆母,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雅琴眼中闪过怀念的光,继而化为仇恨:“可从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小叔原本对我那么好,对峥儿那么疼爱,后来都换成了对你好,对你生的这个小野种疼爱! 凭什么?赵连娍我问你,你凭什么得到这一切,坐享其成?” 每每看到李行驭对赵连娍的诸多宠爱与纵容,她嫉恨的犹如心里烧着一团火一般! 今日,她就要解决了赵连娍,永绝后患! 赵连娍蹙眉,冷眼望着她:“他并不喜爱我,只是拿我当替身罢了。 就算是我死了,他也不会与你在一起,因为你一点也不像他爱的人。” 如果,温雅琴有一点点像“阿年”,以李行驭那不顾一切的德行,恐怕早就将温雅琴收入房中了。 “他是不是与我在一起,不需要你来操心。”温雅琴抬起下巴,目露凶光:“今日,你和这个小野种只能活一个。 是你跳下去,还是我割了她的脖子,你自己选!” 她死死地盯着赵连娍,逼迫赵连娍作出选择。 赵连娍没有开口,她心中焦急,李行驭不是说“自有安排”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娘!” 下面,忽然传来李宝峥的声音。 温雅琴吃了一惊,忙低头往下看。 赵连娍也顺着声音看下去。 一楼大堂内,十四与四五个手下站在李宝峥周围,手中长剑出鞘,十四的剑尖直指李宝峥的后脑勺。 食客们一瞧是武德司的人,顿时吓得蜂拥而出,热热闹闹的大堂不过片刻便再无一个闲杂人等。 掌柜的和活计吓得躲进了柜台内,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武德司的人办事,周围向来是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的。 偏偏李宝峥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仰头看着三楼的温雅琴,一脸惊喜:“娘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吃东西怎么不带我?我方才还准备派人回去找你的。” “峥儿,你怎么在这里?谁带你来的?”温雅琴看阵仗,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十四带的头,不用想也知道,将李宝峥带到这里一定是李行驭的意思,这世上除了李行驭没有人能用得动十四。 尽管想到了这个,她还是不肯相信。李宝峥如今是镇国公府唯一的香火,而且,李宝峥的父亲是为了救李行驭而死,所以一直以来李行驭对他们母子特别包容。 李行驭怎么可能这样对待李宝峥?别的不说,至少这是他的亲侄子啊! “二叔带我来的。”李宝峥仰着脖子回她,又生气地道:“娘,二叔的这几个人不让我走,你快去找二叔,告诉他来把这些人都处置了!” “不,不可能。”温雅琴几欲崩溃,喃喃自语。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有想过李行驭会绑了李宝峥来救小葫芦。 早知道,她就该找个地方将不送李宝峥藏起来,不送李宝峥去书院。 赵连娍瞧见李行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温雅琴身后,腰间佩剑,神色肃杀。 她看了一眼,胆寒了一下。李行驭周身的戾气怕人的紧。 李行驭侧过脸,向下扫了一眼。 十四早已预备好,见状抬手揪住李宝峥鬓角扯了一下。 “啊,好痛!” 李宝峥毫无防备,惨叫了一声。 本就心神不宁的温雅琴吃了一惊,靠在栏杆上几乎探出半个身子:“峥儿!” 但在如此情形下,她还是没有放开小葫芦,甚至手中下意识用了力气,锋利的匕首在小葫芦细嫩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 “阿娘……呜呜呜……痛……” 小葫芦疼的大哭起来。 温雅琴正要低头查看,便间眼前亮光一闪,她右臂手肘处一阵凉飕飕的,眼角余光看见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迷茫地看过去,便看到半只断开的手臂,手里还握着那把锃亮的匕首。 她回头,看见了手持长剑的李行驭,鲜血顺着剑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李行驭神色冰冷,眸底皆是嗜血之色,宛如地狱修罗。 赵连娍见温雅琴没了利器,猛地冲过去撞开温雅琴,一把将小葫芦抱进怀中,连连后退。 “啊——” 温雅琴手臂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尖叫了一声,脑子这才转过弯来,原来那手臂是她的!李行驭竟然动手砍了她的手臂! 她身心皆受巨创,一时承受不住,眼睛一翻便软软的倒了下去,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地面很快被染红了。 李行驭垂眸看了一眼,从她身上跨了过去:“抬回去。” 丢下三个字,他便去查看小葫芦的情形了。 小葫芦显然被吓得不轻,抱着赵连娍不肯松开,一直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委屈极了。 无论两人怎么哄她都不理。 “先下去。”李行驭搂着她们娘俩,顺着楼梯往下走。 赵连娍哄了小葫芦一路,终于,在上了马车之后,小葫芦肯松开她,给她查看伤口了。 “还好,只是浅浅的割伤,没有大碍。” 赵连娍替小葫芦擦去血迹,李行驭取了创伤药,仔细给小葫芦抹上了。 “咦,阿娘,我不疼了。” 小葫芦湿漉漉的长睫耷拉着,黑眸清澈的宛如水洗过一般。 “不疼就好。”赵连娍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都哭成小花猫了。” 小葫芦惊魂未定,乖乖依在她怀中。 赵连娍见她平静下来,才问她:“小葫芦,告诉阿娘,你是怎么被带出来的?” 小葫芦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有些惊恐地道:“我和奶娘摘花花,有个人拿棒子打了奶娘。 奶娘……奶娘倒在地上……阿娘,奶娘是不是死了?” 她害怕极了,眼底又蓄起泪花。 “不会的。”赵连娍搂着她宽慰:“奶娘只是昏厥而已,会醒的。” “真的?”小葫芦一脸天真地望着她。 “真的。后来大伯母就接了你吗?”赵连娍又问她。 “不是。”小葫芦摇头:“一个好凶的嬷嬷绑我,还打我骂我,堵住我的嘴不让我哭,就进了马车……” 她回答的断断续续的,过程还算清晰,说着伸出双手,将手腕上绳子绑住的痕迹给赵连娍看。 赵连娍看着那红痕,心好像被针密密扎着一般,她扭头看向李行驭:“温雅琴做下这样的事,夫君打算如何处置?” 这么久以来,李行驭对温雅琴的包容,她都看在眼里。不出意外的话,温雅琴这次大概是断一条手臂,就不会有其他的事了。 如果是之前的那些事,她可以不计较,就此作罢。因为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有过上辈子的经历,她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了,也不是那么计较。 但除了小葫芦。 小葫芦和平南侯府的亲人是她最后的底线。 她不可能继续和温雅琴同处在一个屋檐下,让小葫芦处在危险之中,如果李行驭此番还不处置温雅琴,那她就带着小葫芦回平南侯府住。 第219章 疼你还来不及呢 “我已经断了她一臂。”李行驭抬眸看她,意味明确。 他不想再另外处置温雅琴。 赵连娍默了默,纤长的眼睫覆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想要我的命。” 的确,在李行驭看来,断温雅琴一臂已经是很重的惩戒了。 她最初也没有想到,李行驭会对温雅琴下这样的狠手。 但此刻冷静下来,她便觉得只是断温雅琴一条手臂,远远不够! 温雅琴绑架了她的小葫芦,想要她或者要小葫芦的命,倘若今日她输了,真从三楼跳下去,温雅琴也不见得就会放过小葫芦。 凭什么温雅琴断了一条手臂,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而且,发生了这样的事,温雅琴对她的仇恨只会变本加厉,再住在同一屋檐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行驭懒散地靠在马车壁上,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她:“你想要她的命?” “没有。”赵连娍沉默了片刻,搂过小葫芦:“我带孩子回平南侯府住。” 小葫芦也看出阿娘和爹爹的情形不对,乖巧的依偎在赵连娍怀中,看着李行驭。 李行驭乌浓的眉眼便笼上了阴翳。 赵连娍一反平日的乖顺,垂着眸子一言不发,显然不打算改变主意。 李行驭盯着她看了片刻。 “爹爹……”小葫芦怯怯地唤了一声。 李行驭眼神落到小葫芦雪白粉嫩的小脸上,眸色瞬间柔和下来,大掌落在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抚了抚,扬声问:“十四,大夫人如何了?” “主子,大夫人止住了血,已经让人先行送回府了。”十四在外头回道。 李行驭又看赵连娍。 赵连娍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已经断了手臂,做不了什么了。”李行驭手扶着膝盖,倾过身偏头看她。 赵连娍往后让了让,没有说话。 “你如今脾气见长了。”李行驭往后靠了靠,睨着她。 “手臂断了又不是死了。”赵连娍硬着头皮赌气道:“她手底下也不是没人可用,我只是不想小葫芦再陷入危险之中,我有什么错?” “总要等她养好伤。”李行驭皱眉。 “我也没说什么。”赵连娍搂紧小葫芦,转开目光:“我只想带孩子回平南侯府住一阵子。” 李行驭沉寂了片刻,吩咐道:“十四,你派人将大夫人送去菩提庵,将她跟前伺候的人一并带过去,另外买一个医女去伺候,让她在那里好生静养。” 赵连娍诧异地看了李行驭一眼,李行驭竟然愿意将温雅琴送到庵中去?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是,属下这就安排。”十四应了。 李行驭目光转了回来,看向赵连娍:“满意了?” 赵连娍垂眸躲开他的目光,小声问他:“你送走她,李宝峥怎么办?你怎么和你母亲交代?” “你不必管。”李行驭望着前方道:“只是,这般就不能分家了。” 温雅琴去了庵中,镇国公府只余下他们夫妇,李宝峥还是个孩子,自然不能顶了镇国公府的门庭。 这个时候再提分家,就有点太不像话了。 “好。” 这一回,赵连娍答应的干脆。 她思量着,温雅琴不在府中了,万氏一直守在自己的院子里并不出来,应当没有太大的危险。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万氏也还是要提防着的。 “爹爹。”小葫芦又唤了一声。 “嗯?”李行驭拉过她的小手,唇角噙着笑意,摸摸她的小脸:“怎么了?” “阿娘。”小葫芦又回头看赵连娍。 赵连娍也露出笑意:“嗯。” 小葫芦牵起她的手,和李行驭的手放在一起,软糯糯地问他们:“你们不生气了吧?” 她左右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有些不安。 李行驭握住赵连娍绵白的手捏了捏,似笑非笑地扫了赵连娍一眼:“没有生气,爹爹疼你阿娘还来不及呢。” 赵连娍恨不得一把甩开他,但看到小葫芦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让小葫芦伤心,只好抿唇笑了笑。 李行驭这个狗东西,就会见缝插针的占便宜。 小葫芦见他们都笑了,顿时也笑起来,踮起脚尖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乌溜溜的眸子转了转,奶声奶气地问:“爹爹,我们现在是不是路过集市了呀?” “正是呢。”李行驭看破她的心思,伸手抱过她,挑开了窗口的帘子,带着她往外看:“何止是路过集市,前面就到八珍馆了呢。” 八珍馆是专卖糖果点心的铺子,口味在帝京城是拔尖的,李行驭有时候回家路过真处,都会给小葫芦带些时兴的糕点、糖果。 小葫芦探头看了看,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李行驭见她有趣,忍着笑继续逗她:“八珍馆好像有糖卖。” “不能吃糖。”小葫芦仰起小脸告诫他。 “嗯,不能吃糖。”李行驭笑着应她。 小葫芦扭头看了看赵连娍的脸色,小声道:“阿娘说,吃了糖牙齿会疼。” “什么我说的?”赵连娍好笑道:“上次是谁夜里牙齿疼的哭,一夜没睡觉?” 小葫芦闻言耷拉下小脑袋,但还有些不服气:“我都好久没有牙齿痛了……” “你忘了大夫怎么说的了?”赵连娍问她。 小葫芦躲在李行驭怀中又看了她一眼,口中小声辩驳:“大夫他说,要少吃,没有说不许我吃……” “强词夺理。”赵连娍冷下脸来。 “停车。”李行驭忽然吩咐。 马车停了下来,李行驭抱着小葫芦起身。 “你别给她买糖吃,说了她牙齿会痛。”赵连娍蹙眉,忍不住伸手拉住他手臂。 “少吃点没事。”李行驭执意往外走。 赵连娍气不过:“下回她牙疼你来哄。” “行,我哄。”李行驭笑了,抱着小葫芦下马车去了。 赵连娍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生闷气。 片刻后,李行驭便抱着小葫芦回来了。 赵连娍扭过脸不看他们。 “阿娘。” 小葫芦贴过去甜甜的唤她。 赵连娍瞪了她一眼。 小葫芦立刻将手里的糖葫芦送了过去:“阿娘,给你吃。” 她黑黝黝的眸子亮晶晶的,清澈澄明,直望进人心里,有些心虚,又有些讨好,就那么举着糖葫芦对着她。 赵连娍只看了她一眼,就心软了,接过了那支糖葫芦。 “糖葫芦是爹爹给阿娘买的。”小葫芦摊开手心,将手心里的糖给她看:“阿娘,我只吃这一小颗,吃完了我就用齿刷子,把牙齿刷干净,可以吗?” 她小心的,满怀期待地看着赵连娍。 “吃吧吃吧。”赵连娍见她如此乖巧,一时心都要化了,哪里舍得叫她失望。 “谢谢阿娘。”小葫芦欢喜起来,将糖放进口中,回头看李行驭,大大的瑞凤眼弯成了小月牙。 李行驭看她开怀,也愉悦地勾起唇角。 马车尚未到镇国公府,便被人拦住了:“国公爷,陛下请您即刻进宫,有要事相商。” 来人嗓音尖细,显然是宫里的内监。 李行驭挑开帘子看了一眼:“你先回去复命,我等等便到。” “是。” 那内监快快的去了。 李行驭陪着赵连娍母女到镇国公府门口,才下马车策马进宫去了。 赵连娍牵着小葫芦,还未来得及进明月院,便被万氏跟前的素嬷嬷拦住了去路。 “二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素嬷嬷说着话,悄悄地打量赵连娍的脸色。 第220章 请您老人家好自为之 “奶娘找到了吗?”赵连娍询问云蔓。 “云燕。”云蔓回头找云燕。 云燕上前道:“夫人,奶娘被人敲晕了,藏在花丛中,醒来之后自己回了院子,身子没有大碍,就是有点头晕。” “给她拿点银子,再拿点补品。”赵连娍吩咐了一句,蹲下身平视着小葫芦:“乖宝,阿娘有事,你先和蔓姨回院子去,奶娘也在,我让燕姨跟着你,保护你,好不好?” 才经历了这样的事,小葫芦肯定是害怕的,但万氏那边,她不能不去。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她必须要去与万氏说清楚,否则只怕后患无穷。 小葫芦有点不情愿,但看自家阿娘郑重其事的模样,也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小声道:“那阿娘要早点回来。” “好。”赵连娍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这个给你吃,你吃完了,阿娘也就回来了。” “真的?”小葫芦漆黑的眸子一下亮了。 她都没想过阿娘会把糖葫芦给她吃,这可真是惊喜呀。她的欢喜都写在脸上。 “阿娘还能骗你么?”赵连娍抚了抚她头顶:“就在院子里待着,别出来。 云燕,记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奴婢可以守着姑娘。”云燕有点担心:“那夫人呢?” 主子派她是保护赵连娍的,当然小葫芦也要保护,可赵连娍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只怕是但不起。 “母亲是讲理的人,我不会有事的。”赵连娍拍了拍她肩:“帮我保护好小葫芦。” “是。”云燕应了。 “夫人,有云燕保护姑娘,奴婢还是跟你去吧。”云蔓不放心赵连娍,看着她开口。 “好。”赵连娍点头,看向素嬷嬷。 素嬷嬷抬手:“二夫人,请。”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再看看今日温雅琴的下场,她已经知道赵连娍在李行驭心中是有一定的份量的了,言行间姿态谦卑得很,再没有了从前的傲慢。 “有劳。”赵连娍跟了上去。 进了屋子,她朝上首福了福:“儿媳见过母亲。” 万氏手中捻着一串念珠,穿戴整齐,端坐在主位上,半阖着眼睛,显然早已静候多时了。 赵连娍看她脸上并没有多少病态,思量着昨日在宫里,万氏的昏厥是不是只是不想分家的借口?拖延时间的幌子? “你来了。”万氏睁开眼,她脸色有些暗沉,双眸却很有神。 “母亲找我有事?”赵连娍抬眼,瑞凤眸波光潋滟,莹白的小脸光彩照人。 她只是随意站着,周身却似乎带着光,照亮了整个屋子,“蓬荜生辉”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万氏移开了目光,脸色更难看了:“今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让你大嫂去庵里,是你的主意?” 美色误人! 之前,一直以为李行驭是个意志坚定不好女色的,却不想一个赵连娍就将他迷成这般! 赵连娍确实有本钱,但李行驭何至于此?这大夏难道找不出几个和赵连娍旗鼓相当的? “是夫君的安排。”赵连娍垂眸,实话回道。 “这件事,是你大嫂的错。”万氏缓缓道:“她手臂断了,人成了个残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峥儿毕竟还小,你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尽管赵连娍说了,那说李行驭的安排,她还是固执的认为,一切都是赵连娍的意思。 赵连娍皱眉反问:“我说,那是夫君的安排。 母亲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看不出来,万氏还是个会装聋作哑的。 “你这是什么语气?”万氏很不满,忍着没有发作:“我的意思是,二郎他宠爱你,你替你大嫂求个情,都是一家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我没有母亲这样大度。”赵连娍笑了笑:“再说,夫君是什么样的性子,母亲想必比我清楚,我的话夫君不会听的。” “赵连娍。”万氏沉下脸来:“你从嫁进门,我不曾为难过你,你与你大嫂斗法,我也不曾偏向过谁。 就连这次你们闹着要分家的事,我也没有打算怪你。 平南侯府怎么也是大户人家,你虽然是庶出,我听闻你爹娘一向是拿你当亲生的一般栽培,你也该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 “倘若是我绑架了李宝峥,母亲也会如此大度吗?”赵连娍直视她,含笑问了一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万氏也有几分恼了:“我是拿你当自家人,才和你商量。 既然你不识相,那我就以长辈的身份命令你,必须留下你大嫂在家中。” 她原本不打算掺合这些事,但现在事情闹的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温雅琴这个儿媳妇,她看着还算顺眼,要紧的是李宝峥,那是李家唯一的香火,温雅琴是李宝峥的亲娘,必须留下来陪伴李宝峥,保护李宝峥。 “母亲,你错了。”赵连娍提起裙摆缓缓走到一侧,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 “你说什么?”万氏大为震惊。 赵连娍竟然敢用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眼里还有没有孝道了? “我说母亲错了。”赵连娍自如的将手臂搁在桌上,斜过身子看着万氏,从容不迫地开口:“现在,夫君向着我。 今日,我不过提了一句想回平南侯府小住,夫君便安排大嫂去庵里了。 我觉得,母亲是聪明人,应该能看清楚形势。 眼下,我们还愿不愿意留在镇国公府,都是我说了算。 母亲还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是不是不够聪明?” 她姿态随意,言语间已经与万氏平起平坐了。 温雅琴肯定是不能留下来的,否则以后定然会闹出新的幺蛾子。 但万氏也不好对付。 不过,她早看出来李行驭和万氏之间并不亲密,她正好可以利用这层关系,说出这番话诓骗万氏。左右这两人之间貌合神离,万氏肯定不会主动询问李行驭的,毕竟从表面看起来,李行驭确实是处处向着她的。 素嬷嬷在一旁惊呆了,二夫人这样也太有气势了,像国公爷一样有些吓人的,看得她心直跳。 直到察觉万氏看过来,她才回过神,战战兢兢开口道:“二夫人,老夫人是您的婆母,您该孝顺着些。” 婆母可是长辈,是这家里辈分最大的人,别说这样的大户人家该守规矩了,就是小门小户的儿媳妇也不敢如此忤逆婆母啊!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只是婆母,又不是我母亲。”赵连娍站起身,整理着袖子:“婆母养的是自己的儿子,又不曾养育我,我孝顺是情分,不孝顺是本分。 还请您老人家好自为之。” 她说罢了,也不等万氏再开口,便径直扬长而去。 万氏指着她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 “老夫人,您的身子不能生气。”素嬷嬷忙上前又是拍又是揉的。 好半晌,万氏才缓过神来,她再没有了从前的平和,满面怒意地吩咐道:“叫人去明月院门口盯着,李行驭一回来,立刻叫他到我这里来!” 第221章 根本不是亲生的 赵连娍一路回明月院,步伐沉重,浑身疲乏得很,小腹阵阵酸痛,今日一直处在紧张之中,她顾及不了其他的。 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伤还没痊愈。 回了屋子,奶娘和云燕正陪着小葫芦玩耍。 赵连娍上前看了奶娘的情形,又宽慰安抚了小葫芦一番,便上床歇着了。 躺下之后,身上酸痛更甚。 若是循着医嘱,她今日还该在床上歇着,不过小葫芦平安无事,她辛苦一点也值得。 李行驭直至半夜才归来,尚未踏进明月院,边上便走出来一个婢女。 “奴婢拜见国公爷。” 李行驭停住步伐,侧眸看过去:“母亲派你来的?” 这婢女他认得,是定意院的。 “是。”那婢女不敢抬头看他:“老夫人吩咐奴婢在这里等着国公爷,请国公爷回来之后,便去定意院一趟,老夫人有要紧的事找国公爷。” “很晚了,母亲应当睡下了,明日清晨我过去。”李行驭利落的回绝了,抬步便走。 “国公爷!” 那婢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国公爷,今日您不在家,国公夫人忤逆了老夫人。 老夫人气得不轻,特意叮嘱奴婢,无论国公爷什么时候回来,都要去一趟。” 这是素嬷嬷教她的话,若是请不到李行驭,她回了定意院肯定没好果子吃。 李行驭皱了皱眉,看了看明月院内,最终还是转身往定意院去了。 * 万氏叫赵连娍好一通气,郁结于心,这个时候自然是睡不着的。 她靠在床头,脸色难看。 素嬷嬷端着盏参茶,在床前苦苦相劝:“老夫人,时候不早了,国公爷还没有回来,定然是有要紧的事,被绊住脚了,今晚或许就不会回来了。 您不如先睡,等明日清晨……” “从娶了赵连娍,他什么时候彻夜不归过?”万氏扫了她一眼。 素嬷嬷无言以对,顿了顿才道:“那您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奴婢说了您别生气,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没有什么比身子更要紧的。” “我何尝不知?”万氏道:“只是那庶女欺人太甚,从她进门,我又何曾与她计较过?她今日倒是与我摆起谱了。” 她就算是泥捏的,也不能忍。 素嬷嬷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道:“到底是庶女。” 这天底下哪有女子敢这么忤逆婆母的?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母亲。” 李行驭迈进了屋子。 “你可算回来了。”万氏看向他,坐起了身子。 “这么晚了,母亲还在等我,是有要事?” 李行驭询问。 他并没有上前看万氏的情形,站得远远的,语气不咸不淡,远没有儿子对母亲该有的亲昵。 “你过来一点。”万氏招手:“母亲还能吃了你不成?” 李行驭依言上前:“母亲有什么吩咐?” 万氏抬起头打量了他片刻,才开口:“二郎,你长到这么大,母亲没有求过你什么,今日母亲想求你两件事。” 李行驭语气依旧不咸不淡的:“母亲请吩咐。” “一是你大嫂绝不能离开镇国公府。”万氏也不兜圈子,径直说出自己的要求:“二是休了赵连娍,让她带着她的孩子离开镇国公府。” 她生怕李行驭不答应,紧跟着许诺道:“等赵连娍走了,母亲可以给你说一门亲,保证是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还是黄花闺女,且容貌绝不会比赵连娍差。” 李行驭不就看中赵连娍那张脸么?那么绝色的人确实少见,但也不见得就没有。 素嬷嬷悄悄看李行驭,不知道李行驭会不会答应? 李行驭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母亲说笑了。” “我没有和你说笑。”万氏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李行驭是个干脆利落的,如果愿意,他会立刻答应。 这般说辞,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已经是不肯答应,而且是这两桩事一桩都不肯答应。 那肯定不行。 “母亲年纪大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要操心了。”李行驭退回去,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姿态闲适随意:“我会处置好的。” “二郎。”万氏不甘心:“你父亲我可以不提,大郎可是为救你丢了命,你大嫂是他的遗孀,峥儿是你大哥唯一的孩子,你当真要如此无情?” 李行驭不紧不慢道:“母亲知道我的脾气,我对大嫂已经够包容了,若是换个人,以她的诸多作为,恐怕早已死好几次了。” “你不看你兄长,也该看看峥哥儿。”万氏语气里已经有了气恼。 她多年不动怒,却在几个时辰内,被气得两次动怒。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赵连娍和李行驭是十分相配的,至少在惹恼她这方面,这两人不相上下! “大嫂太过宠峥儿。”李行驭缓缓道:“后面,我会接管峥儿,安排人好生教导他。” “你一个叔父,能代替他的亲娘吗?”万氏质问。 李行驭依旧慢条斯理:“母亲,那样的生母不要也罢,峥儿长大了,会明白我的用心。” “你决议如此?”万氏失望且愤怒地盯着他。 李行驭颔首:“是。” 万氏抓过一旁的茶盏,朝他砸过去:“你这个白眼狼!” 李行驭掸了掸衣摆处溅上水渍的,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母亲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你根本不是我的二郎!”万氏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句。 素嬷嬷闻言大吃一惊:“老夫人……” 将要出屋子的李行驭闻声回头,脸色分毫未变,语气却带上了凛冽之意:“母亲说什么?” 万氏气急:“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吗? 我的二郎,从小乖巧善良,连杀鸡都不敢看。他不是你这样杀人不眨眼、做人毫不讲感情的狼崽子!” 李行驭回过身,走上前几步,偏头打量着她,眸色阴晴不定。 “老夫人……”素嬷嬷心中害怕,还是上前护在了万氏跟前,向李行驭求情:“国公爷,您有话好好说。” “素嬷嬷,你让开。”万氏推她:“我就不信,他能杀了我!” “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知道母亲一直知道我并非是您亲生。”李行驭忽然开口。 万氏僵在那里,李行驭竟然知道吗?他来的时候并不大,每天也不说话,只会坐着发呆,太医说他头脑不好了,她还以为李行驭什么也不记得。 是老镇国公一点一点将李行驭带起来的。 李行驭不是她亲生的,她本就不喜欢,更何况李行驭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成日在战场上打打杀杀,她就更不喜欢了。 如今与李行驭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只不过是迫不得已,她跟李行驭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谁让镇国公府的两个成年男丁都为了救李行驭死了呢? 第222章 吻醒 “但正如母亲现在所做的。”李行驭不疾不徐道:“眼下,是镇国公府和母亲需要我。 而我留下,只为报恩。” “失去镇国公之子的身份,你以为你还能在如今的位置坐稳?”万氏忍不住反问。 “母亲以为,我能坐稳如今的位置,靠的是身份?”李行驭扯起唇角,玩味地笑了笑。 万氏说不出话来,李行驭在朝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进宫都可以佩剑,皇帝有时候都要听他的意思行事,他靠的自然不是镇国公之子的身份,而是皇帝的宠信。 皇帝的宠信从何而来? 当然是李行驭给皇帝当刀,杀出来的。这么多年,朝中多少忠臣良将死在李行驭的剑下? 就算没有镇国公之子的身份,以李行驭如今的势力,照样在大夏朝堂上称王称霸。 想到这里,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母亲若是觉得,镇国公府用不上我了,大可将此事昭告天下,我会带妻女离开。”李行驭转身往外走:“否则,母亲就不要插手我的决定。” 万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扶着床边的阑干又大口喘息起来:“该死!他真该死啊!” “老夫人,您别生气啊。”素嬷嬷忙上前给她顺气。 万氏捏着帕子哭起来:“你看看,老国公爷当初带了个什么样的狼崽子回来……” 素嬷嬷宽慰她许久,见她情绪稳定了才敢问:“老夫人今日说的,都是真的?” 她是万氏的陪嫁,万氏待她极好,在嫁给老国公爷之后便放她出去婚嫁,她给夫家生了几个孩子之后,才又回来伺候的。 她回来的时候,李行驭都已经七八岁了。 之前她也察觉到,万氏对李行驭不是很喜爱,也曾听过一句半句的流言蜚语,心里有些猜测。 但真听万氏说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没错。”万氏眼睛红肿,靠在床头:“那时候我随军去边关,二郎顽皮,跟着几个大孩子跑出去玩,两边忽然打起来了,他太小跑得太慢了,被流箭射中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那国公爷……是怎么来的?”素嬷嬷小心探问。 “那时候,我失了二郎,每日郁郁寡欢,老国公爷就把他抱回来了。”万氏擦擦眼泪道:“我原本也不愿意,老国公爷却执意养他。 他不哭也不闹,就会发呆,也不吵我,我索性就随老国公爷了。 老国公爷出事之后,我整理他的遗物,发现了一封给我的信,信里叮嘱我,不可将二郎的身世说出去,要我终身拿二郎当亲生。 我那时无依无靠,只能照做,不然我带着他们孤儿寡母,怎么在帝京立足? 素嬷嬷,那个狼崽子如何能与我的二郎相比较?” “老国公爷豁出命去保护,又留信叮嘱,如此重视国公爷,只怕国公爷的身世不简单?”素嬷嬷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不知道,老国公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恐怕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万氏摇了摇头,说着泪如雨下:“素嬷嬷,你说我为何这样命苦,丈夫、两个儿子都离我而去,如今那个狼崽子还这样对待我……” 素嬷嬷想了想,只能往好处劝:“老夫人,国公爷他有主张,您别管他了,他会孝敬您的。” “我不能让他这么下去。”万氏摇头拒绝:“镇国公府还姓李,他顶了这个名头,就该为李家唯一的香火着想。” “老夫人。”素嬷嬷劝道:“国公爷他手段非凡,这帝京城,只怕没有人是对手。” 她是在提醒万氏,你不是李行驭的对手,还是不要动手了。 万氏半句也听不进去:“不,我自然有主意。” * 卧房内,燃着一支蜡烛,随着李行驭的踏入,火光轻轻晃动,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鸢尾花香,他轻轻嗅了嗅。 睡在踏板上的云蓉听闻动静,忙起身行礼。 李行驭摆手示意她下去。 云蓉低头退了出去。 李行驭抬手挑开了床幔,赵连娍抱着被子,半张莹润的小脸埋在衾被内,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新月眉,长长的眼睫又卷又翘,卸下防备后的她,睡颜与小葫芦相似极了,乖恬得很,叫人忍不住想摸一摸,亲一亲。 李行驭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唔……” 睡梦中唇被吻住,赵连娍不客气的一把推开他,转过脸去。 李行驭失笑,踢了鞋上了床,又凑过去吻她。 赵连娍再如何困倦,被他连着亲了三四回,也醒过来了。 “夫君,你回来了。” 她清醒过来,语调带着浓浓的困倦。 “你睡得倒是香甜。”李行驭在她身侧躺下,伸手揽过她。 赵连娍疲惫极了,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口,眼皮几乎掀不开,这不是废话么?半夜三更能睡的不香吗? 李行驭就是有病,每逢半夜回来都要将她闹醒。 她扭过脸,后脑勺对着李行驭,又要睡过去。 “赵连娍,不许睡。”李行驭晃了晃她脑袋。 赵连娍不耐烦的动了动,又不敢骂他,只能忍着。 “我说不许睡。”李行驭又揉她脑袋。 “我没有睡。”赵连娍嗓音闷闷的。 李行驭满意了,笑起来:“陪我说会话。” “夫君想说什么?”赵连娍打起精神来问了一句。 “你转过来。”李行驭又拨弄她脑袋。 赵连娍深吸了一口气,依着他转过身,窝进他怀中。李行驭怀抱温暖,身上的气息也好闻,其实还挺挺舒适的。 但他可是李行驭! 赵连娍不许自己多想。 李行驭低头,脸埋在她发丝间深吸了一口,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 “随便说点什么。”他抬头,下巴蹭了蹭赵连娍的发顶。 赵连娍已然彻底清醒过来了,不过也没什么话和他说,随意问:“夫君去宫里忙什么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娘子这么问,是挂念我了?”李行驭抬手捏着她下巴,含笑看着她。 赵连娍真想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不是他说要说话的吗?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好吗?李行驭不只是带兵带的好,脸皮也是天下无敌。 李行驭松开她,又搂紧了她,低笑道:“说起来,今日陛下找我去办的这件事还真是有趣。” 此刻赵连娍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小意温柔的呵护着,轻声说着话,真像恩爱夫妻闲叙家常一般温馨。 赵连娍一时失神,几乎陷进去,清醒后吃了一惊,悄悄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这都是假象,李行驭杀人不眨眼,随时可能翻脸,她可不能被李行驭这个狗东西给迷惑了! 但接下来,李行驭说得话,倒确实有趣得很,她明明抱着听听看的心思,却不知不觉被吸引了。 “东海之上,有一个东瀛,当初侵犯我大夏,被我打的臣服了,每两年会来帝京上供一回。”李行驭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今年又到了他们上供的时候了。 原本,他们从东边直线过来,不过一个月余便能到帝京了。 可这一回,他们特意从东北绕路,走了两个月还没到,且还带了许多东瀛女子过来,你猜他们打算做什么?” 第223章 脸抑制不住的发烫 “他们做了什么?”赵连娍好奇地问。 东瀛她听过,一个弹丸小国,听说在东海的一座海岛之上,总是眼馋大夏辽阔的国土。 之前曾数次侵犯大夏,从被李行驭击退之后,就安稳下来,没有再卷土重来过了。 “他们沿途将那些女子放了下去,到处勾搭大夏的儿郎,还花言巧语用财帛哄骗我大夏儿郎随他们回东瀛。”李行驭缓缓说给她听。 “为什么?”赵连娍不解:“他们东瀛没有男人吗?” 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听说。 “有是有。”李行驭笑道:“只是东瀛人身量矮小,五官扁平,如何与我大夏儿郎的姿仪相比较? 东北之地辽阔富庶,其间之人自古身量高而健壮,打仗时更是骁勇善战,能以一当十。” 赵连娍蹙眉道:“她们那些女子,不是大夏人,没有大夏的身份,不能留在大夏,总是要走的。 不过,朝廷要想法子留下那些被他们哄骗走的男儿吧?” “你不懂。”李行驭唇角微勾:“那些女子,并不想留在大夏。” “不想留在大夏,那他们这么做图什么?”赵连娍疑惑极了。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度种’。”李行驭笑着解释。 赵连娍想问他“度种”是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听着不像什么好话,再联系一下李行驭方才所说的事,她干脆没有问出来。 李行驭颇有兴致地给她解释:“东瀛人太矮了,他们想增加孩子的身高,那些女子便到我们大渊来,寻找合适的儿郎,委身于他们,等有了身孕之后,再回东瀛去。” “啊?”赵连娍闻言大为震惊:“那她们回去嫁给谁?” “东瀛几番来犯,都败下阵去,国内男子死伤无数,如今女多男少,一夫多妻,他们的君王鼓励女子这么做,不管是谁的孩子,只要连生两子便有赏赐。”李行驭低声说与她听。 “东瀛怕不是什么正经国家。”赵连娍撇撇唇,“度种”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能做下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国君支持的,可见东瀛人从上到下全都是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他们不安好心。”李行驭抚着她发丝。 “什么意思?”赵连娍抬头看他。 李行驭挑眉:“你以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单纯只是想增高子民的身高么?” 赵连娍思索了片刻才道:“他们还想来犯?” 东瀛的国君要真是这么想的,那还真是打算的长远的,等这一批孩子能上战场,起码也是十几年之后了。 “所以,不得不防。”李行驭颔首。 “那你是不是要去一趟东北?”赵连娍问。 李行驭摇头:“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赵连娍掩唇打了个哈欠:“那就好,夫君睡吧?” 李行驭垂眸看她:“你今日惹了母亲?” 听他问起这个,赵连娍紧张起来:“是母亲喊我去说话,叫我留下大嫂,我不肯,她老人家就生气了。” 不知道她对万氏说的那些话,有多少传进了李行驭耳中? “嗯。”李行驭抚了抚她发顶:“我回来到母亲那里去过了。 以后你无事不要过去,也不要招惹她。” “好。”赵连娍应下,悄悄松了口气。 看样子,万氏并没有将她说的话告诉李行驭,这一关算是蒙混过来了。 李行驭没有再开口,她也就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睛。 感应到眼前光线暗了下来,她睁眼看,是李行驭放下了床幔。 她不以为意,脑袋在他胸膛处蹭了蹭,便要睡过去。 李行驭的大掌自他后腰处滑到了前头,隔着薄薄的寝衣轻抚她小腹,低声问她:“还疼不疼了?” “疼。” 赵连娍小声回,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耳畔是他“咚咚”的心跳声,她脸抑制不住的发烫。 李行驭想什么,她太清楚了,这种时候,就算不疼她也要说疼,何况确实还有点不适? “江茂鹏有几日没来了。”李行驭道:“明日,再让他来看看。” “不用。”赵连娍摇头:“上回来时他说了,等这几副药吃完了,他会再来给我把脉。” 李行驭深吸了一口气,捉住她的手,摁在自己身下:“我怎么办?” 赵连娍脸烧得更狠了,又不敢缩回手,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太医说,起码三个月……” 起码三个月不能同房,那日江茂鹏亲口对李行驭说的。 “我知道。”李行驭松开她手,昏暗的光线中,他拇指蹭过她的唇。 赵连娍下意识往后躲,李行驭之前提过这个,这意味也太明显了! 叫她意外的是,李行驭并没有强迫她的意思,她舒了口气。 不过,李行驭这会儿好说话,不代表以后都好说话,三个月可不短,她得想个法子永绝后患。 “要不然,这样吧。”她手搭在李行驭劲瘦的腰间:“后院的人都被你遣散了,我再给你物色几个,你喜欢什么样的,和我说,我仔细给你选一选。” 有人分担,李行驭就不会总缠着她了。或许,李行驭有了新欢,还能痛快的答应和她和离呢。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你要给我物色妾室?”李行驭捏着她下巴,语气意味不明。 赵连娍不知他是何意,语调软软地道:“嗯,我不想夫君忍的太过辛苦……呃……” 她话说到一半,李行驭的手忽然落到她脖颈上,一下收紧:“赵连娍,你再说一遍!” 他很生气! 赵连娍为什么要这么说? 年年从来不会这么说,年年总是说,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他不能背叛她。 可惜,他再也没能找到她,分别的那个场景,他没有亲眼看到,但听手下的描述,也知道年年大概凶多吉少。 即使如此,他也一直在找年年。就算找到了赵连娍这个完美的替身,他也还是没有放弃寻找年年。 赵连娍怎么可以用年年的声音,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赵连娍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胸口要炸裂般的窒息感迫使她本能的对他又推又挠。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这一次,李行驭只警告了她一句,很快便松开了手。 赵连娍没有多难受,大口呼吸了几下,往后让了让,缩在床角,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行驭掀开床幔出去了。 赵连娍裹紧被子,靠在床角,闭上了眼睛。李行驭爱去哪去哪,只要不烦她就行。 李行驭洗了个冷水澡回来,便见她抱着自己缩在床角又睡着了。 他凑过去,揉了揉她脑袋,笑骂了一句:“没心没肺的东西。” * 连着好几日,李行驭也没回明月院来睡。 赵连娍压根儿不记挂他,也不管他去哪了,只隐约觉得,朝堂上好像有什么事,不然李行驭不会这么忙。 “夫人,许姑娘来了。” 赵连娍醒来时,云燕恰好进来禀报。 “这么早?”赵连娍眯眼看了看窗外,大概才过卯时,今日她醒的也算早了。 “许姑娘像是哭了很久,眼睛又红又肿的。”云燕道。 第224章 我想夫君了 “请她进来。”赵连娍掀开被子下了床。 “娍娍。”许佩苓进门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我给你带了早饭。” 赵连娍打量她:“眼睛肿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你先起来吧,吃了早饭再说。”许佩苓低下头,很难过的样子。 “你这样,我能吃下去?”赵连娍在梳妆台前坐下,透过铜镜看她:“说吧。” 许佩苓抬起头:“上次,你不是去和我娘说了吗?” “是啊。”赵连娍疑惑:“怎么了?” “我娘将我训斥了一顿。”许佩苓红了眼圈:“这些日子,一直逼着我和各家的儿郎相看。 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哥哥,怎么可能看上别人?” 赵连娍闻言,推开给她梳头的云蔓,转身看她:“你娘没有和你说别的?” 奇怪,上次她提醒过许母,话已经说的差不多到位了,许母怎么口风还这么紧? 或者,许母觉得,只要许佩苓相看个儿郎,嫁出去就没事了? “没有。”许佩苓摇头:“前日看了一个,爹娘都很满意,说门当户对,人也上进,明日就要登门将亲事定下来。 娍娍,我不愿意的,但是娘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我。” “你打算如何?”赵连娍问她。 许佩苓垂了眸子,脸上浮起一团红晕:“晚上哥哥回来,我想……和他表明心意,哥哥他素来疼我……” “不行。”赵连娍果断的打断她。 许佩苓惊讶,眼含泪光看她:“娍儿,你也不帮我吗?” “他对你,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不是男女之情。”赵连娍语气肯定。 许佩苓摇头:“你怎么知道?” “他要是对你有意,就不会和别人定亲。 而且,他是你父亲的儿子,与你是同父异母的血亲,不可能和你在一起。”赵连娍直白的说出了真相。 许母这样强迫许佩苓,再拖延下去,她怕许佩苓想不开,会和上辈子一样郁郁至死。 “什么?”许佩苓惊愕地瞪圆了眼睛,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怎么可能?我爹爹和娘相亲相爱,这么多年,就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我爹后院里一个妾室都没有,这不可能的……” 她几乎崩溃了。 她从懂事起,就朦朦胧胧的爱慕哥哥,这会儿赵连娍告诉她,那是她同父异母亲哥哥,她要怎么接受? “你爹娘当初成亲,好几年都没有孩子,你应当也听说过吧?”赵连娍问她。 “是。”许佩苓擦了擦眼泪,还是不相信:“但是,我哥哥是我爹从边关抱回来的,他是孤儿。” 赵连娍望着她道:“是从边关抱回来的,但他不是孤儿。 你爹娘确实很恩爱,但那时候,你祖母还在,你娘迟迟不能有孕,你祖母对此事十分不满,闹得家中鸡犬不宁。 后来你父亲出征,你祖母便从中安排了,然后你爹爹就有了你哥哥。” 许佩苓听得呆住了,愣了愣才问:“那我哥哥的母亲,是谁?” “那只能算是一个外室吧。”赵连娍徐徐道:“你娘背后,有你外祖家,你祖母也不敢太过分。 你祖母有雷霆手段,也是个有头脑的,做事很干脆,你哥哥出生之后,你祖母就直接出手去母留子了。” 许佩苓震惊不已:“不可能,怎么会……” “你若是不信,可以回去问问你娘。”赵连娍说罢了,转过身面对着铜镜。 云蔓再次上前伺候她梳头。 直到她梳好发髻,许佩苓才问:“娍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赵连娍抚了抚鬓边的牡丹钗:“你知道我们两家长辈的交情,你父亲和我父亲是过命之交,他们当初一起上过战场。你觉得呢?” 许佩苓脸色苍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赵连娍的为人,不可能信口胡诹,这件事大概是真的。 她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 “佩苓。”赵连娍坐到她对面,握住她的手:“这件事,你现在知道,比以后知道要好很多。 至少,你还没有和你哥哥坦白心意,一切错误都没有真正开始。以后,你们还是好兄妹,面对你哥嫂,你心里也能坦然,你觉得呢?” 许佩苓没有说话,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落了下来。 赵连娍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帕子给她擦眼泪。 她不容易,她这唯一的好友也不容易,生而为人,当真不易。 她宽慰了许久,许佩苓终于慢慢缓了过来。 “娍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许佩苓反握着她的手:“现在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会再执迷不悟了。” “那就好。”赵连娍拍拍她的手:“要是心里实在不好,就到外面去转转,去庙里烧烧香,或者去你外祖家那边散散心。” “好。”许佩苓点头:“对了,这几日外面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出什么事了?”赵连娍摇头:“我身上不好,累得很,这几日除了教他们酿酒,就都在睡觉了。” “外面,有不少儿郎丢了。”许佩苓道:“好多都是早上出门,晚上就没回家。” “多大的儿郎?”赵连娍听了这话,立刻便想到李行驭那日和她说的东瀛人。 “就是十几二十几的都有,我娘说,怕不是哪里抓人去做苦工了。”许佩苓道:“朝廷已经在严查了。” 赵连娍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头却想着,这只怕是东瀛人做的。 要真是这样,那些东瀛人也太大胆了,这里可是大夏的帝京。 许佩苓坐了大半日,傍晚时分,李行驭踏进了屋子。她惧怕李行驭,匆匆起身告辞了。 赵连娍看着许佩苓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重生之后,每次见到许佩苓,她都会想起上辈子的事,想要帮许佩苓改变上辈子的结局。 这一次,她应当是做到了。 “她哭什么?” 李行驭挨着赵连娍坐了下来,随口询问了一句,青色襕袍袍角与牙白里衣交错,铺洒在膝盖处,无端显出几分温润清贵来。 赵连娍移开目光,不让自己多看他这副惑人的皮囊:“小女儿家,遇上些伤心事,说出来就好多了。” 她当然不可能将许家的事说给李行驭听。当然,也不会说给别的任何人听。 李行驭抬手勾她下巴:“看着我说话。” 赵连娍被迫与他对视。 “几日不见,可曾想我?”李行驭乌浓的眉目间有了几许说不清的情绪。 赵连娍不敢说不想,垂眸道:“想了。” 李行驭轻笑了一声:“不够真诚。” 赵连娍抬起眼来看着他,只是语气还是平平:“我想夫君了。” “罢了。”李行驭松开她,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不想听你八哥的消息,那我就不多事了。” “我八哥怎么了?”赵连娍闻言一惊,心一下提了起来。 她心念急转,努力回想上辈子的事情,但半晌也没想起什么,好像上辈子这个时候,八哥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难道,李行驭在诈她? 李行驭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225章 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赵连娍犹豫了片刻,咬咬牙凑近,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她正要退后说话,李行驭忽然一把握住了她后脑勺,低头压住她唇,反客为主。 赵连娍挣脱无果,一时被他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脸颊晕染出一层粉,宛如盛放牡丹般夺人心魄。 李行驭双眸微微红了,动作愈发凶狠肆意,搜刮着她唇齿间的空气,直至赵连娍支撑不住,软软地倚在他怀中,才肯放过她。 赵连娍喘息微微:“夫君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八哥怎么了?” 八哥赵玉桥是二婶娘嫡出的幼子,与她一般大。从小她是和赵玉桥一起长大的,赵玉桥对她也极为疼爱,不论是她出事前还是出事后,赵玉桥都是处处维护她的,为了她,赵玉桥没有少和祖母、二嫂争执。 此刻听李行驭说赵玉桥有事,她怎会不急? “前日,他从书院告了一日假回来,到昨日傍晚,还没回去书院。”李行驭大拇指蹭了蹭她唇角:“夫子派人到平南侯府询问,才得知他昨日并未回家。” 赵连娍下意识道:“你是说,我八哥失踪了?” 她想起许佩苓今日所言,八哥难道是遇上了东瀛人?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危。”李行驭长指叩着小几:“近日,城里丢了不少青年。” “是不是和东瀛人有关?”赵连娍望着他问。 她想,这件事别人或许不清楚,李行驭肯定是清楚的。 “东瀛使团还未到帝京。”李行驭道:“不过,也不排除他们为了掳人,谎报行程。” “主子。”十四从外头进来:“韩大人来了,在书房门口等您。” 李行驭起身,回头看了看赵连娍:“赵玉桥的事,你别担心,我会查清楚。” 赵连娍没有说话。 李行驭一走,她立刻起身:“云蔓,让他们套马车,回平南侯府去。” 云蔓知道她记挂赵玉桥,不敢怠慢,忙去安排。 赵连娍的马车到平南侯府门口时,天已经黑了。 “国公夫人回来了。” 门口的小厮瞧见她,迎上来行礼。 赵连娍点头,跨过门槛之际想起来回头问那小厮:“这几日未曾瞧见八少爷回来?” 那小厮愣了一下道:“前日晌午的时候,小的正好下值,打算去集市上,在前头巷子拐角那处看见八少爷了。” “哦?”赵连娍站住脚,回头看他:“在什么地方?”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厮竟然有线索。 “就在那个巷口。”那小厮伸手指了指。 “当时,他没有进门吗?”赵连娍探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个巷口,又问他。 “没有进去,那时候,八少爷在那里和二夫人说话。”小斯摇了摇头。 “后来呢?”赵连娍心中一动,这件事怎么还和裴楠楠有关系? 那小厮挠了挠头道:“小的只是路过,怕行礼,也怕打扰了八少爷他们,就远远的绕过去了。” “好,你先退下吧。”赵连娍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大门。 看小厮的言行举止就知道,八哥失踪的事情,家里应当是秘而不宣的,所以下人们还都不知情。 八哥前日既然回来了,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却没有进门,必然是裴楠楠给他说了什么,才使他改变了主意。 该如何才能撬开裴楠楠的嘴? “二婶娘。”她径直去了二房彭氏那处。 彭氏正急得焦头烂额,钟氏在一旁宽慰她,两人见赵连娍回来了,都是一愣。 “母亲,您也在这儿。”赵连娍朝着她们行礼。 “娍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钟氏拉过她:“身上好些了吗?家里这阵子忙,母亲也没抽出时间去看你。” “我好多了。”赵连娍把握住她的手,看看她又看看彭氏:“八哥没有回来,母亲和二婶娘怎么不派人和我说?” 钟氏闻言叹了口气。 彭氏道:“你那夫君,不是个好伺候的,婆母嫂子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再加上你身子不适,我们怎么能给你找事?” “二婶娘知道,八哥向来同我要好,他的事情,自然该和我说。”赵连娍固执道。 “我们也是怕你担心,对身子不好。”钟氏打量她:“脸色看着,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我刚才进来时,问了一个小厮。”赵连娍将方才小厮所说的话,细细说了出来。 “此话当真?”彭氏当即往外走:“我找裴楠楠去!” 她性子急躁,向来说风便是雨。 “弟妹,你等一等,别太冲动了。”钟氏拉住她:“都是一家人,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话。” “那小厮不就是证据?”彭氏高声道。 “那小厮只是看见,又没有上前行礼,也没有捉住把柄,人家不承认,你能如何?”钟氏反问她。 “难道就任由她作恶?”彭氏气怒道:“当初,娍儿带着孩子从外面回来,她处处针对娍儿,欺负娍儿,我就看出她不是个好的。 如今竟然敢害到我儿头上来了,大嫂不让我去问,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害我儿子而无动于衷吗?” “不是如此。”钟氏解释道:“问是要问的,但不能问的那么直白。” 赵连娍在一旁坐了下来:“母亲,你派人去叫二嫂来吧,这件事我来问。” 钟氏有些担忧的看她:“娍儿,你身子还没有完全痊愈,再说你二嫂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她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裴楠楠可不好对付,她担心赵连娍招架不住。 赵连娍朝她一笑:“母亲,我可不是从前的赵连娍,您忘了我夫君是谁了吗?” 钟氏还在犹豫,彭氏心中焦急,也不管那么多,当即抬手吩咐道:“去请二少夫人。” 赵连娍紧跟着补充了一句:“请二少夫人到前厅去。” 她说着站起身。 “娍儿,在这里就可以了。”彭氏不由道:“前厅有些远,你身上不好,不能太累了。” “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赵连娍朝她笑笑:“母亲,二婶娘,等会儿你们在屏风后,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问。” 彭氏看向钟氏。 钟氏还有点犹豫:“这能行吗?” 赵连娍虽然有了小葫芦,也出嫁了,但在她心里,还像个孩子似的,她总是担心赵连娍。 “我看行。”彭氏道:“大嫂,你放心吧,娍儿从出嫁后,与从前大不相同,就让她办这事。 实在不行,咱们再补救就是。” 钟氏听这话也有道理,便点头应了:“也好。 不过,娍儿你要记住,说话留些余地,不看别人也要看你二哥的面子,毕竟是一家人。” “母亲放心吧。”赵连娍含笑应下了。 第226章 被李行驭传染了 赵连娍身子未曾痊愈,走路不快,到了前厅才坐下擦干汗水,裴楠楠便带着婢女书香进来了。 “二嫂。” 赵连娍招呼了一声。 裴楠楠穿着一身云锦制的襦裙,装扮雅致,满身书卷气,面上带着笑意,她打量了赵连娍一眼,眼底藏着鄙夷不屑:“小妹回来了,怎么不知会一声,我好预备饭菜。” “不必。”赵连娍摆手,不动声色地扫量了裴楠楠一眼。 云锦并不便宜,裴楠楠鬓上所戴的簪子也精致,不像是裴楠楠自己的东西,不过短短数日不见,裴楠楠手头便如此宽裕了? 她更加缺信,八哥失踪的事,与裴楠楠有关。 裴楠楠提着裙摆,便要在主位上坐下。 “二嫂,你先站着吧。”赵连娍忽然开口,语气不是很好。 裴楠楠闻言,好笑道:“小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里是我家,小妹你已经嫁出去了,回来就是客人,你却坐在主位上,我可没有说你半句。 你怎么还能反过来不让我坐了?” 她脸上是笑着的,语气也好,可就是有种叫人难以形容的意味,却又挑不出错处来。 赵连娍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真是个笑话。 “我现在不是我。”赵连娍摸出李行驭的令牌,扬了扬:“是我夫君叫我来的,他分身乏术,让我代他来问二嫂问几句话。” 李行驭的令牌并不时时带着,常常扔在卧室,她出门时想着或许能用上,便摸过来了。 “小妹这话什么意思?”裴楠楠闻言脸色变了变,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温婉得体。 她深知,无论什么事,沾上“武德司”三个字,准没什么好事,更何况,此刻她心虚的很? “二嫂听不懂么?”赵连娍笑了笑:“简单而言,我在替武德司办事。” “小妹想问我什么?”裴楠楠缓过神,慢言细语道:“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后宅妇人,你二哥也没什么大出息,我这里能有什么好问的?” “近日,帝京城内有不少年轻男子失踪的事,二嫂应当听说过了吧?”赵连娍垂下眸子,把玩着手里的令牌,不紧不慢道:“八哥也不见了。 武德司的人查到,八哥前日归来,已经到家门口了,被二嫂拦住说话之后便离去了。 我要问二嫂的是,前日,二嫂到底对八哥说了什么?” 裴楠楠听她问起赵玉桥,顿时紧张起来,她倒是不怕赵连娍,这件事是武德司在查,可就严重了。 她两手互相用力攥着,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一脸无辜地看着赵连娍:“小妹说什么?八弟在书院读书,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我怎会见到他?” 她只要死不认账,不信赵连娍能有什么证据。 “是么?”赵连娍抬起漆黑的眸子看她,眸底满是凛冽的寒意。 裴楠楠叫她的气势吓得险些后退一步,定了定神才道:“我这几日都在屋子里做针线,小妹若是不信,可以叫书香作证。” 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赵连娍这个贱人,嫁给了李行驭,莫不是也传染了李行驭的疯病?要不然,赵连娍的眼神怎么会也这么让人害怕? 赵连娍的眼神落在书香身上。 书香从裴楠楠身后走了出来,对着赵连娍道:“国公夫人,奴婢每日陪在二夫人跟前,可以替二夫人作证,二夫人这几日都没有出门,更没有见过八少爷,请国公夫人明察。” “哦?”赵连娍黛眉轻挑:“如今,贴身的婢女也能为主子作证了么?” 裴楠楠一脸冤屈地道:“小妹还信不过我不成? 再说,八弟是我的小叔子,我拿他当亲弟弟一般,又怎会害他?” “是啊。”书香紧跟着道:“二少夫人平日里最疼八少爷了。 国公夫人,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二少夫人前日绝对没有见过八少爷,更不可能害八少爷。” 赵连娍偏头望了她片刻,朝她勾了勾手指头:“你过来。” 书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总觉得瘆得慌,但想到此举可以讨好裴楠楠,她又不惧了,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赵连娍跟前,低下头:“奴婢见过国公夫人。” 赵连娍打量着她:“你方才说,拿什么担保?” 书香也不知怎的便生了怯意,不敢看她,犹豫了片刻才硬着头皮道:“奴婢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二少夫人的清白。” “云燕,砍了她的头。” 赵连娍靠在椅背上,干脆利落地吩咐了一句。 她语气太平淡了,平淡到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前厅内一片安静。 云燕是李行驭的人,自然不会与旁人一般愣住,她只在最初诧异了一息的功夫,随后便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剑。 她侧眸看向赵连娍,见赵连娍并没有反悔的意思,挥起长剑毫不犹豫的对着书香的脖子砍了上去。 她受命于李行驭,除了追随保护赵连娍,自然也听命于赵连娍。 只要赵连娍一声令下,哪怕刀山火海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更别说只是砍一颗脑袋了。 书香吓得呆住了,想躲闪,腿却钉在原地,半分也挪不动,面前在剑在她瞳仁内迅速放大。 “噗——” 云燕的剑极利,划过书香的脖颈,利落的收回,书香竟然还是站着的。 片刻后,书香的尸体倒了下来,脑袋滚到了一侧,血喷涌而出。 “啊——” 裴楠楠吓得高声尖叫,捂着头转身往外跑。 “拦住她!” 赵连娍见状下令。 她也不敢多看地上的书香,上辈子虽然经历了那么多,但其实她一直被朱曜仪锁在后宫,没有亲眼见过几桩血腥事。 要说见,还是这辈子亲眼见李行驭杀过几次人,将她吓得够呛。 大概是见的次数多了,如今她的心境比从前好了不少。 这件事,因为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和裴楠楠有关,所以必须上雷霆手段,她耽搁不起,时间久了,八哥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云燕身手敏捷,不过数步,便追上了裴楠楠,一把揪住她后领,将人拖了回来。 “救命,放开我……”裴楠楠惊恐万状,拼命挣扎:“求你,别杀我……” 此刻的她几乎吓破了心胆,早已不见往日的智计和胸有成竹,内心只余下恐惧。 赵连娍起身,缓步走到她跟前,凑近了盯着她:“所以,二嫂还是不愿意说出八哥的去向么?” “国公夫人饶命……”裴楠楠被她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涕泪横流:“我说,我说……” 第227章 良缘一桩 “这孩子……” 钟氏在屏风后,透过缝隙看得不真切,但也吓得够呛,便要起身往外走。 “大嫂,你别去。”彭氏拉住她:“娍儿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何况她方才也说话了,这是侄女婿的意思,我们先看看。”httpδ:/m.kuAisugg.nět 她是生意人,见多识广,胆子也大,见赵连娍如此,不仅不觉得赵连娍可怕,反而解气,她看不惯裴楠楠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想来,赵连娍这样,是被侄女婿带的,这样也好,省得逆来顺受的被人欺负。 钟氏从未见过这样的事,已经有些六神无主,听她这样说,也就默许了。 赵连娍退回主位前,坐了下来,看着裴楠楠:“二嫂可以说了。” 她看似不在意,似乎一点也不将书香的尸体放在眼里,实则她余光特意躲开了地上那血淋淋的一大摊。 前世今生,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今日算是开了先河了。鼻间充斥着血腥气,她真想立刻冲出去。 看裴楠楠吓成这样,她忽然觉得学李行驭办事,也不见得是坏事,一力降十会,在这样的雷霆手段下,裴楠楠就算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于事无补。 “夫人,这地方脏了。”云蔓上前道:“奴婢去叫人来清理一番。” 她也被赵连娍举动给吓到了,脸都白了,反应过来之后,她先打量了赵连娍的脸色。 虽然不知道自家夫人在想什么,但她毕竟伺候了赵连娍多年,也能看出赵连娍并不希望看见这具尸体,于是上前提议。 赵连娍轻描淡写的允了:“嗯。” “我和八弟说,你与国公爷发生争执,被国公爷逼到城外菩提庵去了。”裴楠楠止不住惊恐,实话说了。 “所以,八哥是去了菩提庵找我?”赵连娍双眸紧锁着她。 裴楠楠点点头,不确定地道:“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赵连娍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目的?” 裴楠楠低下头,躲避着她的目光,一时没有开口。 赵连娍心中焦急,再次起身,口中威胁道:“二嫂要再不说,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你不能杀我……”裴楠楠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她。 “我怎么会杀你?”赵连娍看着她不疾不徐道:“你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随意打杀。 不过,我来的时候夫君叮嘱了,此间事情事关重大,陛下都已经查问数次了,二嫂若实在不配合,就先去武德司的牢狱里过一遍。 真要到了那时候,我就算有心,也是帮不了二嫂的。” 裴楠楠听她说要去武德司的大牢,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几乎没怎么犹豫便道:“是……是我去逛集市,遇见一个妇人,她问明了我的身份,又问我平南侯府可有儿郎在府中,尚未婚配。” “你怎么说?”赵连娍望着她,目光锐利。 裴楠楠不敢隐瞒,接着道:“我实话说了,你还有三个兄长没有成亲,她又问我你三位兄长在不在府中。” “你又实话说了?”赵连娍看出她话里的意思。 裴楠楠低下头。 赵连娍冷眼望着她:“二嫂一向聪明,面对陌生人时,应当不至于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对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不留半分余地,将家中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裴楠楠又低头不说话。 “说!”赵连娍怒喝了一声。 她恼怒于裴楠楠的吃里扒外,这一声喝,正在裴楠楠耳边,犹如炸雷一般。 裴楠楠本就心虚,吓得腿软险些坐在地上:“我说只有八弟在书院会过一阵子回来一次。 她给了我五百两银票,说家里有女儿,要给八弟说亲,想请我帮忙,这银票算是请我帮忙的定金……” “既然是说亲,八哥回来你为什么要骗他?”赵连娍接着问。 裴楠楠道:“后来,那妇人又找我说,她家是商贾之家,只怕配不上八弟。 但她女儿生的貌美,想要让八弟和她女儿先邂逅一下,双方互生了情意,到时候说亲就水到渠成了。” “她后来又给了你多少银票?”赵连娍偏头审视地望着她。 裴楠楠心虚的埋下头:“八百两……” “所以,你为了一千二百两银票,卖了我八哥?”赵连娍黛眉拧起,往前一步,气势夺人。 裴楠楠往后让了让,抬头看她:“小妹,你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也没有那么坏的心,我从没想过卖了八弟。 我就想着,说亲是好事,那妇人看着也面善,八弟或许真的会看上她的女儿,这不也是良缘一桩吗?” 赵连娍冷笑了一声:“那要是八哥看不上她女儿,你还能将银票还给她不成?” “那当然要还。”裴楠楠嘴硬,小声回她。 “你拿什么还?”赵连娍扫了她一眼:“拿你头上的金镶玉钗子?还是拿你身上的云锦布料所制的襦裙?或者你手上戴的这串东珠手串?” 裴楠楠叫她问的哑口无言。 “八哥不见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那个妇人?”赵连娍转回去坐下。 裴楠楠摇头:“没有。” “其他人呢?”赵连娍又问:“她女儿和其他亲眷,你见过吗?” 裴楠楠又摇头:“一直没有见过,只见过那妇人一人……” “裴楠楠,你这小毒妇,真是好不歹毒!”赵连娍尚未来得及说话,彭氏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揪住裴楠楠便扇她的脸:“我平日虽然看你不惯,可给家里孩子买衣服首饰,从来没有少了你半分。 你倒好,为了区区一千多两银票,和外人一起害我儿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还我八郎来……” 她是有几分泼辣在身上的,裴楠楠自认是清流人家的女儿,平日只爱看书,自然比不得她的力气,被她揪着一顿打。 钟氏在旁边连着劝也劝不住。 赵连娍只当是没看见,转而朝着云燕吩咐道:“你派人去一趟菩提庵,看看八哥在不在那里。 如果不在,顺带去菩提寺看一下,动作快一些。” “是。” 云燕不敢怠慢,忙转身出去安排。 这个时候,彭氏才在钟氏和几个嬷嬷的劝阻下,放开了裴楠楠。 “你不是遇上就喜欢显摆你娘家吗?说你爹是清流,你们家家风多么的正经,你们读书人家的女儿是多么的清高,多么的高我们生意人一头。”彭氏还是不解气,指着她骂:“这就是你们裴家清流教出来的女儿! 你现在就派人回去,把你爹娘都请来,当着他们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把二郎也叫回来,你做下这样的事,我倒要看看二郎还愿不愿意留你。” 裴楠楠发髻和衣裳都是一片凌乱,脸上又青又红的瘫坐在地上喘息,两眼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地面,抿着唇一言不发。 赵连娍瞥了裴楠楠一眼便知,裴楠楠这是不服气,裴楠楠自来打心底里瞧不起二婶娘这种生意人。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读书人家的孩子多少是有些清高在身上的,但裴楠楠已经将事情做到了这种地步,错的离谱,还有什么可犟的? 眼看着厅里安静下来,她才上前扶着彭氏安慰:“二婶娘,我已经派人去菩提庵了,您先别着急,我们等人回来再说。” 话是这样说,她心里其实是有数的,这件事八成和东瀛人脱不开干系,那妇人让裴楠楠对八哥说那些有的没的的话,只不过是将八哥骗出去好捉走罢了。 第228章 李行驭怎么来了? “辛苦你了,娍儿。” 彭氏看向她,眸色柔和下来,尽管焦急又生气,但面对赵连娍时,她还是那个和蔼的二婶娘。 “二婶娘说的哪里话。”赵连娍扶着她坐下:“您就像我的亲娘一样,八哥也是我的亲哥哥,我做这些都是应当的。” 彭氏握了握她的手,恨恨地看着裴楠楠:“娍儿,你做的对,对付一些恶人,就该比他们还恶,砍他个十刀八刀的,一点都不冤。” “咳咳……” 门口,传来两声咳嗽。 众人不由抬头看过去,便见灯笼光下,赵老夫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由菊嬷嬷扶着走了进来。 “母亲。” “祖母。” 赵连娍等人纷纷起身行礼。 “祖母。”裴楠楠立刻站起身来,理了理乱糟糟的碎发,红着眼眶走过去扶赵老夫人。 菊嬷嬷很有眼力见的让到了一侧。 “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赵老夫人看着彭氏,满面威严:“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打打杀杀,你也是娶了儿媳妇的人,说话还是要过一过脑子的。” “我……”彭氏忍不住要辩驳。 “弟妹。”钟氏拉住了她,示意她不可对长辈不敬。 彭氏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怎么弄成了这副狼狈的样子?”赵老夫人看向裴楠楠,语气里夹杂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赵连娍无声的笑了笑,裴楠楠还是有本事,家里大大小小这么多孩子,也只有裴楠楠能哄得祖母一心向着她。 “祖母……”裴楠楠惊恐地哭起来:“小妹,小妹她让人杀了我的贴身婢女……” “什么?”赵老夫人看向赵连娍,神色严厉起来:“当初你出嫁时,我就不看好,但还是叮嘱你母亲,叫你在镇国公府好生过日子。 即便如此,你也没有好好过日子,三天两头的便要闹出事端,这些也就罢了。 你怎么如今还学了镇国公那一套,跑回娘家来耀武扬威,还杀了你二嫂的婢女,赵连娍,你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她看赵连娍对她的话一副不甚在意的神情,心中很是愤怒,家里上上下下,谁敢对她不敬? 赵连娍从前也不敢,从嫁给李行驭之后,胆子就大了,如今更是越发的放肆! “祖母不知事情缘由。”赵连娍毫无畏惧的迎着她的目光:“我来给祖母说一说吧。” 她当即将裴楠楠的所作所为细细说了一遍。 她说话毫无遗漏,也没有添油加醋。裴楠楠想辩驳,也找不到由头,只能站在那处听着。 “她说的,是真的?”赵老夫人听罢了,转头看裴楠楠,脸色也有些变了。 裴楠楠垂泪道:“祖母,我原也不想要这银票,只是想着祖母马上要小生辰了,得选个合祖母心意的礼才好,就想存些银子。 何况,说亲是好事,我也就没有多想,我要是知道会有现在这样的事,打死我我也不可能拿那些银票的。 祖母,我知道错了,等我再见那妇人,一定一厘不差的将银票还给她……” 她说着露出一脸悔恨,半捂着脸泣不成声。 赵老夫人叹了口气,一脸心疼的道:“你也是被骗了。” 赵连娍微微笑了笑,眸底泛起嘲讽,说起小生辰礼,祖母对裴楠楠的容忍度可就高出来不少了。 “你们也都听见了。”赵老夫人转脸对着赵连娍几人,再次拿出了长辈的威严:“这件事,她不是故意的,也已经知道错了,事已至此,你们不要再怪她。 八郎他毕竟是儿郎,不会有什么事的。” 彭氏闻言,忍不住往前一步,便要开口。 赵连娍拉住她:“祖母有所不知,最近城内有不少儿郎失踪,事态严重,武德司奉旨调查此事。 我今日回来,也是依着夫君的意思。” 她这话是在告诉赵老夫人,她是在帮武德司办事,裴楠楠所做的事,可不是赵老夫人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镇国公叫你来盘问你二嫂?还是叫你杀她婢女?”赵老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语气很不好。 赵连娍弯眸笑了笑:“都有。” 赵老夫人原本是嘲讽她,看她笑吟吟的像个没事的人一般,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反而更气:“你这话我可不认。 既然说武德司奉旨调查,那就该是武德司的人来查,哪怕是最低等的官差来,我也承认他应该查。 你来可就不算了,你不是武德司的人,再一个你本是我平南侯府的姑娘,这不是公报私仇来了吗? 再说,武德司是什么样的地方,哪轮到你一个女子说话办事?” 笑话,这天底下就没有女子能沾武德司的边。 “祖母说笑了,我和二嫂能有什么私仇?”赵连娍扬了扬李行驭的腰牌:“确实是夫君叫我来查此事,祖母你看,这是夫君给我的信物。” “我不看。”赵老夫人撇过头:“你不是武德司的人,我就不承认你有权利调查此事。 你们是夫妻,他的腰牌在你手里不稀奇。” “就算祖母说的都对,八哥失踪了,我难道还不能回来问一问?”赵连娍握着那腰牌,偏头看着赵老夫人。 “问自然由你问。”赵老夫人闻言,露出几分笑意:“但自家人,不是这么个问法。 你如此对待你的二嫂,言行无状,合该领家法三十鞭。” 她要的,就是赵连娍这句话,只要赵连娍不是代表李行驭,不是代表武德司,她就能拿家法惩戒赵连娍。 裴楠楠听了这话,顿时扬眉吐气,往赵老夫人身旁靠了靠,当初嫁进来,她就选了这个靠山,如今看,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一旁的云燕闻言,一言不发的上前,挡在了赵连娍跟前。 “母亲,娍儿也是太担心她八哥,才会如此。 只是处置了一个满口胡言的婢女罢了,楠楠是我打的,家法就不必用在娍儿身上了吧?”彭氏见赵老夫人要打赵连娍,顿时上前拦着。 钟氏跟着求情道:“母亲,娍儿她身上伤还没有好,家法可受不得。” “她敢这样胆大包天,来骗、来欺负家里人,就是你们纵容的!”赵老夫人面露愠色:“今日谁拦着她受家法,谁就和她一起受三十鞭!” 赵连娍拉开云燕,正要说话。 门口,传来李行驭慵懒清润的嗓音:“赵老夫人好生威风啊。” 赵连娍心一下提了起来,半夜三更的,李行驭怎么来了?方才的话,李行驭听去了多少?她偷拿腰牌的事,被李行驭发现了? “见过国公爷。” 众人一见李行驭,连忙行礼,赵老夫人也不例外。 尊卑有别,虽然从赵连娍这边看,赵老夫人算是李行驭的长辈,但也要李行驭给面子叫她一声“祖母”才好用。 方才,李行驭喊得可是“赵老夫人”,她不敢无礼。 “赵老夫人看看。”李行驭身形挺拔,缓步上前揽住赵连娍瘦削的肩,与她一起面对着赵老夫人,唇角微微勾起:“我和赵连娍一起受罚,如何?” 第229章 娘子今日这么主动? “老身怎敢对镇国公动手?”赵老夫人话是这样说,却没有低头:“赵连娍假借镇国公的名头,回来作威作福,我也是怕她给国公爷招来祸患,才想着惩戒她一番。 毕竟,国公爷身为武德司统领,不可能做出让自己的妻子来查武德司所办的事,毕竟这不合规矩。 朝堂上都说后宫不得干政,我孙女她这样的人,就更不该插手朝堂之事了。” 她拿出“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是为了堵住李行驭的嘴,毕竟皇帝的女人都不能插手的事情,赵连娍凭什么能伸手? 这么一来,她惩戒赵连娍就名正言顺了。 她说这番话胸有成竹,无论如何她也是赵连娍的祖母,李行驭既然娶了赵连娍,就该认她这个长辈。 她也一把年纪了,李行驭必定会给她一点脸面的。 “我倒是不知赵连娍是什么样的人,赵老夫人可否细说?”李行驭偏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赵连娍一眼。 赵连娍被他看得心虚,手里沉甸甸的腰牌好像有点烫手,她下意识转开了目光。祖母没有提到腰牌的事,不知道能不能不知不觉将腰牌放回李行驭身上。 赵老夫人没想到李行驭会顺着她的话问这么一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她怎么也是长辈,自持身份,总不能公开说赵连娍不检点,未婚先育吧?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就听李行驭补充道:“对了,事情确实是我叫娘子回来查的。 老夫人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看来对此事很不满意。 不然老夫人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状,就说我让女子干政,扰乱朝纲,如何?” 他半倚赵连娍站着,觑着赵老夫人,没什么戾气,当然,也懒懒散散没什么正形。 “镇国公府和我平南侯府联了姻,那就是一家人,我怎会去告你的状?”赵老夫人勉强露出几分笑意:“你真是说笑了。” “机会我给老夫人了。”李行驭站直了身子,神色不似方才随和,眸色阴测测的:“老夫人今日不去,倘若他日反悔,再去陛下跟前闹,我可没今日这么好说话了。” 他沉下脸来,一片肃然,周身便有了戾气,摄人心魄的气势叫人忍不住生出畏惧之心来。 赵老夫人也不例外,脸色郑重起来:“镇国公请放心。” “好。”李行驭揽着赵连娍往外走:“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十四,将二少夫人带去武德司去。” 裴楠楠还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才松了口气抬手擦汗,陡然听闻这话,吓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猛地跪了下来抱着赵老夫人的腿:“祖母,救命……” 她一个弱女子,去了武德司那种地方,哪里还有命在? 赵老夫人也猝不及防,愣了片刻才道:“镇国公,楠楠的事情,已经和赵连娍说清楚了,就不必去武德司了吧?” 李行驭顿住步伐,回头扫了一眼:“事关重大,去问个清楚。” “不,不……”裴楠楠抱着赵老夫人的腿:“祖母,我不想死,珠姐儿还那么小……” 赵老夫人看向钟氏,脸色难看:“你的儿媳妇,你不管么?” 眼看着李行驭不给她脸面,她立刻将主意放在了钟氏身上,赵连娍一向和钟氏亲近,钟氏开口,赵连娍总归要让步的。 “娍儿……”钟氏往前跟了一步。 赵连娍回身道:“母亲,先前我已经说了,城里丢了不少青年男子,事关重大,武德司肯定是要查的。 二嫂去武德司将话说清楚就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夫君他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这话说着,她自己都不怎么信。 钟氏听了,抬了抬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李行驭还不滥杀无辜?那这天底下就没有滥杀无辜的人了! “二婶娘,你别太担心了。”赵连娍转而宽慰彭氏:“我们会将八哥找回来的。” “好。”彭氏应了一声:“那就拜托你们了。” 李行驭手臂再次圈住赵连娍的肩,带着她往外走。 他们二人一动,十四便带人上去拉裴楠楠。 “我不走……” 裴楠楠死死抱着赵老夫人的腿,险些将赵老夫人拉得摔倒在地。 钟氏和彭氏连忙上前去扶。 “娍儿说了,不会杀你,你如此心虚,是不是方才还没有全说实话?”彭氏呵斥她。 裴楠楠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就是抱着李老夫人的腿不松手。 “我来。” 十三没了耐心,抓住裴楠楠的手腕很有技巧的轻轻往里一折。 裴楠楠吃痛惨呼了一声,不由自主就松开了手。 “嘴堵上,别吵着主子了。”十三吩咐。 很快有人递上帕子。 武德司的人如狼似虎,平南侯府的人就算全部出动,也不见得是十三、十四两个的对手,赵老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裴楠楠拖走了。 她心中有火无处泄愤,转头呵斥两个儿媳妇。 钟氏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彭氏却是不买账的,但也没还口,裴楠楠被拖走了,她心里痛快的很,也就不想与婆母计较了。 * “我不是叫你在家里等着么?怎么擅自出来了?” 一路往外走,李行驭偏头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不敢看他,垂着眸子,长睫轻颤:“我担心八哥,就来问问。” “问出什么了?”李行驭跨上马车,转身将她拉了上去。 马车缓缓驶动。 赵连娍将裴楠楠所言,大致说给他听,眼神在他腰间转了转,还在想着如何才能将腰牌不动声色的系到他腰间。 “朝中也有两家儿郎丢了,都是武将的儿子。”李行驭靠在马车壁上:“情形与你所说的一般。” “是有组织,且有预谋的。”赵连娍抬眸看他:“东瀛人无疑了吧?” “嗯。”李行驭颔首:“选的都是武将之子,看样子不是配给寻常女子的。 他们给你八哥所配的女子,身份应该很不一般,可能那女子本人并未跟随使团来大夏,你八哥暂时还是安全的。” 赵连娍点点头:“那城外设卡了吗?” “自然。”李行驭捏了捏她的脸:“这件事,你就不必管了。” 赵连娍轻声应了。 “娘子。”李行驭忽然唤她。 赵连娍心里一紧,抬眸看他:“嗯?” “我的腰牌,你看见了么?”李行驭笑看着她:“今日我在房内找了,没找见。” “没有。”赵连娍摇头,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腰牌,心嘭嘭直跳:“是不是你带出去放哪了,你忘记了?” “也许吧。”李行驭笑了一声,不甚在意。 两人沉默了片刻,赵连娍眉眼间带着几许疲惫担忧,缓缓靠在了李行驭的肩头,阖了阖眸子。 李行驭抬手揽住她细腰往怀中一带,凑在她耳畔含笑低语:“娘子可是想我了?” 赵连娍此举大大的取悦了他,从嫁给他之后,赵连娍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更别提这种打心底里表露出来的乖顺了。 赵连娍含糊的“嗯”了一声,手攀到了他腰间扣住了腰带,想将那块腰牌系回去。 李行驭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唇几乎擦着她脸颊,语调暧昧至极:“这就要解我腰带了,娘子今日这么主动?” 他看着她,眸底带着戏谑。 赵连娍僵在那里不敢动,不知道李行驭是不是察觉到她的动作了,也怕一动手里的腰牌就掉下去。 “是想通了?” 李行驭抬手,大拇指在她花瓣般的唇瓣上揩过,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那娇嫩的粉唇立刻泛起艳色,宛如盛开的海棠花瓣,诱人得紧。 他眸色不由深了深,喉结微滚。 第230章 李行驭这个禽兽! “你下流!”赵连娍莹白的脸本就因为羞涩泛着薄薄的粉,见他如此,一时羞愤,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挣扎着想将手抽回来,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李行驭牢牢握着她的手,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也不恼怒:“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现在又碰不得,那你想我如何?” 他手下用了力气,赵连娍手心被那腰牌硌得生疼,一下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的目的,她得将腰牌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李行驭身上去。 但她真不想听李行驭的,这个混账就顾着他自己快活,她才不要如他的意! “如何?”李行驭低头,抵着她额头:“你试一次,嗯?” 赵连娍脸快要烧着了一般,拒绝地转过脸不看他。 李行驭将她手往怀里带。 “先回去。” 赵连娍抗拒着,声若蚊蚋。 李行驭贴过去看她:“你答应了?” 赵连娍用力挣脱他的手,远远地坐到了一边,扭身对着车门。 答应个鬼,休想! 李行驭眼神在她半握着的手上顿了顿,他那腰牌的流苏露出来一半,在赵连娍膝盖处轻晃,他唇角勾了勾,眼神饶有兴致地落在赵连娍的背影上。 回到明月院,小葫芦已经在奶娘的陪伴下入睡了。 赵连娍暗暗犯愁,这腰牌在她手里像烫手的山芋一样,李行驭已经在房内找过一遍了,她要是放回去,准会被他发现。 这可如何是好? “我去沐浴。”李行驭含笑看了她一眼,往浴室走去。 “夫君,等等。” 赵连娍心中一动,开口叫住了他。 “嗯?”李行驭回眸看她,面上依旧带着笑意。 “我……我伺候夫君沐浴吧……”赵连娍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眼下没有别的法了,只有替李行驭更衣,假装腰牌是从他衣服内掉出来的。 李行驭偏头打量着她。 赵连娍背着烛火低着头,只能看到两只小巧剔透的耳垂红的几乎滴出血来。 李行驭面上笑意更浓。 赵连娍蹙眉,这人不知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那就有劳娘子了。”李行驭当先进了浴室。 赵连娍怕他自己先解了衣裳,赶忙跟了进去。 李行驭半靠着浴桶,摊着双手,姿态随意,低头看着赵连娍晕着红的小脸,眸底又有了几许笑意。 赵连娍解了他的腰带,抬手替他脱了外袍,往下放的时候顺带着将手里的腰牌一起扔了下去。 那腰牌纯金的,且是实心的,落在地上声音并不大,却让她心里一松。 “诶?”赵连娍好似才看到一般,俯身捡起腰牌,送到李行驭跟前:“夫君,你的腰牌掉出来。” 李行驭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赵连娍心虚,接着道:“大概是你放在袖袋里忘了。” 李行驭接过腰牌,随手丢在一旁:“先沐浴。” 目的已经达到了,赵连娍自然不愿意接着伺候他,遂扶着后腰软软道:“夫君,我腰忽然有点不舒服,我去让十四进来伺候。” “腰不舒服?” 李行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嗯。”赵连娍心里发怵,转身便往外走。 李行驭自她身后揽住她细腰,一把将她抱起来扔进了浴桶中,自己随后也跨了进去:“泡泡热水就舒服了。” 赵连娍猝不及防,浑身湿透,满头满脸都是水,她抬手抹了一把,便要往外爬。 李行驭捉了她,摁在怀中,低头吻了上去,手也不曾歇着,不一会儿,赵连娍身上那些累赘的衣裳都落在的地上,浴室里到处是水,湿漉漉的连成一片。 “呜……”赵连娍呜呜咽咽地捶他,她身上还没好,李行驭这个禽兽想干什么! 她挣扎捶打了一阵子,浑身的力气都叫李行驭抽光了一般,软软地靠在李行驭怀中,若不是李行驭勾着她腰身,她只怕是要滑进水里去。 李行驭双眸赤红,拉过她绵软细腻的双手贴上去,引导她替他抒解。 赵连娍抗拒的将手往回收。 “乖,我难受……” 李行驭贴在她耳畔,呼吸炙热,嗓音哑了。 赵连娍看到他脖颈处青筋暴起,突突直跳,知道他平日恣意惯了,忍了这些日子,怕是已经到极限了。 她要是再拒绝,只怕他又要发疯,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赵连娍不敢再抗拒,顺从的依着他的动作做起来。 李行驭本就持久,更何况这会儿不曾真刀实枪的上战场,半晌也不能抒解。 赵连娍手都酸了,也不敢埋怨,只红着脸问他:“你还要多久?” “叫夫君。”李行驭低头吻她唇角,呼吸粗重。 “夫君。”赵连娍配合地唤了一声,脸色叫热水蒸得通红。 “不够。”李行驭红着眼睛一把将她扯了起来,将她转过身去。 赵连娍一下暴露在空气中,下意识抱着自己:“不行,我身上尚未痊愈。” “我不会伤到你。”李行驭推着她转过去,自后头贴上来两手握住她腰身,大拇指摁在她腰窝处,将她双腿并拢,沙哑的嗓音带着促狭:“还记不记得?” 赵连娍浑身都染上了一层粉,怎么不记得? 她才重生回来那一次,李行驭也是如此待她的,“过门不入”确实不会伤到她。 “帮帮我。” 李行驭拉过她手,放了上去,眼尾一片殷红,动作放肆又激烈。 赵连娍倒是没有偷懒,极力配合着他,李行驭不会放过她,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结束这件事。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被翻来覆去几次,更不明白在这样“过门不入”的情形下,李行驭是怎么有兴致玩这些花招的。 左右,她是浑身快散架了一般,才被李行驭抱出了浴室。 浴室地面上全是水,云蔓几人进来打扫时,几乎无处下脚。 “我让你把你嫂子留下来,你非是不听,这家里家外人情往来,没个人掌管,如何能行?” 睡梦中,赵连娍迷迷糊糊听到了婆母万氏的声音,她缓缓睁开了眼。 床幔外有亮光透入,天已经大亮了,李行驭不在身旁。 “母亲不是管着中馈么?”李行驭正在与万氏说话。 “我都一把年纪了。”万氏道:“这么多年也没管这些事,哪有心力?” “那就让赵连娍管。”李行驭不甚在意。 “那不成。”万氏不肯:“镇国公府的中馈我要交给我放心的人。” “母亲自己拿主意便是。”李行驭道:“大嫂是万不能回来的。” “我没想她回来。”万氏道:“你把后院的人都清了,赵连娍身子也不顶事。 我想着,你舅舅家那表妹,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原本就般配……” 赵连娍听着,撇了撇唇,万氏这是把握不住李行驭了,打算把自己娘家侄女弄来撑腰么? 也好,省得李行驭总想着折腾她。 第231章 大色胚,不要脸! “表妹愿意做妾?” 李行驭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并不反感。 赵连娍偏头往外看了看,隔着床幔,什么也看不着。她在心里轻哼了一声,早知道李行驭薄情寡义,对那个什么“阿年”的痴心也不过如此。 “你表妹是嫡出,当然不可能做妾。”万氏道:“要是让你表妹来给你做妾,我以后哪还有脸去见你舅舅?” “那母亲的意思是?”李行驭语调轻松的问了一句。 万氏沉吟道:“你舍不下赵连娍,就委屈委屈你表妹,叫她给你做个平妻。” 李行驭没有言语。 万氏又道:“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什么事求你,你大嫂的事情,你也没有应我。 这件事,我是为着镇国公府,也是为着我自己。 你大嫂原来在家中的时候,那也是嘘寒问暖,天天都在跟前,这陡然去了庵里,我跟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表妹来了,也可以陪陪我。 看在你父亲和你兄长的面上,你不会连这都不答应我吧?” 李行驭笑了一声:“母亲都这么说了,我怎会不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万氏喜出望外:“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各项事宜。” 她说着便往外走。 李行驭跟了上去:“我送送母亲。” 赵连娍坐起身来,抱着被子出神,平妻么? 也成。 左右她只想报仇,然后离开李行驭,李行驭要娶几个娶几个,都和她不相干。 她想着又躺了回去,拉过被子盖着自己的脸。 出了院门,李行驭站住脚,笑问万氏:“母亲,表妹不怕冷落么?” 万氏转头看他:“你何故说这样的话?” “母亲知道我,行事向来恣意,表妹不合我心意,即使依着母亲的意思娶了她,说不准也不会去她的院子过夜的。”李行驭靠在院门上,双臂抱胸,两腿交叠站着。 万氏回头看了明月院:“你不是每日都回这里过夜么?娶了平妻两个院子轮流着便是。” “赵连娍合我心意。”李行驭含笑回了一句。 万氏看了看他,点点头:“你表妹也会合你心意的。” 李行驭哪里是什么一心一意的儿郎?之前那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往后院抬,满帝京谁不知道? 再说为了赵连娍守身?赵连娍值么? 万慧样貌手段都是一流,等进了门,李行驭能把持得住? 万氏胸有成竹的走了。 李行驭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转身进了院子。 赵连娍脑中萦绕着万氏方才所说的话,想着平妻的事,总难静心,遂捂着被子闭着眼睛整理思绪。 遮在脸上的被子忽然被拉开了。 她睁开眼,便见李行驭坐在床沿处,正看着她呢。 她撑起身子招呼:“夫君。” 她一头鸦青发丝披散着,小脸莹白,樱唇粉嫩,寝衣领口滑到了下面,露出锁骨下“李行驭印”四个字和一片耀目的雪白。 李行驭的目光在她身前转了又转。 赵连娍察觉不对,低头瞧了一眼,忙抬手拉起衣裳,一张脸仿佛染上了胭脂一般,瞬间红透了。 “遮什么?”李行驭抬手抓了一把:“哪里我没看过?” 赵连娍惊呼着连连后让,李行驭这个色胚,不要脸! 李行驭瞧着她,勾唇笑起来,他本就生得好,如此一笑,刹时间仿佛天光都失了色。 赵连娍看得怔了怔。 “母亲方才来过了,让我娶平妻。” 李行驭开口,赵连娍回过神来,见他正看过来,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行驭和她说这个做什么?她又做不了主,这镇国公府,还不就是他们母子说了算? “你可有异议?” 李行驭见她神色寻常,带笑的眉目忽然沉了下来。 赵连娍见他不喜,只当自己不够积极,惹恼了他,定了定神露出继续乖软的笑意:“我身上不好,也伺候不了夫君,这是大喜事,等妹妹进了门,我必然好生对待她,不使夫君心烦。” “你也配叫她‘妹妹’。”李行驭气恼不已,冷哼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又撒癔症,莫名其妙。”赵连娍看他走了出去,嘀嘀咕咕骂了几句,不知他生什么气,也没放在心上,便招呼云蔓进来伺候了。 李行驭到了书房,坐在书案前,将公文翻得乱七八糟的。 十三在边上小心伺候着,暗自揣摩,主子今儿个是不是在夫人那里受气了?不然怎么这么大的气呢? “主子。” 十四走了进来。 “何事?”李行驭抬眸看过去。 “昨日那女子果然又来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十四低头回道。 李行驭放下手中的公文:“她想见赵连娍?” “应当是。”十四点头:“属下确认了一下,那女子应当和东瀛人有关系,顺着她摸下去,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捉住她,她要见赵连娍,便让她见。”李行驭垂眸,翻着文书吩咐。 “是。”十四答应一声,便要退出去。 李行驭提起笔,忽然问了一句:“赵连娍那里如何?” 十四愣了一下,不知道这话是何意。 直至李行驭抬起头看他,他才试探着回道:“夫人那里,由婢女们伺候着洗漱,用早饭,一切如常。” “啪!” 李行驭将手中的笔重重拍在了书案上。 十四吃了一惊,下意识抬头看他。 李行驭摆摆手:“你先去办吧。” 十四低头往外退,心中奇怪,夫人那里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十三看着自家主子铁青的脸色暗自好笑,这是在夫人那里受了气,偏偏夫人还满不在乎,可把主子气坏了。 赵连娍用了早饭,正叫婢女们收拾着,打算出门去酒坊看一看。 酒坊如今算是正式运作起来了,她倒没有从前那么忙了,除了指点婢女们酿酒,其余的事情都由专人负责 不过,她也不是很放心,得空总是要亲自去照看照看的。 “夫人,十四在门口,带了个女子来了,点名说要见夫人您。” 云燕进来报信。 “什么女子?”赵连娍好不奇怪。 大概是不认得的人,不然云燕不会这么称呼。 “奴婢不认识。”云燕摇摇头:“十四说,那女子昨日就来咱们府门口了,一直转来转去的,看着好像不安好心。 今儿个又来了,他们就捉来问了,结果那女子说找夫人您有要紧的事。” “我看看。”赵连娍提着裙摆,跨出门槛。 云燕见状,连忙小跑出去,让十四带着人进来了。 “拜见夫人,夫人万福。” 那女子见了赵连娍,便跪下磕头。 “客气了,起来说话。”赵连娍偏头打量她:“你找我,有事?” 这女子大概有二十余岁,样貌普通,一口牙参差不齐,两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很拘谨的样子。 第232章 李行驭的“种好” “是。”那女子点头:“是我家主人找夫人,有一笔大买卖要谈。” “大买卖?”赵连娍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她思量着,莫非是找她买酒?眼下,她手底下也没有别的买卖。 那女子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夫人去您的酒坊就知道了,我家主人在酒坊等您。” “也好。”赵连娍应了。 左右,她也预备着去酒坊一趟,还要和高吉他们嘱咐一番,叫他们留意着八哥的消息。 * 踏入酒坊,一阵酒香扑鼻而来,赵连娍嗅了嗅,满意的抿唇笑了。 大夏人爱饮酒,光这酒香,就能钓起不少好酒之人的酒虫,她的酒滋味上佳,价格公道,且有许多与外面不同的品种,天长日久下来,生意必然会做出去的。 “夫人。” 高祥正忙着打酒,见她进来,连忙招呼。 “你忙你的。”赵连娍朝他笑了笑。 “夫人。”高吉放下手中的账册,从柜台内走了出来,指了指一旁的屏风:“里面来了一个妇人,有点怪怪的,一句话也不说,她的婢女说专门要等您。” 酒坊的大堂用屏风隔出了一小间,赵连娍偶尔会在里面小憩,也会拿来接待大客。 赵连娍颔首:“你忙你的。” 她朝着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果然是个妇人,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高鼻梁,脸颊狭窄,嘴巴却宽大,她端正的坐着,也是很拘谨的模样。 妇人身后,还有一个婢女,打扮与先前去找赵连娍的婢女一样。 三人如出一辙的拘谨刻板,赵连娍看着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镇国公夫人,这是我们柊吾夫人。”跟在赵连娍后面的婢女上前介绍,同时道:“奴婢是翻译。” 赵连娍蹙眉,翻译?这个柊吾夫人不是大夏人? 那是什么人?东瀛人? 她心里立刻生出警惕来,重新仔细打量柊吾夫人。 柊吾夫人对赵连娍露出礼貌的笑意,而后对着自称“翻译”的婢女叽哩哇啦说了几句。 赵连娍一句也没听懂,心里更警惕了。 翻译婢女道:“镇国公夫人,我们夫人说,找您是谈生意的,请您不必紧张,更不要对我们有敌意。” “柊吾夫人要买酒么?”赵连娍语气平平的问了一句。 毕竟,八哥还在东瀛人手里,她对柊吾夫人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来。 柊吾夫人闻言,又对翻译婢女说了几句。 赵连娍这才发现,原来这东瀛妇人听得懂大夏话,她心中一动,这肯定不是普通的东瀛人,难道是使团的人? 那这个柊吾夫人是不是知道八哥在什么地方? 翻译婢女道:“镇国公夫人,柊吾夫人刚才已经尝过了您这里的酒,如果后面有需要的话,柊吾夫人会买您这里的酒。 柊吾夫人想向您确认一件事,您是不是镇国公李行驭的夫人?”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赵连娍警惕不减,反问了一句。 翻译婢女在柊吾夫人的示意下道:“镇国公夫人,您别紧张,柊吾夫人问您,赵玉桥是不是您的兄长?” “赵玉桥是我兄长。”赵连娍听到八哥的名字,心里紧了一下:“我兄长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柊吾夫人摆了摆手,用生硬的大夏话道:“我用您的兄长,跟您做一笔交易。” “你说。”赵连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您的夫君,李行驭。”柊吾夫人缓缓道:“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是强者。” 赵连娍没有说话,这个是事实,否认不了。不过,之前李行驭不是说,东瀛人被他打的哭爹喊娘,溃不成军吗? 怎么这东瀛女人不仅不恨他,看着还挺崇敬他的? “我们东瀛,向来崇拜强者。”柊吾夫人两眼放光:“李行驭,无人能及。” “你说这些,和我八哥有什么关系?”赵连娍没什么耐心的问了一句。 她记挂着八哥,哪有心思听人吹嘘李行驭如何神勇? “你。”柊吾夫人指了指她:“用,李行驭,换赵玉桥。” “用李行驭换我八哥?”赵连娍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李行驭,最强。”柊吾夫人用生硬的大夏话解释:“东瀛公主,喜欢。” “你要让他去东瀛,娶你们公主?”赵连娍闻言大为震惊。 东瀛人也太敢想了,就李行驭那个杀神,真要是去了东瀛,不把他们那个小岛翻过来才怪! “不,不娶。”柊吾夫人以为她不愿意,连连摆手:“公主怀孕,李行驭就回,回大夏。” 说了半晌,绕了个大弯子,赵连娍总算听明白了,这东瀛妇人想让李行驭去给他们公主“度种”。 别说,东瀛公主的眼光不错,李行驭要是不发疯,那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手有身手,个儿又高,肩宽腿长,确实是用来“度种”的好对象。 一句话来说,就是李行驭“种好”。 她想着李行驭得知真相的脸色,险些失声笑出来。 “据我所知,李行驭,他有很多小妾。”柊吾夫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遂劝道:“镇国公夫人真的不必介意,公主不会来大夏。 如果,镇国公夫人点头,我们愿意给,给你一百两黄金。” “给我一百两黄金?”赵连娍端起茶盏吃了一口,抬眸看柊吾夫人。 放了八哥,还给她一百两黄金,就为了要李行驭? 这是多好的事啊! 她真想一口答应下来,但是她没有。答应的太痛快了,只怕对方会疑心。 “价格上,还可以商量。”柊吾夫人连忙表示。 “你先告诉我,我兄长在什么地方?”赵连娍审视着她。 柊吾夫人道:“贵兄长很安全,在我们这边。” “我想见他一面。”赵连娍提出要求。 “对不起。”柊吾夫人摇头:“这里,是大夏,你们有手段,我不冒险,两个人一手钱一手货。” 赵连娍暗笑,柊吾夫人的大夏话学的不错,连这句都学会了。 “你知道我夫君的本事,就算我想将他交给你们,也做不到。”她摊了摊手,无可奈何:“实在无能为力。” “有。” 柊吾夫人示意,后面的婢女递过来一个小瓶子。 赵连娍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因为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危险,她没有贸然打开。 “给李行驭闻,就可以。” 柊吾抬手示意。 “闻了会昏厥?”赵连娍立刻将手里的瓶子拿远了些。 柊吾夫人点头。 “黄金我要五百两。”赵连娍伸出一只手:“而且必须先给我。” 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狮子大开口都对不起李行驭,她知道对方一定会给。 柊吾夫人露出肉痛的神情,犹豫了片刻才道:“等,几天,我们要筹集。” “随时恭候。” 赵连娍将瓷瓶收进袖袋,起身让开。 柊吾夫人带着两个婢女去了。 “夫人。”云蔓一人跟进了屏风,四下无人才敢上前相劝:“这件事,您不能答应。 国公爷要是知道了,定然会大发雷霆的。” “他娶平妻也是娶。”赵连娍坐下来,斟了一盏茶:“还不如帮我救救八哥,再替我赚点钱。” 第233章 小东西,老实点 “这……”云蔓满脸的不赞同。 “这件事,东瀛人不会说出去。”赵连娍起身,笑看了她一眼:“我这里,只有你知道,要是走漏了风声,就是你说的。” “奴婢不会。”云蔓连忙摆手。 赵连娍笑起来:“逗你的,瞧你吓得。” 她从屏风后走出去,在酒坊里张罗起来。 * 书房内。 李行驭冷着脸批着公文。 十三在一旁不敢有什么动作,主子脸上分明写着“别招惹我”,他连呼吸都放轻了。 约莫一个时辰,他才盼来了十四。 “主子。”十四进来,拱手行礼:“属下押着那女子去见夫人,那女子说她家主人有大生意,要与夫人谈。 夫人便去了酒坊,与那女子所说的‘主人’见面了。 属下暗中跟过去看了,那女子所说的‘主人’便是东瀛使团统领柊吾的妻子柊吾夫人。” “赵玉桥在他们手里?”李行驭抬眸,扫了十四一眼。 “是,帝京失踪的儿郎应当都在他们手里。”十四低下头,欲言又止。 他向来公事公办,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十三一瞧,顿时来了兴致。这必然是夫人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说。”李行驭放下手中的册子。 “是。”十四顿了顿道:“平南侯府八少爷在柊吾夫人手里,柊吾夫人说,要夫人拿……拿主子您去换八少爷……” 李行驭乌浓眉目染上了阴翳,冷嗤了一声:“他们心思倒是不小。” 十四不敢说话。 李行驭问:“赵连娍答应了?” “夫人起初没有说话。”十四实话道:“后来,柊吾夫人说,愿意在放回八少爷的基础上,再给夫人一百两黄金。 夫人也没有答应。” 李行驭阴沉的面色微微好了些。 十三暗暗纳闷,夫人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十四怎么还一脸为难? 十四看了李行驭一眼,补充道:“夫人说,她要五百两黄金。” 话音落下,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十三忍不住偷偷李行驭脸色,但见李行驭脸色铁青,掀了掀薄薄的眼皮,剜了他一眼,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十三连忙低头,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发笑。 五百两黄金,夫人就把主子卖了?夫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啪嗒!” 李行驭手里的笔断为两截,他重重将笔摔在地上,满面戾气的往外走。 看这阵仗,是要去找赵连娍算账了。 “主子。”十四上前一步道:“陛下着急查找事情真相,眼下您若是去找夫人,会打草惊蛇。” 李行驭不理会他,头也不回。 十四推了一把摸着下巴偷笑的十三,低声呵斥道:“笑什么,还不快不帮着劝劝? 东瀛人狡诈,若是惊动了,后面的事情就难办了。” “你自己劝不住,怨我吗?”十三回了他一句,追上去道:“主子,您等等,属下觉得,这是夫人的计谋。” 李行驭闻言,回身看他。 十三被他冷厉的眼神看得心颤了颤,赶忙道:“主子您想啊,夫人她那么害怕您,怎么敢卖……出卖您? 夫人这必然是缓兵之计,肯定只是想骗东瀛人,先将她的兄长放出来。” “若不是,你负责?”李行驭眉头微挑。 “不敢。”十三摆手:“属下也是猜测。 反正,所有的事情都在主子您的掌握之中,咱们可以将计就计,您正好可以看看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钩子,钩住了李行驭往前走的步伐。 他回身进了书房,重新在书案前坐了下来。 十三朝十四抬了抬下巴,咧着嘴得意洋洋。 十四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当晚,赵连娍踏着月色进明月院,先探头往屋里瞧了瞧。 屋里没有亮着灯,李行驭应当还没回来。 她松了口气,扭头吩咐云蔓:“去看看小葫芦是不是睡了。” 云蔓应声去了。 赵连娍独自进了内间,取过火折子打开吹了吹,点了蜡烛。 屋子里逐渐明亮起来。 她放下火折子转身,便见李行驭正倚在床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猝不及防,吓得惊叫一声。 “夫人,怎么了?” 云蓉快步走了进来。 “下去。”李行驭瞥了云蓉一眼。 云蓉见李行驭在屋里,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低头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她心里嘀咕,国公爷在房里怎么不点灯,看把夫人吓得,脸都白了。 “我有这么可怕?” 李行驭抬眸望着赵连娍。 “没有。”赵连娍摇头,稍稍缓了过来:“我以为夫君不在房内,陡然看见,吓了一跳。” “哦。”李行驭漫不经心道:“娘子不说,我还以为娘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虚成这样呢?” “怎么可能?”赵连娍心跳了一下,悄悄打量李行驭的神色。 这厮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但以他的秉性,真要是知道她要把他卖给东瀛人,能这么心平气和? 再一个,当时她和柊吾夫人谈论此事的时候,特意上下前后左右都瞧了,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事情照理说应该传不出来。 不过,李行驭神通广大,说不准真得了什么消息,接下来她得小心一点,才好见机行事。 李行驭忽然露齿一笑,朝她抬手:“过来。” 赵连娍走过去,将手放在了他手心。 李行驭低头,在她细嫩的手背上亲了亲。 赵连娍看着他温情脉脉的模样,黛眉蹙了蹙,不知他这又是唱哪一出。 “一日不见,娘子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李行驭执着她的手,含笑望着她的眼睛。 什么话?想说什么? 赵连娍脑子空了一下,想起之前的事,垂下眸子,卷翘的鸦青长睫轻颤:“我想夫君了。” 李行驭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就爱听这些话。 李行驭闻言盯了她片刻,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也想娘子了,早些休息吧。” 赵连娍见他没有发疯,提着的心放下了,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今天的李行驭和往日有些不同,可到底哪里不同,她一时又想不出来。 沐浴后,李行驭将她连人带被子整个抱在了怀中。 赵连娍始终想不明白,半晌抬头看了看李行驭,见他呼吸均匀,纤长的眼睫根根笔直,显然已经睡去了。 她干脆也闭上了眼睛,李行驭就是个疯子,不能以常理度之,她这样的正常人,怎么能揣测出李行驭的想法? 罢了,不想了。 待她沉沉睡去,“熟睡的”李行驭睁开了眼睛,他抬起半边身子,勾起赵连娍的下巴,盯着她睡得香甜的小脸瞧了半晌,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小东西,你最好是老实点。” 睡梦中的赵连娍不客气的推开他的手,还往他怀里蹭了蹭。 李行驭愉悦地笑了一声,再次阖上了眼。 * 翌日,赵连娍正哄着小葫芦吃早饭,云燕来通报,说素嬷嬷求见。 “你去让她告诉老夫人,府里的事情我不管,让老夫人自己做主就是,我就不去定意院了。”赵连娍说着话,给小葫芦擦了擦嘴。 云燕应了一声去了,片刻之后又回来了:“夫人,素嬷嬷说老夫人早料到您不愿意过去,她是来和您说一声,老夫人等一会儿会亲自过来,有话和您说。” 赵连娍不太乐意,但万氏怎么说也是她婆母,不管李行驭和万氏之间有多么不对付,她也不能公然对万氏不敬。 “那就让她来吧。” 她总不能把万氏赶出去。 第234章 卖了李行驭 秋日里,镇国公府的园子里各色花儿绽放,凉亭边的大枣树更是硕果累累。 万氏挽着自己娘家的侄女万慧,缓步进了凉亭。 凉亭下的莲池内,锦鲤簇拥,万慧拿过婢女手中的鱼食,捏了一小撮丢入水中。 “你要知道,有三媒六聘就是光明正大,其他的都不重要。”万氏缓缓道:“如今,你表哥宠爱赵连娍的很。 你表哥那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说翻脸就翻脸,谁的情面都不给。 我想着,难得他点了头,你赶紧进门要紧,免得他改了主意,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等你进了门,生个儿子,到时候镇国公府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 我不是欺负你年幼,才对你说这番话,之前我对你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你要明白我的苦心,匆忙之间办婚礼确实仓促,但这情形也只能先委屈你了。” 她说着,拉过万慧的手拍了拍:“咱们先苦后甜。” “姑母说的,我都明白。”万慧面上带着笑意,倒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娇羞:“只是,赵连娍毕竟比我早进门,如今又得表哥的喜欢,她先有了身子,我也没有办法。” 她看着不远处一颗果实饱满的莲蓬,若有所思。 “不会。”万氏胸有成竹:“之前,你大表嫂收拾她,她见了红受了伤,暂时肯定不能同房的。 加上之前你表哥为了她,把后院的妾室都赶走了,所以我才说这是你进门最好的机会。” 万慧点了点头:“慧儿必然不会辜负姑母的信任。” “走吧。”万氏牵着她:“我带你去见一见她,能让你表哥这样喜欢,她必然是有些手段的,你不可小看了她。” “慧儿明白。”万慧点头应了。 * 知道万氏要来,赵连娍快快的哄着小葫芦吃饱了,便让奶娘带着她到外头玩去了。 万氏来时,赵连娍正坐在屋里,挑拣着酿酒的米里的砂石。 “母亲。” 赵连娍起身行礼,一眼就看到了万氏身旁的万慧。 她并不认得万慧,但也笃定这就是万慧。 万慧的眉眼里,和万氏有几分相似。而且这个节骨眼,万氏只会带万慧来。 “免礼吧。”万氏指了指赵连娍,对着万慧道:“这就是你表哥之前娶的妻子赵连娍。她比你年长,又先一步嫁给了你表哥,你就叫她一声‘姐姐’吧,以后要好生敬重她。” “姐姐。”万慧对着赵连娍一福。 她身量不高,皮肤白皙,单眼皮,容貌算是上家,脸上带着笑,看起来似乎很好相处。 赵连娍却从她脸上看出了几许精明,当然,看看万氏也知道,万慧定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必如此称呼。”赵连娍含笑道:“我叫赵连娍,你直呼我的名字便可。” 万慧也没有客气:“我叫万慧。” 赵连娍不再理会她,转而看向万氏:“母亲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也没有什么事。”万氏道:“这是你们以后要长久的同在一个屋檐下,共侍一夫,我想着,先让你们熟悉熟悉。” “不必了。”赵连娍拒了:“该如何,便如何。 母亲照着规矩来就是了。” 她和万慧,没什么相处的必要,她反正不会争宠。 “赵连娍,娶平妻这件事情,没有和你商量,我知道你心里不乐意。”万氏摆出长辈姿态道:“但这事是二郎点头的,他如今后院里就你一个人,你也不好太过霸道,恃宠而骄。” “母亲从哪里看出来我不乐意?”赵连娍笑起来:“别说娶平妻,就算将后院填满,我也乐意之至。 万慧,你觉得呢?” 她笑吟吟地看着万慧,口中的话如利刃,直扎万慧的心。 万慧肯嫁给李行驭,必然心里是有李行驭的。 虽然在她看来,李行驭一无是处,但谁叫李行驭模样生得好?再暴戾嗜血,都挡不住那些女儿家喜欢他那副好看的皮囊,对他的一片痴心。 万慧也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她点了点头:“我也没有异议。” 赵连娍瞧她沉得住气,脸色几乎未变,心里明白这是个硬茬。以后人家两姑侄联手,还不知会如何呢。 看来,她得加倍小心了。 “你们两人能达成一致,那自然是最好的。”万氏笑道:“毕竟,家和万事兴。” 万慧附和着道:“姑母放心。” 万氏本就是想带万慧来,见见赵连娍,也好叫赵连娍知道,她在李行驭心里还有地位,她说的也还算。而且走了一个温雅琴,又来了一个万慧做帮手,请赵连娍以后轻点嚣张。 眼见着赵连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带着万慧告辞了。 “母亲慢走。” 赵连娍说了句客气话,也没跟出去送她们,便坐了回去。 “夫人。”云蓉气愤道:“昨日老夫人来找国公爷了,娶平妻一定是老夫人的主意,她没了大夫人相帮,又弄了自己娘家侄女来。” “你能拦住?”赵连娍笑看了她一眼。 云蓉窒了一下,跺跺脚:“那要怎么办?夫人吩咐一声,奴婢这就去杀了她。” “女儿家,别整日里打打杀杀的。”赵连娍挑拣着米粒里的砂石:“镇国公府怪冷清的,来个人也好。” “可那不是妾室,是平妻啊!”云蓉着急了:“平妻可是和您平起平坐的,生下的孩子也是嫡子。” 想到这里,她又着急夫人怎么嫁过来这么久了,还没怀上国公爷的孩子? 夫人要是能先替国公爷伸出嫡长子就好了,以后就不用愁了。 “瞧把你操心的。”赵连娍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别想那么多了,有这功夫还不过来给我挑米?” 云蓉只好怏怏地走了过去。 隔了七八日,柊吾夫人那个牙齿不太整齐的婢女又来寻赵连娍了。 还是约在赵连娍的酒坊见面。 赵连娍出门,从后院花园经过时,李行驭在另一侧的花丛处,看得清清楚楚。 “去看看。”李行驭盯着赵连娍的背影,吩咐十四。 十四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 酒坊里,屏风后。 柊吾夫人坐在上回的位置上,地上摆着几个铜包角的木箱子。 看到赵连娍进来,柊吾夫人起身与她寒暄。 赵连娍笑着回应了。 柊吾夫人俯身打开了一个木箱,里头的小金元宝排列的整整齐齐,金光耀眼。 “镇国公夫人,看,五百两黄金。”柊吾夫人说着别扭的大夏官话,抬手示意婢女门将所有木箱打开,对着赵连娍道:“这些,我们的,诚意。” 赵连娍拿起一个金元宝,看了看成色,又吩咐云蔓:“去拿秤和刀来。” 她既要验重量,也要验真假,毕竟算计李行驭是弄不好就要丢了小命的事,她不能亏了。 柊吾夫人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的动作,并不着急。 “分量够,金子也都是真的。”赵连娍对手将秤放在了桌上。 “现在,可以说正事了。”柊吾夫人坐直了身子,看着她。 赵连娍没有犹豫:“明日晚饭十分,会仙酒楼三楼,我们交换。 对了,你们知道我夫君不是好对付的,我如果暴露了会没命,你们还得出人,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好帮我遮掩一下。” “这个,没问题。”柊吾夫人一口答应下来。 赵连娍上前,附到她耳边耳语了一阵。 第235章 她伺候的卖力 与柊吾夫人说好之后,赵连娍打算去一趟平南侯府。 她信不过那些东瀛人,明日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家亲人的。 不料才出了酒坊,便见二婶娘彭氏迎面而来。 “娍儿。”彭氏招呼她。 “二婶娘,您怎么来这里了?”赵连娍挽过她:“我正准备回去找您呢。” “我去铺子里解决点事情。”彭氏满面愁容:“路过这里,看到你的马车在,估摸着你在里面,就想来问问你,侄女婿那里有你八哥的消息了吗? 我派了许多人找了这么久,一点你八哥的消息都没有,你二叔托人来信问家里的近况,我都不敢回他。” “二婶娘,您别太担心,这件事情我已经有把握了。”赵连娍拉过她,小声道:“明日,您多带几个人,到会仙酒楼对面那个小酒馆等我,到时候我会告诉您怎么做的,我能把八哥救回来。” “当真?”彭氏闻言,眼睛一亮。 “嗯。”赵连娍点头:“但是,婶娘到时候一定要照我说的做,什么也别问,只要照做即可。” “好。”彭氏点头。 她知道,赵连娍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向来疼爱赵连娍,也信得过她,所以答应的毫不犹豫。 李行驭立在不远处,看着赵连娍拉着彭氏进酒坊去了。 “她怎么说的?” 他负手问了一句。 十四在后头看了看他背影,小声禀报道:“夫人收了柊吾夫人五百两金子,答应明日拿主子您去换八少爷。” 李行驭回头看了他一眼。 十四不敢抬头。 良久,李行驭冷哼了一声,一把扯过十四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十四连忙上马跟了上去。 傍晚,赵连娍虽然安排好一切,但仍然不能心安,回府的路上一直盘算着明日的事。 毕竟,这次要利用李行驭,但凡有一点行差踏错,都只会永世不得翻身。 好在李行驭今日似乎很忙,过了入睡时间还没回来,赵连娍躺在床上,又将事情反复想了几遍,这才闭上眼睛睡去。 三更时分,李行驭风尘仆仆的进了内间,撩开床幔一瞧,赵连娍阖着眸子,抱着衾被睡得正香甜。 李行驭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捏了捏她莹润的脸颊。 他为了救她兄长,连夜出了一趟远门,她倒好,在家里盘算着将他卖了,还睡得这么香! “唔……” 赵连娍从睡梦中痛醒,捂着脸坐起身,一脸迷惘地看李行驭。 “看什么?”李行驭冷笑:“不认得我了?” 赵连娍听他开口,才醒过神来:“夫君,夫君你回来了?” “不然呢?”李行驭唇角嘲讽的扯了扯:“没有如你的愿,死在外面?” “夫君说的这是什么话?”赵连娍潋滟眸子无辜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好好的,李行驭怎么又不高兴了? “是吗?”李行驭扫量了她一眼。 “是。”赵连娍起身,低眉顺眼地道:“我伺候夫君沐浴吧?” 她不知道李行驭怎么了,但大概知道怎么能让他消气。 果然,李行驭没有再开口,转身往浴室去了。 赵连娍叹了口气,睡得好好的要爬起来给他做婢女,真是晦气,她认命的跟了上去。 大概是她伺候的卖力,李行驭靠在浴桶边上,阖着眸子,像是很舒坦的样子。 赵连娍放了心,她猜李行驭大概是在外面遭遇了什么,才会这样,和明日的事情无关。 他要是知道明日的事情,不可能这么淡定。 “你从小不是和你八哥最要好么?” 李行驭忽然问她。 他主动提及赵玉桥,让赵连娍的心跳了一下:“是,夫君问这个做什么?” “他失踪了。”李行驭手肘支在桶壁上,懒洋洋地看她:“你怎么没有找我问过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我着急,我怎么不着急?”赵连娍忙解释:“今日二婶娘还来找我了,我想着等晚上问问你的,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晚。” “是吗?”李行驭手指漫不经心地勾起水花:“那你现在可以问了。” 赵连娍总觉得他态度有点怪怪的,怔了片刻才问:“那,我八哥怎么样了?事情有线索了吗?” “有。”李行驭自己擦洗着手臂:“很快,你八哥就能回来了。” “真的?”赵连娍又惊又喜。 如果李行驭说的是真的,那她是不是就不用跟柊吾夫人合作明日的事情了? 可是,金子她都收了。 李行驭见她神色变换,又补了一句:“是那些人一起的,你八哥在不在里面,我暂时还不清楚。 我今日过去,见着了不少人,被关在一起,我找了,没看见你八哥。” 赵连娍原本还纠结着,要不要将金子退给柊吾夫人,毕竟李行驭她惹不起,只要八哥安然无恙,金子她以后可以自己赚。 一听李行驭这话,她顿时改了主意,约莫柊吾夫人那帮人为了明天的交易,已经把八哥带出来了。 为了八哥的安全,和柊吾夫人的交易肯定是要继续的。 只能利用李行驭了。 她想着,抬眸看向李行驭。却见李行驭正看着她,眼神锐利的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她立刻转来了目光,心突突直跳。 好在李行驭没有再说什么,沐浴过后上床抱着她便睡了。 赵连娍叫他这么一闹,反倒睡不着了,窝在他怀中也不敢乱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睡了过去。 心里有事,睡觉就浅,早上李行驭起来时,赵连娍也跟着醒了。 不过,她没有睁眼,假装睡着,直至李行驭的脚步逐渐往外去了,她才睁开眼。 看着帐顶,将所有的事情都盘了一遍,还是觉得很有把握,她这才招呼云蔓几人进来伺候。 这一日,她没有出门。 中午,李行驭得空回来。 “爹爹。”挨在赵连娍怀中摆弄鲁班锁的小葫芦看到李行驭回来了,顿时放下手里的玩具,朝着他飞奔:“你可算回来了,我两天没有看到爹爹了,可想爹爹了。” “是吗?”李行驭俯身一把抱起她,笑看着她:“爹爹也想你了。” 小葫芦抱着他脖颈,看着赵连娍双眸弯成了小月牙:“还有阿娘,阿娘也想爹爹。” 赵连娍挑着米里的砂石,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小葫芦这么说。成亲这么久,小葫芦总是这么说,起初她还觉得羞赧,如今早听惯了,没多大反应了。 李行驭笑了一声,吩咐十四:“让厨房上饭。” 他开了口,一桌上好的佳肴很快便摆上了桌。 李行驭抱着小葫芦坐下,口中问着小葫芦要吃什么,手里盛饭夹菜。 “来,爹爹喂。” “阿娘,你也来吃呀!” 小葫芦招呼赵连娍。 赵连娍应了一声,坐到桌边,捧起碗看李行驭照顾小葫芦。 李行驭对小葫芦向来疼爱,只要在家里,陪着小葫芦的时候,他自己能做的事情都会亲力亲为。如今,他照顾小葫芦吃饭已经游刃有余了。 若是放在平时,赵连娍肯定会让小葫芦下来,自己吃饭。 但今日没有,她一直在悄悄打量李行驭,看李行驭叫小葫芦逗得开怀,她才很适时的开口:“好久没有去外面吃了,听说会仙酒楼出了几样新菜式。 小葫芦,晚上阿娘带你去尝尝。” 第236章 李行驭被迷的死死的 李行驭看了她一眼,继续喂小葫芦。 小葫芦自然开怀:“好呀,好呀!阿娘你真好。” 赵连娍笑而不语。 小葫芦欢喜了一阵子,才想起来抬头看李行驭:“爹爹,晚上你和我还有阿娘一起去好不好?” “好。”李行驭没有抬眼,一口应下。 赵连娍怔了一下,没想到李行驭答应的这么干脆,这也太顺利了吧? 李行驭又看了她一眼,依然没有说话。 赵连娍含笑道:“那我让人去定下三楼的厢房。” “你安排。”李行驭不甚在意。 * 夜幕下,会仙酒楼的招牌四周悬着灯笼,远远看着惹眼得很。 赵连娍下了马车,四下里瞧了瞧。 李行驭随后,抱着小葫芦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夫君,我来吧。” 赵连娍接过小葫芦。 李行驭跟在她身后,一家三口容貌皆极为出色,走在一处引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因为事先定了三楼的厢房,掌柜的和伙计都客气的很。 李行驭护着赵连娍母女,上了三楼,菜肴也很快便送上来了。 赵连娍望了望满桌的菜肴,看向李行驭:“夫君可要饮酒?” “来一壶吧。”李行驭允了。 赵连娍给他要了一壶会仙酒楼招牌的羊肉酒。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她将柊吾夫人给她的小瓷瓶握在手心,殷勤地起身:“夫君,这屋子里暖和,我伺候你脱了外裳吧。” 小葫芦见阿娘对爹爹这么好,仰起小脸看着她笑。 赵连娍趁着给李行驭解脖颈下盘扣的机会,将手心微微松了,好让小瓷瓶里的药透出来。 也不知道这药的药效如何? 柊吾夫人给她的时候,倒是说可以瞬间将李行驭放倒,但李行驭不是寻常人,她有点担心这个。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只几息的功夫,她便见李行驭抬手扶了扶额头,还未来得及说话,人就趴在了饭桌上。 “夫君?夫君?” 赵连娍害怕药效不够,伸手推了推他。 李行驭毫无反应,显然被迷得死死的,这药可真厉害。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一旁的小葫芦目睹这一切,顿时吓坏了,连忙跳下椅子,也去推李行驭,一时急得都快要哭了。 “小葫芦,你爹爹应当是生病了。”赵连娍宽慰她:“你先和奶娘回去,阿娘派人去给你爹爹请大夫。” “阿娘,爹爹不会有事吧?”小葫芦不放心。 “不会的。”赵连娍亲了亲她额头,宽慰她:“你爹爹可是无所不能的人,就算是生病,也只是一小会儿就好了。 小葫芦赶紧跟奶娘回去,不能再耽误了,若是耽误的久了,对你爹爹的身体不好。” 小葫芦一听这话,顿时乖巧无比:“我跟奶娘回去,阿娘你快点去给爹爹请大夫。” “放心吧。” 赵连娍打开门,将她交给奶娘带走。 云蔓守在门口,往厢房内一瞧,正看见李行驭趴在桌上昏睡。 她手脚一下麻了,险些坐在地上,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在劝自家夫人不要这样做,可还是没劝住。 夫人这也太大胆了! “去,到对面的小酒馆让我二婶娘过来。”赵连娍对她吩咐了一句。 云蔓用力的点点头,快步去了,她心里慌张,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 赵连娍出门,敲了隔壁厢房的门。 柊吾夫人开了门。 “人我已经准备好了。”赵连娍利落地道:“你们可以把我八哥交出来了。” “我们,诚信,镇国公夫人的兄长,昨日已经回了。”柊吾夫人整理着衣袖,用半生不熟的大夏话说。 “回了?”赵连娍蹙眉:“回哪儿了?” 这情形不对,这个柊吾夫人不会是想赖账吧? “回平南侯府。”柊吾夫人回道。 “怎么可能?”赵连娍小脸沉了下来:“柊吾夫人,我诚心和你做交易,你不能诓骗于我。” 八哥若是回来了,母亲和二婶娘他们怎么可能不派人告诉她? 柊吾夫人坦然道:“镇国公夫人不信,去平南侯府问。” “你先进去。” 赵连娍沉着小脸,朝着走廊尽头唤道:“云燕。” 云燕很快便出来了:“夫人。” “你现在去平南侯府,看看我八哥是否平安。”赵连娍吩咐她。 云燕心中觉得奇怪,没听说八少爷回来啊。不过,夫人吩咐了,她照做就是了。 见云燕走了,柊吾夫人再次开了门:“镇国公夫人,我们先将李行驭运走。” “不行。”赵连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确认八哥的安全,她不可能让柊吾夫人将李行驭带走。 “那也好。”柊吾夫人道:“夫人可以去,给他再闻瓶子,防止他会醒。” 赵连娍明白,进屋给李行驭“巩固”了一下。 柊吾夫人跟着进来,看着李行驭的眼神中透着欣赏与贪婪:“大夏国君何其有幸?能得这样的良将。” 赵连娍看了她一眼,柊吾夫人其他大夏话说的不怎么样,这两句倒是说的可以,看样子她在东瀛朝堂上也没闲着。 “镇国公夫人放心,我会照着说好的,假装抢你抢不走,让你被平南侯府救。”柊吾夫人又向她保证。 “先等云燕回来再说。” 赵连娍心不在焉,思量着如果柊吾夫人骗她,这件事她该如何收场? 要知道,李行驭不可能一直昏着,他醒来知道了真相,一定会震怒。 到那时候,她恐怕要小命不保。 云燕没有回来,云蔓倒是先回来了,她站在门槛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夫人。” 赵连娍走上前去,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奴婢去了对面的小酒馆,二夫人没来。”云蔓嗓音发颤,比去的时候还慌张。 赵连娍反倒冷静下来:“你先退下。” 二婶娘自来疼爱她,不可能出尔反尔,没有来赴约,要么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要么就是八哥真的回来了。但无论如何,也会派个人和她说一声的,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事? 等云燕回来就知道了。 “夫人,八少爷昨日到家了。” 云燕骑马去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复命了。 “你见到他了?”赵连娍不由问。 “没有。”云燕摇头:“是二夫人亲口告诉奴婢的,八少爷好像是要休息,二夫人还让奴婢给夫人带话,说麻烦您和国公爷了。” 赵连娍点点头,抬手示意她下去。 “对吧?我没有骗你吧?”柊吾夫人笑看着赵连娍。 “把人抬走吧,你们可以不用做戏了。” 赵连娍将门开到了最大。 “多谢了。”柊吾夫人招呼人进来,抬起李行驭进了那边厢房。 赵连娍关上门,走到桌边躺在了地上,隔着袖袋打开了那个小瓷瓶,用力的嗅了两下。 紧接着眼前一黑,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37章 李行驭气的很 隔壁厢房,柊吾夫人带着手下,抬着李行驭,自后窗翻进了连廊。 柊吾夫人显然早有准备,连廊外就有人接应,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毫无阻碍。 不过,她只忙着安排手下将李行驭尽快运出去,都没来得及打量李行驭,更不曾发现李行驭早已睁眼,眸底闪着冷厉嗜血的芒。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小半个时辰之后,拐进了街角一个很不起眼的院子。 这院子院门都破旧了,看着像是很久没人住了,里头确实灯火通明。 “夫人回来了,得手了吗?” 门后,有人用东瀛话问了一句。 柊吾夫人回:“得手了。” 她让人抬着李行驭,进屋子去了。 “夫君。” 柊吾夫人招呼了一声。 一个头发周围剃光,只留中间一个小揪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夫人,得手了?” “得手了。”柊吾夫人示意身后的人将李行驭抬出来。 柊吾围着李行驭看了又看,喜不自胜:“这一次,算是完成了天皇的使命,回去一定会大受褒赏的。” “现在,只剩最后一步了,也是最难的一步,就是如何将李行驭和咱们手里的那几个人运回去。”柊吾夫人比柊吾冷静多了。 “这个好办。”柊吾没有当回事:“一直让他们保持昏迷就好了。 你先带他们回去,我去给大夏皇帝献礼。 我们表现的这么谦卑,他们不会怀疑我们的。” 柊吾夫人答应了,吩咐手下:“去将那几个人都带过来。” 很快,有人抬了三个昏睡的年轻人来,摆在李行驭身旁。 柊吾招手道:“你们走水路,盘查的人少。 临走的时候再给他们闻一闻迷药,防止上船之前有人醒过来。” “不必了。” 话音落下,李行驭便站起身来,他沉着面色,直视柊吾,拔天倚地,不怒而威。 他从前领兵与东瀛人交战,为了知己知彼,他曾苦学过东瀛语,所以听得懂柊吾夫妇所说的话。 “李……李……”柊吾吃了一惊,吓得一时都不会说话了。 他知道李行驭的厉害,也是觉得万无一失,才敢这样算计李行驭。 李行驭突然醒了,他受到的惊吓可不一般。 “镇国公,醒了。”柊吾夫人脸色也白了。 她比柊吾有脑子一些,拉着柊吾后退了一步,对着手下招手。 显然,她想那些人一起对付李行驭。 “柊吾夫人不必白费心机了。”李行驭偏头扫了她一眼:“进来。” 十三领着一众人冲了进来:“主子,外面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 “把这三个人先抬回去,找大夫看看。”李行驭吩咐。 “你们,来。” 十三随意指了几个人。 柊吾着急的往前走了一步,柊吾夫人一把拉住了他。 这个时候,可不敢轻举妄动。 夫妇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年轻人被李行驭的人抬走了。 “镇国公,这一次是我,我们冒犯……”柊吾夫人心念急转,先开口示弱。 “柊吾夫人,我听得懂东瀛话。”李行驭用了东瀛语。 柊吾夫人拉着柊吾对着李行驭行礼:“镇国公,我们不该冒犯您,请您恕罪。” “你怎么说?”李行驭看着柊吾。 柊吾不知所措地看柊吾夫人。 柊吾夫人推他:“赔罪,快赔罪。” 从吃了败仗之后,东瀛一直在盯着李行驭,这么久了,她自然清楚李行驭的形式风格。 既然已经事发了,唯有示弱才能保命。 柊吾便对着李行驭磕头:“镇国公,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如此了……” 十三撇嘴,这柊吾一看就是个傀儡,柊吾夫人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人。 柊吾在东瀛朝堂上的那么一点地位,估摸着全都是柊吾夫人替他谋划来的。 李行驭垂眸看着他们,笑了一声,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将柊吾夫人拖出去,砍了。” 柊吾夫妇闻言,皆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镇国公,你不能!”柊吾夫人高声道:“我是东瀛派来的使者统领,你杀我,等同于向东瀛宣战。” “据我所知,东瀛使者统领并非是你,而是柊吾,你不过是跟着他来的家眷罢了。”李行驭双手负于身后:“还有,我便是向东瀛宣战,你又待如何?” 十三在后头看的眼睛都亮了,他最最敬佩的就是主子这不羁又嚣张的模样,整个大夏都找不出第二个。 柊吾夫人被李行驭问的说不出话来。 “不能,你不能杀我夫人……”柊吾着急地拦着。 十三手中长剑一挥:“拖出去。” 柊吾忙上前护着,却又哪里护得住? “镇国公,你饶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东瀛天皇所有的秘密,我还有金银财宝,都可以给你……” 为了活命,柊吾夫人将自己能拿出来的筹码,都一股脑拿了出来。 她不说金银还好,一说这话,李行驭脸色一下沉了下去:“慢吞吞的,要我亲自动手么?” “快点!”十三催促。 估摸着,主子一听到“金银”两个字,便想起夫人五百两黄金将他卖了的事,看样子主子气的很。 说起来,他心里也有点发怵,是他和主子说,那是夫人的计谋的,没想到夫人真的把主子给卖了。 夫人真是胆大包天啊!今日回去,夫人只怕是不好交代了。 李行驭回头看了十三一眼。 十三回过神来,立刻转身出去了,片刻后转圜回来,手里提着个血淋淋的东西,直接扔到了柊吾面前。 柊吾仔细一看,那正是他妻子柊吾夫人的一颗脑袋,鲜血粘的到处都是,柊吾夫人的眼睛还圆睁着,死不瞑目。 他吓得瘫软在地上,没想到李行驭这么残暴,说杀就杀了他夫人,接下来是不是轮到他了? 这可怎么办! 十三看着暗暗赞叹,主子真是用得好一手杀鸡儆猴啊! “柊吾大人不必害怕。”李行驭脸色缓和了些:“这妇人,只会怂恿柊吾大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人,我替柊吾大人除了。 柊吾大人也不必谢我,只要告诉我你此行来大夏,除了上供还有什么计划,已经实施到了哪一步便可。” 他乌浓的眉眼微微弯着,没有了之前的杀伐之气,看着随和了许多,好像很好说话似的。 柊吾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瞒他?遂跪坐在地上,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了李行驭听。最后,连此行的账本都拿出来,交给李行驭了。 “你放在大夏的那些女子,我就不计较了。”李行驭合上了手里的账本,看着柊吾:“但你走的时候,务必将她们全都带走。 另外,不得带任何大夏人回去。 否则,你就算是回了东瀛,我也有法子取你性命。” “不敢不敢。”柊吾连连磕头答应。 “明日,就进宫去面圣吧。”李行驭将账本丢在他面前。 “是。”柊吾连声道:“我将东西送给皇帝陛下,立刻就启程回去,绝不耽搁。” “你最好是。” 李行驭没什么耐心,丢下四个字,转身带人去了。 出了院门,他接过手下牵来的马,语调平静地询问:“赵连娍带回去了?” 外头太黑了,灯笼光迷蒙,十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属下给十四留了几个人,带夫人回去,应该绰绰有余了。” 李行驭没有说话,翻身上了马,勒着缰绳便催马疾驰。 十三知道他心里气得很,也不敢再说,上马追了上去。 “主子!” 快到镇国公府时,十四策马迎了上来。 李行驭皱眉:“出什么事了?” 寻常情形下,十四是不会特意迎过来的。 “夫人被人抢走了。”十四跳下马儿,单膝跪地请罪:“属下该死,护不住夫人,请主子责罚!” 第238章 李行驭不高兴了 李行驭满腔怒火,就等着回去拿赵连娍是问,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 他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定了定神才道:“仔细说说。” “主子离开厢房之后,夫人自己闻了那迷药,昏死过去了。”十四低着头道:“我等都是男儿,不方便扶着夫人,便由夫人的婢女帮忙,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当时用的是马车,属下几人互送,到半途时遇见几十个蒙面之人。 他们且战且退,并不恋战。 属下寡不敌众,被他们的人拦截,弄丢了夫人。” 李行驭听罢,眉目间泛起戾气:“知道是什么人?” “天黑,他们有个个蒙面,属下不知。”十四摇头。 李行驭回头看了看:“有多久了?” “约莫两刻钟。”十四道:“属下已经吩咐人,将城门紧闭了。 主子只要派人在城内仔细搜索,一定能找到夫人。” “那就去搜。”李行驭冷声吩咐:“所有人都去。” “是。”十四应下。 “姑娘呢?”李行驭问他:“在不在府里?” “属下不知。”十四摇头:“出事之后,属下急着寻找夫人,寻不到又想早些禀报主子,并没有回镇国公府。” “回去看看。”李行驭催着马儿。 赵连娍这个女人,最最诡计多端,但她疼爱小葫芦胜过自己的性命。 如果小葫芦不在镇国公府,那赵连娍就是早有预谋,想借此脱身。 如果小葫芦还在镇国公府,那就说明赵连娍确实是被人劫持了。 要是后者,也就罢了。 如果是前者,他非得找到她,扒她一层皮不可! 李行驭恨恨的想着,胯下的马儿越跑越快,一直跑到明月院外。 他跳下马儿,丢开缰绳,便进了院子。 “国公爷……” 有婢女向他行礼,他压根不理会,径直往前走。 “国公爷,您回来了!”云蓉哭肿了眼睛,迎上来:“夫人在酒楼昏过去了,被人掳走了。” 她并不知道赵连娍的计划,只知道眼前的事实,自然担心极了。 云蔓也担心,但看到李行驭心底惊恐更多,毕竟赵连娍做了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国公爷醒了,或许已经知道真相了,万一国公爷记恨,不肯救夫人,可怎么办啊? “姑娘呢?” 李行驭不理会其他的,只问了这一句。 “姑娘,姑娘在屋里。”云蔓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泪指着屋里。 李行驭跨进了屋子,径直进了小葫芦的房间。 奶娘搂着小葫芦哄睡,也跟着睡着了,听到开门的动静便醒了,见是李行驭进来,连忙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 李行驭拦住她,走到床边看了一眼。 小葫芦靠在奶娘怀中,小脸红扑扑的,鸦青长睫像扇子一样覆在眼下,睡得香甜。 李行驭看着她乖恬的睡颜,心软了一下,满心无处发泄的愤懑好似瞬间被化解了一般,心境平和了许多。 帝京青年失踪的案子告破了,失踪的人都回到了家中,个个都平安无事。 李行驭因为这件事,受了嘉元帝的褒奖,在朝堂上赏赐了他不少东西。 但李行驭不高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武德司的人将帝京城的四个城门牢牢把守着,每个人出城,都会被仔细的盘问一遍。 不止如此,那些人还在满城翻找,到处搜索。 许多人不明白,案子都已经破了,李行驭还在找什么? * 赵连娍自昏迷中醒来,迷茫的看着藕荷色的帐顶,愣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她迷昏了李行驭给柊吾夫人,自己也吸了迷药,昏死过去了。 但,这里是哪里?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来,留意到身上盖的衾被是名贵的彩晕锦,床幔也是软烟罗的。 她跳开床幔下了床,地上是整铺的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茶几和桌椅都是名贵的金丝楠木所制,细颈花瓶是前朝的古董。 再看其他摆设,没有一样不是贵重又精致的。 她确定自己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怎么回事? 按照她的设想,她和李行驭都被迷晕了,李行驭的人必然很快就会发现。 她肯定会被带回镇国公府去。 接下来就看事情会不会败露了。 如果不败露,她和李行驭还会像从前一样,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如果败露了,李行驭肯定会发疯,然后将她抽筋扒皮。 她所设想的事情当中,从来没有眼前这一幕。 难道,是李行驭发现了,又开始发疯,故意这样故弄玄虚? 她缓步走到窗边,抬手去推窗,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形。 “夫人,您醒了!” 一个女子走进来,看她站在窗边,那女子放下手中的托盘,出声招呼。 赵连娍回头看她:“你是谁?我睡了多久?” 这女子圆圆的脸,看着很讨喜,穿戴样式普通,但材质都是上佳的,看起来,好像是此间的下人。 “奴婢李子,是专门伺候夫人的,夫人来了三日了,请夫人用了汤药。” 李子对着赵连娍一福。 “谁安排你来的?”赵连娍径直问,三日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样了?小葫芦一定会闹着找她的。 她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情形,哪里敢喝别人随便端来的汤药? “主人说,夫人原本身上就有伤,还没有养好。 又吸了迷药,现在身子极为不好。 主人请夫人在这里,安心养好身子,到时候主人自然会来见夫人。”李子说话时很自然,谈吐得体有足够谦卑,显然训练有素。 “你主人到底是谁?”赵连娍蹙眉:“能否让他现在就过来,我与他见一面? 我有孩子,还有别的要紧的事情要做,我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 这一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当然不可能安心留在这里。 她放心不下小葫芦,还有父亲和兄长那里,说不准哪一日嘉元帝就会将大哥也调去南疆。她得去阻止上辈子的悲剧。 “夫人,奴婢只能照着主人的吩咐做。”李子很有耐心的解释。 赵连娍不欲与她多说,抬步便往门那边去,抬手去拉门时,才发现门内竟然上了锁。 她回头看李子。 李子露出一脸的歉意:“对不起,夫人。 主人下了命令,如果夫人走了,主人会要奴婢的命。 奴婢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把门打开。”赵连娍心烦意乱,紧皱着黛眉冷声命令她。 这样的她,周身自然便有了慑人的气势。 李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这夫人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初见只觉得貌美无双,看着也是温软无害,谁知道发起脾气来竟这么吓人,眼睛里好像有刀子似的。 “我说开门!” 赵连娍一脚踹在门上。 “夫人,您别着急,先等一等,奴婢这就去和主人说。”李子害怕了,走到门边相劝。 “你先把门打开。”赵连娍看着门上那把铜锁。 “夫人就算出了这道门,外面也还是有人把守的。”李子道:“奴婢觉得,主人他对夫人并没有恶意,这个院子从修建起来,夫人还是第一个住进来的,夫人在主人的心里不一样。” “你先去叫他来。”赵连娍很不耐烦地转身在桌边坐下。 “奴婢这便去。”李子见她不往外走了,连忙打开门走了出去。 赵连娍上前去拉门,却发现门又从外面落了锁,气得她对着门连着踹了好几下。 也不知是谁,趁人之危将她弄到这里来,还神神秘秘的不露面? 第239章 日夜煎熬 赵连娍并非急躁之人,实在是被困在这地方,不知道对方是谁,心中牵挂着女儿,难免迷茫困惑。加上李行驭那里不知道会如何,她又有些恐慌,才会如此。 她一点也不怀疑李行驭能从东瀛人手里逃出来——那是早晚的事。当初,她决定答应柊吾夫人时,也只是权宜之计,想将八哥换回来再说。 如今,也不知道八哥如何了,虽然云燕说八哥回家了,但她毕竟没有亲眼见着。 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思虑良多。 抬眼看向锁住的大门,她心中一动。 方才,李子开门的瞬间,她好像看到外面开了一片向日葵。 她起身走过去推开了窗,果然,整个院子里种的几乎都是向日葵,一朵挨着一朵,开得灿烂而热烈。 她靠在窗边,叹了口气。 小时候她确实喜欢向日葵,也说过要把向日葵种满整个院子这种话,没想到朱平焕一直记着。 那时青梅竹马,她只对朱平焕一人说过这种话。 这院子的主人,是朱平焕无疑了。 只是朱平焕不知道,时过境迁,又历经两世,她的心境早已变了,她不喜欢向日葵了,她甚至不喜欢任何花。 上辈子的那些遭遇,早已磨去了她风花雪月的心思,如今大仇未报,她又怎么可能停下来欣赏风景? “夫人。” 李子回来了。 赵连娍回头看她,眼神平静:“你家主人呢?” “主人说,让夫人先好好休息,改日他会来的。”李子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赵连娍缓步走到她跟前:“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你去叫他来,我有话和他说。” 李子摇头:“夫人,奴婢已经去过一次了,再去的话,主人会不高兴的。” 赵连娍不理她,直接往外走。 “夫人,奴婢已经锁门了……”李子忙提醒她。 赵连娍不理会,捧起个花瓶对着门砸了下去。 “夫人,不可……” 李子是听人说过这些东西的价值的,见赵连娍不管不顾,不由急着去拦。 赵连娍不理会她,又端起一个摆件:“你不去,自然有人去。” “夫人,奴婢再去一次,您别砸了。”李子告饶。 这些东西这么值钱,就算是把她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去吧。”赵连娍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李子看她几眼,从腰间摸出钥匙开门。 “你告诉他,我知道他是福王,有什么事情让他来和我当面说。”赵连娍盯着李子的侧脸,冷静地开口。 李子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她。 主人是福王朱平焕吗?她来时候,只被告知好好办差事,不许问及其他任何事情,也不许在府里胡乱走动。 所以,她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 赵连娍看李子的神情就知道,李子不知道她口中所谓“主人”的身份。 看着李子走出去,她回身坐下,又叹了口气。 朱平焕从前不是这样的,也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他从小有些病症,身子孱弱,大一点以后才好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如此,他性格平和,待人细致又友善,一点也没有皇子的架子。 从前每每见她,他面上总是带着宠溺羞涩的笑。 赵连娍想着,苦笑了一声,如今在她身上发生了诸多的事情,她的身心早已今非昔比,朱平焕又何必如此? 这一次,李子去了良久,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赵连娍抬眸看过去,门打开,朱平焕背着光,站在门口。 看不清他的脸,赵连娍却能感知到他的情意。 她起身,对着他一拜:“见过福王殿下。” “娍儿。”朱平焕快步走上前扶起她:“你与我又何必如此见外?” 他面色有淡淡的苍白,一双桃花含情眼泛着水光,像惹人怜爱的小兽,叫人忍不住生出抚慰之心。 “福王殿下。”赵连娍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我已嫁做人妇,再与殿下亲近,不大合适,还请殿下体谅我。” 她垂着眸子,神色坚定,是在告诉朱平焕,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还请朱平焕不要再执着下去。 “娍儿。”朱平焕受伤地看着她:“你能猜出我的身份,就说明你没有忘了我们之间那些过往。 李行驭他就是个混账,在朝堂上横行霸道也就算了,他娶了你,还要娶平妻,这不是羞辱欺负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赵连娍看着地面,语气平静:“他是一家之主,要娶平妻就娶好了,我并不在意。” “你心里没有他是不是?”朱平焕迫切地拉过她的手:“娍儿,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变过心,你都是被迫的。 现在,我手里也有人了,我帮你和他和离,我们成亲吧。” 他深深望着她明艳倾城的眉眼,她不知道,她出嫁过后的每一个日夜,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的煎熬。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实现少年时的诺言,将她娶回家中。 “你手里有人的事情,不要露出来。”赵连娍抬眸看他,黛眉微蹙。 不管事情会不会败露,以李行驭的性子,找不到她绝不会罢休。 早晚,李行驭会查到朱平焕头上来,皇子私自豢养军士,不是小事。虽然这些皇子在暗地里一直这么做,但没有人摆到明面上,也没人能拿出切实的证据,当然不会有事。 要是李行驭将事情捅到陛下跟前去,那就不同了。 朱平焕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是固执地道:“你和他和离吧。” “不可能的。”赵连娍摇头,话说的斩钉截铁。 她当然会和李行驭和离,但不是现在。接下来报仇,还用得上李行驭,没理由现在和李行驭和离。 再一个,她就算想和离,也不会告诉朱平焕。 朱平焕太执着了,这超出了她的认知,再有纠缠恐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娍儿,你说过的。”朱平焕握紧她的手,眸底满是执拗:“你不会看别的任何男儿多一眼,你会嫁给我,为我生儿育女,我们白头偕老。 你都忘了么?” 他眼底泛起泪花,心痛地看着赵连娍。 “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又何必这样执着?”赵连娍想起过往,心中也不免怅然。 那时候,她和朱平焕都年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逗他,说要撇下他,和别的儿郎去春游。朱平焕着急了,拉着她的袖子,半羞半恼的哭鼻子。 她自然舍不得他哭,忙说是逗他的。 朱平焕借机要了她的许诺。 那时当然是真心相许的,但现在的赵连娍已经体会不了当初许诺时的心境了,那时候她还未遭遇变故,没有流落在外,也没有生下小葫芦,哪是如今这样的心境? 她和朱平焕,绝对不可能了。她用了力气,想摆脱朱平焕抓着她手腕的手。 “你答应我的,要做到。”朱平焕牢牢握着她手腕,不肯松开,固执地看着她。 赵连娍从他眼底,看出一丝病态的疯狂来,不由心口一跳,这偏执到极致的眼神,她只在李行驭眼里看到过,朱平焕难道也疯了不成? “说了这么多,殿下难道还看不清吗?”赵连娍奋力甩开他的手,心底有些恐慌:“我和你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她不希望朱平焕变成这样,相安无事不好吗? “你身子不好,别激动。”朱平焕冷静下来,眼神重新变得和煦:“你先在这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带你看一些东西。” “我要回去。”赵连娍坐回椅子上不看他:“小葫芦还在镇国公府,她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我会想办法把小葫芦也接过来。”朱平焕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赵连娍抓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过去,却只砸在了合拢的门上。 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朱平焕竟然会变成这样! 坐了半晌,她起身开始在屋子的各个窗口处查看,她不能坐以待毙,三日了,她必须想办法从这个富丽堂皇的牢笼里逃出去。 第240章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大概是为了让她欣赏外面的风景,前面的大窗留的不小,推开窗户视野开阔,她倒是能攀爬出去。 但看到院门处严阵以待的守卫时,她又放弃了从这里爬出去的想法。 这地方太过显眼,脚一落地,只怕就会被捉回来。 她又重新走到后窗去查看,后窗装了木栅栏,她根本挤不出去,除非是从上面的横窗翻过去,但横窗太高了。 “夫人。” 赵连娍正仰头查看上面的横窗时,李子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她吃了一惊,回头看过去。 李子手中端着一碗汤药,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夫人,殿下临走时交代,您身子没有养好,不能断了汤药,您用了汤药吧。” 赵连娍没有说话,走过去端起汤药一饮而尽。身子要紧,她不会拿自己的身子赌气。朱平焕虽然变了,但她笃定朱平焕不会下药害她。 “夫人,您吃蜜饯。”李子见她吃了汤药,不由欢喜,将一碟蜜饯果子端到她跟前。 赵连娍随意捏了一个青梅,放进口中含着,眼神落在她堆笑的脸上。 大概是看到了朱平焕对她的重视,李子对她多了点讨好。想逃走还得周密的计划,从这个婢女口中,应当能套出一些话来。 “这蜜饯哪里买的?” 她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是为了让李子放松警惕,不过这蜜饯确实挺好吃的,酸酸甜甜而不是一味的甜到发腻。 “这是殿下亲自做的。”李子连忙回。 赵连娍怔了一下,是了,朱平焕了解她的口味,才能做出这么合她口的东西。 “关于夫人所有的东西,都是殿下亲自操办的。”李子见她似乎意动,紧跟着补了一句。 赵连娍没有理会她:“我要沐浴。” “夫人等着,奴婢这就去打热水来。”李子连忙起身。 “你在这伺候,让外面的人去打水就是了。”赵连娍假装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李子愣了一下:“可是,外面的守卫都是男儿啊,他们不能进来伺候夫人的。” “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婢女?”赵连娍蹙眉,有些嫌弃。 她心中暗喜,既然只有李子一个婢女,那就好办了。 “是啊。”李子点点头:“殿下说,其他没有寻到合适的婢女,夫人放心,奴婢一个人也能保护夫人。” 赵连娍闻言心中一动:“你会功夫?” “是。”李子点头。 赵连娍默默放下了拿起花瓶给她一下的想法,转而问她:“我穿来的衣裳呢?” 还好她方才没有轻举妄动,否则怕打不昏李子,还露了自己想逃跑的心思。 “那些衣裳都脏了,殿下吩咐奴婢,给夫人穿新衣裳,所以奴婢就将那些衣裳都扔了。”李子坦然道。 “我的东西呢?”赵连娍暗道可惜,她想用那迷药来迷李子来着。 “夫人的东西,奴婢都拿出来了。”李子转身往外走:“夫人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取给您。” 赵连娍心里又有了期待。 李子端着个小小的箩筛进来了,里头放着赵连娍的荷包、腰佩,还有她袖子里装的碎银子一类的杂物。 那些,赵连娍都不管,她一眼就看到柊吾夫人给她的白瓷瓶子,心里一跳。 “奴婢给夫人系上?”李子不明就里,拿起腰佩看她。 “你帮我看看那个。”赵连娍指了指那白瓷瓶子:“那是我制的香料,盖子掉了,是不是不香了?” 她是试过这迷药的厉害的,只要李子嗅一口,必然立刻被迷倒。 “香料?”李子疑惑地拿起那小巧的白瓷瓶子,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没有香味啊?” 赵连娍见她嗅完还好端端的站着,不由奇怪,难道是这瓶子开的太久了,里面的迷药都发散了不成? “你再闻闻,一点香味都没有吗?”她不甘心。 就算迷药都发散了,也不可能一点作用都不起吧? 李子依言,将白瓷瓶子放在鼻子下左嗅右嗅。 赵连娍看她还没有倒下来的意思,不由失望,看来还得找别的方法对付李子。 “噗通!” 她正想着呢,李子忽然毫无征兆的栽倒在地上。她顿时又惊又喜,心知是那瓶子里残留的迷药起了作用。 她挽起袖子,将裙摆掖在腰带中,搬了两把椅子摞起来,爬到了窗户最高处,推开窗,艰难地翻了出去。 * 武德司所。 李行驭坐在上首,眼眸猩红,面色阴翳。 赵连娍丢了三日,他又回到了从前,三日没怎么睡着了。 众下属见他脸色难看,没有人敢开口,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 “还是没有找到?”李行驭抬眸,嗓音暗哑,眼神幽怖。 众下属面面相觑,副统领樊正学壮着胆子回道:“大人,这几日武德司倾尽全力,在城中查找,都没有找到夫人的消息。 城门那处,早就由武德司都人接管了,夫人绝对没有机会出城,一定还在城内。 属下会让他们加大搜寻力度。” 李行驭冷眼看着他,不置可否。 樊正学知道,这大概是嫌他说废话了,忙又道:“城里几乎都搜遍了,除了各大家和皇子们府上,还有……还有皇宫里。” “去挨个搜,皇宫里我会去。”他的话触动了李行驭,李行驭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派几个人去盯着朱平焕的动静。” 他记得,朱平焕之前一直在打赵连娍的主意,销声匿迹了一阵,谁知道是不是在打别的算盘? “是。”樊正学领着众人应下了。 十三见李行驭神色稍微松弛了些,才敢开口:“主子,家里送了信来,说姑娘今日清早醒来一直哭闹不休……” 他没敢说小葫芦是哭着要阿娘,怕李行驭听了又恼。 李行驭一言不发的起身往外走。 明月院内。 小葫芦靠在奶娘怀中抽噎,小脸上哭的满是泪痕:“我要阿娘,我要我阿娘……呜呜……” 奶娘急得红了眼圈:“我的小姑奶奶诶,快别哭了,奶娘要心疼死了。” 小葫芦不理她,只是一味的哭着要阿娘。 “小葫芦。”李行驭大踏步上前,俯身抱起小葫芦。 “爹爹,我要阿娘……”小葫芦看到他委屈极了,抱着他脖颈大哭:“阿娘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我阿娘……呜呜……” “国公爷,姑娘好像是在发热了。”奶娘在一旁开口提醒。 姑娘寻常情形下,是不会如此哭闹的,这是想娘亲,又生了病难受,才会哭闹至此。 “去叫江茂鹏过来。”李行驭扭头吩咐了一句,轻拍小葫芦后背安慰:“不哭了,爹爹会带你阿娘回来的。” 抱着生病的孩子,生平第一次,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悲苦”二字。 赵连娍这个狠心的女人,居然就这么一点线索都不给他! 第241章 没有一个正常的 赵连娍翻到窗外,才察觉这地方到底有多高。 她往下看着,有点害怕,但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不能退缩。 尽管万分小心,但实在太高了,她双腿先下来,然后就悬在那里了。 她力气有限,也怕被人发现,一咬牙直接朝着花丛里跃过去。 好在向日葵杆子堆叠簇拥,跌上去并没有多大的动静,但痛却是实实在在。 她躺在地上僵了一会儿,才坐起身来。 左右看了看,她正落在向日葵丛中,被头顶金灿灿的花朵包围,周围一片寂静,美的好像梦境一般。 可惜,她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美景。 她歇了一会儿,扶着腰起身,朝院门的方向张望。隐约能看到门口守卫森严,走正门是出不去了。 她又看围墙,眉头皱了起来,这围墙挺高的,没有人助力她也爬不上去。 但已经出了屋子,不走她也不甘心。 她思量着,猫着腰走到围墙边,顺着围墙往前走,想找个狗洞钻出去。 但连着找了三面,都没有发现狗洞,只有有守卫的那边没有去过了。 她不由失望,靠在院墙上出神。李行驭平日里手眼通天,怎么还没找到这里来? 还有朱平焕,之前从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样的人,这么关着她有什么意义? “娍儿逛完了?很喜欢这里的景致是不是?” 朱平焕忽然出现在不远处。 赵连娍吃了一惊,抬眸看他。 “你身上有伤。”朱平焕走上前牵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眉眼里带着心疼和责备:“叫你好好养伤,你怎么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幸好我挂念你,来了这一趟。” 赵连娍没有说话,任由他牵着走出了花丛,听这话的意思,朱平焕是方才就来了?看着她从窗户上跳下来转了一圈? 她侧眸看了朱平焕一眼,总觉得温文尔雅只是他的皮囊,他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朱平焕了。 朱平焕带她进了屋子,回身招呼人,指了指地上的李子:“把她抬出去,无用的东西等醒了发卖。” 赵连娍看着那些人将李子抬出去,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不替她求情么?”朱平焕忽然开口,桃花眸含笑望着赵连娍。 “我自身难保,又哪里顾得上别人。”赵连娍意有所指的回了一句。 “你和从前不同了。”朱平焕深深注视着她:“若是从前的你,早就会开口说,这事与她无关了。” “人总是会变的。”赵连娍与他对视:“你不也和从前不同了吗?” 经历了上辈子的事,她早不是平南侯府没有经历过风霜的娇花了。如今,李行驭当着她的面杀人,她都可以不再惧怕,何况只是一个会监视她的婢女被发卖? 朱平焕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在一旁坐下:“所以,你是变心了吗?” “我已经嫁做人妇了。”赵连娍坦然望着他:“福王殿下,你我已是过去,我希望你认清事实。 帝京城内有的是大家闺秀,多数对福王妃的位置虎视眈眈,你真不必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我不在乎你是否嫁人了。”朱平焕盯着她,语气执拗:“我只想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他?” “是,有。”赵连娍想让他死心:“我心里有他。” 重生一回,她根本没有想将朱平焕牵扯进来。 现在,朱平焕如此纠缠,又有这样的作为,算是彻底斩断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情意。 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好。 朱平焕眼睛一下红了,扶着桌子站起身,呼吸急促起来:“娍儿,你说过永不负我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福王殿下,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请你不要再执着于过去!”赵连娍拔高了声音提醒他:“如今我已经嫁人了,我女儿在镇国公府,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放我回去。” 朱平焕双眸通红的盯着她,伤心之意翻滚,泫然欲泣。 赵连娍与他对峙着,没有丝毫退让,她必须斩钉截铁,才能减少以后的麻烦。 朱平焕忽然取出一把匕首,照着自己的心窝刺了下去:“娍儿,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赵连娍猝不及防,吓得惊呼一声,上前阻止他:“朱平焕,你疯了!” “我是疯了!”朱平焕喘息更急促,状若疯癫:“我看着你站在别人身旁时,就已经疯了! 你看看,我给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他说着,还要继续捅自己。 赵连娍吓得不轻,死死拉着他手腕:“我没有不相信你!” “那你心里还有我吗?”朱平焕捂着心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胸膛,他面色更苍白了,整个人脆弱到仿佛随时会破碎。 “有,我心里有你。”赵连娍红了眼圈,心中实在气闷,却也只能忍着:“只是我如今的身份,不适合再与你有牵扯,我也配不上你。” 她说这话,自然是权宜之计,倘若朱平焕因为她死了,不要说嘉元帝,朱平焕的生母惠妃也不会放过她的。 到时候不要说是复仇了,只怕活着都艰难。 “我就知道。”朱平焕激动起来,他眼睛亮了,反握着她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我先叫人进来,帮你包扎伤口。”赵连娍垂眸,避开他的目光。他手上黏腻的鲜血,让她很不适,但怕他再伤害自己,她不敢挣脱他的手。 这样的朱平焕,已经不是变了一个人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 李行驭是伤害别人,朱平焕是伤害自己,这两者同样可怕。她当真有些头疼,这局要如何破? 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世造的孽,李行驭、朱平焕,还有一个朱曜仪,这三人竟没有一个正常的。 “不用,你帮我包扎便可。”朱平焕撑着坐直身子。 赵连娍此刻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动手解了他的衣裳,仔细的擦拭清理伤口。 朱平焕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近在咫尺明艳的小脸:“娍儿,你就该在我身边。 答应我,留下来,我会想办法把小葫芦接过来的,好不好?” “李行驭不会放手的。”赵连娍斟酌着语气:“他很喜欢小葫芦。” “这些,你不用操心。”朱平焕握住她的手:“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么?” “嗯。”赵连娍心中苦涩,眼下这情形,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朱平焕喜出望外,握紧她的手:“娍儿,你果然心里还是有我的。 这里地方隐蔽,只有李子能伺候你,如今发卖了,准备下一个婢女,还要一阵子。 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你。” “不必了。”赵连娍拒绝:“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我可以照顾你。”朱平焕坚持:“你忘了,从前你生病,我照顾过你许多次。 你那时候怕吃汤药,每每都要我哄半晌,才肯喝一口。” “那好。”赵连娍闻言,心中一动,遂露出几许微笑:“我如今,倒也不像从前那么难伺候。 只是我身上伤着,每日吃着雁来坊的血燕窝,这已经好几日不吃了,我觉得气力有些不济。” 她说的是实话,雁来坊的血燕窝她确实是天天吃的。 但血燕窝不常见,常常是采到了才送到帝京来,即使是镇国公府,也要和雁来坊说好了,来了货便留下,她才能每日吃上那血燕窝。 倘若朱平焕的人时常去买血燕窝,必然会引起李行驭的注意,李行驭是个聪明的,到时候自然会顺藤摸瓜找过来。 “这个好说。”朱平焕一口应下:“晚些时候,我便派人去买。” “雁来坊的血燕窝一片难求,恐怕不好买。”赵连娍体谅道:“若是买不到,便罢了。” “怎会?”朱平焕朝她温润地笑:“我加价就是了。” 第242章 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晌午,镇国公府书房。 李行驭抱着睡着的小葫芦,坐在书案前,乌浓的眸子染着点点猩红,面色有几许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迫人。 十四低着头禀报:“十一带着人,日夜盯着福王府。 福王于昨日入夜时分,从外面归来,好像受了伤,十一看到他胸口处渗了血迹,行动也有些不便。” “他从何处归来?”李行驭问。 “这个,并没有查出来。”十四不敢看他:“今日清晨,福王府的人去了雁来坊,暗中买走了镇国公府预定的所有血燕窝。” “血燕窝?”李行驭略略思索了一下:“是赵连娍一直在吃的?” 他记得,江茂鹏嘱咐过让赵连娍多吃燕窝滋补,当时他便派人去雁来坊盯着了。 “是。”十四点头:“主子吩咐,咱们府上人和雁来坊说好了,无论雁来坊来多少血燕窝,都留给镇国公府。 这几日夫人不在府中,大家都忙着寻找夫人,便不曾去雁来坊取了。” “朱平焕要血燕窝做什么?”李行驭轻拍怀里的小葫芦,此事,莫非与赵连娍有关? “属下不知。”十四道:“十一盘问过了雁来坊的掌柜和伙计,雁来坊因为和镇国公府有约定,起初是不想将血燕窝卖给福王府的。 但福王府的人出了大价钱,态度又很坚决,雁来坊不敢得罪福王府,这才偷偷卖了血燕窝给他们。” 李行驭抱着小葫芦起身:“叫奶娘进来。” 奶娘就守在门口,很快便进来了:“国公爷。” “小心抱好,我去去就回。”李行驭将小葫芦交给了她。 “是。”奶娘应了。 李行驭出了门:“牵马来。” “主子要去何处?”十四招手。 有人牵了马上前。 李行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去福王府。” “主子。”十四劝道:“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福王殿下掳走了夫人,您贸然前去,只怕不好……” 若真是朱平焕,就这样毫无证据的去了,怕是会打草惊蛇。 若不是,那就更不好了。 李行驭回头看他。 十四低下头:“属下觉得,还是先派人去福王府,暗中查看一番再说。” “我亲自去。”李行驭语气坚决,毫无回旋的余地。 “是。”十四道:“那手下跟着主子去,就不带其他人了,人多了容易惊动。” “嗯。”李行驭颔首应下。 两人策马,一前一后绝尘而去。 十三有些无语的站在原地,大白天的去福王府里查看,主子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十四的身手是一流的,李行驭更胜他一筹,即使是白日,两人也没有丝毫阻碍的将整个福王府里里外外仔细搜寻了一遍。 并没有看到赵连娍的身影。 李行驭进了园子,干脆不隐藏身形,领着十四大摇大摆的逛起来。 这一下,自然会被人发现。 没多大会儿,朱平焕便来了。 “镇国公不请自来,所为何事?”朱平焕面色苍白,穿着一身皇子的规制服,皱着眉头,眸底带着厌恶,脸色虽然苍白,却也无损威严。 “赵连娍在什么地方?”李行驭双手负于身后,踱到他跟前,直视朱平焕,眼中带着几分笃定,几分阴沉。 “镇国公说什么,我听不懂。”朱平焕与他对视着,分毫不让。 李行驭笑了一声,漫不经心:“不知道在福王殿下心里,到底是赵连娍重要,还是你的母妃更重要?” “你什么意思?”朱平焕脸色不变,手一下握成了拳头。 “福王殿下是聪明人,你懂我的意思。”李行驭笑看着他。 “母妃年少时便进了宫,和父皇多年恩爱,到如今依然和睦。”朱平焕攥着拳头道:“其中深情,不是外人一点手段就能挑拨的。” “嗯。”李行驭赞同地点点头:“如果福王殿下觉得不够的话,再加上你舅父康国公一家老小如何?” “你配不上娍儿。”朱平焕怒斥。 “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李行驭冷了神色,气势迫人:“赵连娍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回来的。 轮不到福王殿下来评判我们般配与否。” “你就算是留住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朱平焕眸底满是不忿。 “只要留住人,心不心的,我不在意。”李行驭嗤笑了一声:“我给你四个时辰,天黑之前,见不到赵连娍,我就先除了康国公。 明日再见不到赵连娍,我就除了惠妃。 福王殿下大可一试。” 他说罢扬长而去。 朱平焕在原地立了半晌,吩咐道:“备马车,去康国公府。” 李行驭出了福王府,便站住了脚,侧过脸吩咐十四:“我在这盯着,你回去叫人来。” “是。”十四应了。 估摸着,主子放了狠话,福王必然会采取行动,这个时候只要跟着福王,肯定能找到夫人。 朱平焕的马车出了福王府,李行驭不露痕迹的跟了上去。 朱平焕与康国公沈朝见面,他上了屋顶揭了瓦片瞧着。 “李行驭方才到福王府去了。”朱平焕开门见山:“他拿舅舅和母妃的性命威胁我。” 沈朝能封康国公,又稳坐兵部尚书之位,自然是个聪明人。 他只在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他诧异地问:“赵连娍在殿下手里?” 李行驭在城里掘地三尺的找人,他自然有所耳闻,不过没想到朱平焕竟然是罪魁祸首。 朱平焕垂下眸子不说话。 沈朝一看,这是默认了,不由拍了一下大腿:“殿下,你糊涂啊!” 朱平焕不服气:“舅舅,她与我两小无猜,我们早早定了终身,她本就该是我的人。” “那都是过去的事。”沈朝道:“如今,赵连娍已经是李行驭的妻子,你藏着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再说,你何苦去惹那个杀神? 别的皇子讨好他都来不及,偏偏你要去惹他。” “凭什么讨好他,就因为他横行霸道吗?”说起这个,朱平焕更为不平。 “横行霸道只是表象,真相是陛下给了他横行霸道的底气。”沈朝叹了口气:“殿下,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娘娘要是知道你做下这样的事,不知会有多难过。” “舅舅觉得我做错了?”朱平焕抬眸看他,皇家儿郎威势尽显。 “倒也不是。”沈朝不敢激怒他:“殿下能有这样的胆量,我很欣慰。 只是现在李行驭得势,殿下又一直不肯参与争夺皇位,就算是将人抢来了,也留不住。 殿下想长久的将她留在身边,只能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说到后来,压低了声音,语气意味深长。 “我听舅舅的。”朱平焕没有犹豫:“舅舅说,我现在该如何做?” “你将她藏在什么地方了?”沈朝问。 听到朱平焕答应了,他心中隐隐激动,他盼这一刻很多年了。 虽然朱曜仪也喊他一声“舅舅”,但终归不是血亲,他最想辅佐的还是自己这个亲外甥。 “城边。”朱平焕没有说具体的地方。 “李行驭已经找上你了,必然很快便会找到那个地方,现在也出不了城了。”沈朝思索道:“我这里武德司的人已经搜过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她送到我这里来,先躲过这阵风头。 后面,我和殿下再从长计议。” “好。”朱平焕起身:“我这便去安排。” 第243章 自然想夫君了 李行驭眸带嘲讽地看着下面有商有量的甥舅二人,眼看朱平焕出去,正要跟上去。 下面,沈朝在送走朱平焕之后,立刻招来了自己的心腹,他嫡亲的侄子沈平进屋子。 “殿下答应争夺皇位了。”沈朝吩咐道:“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得罪李行驭。 平儿,你跟着殿下去,将那个女人接回来,暗中送回镇国公府。 另外,先派个人去和李行驭说一声,让他知道我们的诚意。” 沈平犹豫道:“伯父,殿下好不容易点了头。 他愿意将人放在我们这儿,也是因为信任您。 您就这么将人送回去,殿下万一不能接受,又反悔了怎么办?” “人一旦有求而不得的东西,自然会往那个位置上看的。”沈朝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沈平照着他的安排去了。 李行驭跟上了朱平焕,沿途给十四留了记号。 他随着朱平焕的马车,拐进了离北城墙不远的院落。 这院落很不起眼,看着似乎许久没有人居住了,里头的布置也平平无奇。 搜寻这种毫无特点的地方,搜寻的人难免会疏忽,加上朱平焕的设计,难怪都这么几日了,他们还找不到赵连娍。 马车进了一个院子。 李行驭跟进去才发现,外面看着老旧的院墙,里面刷的雪白,且种了满院子的向日葵。 赵连娍住在这里? 看着朱平焕进了屋子,李行驭再次上了屋顶。 他掀了一片瓦,下面是卧室,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床上的人,只能看到一双精致的绣鞋搁在床前的踏板上。 “娍儿,今日腿好些了吗?”朱平焕进了卧室,温和地询问赵连娍。 赵连娍正捧着茶盏,靠在床头出神,见他进来,面上露出一丝痛楚:“还是疼,不过应当没事。 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那日从窗上跳下来,摔在地上,当时急着逃跑,没留意到腿痛,等静下来,才察觉左腿有些摔伤了。 不过,也没有她对朱平焕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她之所以假装很痛,是为了让朱平焕放松警惕,她才好找机会逃走。或者骗朱平焕给她找个大夫也行,她好偷偷给平南侯府带个信。 “你不用担心我。”朱平焕注视着她,眸色柔和:“娍儿,我再问你一次,在我和李行驭之间,你真的愿意选择我吗?” “当然了。”赵连娍垂眸,羞赧道:“我与殿下青梅竹马,哪是旁人能比的?” 她忿忿在心里骂了一句,真要是叫她选,她一个也不要,真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屋顶像是有什么瓦砾从房檐上滚落了下来。 赵连娍不由朝声响处看去。 “没事,怕是猫闹的。”朱平焕掩唇咳嗽了两声,眸底有欣慰之色:“李行驭今日找到福王府了,他只怕是盯上了我,这里不安全了。 我替你收拾一下,晚些时候我带你去我舅舅那处。” “去康国公府?”赵连娍问。 “嗯。”朱平焕解释:“舅舅那里,武德司的人已经搜过了,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你安心住下,我会想法子将小葫芦接来和你团聚。” “好。”赵连娍应了,又问他:“今日你派人去雁来坊取血燕窝了吗?” 去康国公府也好,只要从这里出去,等会儿半道上她或许都能找机会跑了。 “之前拿回来的,够用几日了。”朱平焕桃花眸紧盯着她:“娍儿,血燕窝你在镇国公府也是常吃的,我的人去的太频繁了,会被李行驭察觉的。” “我只想身子快点好起来。”赵连若无其事的笑道:“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李行驭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在意我平日吃什么?” “也是。”朱平焕看着她笑了。 赵连娍的话,打消了他心底的疑虑。 “那你先出去,我起床。”赵连娍作势要起身。 “好。”朱平焕起身叮嘱她:“你慢点,不着急。 等会儿你穿好了,我给你梳头。” 他走出去,仔细带上了门。 赵连娍扶着床上的阑干,慢慢的下了床,左腿不怎么能使力气,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取衣裳。 后窗忽然响了一下。 她转头看过去,就见李行驭持剑抱胸,正立在窗前,乌浓的眉眼笼着一层阴霾,双眸红红,以一种及其冷冽的眼神望着她。 赵连娍险些惊叫出声,幸好她反应快,忙抬手捂住了嘴。她做了亏心事,看到李行驭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她想起方才屋顶的动静,难道是李行驭?李行驭听见她说的话了? “赵连娍。”李行驭唇角微扯,缓步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过五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德行?” 赵连娍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铜镜,她腿瘸了,头发也没人帮她梳,便凌乱的披散着。这两日因为总想着如何逃离,白日里吃不香,晚上也睡不着,脸色自然憔悴的很。 “夫君……”她试探着唤了一声,语调温温软软的,却不敢上前。 眼下,还不知道和柊吾夫人的交易李行驭知不知情,她得试探一番。 仔细看,李行驭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嘛,还笑话她憔悴! “嗯。”李行驭倚着床,一双长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她:“想我了?” “自然想。”赵连娍悄悄打量他,揣摩着他的神色。 李行驭笑了一声,眼神忽然凌厉起来,语气讥讽又刻薄:“你与福王青梅竹马,我哪能比?” “不,不是。”赵连娍连连摆手,小心的看了看门口:“我那是权宜之计。” “哦?”李行驭抬起剑柄,挑着她下巴:“那现在让你选,你选谁?” “我选夫君。”赵连娍半丝犹豫都不敢有。 李行驭嗤笑了一声,收回剑:“先穿衣回去,再和你算账。” 赵连娍不敢怠慢,取了衣裳来穿。 但她毕竟平日里被伺候惯了,加上身上有伤,行动不便,穿起衣裳来动作就不那么便利了。 李行驭在一旁嫌弃的“啧”了一声,将剑挂回腰间,上手给她穿戴。 末了,他娶过梳子,将赵连娍的长发梳了一遍,绾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子午髻。 “娍儿,你好了吗?” 朱平焕温和的声音自门口传进来。 “好了,福王殿下可以进来了。” 赵连娍还没想好怎么回时,李行驭拍了拍手,先开口了。 她扭头看李行驭,朱平焕便已经推门进来了。 “来人!” 同样不等赵连娍开口,朱平焕看到李行驭便红了眼睛,扬声招呼手底下人进来。 “来。” 李行驭拉过赵连娍,一把抽出腰间的剑搭在朱平焕脖子上,眸底露出疯狂且嗜血的芒,宛如猎豹盯着将要到手的猎物。 第244章 将她紧紧圈入怀中 “夫君,你别……”赵连娍忙拉他。 朱平焕不是别人,别人李行驭杀了也就是杀了,朱平焕可是皇子,嘉元帝只怕不会包庇他。 她当然不是替李行驭着想,只是事情因她而起,她怕自己遭受牵连。 “要不,你站到他那边去?”李行驭侧眸看她,唇角微勾着,眼神却如同在冰水里淬过一般。 赵连娍吓得噤了声。 “主子。” 十四衣衫上沾着鲜血,走了进来。 赵连娍三人都朝他看过去。 十四没有看任何人,公事公办的对着李行驭拱手:“外面的人,已经尽数除掉了。” 赵连娍咽了咽口水,什么主子带什么手下,朱平焕安排在外面的人不少,十四就这么全都杀了? “福王殿下。”李行驭手中的剑往前送了送,偏头笑看着他:“还要拦我么?” 朱平焕的眼神从他的脸上,转到赵连娍脸上。 赵连娍哀求地朝他摇头,她真不想再生事端了。 朱平焕深吸了一口气,紧咬着牙关,往边上让了一步。 李行驭将剑插回剑鞘之中,俯身抱起赵连娍,大跨步往外而去。 朱平焕死死盯着李行驭的背影,眸底燃烧着仇恨,似乎要将李行驭的后背洞穿。 回到镇国公府,已是入夜时分。 “夫人。” 云蔓和云蓉见到赵连娍,均是欢喜不已。 云燕看着李行驭抱着赵连娍走进来,目光停顿了片刻,转而看向别处。 “小葫芦呢?” 赵连娍询问。 “姑娘染了风寒,方才哭了一阵子,已经睡了。”云蔓开口回她。 “我想去看看小葫芦。”赵连娍抬头看李行驭。 从她的角度看,能看到李行驭漂亮的下颚线,这几日他好似不那么讲究了,向来干净清爽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密密麻麻。 李行驭没有说话,抱着她进了小葫芦的房间。 赵连娍看女儿睡得安稳,问了奶娘几句,得知小葫芦风寒已经好转了些,这才放心。 眼看着李行驭将人往里间抱,云蔓犹豫了,主子也没叫她们,不知道该不该带人跟进去伺候。 “进来。”李行驭径直将赵连娍抱进了浴室:“给她洗干净。” “是。” 云蔓几人连忙答应。 泡进热水中,有可以信任的人在旁边伺候,赵连娍只觉得舒坦得很,眯着眼睛靠在浴室桶上。 “夫人,这几日是有人绑架了您吗?”云蓉沉不住气,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福王。”赵连娍将这几日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 “福王看着温文尔雅,竟然为了逼迫夫人,做出那种过激的事情?”云蔓一脸的不敢置信。 赵连娍叹了口气:“谁知道他呢,跟入了魔似的。” “福王殿下是痴情,也是没法子了。”云蓉小声道:“要是可以,奴婢反而觉得,夫人和福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别胡说。”云蔓阻止她说这话。 “你脑袋不想要了?”赵连娍睁眼怒斥云蓉。 云蓉吃了一惊,连忙跪地认错:“夫人,奴婢胡言,您别放在心上,奴婢知道错了。” “我不是想呵斥你。”赵连娍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知道他的脾气,这话要是叫他听了去,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起来伺候吧,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是,奴婢记下了,谢夫人。”云蓉行礼起身。 “夫人。”云蔓斟酌了许久,才开口:“东瀛人前几日已经上了贡,随后就回东瀛去了。 柊吾夫人死了。” 赵连娍瞬间睁开了眼睛:“柊吾夫人死了?怎么死的?” “云燕她听十三说的。”云蔓小声道:“国公爷那天是装作被药迷住了,被带到东瀛人的据点,当时便下令让人砍了柊吾夫人的脑袋。 那柊吾见状,吓得屁滚尿流,当即就磕头求饶,说什么都听国公爷的吩咐。” “李行驭是装的?”赵连娍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那……我做的事,他都知道了?” “应该是。”云蔓点头。 “不可能吧。”赵连娍心砰砰直跳:“他要是知道了,今日见了我,还能不找我算账?” “这几日,国公爷为了找夫人,忙碌不休,恰逢姑娘生病,日夜哭闹着要夫人,国公爷又要哄着。”云蔓道:“估摸着,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磨掉了。” “是啊。”云蓉劝道:“夫人,您别紧张,奴婢看国公爷是已经没脾气了。” 她后来也听说了赵连娍所做的事,当时惊的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赵连娍哪里放松的下来?李行驭什么狗脾气,她能不清楚吗?那厮记仇的很。 他可是说了“回来再算账”这样的话的。 赵连娍腿一下软了,靠在浴桶壁上出神,怎么办?一会儿怎么应付李行驭? 她仿佛看见了李行驭将她大卸八块的场景。 “夫人,好了。” 云蔓拿过长巾,示意她起来。 “再洗一会儿。”赵连娍摆摆手,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李行驭说。 “还没好?” 李行驭在外头叩门。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赵连娍不敢再拖延:“马上好。” 云蔓和云蓉虽然担心她却也帮不上她,替她穿了寝衣之后,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赵连娍磨磨蹭蹭走到床边,还没有所动作,床幔内伸出一只大手,捉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入怀中。 赵连娍跌入了熟悉的怀抱,松墨香气扑面而来。 李行驭不待她反应,便将她紧紧圈入怀中,低头深嗅她发间的香气。 淡淡的鸢尾花香抚平了他连日来的暴虐与疲乏,他舒了一口气,不过转瞬便睡了过去。 赵连娍心惊胆战的窝在他怀中,一丝一毫也不敢动,生怕触怒了他被他一下掐死。心里来回盘算着怎么应付他接下来的怒火。 可等了半晌,头顶上只有李行驭均匀的呼吸。 她试探着动了动,李行驭将她抱的很紧,却也没有呵斥她不要乱动。 她惊愕,这人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什么也没问?是打算不和她计较了吗? 她在心里猜了几回,叹了口气,罢了,横竖是跑不掉,不如也好好睡一觉。 在朱平焕那里,她几日都没睡安稳,这一觉踏踏实实。 睡梦中,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什么东西在她脸上来回拨弄。 她不耐烦的掸了一下。 但不过片刻,那痒痒的感觉又回来了。 “别闹了!”赵连娍气恼睁眼,又一下僵住了。 是李行驭,侧躺在她身旁,一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捏着她的发丝在她脸上来回拨弄着。 第245章 李行驭其实挺好哄的 李行驭又逗了她几下:“怎么不说话了?” 赵连娍脸上痒痒的也不敢躲开,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我方才魇着了,不是故意凶夫君的……” “嗯。”李行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发丝,语气随意:“那把我卖给东瀛人,也不是故意的?” 赵连娍闻言,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尽了,浑身抑制不住哆嗦了一下,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恐惧:“我……我是知道夫君有本事,那些东瀛人怎么可能是夫君的对手? 就算是落在那些东瀛人手里,夫君也会毫发无损的回来的。” 她已经努力镇定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哦?”李行驭挑眉:“既然如此,那你当时怎么不想着换完你八哥,就派人去救我,反而自己闻了迷药躺下了?” 赵连娍慌得要命,眸底泛起水光,咽了咽口水:“我想……想救夫君的,但是当时没有看见八哥……” “没看见你八哥,就迷晕了自己?”李行驭脸色一沉,用力丢下她的发丝:“这和你救不救我有什么关系?” “我……我……”赵连娍掩面哭起来:“我害怕夫君回来怪我……我知道夫君生气……要不然你就杀了我好了……” 大概是她哭起来像“年年”,她一哭李行驭就心软,她原本是用哭来蒙混过关的,谁知道这一哭便停不下来了。 这几日遭遇了那么多,逃又逃不回来,回来又担惊受怕的,心里实在委屈。 其实经历过上辈子的事,在嫁给李行驭之前,哪怕遇上再大的委屈,她都不会哭。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李行驭跟前装着装着,好像哭上瘾了似的,时不时就真的哭一下。 “啧。”李行驭皱眉,嫌弃地拉她捂着脸的手:“我还没怪你,你倒是恶人先告状。” 赵连娍又抽回手,捂着脸背过身继续哭。 李行驭无言了片刻,将她强行掰过来,没好气的开口:“行了,别哭了。” 赵连娍宣泄的差不多了,也不敢太过分,哭声小了下去,放下了捂着脸的手。 李行驭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沉了下去:“下不为例。” “我不会了。”赵连娍立刻乖巧的保证。 她飞快地看了李行驭一眼,几乎不敢置信,李行驭竟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看来,那个“年年”在李行驭心里的地位确实很高,竟然高到她卖了李行驭,只要像“年年”那样哭一场就被放过了。 真是不可思议。 某种程度而言,李行驭其实还是挺好哄的。 李行驭粗粝的拇指刮过她细嫩的面颊,眸色深了深,动作有些粗鲁的替她擦去泪水,凑过去在她唇瓣上亲了亲,语调暧昧道:“再有下次,我可不管你身子有没有养好。” 赵连娍浑身一僵,莹白的脸颊上缓缓浮起两团红晕,李行驭这个狗东西,脑子里就没有装别的,她收回方才说他好哄的话。 “国公爷。” 十四扣门的声音轻轻的。 “何事?”李行驭扬声问。 “老夫人跟前的素嬷嬷来了。”十四回了一句。 “母亲有什么事?” 李行驭皱眉。 “国公爷。”素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老夫人叫我来请您过去,商量娶平妻的各项事宜。” 赵连娍眨了眨眼睛,前些日子万氏才来提的给李行驭娶平妻,这才没过多少天吧,就要办喜事了?这么仓促的吗? “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我就不过去了。”李行驭没什么兴致的回了一句,又勾起赵连娍的一缕发丝把玩。 “国公爷。”素嬷嬷回道:“老夫人特意叮嘱了,万小姐是您的表妹,舅老爷也是您的长辈,不能太怠慢了。 还是请您亲自过去一趟吧。” 李行驭不耐烦地坐起身,正要回绝。 赵连娍跟着起身,软语劝他:“夫君,母亲叫你去,你就去一趟吧,她老人家也是为你好。” 李行驭出去,她才能出去。 “你又打什么主意?”李行驭睨着她。 “没有。”赵连娍摇头,无辜且坦然地望着他:“我起来看看小葫芦,再回平南侯府去看看八哥。” “去吧。”李行驭倒是没有阻止。 两人才起来洗漱,一个小小的身影便跑进了屋子:“阿娘!” “小葫芦。”赵连娍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俯身抱起女儿。 “阿娘真的回来了,奶娘没有骗我。”小葫芦抱着赵连娍的脖颈,抬起小脸盯着她确认了又确认,一撇小嘴哭起来:“阿娘去哪里了,为什么才回来……我还以为阿娘不要我了……呜呜……” “乖宝,不哭了,不委屈了。”赵连娍拍着她背心连声轻哄:“阿娘遇到点事情耽误了,以后都不会丢下小葫芦了。” “我好担心阿娘……”小葫芦伏在赵连娍肩头抽噎。 “阿娘没事。”赵连娍哄着她问:“小葫芦觉得怎么样了?身上还难不难受了?” “阿娘回来了,我不难受了。”小葫芦摇头。 赵连娍亲了亲她额头:“不发热了,乖宝还是要继续吃些汤药。” “我不要。”小葫芦不愿意,撅起小嘴:“汤药苦。” “阿娘给你吃糖。”赵连娍擦去她脸上的泪珠:“你吃了汤药,阿娘带你去瞧外祖母和八舅舅,好不好?” “真的?”小葫芦眼睛亮了:“我想八舅舅了。” 八舅舅最好了,总是给他买许多新奇的小玩具,还有各种好吃又好看的糖果,她好喜欢八舅舅的。 “自然是真的。”赵连娍含笑看着她雪白粉嫩的小脸。 “那我要阿娘喂我。”小葫芦奶声奶气的撒娇。 “好。”赵连娍自然一口应下。 “小葫芦,来,爹爹抱。”李行驭朝小葫芦伸手。 小葫芦漆黑的眸子扑闪了两下,抱着赵连娍的脖颈犹豫不决。她是很喜欢爹爹来着,但是阿娘太久没有回来,她太想阿娘了,现在只想要阿娘抱。 “小没良心的。”李行驭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是谁这几日日夜黏着爹爹? 现在你阿娘回来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 小葫芦被他说的有点过意不去,小脸在赵连娍肩头蹭了蹭,朝李行驭伸出小手:“爹爹抱。” “这还差不多。” 李行驭笑着抱过她。 夫妇二人一起喂小葫芦吃了汤药后,赵连娍带着小葫芦出门。 李行驭则往定意院去了。 * 定意院。 万慧一身素雅的牙白襦裙,站在万氏身旁,她生的素淡清雅,面上带着淡淡的羞涩。 “你不用害羞。”万氏拉着她的手笑道:“那是你表哥,你从小认得的,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万慧笑了笑,没有说话。 素嬷嬷在一旁笑道:“万小姐毕竟是姑娘家,就算认得国公爷,之前也没有说亲,如今可不同了,姑娘家脸皮薄。” 万慧笑着低下头:“嬷嬷别取笑我了。” “放心吧。”万氏拍了拍她的手:“你表哥那里都说好了。 再说,有姑母在,你只管安心就是。” “嗯。”万慧点头:“谢过姑母。” “一家人,客气什么。”万氏笑了。 “母亲。”李行驭走了进来。 “二郎来了。”万氏笑着看向他:“你看,我把谁请来了?” 李行驭的眼神在万慧脸上转了一圈,唇角微勾:“表妹来了。” 第246章 世无其二李行驭 万慧红着脸,朝他行礼:“表哥。” 她悄悄看李行驭。 因着两家是亲戚,她时常能看见李行驭,情窦初开时,她心里就有了李行驭。 不为别的,就是觉得李行驭俊美无俦,又气宇轩昂,顶天立地的,可谓世无其二。 所以不管外面有多少说李行驭杀人如麻的传言,多少说李行驭草菅人命的流言蜚语,她的心思从未动摇过。 只不过,李行驭娶了赵连娍,她原本以为没有机会了。 在万氏提出让她给李行驭做平妻之前,她其实已经相看过好几个儿郎了,但都没有她相中的。 那些儿郎,没有一个能和李行驭相提并论的。 还好,姑母帮了她,否则她这辈子恐怕很难相中其他人。 “客气了。”李行驭随意摆摆手,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不请你表妹坐下?”万氏问他。 李行驭再次看向万慧:“表妹,坐吧。” 万慧羞赧的谢过他之后,她拘谨地坐下。 “母亲都和表妹说了?”李行驭转而看向万氏。 万氏奇怪:“说什么?” “表妹来给我做平妻,都是母亲的安排,是为了掌管镇国公府中馈和陪伴母亲,这些我没有异议。”李行驭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我……” “这些,你表妹都知道。”万氏忙打断他的话,对万慧笑道:“你看,你表哥多疼你。” 万慧羞涩的笑了。 李行驭道:“母亲,我还没说完。” 万氏心突突跳了两下,看向他。 李行驭似笑非笑的看着万慧道:“我对表妹没什么兴趣,表妹嫁过来会被冷落,表妹也接受吗?” 他之前娶的那些妾室,有几分类似年年,他都没有碰的兴致。 这么几年,也就一个赵连娍合了他的心意。 至于万慧,他几乎没有正眼瞧过。 话说回来,他要真看上万慧了,也不会到现在都不采取行动。 万慧浮着红霞的脸一下白了,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万氏,眸底隐着羞愤。此情此景,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是大家闺秀,娇生惯养的,就算学了心机手段,那也是暗地里去做,李行驭如此直白的看不上她,岂不叫她下不来台? “二郎,你说什么呢?”万氏拉着万慧的手,对着李行驭道:“你表妹都不想嫁过来,还是看在我的面上,她来了我也不要你特殊对待她,就和赵连娍一样就行。” “母亲这话,儿子恕难从命。”李行驭笑着起身:“话已经说清楚了,结亲事宜,母亲照着规矩安排就是了。” “母亲对你,就这么点要求,你都做不到?”万氏脸色阴沉下来。 李行驭忽然正经起来:“母亲,儿子是人,有自己的喜好,母亲所说,我真不能保证。 我还有公务,先去忙了。” 他说罢,便转身去了。 万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下头:“姑母,表哥是不是不同意这桩婚事?” “怎么会呢?”万氏道:“你表哥亲口答应我的,方才他也没有反驳,你不是看见了吗?” “可是,表哥说那些话……”万慧又看了门口:“好像对我很不喜……” “他那是被赵连娍蛊惑了,你大嫂也是这样被送走的。姑母就指望你来了。”万慧安慰她:“你来了之后,有姑母,有掌家之权,还怕你表哥不对你好?” 万慧没有说话,只是泛白的脸又红了。 “这几日,你表哥没休息好,没日没夜的找那个赵连娍,还要带她带来的那个女儿,难免心烦。”万氏为了让侄女宽心,将赵连娍失踪的事说了出来:“他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等你进了门,还愁他不去你那处吗?” “表哥找赵连娍?”万慧不解:“赵连娍去哪里了?” “嗐,二夫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五六日才回来,谁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 素嬷嬷接到万氏的眼神示意,立刻开口。 “有这种事?” 万慧一脸震惊,抬手掩着唇,睁大了眼睛。 “老奴听说,是和福王有关呢。”素嬷嬷小声回道。 万慧想了想:“外面传言说,福王和赵连娍是青梅竹马,如果赵连娍不出意外,恐怕早就做了福王妃了。” 素嬷嬷点头,又叹息:“是啊。这事帝京城人尽皆知。 后来二夫人又和宁王定了亲,谁知道最后能牵扯上咱们国公爷?” “真是难以预料。”万慧附和。 她陪万氏说了一会儿话,万氏和她说了婚宴大致的流程,她也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镇国公府,她回头看了看,才上了马车,招呼自己的贴身婢女:“燕子。” “小姐。”燕子生的黑黑的,壮壮的,上前抬头看她。 “你随我上来。”万慧吩咐。 燕子答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起来,万慧贴身燕子的耳朵低声吩咐:“去将赵连娍失踪的事宣扬出去,就说她和福王旧情难忘,两人有染。 记得别暴露了身份。” “奴婢晓得。”燕子沉稳的点点头。 * 赵连娍记挂八哥赵玉桥,马车出了镇国公府便是一阵疾驰,直奔平南侯府。 “国公夫人和稚姑娘回来了。” 门口的小厮笑脸相迎。 “我八哥怎么样了?”赵连娍问。 “八少爷就是中了迷药,要休养休养。”小厮回道:“小的听说,八少爷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赵连娍问。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厮道:“左右,八少爷今日没有出门。” 赵连娍放了心,点点头牵着小葫芦进门了。 “娍儿。” 赵连娍还没走到赵玉桥的院子,钟氏闻讯迎她来了。 “母亲。”赵连娍与她亲近,行礼之后便挽住了她手臂:“小葫芦,快叫人。” “外祖母好。”小葫芦甜甜地唤了一声。 “好孩子,真乖。”钟氏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脸:“外祖母让人给你拿好吃的。” 她逗了一会儿小葫芦,让奶娘和婢女们哄着孩子,这才与赵连娍说起话来。 “好孩子,你怎么样?”钟氏拉着赵连娍的手,关切的打量她。 “母亲,您看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您面前吗?”赵连娍笑着回她。 “没事就好。”钟氏庆幸:“镇国公说你不见了,我魂都吓飞了。” “八哥怎么说的?”赵连娍问她:“我那日叫二婶娘带人去酒馆等我,二婶娘怎么没去?” 钟氏闻言惊讶:“头一日,镇国公送你八哥回来,不是都和我们说好了吗?你不知道?” “说好什么?”赵连娍一脸迷茫,她真的不知道啊! 李行驭那厮,难道提前就知道了她的计划?可是她没有和任何人说她要怎么做啊! 第247章 贱婢,我要你狗命 “镇国公送你八哥回来,你二婶问他第二日要不要去,镇国公说不必,还说是你让他送桥哥儿回来的。”钟氏解释。 赵连娍点点头,一时无言,所以其实李行驭头一日就已经有所察觉了?他早有准备,就是在等着她动手,才好去收拾柊吾夫人。 难怪昨晚那么好说话。 她有点挫败,每次算计李行驭,好像都没讨到过好。 “八哥怎么样了?”她问。 “你八哥没事,就是东瀛人的迷药下得太多了,对身子不好,前几日人没什么精神,如今已经好多了。”钟氏挽住她:“我陪你去看看。” “小葫芦,走,看你小舅舅去。”赵连娍笑着招呼一旁的小葫芦。 小葫芦欢呼着跑来。 * 当晚,赵连娍回镇国公府时,远远的便见几个婢女簇拥在一起说话。 “国公夫人来了。” 有人眼尖,看见了她连忙提醒。 几个婢女都住了口,转身齐齐对赵连娍行礼:“奴婢拜见国公夫人。” “嗯。”赵连娍浅浅的点了个头,眼神在她们脸上转了转,没有言语。 这些婢女看她的神情不对。 她也懒得搭理,没有多问,便走过去了。 那几个婢女看着她走远了,又互相使眼色,推搡着走了。 隔日。 赵连娍照常在酒坊里忙碌着。 如今酒坊有了些生意,已经有不少人家家里宴客会从她这里定酒。 她也起了多雇些人回来酿酒的心思。 “国公夫人。” 云燕小声提醒她。 赵连娍抬头,便见乐仙公主朱雪云站在大堂内。 “公主殿下。” 赵连娍不卑不亢的朝她福了福。 多日不见,乐仙公主还是从前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乐仙公主哼了一声,算作应答了,她在酒坊里度起步来,东张西望。 “公主殿下要买酒?”赵连娍上前,挡住了她的步伐。 因为乐仙公主的女儿施静薇曾多次欺负过小葫芦,她与乐仙公主一直都不对付,再加上上回李行驭将驸马吓得不轻,乐仙公主必然恨透了镇国公府。 既然彼此的关系心知肚明,她也就不必虚与委蛇了。 “我看看不行吗?”乐仙公主瞪着她:“赵连娍,就你这样的态度,还做生意?” 赵连娍垂眸不理她,也没说话。 “我听说,镇国公要娶平妻了。”乐仙公主笑起来,欣赏着赵连娍的神情。 之前,赵连娍仗着李行驭,在她面前数次占了上风,如今有这样的事,她自然要登门嘲笑,看看赵连娍是怎么哭的。 “是啊。”赵连娍抬眸看她,含笑道:“公主殿下莫非是来随礼的? 这事是我婆母主持的,公主殿下要随礼,去我家中便可。” 乐仙公主见她若无其事,干脆道:“随什么礼?还没到日子呢。 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赵连娍笑了笑:“不知我有什么值得公主殿下惦念的?” “安慰你啊。”乐仙公主将头往前探了探,盯着她的脸:“当初我就说过了,等李行驭的新鲜感过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赵连娍抿唇一笑:“承蒙公主殿下惦记。” “你……”乐仙公主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是油盐不进啊你。” 赵连娍笑而不语。 乐仙公主想拿李行驭娶平妻的事情来嘲笑她,还想看她的笑话,那可真是打错算盘了。 李行驭娶谁,娶几个,她还真不太在意。 “我知道了。”乐仙公主指着她,话锋一转:“你这么不在意这件事,其实你心里根本就没有镇国公,而是装着我五皇弟。” 她在皇家排行第三,福王朱平焕排行第五。 赵连娍带着笑的昳丽小脸瞬间沉下来,漆黑的瑞凤眸紧盯着乐仙公主,气势迫人:“公主殿下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应该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乱说?”乐仙公主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一声:“赵连娍,你怎么变脸了?是不是心虚了?” 看来,外面的传言不虚啊! “公主殿下。”赵连娍正色望着她:“您乃是公主之尊,说话要负责任的,若是还要乱说,请您拿出证据。” 她眸底隐着思量,这件事情有点奇怪。 乐仙公主虽然十分高傲,又蛮不讲理,但不至于做事情毫无章法,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她的酒坊来大放厥词。 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证据?”乐仙公主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赵连娍蹙眉,不耐烦的看着她,等她笑完了才道:“公主殿下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便去陛下面前讨个说法。” “倒也不必。”乐仙公主止住了笑意,抬手指了指门外:“你到外面随便拉个人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你丢下自己的女儿和镇国公,跑出去跟我五皇弟苟合? 镇国公这几日为了找你,眼睛都熬红了,早朝都不去。 要不是武德司那帮人在城门那看得紧,你是不是早和我五皇弟私奔了?” “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赵连娍叫她说的怔住了。 她失踪的事情,李行驭亲口和她说,除了武德司的人之外,没有几个人知晓。更别说她是被朱平焕给关起来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怎么才两天多,外面就传成这样了? “赵连娍,别装了。”乐仙公主围着她转,不屑的上下打量她:“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挺有本事的,出了这样的事,给镇国公戴了绿帽子,居然还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你到底是怎么让李行驭放过你的?” “啪!” 赵连娍忽然出手,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赵连娍,你敢打我!” 乐仙公主捂着脸勃然变色,指着赵连娍尖声质问。 她可是堂堂公主,赵连娍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打她? 她气怒交加,立刻扬起手,就要打回去。 “公主殿下息怒。” 云燕一直守在赵连娍身旁,见状上前出手,一把架住了乐仙公主的手臂。 “贱婢,放开我,看我怎么收拾她!来人!” 乐仙公主愤怒到几乎失去理智。 云燕反手将她拉入怀中,抬起手中的剑,架在了她脖子上:“还请公主殿下息怒。” “你,你!”乐仙公主既害怕又愤怒:“你敢要挟我?贱婢,我要你的狗命!” “朱雪云。”赵连娍上前拍了拍她的脸:“今日这一巴掌是我打的,你大可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状,让陛下治我的罪。” 这件事,用正常的法子,已经无法澄清了。 李行驭倒是没有将她和朱平焕往那方面想,但听多了这些传言,难免会起疑心,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她。 她动手打了乐仙公主,事情就闹大了,外面的风向也会变——她既然敢动手打公主,那必然是没有做亏心事,否则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好,好。”乐仙公主咬牙切齿:“赵连娍,你给我等着!” 赵连娍示意云燕放开她,云燕最近似乎比从前对她恭敬了不少,也特别的忠诚。 乐仙公主带着人,放下狠话便去了。 赵连娍朝云燕招手。 “夫人,您吩咐。”云燕上前。 第248章 一把将人捞进怀中 “你去外面,将方才的事情散播出去。”赵连娍吩咐她,又道:“如果可以的话,查看一下外面那些传言到底说了些什么,又都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是。”云燕应声去了。 赵连娍沉吟了片刻,又道:“云蓉,你回家一趟,跟奶娘说这几日都别让小葫芦出门,也别让别人带她。” 小葫芦毕竟年纪小,听了那些不该听的话,对她不好。 云蓉应声去了。 赵连娍将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便安心做事了。 嘉元帝什么时候召她进宫都行,这件事她应付起来还是有把握的。 她如今是李行驭的妻子,父亲和兄长在南疆为大夏拼命,于情于理,嘉元帝应当都不会发落她,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乐仙公主的错,是乐仙公主主动登门挑衅的。 等了大半日,都没见嘉元帝派人来传她。 眼看着天要黑了,赵连娍盘算着时候不早了,该回府陪陪小葫芦了。正思量间,便见李行驭执着剑,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见过国公爷。” 婢女和酒坊里的伙计连忙行礼。 赵连娍怔了一下,迎上去软声唤他:“夫君。” 李行驭怎么来了? 这酒坊开张这么久,李行驭还没怎么来过呢。 “嗯。”李行驭应了她一声,走到屏风后坐下:“要吃茶。” “我给夫君点茶。”赵连娍抬手示意云蔓:“去取茶具。” 眼看着李行驭悠闲舒适,简直比到了自己家还自在,她心中暗暗不忿,这狗东西该不会觉得这个酒坊是他的吧? 赵连娍坐了下来,挽起袖子开始点茶,螓首半垂,小脸稠丽好似盛放的牡丹,卷翘的鸦青长睫覆下,姿态优美专注。 李行驭倚在椅背上,偏头盯着她看了半晌,直至她开始分茶,才回过神来。 他长指轻叩桌面:“赵连娍,你最近长本事了。” 赵连娍端起茶盏放在他面前,不解地看他:“夫君说什么?” “敢打公主。”李行驭端起茶盏,放在鼻下嗅了嗅。 赵连娍一时没有说话,嘉元帝没有叫她进宫去问话,是因为跟李行驭说过了吗? 李行驭吃了一口茶,舒坦靠回椅背上,拉过赵连娍的手:“打得好,这才像我的妻。” “陛下没有说什么吗?”赵连娍不想听他说下去,她不要和李行驭相提并论。 李行驭是疯子,是狗东西,她才不是。 “本来就是朱雪云的错,陛下说什么?”李行驭又端起茶盏吃了一口:“不过,我看朱雪云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打都打了,你下手怎么不重一些?白白担了个名声。” 赵连娍说不出话来。李行驭说的轻松,她是在焦急之下仓促做的决定,哪里顾得上打的轻还是打的重? “流言的事情,我听说了。”李行驭注视着她:“云燕那里,我已经派人去帮她了,你也不必追究是谁做的了。” 赵连娍略略思量了一下:“是万慧?” 温雅琴在庵里养伤,做不来这样的事。 最近,对她敌意最大的人,应该就是万慧了。 李行驭又是这种态度,她随随便便也能想到。 “嗯。”李行驭颔首:“母亲执意如此,你不必理会她们。” “她对我有敌意也寻常。”赵连娍笑了笑,低眉顺眼:“等以后相处的日子长了,自然就好了。” 她既不争又不抢,万慧总不能还纠缠着她不放吧? “你胸怀还真宽广。”李行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他不知怎的就想起一个下属的妻子,因为跟妾室争风吃醋,闹过许多次,常被他们拿来笑话。赵连娍怎么就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赵连娍看着他阴翳的眉眼不知所措,不是李行驭叫她不理会她们吗?怎么又生气了? “回家。” 李行驭起身,气呼呼的往外走,茶也不吃了。 赵连娍不敢多言,生怕说错了话彻底惹恼了他,只能低头跟了上去。 李行驭忽然站住脚。 赵连娍一门心思往前走,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鼻子撞的酸痛,几乎流出泪来,真不知这人后背是什么做的,石头一样! “她中秋后一天进门。”李行驭转头,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赵连娍捂着鼻子,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李行驭说的是婚期。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到那天我会在明月院,不出来的,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李行驭听了这话更生气,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瓶,怒气冲冲:“你最好是。” 他说罢了出门,策马而去,也没等赵连娍。 “疯子!无缘无故,撒什么癔症!” 赵连娍气得骂了他几句,招呼酒坊的人将地上收拾了,这才上马车回家了。 等她沐浴完了出来,拉开床幔,李行驭已经靠在床头了,看也不看她。 赵连娍没有说话,上床小心的从他身上跨了过去,贴着床最里侧,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身后没有动静,她舒了口气,闭上眼睛,身子还没好透,劳累一天,实在疲乏。 李行驭靠在床头,等着赵连娍和他说话,谁料这女子上床就自己躺下了,竟然就这样将他晾在这了? “中间空这么大,你想留给谁睡?”他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赵连娍正要睡过去,被他一句话给吵醒了,她也没多想,便往后睡了,多占了一些地方。 李行驭见她又没动静了,有些气急败坏:“还不滚过来?” 简直莫名其妙!赵连娍忍着气,挪到他身边。 李行驭不等她贴上来,便将人捞进了怀中,紧紧抱着。 赵连娍莫名想到两个字——猴急。 抱到赵连娍,嗅到熟悉的鸢尾花香,李行驭舒爽的喟叹了一声:“赵连娍,我警告你,不许有别的想法,你要是真敢和人私奔,我就将你捉回来,把你腿打断。” 赵连娍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回他:“夫君待我极好,我不会对不起夫君到。” 外面的流言,果真还是影响了李行驭,幸好她当机立断,斩了那些流言蜚语。 “算你识相。”李行驭满意了,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让你睡了。” 赵连娍这才得以安稳的睡了过去。 得益于昨晚赵连娍所说的话,清早起身,李行驭心情还颇好,伸着懒腰出了明月院的门。 前些日子,为了找赵连娍,武德司堆积了不少事务。 李行驭和副统领樊正学几人,在武德司所无意间便忙到了中午。 “等会儿我做东,你们忙完手头的事,便随我去会仙酒楼吃酒。”李行驭放下手中的笔。 “谢统领大人。” 众人欢喜,齐声致谢。 “大人恕罪,属下就不去了。”樊正学起身告罪。 “你有什么事?”李行驭看过去。 樊正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贱内早上说,要是属下中午不回去,她便给属下送饭过来。” 李行驭听他这话,也不知怎的就想起赵连娍来,赵连娍怎么不像樊正学的妻子一样体贴贤惠?别说送饭了,她都没来武德司所看过他,一次都没有! 第249章 将她禁锢在怀中 “大人……”樊正学见他不说话,期期艾艾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送什么饭?”李行驭大手一挥:“一起去酒楼。” 他不痛快,赵连娍不给他送饭,樊正学一个下属凭什么吃妻子送的饭? 不许。 樊正学意外地看他,犹豫了一下道:“是属下的妻子亲自做的饭,属下要是不吃……” “你去他家。”李行驭随意指了个人:“叫他夫人不必来了。” “大人,属下派人去吧。”樊正学也不敢和他争辩,老老实实的派人去了。 李行驭这才算是满意了,靠在椅背上随意应了一声,手搁在桌上,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樊正学满头的问号,之前他妻子也常来送饭,统领也没这样过。这是怎么了? “你们去吃。”李行驭忽然起身,往外走去:“账我让人去结。” 众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统领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统领从没管过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大家都有些奇怪,倒是没有人不安,李行驭虽然“杀神”的名声传遍了全大夏,但他们在李行驭手下也有许久了,李行驭对手底下的人,一向是极好的。 想想也是,若是对下属不好,他如何能在大战时对手下的几十万大军如指臂使? 十三看着李行驭走了出去,脸上有了意味深长的笑,上前拍了拍樊正学的肩:“副统领,以后别和你妻子总在主子面前现。” 他说罢笑着去了。 十四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 樊正学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人离去,询问其他人:“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众人都摇头。 “统领心思难测,副统领就别猜了,照着十三的意思来就是了。” 有人劝他。 樊正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赵连娍在什么地方?” 出了武德司所,李行驭侧眸询问。 “这个时辰,夫人应当在酒坊里。”十四抬头看了看天。 李行驭没有说话,接过他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驾!” 十三看着李行驭策马而去,侧身撞了撞十四,笑着道:“诶,我怎么看主子对夫人上心的很,好像是动真格的了。” 十四瞥了他一眼,牵过一旁的马,追了上去。 十三撇嘴,也去牵马,口中嘀咕:“无趣。” * 无忧酒坊。 赵连娍坐在柜台前,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拨着算盘,盘算着账目。 一只修长的手搁在了柜台上。 “客官,打酒?”赵连娍放下账本笑脸相迎,抬眸便见是李行驭立在眼前,眉目乌浓如墨,垂着眸子望着她,抿着唇似乎很不高兴。 “夫君。” 她面上笑意不由收了,垂眸唤了一声,心里直犯嘀咕。 从前李行驭是不来酒坊的,如今怎么见天的往这跑? “怎么不笑了?”李行驭盯着她:“看见我不高兴?” “怎么会?”赵连娍含笑看他:“那是对外人客套的笑,夫君是自家人。” 这话李行驭听着很受用,侧身懒散地靠在柜台上,偏头看着她,似笑非笑,也不说话。 赵连娍被他看的如坐针毡:“那个……我给夫君点盏茶吃?” “不吃茶。”李行驭一口回绝了。 赵连娍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一时为难极了。若非必要,她是不想和李行驭共处一室的。 李行驭长指叩了叩柜台,掩下心里的不自在,低声道:“你做饭给我吃。” 赵连娍闻言怔了一下,瑞凤眼睁大看着他,摇摇头:“我不会做饭。” 让她做饭?李行驭今日这是什么病症?之前没有见他发作过? 难道是那个“年年”从前给他做过饭,他忽然想起来了,想让她更像“年年”一点,给他做饭? 她倒是想配合,讨好了李行驭对她来说只有好处。 但她虽然是庶出,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做饭? “你会。”李行驭笃定地望着她。 赵连娍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学,但我做的不好吃,夫君不要怪罪我。” 听李行驭的意思,是要她不会也得会。她除了妥协,也没有别的法子应对李行驭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 “回家。” 李行驭牵过她。 赵连娍想从柜台一侧绕出来,哪知李行驭不耐烦等,双手捉着她细腰,便将人从里头抱了出来。 牵出门,抱上马,一气呵成,又不得赵连娍不自在。 李行驭双手握住缰绳,将赵连娍圈在怀中,也不催着马儿跑了,任由马儿踱着步向前。 他垂眸看着赵连娍的头顶,心情甚是愉悦。 赵连娍僵着身子坐在他怀中,面前有人走过去。 他们二人容貌都极盛,路人不免回头多看。 赵连娍不自在极了:“夫君,放我下来吧。” “为什么?”李行驭凑到前头,唇几乎贴着她脸颊。 赵连娍往边上让了让:“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又如何?”李行驭笑了:“你我夫妻,天经地义。” 赵连娍拗不过他,但又不想一直这样,这简直跟游街似的。 “这个时候,家里的午饭恐怕已经做过了。”她斟酌着道:“不如,我们去菜市?” 没有菜,还做什么饭?她本就不会做饭,更别说无米之炊了。 “好。”李行驭应了。 “表哥!” 两人到了热闹的东市。后头,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赵连娍和李行驭齐齐回头,便见万慧提着裙摆,站在一家首饰铺子的门楼下。 万慧穿着素白的十二破裙,绾着高髻,素净典雅的妆容与赵连娍秾艳稠丽的容颜截然相反,万慧看着素雅高洁,不染尘埃似的,面上的笑意却又平易近人。 这个时候,在首饰铺子门前,赵连娍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万慧是来预备成亲时用的首饰了。 李行驭没有说话,勒住了马儿。 赵连娍动了动,想从马上下来,李行驭手臂收紧,将她禁锢在怀中。 万慧走上前。 赵连娍垂眸看着万慧,万慧散播那样的谣言,她对万慧自然笑不出来,而且她很不喜欢现在这样面对万慧。 整个画面看起来,就好像她坐在李行驭怀里,向万慧示威一样。 李行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有些心烦,他是嫌万慧对她的敌意不够多么? “表哥,姐姐。”万慧对他们露出亲热的笑:“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李行驭回了两个字。 “上回说了,你叫我赵连娍便可。”赵连娍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万慧自顾自地道:“以后是一家人了,我不叫‘姐姐’,好似对姐姐不太敬重。” “她不喜欢。”李行驭开口:“以后别叫了。” “是。”万慧维持着面上的笑意:“昨日商量着来买首饰,姑母说表哥近日公务繁忙,我就没有叫表哥。 早知道表哥今日有空,我就叫表哥一起来了。” “我没空。”李行驭抖了抖缰绳:“先走了。” 他说着,也不等万慧再说话,便催马走了。 万慧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捏着衣摆,气得几乎要不顾形象的跺脚了。 “小姐。” 燕子上前扶着她手臂,心疼地看着她,心里很是愤怒。 万慧回过神来,面上的愤怒和不甘心消散了,又是一副素雅的模样。 “呸。”燕子对着赵连娍他们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晴天白昼的靠在国公爷怀里招摇过市,真是不要个脸,说是正妻,做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燕子,别说了。”万慧笑对着好奇驻足的人们:“方才那是平南侯府的赵连娍,我这婢女口无遮拦,大家见笑了。” 她这话,只是说婢女“口无遮拦”,并不是说婢女说的不对,等于变相承认了燕子所说的话。 说起赵连娍,围观的人自然议论纷纷,慢慢散开了去。 万慧看着赵连娍他们离去的方向,眼底藏着恨意和志在必得。 她从小就是个记仇的,家中姐姐不小心将她养的兔子碰上了墨,她隔日便将对方的一只小猫拧死了。妹妹抢了她喜欢的衣裳,她得了机会便将那衣裳绞破了……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赵连娍敢在她面前如此的耀武扬威,且等着吧! 第250章 李行驭到底犯什么病? 去了一趟菜市,李行驭骑马带着赵连娍回镇国公府了。 十三十四的马上,挂满了买的各样食材,驮着一路送进了明月院。 明月院原本是没有小厨房的,镇国公府人口简单,一个大厨房足够用了。 但小葫芦年纪小,吃东西口味与大人不同,又时不时的就要吃,有时候生病了,也要食疗。全都依赖大厨房,不太方便。所以,李行驭就让人在明月院开了小厨房。 赵连娍看着堆了一地的食材,一阵头疼,这些东西她从来没有碰过,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你们两个。”李行驭指了两个厨娘:“负责教夫人如何做。” “是。” 两个厨娘连声答应。 赵连娍在小厨房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在废了一大半食材之后,端出两荤两素四道菜,还有一道羹汤。 虽然没有做过,但她胜在天生聪慧,菜式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的。 两个厨娘将菜放在了桌上,到旁边候着了。 “夫君,尝尝。”赵连娍将筷子递给李行驭,坐下来擦了擦汗。 幸好已经进了八月,要是夏日里李行驭提这样的要求,只怕是要将她热死在厨房里。 李行驭看了看桌上的几道菜,捏着筷子看了许久,终于夹了一筷子醋鱼,放进口中。 赵连娍期待地看着他,毕竟是第一次做饭,她觉得还是能入口的。 谁知道下一刻,李行驭便将鱼吐了出来,皱着眉头一脸嫌弃:“鱼腥味太重了,醋放多了,汤熬的太久,又酸又苦。” 赵连娍蹙眉,这鱼她尝过了的,跟厨娘做的自然是没法比,但也不至于像李行驭说的这么难吃。 她怀疑李行驭是故意的。 李行驭漱了口,又尝了一块官保鸡,同样入口就吐了:“鸡肉炒太久了,又老又柴,辣椒也放多了。” 他说着放下筷子:“不吃了。” 赵连娍看着他拿着帕子擦嘴,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她想起来之前温雅琴和她说过,李行驭吃东西嘴巴极刁,每一样菜都要专人做。 早知道她做了他也不会吃,为什么还要逼着她做? 癔症! “夫人是头一回做饭,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以后再摸索,慢慢的会合国公爷的口味的。”其中一个厨娘走出来,笑着行礼:“奴婢们去重新准备晚饭?” 他们这些下人,也不愿意在李行驭面前待着,总觉得压抑的很。 “去吧。” 李行驭随意挥手。 赵连娍一肚子气,坐在一旁不说话。 “阿娘,爹爹。” 小葫芦牵着奶娘的手,走了进来。 “乖女儿,过来。” 李行驭朝小葫芦抬手。 小葫芦便扑进了他怀里。 赵连娍不满地看了李行驭一眼,转过脸去,心里更闷了。 有李行驭在,小葫芦和她都不亲了。 “阿娘,怎么了?” 小孩子敏感,小葫芦觉得自家阿娘有点不对劲,偏着小脑袋担忧地看着她。 “阿娘没事。”赵连娍不想影响女儿,转而对她露出笑意。 “奶娘说,阿娘做了好吃的。”小葫芦凑过去看桌上的菜,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哇,这是阿娘做的吗?” “嗯。”赵连娍看着她软萌乖巧的模样,不禁笑了。 “我要吃阿娘做的菜。”小葫芦拉过李行驭的手:“爹爹喂我。” 李行驭笑起来,看了赵连娍一眼,提起筷子给她喂了一口醋鱼。 赵连娍气闷,李行驭笑什么?是要让小葫芦再嫌弃她一遍吗? 小葫芦酸的眯了眯眼睛。 “好吃吗?”李行驭偏头笑看着她。 小葫芦快快的将鱼肉咽了下去,用力的点头:“好吃,阿娘做的好好吃哦!我还要吃其他的。” 其实不是很好吃,但是阿娘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如果说不好吃,阿娘会难过的。 赵连娍心里的气一下就消了,不愧是她的女儿,知道心疼体贴她。 “好,再尝尝这个。”李行驭笑着舀了一勺银鱼羹喂她。 小葫芦吃下去,又乖乖巧巧的弯着眉眼夸赵连娍做得好吃。 “别吃了。”赵连娍心疼她,起身将她抱了起来:“阿娘才学着做,做的不好吃,等会儿就吃晚饭了。” 她说着,示意云蔓几人将桌上收拾了。 李行驭嫌弃她做的饭菜不好吃也好,以后就再也不会烦她,让她做饭了。 这不是坏事。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舒服了。 谁知道晚上入睡时,李行驭又提这件事了。 “明日你别去酒坊了。”李行驭侧身,撑着半边身子看她,拇指摩挲着她的脸:“在家做饭,中午送去武德司所。” 赵连娍累了一日,早困乏了,闻言瞌睡都惊醒了:“可是,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 武德司所不是有饭吗?李行驭又是要唱哪一出? “你指挥厨娘做。”李行驭漫不经心。 “厨娘哪里需要我指挥?”赵连娍不明白。 “别废话,你能不能做到?”李行驭脸沉了下去,乌浓的眉目泛点阴翳。 樊正学的妻子都上赶着去武德司所给樊正学送饭。到他这里,他都说到这地步了,赵连娍还不乐意? “能。”赵连娍见他脸色可怖,顿时不敢再多言。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李行驭到底犯的什么病?这怎么还没完没了的了? 第251章 就属他惹眼 既然不能去酒坊,赵连娍索性就多睡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已是晌午时分。 “夫人。”云蔓伺候她穿戴:“后面有两缸酒,已经到日子了。” “你安排人,运到酒坊去。”赵连娍吩咐。 “是。”云蔓问:“夫人今日不去酒坊么?” “嗯。”赵连娍摇摇头:“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准备国公爷的午饭,用食盒装好了,送到明月院来。” 昨日在厨房学了半日做菜,她早待的够够的了。 虽然答应李行驭指挥婢女做饭送到武德司所去,但她可不打算真的去厨房指挥。 云蔓愣了一下:“奴婢记下了。” 云蓉也觉得奇怪,两人对视了一眼,难道说夫人和国公爷说真的要好了? “夫人。” 云燕走了进来。 赵连娍朝她看过去。 “奴婢今日下午想告半日假。”云燕低下头道:“奴婢的有几个朋友要去南疆,奴婢去为他们辞行。” “去南疆?”赵连娍顿时想起父兄。 “是。”云燕犹豫了一下道:“好像南疆的战事有点吃紧。” 赵连娍心提了起来:“怎么说?”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云燕摇摇头:“只是陛下在调遣人往那边去。” “有没有听说我长兄那边,陛下可有调令?”赵连娍回忆着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她当然不会留意嘉元帝何时调兵遣将的,所以也不记得眼前这回事。但她知道父兄出事,是在大哥被调去南疆之后。 所以现在还不用太过紧张,不过,大哥只要有所调动,她就得尽快赶到边关去。 云燕想了想,摇摇头:“没有。陛下调用的都是帝京附近的人,夫人的长兄在东北边关吧?” “嗯。”赵连娍望了她片刻,忽然道:“你是国公爷的人吧?” 云燕愣了愣,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奴婢……” 上次,主子吩咐她了,如果夫人问起来,让她承认是他的人便可。她一直没有想好要如何跟赵连娍解释,好在赵连娍也没有问起来,她也就把事放在心里了。 谁知道这话说的好好的,赵连娍忽然来这么一句,她又慌乱又羞愧,迟迟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赵连娍垂眸看着她:“你不必自责,我难道还不知道他的性子吗?你作为他的手下,自然身不由己。” 她对云燕,一直有防备心,但这么久以来,云燕虽然和她不亲近,做事却还是尽职尽责的,也算忠心耿耿。 而且,云燕是李行驭的人这件事,她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 她原本没打算戳破,想着以后或许能利用上。但现在,她要让云燕打听大哥的事,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谢夫人体谅。”云燕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连连磕头。 她每日跟着夫人,能看出来,夫人并不喜欢主子,她还以为夫人知道了这件事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夫人这么宽宏大量。 她心里更愧疚了。 “先起来吧。”赵连娍吩咐。 云燕站起身来。 “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赵连娍望着她开口。 云燕犹豫了一下道:“只要不是背叛主子,夫人的吩咐,奴婢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我与他夫妇一体,我要你背叛他做什么?”赵连娍斟酌着道:“你也知道,平南侯府是武将世家,我父亲、大哥、三哥都在边关。 我大哥带着全家在东北,我一直不太放心。 你是国公爷的人,消息必然比我快,你若是得了我大哥调动的消息,能不能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夫人这是人之常情。”云燕没有犹豫:“奴婢记得了。” “劳烦你了,那你去吧。”赵连娍摆摆手。 “夫人太客气了。”云燕行礼,退了出去。 赵连娍站在原地,盘算了片刻,吩咐道:“云蔓,取笔墨来。” 估摸着,离去边关的日子不远了,她要出远门,酒坊这边必须要留人经营,她要将注意事项写下来,交给他们。 一个上午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夫人。” 云蓉在门口探头。 赵连娍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怎么了?” “厨房的人来催了两遍了,您什么时候动身去给国公爷送饭?”云蓉道:“他们说了,国公爷嘴刁,那些菜稍稍放久一些,国公爷就要嫌弃的。” “毛病。”赵连娍嘀咕了一句,起身:“这就去,让他们套马车。” “奴婢早让他们准备了。”云蓉转身在前面带路。 马车晃晃悠悠快到武德司所门口时,赵连娍才想起来,她自己还没吃午饭。 只能等回去再吃了。 * 武德司所。 李行驭捏着笔,一手支着额头,盯着眼前的文书,那文书半晌也没翻一页。 “大人。”副统领樊正学上前,小心地唤他。 这几日,大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奇奇怪怪的。 李行驭回过神来:“嗯?” “快到午饭时辰了,大家手里的事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樊正学解释道:“是不是可以回去吃午饭了?” 李行驭抬眸扫了一眼,下面一众下属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妻子今日不给你送饭来?”他眼神最后落在了樊正学身上。 樊正学愣了愣:“属下若是过了饭点不回去,她约莫会来。” “哦。”李行驭勾唇笑了笑:“都不必回去了,我让酒楼送了吃的来。” “谢大人。” 众人起身谢过,又都互相交换眼神。 大人最近怎么回事?好像心情很好,总是请客? 樊正学回了自己的位置,疑惑的回头看李行驭。却见李行驭朝他露齿一笑。 他坐了下来,惴惴不安,大人最近总是关心他妻子来不来做什么?是不是人来的太频繁了,大人看不下去了? 今日回去得和丽梅说一声,叫她以后没事不要来武德司所了。 酒楼很快送了饭来。 “大人,您的。” 下属送了一份饭菜,到李行驭跟前。 “你们分了吧。”李行驭挥挥手。 “那大人呢?”那下属问。 “不必管我。”李行驭扫了一眼门口,眸底隐着几许笑意。 下属从未见他如此平易近人过,受宠若惊的谢过,捧着饭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手中提着食盒。 李行驭眼睛一亮,下意识朝那道身影看过去,下一刻,他眸色沉了下去。 进来的人不是赵连娍,而是樊正学的妻子邹丽梅。 他今日是临时起意,留了樊正学他们在武德司所,樊正学的妻子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还比赵连娍来得早。 赵连娍实在不像话! “夫君。”邹丽梅招呼樊正学。 其他人只是抬头看了看,有都埋头吃饭了。 邹丽梅时常来武德司所送饭,大家早都习惯了。 “大人,我先出去。”樊正学一见妻子,忙起身拉过她要往外去。 “不必,就在这吃。”李行驭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他。 樊正学心惊肉跳的,大人看见丽梅来,脸色就这么难看,果然是不喜欢丽梅时常来,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丽梅来这里了。 他拉着妻子,到自己的位置才坐下,门口又有人进来了。 赵连娍提着裙摆,跨过高高的门槛,看向上首的李行驭:“夫君。” 她了环顾一圈,禁不住感慨,李行驭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这满屋子的人,就属他惹眼,端坐在主位,浑身宛如散发着光芒,叫人想忽视都难。 第252章 宠溺 武德司所的人,也都看着赵连娍。 他们几乎都没有见过赵连娍,但在武德司所做事,自然清楚赵连娍之前的那些事。有不少人一直想不明白,他们英明神武的统领大人,怎么就要了赵连娍做妻子。 此刻见了赵连娍,才有些明白了李行驭,赵连娍生的这样倾国倾城,谁见了不喜欢?有这样的绝色,名声差一点,似乎也没什么。 看看李行驭,再看看赵连娍,他们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对璧人”、“珠联璧合”,单从容貌上说,这两人实在是太般配了。 “娘子做什么来了?”李行驭阴沉的眉眼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唇角也抑制不住的勾起,瞥了一眼樊正学那处。 “给夫君送饭来了。” 赵连娍抬手示意提着食盒的云蔓、云蓉上前。 她恨不得对李行驭翻个白眼,不是他叫她送饭来的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但留意到李行驭的眼神,她顺着看过去,看到了樊正学夫妇。她忽然明白过来,李行驭是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比不上下属在家里的地位,所以才特意让她送饭来? 幼不幼稚啊? “摆上去吧。” 她吩咐。 云蔓和云蓉上前,将食盒里的菜式一样一样取出来,摆在了李行驭跟前的桌上。 “娘子辛苦了。”李行驭牵过赵连娍:“坐下一起吃吧。” 赵连娍也没客气,她正好饿了,李行驭的东西又好吃,那就吃点。 在镇国公府,要是李行驭回去吃饭,那饭菜必然样样精致,丝毫挑不出错处。要是只有她和小葫芦吃饭,那口味也不是说不好,肯定和李行驭在是比不了的。 谁不喜欢吃好吃的?她也喜欢吃李行驭的饭。 她捧着饭碗,如同在家中一般,不言不语,细嚼慢咽。 李行驭的眼神落在不远处樊正学夫妇的身上,邹丽梅正夹起一片藕,喂给樊正学。 樊正学左右看看,没有人留意,才一口吃了。 李行驭再看回来,赵连娍垂着长睫,抿唇细细咀嚼,看都不看他一眼。 “咳。” 他咳嗽了一声。 赵连娍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吃饭。 “咳咳。”李行驭又咳嗽。 赵连娍终于抬眸看他了,见他看过来,顺手将桌上的茶盏递给他。 赵连娍怎么会这么笨!李行驭俯身凑近了,低声道:“给我布菜。” 矫情!赵连娍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抬起筷子,夹了一只虾丸,预备放到他跟前的碟子里。 “喂我。”李行驭小声命令。 赵连娍左右看了看,见还有不少人看过来,就有些不愿意。 但看眼前,李行驭逐渐黑下来的脸,又不敢违拗他,便抬起筷子,将虾丸喂到了他口中。 李行驭脸色瞬间转晴,眉心舒展,入口的虾丸似乎都比从前鲜美不少。 赵连娍看他脸色好看了,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吃饭,就听他道:“还要。” 赵连娍真想问他自己是不是没长手! 好在李行驭不算过分,闹了三四次之后,也就放过她了。 这一顿饭可算是熬过去了。 “我让她们收拾东西回去,就不打扰夫君办公了。”赵连娍起身,语调温软。 李行驭看邹丽梅也在收拾东西,点点头:“去吧。” 邹丽梅和赵连娍一起出了门,扭头笑看着她:“国公夫人。” 赵连娍认不得她,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遂笑着朝她点点头。 邹丽梅回头看了看:“真是想不到,国公夫人也会送饭过来。 我以为,国公爷那样的人不苟言笑,也不愿意理会旁人,是个不解风情的呢。” “他还好。”赵连娍抿唇笑了笑,心里却骂道,他本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还是个狗脾气,烦的很。 邹丽梅又与她闲说了几句,两人各自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入夜。 云燕拿了一张烫金的请帖进门:“夫人,万府给您送了请帖。” “什么请帖?”赵连娍伸手接过。 “似乎是万小姐办什么宴会。”云燕道:“日子是明日,八月十四。” 赵连娍展开请帖瞧了,是万慧办的花园宴。大夏女子成亲前办的宴会,请些个亲近的闺中密友聚一下,也算是个热闹。 “去回了。”赵连娍将请帖递了回去:“我不去。” 万慧对她的所作所为,她都知晓,她没有报复并不等同于不计较。 这种明明互相厌恶还要有所往来,彼此坐在一起虚与委蛇,她觉得没什么必要。 云燕接过请帖道:“可是,奴婢接帖子的时候,素嬷嬷也在。 素嬷嬷说,老夫人让您务必要去。” “什么事情务必要去?”李行驭从外头走了进来。 赵连娍垂了眸子,没有说话。这些都是李行驭给她找的麻烦。 云燕将手里的请帖递了上去:“是万小姐办的宴会。” “不想去?”李行驭翻看了一眼,看向赵连娍。 “去做什么?”赵连娍斜靠在床头:“去被她们评头论足羞辱一番,再被传一阵风言风语?” 她也没有察觉,自己在生气。 李行驭反而不生气,笑着将请帖递回给云燕:“那就不去。” “老夫人那里……”云燕害怕无法交代。 “就说是我的意思。”李行驭在赵连娍身旁坐了下来:“你先下去吧。” “是。”云燕退了出去。 李行驭侧眸,含笑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被他看得发毛,心里瘆得慌,李行驭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好似很宠溺……不不不,她想什么呢?李行驭怎么可能宠溺她? 她能生出这种想法,一定是被李行驭传染了,她也疯了。 李行驭执过她的手,握在手心:“今日做的不错,以后我中午不回来,你都送饭去吧。” 赵连娍听的眉心直跳,这怎么还来了个长期的活?就说李行驭的眼神不正常,真的好麻烦! “听到没有?”李行驭捏着她下巴。 “可是,我怎么知道夫君回不回来?”赵连娍卷翘的长睫垂着,小声问了一句。 “进了午时我还没回来,那就是不回来了。”李行驭松开手。 “我知道了。”赵连娍揉了揉下巴,得,她这是又多了个差事。 “主子。” 十四在外面敲门。 “什么事?” 李行驭问。 “主子,您请出来。”十四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 赵连娍知道,大概是她不能听的事。 李行驭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十四压低声音道:“陛下开始调遣外地的人往南疆去了,您的人,有不少被调过去了。” 李行驭颔首,沉吟了片刻问:“赵玉樟有没有收到调令?” 赵连娍跟他说过,赵玉樟会被调去南疆,朱曜仪会趁这个机会对平南侯府动手,现在是验证的时候了。 十四想了想,点点头:“夫人的大哥,是在调任名册内的。” 李行驭心头微凛:“准备一下,过了十六动身去南疆。先不要透露消息出去。” “是。”十四应下。 第253章 正经人家谁娶平妻? 中秋这一日,李行驭休沐,也不曾歇着,而是被万氏叫着,出门去预备各种东西。 毕竟,明日就是万慧进门的日子了。 赵连娍这两日将手头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小葫芦留在镇国公府。 她倒不是信不过李行驭,但李行驭不会时时刻刻在府中,万氏原本就对他们母女不喜,万慧更是个不会手软的。她的小葫芦若是落在这俩人手中,她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她重活一次,最在意的女儿和平南侯府的亲人,这次出远门,一定要预先将小葫芦安排好了。 是以,晌午时分,她便带着小葫芦出门,直奔平南侯府。 她信得过的,只有母亲和二婶娘他们了。 但进了平南侯府的大门,她就觉出情形不对,守门的小厮欲言又止的,其他人也都好像有什么事。 “家里有事?”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询问那小厮。 小厮低下头:“没,没有。” “说。”赵连娍蹙眉。 “小的不敢胡言。”小厮道:“国公夫人进去问过大夫人便知。” 赵连娍也不曾为难他,直奔主院去了。 钟氏听闻婢女禀报,说赵连娍带孩子回来了,亲自起身迎到门口。 “母亲。”赵连娍招呼她,又看向小葫芦:“叫人。” “外祖母。”小葫芦脆生生到唤了一声。 “好孩子,外祖母抱抱。”钟氏抬手抱过小葫芦,吩咐婢女:“去取些小葫芦爱吃的糖果糕点来。” 她说着,抱着小葫芦进了屋子,口中问赵连娍:“你回来怎么不派人说一声?我也好早些接你。” “又不是外面的人。”赵连娍笑起来:“咱们母女,不用那么客气。” 钟氏回头,笑看了她一眼,坐下来逗着小葫芦说了一会儿话。 赵连娍在旁边陪着,也没急着问家里的事。 直到糖果糕点端上来,她才吩咐奶娘带着小葫芦,到一旁玩去了。 “母亲,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赵连娍这才看着钟氏问。 钟氏与她对视了一眼,转开了目光:“没有,家里能有什么事?” “母亲别骗我了。”赵连娍蹙眉:“我都看出来了,您不说,我出去找下人问。” 钟氏叹了口气:“你在镇国公府日子不好过,明日镇国公又要娶平妻,我怎么忍心在叫你操心家里的事?” 她说着,忍不住擦起眼泪来:“镇国公真是欺人太甚,自古正经人家,哪有娶平妻的道理? 他就是欺负你父亲你大哥他们不在家,才敢如此肆意行事。 我那日听说这件事,和你二婶娘打算带人去他家质问,谁知叫你祖母得了信,说什么也不让我和你二婶娘去,还将我们训斥了一顿。” “母亲,这件事情您不必放在心上,我并不在意的。”赵连娍拉过她的手劝慰:“我嫁给他,只是因为他对平南侯府有用,他要娶几个,我都无所谓。” “话是这样说,可到底不好……”钟氏看着她越发难过。 “母亲放心,等父亲和哥哥他们平安归来,我与他和离就是了。”赵连娍语气平和而坚定。 这一次,只要父亲和兄长们能平安,那朱曜仪必然会遭到反噬,她的仇也就报了一半了。 朱曜仪死了,接下来就是嘉元帝。想要嘉元帝死,不是容易的事,李行驭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李行驭能这么耀武扬威的,全靠嘉元帝撑腰。 嘉元帝驾崩,李行驭也就倒台了,如果不和离,否则到时候李行驭只怕会报复她。 钟氏惊讶:“孩子,你是这么打算的?” “嗯。”赵连娍期盼地看她:“母亲,可以吗?” 她想要家人的支持。 钟氏叹了口气:“那当然是最好的,咱们不受这份屈辱,只是不知道你父亲和哥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急的。”赵连娍拍了拍她的手:“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钟氏又叹气,也不掩饰了,一脸的愁云惨淡:“是你四哥……” “娍儿,你回来了!” 钟氏才说了几个字,门口,便有人进来了。 赵连娍和钟氏齐齐抬头看。 “三叔?” 赵连娍有些意外,来的人是她的三叔赵廷福。 三叔和三婶娘向来不管她的事,也不怎么参与家里的事,只管着自家亲生的四哥和七哥。 赵廷福脸色憔悴,他是文官,一向注重形象,赵连娍从未见过他穿戴如此潦草过。 “娍儿,你帮帮你四哥吧。”赵廷福几乎老泪纵横:“你三婶娘平日不肯多关照你,到了这个关头,她也没又脸来求你,只有三叔我,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他很羞愧。 其实,赵连娍是平南侯府唯一的女儿,他怎会不爱? 只是,他的妻子向来利己,从前赵连娍还没出事的时候还好,从赵连娍带着小葫芦回来之后,他妻子就不让他再管赵连娍的事了。 “三叔别说这样的话,咱们是一家人。”赵连娍扶着他劝慰他:“若是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您先坐下,先说说什么事吧。” 三叔三婶娘对她是不怎么样,但也没有害过她,没有落井下石过。 更何况,四哥对她向来维护又疼爱,她怎会不管四哥? 赵廷福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原来赵玉柳前日从外地回来了,与几个好友小聚,找了几个青官弹唱。青官也是青楼女子,只是卖艺不卖身。 赵玉柳吃了些酒,不知怎么便与其中一个青官睡到一处去了。 “你四哥吃多了酒,睡得很死,很肯定的说没有碰过那女子。原本想着,只是个青官而已,为她赎身安排在后院中就是了。”赵廷福道:“谁知道,那青官背后似乎有人,说你四哥坏了规矩,咬死了要做正妻,否则便要与平南侯府斗到底。” “别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正经过日子的老百姓,谁家会娶这样的女子做正妻?”钟氏唉声叹气。 赵连娍在赵廷福说话时,想起上辈子也发生过一样的事。 上辈子,这件事背后指使的人是温娉婷。 这辈子,温娉婷都落到毁容又无处可去的地步了,竟然还能操纵这件事。 当然,温娉婷不是主谋,主谋是朱曜仪。朱曜仪这是打算在边关对她的父亲和兄长们动手了,故意让温娉婷给平南侯府搞出一些事情来,好让平南侯府这些人无暇分心顾及边关那里的事。 “我想着你和李行驭到底有夫妻情分。”赵廷福斟酌着道:“他要娶平妻,对你总该有些愧疚,你能不能……” 他说到后来,说不下去了,他对赵连娍没有丝毫的贡献,这话实在难以启齿。 “三叔是想查那女子背后的人是谁吗?”赵连娍问他。 赵廷福难堪的点了点头:“知道是谁,我才好去协商。” “这件事情,协商不了。”赵连娍思量着道:“我去办吧,三叔你们不用管了。” “你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赵廷福惊讶。 “嗯。”赵连娍点头,没有多说:“母亲,我过几日要出一趟远门,想把小葫芦放在你这里。” “你要去哪里?”钟氏不由关切。 “出去游玩。”赵连娍弯起眸子,笑着回她。 她自然不会说出实话,母亲他们得知了实情,除了跟着担心,没有别的任何好处。 “那好。”钟氏自然应了:“你只管去,小葫芦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 “我先去处理这件事。”赵连娍起身出门。 钟氏和赵廷福跟出来送她,三人便见赵连娍的三婶娘刘宏丽站门口,眼睛红红肿肿的。 “三婶娘。”赵连娍招呼她。 “娍儿。” 刘宏丽看着她,忽然朝她跪了下来。 第254章 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赵连娍吃了一惊,忙扶她:“三婶娘,你这是做什么?” 刘宏丽跪着不肯起来:“娍儿,从前都是我对不起你,你三叔他一直向着你的。 是我太自私了,不让他管你的事,如今我真是无颜面对你……” “都是一家人,三婶娘快起来,别折煞我了。”赵连娍扶她:“我这就去处理这件事。 三婶娘帮我和母亲一起照顾小葫芦吧。” 这些,都是她至亲的人,上辈子到最后,三婶娘到底也没有独善其身,为了平南侯府,明知道告状是送死,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最后被朱曜仪的人砍杀在路边。 想起那些事,家里的这点小事又能算做什么? 她从来没有计较过。 “你放心。”刘宏丽握着她手:“小葫芦就交给我们,你出远门多久都行。” 方才,赵连娍他们在屋里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赵连娍又宽慰了她几句,这才告辞。 马车出了平南侯府的大门,她吩咐:“云蓉,去宁王府。” “是。”云蓉问她:“夫人不先去见见那个青官人吗?” 她觉得,总要问过那个青官人,才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吧。 “不必。”赵连娍思量着,等会儿该如何与温娉婷交涉。 云燕见她要直接去宁王府,怕她有什么危险,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将消息传给李行驭了。 以主子对夫人的在意,夫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她担待不起。 马车在宁王府门口停了一会儿,赵连娍才从马车上下来。 “麻烦通传,我要见府上的温姨娘。”赵连娍走到守门的侍卫跟前,冷着脸道:“给她带个话,她若不见我,我便将她娘的坟扒了。” 温娉婷躲在背后操纵这件事,只是想拖延时间,必然不肯见她。 她不使点手段是不行的。 那侍卫见她容貌极盛,气势却迫人的很,心里战了一下:“夫人稍等。” 约莫一炷香后,温娉婷戴着面纱,从大门内出来了。 “赵连娍。”她毫不客气,大而圆的眼睛里都是厌恶:“这大过节的,你来找我闹什么?” “你对我四哥做了什么?”赵连娍迫视着她,咄咄逼人。 “你在说什么?”温娉婷目光躲闪:“我听不懂。” 赵连娍冷笑了一声:“温娉婷,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敢做不敢当是不是?” “你说的什么,我根本不明白。”温娉婷得意的踱了两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你可敢与我去找那青官人对峙?”赵连娍盯着她,徐徐问了一句。 温娉婷对她恨之入骨,如今只能依附朱曜仪,对朱曜仪自然是死心塌地,这件事,这样问温娉婷是不会承认的。 她得想法子捉了温娉婷。 这宁王府门口,这么多侍卫,不是动手的地方。她得将温娉婷骗走,才好下手。 “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什么要去对峙?”温娉婷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赵连娍正要说话,边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侧眸,那马儿被急促的勒住,一阵嘶鸣。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是李行驭,他提着剑,从马上跃了下来。 温娉婷笑起来,面纱下脸上的疤绷的很痛,她还是忍不住笑:“赵连娍,我忘了恭喜你了,恭喜你夫君再得佳人啊!” 报应,这就是赵连娍的报应,赵连娍早晚会死在李行驭手里的! 平南侯府,赵廷义将她和她母亲赶出来,她母亲落的病死的凄惨下场,都是拜平南侯府所赐,她要平南侯府覆灭,再也不复存在! 李行驭不紧不慢地上前,站在赵连娍身侧,看着温娉婷。 “见过国公爷。” 门口的侍卫纷纷行礼。 李行驭颔首。 “妾身见过国公爷。”温娉婷对着李行驭盈盈一拜:“恭喜国公爷明天又办喜事了。” 李行驭偏头看着她,眸色如刀:“嗯?你是在嘲讽我?” “妾身不敢,妾身是真心实意恭喜国公爷。”温娉婷心颤了一下,定了定神继续道:“妾身当时就觉得,表姐配不上您,毕竟她身上发生过那些事,还生了别人的孩子,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国公爷如今再得佳人,妾身听说了,那是您的表妹,素来……” 她说得顺口,一副为李行驭高兴的样子,却不曾察觉李行驭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你在质疑我的眼光?”他往前迈了一步,乌浓的眸红了,目光凌冽阴鸷,像一把利刃刮在温娉婷脸上,碾压四方的杀气显露无疑。 “不,不是,妾身只是说实话而已。”温娉婷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想往后退一步,却已经吓得腿软,那脚好像钉在了地上一般,半分也抬不起来:“表姐她确实配不上……噗……呃……” 话未说完,她忽然张口吐了一口鲜血,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腹部的长剑,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她的衣裳。 赵连娍惊的后退了一步,宁王府的侍卫们目瞪口呆,都听说李行驭说翻脸就翻脸,此刻却谁都没有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 “我的人,岂容你置喙?” 李行驭将剑抽了回来。 血喷涌而出,温娉婷“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身下的鲜血四下流动,宛如一道道鲜红的小溪。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圆睁着,死不瞑目。 李行驭将剑举到赵连娍跟前。 赵连娍不敢怠慢,取出帕子替他擦拭剑上的血迹。 “姨娘!” 半晌,温娉婷的婢女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 宁王府的侍卫反应过来,面面相觑,照理说,李行驭伤了宁王的妾室,他们应该上前捉拿才对。 可谁敢捉拿李行驭这个杀神? “二郎,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万氏带着万慧,出现在拐角处。那处还有些围观之人,远远的探头探脑。 李行驭将剑插回剑鞘,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赵连娍看着他的背影,她的过去让李行驭不痛快,但是他要娶她的,她又没想嫁给他。 “夫人,要不要去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云燕上前小声询问,眼神落在那些围观之人身上。 赵连娍朝那边看过去,冷哼了一声:“去告诉他们,夫君为了来帮我,抛下了万慧在半路上。 另外,让人去给那个青官说一说温娉婷的下场。” 万慧怎么对她,她就这么对万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温娉婷死了,那青官也掀不起风浪了,这件事算解决了。 “是。”云燕转身去了。 赵连娍上了马车:“去集市。” 她要去采买些小葫芦平日吃惯了用惯了的东西,给小葫芦送过去。 入夜,李行驭没有回来,她早早便睡下了。往后这几日,随时都有可能动身,她要养精蓄锐。 清早起来,也不曾看见李行驭,昨夜约莫是没有回来。 李行驭终于想起她从前的遭遇了吗?当初成亲之前,她和他说过的,现在计较也不嫌晚。 她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鸡丝粥出神。 “夫人,前面挂起彩了。”云蓉忍不住道:“他们欺人太甚,还要在明月院门口挂彩,奴婢把他们骂走了。” “随他们。”赵连娍回过神,嘱咐道:“你们记得嘱咐院子里的人,今日没事不要出去。” 免得碍了李行驭的眼,遭了无妄之灾。 “是。”云蔓和云蓉齐声应下。 “夫人。”云燕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十三他们在收拾东西,奴婢问了一下,前几日您长兄的调令就发出去了。” 第255章 唇红齿白,少年意气 “具体有几日了?”赵连娍猛然起身。 “奴婢问了。”云燕道:“十三也说不清楚,说十四嘱咐了,主子不让消息传出来。” “收拾行礼。”赵连娍当即吩咐。 “夫人要去边关?”云蔓不由问。 “嗯。”赵连娍点头,开了柜子:“你留下来看顾铺子,云蓉和云燕随我去就可以了。” “可是,你们三个女子……”云蔓不放心。 “平南侯府还有些人,我会一起带过去。”赵连娍捧出一些衣物:“动作快些。” 云蔓几人上前帮忙收拾。 云燕见赵连娍要自己去边关,又觉得事情大了,犹豫着想去与李行驭说一声。 “云燕。”赵连娍收着东西,和她道:“今日,是国公爷大喜的日子,我出去的事就别和他说了,省得扫了他的兴。” 李行驭那人,喜怒无常,做事也不按常理,要是让他知道了,或许一个不高兴,就不许她去边关了。 事关父亲和兄长们的性命,她必须尽快,半分也不能耽搁。 “是。”云燕只好答应了。 晌午时,前面放鞭炮了,应当是新娘子进门了。 赵连娍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估摸着门口的人都进去看新嫁娘了,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她当机立断:“走,你们两个都随我坐马车。” 免得叫人看了去又传出什么闲话。 云蓉和云燕顺从的上了马车,一路顺利的出了镇国公府。 * 镇国公正厅门口悬着红绸大花,装扮的一派喜气洋洋,一众亲眷宾客簇拥在正厅内,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万氏端坐在上首主位,一扫平日与世无争的平和,露出一脸喜气的笑意,彰显出她对这门亲事的满意。 李行驭穿着一身喜服,鲜艳的正红将他俊美无俦的脸映衬出喜庆的红色,他手中牵着红绸带,红绸带中央缀着一朵大花,另一头牵着万慧。 万慧也是一身喜服,头上盖着盖头,看不见她的脸,但能看出她身姿纤细,身形曼妙。 “新人行礼——” 礼官高唱。 两人齐齐转身,面朝南方。 “一拜天地——” 礼官又唱。 李行驭正要行礼,就见门口十四急急忙忙挤了进来。 “什么事?”李行驭皱眉询问。 他的手下他了解,十四向来冷静,若是无事,十四不会露出这般急色。 “主子。”十四挤不上前,只好道:“夫人带着云燕,自己去边关了。” “什么时候?”李行驭骤然变色。 “有约莫半个时辰了。”十四回道。 李行驭丢下手中的红绸,便往外走。 “表哥!”万慧透过红盖头,看到李行驭的腿往外迈去,失声喊了出来。 众宾客也惊住了,李行驭这是要抛下万慧,去找赵连娍? 那么,昨日李行驭丢下万慧,到宁王府门口给赵连娍出气的事是真的? “二郎,你做什么去?”万氏反应过来,起身高声询问。 “我去把她追回来。”李行驭丢下一句话,便往外走。 “不成,你和慧儿行了礼再走。”万氏说着话,便从高座上下来,想拉住他:“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和你表妹加起来都不如赵连娍?” “母亲说这话不免小气。”李行驭回头看她:“当初商量婚事的时候,我和母亲说过的。” 他没有说的很直白,但万氏能听懂,李行驭说过会冷落万慧。 “这亲事是你自己愿意的。”万氏不敢纠缠当初他说的话,免得李行驭不顾情面说出来,丢脸的是她和万家:“拜堂的事,总该你来做,吉时不能错过了。” “让峥哥儿抱个大公鸡,替我行礼。”李行驭顺手将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李宝峥推了出来。 “不行。”万氏忙道:“这不吉利,只有病到起不来床,娶妻冲喜才会这么做。行个礼能要多久?” “母亲就当我病入膏肓了。”李行驭头也不回,径直去了。 “这二郎!”万氏心中气恼,却又不想失了大家老夫人的体面,站在那里唉声叹气。 “姑母,表哥既然有急事,就让他去吧,姐姐比我闲来,表哥对她有感情也正常。”万慧羞愤无比,几乎将手里的红绸撕碎了,却仍然要拿出端庄体贴的一面来:“就让峥哥儿替表哥,也是一样的。” “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万氏也没有别的法子:“就这么安排吧。” “这算什么事?拜堂能要几息功夫?镇国公别是不愿意吧……” “估计是老夫人的意思,娶的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 “别说,赵连娍还是有本事,能让国公爷堂都不拜,就这么走了……” 等待下人们准备公鸡的时候,周围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那些话还是钻进了万慧的耳朵里。 万慧羞恼的几乎死过去,眼前红色的盖头,已经不是盖头了,而是她的遮羞布。倘若叫她拿了盖头面对众人,她只怕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连娍分明就是故意的,在她拜堂的关头,故意离开,故意引走了李行驭用以羞辱她,这是赵连娍的报复! 且等着吧,今日这仇恨,这羞辱,她必和赵连娍不死不休! * 马车出了城,外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平南侯府的府兵跟在马车后。 赵连娍将窗口帘子掀开一道缝隙,往外瞧着。 她心有愁绪,看外面的景致也惨淡,总是担心大哥是不是会在她之前赶到南疆。 “云燕。”她思索着朝外面问:“你知不知道,从东北边关到南疆,要多久?” 赶马车的云燕想了想道:“要看怎么走吧,若是单枪匹马,走起来快,大概二十日,行军的话就说不准了。” “陛下这次昭令着急吗?”赵连娍又问。 云燕道:“似乎不是特别的急,奴婢听说,好像是宁王上了折子,请陛下调用您的长兄的。 毕竟,赵参军能文能武,深得赵大将军的真传。” 赵连娍没有说话。 云燕说的没错,大哥作为平南侯府的长子长孙,确实很出色。朱曜仪怕她大哥报仇,所以要将大哥调过去,和父亲、三哥一起诛灭。 从帝京直往南疆,比从东北出发路途近不少,约莫半个月余就能抵达。 调令送去东北也要几日,大哥或许也才出发,这么一算,只要路上不耽误,她赶过去必然来得及。 想明白之后,她舒了口气。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云燕唤她:“夫人……” 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怎么不走了?”赵连娍觉得奇怪,挑了帘子看。 李行驭手持缰绳,端坐在马上,拦在马车前睥睨着她。他身上的喜袍换了,只是绑着发丝的红绸带还留着,衬在乌黑的发丝间,唇红齿白,显出一身少年意气。 他后头,跟着一众手下。 第256章 一巴掌扇在她臀部 赵连娍眼皮跳了跳:“夫君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李行驭不是应该在和万慧拜堂成亲,再招待满堂宾客吗? 追她做什么? “谁许你自己出来的?”李行驭眼皮一掀,冷冷的审她。 赵连娍心中也有火,但知道不能和他硬碰硬,软着语气道:“我上回和你说过,我大哥去南疆,我父亲和哥哥他们会有危险,我要过去。” “我上回没有说要和你一起去?”李行驭挑眉。 “我不是怕耽误你娶平妻吗?”赵连娍尾音上挑,语气里莫名多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回去。”李行驭冷着脸:“明日我带你去。” “我不用。”赵连娍坐了回去:“云燕,走。” 云燕看看李行驭,又回头看看赵连娍,为难极了,她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赵连娍。”李行驭皱眉,语气里威胁意味十足。 “你跟他回去吧。”赵连娍出了马车,将云燕推了下去,扬起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驾!” 她是武将之女,赶马车这种事,还是会的。 两匹马儿吃痛,当即“哒哒”的跑起来,绕过李行驭一路向前。 李行驭脸色铁青,调转马头追上去。 十四那一众人见状,也都策马跟了上去。 “赵连娍,停车!”李行驭与马车并行。 赵连娍见他追上来,又“啪啪”抽了两鞭子,不仅没有听他的话停下来,马车反而跑得更快了。 李行驭脸色难看至极,催着马儿追过去,看准时机一个纵跃,竟从马上跃到了马车上,正落在赵连娍身旁。 赵连娍吃了一惊,下意识往边上躲,却忘了她原本就坐在靠边处,一侧身竟直朝着马车下方栽去。 “赵连娍!” 李行驭眼疾手快,一把勾住她腰带,硬生生将人给捞了回来。 赵连娍头都快触地了,吓得不轻,一时脸都白了。 “不要命了是不是!” 李行驭气急,一巴掌扇在她臀部。 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赵连娍小脸涨红,眼圈也红了:“你做什么!” 光天化日,周围还有这么多人,李行驭居然打她……打她那里! “进去。”李行驭见她泫然欲泣,心里的火不知怎的一下就消散了,推着她回马车内。 “我不回去。”赵连娍挣脱他的手,展现出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强硬:“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要去找我父亲和兄长。” 家人是她的底线。触及家人,哪怕是李行驭,她也不怵。 “我说了明日带你去。”李行驭捉了她双手拖进马车内。 云蓉吓得缩在角落里,不知所措。 “滚出去。”李行驭不客气的呵斥。 云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马车。 “云蓉,你赶车。”赵连娍扬声吩咐。 “赵连娍,你非要与我作对是不是?”李行驭也未曾想见她敢如此反抗他,将她拘在角落里:“就一日,你等不得?” “我一刻也等不得。”赵连娍推他,眼眸通红,歇斯底里几近崩溃:“那不是你的父亲,不是你的兄长,他们出了事,痛的人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 李行驭,我死都要去,要么你就杀了我……” 她说着,捧着脸痛哭起来。上辈子的种种,在脑海中一点一点的闪现,那种痛苦,那样的惨剧,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从重生过来,就遇上了李行驭,遇上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一桩桩一件件的走了过来,每日都活在警惕与思虑之中,从未如此宣泄过自己的情绪。 这一刻,她爆发了。 她的哭泣声中,李行驭沉默了良久,在她哭声逐渐小下去之后,他道:“我父亲和兄长,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赵连娍怔住了,方才她的话脱口而出,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他的,此刻想来,这话正是李行驭的痛处。 她的话说的,好像有点过分了。 她心中后怕,不禁偷偷打量李行驭。 “别哭了。”李行驭抬手,粗粝的拇指揩去她脸上的泪珠,嫌弃道:“丑死了。” 赵连娍别过脸去不看他,盘算着李行驭没有叫马车停下来,是不是就不打算让她回去了? 李行驭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枕在她头顶,深吸了一口气:“十四。” “主子。”十四在外面应了一声。 “传信回去,让所有人都跟过来。”李行驭吩咐:“派个人回去和老夫人说一声,南疆有急事,我办完事再回去。” “是。” 十四应了,扭头便见十三抬着下巴对着马车,朝他挤眉弄眼的:“我就知道主子准依着夫人。” 十四扬起马鞭朝他抽了过去:“还不快去?” 十三勒转马儿,骂骂咧咧落荒而逃。 赵连娍惊讶,李行驭不回去了?今日可是他娶万慧的日子。 万慧不重要,但万氏的脸面总要顾着,李行驭这是连自家母亲的脸面都不管了么? 看来,她这个替身对李行驭来说,暂时还是无法替代的。 其实她本来就想李行驭和她一起去,现在更想了。李行驭舍不得弃了她,她正好可以利用李行驭帮助父亲和哥哥们。有李行驭在,很多事情会变得简单。 她仔细的想着,半晌没有说话。 李行驭揽着她,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一直跑到天黑。 “主子,前面到了清泉镇,晚上可在那处歇息?”十三在外头问。 “嗯。”李行驭许了。 晚上,云蓉伺候赵连娍沐浴,小声问她:“夫人,国公爷是不是跟咱们一起去南疆啊?” “嗯。”赵连娍靠在浴桶壁上,半阖着眸子。 一直坐在马车上,室早是累,她骨架都快颠散了。 云蓉笑起来:“那万小姐,岂不是才成亲就被国公爷抛在家中了?” “是啊。”赵连娍抿唇笑了笑。 万慧尚未进门时,就对她做出那样的事,眼看着万慧不好,她当然开怀。 “奴婢心里真是痛快死了。”云蓉的幸灾乐祸都写在脸上:“让她总想着算计夫人,可是遭到报应了。” “等会儿我们出去一趟。”赵连娍想起一桩事,自浴桶中站起身来。 “夫人要买东西?”云蓉问。 “嗯。”赵连娍点头:“父亲上次来信说,南疆闷热,常有蚊虫叮咬,也有各种杂虫,去扯点云纱,给他们做几副护袖护腿。” 云纱轻薄,有微风便会鼓起,蚊虫叮上去也咬不着人。 “夫人真好。”云蓉夸她。 出门时,李行驭还在隔壁和下属议事。 赵连娍也没和他说,带着云蓉出了门,主仆二人在小镇上转了一圈。这里只有两家布料店,卖的几乎都是普通的布料,没有云纱那样的贵重布料。 “这地方太小了。”赵连娍懊悔:“在帝京时,没想起来准备。” 云蓉道:“夫人,奴婢听云燕说,咱们要经过苏州呢,那里可盛产各种布料,夫人到那里再买吧。” 赵连娍点头应下了。 她回到屋子便睡下了,李行驭回来沐浴,又抱着她睡下,她一概不知,实在是累坏了。 第257章 坦率又赤忱 马车在路上行了五六日,日暮时分进了苏州城。许是人多,也许是武德司恶名在外,左右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事。 除了颠簸的累,还有李行驭时不时的要和她乘有些烦人之外,这一路走来,赵连娍倒觉得也不算辛苦。 只是今日清晨,葵水来了,她腹中一直有些不适。到客栈沐浴之后,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便要去睡。 “做什么去?” 她才放下碗筷,坐在对面的李行驭便问她。 赵连娍怔了怔:“我漱口睡觉。” 李行驭怎么什么都要管? “吃完。”李行驭扫了一眼她碗里剩下的饭。 “我吃饱了。”赵连娍怯怯的回了一句,她不明白李行驭这是什么意思。 “饭菜不合胃口?”李行驭挑眉:“我找掌柜的去。” 他说着便起身。 “不是。”赵连娍忙拦着他:“太累了,我没什么胃口,你找掌柜的做什么?” 他去找掌柜的,准没什么好事。 李行驭上下扫了她一眼,将她拉到跟前,手落在她腰上用力握了握。 “夫君做什么?”赵连娍身子绷紧了,忍着没有躲开他。 “太瘦了。”李行驭意味深长,手顺着她纤细的腰肢往下滑。 “我吃。”赵连娍脸一下红了,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不老实的手。 这厮怎么这么不要脸? 李行驭笑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提起筷子:“给我布菜。” 赵连娍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认命的夹了一块松鼠鳜鱼喂到他唇边。 李行驭就着她的筷子,张口吃了还点点头,甚是满意的样子。 赵连娍垂眸不看他,怕自己气不过一筷子扔他脸上。 “明日在这休息一日,后日再动身。”李行驭缓缓咽下口中的鳜鱼,扫了扫她泛了菜色的小脸。 “不行。”赵连娍闻言,脱口拒绝了。 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到边关,她必须尽早去。 “你大哥那里才动身两日,咱们就是歇三日也来得及。”李行驭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 赵连娍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李行驭掀了掀眼皮乜着她。 “这么远,谁的腿脚这么快……”赵连娍越想越不信。 就两日而已,几千里的路途,哪里有人来得及跑来回给李行驭报信?李行驭定然是说谎诓骗她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信鸽?”李行驭皱眉嫌弃地瞥着她。 赵连娍受不了他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起身道:“吃饱了,我去睡了。” 她倒是忘了可以用信鸽送信了。既然来得及,休息一日也不是不可,她来了葵水,腹中实在是不舒服。 李行驭起身跟了上去。 赵连娍还在床边整理衣裳,他已经先躺到床上去了。 赵连娍上床,他故意将手臂伸到里侧,偏头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犹豫了一下,靠着他手臂躺下。左右她不靠在他怀里,他也会将她拉过来,她又反抗不了,那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李行驭见她主动靠过来,甚是愉悦,抬手在她头顶抚了两把,又低头在她唇上奖励般亲了亲。 赵连娍没有躲开,心里却不乐意,李行驭好像把她当成了听话的小猫小狗似的,她不喜欢。 但实在疲惫,她到底是枕着李行驭的手臂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李行驭却难熬的很,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天将亮时却又醒了。 他侧过脸看着赵连娍恬静的睡颜,内心的燥热更盛,喉结滚了滚,咬牙下了床,拿过桌上的茶壶灌了几口冷茶下去。 他重重的将茶壶搁在桌上,从未觉得三个月竟然这么漫长。 在桌边站了片刻,他取了剑到外面去。 等他一套剑法练下来,太阳已经出来了,大汗淋漓的回到房间,挑开床幔一看,赵连娍还在熟睡着。 他放下剑去沐浴,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赵连娍还没有醒的迹象。 “赵连娍。”他唤了一声。 赵连娍一动不动。 李行驭俯身,捏住了她翘挺的鼻子。 赵连娍睡得好好的,忽然不能呼吸,下意识扭头想摆脱他。 他却捏着她不松,看她有趣,黑眸中不禁泛点笑意。 “唔……”赵连娍黛眉皱到一处,抬手推他。 “赵连娍,起来。”李行驭松手拍了拍她的脸。 听到他的声音,赵连娍一下清醒过来,支起身子往后让了让:“夫君不是说,今日不赶路吗?” “不赶路。”李行驭拉过她:“起来和我去集市上。” “我喊云蓉进来伺候。”赵连娍下了床。 李行驭又要做什么?她一点也不想跟着他去集市。 “不必。”李行驭拿过一旁的衣裳:“我给你穿。” “我自己来。”赵连娍别扭极了,侧身躲过。 “站着别动。”李行驭沉下脸来。 赵连娍无奈,只好站在那里,任由他来回摆弄。 李行驭真把她当阿猫阿狗了,还亲手给她穿衣打扮,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在李行驭不会梳女儿家的发髻,替她穿好衣服之后,拿着篦子在她头上摆弄了一阵便放弃了,叫了云蓉进来伺候。 到了集市上,看到遍布苏州城的各样布料铺,赵连娍忽然想起买云纱的事情来。 “我去那边看看。”她挣开李行驭一直拉着她的手。 李行驭扫了一眼那店铺门口悬着的布料,没什么兴致:“你去吧,我在门口转转。” 赵连娍自然求之不得,自个儿带着云蓉、云燕进去了。 这是在外头,她自然没有做衣裳的心,径直买了几匹云纱,叫云燕拿着,也就出门了。 李行驭正百无聊赖的看路边卖的各色首饰。 “夫君,回去吧?”赵连娍招呼他。 李行驭随意扫了一眼云燕手上的东西:“不回去,随我来。” “去哪里?”赵连娍不解。 “去戏楼。”李行驭眉目间难得和煦。 赵连娍顿时便不想跟他往前走了,父亲和哥哥们在战场拼命,她该早些赶到南疆去,却在苏州城享乐,这像什么话? 但她又不敢反抗李行驭,只能试探着问:“夫君怎么突然想起看戏了?” “我昨夜做梦,梦见你想看戏。”李行驭偏头含笑望着她:“带你来看。” 赵连娍看着他乌浓清润的眉目,一时回不过神来,此刻的李行驭像极了哄心爱的人开心的少年郎君,坦率又赤忱。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客官来了,里面请——” 戏楼伙计的招呼声让赵连娍瞬间回神,她心剧烈的跳了两下,抬手悄悄在自己腿侧掐了一把。 李行驭是什么狗脾气她还不清楚吗?可千万不能被他这副皮囊给迷惑了! 第258章 你替我沐浴 李行驭连梦到她要看戏,就要带她来看戏这种事都做的出来,说他神志不清都是轻的。 她很快将心头不该有的思绪压了下去。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起来,李行驭素来讲究,早差人将戏园里的客人都打发了,偌大的戏园里空空旷旷,就只余下他们两人坐着。 云蓉和十四他们远远的站着。 赵连娍眼睛盯着那些戏子,神思却已经跑到了千里之外。 父亲那里,不知道情形如何了?这么久了朱曜仪的局,应该布的差不多了。等她去了,戳破朱曜仪的伎俩,到时候不知道能不能一举杀了朱曜仪,报了上辈子的仇? “在想什么?”李行驭偏头看她。 赵连娍回过神来摇摇头,定神看向台上,一看之下她怔了怔,蹙眉道:“不对啊……” 李行驭疑惑地看回去。 “这左右的旗子……”赵连娍解释。 台上三人,正当中唱的人没有出错,左右两人拿的旗子却是拿反了,这是最低级的错误,什么不入流的戏班子,竟然会犯这样的错? 她话说了一半,台上变故陡生,那左右二人忽然一把扯开手中的旗子,露出里头的短枪,直直朝着她杀了过来。 这二人似乎很清楚她没有反抗之力,看都没看一旁的李行驭,两人手中的短枪都指着她。 赵连娍只来得及站起身,两把锃亮的枪头便刺到了她眼前,她漆黑的眸子惊得滚圆。 李行驭一把将她扯到身后,徒手握住其中一把短枪枪身。 十三和十四迅速冲了上来,拦住了另外一把短枪。 李行驭推开赵连娍,口中喝道:“跑!” 赵连娍退了两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身后传来巨大的破门之声。 一众蒙面之人手持各种武器,冲杀进来,她竟首当其冲!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一把长剑朝她胸口刺过来,她连退数步,抱起一把椅子便砸了过去。 对方岂会怕这点东西?动作也只被阻碍了一下,便又跟了上来。 那一边,李行驭被五六人围住,饶是他身手了得,一时也脱不开身。十四也是一样,只有十三是以一敌二。 赵连娍退到墙边,眼看着避无可避,云蓉从边上冲上来:“夫人。” 十三冲过去一把将她推到一侧,极快的闪到赵连娍跟前,抬手拉她却已然来不及,只能以身为盾,硬生生挡在赵连娍跟前。 赵连娍眼睁睁看着那把利刃插入了十三的肩胛骨。 “夫人,快跑。” 十三推了她一把,自怀中摸出一把哨子,放到嘴边吹了一下,尖锐的哨声几乎刺破人的耳膜。 李行驭长剑出鞘,已然放倒了三人,回头见一众人围向赵连娍,眼眸猩红,周身充斥着肃杀之意,连连出剑逼退余下几人,转身便朝着赵连娍而去。 一个蒙面人自侧边杀过来,一刀砍向他的脖颈。他闪身躲过,拼着胳膊上挨了一下,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胸膛。而后,像个没事的人一般奔向赵连娍。 赵连娍看着眼前挺拔威武的背影,后背下意识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喘了口气。 “大人!” 樊正学带着武德司众人冲了进来。 “杀!” 李行驭身上沾满了献血,毫不留情的吩咐。 武德司的人如狼群进了羊窝,即使对方人数不少,也不够他们齐齐出动的,不过片刻便将那些人几乎杀了个片甲不留。 “留几个活口。” 眼看着没几个人了,李行驭这才吩咐。 樊正学和手下押了两个人。 “不好,牙齿里有毒药。” “快,下巴卸了!” 几人焦急的上前动手,却已经晚了,那两人已然口吐黑血,脑袋歪到了一边。 “大人……”樊正学难以交代,抬头看李行驭。 李行驭踱过去,扯了那两个死人的面巾:“认识么?” 武德司众人都围上去看。 赵连娍看向一旁扶着墙的十三,十三流了许多血,脸色苍白。 她走上去扶他:“你怎么样了?” 十三是替她挡了一剑,否则不会受伤。 “夫人,我没事。”十三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背影,忙抽回被她扶着的手臂。 等会儿主子瞧见了,不得砍了他的手臂? “夫人。”云蓉惊魂未定,上前扶着赵连娍。 “去请大夫吧。”赵连娍扭头吩咐她。 “不用,夫人。”十三指了指李行驭身旁那群人:“武德司出门都带大夫的。” 他话音落下,果然有一人走出人群,虽然大家穿戴都一样,但此人面皮白净些,看着像个文人。 “你先给主子看看。”十三抬了抬手。 李行驭左臂上方受伤了。 “不必。”李行驭回头看了一眼:“先给他包扎。” 他朝赵连娍招手:“走。” 出了门,赵连娍见他牵马,难得主动道:“你和我坐马车吧。” 这满身的鲜血,在路上跑马,将老百姓吓坏了不说,她怕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反而耽搁了行程。 “好。”李行驭漆黑的眸底泛出细碎的光芒,这女子是看他为她受了伤,于心不忍了?娶进门这么久了,可算长了点良心了。 马车行驶着,赵连娍满鼻腔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她往边上挪了挪,努力忍住心里的不适。 “你不替我包扎伤口么?”李行驭靠在马车壁上,抬着下巴看她。 赵连娍回头看了他一眼,凑过去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解开了一粒盘扣,李行驭当真是浑身浴血,她都不知该从哪下手。 “那边有水,抽屉里有药粉。”李行驭指挥她。 赵连娍依着他的吩咐,将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表面任劳任怨,心里却嘀嘀咕咕,明明那里有大夫,李行驭不用,偏要让她为奴为婢。 说好的替身呢?好歹也假装心疼一下她吧。 虽然不甘心这么伺候李行驭,但用清水擦净李行驭的手臂,看到他手臂上那个深深的伤口时,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不是要缝针?” 她转开目光,不忍心再看。 “不用。”李行驭侧头瞥了一眼,不以为意:“撒上药粉包上便可。” 赵连娍总觉得他好像不知道痛,她取了药粉,手微微颤抖着给他上了药。这伤看着都疼,她下意识给他轻轻吹着。 李行驭看着她长睫轻垂,专心致志,蹙着黛眉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心中一热,拉过她的手:“等会儿到了客栈,你替我沐浴。” 第259章 不安于室,水性杨花 他眼尾殷红,灼热的目光落在赵连娍脸上,眸底的欲念实在明显。 赵连娍错开目光不看他,转开了话题:“夫君可看出来了,今日袭击我们的是谁的人?” 就是不能给这厮好脸,他整天脑子里没有别的事。 “除了朱曜仪,没有别人。”说起这个,李行驭的神色变了,不是方才那般随和,眉目之间蒙上了一层阴翳肃杀。 “何以见得?”赵连娍抬眸看他。 李行驭道:“他的人,这些年和武德司的人没少打交道,方才那一波人里头,我的人曾经见过其中一个。” 赵连娍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们动身了,朱曜仪得到消息了,动手也不稀奇。 至于那些人一开始为什么针对她,她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因为她没有自保的能力,杀了她能乱父亲和兄长们的心神,对李行驭多少也会有点影响。 朱曜仪这是一箭双雕。 “接下来的行程,要多留意了。”李行驭垂眸望了望她:“尽量不要离我左右。” “嗯。”赵连娍点点头。 回到客栈,赵连娍伺候着李行驭沐浴,趁着他在床上歇息,到门口吩咐云蓉:“你取些灵芝,顿一盅鸡汤。” 她身上没有大好,出来时让人带了许多滋补品,打算她一路吃着去南疆。 无论做什么,身体都是本钱,她是从不肯亏待自己的。 “诶。”云蓉答应了一声。 赵连娍回了屋子,李行驭正自个儿解了伤口的纱布,那纱布叫血浸透了,得换一块了。 “我来。”赵连娍加紧走了两步。 李行驭松开了手,含笑看着她,对她能这么主动很满意。 赵连娍低眉顺眼的替他重新清理了伤口:“还是让大夫来缝几针吧。” 她看这伤口,也没有愈合的意思,还是像小孩子的嘴似的,一直张着,血虽然流的不快,但也一直没有停。 “不碍事。”李行驭满不在乎:“等会儿你扎紧一些,明日就好了。” 赵连娍见他自己都不在意,也就没有再劝,替他上了药,仔细包扎起来。 “替我揉揉肩。”李行驭坐起身,往床里侧去了去。 赵连娍上了床,替他轻轻垂捏肩膀。 李行驭舒坦的眯着眼睛,吁了一口气。只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了。 赵连娍扶着他躺下。 他阖上眼睛,低声道:“捶捶腿。” 这厮简直得寸进尺!真把她当婢女了!赵连娍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却也只能认命。 她爬到床尾,给他捶腿。 好在不一会儿,李行驭便睡着了。 赵连娍半靠着床尾,闭上眼睛打盹儿,这些日子疲乏,早上又早早的被李行驭叫醒了,还遭遇了那么一场,她也累坏了。 屋内安静下来,只余下两人均匀的呼吸。 “夫人。”云蓉轻轻晃赵连娍的手臂。 赵连娍睁开眼。 “汤奴婢炖好了。”云蓉怕吵醒了李行驭,小声道:“夫人是不是饿了?奴婢给您端进来,您先吃一些?” 赵连娍一回来,就叫她炖汤,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赵连娍是饿了。 “不用。”赵连娍醒过神来:“汤在哪?” “奴婢怕凉了,还煨在炉子上呢。”云蓉回道。 “扶我下去。”赵连娍伸出手。 下床出了房间,她从炉子上端起炖盅问道:“云燕,十三住在哪一间?” 十三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她不能毫无表示。 “这里。”云燕给她带路。 十三赤着上身,肩上斜绑着纱布,正和十一说话。 “夫人来了。”云燕出声提醒。 十三闻声看过去,吓了一跳,拉过一旁的衣服就往身上裹,却牵着了伤口,直痛得龇牙咧嘴的。 十一连忙行礼:“夫人。” “夫人恕罪。”十三慌慌张张的穿衣服。 “你不用穿,别再牵动伤口了。”赵连娍将手中的砂锅放在了桌上:“我来送些汤,给你补一补身子,我这就走。” 十三只是赤着上身而已,不算什么事,她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看见了又能有什么? “夫人……夫人给属下的?”十三受宠若惊,闻着鸡汤的香气一时惊呆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赵连娍会纡尊降贵的来看他,还给他带了滋补汤。他是主子的人,保护夫人不是天经地义吗?夫人怎么这么好?还特意来看他! 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都兴奋的有些红了。 “对啊。”赵连娍朝他笑了笑:“大夫那里有什么需要的,你和我说,我让云燕去买。” “不用,不用。”十三连连摆手:“夫人太客气了。” 夫人真是人美心善,难怪主子动心了。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赵连娍嘱咐一句,便带着云燕去了。 “夫人给我的。” 十三掀了砂锅的盖子,还有些不敢置信,又笑嘻嘻的看向十一,得意洋洋。 十一道:“你敢吃?” “怎么不敢?”十三不服:“夫人不会害我。” “不是害你。”十一笑起来:“你不是说,主子对夫人不一般吗? 夫人亲自给你送汤,你不怕主子吃醋?” 已经拿碗准备盛汤的十三听闻此言停住了动作,犹豫着道:“我今日替夫人挡了剑,这是夫人赏我的,只是个赏赐而已,主子之前也不是没有伤过我,他老人家应当……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你看。”十一面上笑容更盛:“你自己对自己这话都没什么把握吧?” 十三捏着汤匙将汤搅了又搅,最后还是将汤匙扔了下去:“我等半个时辰再吃。” 万一主子生气了,他还能把汤给还回去。 十一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 赵连娍才推开屋门,便见李行驭立在眼前,垂眸看着她,不怒而威。 赵连娍看到他如此,心底便生出几分怯意,软软地问他:“夫君怎么不多睡会儿?” “去哪了?”李行驭拽过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椅子边坐下。 他虽然受伤了,力气却一点都不小,赵连娍半分都违抗不得,便坐在了椅子上。 “我去看看十三。”她解释。 “看他做什么?”李行驭脸色阴沉下来。 赵连娍奇怪的看他:“他今日为我受伤了,我让云蓉给他炖了一锅汤,刚刚给他送……” “我的人,用你这么关心?”李行驭冷冷打断她的话。 赵连娍蹙眉:“但他为了我受伤,我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李行驭怎么这样?不可理喻! “那我是为了谁?”李行驭反问她。 赵连娍眨了眨眼睛,干脆抿唇不说话了,李行驭真是蛮不讲理,他即使在赶路,这一路上也是山珍海味的吃着。十三和他能比吗? 再说十三救了她,她给十三送点汤,这不是天经地义吗?李行驭做什么要这样? “说话。”李行驭晃了她一下。 赵连娍低着头:“我就是去看看……” “看来,你确实和传言中一样,不安于室,水性杨花。”李行驭冷哼了一声,话说的极难听。 第260章 夫君若是嫌弃,便休了我 他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赵连娍低下头,没有说话。许是有一阵子没有听到有人当面对她说这么直白又难听的话了,她心里抑制不住的涩了一下,但也只不过是一下而已。 比起市井传言,李行驭说的算是客气的了,她从来都有放在心上,她承受得住。 “怎么不说话了?”李行驭睥睨着她,咄咄逼人:“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赵连娍垂着眸子,长睫轻轻颤了颤:“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无力辩驳,也不想辩驳,没有意义。 “你是不知道错?”李行驭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 赵连娍被迫与他对视,嗓音发颤:“夫君若是嫌弃,便休了我。” 要真是能这样分开也好,省得整日提心吊胆的,还要被他无故讽刺挖苦。 “你休想。”李行驭恼怒的甩开她。 赵连娍红了眼圈,倔强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去。”李行驭指着外面:“把汤给我端回来。” 赵连娍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对他言听计从,她坐着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她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想着拿回来,更何况只是一锅汤而已? 李行驭真是有病! “赵连娍。”李行驭眼尾殷红,眸底泛起危险的光,幽黯可怖。 “我只不过是感激十三救了我,并无他意。你不信我,大可杀了我。”赵连娍抬起小脸看他,大颗的泪珠顺着她莹白的面颊滚落下来。 每每如此对着李行驭,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可能这就是她的求生本能。因为她心里清楚,李行驭听不得她哭。 果然,李行驭见她哭了,周身顿时没了方才的戾气,但仍然余怒未消,转身一把将身后的桌子掀翻在地,连带着立在旁边的屏风和花瓶也是倒的倒,碎的碎。 赵连娍掩面小声哭泣。 李行驭不看她,转身进了里间。 赵连娍哭了一会儿,透过手指的缝隙,偷偷的看里间的方向,李行驭进去了,暂时好像没有出来的意思,应该已经消气了吧? 就是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李行驭忽然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原本已然止住了哭泣,见状又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别哭了。”李行驭没好气道:“再哭我立刻让他们转道,带你回帝京去。” 赵连娍闻言顿时不敢再哭了,李行驭说到做到,她不敢赌,她必须去南疆救父兄。她眼眸红红的看着他,稠丽的小脸宛如牡丹沾了露珠,惹人怜爱得很。 李行驭抬手,粗鲁的替她揩去脸上的泪珠。 赵连娍垂着湿漉漉的鸦青长睫不说话。 “我也要吃那个汤。”李行驭硬邦邦的开口。 赵连娍抬起手背蹭了蹭被他揩得生疼的脸,低眉顺眼地道:“我去让他们准备。” 李行驭嘴刁,吃东西讲究,出远门也带着厨子。 “我要你亲手炖。”李行驭不依不饶。 赵连娍怔了一下:“可是,我炖的不合你胃口。” “你炖不炖?”李行驭皱起眉头,很不耐烦。 樊正学的妻子,没事就炖一锅汤送到武德司所去,给大家分着吃。 赵连娍呢?他叫赵连娍炖个汤,赵连娍都要这样推三阻四的,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我这就去。”赵连娍起身往外去了。 也罢,炖汤就炖汤,只要能远离李行驭,做什么都行。 她出来不过片刻,正小声吩咐云蓉去取东西,身后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李行驭迈了出来。 赵连娍吃了一惊,下意识往边上让了两步。 “主子。”十四迎上去。 李行驭看也没看赵连娍一眼,吩咐道:“去,让樊正学来一趟。” “是,属下这便去请副统领。”十四转身去了。 请樊正学来,自然是要说公事,赵连娍听在耳中,也没放在心上。 樊正学很快便进了房间,抱拳行礼:“大人。” “过来。”李行驭上下扫了他一眼,当先进了里间。 樊正学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半分也不敢耽搁了,赶忙跟了进去:“大人,请吩咐。” 李行驭难得有些为难,两手负在身后,一时没有开口。 樊正学不解地看着他背影:“大人是有什么为难事吗?” 李行驭转身看了他片刻,忽然问他:“你妻子为什么总是喜欢给你做饭,送到武德司所去?” 樊正学被他问的一愣,接着便跪了下去:“大人,属下知错了,以后绝不会再让贱内到武德司所去,还请大人手下留情。” 都出来这么久了,大人竟然还记挂着这件事,可见之前对他们夫妇有多不满。 可笑的是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谁说不许她去武德司所了?”李行驭皱眉,语气很不好。 “那大人的意思是……”樊正学看着他,不知所措。 李行驭的心思本就很难猜测,但对他们还算宽和,平日里他竭尽全力,也能猜个三四成。 今儿个却被李行驭问的云里雾里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是……”李行驭往他跟前走了一步,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赵连娍为什么不像……不那么贤惠?” 他说罢站直了身子,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自在,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樊正学又被问的愣了一下,才道:“大人是说,夫人没有给您做饭送到武德司所去吗?” “别明知故问。”李行驭瞥了他一眼。 樊正学想了想道:“大抵是各人秉性不同,武德司所那么多人成亲了,也只有贱内一人喜欢那么做。” 李行驭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别扭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 樊正学道:“说了大人别见笑,下官夫妇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向来要好。 再加上如今还没有孩子,她在家也无事可做,才愿意做些饭菜。 国公夫人要管着酒坊,还要带着孩子,就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给大人做那些了。” 李行驭沉寂了片刻,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是。”樊正学再次行礼。 “等一下。”李行驭又叫住他,但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樊正学明白过来:“大人放心,今日大人所问之事,属下绝不外泄一个字。” “去吧。”李行驭颔首。他也说不清打听这些事情的缘故,但就是想问一问。 赵连娍忙活了一个中午,肚子饿的咕咕叫,总算将一碗灵芝鸡汤端进了房间:“夫君,用饭了。” 下人们已经收拾了房间,整理好了桌子,预备将饭菜端上来。 “嗯。”李行驭负手走了出来,上下扫了赵连娍一眼。 赵连娍忙的出了一头的汗,细碎的发丝软软地贴在额前,稠丽娇美,又乖巧体贴。 李行驭不禁想,赵连娍要真是年年就好了。 想起年年,他脸色骤然变了,语气冰冷的对赵连娍下令:“端出去,倒掉。” 第261章 李行驭气急败坏了 赵连娍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端着碗转身出去了。 她疲乏到一丝怨怼都生不出来,身上来了葵水,腹中本就不适,方才炖汤还不小心烫伤了右手无名指和中指,此刻还钻心的痛。 好容易做出来了,李行驭却看都不看一眼,便让她端去倒了。 他惯常如此说翻脸就翻脸,她也早已习惯了,端着汤回到炖汤的炉子边坐下,取过勺子,尝了一口汤。 这汤是云蓉教她做的,调料什么的放的恰当,味道还是不错的。 她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总要攒些力气,接下来的路还长呢。 “夫人……”云蓉不放心跟进来,看到她这般,不由心疼的眼圈都红了,快走了两步上前蹲下,仰头看着她。 “我没事。”赵连娍朝她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碗:“太多了,拿个碗来分你一半。” “夫人……”云蓉忍不住哽咽,又气愤不已:“夫人真的太苦了,国公爷凭什么那样?明明是他让夫人做的,一口也没尝又让夫人端出来倒了……” “嘘!”赵连娍掩住她唇,低声呵斥她:“你不要命了!” 李行驭正在气头上,这话要是叫他听见了,只怕云蓉免不了一死。 云蓉流下泪来。 “你别说了,我就松手。”赵连娍嘱咐她。 云蓉泪眼婆娑的点头。 赵连娍这才收回手。 “夫人。”云蓉擦了擦眼泪,还是气不过:“为了夫人,奴婢不怕死。” “我怕你死。”赵连娍小声道:“云蔓远在帝京,云燕虽然护着我,但到底是他的人,遇到事情也是向着他。 我跟前就只有你了,你要是怎么样了,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夫人……”云蓉忍不住匍匐在她脚边哭起来:“奴婢不会,奴婢再也不乱说了,一定好好陪着夫人……” “好了,去拿碗来。”赵连娍轻轻拍她后背。云蓉是有些孩子心性的,好哄。和云蔓一般,都对她忠心耿耿,这一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从未变过。 云蓉起身擦了眼泪,拿了碗,主仆二人将汤分了,相对而坐。 “夫人。”云蓉看着她受伤的手指:“您手上是不是要包扎一下?” “不用。”赵连娍看了一眼:“已经上过药了,包起来捂着,反而容易化脓。 晚些时候取根针,替我把里头水放了吧。” “好。”云蓉应了。 * 李行驭捏着筷子,对着一桌子菜肴坐了半晌。 十四在一旁立得像根树桩。 “她人呢?”李行驭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十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主子是说夫人?” “不然呢?”李行驭挑眉。 “属下去请夫人。”十四拱手退了出去。 李行驭心中烦躁,将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 赵连娍身上处处不舒坦,只喝了几口汤,便没什么胃口了。 十四去请了她。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推开门迈进了门槛,实在是心累到一点都不想面对李行驭。 “去哪了?”李行驭见她进来,不满地问了一句。 “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赵连娍垂着眉眼回他,说话没什么精气神。 “吃饭。”李行驭提起筷子。 赵连娍站住脚,抬起头来:“夫君吃吧,我不饿。” “坐过来。”李行驭皱眉,眸色冷了。 赵连娍便不说话了,低着头顺从地坐到他对面,拿起了筷子。 李行驭抬眸,这才看到她通红的两根手指,指尖上遍布水泡,他当即问:“手怎么弄的?” “没事。”赵连娍将手指往里收了收,却再一次痛得额头见汗。 “你能做什么?”李行驭放下筷子,起身拉过她的手,语气里满是嫌弃。 他自然能猜到,赵连娍是方才炖汤烫到了手,心中愈发的烦躁。 “我涂过药膏了了。”赵连娍将手往回抽,她烫成这样,还不是李行驭非让她去炖汤?现在又装什么好人? “十四,取银针来。”李行驭捏着她手不松,口中吩咐十四。 赵连娍偏过头不看他。 十四取了针包来,选了一根银针,手脚麻利的在火上过了一遍,递给李行驭,又去取了药粉来。 李行驭捏着银针,挨个扎破赵连娍手上的水泡,擦拭干净,又撒上药粉。他垂着笔直的眼睫,专心又细致,动作也温柔,抿着唇瓣,看起来清润又贵气,与方才发怒时判若两人。 赵连娍转开了目光不看他,李行驭生的再好看又如何?不过是个魔头罢了。他这点柔情,是对“年年”,而不是对她。 而且这般“打一巴掌给个枣”的柔情,她也不稀罕。 等以后有了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远离李行驭,并且此生不复相见! “好了。”李行驭替她包扎好手指,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别沾水。” “嗯。”赵连娍点头。 李行驭坐回去,拿起筷子。 赵连娍怕他又发脾气,也陪着吃了几口。 “下午不休息了,赶路。”李行驭看她蔫蔫的,心中又起了无名火。 “好。”赵连娍没有看他,乖顺地答应了:“我去和他们说,让他们准备一下。” 李行驭看她低眉顺眼的,一点也没有之前想反抗他又不敢的生动,心头火更大,丢下筷子便起身:“现在就走。” 赵连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依旧维持着先前乖顺:“好。” 李行驭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赵连娍也不管他在气什么,上了马车她便倚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思量着养好精神,晚上要多吃一些,否则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 李行驭骑马跟在马车旁,一整个下午,赵连娍在马车里没有丝毫动静,也没掀开帘子看他一眼,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郁躁,难以言表。 “主子。”十四小心地询问他:“天黑了,夫人身上不适,是不是该歇下来用晚饭了?” 李行驭下意识扭头看赵连娍的马车。 赵连娍当然听到了十四的话,但十四又不是在询问她,她没有开口,也不好奇李行驭为什么不说话,依旧没什么精神的靠在那处。 “看来有的人不饿。”李行驭冷声道:“继续走。” “主子要连夜赶路?”十四有些诧异地问。 “不然呢?”李行驭瞥了他一眼。 “是。”十四低头:“那晚饭……” “晚饭还用我教?”李行驭语气凛冽:“你是第一次出来?” “属下让他们吃干粮。”十四忙说了一句,快快的将话传了下去。 李行驭盯着马车看了良久,猛地扬起马鞭抽下去,催着马儿到前头去了。 “夫人。”云蓉和云燕一起在前头赶马车,见李行驭走了,云蓉便钻进了马车:“奴婢这里有糕点,是客栈房间里的,奴婢嘴馋出发时就偷偷带着了,您吃这个,比干粮好吃。” 她说着,取出几块油纸包好的点心,一股脑儿捧给赵连娍。 “我吃两块就够了。”赵连娍拿过两块:“其余你吃吧。” “夫人身上不舒服,夫人多吃点才有力气。”云蓉劝她。国公爷也真是的,明知道夫人身子不适还这样拼命赶路,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没事。”赵连娍看穿了她的心思,拆着一块芙蓉糕:“早点到边关也好,要不然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总是提心吊胆的。” 云蓉一向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听她这样说,跟着点点头:“是啊。” 赵连娍就着茶水,吃了两块点心,也就饱了。 “夫人晚上睡这里,奴婢帮您铺一下吧?”云蓉往后退了退。 “不急。”赵连娍含笑道:“你先吃,时候还早。” 如此急赶了两天的路,赵连娍觉得疲乏极了,但还是强忍着。 幸好葵水已经走了,手上的烫伤也见好了,更好的是李行驭这两日都没来她跟前,她也没听到他说话,当真清静极了。 她想,只要李行驭不来她跟前发疯,就算是赶路吃点苦,她也情愿。 但李行驭岂会处处遂她的心愿? 当晚,李行驭便上她了马车。 第262章 不能解渴 自从那日离开苏州城,到现在整整两天半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见面。 赵连娍正在给手上的伤口换药,见他进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往边上让了让,给他让出来一个坐处,便又垂眸忙自己的了。 李行驭两手放在膝盖上,气呼呼地看着她一点一点给自己上药,又将纱布缠在手指头上。 但她只有一个左手给自己包扎,到底是不太方便,几次包不上,包上去也是歪歪扭扭的。 李行驭看不下去了,抬手接过纱布,给她包扎。 赵连娍也就放手了,低眉顺眼的让任由他包扎着。 “你是不是傻了?”李行驭气不过,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子。 两日多,这女子也不求饶,也不喊累,甚至没有掀开帘子看他一眼,简直没良心透顶! 赵连娍任由他戳得脑袋晃了晃,依旧没有抬头看他,靠在角落处一言不发。 “我伤口痛,你给我换药。”李行驭理直气壮的要求她。 赵连娍终于抬起小脸,但还是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动作,慢慢解开了他手臂上的纱布,细细清理了血迹,再一点一点的上药。 李行驭身子底子好,那么深的伤口,这便结痂开始愈合了,这会儿用药粉沾不住,涂的是药膏。 她手指细细软软的,触得伤口处有些痛,又有些细密的痒,李行驭看着她喉结滚了滚,嗓音暗哑:“你怎么不看我?” 赵连娍便看了他一眼,真的只是单纯看了一眼,便又盯着手里的动作了。 她稠丽的小脸有几许苍白,这几日赶路,带着几许疲惫,发髻也有些乱,看着有几分“病态”的美,又像是才被他狠狠“欺负”过。 “赵连娍。”李行驭目光在她柔嫩的唇瓣上流连,终于按捺不住,伸手将她往怀里抱。 “还没包扎好。”赵连娍挣扎着。 她不情愿和李行驭亲近。不是已经相安无事两日了吗?就这样到南疆不好吗? 李行驭不信任她,嫌弃她,却又纠缠她,这不矛盾吗? “不包了。”李行驭一把扯开纱布,丢在一旁,抬手将她捞入怀中。 赵连娍双手下意识抵着他胸膛,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李行驭一手禁锢着她腰身,另一只手捉着她两只手腕举到头顶,摁在马车壁上。他肩宽腿长的,力气又大,如此赵连娍背靠着马车壁,两手高举,当真是半分也反抗不得。 李行驭眸底满是欲念,迫不及待的俯身吻了上去。 赵连娍咬紧牙关,却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却又不甘心任由他长驱直入。 她心一横,一口咬在他唇瓣上。 血腥气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赵连娍不由想起她才重生回来,被朱曜仪算计上了李行驭床的那一回,她也咬了李行驭,李行驭却不肯松开她。 这次也一样。 李行驭不仅不松开她,还低低的笑了一声,甚至吻的更热烈了,似乎是在拿这个回应她。 赵连娍唇被他堵得紧紧的,有口不能言,只能在心里骂他:“疯子!” 李行驭心情好了很多,这样会反抗、活生生的赵连娍,才生动有趣,比只会逆来顺受强多了。 赵连娍从小脸到脖颈都透出一层薄薄的粉来,泪眼汪汪的透不过气来,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即使李行驭松开了她的手,她也只能虚虚的推他胸膛,压根儿抵抗不得。 “阿年,帮帮我。” 李行驭抬起头,朱唇沾着一丝血迹,眼尾殷红,眸色迷离,清润的面庞多了几分妖冶,呼吸间热气打在她耳廓上,低声诱哄着拉过她的手,自他结实的腹肌缓缓滑下。 赵连娍手心烫了一下,听他唤她“阿年”,陡然清醒过来,猛地抽回了手。 她环顾四周,才想起这是在马车上,云蓉和云燕就在门口赶马车,只要有一丁点动静,外面就会听到。 李行驭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娘子,叫夫君。”李行驭捉着她手,不依不饶。 “你清醒一点,外面有人。”赵连娍小声提醒他,想再次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着手腕。 李行驭的理智稍稍回笼,低笑着在她耳畔道:“你不出声,外面不会听见。 快点,不然我就不管你身子好没好了。” 他威胁的明明白白。 恬不知耻!赵连娍想给他一巴掌,却只能任劳任怨的替他做“手工活”。 赵连娍本来就不大会,右手又受伤了,折腾了半晌,李行驭都不能得趣。 他实在按捺不住,将赵连娍抱起来调了个个儿,让她背对着他坐在怀中:“腿并拢。” 赵连娍害怕云蓉她们听见什么,只能顺从他,任由他像前几次那样来回摆弄。 “主子,前面要渡河了,是不是先在河边驻扎?” 十四的声音响起时,赵连娍正被李行驭侧抱在怀中,陡然听到声音,赵连娍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了李行驭。 “走慢一些,沿途看看有没有可以借宿的人家,给人家些银两。” 李行驭眼尾殷红,脸颊和脖颈也红红的,呼吸略粗重。 赵连娍看到他脖颈处青筋直跳,却还能维持理智,条理清晰的吩咐十四,真是个狠人。 “还有多久到三个月?”李行驭低俯首攫住她微肿的唇瓣,这样过门不入,实在不能解渴。 第263章 我们去沐浴 赵连娍几乎不能呼吸,浑身软绵绵的抽不出一丝力气来,哪里能回答他? 好一会儿,李行驭停住了动作,不舍的在赵连娍唇瓣上亲了亲,垂眸看着她,眉目之间有了一丝餍足。 赵连娍偏过头去躲着他,恰好瞧见他伤口崩开了,鲜血染红了他半支手臂。 她殃殃的瞥了一眼,没有开口提醒,李行驭实在太过可恶,让他流血流死算了。 李行驭抬手替她整理了衣裳,让她倚在一旁,整理自己的衣袍,却低低笑起来。 “赵连娍,你看。” 他提起衣摆,笑得暧昧。 赵连娍瞥了一眼,本已逐渐恢复寻常的小脸瞬间爆红,转过脸去再也不肯看他。 李行驭的衣摆上到处斑斑驳驳,几乎湿成一片,那些都是她方才…… 她也是人,李行驭这样磨她,她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更何况她感官本就属于极为敏锐的,她自己也克制不住。 李行驭整理好衣袍,重新将她抱进怀中,贴在她耳畔软语缱绻:“卿卿也想我了是不是?” 赵连娍不理会他,他也不生气,捉着赵连娍细嫩绵软的手来回把玩,又问她:“手还疼不疼了?” 赵连娍摇了摇头。 李行驭拉过她右手,取了手指上包的纱布,仔细看了看:“快好了,应该不会留疤。” 赵连娍又不理他了。李行驭高兴起来,对他好得很,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不高兴了就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想要她的命。她又不真是小猫小狗,没那么记吃不记打。 李行驭低头,轻轻亲吻她受伤的指尖。 酥酥麻麻的触感让赵连娍下意识缩了缩手。 李行驭再次抱紧她,脸埋在她颈窝处深吸了几口,方才一番耳厮鬓磨,怀里沉甸甸的香软使他连日来的郁燥烦闷一扫而空,眉目舒展,显然心情好得很。 “主子,到了,已经安排好人家了。” 马车停了下来,十四在外头提醒。 李行驭应了一声,抱起赵连娍下了马车。 他没有放开赵连娍,而是抱着她,往那户农家小院子走去。 赵连娍也没有挣扎,她怕她下来了,云蓉他们会看到李行驭身上的凌乱狼狈,那多尴尬? 虽说她和李行驭是夫妻,但也没有人在马车上做那样的事情吧?真要是叫他们察觉了,李行驭反正是脸皮厚无所谓,她只怕她自己要无地自容。 她靠在李行驭怀中,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户普通的人家,三间泥瓦房,旁边带着个小厨房,门口的小院子是用竹杆围成的,简单朴素,打扫的干干净净。 院子里有一口井,另一边摆着一张磨盘,磨盘边上有几个不起眼的泥碗泥盘,想是小孩子用水和泥做的。 普普通通的人家,看着没有什么异常。 李行驭抱着她进了堂屋。 十四他们已经打点过,此刻堂屋里亮着不少蜡烛,将整间屋子照的亮堂堂的,房梁上的蜘蛛网都看的清清楚楚。 “主子,这一家是夫妇二人。”十四上前道:“属下给了一锭银子,他们很高兴,眼下正在厨房里,拿了不少他们平日攒的野味。 属下让人收下了,您和夫人先沐浴,属下晚些时候便让人去做饭。” “你看着安排。”李行驭抱着赵连娍,便要往东侧的房间去。 “等一下。”赵连娍忽然开口。 她的眼神落在屋子角落处一个灰扑扑的小沙包上,那个小沙包磨盘边的泥碗一样,都在角落处,不仔细看都留意不到。 李行驭顿住脚。 十四问:“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这家真的就只有夫妇二人?”赵连娍转过脸看他。 她小脸上酡红还未散去,稠丽的小脸艳若桃李,十四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去:“是,属下派来的人,只见到这里有夫妇二人。” 看样子,主子和夫人是和好了?那大家也能松口气了。否则,主子再像前两日那样赶路,大家可有吃不完的苦头。 “不对。”赵连娍转而看李行驭:“你看那个。” 她指着那个旧沙包。 门口的泥碗,屋子里的沙包,都是小孩子惯常玩的东西,这家不可能没有小孩子。 那十四所说的夫妇二人,为什么要骗他们?这对夫妇很可疑。 眼看着没几日就要到南疆了,她不能出现丝毫差错,但凡是有一丁点疑点,她都不放心在这里住。 李行驭也看见了那个沙包,他自然明白赵连娍的意思,遂朝着十四道:“你去让主家来一趟,就说我们要亲自感谢他们。” “是。”十四转身出去。 李行驭动了动,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连娍:“你就打算赖在我身上不下来了?” 赵连娍偏过头不看他,两只手臂依旧紧紧环着他脖颈,没有松开的意思。她要是下来,李行驭身上的痕迹就露出来了! 李行驭笑起来,不仅不恼,反而还将她往上颠了颠。 “老爷,夫人。”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带着穿戴朴素的农妇,走进了堂屋。 两人看着都是老实的庄稼人,进了门对着李行驭和赵连娍就磕头,一副紧张不已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必客气。”李行驭打量着二人。 赵连娍也看过去,男子她没有见过,但看到那女子的脸,她不由浑身一僵,很快便转开了目光。 这两个人,装扮确实天衣无缝,从表面看他们就像地地道道的庄户人,半分破绽也没有,但其实根本不是。 “我们这里简陋,委屈二位贵人了,有什么需要的贵人尽管吩咐……”那汉子说着,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 李行驭自然察觉到赵连娍身子的紧绷,他若无其事道:“我妻子身子不适,能有休息之处便很感激了。 十四,再拿些银子给他们。” 那夫妇二人顿时又磕起头来,感激不尽。 李行驭抱着赵连娍进了东侧房。 房间里,十四已经命人布置好了,床上床下都换了新的床幔床单,热水也打在浴桶里了。 李行驭俯身将赵连娍放到床上,自个儿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贴在她耳畔问:“你认识那对男女?” “男的我没有见过。”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廓上,痒得赵连娍往边上躲了躲,小声回他:“那个女的,是朱曜仪的人。” “你确定?”李行驭抬起头看她,语气正经起来。 赵连娍点头:“无比确定。” 这一次,朱曜仪安排的很稳妥。 但朱曜仪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是重生而来的,她认得这个女子。 这女子是朱曜仪手下的一个暗卫。上辈子,也是在朱曜仪登基之后,她才见过这女暗卫几次,据说这个女暗卫长相普通,身手却了得,就没有她完不成的任务。 李行驭抽身而起,赵连娍听到他打开了门:“十四。” 接着,两人说了什么,她便听不见了,估摸着李行驭在让十四暗中行事。 片刻后,李行驭便回床沿处坐下了。 赵连娍没有看他。 李行驭拉过她的手:“赵连娍。” 赵连娍侧过脸看他,便见他俯身过来,笑得一脸轻佻:“我们去沐浴。” 第264章 一口咬在他肩上 “我自己去。”赵连娍躲开他的手。她身上黏黏的,自然想沐浴,但她不想和李行驭一起沐浴。 “你手上有伤,我帮你。”李行驭不管她的挣扎,俯身将人抗在了肩上。 赵连娍挂在他肩上,捏着拳头捶了他两下,李行驭毫不在意,她自己倒是手疼的不得了,气得一口咬在他肩上。 李行驭笑着将她丢进浴桶内,自个儿也跨了进去。 赵连娍起身往外爬。 李行驭坐下来,捉住她脚踝:“赵连娍,我今日高兴,别扫兴。 否则,就算到了南疆我也把你带回去。”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赵连娍顿时不动了,缓缓坐了回去。 “这才乖。” 李行驭将她抱进怀中坐着,手落到她领口处,缓缓推开,左侧锁骨下,“李行驭印”四个字露了出来,红红的字在莹白的肌肤上很是显眼。 李行驭指尖落了上去,缓缓摩挲那几个字。 赵连娍低头看过去,时隔许久,那四个字依然清晰。她之前还想着,或许时日久了,这疤痕会慢慢消掉,字也就没有了。但看这情形,除非是割了这块皮肉,否则这字绝不会自己消掉。 李行驭一个字一个字的摸过来,甚是愉悦,唇角微微勾着:“赵连娍,你是我的。” “快洗吧。”赵连娍只想早点洗完,远离这个疯子。 但李行驭缠着她,岂会当真只是为了和她一起沐浴?说是替赵连娍沐浴,却借着沐浴的名义上下其手,可谓占尽了赵连娍的便宜。 见赵连娍羞愤,却又咬着牙隐忍着,他反倒愈发觉得有趣。 折腾了半晌,沐浴的水都凉了,他才肯抱着赵连娍回到床上。 赵连娍飞快的脱离了他的怀抱,拉过寝衣裹着自己,警惕的看李行驭。 但见李行驭正偏头查看自己的手臂上的伤。 赵连娍想起自己手上的伤,抬起手来查看,见那烫伤处皮都被水泡开了,指尖已经长好了,只是皮肤的颜色还有些红,但大致已经恢复了。 她有点意外,没想到这烫伤好的这么快,还以为得要个六七天的。 难道是李行驭给她用的药好? 想到这里,她又迅速抛开了这个念头,悄悄瞪了李行驭一眼,李行驭就是罪魁祸首,给她用好药是应该的,就当赎罪了。 接下来,可以给父亲和哥哥们准备护袖和护腿了。 “我疼。”李行驭坐到她跟前,给她看自己的伤。 赵连娍看过去,大概是碰水碰的太早了,那伤口上的痂掉了,伤口泡的发白,又流了一些血出来。 她看在眼里,觉得渗得慌,忙转开了目光。 活该! 赵连娍解气的在心里骂了一句,起身道:“我去取药粉和纱布。” “这里有。”李行驭将床头十四他们预备好的东西递给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赵连娍不经意间流露的神情,能看出来她分明是不忍心看他伤口的,所以赵连娍心里还是爱慕他的,不愿意和她亲近是因为害羞? 难怪她每次脸都那么红。 他注视着赵连娍,乌浓的眉目之间又有了点点笑意,这般神态在他做来,宛如世家清贵少年郎,再没有半分戾气。 赵连娍给他处理着伤口,被他这么盯着看,心底生出一股不安来,她警惕的往后让了让,李行驭看她做什么?还笑!这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赵连娍。”李行驭忽然问她:“你有没有心悦之人?” 赵连娍被他问的怔了一下,垂下眸子:“我心悦夫君。” 这当然是客套话,她要是不这么说,李行驭又发疯怎么办?她现在只想顺利的抵达边关,见到父兄。 她怎么可能心悦李行驭这个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威胁她甚至要杀她疯子?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这样对待吧?除非她也疯了! “那朱平焕呢?”李行驭捉住她手,面上的笑意消散了,眸色沉沉的笼罩着她。 赵连娍心跳了一下,鸦青长睫垂下,语调温软的道:“那都是年少不知事时的事,我都忘了。” 在没出事之前,她确实真切的喜欢过朱平焕,但那已经是过去了。 如今,她心中只有报仇一念,没有别的任何杂念——她也不打算有。 成亲不就是为了生孩子么? 她如今已经有了小葫芦,酒坊也慢慢的做起来了,只要报了上辈子的仇,她自己带着小葫芦也能生活的很好。 什么心悦之人,都是自寻烦恼,根本不需要。 “真忘了?”李行驭指尖轻轻勾起她下巴。 “真的。”赵连娍坦然望着他。 “那小葫芦的父亲呢?”李行驭探究地望着她:“倘若他来找你,你应不应?” 说起小葫芦的父亲,赵连娍就来气:“之前不是和夫君说过吗?他死了。” 李行驭似乎是信了,将她拥入怀中,很是喜爱地揉了揉她头顶。 赵连娍愤慨于他又拿她当小猫小狗了,但也只能忍着,乖乖依偎在他怀中,看着温驯极了。 “主子。” 十四敲门。 “进来。”李行驭放开赵连娍,挑开幔帐。 赵连娍拉过被子,裹着自己,这样穿着寝衣叫十四看见了,不太雅观。 好在李行驭还算有良心,下床后将幔帐又合上了。 “跪下!” 十四呵斥。 接着是“噗通、噗通”两声,有人跪下了。 赵连娍好奇,凑过去将床幔挑开一道缝往外看。 这房间本就不大,十四带着几个手下进来,屋子里就显得满满当当的了。 跪在地上的,正是放才来见他们的那对“夫妻。” 这两个人都被卸了下巴,张着嘴,嘴角有鲜血流出。 “如何?”李行驭在床上坐下,目光冷冷扫过跪着的二人,气势凌人。 “这两人当是宁王手下的暗卫,他们打算在主子和夫人的饭菜里动手脚,被属下带人逮了个正着。”十四公事公办道:“他们的牙齿里,都藏有剧毒之药,应当是准备在无法脱身时自尽。 属下已经命人拔去了他们带毒的牙齿。” 他说到这里,地上跪着的那两人一脸恨意的瞪着他,但也只能瞪着而已。 “喂点软筋散。”李行驭漫不经心的吩咐。 “属下已经喂过了。”十四道:“再等半刻钟药效就到了。” 李行驭颔首:“先拖出去,让云蓉进来伺候。 另外,将晚饭端上来。” 吃了两日多点心加干粮又浑身疲惫的赵连娍坐到桌边,看着满桌的佳肴也不客气,虽然算不上是风卷残云,但比起平时也吃的很快了,且饭量也比平时增长了。 李行驭望着她,好笑道:“说什么胃口不佳,看来都是饿少了。” 赵连娍不理会他,也不顾忌他,挑着自己喜欢的菜,吃得饱饱的。 晚饭后,李行驭让十四再次将朱曜仪的那两个暗卫带进来了。 赵连娍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 这一回,两人被卸的下巴都恢复了,却不能再站着了,连跪坐在地上都要人扶着。看样子,是李行驭所说的“软筋散”生效了。 李行驭撩袍在二人面前坐下:“说说吧,宁王还在前面为我们安排了什么?” 第265章 卿卿吓到了? 那两人都不说话,只瞪着眼睛。 “十四。” 李行驭朝十四抬了抬下巴。 “是。”十四一招手。 立刻有两个人上前,一人手持一把尖利的利器,另一人握住那跪地男子的手,尖锐的利器插入指甲间,竟是要活生生的将他的指甲剥下来! 赵连娍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这实在太过于血腥。 她下意识看向李行驭。 但见李行驭依旧端坐,垂眸看着眼前的情形,面色丝毫不变,察觉赵连娍的目光,他转过脸来,朝着她露齿一笑。 赵连娍心颤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面对这种情形还能面不改色,只能说明这种事李行驭早已轻车熟路,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她上辈子虽然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但这种残忍血腥的手段,她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的,只看了一眼心中也还是有点不适。 那男子起先还咬牙忍着,而后忍不住,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痛的浑身颤抖,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闷吼。 赵连娍听得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 “主子,十个手指甲都卸了。”十四开口。 李行驭起身,高高的俯视那男子。 那男子已经瘫倒在地上,十根手指头血肉模糊,仰面看着李行驭,竟还冷笑了一声:“武德司所,不过如此,李行驭,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 赵连娍这才看过去,她之前听说过,暗卫都是经过各种酷刑训练的,根本不怕痛。 今日看来,暗卫也不是不怕痛,只是耐痛的能力比普通的人要强不少。 如果是她,被剥了手指甲,别说是十个,只怕是一个她就要招了。这疼,要不是经过专门的训练,谁能受得住? “是条汉子。”李行驭笑了一声,踱了几步,抬手指着旁边那个女暗卫:“把她的指甲也剥了。” 赵连娍看向那个女暗卫,见她浑然不惧,不由心生敬佩,这女暗卫是有真本事的,不是浪得虚名。朱曜仪还真是有福气,能拥有一个这样的手下。 不过这女暗卫不能像上辈子一样效忠朱曜仪了,这一回,定然要折在李行驭手里。 十四做事随了李行驭,十分利落,当即便挥手让人上前动手。 李行驭看着那男暗卫,唇角微勾,慢条斯理道:“若是手指头都剥了,你还是不招,她还有脚趾头,还有四肢,还有五官,一样一样慢慢来。” 赵连娍所站之处,只能看到他好看的侧脸,然而她这会儿半分也生不出欣赏的心思,李行驭脸上的幽暗嗜血让她打心底里生出害怕来。 这是真正的李行驭,冷血无情,杀人如麻,让人只听声音就毛骨悚然。 “你!”男暗卫咬牙,死死瞪着他。 “动手。”李行驭不再理会他,往后退了一步。 那女暗卫死死咬着牙,忍着疼一声不吭,只是双目血红,满是恨意的盯着赵连娍和李行驭。 赵连娍看她下唇都咬出血了,也不吭一声,不由发自心底的佩服她,毕竟方才那个男暗卫都没忍住吼出声了。 不过,都说暗卫是没有感情的,这男暗卫怎么还对女暗卫情根深种了? 只要有情,就有弱点,她知道李行驭想问的东西,很快就能问出来了。 “把他扶起来,让他看着。”李行驭随意指了指男暗卫。 很快,那男暗卫就被扶着坐起来,看着女暗卫受刑。 他双目通红,面孔扭曲,看起来似乎比女暗卫更痛苦,不过片刻,方才被剥了指甲都还能冷笑的人,竟咧嘴大哭起来。 “收起你这副样子来,我不需要你心疼。”女暗卫咬牙呵斥他。 但因为软筋散的缘故,她的呵斥听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 “我招,我招了!”男暗卫大吼:“你们放过她!” “停。”李行驭抬手止住十四他们。 “你闭嘴……”女暗卫呵斥男暗卫。 “嘴堵住。”李行驭瞥了一眼十四。 女暗卫的嘴被堵住了。 “宁王殿下的人,在前路上安排了许多人,过了前面的河,可以说一步一卡。 衣食住行,只要你们从那儿过,总有一环能要你们的命。”那男暗卫露出得意都笑来:“就算你杀死我们,也无用。” 那女暗卫在一旁拼命挣扎,想阻止他说下去,目眦欲裂。 赵连娍看在眼中,暗暗感叹,朱曜仪何德何能,能有这样忠心的手下?怕不是被朱曜仪温文尔雅的外表给迷惑了吧? “是吗?”李行驭负手而立:“十四,去安排一下,走水路。” 男暗卫冷笑了一声:“宁王殿下都算好了,镇国公夫人晕船,你们走不得水路。” 赵连娍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上辈子她确实晕船,帝京谁家宴客在画舫上,她是从来都不去的。 但朱曜仪不知道的是,上辈子她被囚禁在后宫的那些日子,受尽了苦楚与折磨。朱曜仪后宫的那些妃子,常常以折磨她为乐。得知她晕船,便故意将她放在船上晃悠,她又晕又吐的也不知道被折磨了多少次,晕船的毛病竟然好了。 是的,她现在已经不晕船了。 “她晕船,关我什么事?”李行驭笑着问了一句,俯身拍了拍那暗卫的脸:“把宁王详细的布置说一说,我可以饶她一命。” 他扫了一眼那个女暗卫。 女暗卫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摇头想阻止男暗卫。 那男暗卫深深看了她一眼,对李行驭道:“我只是一个暗卫,宁王殿下的安排不可能全让我知道,我只知道过了河之后的两处。” “说吧。”李行驭坐了下来。 男暗卫将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末了他盯着李行驭道:“镇国公,你虽心狠手辣,但也是条汉子,我已将我所知,全都告诉你了,你会守诺吧? 你若食言,必不得好死,永堕十八层地狱!” “永堕十八层地狱么?”李行驭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们把这一家人如何了?”赵连娍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此时才发现,门槛的角落处有点点血迹,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想。 那男暗卫笑起来,眼神残忍而疯狂,似乎看赵连娍不忍心的样子很痛快:“还能怎么?挡路者杀无赦。” 赵连娍说不出话来,这确实是朱曜仪的作风,外头都说李行驭残忍,李行驭至少残忍在明面上。朱曜仪那个伪君子,表面光风霁月,背地里是阴沟里的臭老鼠,才是最令人作呕的! 李行驭挥手:“带下去。” 赵连娍看着那男暗卫被拖了出去,李行驭说“带下去”,自然是带下去处置了,她内心没有半分波动,如此残害无辜,自然死有余辜。 她目光落在那女暗卫身上。 女暗卫眼中的恨意几乎化为实质,死死盯着李行驭的脸,仿佛要将目光变成利刃,将李行驭扎穿。 “也带下去。”李行驭摆摆手:“将他们葬在一起。” 这是他最大的善心了。 那女暗卫想骂他,奈何嘴被堵住了,有口不能言,带着满腔的恨意与不甘被拖了下去。 赵连娍看了一眼李行驭,并不意外,如果她是李行驭,她也会这么做。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何况那女暗卫那么恨他们?而且还武功高强,又是朱曜仪的人,要真是放虎归山,那才是自讨苦吃。 没必要会为了虚无缥缈的十八层地狱,放了一个对自己充满恨意的人,而李行驭,本就不是什么信守承诺之人。 “看什么?”李行驭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偏头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他对那个女子有情?”赵连娍好奇这一点。 方才那两个人都是暗卫,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必然不会往那方面想。 李行驭笑了笑:“他说‘有本事杀了我们’,而不是‘有本事杀了我’,这还听不出来么?” 赵连娍闻言暗暗佩服,她还真没听出来,要说聪慧,整个大夏恐怕找不出能胜过李行驭的人来。 李行驭见她不说话,抬手勾着她下巴:“卿卿吓到了?在想什么?” “没有。”赵连娍摇头:“你说真的有十八层地狱吗?” “有。”李行驭笑起来:“我早去过了。” 第266章 相拥而眠 赵连娍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李行驭没有解释,她也就没有过多的追问。 “主子,两个人都处理了。”十四进来复命。 “派人往回走,去买些芒果子。”李行驭吩咐:“快去快回。” “是。”十四应了。 李行驭牵过赵连娍,乌浓的眉目舒展,眸底隐有笑意:“娘子,该歇息了。” 赵连娍看他好似不怀好意,便不愿意随他往前走。 李行驭哪里由得她?俯身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赵连娍双脚悬空,来不及多想,便被他摁在了床上。 眼看着李行驭低头吻过来,她抬手掩住他的唇,漆黑的眸子泛着点点水光,嗓音娇娇怯怯:“夫君,我身子没养好,腰特别疼……小腹也疼……” 身上虽然没有她说的那么疼,但颠簸了两三日,她是真的经不住折腾了。 李行驭在她手心亲了一下,乌浓的眸子带着笑意,握住她手腕:“你求我。” 赵连娍忍着手心的痒意,卷翘的长睫轻轻扇了扇,软软道:“求夫君饶了我……” 李行驭眼神反倒热起来,将她手放下去,与她十指相扣:“说点好听的。” 他打量着她,她的声音、语气和他记忆中一般无二,赵连娍这么像年年,为什么她不是年年? 赵连娍垂下长睫,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我记得你之前提过。”李行驭翻身躺在她身侧,将她拥进怀中:“说什么让我休了你?还要和离?” “那些都是气话。”赵连娍柔声细语的解释:“夫君容貌出众,待小葫芦也好,我怎会动那样的心思?” 李行驭是怕她这个替身跑了,找不到更像“年年”的人?那她知道该怎么说了。 “待小葫芦好。”李行驭把玩着她发丝:“那就是我待你不好?” “夫君待我也是极好的,我心里也仰慕夫君。”赵连娍垂着眼睛说瞎话:“再说,我父亲和兄长那里,还等着夫君去帮忙,我怎么也不会有离开夫君的心思的。” “当真?”李行驭掰过她小脸看着她。 “自然当真。”赵连娍偎进他怀中,柔软的语调带着一丝落寞:“我只是怕,怕以后‘年年’回来了,夫君会抛下我。” 她特意提了“年年”,那是李行驭的逆鳞,她要敢于“吃醋”,才会显得真诚。 头一回,赵连娍提“年年”李行驭没有发怒,他抱紧了赵连娍,沉默了半晌,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到底是何意,赵连娍没有追究,只要这一次南疆之行顺利,“年年”能回来更好,她可以更容易的摆脱李行驭。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相拥而眠,同床异梦。 翌日清早。 赵连娍睁眼时,李行驭已经不在身边了。 “云蓉。”她揉揉眼睛坐起身。 连着在马车上颠簸了几日,陡然睡上了床,这一夜她睡得极好,身上的疲乏也一扫而空。 “夫人,您醒啦。”云蓉上前伺候她穿衣:“国公爷在外头练剑。” 赵连娍敷衍地点了点头,李行驭做什么她并不想知道。 穿戴整齐洗漱时,十三在外头敲门:“夫人。” “进来。” “夫人。”十三推开门,提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放在桌上:“这是主子命人连夜回头去买的,您早饭的时候吃两个,不晕船。” “是什么?”赵连娍和云蓉都凑过去看。 “芒果子。”十三笑着给他们看:“云蓉,等会儿出发时,你记得给夫人带着。” 红红黄黄的芒果子足足装了浅浅的一篮子。 他就说主子动真格的了,这要不是真心疼爱夫人,就主子那秉性,他这么多年从未见主子对谁这么细致体贴过。 “放着吧。”赵连娍关切的打量他:“你身子怎么样了?怎么这就出来当差了?没养好就多歇几日,身子要紧。” “多谢夫人关心,我没事。”十三笑道:“我再不出来,十一都要取代我的位置了。” 夫人真好啊,真体谅下属。相处的越久,他越发觉出赵连娍的好来,难怪主子都把持不住。 赵连娍也笑起来:“你们之间,还要争宠么?” “那自然……”十三还要再说。 李行驭忽然走了进来。 十三立刻噤声,止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行礼:“主子。” 赵连娍也收敛了笑意。 “下去。”李行驭对着十三一脸不悦。 十三小跑着窜出去了。 云蓉不知所措地看赵连娍。 赵连娍示意她也出去,忐忑的上前招呼李行驭:“夫君。” 好端端的,这厮又发什么疯? 李行驭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模样,脸色更难看了,眉目沉沉:“方才还笑靥如花的,怎么,我会吃了你?” 对十三笑得那么灿烂,对上他,就这么害怕? “没有。”赵连娍低下头:“我只是问问十三的伤情怎么样了。” 李行驭转过脸不说话。 赵连娍犹豫了一下,上前挽着他手臂晃了晃,语调清软:“夫君,你别生气嘛。” 眼看着要到南疆了,惹恼了李行驭只怕会耽误事情,撒娇这一套,李行驭好像是吃的。 果然,李行驭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起来,瞥了她一眼,眉目间的阴沉消散了去:“以后,不许对十三笑。” “好。”赵连娍应了他,心中却嘀咕,李行驭的心眼,只怕比针鼻还小。 两人一起用了早饭,便预备着动身了。 云蓉在屋里收拾东西,赵连娍吩咐她:“将云纱和针线放在一边。” 她手上伤好了,护袖护腿可以开始动手做了。 李行驭先出了屋子,十三正靠在门口,抬头看天上的云,陡然见他吓了一跳:“主子。” 李行驭看了他一眼,也抬头看天,忽然问了一句:“女儿家是不是不会轻易和人撒娇的?” 十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立刻道:“那是自然,女儿家只会对自己心悦之人撒娇。” 他知道自家主子看到夫人对他笑,必然是吃醋了,正发愁如何解释呢,可算逮到个拍马屁的好机会。他也知道主子现在喜欢听什么,只是主子大概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李行驭乌浓的眉眼舒展开来,唇角压不住:“是么?” “是,真的。”十三笑起来,一看就知道,这马屁拍对了。 “以后少自己往夫人面前贴。”李行驭忽然冷了脸,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让他们准备一下,要动身了。叫十四过来。” “是。”十三一溜烟去了。 “主子。”十四远远走了干过来。 “你带一队人马,走陆路。”李行驭低声吩咐:“将朱曜仪安排的那两处人解决了,绕路过去,到南疆汇合。” “是。”十四领命去了。 赵连娍跟着李行驭上了船,水波荡漾,船儿也在轻轻摇晃。赵连娍牵着李行驭的袖子,感应着船儿的晃动,发现头并不晕,她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上辈子练出的本领这辈子不管用,现在算是可以放心了。 船儿沿着河流向南,速度不算快,比坐在马车上舒服多了,一点也不颠簸。 赵连娍坐在船头,拿着尺子比量云纱。李行驭躺在她身旁,阖着双眸像是睡着了。 赵连娍试探着轻轻推了他一下。 李行驭毫无反应。 赵连娍这才大着胆子,轻手轻脚的将尺子绕在他手臂上,量了几处,又在腿上也量了几处。父亲和哥哥们的身量,跟李行驭差不多,她拿李行驭来比个样子。 第267章 赵连娍待他还算有心 量好之后,她又坐了回去,专心致志的裁剪布料,没有留意到身旁“睡着”的李行驭,此刻已然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动,就这么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手上,一张稠丽的小脸在阳光下似乎泛着淡淡的光华,鸦青长睫浓密卷翘,樱唇微微抿着,粉嫩莹润,明艳倾城,自有芳华。 李行驭看得意动,忽然翻身坐起。 赵连娍吃了一惊,抬眸看过去。 李行驭忽然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 赵连娍警惕的绷直了脊背,不料他却只是凑过来,脸贴上了她的面颊,轻轻蹭了蹭。 她怔住了,李行驭这又是唱哪一出? 只是贴贴她,李行驭似乎觉得不够,又笑着在她小脸上亲了亲。 赵连娍更不敢动了,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云蓉和十三都忙着低下了头,她脸上不由发烫:“夫君做什么?” 真想将手里的针扎进李行驭脑子里看看,都装了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一点都不害臊! “没什么。”李行驭松开她,又躺了回去,一只手支着下巴含笑看着她:“你继续。” 赵连娍看了看他,低下头继续忙碌,李行驭简直莫名其妙。 见她真忙碌起来了,李行驭百无聊赖,又将自个儿的腿搁在了她腿上。 赵连娍只当不知道,一门心思全都在做护袖上。 用过晚饭,赵连娍回甲板忙碌去了。 李行驭在船尾练剑消食。 十三在一旁伺候着,眼看着李行驭收了招式,他忙送上了帕子:“主子,擦擦汗。” 李行驭接过帕子擦汗。 十三看了看甲板的方向,笑着道:“主子,夫人真是有心,还亲手给您做衣裳呢。” “你怎知是给我的?”李行驭将帕子丢了回去,话问的漫不经心,眸底却已经有了笑意。 “属下在边上都瞧见了。”十三笑眯眯地道:“夫人给主子量体裁衣来着。” “算她有心。”李行驭终于抑制不住,唇角翘了起来。 他如今看赵连娍越发顺眼了,很合他的心意。赵连娍如此爱慕他,如果找不到年年,他不介意将赵连娍一直留在身边。 次日晌午,赵连娍终于做出来第一副护袖。 她坐在甲板上,将护袖套在胳膊上试了试,又仔细看了看。她的女红不是很出色,做出来的东西只能算做是尚可,比不得一等一的绣娘做出来的美观,但遮挡蚊虫应当绰绰有余了。 她很是满意,起身进了船舱内,将这副护袖放进了随身带着的行囊中。 而后,她便又出舱,回到甲板上继续忙碌去了。 李行驭很快便带着十三,进了船舱。 “主子,是不是在这里面?”十三指着赵连娍的行囊。 那是夫人的行囊,他一个男儿自然不好随意去触碰,否则只怕主子要砍了他的手。 李行驭没有说话,走过去打开了那个包裹,方才赵连娍试的那副护袖,正放在最上方。 他拿过护袖,展开细看,云纱缝的护袖,针脚还算密集,但不是很整齐,角落处还绣着一个小小的“赵”字,字同样不是很漂亮,手艺也就一般般吧。 十三在一旁看着:“是副护袖啊?属下还以为夫人要给主子做衣裳呢。” “是给我的?”李行驭偏头看他,脸色不是很好:“那她为什么收起来,不给我?” 十三想了想道:“属下看见夫人还给主子量了腿,是不是还有护膝啊?夫人打算到时候一起给主子?” “这么薄,能护膝?”李行驭抖了抖自己手里的护袖。 “主子有所不知。”十三解释道:“属下之前去南疆办过事,那地方四季都有些炎热的,穿的单薄,可又蚊虫不断。 这云纱即使是微风也能吹的鼓起来,可以挡住蚊虫叮咬,在丛林中还能防蛇。” 李行驭闻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护袖折叠整齐,原样放了回去。照十三这么说,赵连娍待他还算有心。 赵连娍对这主仆二人所为毫不知情,有了做护袖的经验,她做护腿比之前快了不少。 晚饭之前,她便做好了一副护腿,拿进船舱,和护袖一起放在包裹里。 李行驭站在舱口,看着她的举动,一言不发。 十三看他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实在可怕,便小声宽慰他:“主子,夫人估计是想做两副,给您换着戴。” 主子这是急什么呢?夫人做的,除了给主子还能给谁? 李行驭回头瞥了他一眼,这话,听着好像也有道理。 船顺流而下五日,终于靠岸了。 踩上岸那一刻,赵连娍心也一下松了,虽然如今不晕船了,但人还是不适合长时间在水上飘着,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她左右看着,南疆之地,气候温暖,植被茂盛,两岸入目皆是葱郁的树木,直连到天边,远处是一片一片的青山,蓝天白天,风景极好。 “云燕,这里离边关还有多远?”她问了一句。 “奴婢听十三说,骑马还要半日。”云燕回道。 “十三认得路?”赵连娍不由看向她。 云燕点点头:“是,十三之前来南疆公干过。” 赵连娍点点头,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缰绳:“走吧。” 她只想快些见到父兄,确认他们的安全。 云燕却没有松手,犹豫着往后看:“夫人,主子交代了……” “交代什么?”赵连娍不解。 “赵连娍,过来。” 云燕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后头李行驭的声音传来。 赵连娍回头,便看到李行驭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走了过来:“你不会骑马,我带你。” “夫君,我会骑马的。”赵连娍不大愿意和他同骑。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恼了他,到时候发起疯来,谁能拦得住?说不准就死在他的马上了。 “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不放心。”李行驭不由分说,拦腰将她抱起放到了马背上:“万一摔伤了,要我如何向你父兄交代?” 他说着话,便跨上了马,双臂环在赵连娍腰间,一抖缰绳:“驾!” 马儿飞奔起来,赵连娍自然也没有了反对的机会。 云燕看着两人的背影,眸色复杂,最终咬了咬牙,跃上马背,追了上去。 武德司的一众人紧随其后,一路直奔边关。 远远见了边城,赵连娍心中隐隐激动,很快就能见到阔别已久的父兄了。 哪知入了边城,里头十分寻常,商贩在集市上叫卖,行人不紧不慢,与别的小城并无二致。 赵连娍左右瞧着:“这里,不像打仗的样子?” “忘了和你说,岳丈大人已经打下了南元两座城池,咱们似乎还要再赶半日路。”李行驭靠在她耳畔,含笑低语。 赵连娍松了口气:“那咱们快些过去。” “急什么?先用饭,睡一觉休息一下再走。”李行驭却不肯再走了,反而下了马。 赵连娍心中焦急,但也没有胆量违拗他的意思,只好跟着他下了马儿。 李行驭抬头,看着四周的店铺,边陲小城荒凉的很,实在没什么像样的吃住之处,他嫌弃的皱着眉头。 赵连娍也正左右打量着,后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第268章 当着大哥的面亲你 赵连娍和李行驭都回头去看,后头都是武德司所的人,而且人马还不少,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人敢寻衅滋事的。 “十三。”李行驭吩咐:“去看看。” 十三挤进人群,片刻又退了回来:“主子,又来了一队人马,喝令咱们的人让路,跟咱们的人争执起来了。” “谁的人马?”李行驭询问。 “都挤在那,属下挤不过去。”十三赔笑,这些家伙都没轻没重的,他身上伤还没痊愈,可不敢往前挤。 “去看看。”李行驭顺手牵过赵连娍。 “让一让!” 十三喊了一声。 武德司众人看到李行驭来了,自然让开了一条道。 李行驭抬眸向那一众人看去,为首之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盔甲,自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大哥!”赵连娍一眼便认出马上的赵玉樟,一双漆黑的眸子瞬间亮了,她一下挣脱了李行驭的手,朝赵玉樟奔去:“大哥,真的是你!” 李行驭手里一空,看着赵连娍瞬间生出光彩的小脸,心里也空了一下,眉目沉了下来。 “小妹!”赵玉樟认出自家妹妹,也是又惊又喜,跳下马来:“你,你怎么到边关来了?这太危险了!” 赵连娍亲昵的牵住赵玉樟的衣袖:“大哥,好巧啊!” 太好了,她没有来晚,在这里就遇到了大哥,这辈子,朱曜仪休想再得逞! “大哥。”李行驭走了过去,唤了一声,与赵连娍并肩而立。 “妹夫。”赵玉樟含笑朝他点了点头。 之前,李行驭去东北边关,为了保护小妹宁可自己受伤,那些事他都还记得。所以,他对李行驭的印象还不错。 “我们正要寻个地方用饭。”李行驭说着话,顺带着拉过赵连娍牵着赵玉樟衣袖的手:“大哥不妨一起去吧?” “是啊,大哥,吃完我们再一起动身。”赵连娍双眸亮晶晶的,只盯着赵玉樟。 李行驭能看出,见到赵玉樟,赵连娍发自心底的开怀,一张笑脸明艳生辉,整个人看着活泼了不少。和他在一起时,赵连娍似乎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他心里莫名的不痛快。 赵连娍只顾着开怀,压根儿没有留意到李行驭的情绪不太好,拉着赵玉樟边走边问:“大哥,我大嫂和孩子们呢?” “此番来南疆,是有战事。”赵玉樟解释道:“我怕他们有危险,便派了一队人马,先送他们回帝京去了。” 赵连娍点点头:“回去也好,小葫芦也在母亲那里呢,正好有哥哥们带她玩了。” “你怎么跑边关来了?”赵玉樟不放心,看了李行驭一眼:“是陪妹夫来的?” “不是。”赵连娍摇头:“此事一言难尽,晚些时候见了父亲,我再和你们细说。” “你还要往前走?”赵玉樟一脸不赞同:“你还是别去,前方打起来,只怕没人能顾及到你。有什么话你和大哥说,大哥帮你给父亲带话。” “不用。”赵连娍摇头:“大哥别担心我,我有数的……” 三人找了个小酒馆,坐下吃饭。 赵玉樟自来疼爱赵连娍,赵连娍与他也亲近,兄妹二人许久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李行驭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上,闷闷不乐。 赵玉樟还好些,顾忌着他是自己的妹夫,时不时的和他说上一两句。 赵连娍是完全将他抛诸脑后了,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李行驭险些将手里的给酒盅捏碎了。 三人才放下筷子,李行驭便起身:“走吧。” 赵连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前李行驭不是不着急吗?还说要睡一觉再走,这会儿怎么又急着走了? 不过,她也想早些见到父亲,便起身跟了上去:“我自己骑马。” 李行驭回头,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赵连娍心跳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她下意识放慢步伐,便要退到赵玉樟身后去。 大哥来了之后,大概是觉得有人保护她了,她对李行驭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你来,我的马给你。”李行驭回头说了一句。 “大哥,我去取马。”赵连娍眉目里见了笑,和赵玉樟说了一声,追了上去。 赵玉樟不放心的远远跟了上去。 李行驭在马厩边,解他那匹雪白的宝马。 “我不用这么好的马。”赵连娍跟到他身侧:“我去让十三给我牵一匹普通的马就行。” 她说着便要去找十三。 “谁许你自己骑马了?”李行驭捉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方才不是说……”赵连娍仰头看他,开口辩驳。 “赵连娍。”李行驭打断她是话,嗓音低沉凛冽:“是不是赵玉樟来了,你就觉得你有靠山了?” 赵连娍鸦青长睫扑闪了两下,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为什么这么生气? “信不信我现在将你送回去?”李行驭咬牙威胁她。 赵连娍抿了抿唇瓣,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怕多说多错,反而被送回去。 李行驭不再言语,将她抱上了马儿。 赵玉樟走了过来,眼看着李行驭上马,他笑问:“小妹不是自己骑吗?” “她许久不骑马,赶路又急,怕不安全。”李行驭上了马儿,搂着赵连娍,挽着缰绳招呼了一句:“走吧,大哥。” “不应该啊。”赵玉樟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疑惑道:“小妹骑马是我亲自教的,小妹聪慧,小时候就骑得很好了。 难道多年不骑,这骑马还能忘了?” 他解了缰绳,也翻身上了马儿,朝着赵连娍他们追去。 “赵连娍。”李行驭贴在赵连娍耳畔,低声告诫:“我警告你,离赵玉樟原点,不许和他亲近,更不许碰他。” 赵连娍闻言,一时气得小脸都红了:“那是我大哥,同父异母的大哥……” 李行驭什么意思?他大脑是不是有病?她和大哥亲近一点都不行?她和大哥可是正经的血亲! “那也不许。”李行驭语气霸道。 管他是同父同母还是同父异母,他看着不痛快,就是不许。 赵连娍知道跟他说不通,气得干脆不说话了,只在心里骂他蛮不讲理。 “你记住没有?”李行驭追问她。 赵连娍撇过脸不理他,李行驭有癔症,是真的有癔症! 此时,赵玉樟策马追了上来。 李行驭靠在赵连娍耳边,眼睛笑看着赵玉樟,口中低声威胁:“赵连娍,你再不说话,我就当着你大哥的面亲你。” 第269章 咬着她耳尖 赵连娍闻言羞恼不已,莹白剔透的脸一下红透了,一时没忍住,骂他一句:“疯子。” 李行驭反而搂紧她笑了起来。 赵玉樟不禁看向二人。从他的角度看,李行驭不知道在小妹耳边说了什么,小妹羞的脸都红了,似乎是呵斥了李行驭一句。李行驭看起来不像传言中那么暴戾,小两口还挺恩爱的,他放下了之前的一些担心。 “大哥对我笑呢。”李行驭咬着赵连娍小巧的耳尖:“你说,大哥是不是很期待?” “我答应你了。”赵连娍偏头躲过他的唇。 李行驭这个狗东西,自来是言出必行的,她要是不答应,李行驭只怕真的会不顾场合的亲她。 要真是被大哥看到了,她只怕要找个地洞钻进去藏着,她不想那么丢人,只能妥协。 “乖。”李行驭下巴蹭着她头顶,举止亲昵:“可要说到做到。” 赵连娍心烦,根本不想理会他。 “诶?”李行驭想起什么来,又补充道:“晚些时候,见了你父亲和你三哥,也是一样哦。” 赵连娍气不过,扭头瞪他。 李行驭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知道了。”赵连娍败下阵来,扭过头应付了一句。 别看李行驭这会儿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她要是不应,说不准转眼就是另一副面孔。 罢了,此番去除了朱曜仪,就可以跟远离这厮了,暂且先忍耐一下。 李行驭很满意,腾出手来抚她头顶。 赵连娍更心烦了,李行驭是真拿她当小宠物了,听话就亲亲摸摸,不听话就翻脸不认人。 众人在马上一路疾驰,前头入目仍然是一片葱郁,山腰处云雾缭绕之间,出现了一队人马。 “大哥,小妹!” 赵玉横是个急性子,看见自家兄妹,抑制不住激动打马迎上前。 “三弟。” “三哥。” 赵连娍和赵玉樟齐声回应他。 李行驭揽住赵连娍下意识绷直的细腰:“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知道。”赵连娍真想回手给他一巴掌,李行驭太不讲理了! “大哥,大伯父吩咐我来接你们。”赵玉横看向李行驭,粗声粗气的问:“妹夫,你怎么带小妹一起来了?” 李行驭来,他是得了消息的,妹妹来他也已经听说了,但他觉得妹妹一个柔弱的女儿家,不该到这种地方来。 之前,李行驭帮过他,他对李行驭的印象其实是有所改观的。但今日见李行驭竟然真将他家的宝贝妹妹带到正在打仗的边关来了,他原本强行掩在心底的不满意又翻滚了上来,看着李行驭的眼神很不善。 战场上一旦厮杀起来,就算是儿郎,也都是九死一生,何况他妹妹只是个女儿家?李行驭是不是不顾妹妹的死活? “三哥,是我要来的。”赵连娍想下马,奈何李行驭臂膀宛如铁打的,死死箍着她的腰身,将她牢牢锁在他怀中。 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笑着与赵玉横说话。 “小妹,这里很危险,我还是派人先送你回去吧,到边城去等着我们也行。”赵玉横对着她说话,神色顿时温柔下来。 “我要见父亲,我有话和你们说。”赵连娍拒绝了:“走吧三哥,你带路。” “好吧。”赵玉横调转了马头,他是个干脆的,也不喜欢多想,大不了真遇上事了,他舍命护着妹妹就是了:“随我来,抄小路。” 赵连娍等一众人跟了上去,天逐渐黑了下来,一路上都是丛林,赵连娍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什么道路。 如果没有赵玉横带路,他们绝不可能找到这条隐蔽的路径。 即使如此,一行人也还是走到半夜,才抵达了大夏军队驻扎之地。 南疆之境多丛林,军队驻扎在丛林间的一块草地上,这草地也葱郁,长着比人还高的杂草,这就是天然的屏障。要不是有帐中隐约透出的灯光,在这夜间,无人能看出这一片竟然驻扎了二十万的大军。 赵玉横带着他们,一路进了中帐。 * 中帐内一片安静,烛火不时的被风吹着轻轻晃动。 赵廷义坐在案前,朱曜仪靠在一旁的椅子上。 “三郎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将他们带回来。”赵廷义看向朱曜仪:“或许,他们在路上驻扎了,明日才会抵达。 时候不早了,殿下还是先回帐中去歇息吧。” 朱曜仪笑着摇摇头:“现在局势严峻,能不能凯旋班师回朝,就看这一着了。 镇国公有‘战神’之誉,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在边关几个月,他肤色比从前黑了一些,下巴上长着一些胡茬,神色却还像从前一样和煦,看着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下官明白殿下的意思,但殿下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赵廷义点点头道:“不如这样,殿下先回帐中去休息,他们要是到了,下官第一时间派人去请殿下来。” 他来的时候,女儿曾提醒过他,让他小心提防着朱曜仪。 他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女儿的话,他是放在了心上的。但这么久以来,据他的观察,朱曜仪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除了喜欢抢功劳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心思。 他的心算是逐渐放下了。 但因为之前,朱曜仪和赵连娍定亲之后,又和温娉婷纠缠不清,还做出过伤害赵连娍和小葫芦的事,他对朱曜仪也再没有从前的亲近。 如今相处,已经是公事公办更多一些。关心朱曜仪,也不过因为朱曜仪是皇子,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怕回去无法跟嘉元帝交代。 “不必了。”朱曜仪很是深明大义:“大将军这么大年纪了,尚且能在这里等着他们,我年纪轻轻,又有什么资格先去休息?” “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赵廷义笑了一声:“既然殿下执意如此,那便陪下官一道等吧。”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朱曜仪不听,便怨不得他了。 “大将军,我们下盘棋,打发打发时间吧。”朱曜仪笑着提议。 “也好。”赵廷义抬手,让随从取了棋盘来。 第三局厮杀尚未结束时,外头传来了赵玉横爽朗的声音:“大伯父,我把小妹他们接来了。” “人来了。”朱曜仪放下手中的棋子。 赵廷义则起身相迎:“请他们进来。” 话音还未落下,赵玉横便挑了帐门,转身拉过赵连娍:“小妹,来。” “父亲。”赵连娍看到皮肤黝黑的父亲,不由热烈盈眶。 既心疼,也感慨。心疼父亲在边关受苦了,感慨上辈子没有来得及的事情,这辈子她没有来晚。 “父亲。”赵玉樟进来,朝着赵廷义拱手一礼。 李行驭招呼他:“岳丈大人。” “给宁王殿下行礼。”赵廷义拉过赵连娍,转身看到朱曜仪,才如梦初醒,忙吩咐一众小辈。 赵玉樟拱手一礼:“下官见过宁王殿下。” 赵连娍和赵玉横只是跟着作揖,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赵连娍恨透了朱曜仪,垂眸不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抽了一旁的长枪对朱曜仪动手。 赵玉横则是一直不喜朱曜仪,朱曜仪当初费了那么多功夫,可谓机关算尽,才算和妹妹定上了亲,却又和温娉婷勾搭起来欺负妹妹,他每每想起都来气,再加上这几个月以来朱曜仪在边关的种种作为,他看朱曜仪是越发的不顺眼。 至于李行驭,他见了嘉元帝都不跪,何况区区一个宁王朱曜仪?他只抱臂在一旁看着。 “几位客气了,免礼吧。”朱曜仪彬彬有礼,含笑问道:“因为战乱,道上不太平,不知道镇国公你们来这一路上可顺利?” 赵连娍掐着手心,抬眼看朱曜仪,沿途几次危险,都是拜朱曜仪所赐,朱曜仪还问这样的话,是在故意嘲讽挑衅他们? 第270章 对夫人有了情意 “托宁王殿下的福。”李行驭扯起唇角:“一路尚且顺利,不过遇上几个小毛贼,随手解决了。” 赵连娍看他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朱曜仪,心里舒服多了。 “没事就好。”朱曜仪掩唇咳嗽了一声:“我正想着,镇国公来了,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时候不早了。”李行驭揽过赵连娍,看着她小脸上的疲惫和眼下的青黑:“我们要歇息了,宁王殿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赵连娍挣了挣。 李行驭搂紧了她,啧,这女子是真没用,赶这点路累成这样,还想继续逞能。 “岳丈大人,告辞。”他勾着赵连娍的肩,强行将她往外带。 赵连娍想反抗来着,但想想又放弃了,她不敢惹恼李行驭,也不想让朱曜仪看笑话。 也罢,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和父亲、哥哥他们好好说一说。 “三郎,你去带你妹妹妹夫到准备好的帐篷中去。”赵廷义忙吩咐。 赵玉横看了朱曜仪一眼,笑着去了:“妹妹,等等我!” 这几个月打仗,朱曜仪处处要抢功劳,他早烦透了朱曜仪,就喜欢看朱曜仪吃瘪的样子,李行驭这个妹夫,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如此,我也告辞了。”朱曜仪看赵连娍对李行驭百依百顺的,心里很不舒服。 赵连娍这贱人,可以和外面的野男人生孩子,可以乖顺的依偎真李行驭的怀中,为什么就偏偏不能对他顺从一点? 如果赵连娍听他的,他根本不需要费尽周折,在边关吃这么多的苦,呕心沥血的谋算。 沿途设计的关卡,竟然都被李行驭给破了,不过没关系,他不会放过赵连娍的,他一定要让赵连娍哭着求他,后悔当初没有嫁给他! 然后,他会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将这些人永远埋葬在这里! “殿下慢走。”赵廷义和赵玉樟一起将他送到帐外。 “大郎,你怎会和娍儿一起来?” 帐中,只剩下赵廷义和赵玉樟父子,赵廷义这才开口询问。 “在边陲小城遇见了。”赵玉樟道:“父亲,边关太危险了,我和三弟都劝小妹回去,奈何小妹不肯,说是有话要和您说。” “等明日,说完话派人送他回去吧。”赵廷义也担心赵连娍有危险。 “好。”赵玉樟应了。 “你一路奔波,也早些歇了。”赵廷义心疼的看着儿子:“明日,我再与你细说这边的情形。” 父子二人说了几句,便各自睡下了。 翌日一早,赵连娍便在阵阵鸟鸣声中醒了过来,周围是林子,鸟叫声怪好听的。 赵连娍看了看熟睡的李行驭,轻轻拿开他握在她腰上的手,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云蓉。” “夫人。”云蓉揉着眼睛走了进来:“您这么早起身?再睡会儿吧,奴婢看他们早饭还没准备好。” “我去找父亲和哥哥们,你轻一点,别吵醒了他。”赵连娍回头看了一眼李行驭,又道:“对了,将包裹里的东西拿上。” 原本打算突然睁眼逗她的李行驭,听她说起“包裹里的东西”,眸子便又紧紧阖上了,眉心同时皱了起来。 “走。” 赵连娍穿戴整齐,带着云蓉出帐去了。 李行驭翻身坐起,随意套了外袍,草草系上腰带,拿起长剑便跟了上去。 “主子。”十三见他出来,忙迎上去。 李行驭没有理会他,双目只盯着转进中帐的赵连娍。 十三远远看了看,夫人笑意盈盈,容光照人,看得出来很高兴。 他再回头看看自家主子,一张脸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夫人不是去寻自己的父兄吗?主子怎么连这种醋也要吃? 他心里觉得奇怪,但看自家主子脸色实在难看,也不敢开口询问,只低着头夹着尾巴,跟在后头。 李行驭走到中帐前,便听里头传出赵连娍带着笑的声音:“三哥喜欢就好。” “老爷,二位少爷。”云蓉帮腔:“这护袖护腿,我们夫人在船上可是连着做了五日才做出来的呢。” “是吗?”赵玉横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那我可舍不得戴了。” 赵连娍笑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手艺又不好。 你们要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云纱,回头我再给你们多做几副,留着换洗。” “那就多谢小妹了。”赵玉樟比赵玉横要温和有礼,但也听得出语气里对妹妹的宠溺。 “我就不谢你了。”赵廷义笑道:“这是你对为父的孝心。” “我还带了些滋补强身的药材,父亲也留着用吧……” 十三听着里头的欢声笑语,脸都白了,敢情那几副护袖护腿,夫人不是做给主子的,而是做给自家父兄的。 难怪主子如此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他偷偷看了一眼李行驭,不露痕迹的往后躲了躲,想了想又站了回去。 主子虽然恶名在外,但他知道,为这件事主子不至于对他下杀手。他也担心主子气不过,拿着剑砍进去,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其实真动手也没什么,主子担得起这件事。只是主子如今对夫人有了情意,真要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只怕无可挽回。 他得劝着主子一些,虽然他也很害怕。 他担心的看着自家主子。 李行驭冷冷的横了他一眼。 十三心尖发颤,出乎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好在李行驭没有进中帐,而是转身拔腿便走。 “主子,您去哪?”十三忙跟了上去。 李行驭不理会他,只顾着往前走。 十三看他是往后山去,估摸着他是要练一练剑发泄一下心里的怒火,这样也好,主子消消气,就什么都好说了。 主仆二人路过伙房,一众军士围在一起,等着伙夫一个一个给他们打粥来吃。 “象阵啊,南元这次准备用象阵对付我们。我可是听说过象阵的厉害,别说是人了,马看到了都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上起不来……” “可不是吗?我祖父那时候就是经过象阵的,那些大象踩过来,人肠子马肠子喷一地……” “到时候骑马是骑不了,赶紧往林子里躲吧……” “能捡一条命,算一条命……” 一胖一瘦两个兵士,手中拿着碗,一唱一和的说着话。 周围那些兵士听着,脸色都变了。 李行驭回头,盯着那两人上下翻动的嘴皮看了片刻,忽然转身大踏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他样貌出众,本就惹眼,何况这会儿正气恼到了极点,更是气势凌人,只一个眼神,便叫人忍不住畏惧,心生臣服。 周围一下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那危言耸听的两人被李行驭盯着,几乎吓得心胆俱裂,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你……你是……” “噗噗——” 两个人都没能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李行驭已然手起剑落,利落的在他们二人胸前各留下一个血窟窿。 那两人睁大眼睛,看着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不敢置信。他们张嘴大口呼吸,也不过只能坚持几息功夫,便双双倒地。 “杀人了!” “大将军,有人屠害自己人!” “快去请大将军来!” 围观的兵士这才反应过来,如鸟兽一般一哄而散,到中帐叫人去了。 李行驭纹丝不动地矗立在原地,双眸猩红,周身满是肃杀之意,剑尖处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草地上,将白色的野花染的猩红,看着触目惊心。 第271章 大手握上她的手背 赵连娍正和父兄在帐中说话,预备着一起用早饭,就听到外头喧哗起来。 “大将军,姑爷杀了两个军士!” 赵廷义的亲随,也是平南侯府的家将赵成慌忙跑进来禀报。 “成叔,你说李行驭杀人了?”赵连娍闻言大惊。 她起来的时候,李行驭不是还好好睡在床上吗?这才多大会儿,就闯出这样的祸端? 好端端,又发什么疯? 她虽然没带过兵,没打过仗,但从小生在平南侯府,也懂一些战场之事,要是李行驭是无缘无故的杀人,不惩戒李行驭,可是会动摇军心的。 “是。”赵成满面愁苦的点头。 “慢点说,是因为什么事情?”赵廷义到底是大将军,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依旧冷静。 “属下也不知。”赵成道:“属下守在门口,是有人来报,属下便进来了。” “去看看。”赵廷义当先往外走。 赵连娍和两个哥哥也一起跟了上去。 还未曾走到李行驭面前,就看到一众人远远的围成一圈,看着李行驭议论纷纷,见赵廷义一行人来了,顿时都住口了。 李行驭手持长剑,站在圈中央,面前躺着两具尸体,地上的荒草被鲜血染红了。 赵廷义看着这情形,皱起眉头一时没有开口。 “夫君……”赵连娍唤了一声,但见李行驭双眸猩红地看过来,登时不敢再说。 李行驭这模样好像要吞了她一般,她害怕了。同时心念急转,想着自己哪里得罪李行驭了,这几日李行驭和她不是好好的吗?她没有得罪过李行驭,李行驭也没怎么发疯,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小妹。”三哥赵玉横看出她的害怕,一把将她拽到身后,瞪着李行驭,口中道:“大伯父,他杀的好像是宁王殿下的人。” 赵廷义和赵玉樟不由看过去。 赵连娍闻言,心中一动,朱曜仪的人?杀得好! 能跟随在朱曜仪身边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每一个手里都有不少人命,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些人死一个父兄的危险就少一分。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李行驭算是做好事了。 “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朱曜仪得了消息,整理着衣裳匆忙赶来。 “宁王殿下。” 赵廷义几人对他行礼,没有人开口解释,又都看向李行驭。 朱曜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他手底下的:“镇国公,这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你怎能杀人?大战在即,你这样做让军士们心中如何想?” 十三站在离李行驭不远的地方,见李行驭不开口,便高声道:“宁王殿下,我家主子可不是无缘无故杀人。 这两人在这里大放厥词,胡言乱语,我家主子怕军心动摇才的出手。” “军心岂是这些寻常武夫几句话就能动摇的?”朱曜仪皱眉:“镇国公,你向来得父皇信任,本该为国尽忠。 此番与南元之战,事关国运,你却做下如此无礼之事,如何对得起父皇对你的信任?” 李行驭从赵连娍身上移开目光,似乎是才看到朱曜仪:“宁王殿下。” 他缓步朝朱曜仪走过去。 朱曜仪挺直脊背,拿出皇子的威严来,却仍然被他的气势压了一头。 “那二人对着一众兵士说,南元的‘象阵’锐不可当,让他们上阵遇上‘象阵’便先脱逃。”李行驭偏头审视着朱曜仪:“宁王殿下以为,在两军即将交战之前,在军营中说出这样的话,该当如何处置?” 朱曜仪沉吟着看了看左右。 “殿下。”一个军士见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下行礼:“那二人不过与我等说笑几句,只不过是闲来的家常,并没有动摇军心的意思,镇国公二话不说便杀了人,若不惩戒,我等不服。” 朱曜仪等的就是这人出来,闻言转而望向赵廷义:“大将军,镇国公此举……” 他话才说了一半,赵连娍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走到李行驭身旁,抬手夺过李行驭手中的剑,指着那跪在地上的军士,冷冷质问他:“你不服?莫非你是那二人的同伙?” 她认出来了,这个人,也是朱曜仪的心腹! 上辈子,她曾听说过,父亲和兄长带着对平南侯府忠心耿耿的十万大军,进攻南元。谁知将士们遇到象阵竟不战而退,被南元军追杀屠戮,父亲和兄长们带着手底下的人且战且退,派了十几次人,去请朱曜仪派援兵过来。 最后,等来的不是援兵,而是朱曜仪的埋伏,为了杀她父兄,朱曜仪勾结了南元的元帅,前后夹击,她的父亲、大哥、三哥都死在了乱箭和滚石之下。 上辈子,这就是平南侯府灾祸临头的开始。 朱曜仪回到帝京,说她父兄临阵脱逃,被敌军诛杀,是他力挽狂澜,护住了南疆。 想到这些,再看看眼前的情形,赵连娍忍不住,上辈子那些遇到象阵不战而逃的兵士,就是受了朱曜仪这些人的恐吓和挑唆。 这辈子,她要将这一切掐死在萌芽之中。 李行驭的剑尖还沾着血,她举着剑,指着那人心脏处,手微微颤抖着。 李行驭侧眸看她,小妇人褪去了在他跟前的胆怯娇软,也不是在酒坊里忙碌时精明能干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恨意,不死不休的恨意。 赵廷义父子三人都露出差诧异,赵连娍从前从未有过如此过激的行径,哪怕是从外面被找回来,被人阴阳怪气的嘲讽,赵连娍从未如此强势过。 “阿娍,你做什么?”朱曜仪露出不忍之色:“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是不是他逼你的?你现在放下……” “你闭嘴!”赵连娍扭头呵斥他。 朱曜仪不由住了口,心底难掩惊诧,赵连娍从前虽然也不是很好拿捏,但却没有像这样强势过,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她有了这样的转变? 他总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我问你,你是不是他们的同伙?”赵连娍将剑往前送了送,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朱曜仪的心腹,必须死! “我在军中,与他们同袍,怎么不是一伙?”那人抬起头来,目露轻蔑:“不过是说几句象阵的厉害而已,象阵本来就厉害,他们让我们注意保命,何错之有? 镇国公夫人从前在家中,秉性尚可,如今嫁给了镇国公,就要学他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吗?” 他看赵连娍害怕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敢杀人,这才敢如此,正好再说一说象阵的可怕,完成宁王殿下给他的任务。 说到后来,他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你这是危言耸听,动摇军心!”赵连娍手往前一送,长剑的剑尖没入了那人胸口,她眼圈红了,也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她手下难以使出力气。 “镇国公夫人杀吧,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总有人能在战场上看到象阵,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人挺起胸膛,反而得意起来,他已经料定赵连娍不敢杀他。 “你该死!”赵连娍双眸通红,手下使力,剑却刺不进去,她到底是女儿家,力气有限。 她正要拔出剑重新去刺时,一只大手忽然握上了她的手背。 第272章 她给他就是了 “娍儿,不可!” 父亲的呵斥就在耳边,赵连娍却好像没有听见。 她只看到那只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牢牢将她的手包在手心,带着她用力往前一刺。 眼前,方才还一脸嚣张得意的人被刺了个对穿,瞪大眼睛僵在那里,死不瞑目。 赵连娍惊愕,侧眸看李行驭,方才李行驭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吃了她,现在怎么又帮她? 李行驭不理会她,随意抽回了自己的剑,在那尸体上擦了擦剑尖上的血,若无其事的将剑归了鞘。 “大将军。”朱曜仪冷了脸:“镇国公夫妇是您的女儿女婿,在军中做出这样的事,大将军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今日便修书让人送回帝京,向父皇禀报。 大将军就等着回去向父皇交代吧。” “宁王殿下是觉得,这三人所为,不是动摇军心吗?”赵连娍看向朱曜仪。 “自然不是。”朱曜仪否定道:“象阵本就厉害,他们这样说,最多也就算是好意提醒。” “据我所知,这三人都是宁王殿下您的人。”赵连娍回头看了看最先死的那两具尸体:“根据他们的身份,再看看宁王殿下您的反应,我怀疑宁王殿下您里通敌国,特意派人在军中散步谣言,制造恐慌。 父亲,你修书一封,写下这里的事,让人加急给陛下送去吧。” “你休要血口喷人。”朱曜仪心慌了一下,强自冷静下来反驳道:“他们所说的危险,是确实存在的,南元的象阵本就厉害,我们的马看到象阵,便会吓得瘫软,这都是事实,跟他们是不是我的人有什么关系?” 赵连娍怎么会知道第三个人也是他的人?这人是他暗中安插在军中的,平日他并未明里与这人见面或者联络过,照理说除了心腹之人,不会有人知道。 还有说他通敌之事,赵连娍是真知道,还是胡乱猜测的? 他身边是不是有奸细? “象阵厉害,也不是不可破。”赵连娍冷笑,都这个时候了,朱曜仪还不忘了恐吓众人,她抬起下巴道:“南元军骑象,我们可以将套马索改良一下,照样可以套象。 马儿害怕大象,两军对战时,我们可以蒙上马儿的眼睛。 那些庞然大物只是畜牲罢了,并不会分敌我,只要我们将南元军从大象身上弄下来,那些供他们驱使的畜牲自然会变成杀他们的利器。” 她负着手侃侃而谈。 这些法子,她想了很久了,或许不尽善尽美,但此刻用来稳定军心一定有用。 李行驭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这小妇人竟能想出这些刁钻的法子,他之前似乎小瞧她了。 “娍儿说的很好。”赵廷义见状开口,朝着众军道:“今日这三人动摇军心,确实该死。 至于如何对付南元军,本将自有办法,兄弟们吃过早饭,便操练起来吧。 养精蓄锐,一举将南元打过河去,他日凯旋,陛下必不会亏待了众兄弟们!” “是!” 众人在一旁听了赵连娍的话,对于南元的“象阵”不仅不害怕了,反而兴奋起来,个个摩拳擦掌,期待着杀敌破阵那一日。 朱曜仪眼看着大势已去,心里又有鬼,遂没有再开口说话。 “娍儿,贤婿。”赵廷义招呼赵连娍和李行驭二人:“一起用早饭去吧?” 李行驭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往后面的林子处走。 赵连娍上前挽住赵廷义的手臂道:“父亲,他不饿,咱们去吃吧。” “长辈喊了,他还不理。”三哥赵玉横嘀嘀咕咕。 “好了,走吧。”赵廷义拦住了他,李行驭虽然性子有点古怪,但看方才他帮娍儿的举动,对娍儿还是不错的。 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娍儿,这孩子也不是动不动就杀人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 赵玉樟与朱曜仪告别,之后,跟了上去。 朱曜仪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赵连娍和李行驭来了,果真坏事,得通知南元那一边,将一切提前,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只怕会夜长梦多。 * 林子里,剑影乱飞,李行驭修长的身形在剑影中利落翻飞,树枝成片成片的往下掉。 十三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头探脑的瞧,生怕那剑光落在自己脑袋上。 半晌,中央的几棵树光秃秃的,枝桠都被削光了,李行驭才算停下来,收了剑。 “主子。”十三十分狗腿的迎上去,递上帕子:“您擦汗。” 李行驭接过帕子,他才又道:“主子出了一身汗,回帐中去沐浴了再用早饭吧?” 李行驭边往外走边问:“她在中帐,和他们都说了什么?” 十三知道,他这是在问赵连娍,忙道:“属下派人去听了,还没回来呢,等主子用完早饭,估计也就回来了。” 李行驭不说话了,径直进帐沐浴去了。 十三站在门口松了口气,他这一关算是熬过去了,但不代表主子这就忘了护袖护腿那回事,这会儿隐忍不发也就是给了赵大将军天大的面子了。他叼着根草叶儿,抬头看了看天,咧嘴一笑,夫人呐,属下帮不了您了,您老就自求多福吧! 李行驭用早饭时,十三得了消息,站在桌边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夫人说,她之所以知道宁王殿下通敌,设计想要害赵大将军他们,都是主子您派人查出来的。”十三将赵连娍对赵廷义父子三人所说的事大致学了一遍之后,补充了一句。 李行驭闻言放下了筷子,脸色愈发阴沉。 十三低下头,这也不怪主子,他要是主子他也不痛快,护袖护腿没他的份儿,顶锅却都是他,这一点也不公平,也难怪主子生气。 李行驭在帐内直坐到午饭后赵连娍回来。 赵连娍将上辈子所发生的事情,都换说成是李行驭的人查到的,再加上朱曜仪所做的事,都是有迹可循的,赵廷义是聪明人,只要稍稍点拨,便明白过来一切。 上辈子的惨状绝对没有机会重演了,她这会儿是一身轻松。她步履轻快,容光焕发他走进了帐中,抬眸便见李行驭冷着眉眼,坐在桌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像很生气。 她身子一下紧绷起来,神色间的欢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娇怯,鸦青长睫扑闪,语气清软:“夫君怎么不午休?” 她回帐中来,是准备睡一会儿的,半日不见,她还以为李行驭不在帐中,早知道就不急着回来了。 李行驭薄薄的眼皮一掀,眼神刀锋一般尖锐,语气冰寒,眉目间满是戾气:“你和你父兄说,你所梦见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派人查出来的?” 赵连娍面对他的质问,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对……对不起……” 她不能说出自己是重生而来的,所以才假借了李行驭的名义,是想让父亲和兄长们更加相信她的话。如果她说是做梦梦见的,父兄不免难以置信。 李行驭眼下这是……不让她以他的名义办事? “对不起?”李行驭站起身,垂眸冷冷审视她:“拿出点诚意来。” 赵连娍回头看了看,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帐里就她和李行驭两人。 她低下头,缓缓解着自己外裳的盘扣,她还能有什么诚意?李行驭想要的,不就是这个“诚意”吗? 她给他就是了。 虽然,她身子还没彻底痊愈,但能保住父兄,这算不得什么。 第273章 夫妇一体 “你做什么?”李行驭脸色铁青。 赵连娍指尖顿住,低着头声音微颤:“已经两个月有余了,我这几日身上也不怎么难受了……” 李行驭双眸泛红,冷声嘲讽:“赵连娍,你觉得我稀罕你这样的残花败柳?” 赵连娍泛着粉的脸瞬间血色褪尽,脸颊苍白,她抬头看李行驭,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但也不过转瞬,她脸上便恢复了平静温顺。 她听惯了冷嘲热讽,李行驭伤不了她的。她放下手,轻声询问:“那夫君想要什么?” 李行驭没有说话。 赵连娍又抬头看他,只见他眉眼阴翳,双眸猩红,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她有点疑惑,李行驭之前明明一直很想要的,是她方才的举止有什么不妥,激怒了李行驭吗? 李行驭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起剑怒气冲冲的去了。 “莫名其妙。”赵连娍嘀咕了一句,转身招呼:“云蓉。” 她要睡午觉,大战在即,即使父亲和兄长们事先安排好了,但真的到了两军对垒之时,也常常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她要养足了精神,和父亲、兄长们一起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夫人。”云蓉进了门,又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奴婢看着,国公爷怎么好像生气了?” “不用管他。”赵连娍摊手:“过来伺候,我要睡一会儿。” 这一次,只要拿住朱曜仪的错处,一举解决了朱曜仪,她就可以离开李行驭了。 眼下,父亲和兄长都已经有了准备,不会出什么大错,她只要稳住李行驭就行了,也没什么心神去哄他。 云蓉见她态度坚决,也不敢再劝,答应了一声上前伺候。 李行驭一路出了营地,回头就只看到十三远远的跟着,赵连娍根本没有追上来。 他心情更坏了,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主子。” 半晌,十三估摸着他气该消了不少,这才敢上前说话。 李行驭瞥了他一眼,不曾理会他。 “属下接了信,十四他们要到了。”十三道:“主子是让他带人过来,还是有别的安排?” 李行驭顿了片刻道:“让他寻个隐蔽之所,先驻扎下来。” “是。”十三见他消了气,才问:“主子,您说夫人所说的‘梦中之事’,是真的吗? 宁王当真通敌卖国了?” “赵连娍之前提过这件事。”李行驭眉头微微皱着:“查探出来的蛛丝马迹拼凑起来,朱曜仪确实心怀不轨。” “属下知道宁王有野心。”十三道:“但宁王也太离谱了吧,勾结南元,就算现在得了兵权,难道不怕南元后面翻脸,将他的事给捅出来?” “他既然敢做,自然有完全的准备。”李行驭靠在大树上,透过茂密的树叶,看着斑驳的天空:“让人盯着他,找出他和南元勾结的证据。” 十三正要答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李行驭自然也听到了。 两人齐齐看过去,就见步履匆匆走来的人是十一。 “主子。”十一行礼:“宁王去帐中寻夫人了。” “什么?”十三变了脸色:“你为什么不留来阻止他?” 这还得了? 别说宁王一直心术不正了,就从前和夫人定过亲这一件事,都够主子生气的。 “我不是要来禀报主子吗?”十一转头看他。 “主子,走吧。”十三担忧道:“宁王心思不纯,夫人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李行驭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关心她。” 十三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我还不是替您老人家着想……” “你说什么?”李行驭拧着眉头看他。 “没什么。”十三摆摆手:“属下听主子安排。” “过去看看,先不要惊动他们。”李行驭起身,握着剑当先而行。 十三和十一连忙跟了上去。 * 帐内。 赵连娍靠在枕头上,阖上了眼睛,昨夜疲乏,几乎是沾着床就睡了,这会儿才察觉到这床板硬的很,睡着很不舒服。 外面又是天光大亮,这床幔也不遮光,她入睡有点困难。 “夫人。” 就在她好不容易酝酿出了一丝睡意时,云蓉忽然在门口唤她。 “什么事?”赵连娍蹙眉,忍住了心里的烦躁。 “宁王殿下来了。”云蓉回道:“说要见您。” “我要睡一会儿。”赵连娍一听是朱曜仪,顿时不耐:“帮我请他先回去吧。” “阿娍。” 这一回,是朱曜仪说话了。 赵连娍皱着脸,不理会他。 “我找你是有要紧的事,事关你父亲的。”朱曜仪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赵连娍闻言睁开了眼睛,事关父亲? “阿娍,我说完了就走,不会耽误你午休的。”朱曜仪很有耐心,缓声劝着。 “你等一下,我起来。”赵连娍回了一句,又吩咐:“云蓉,让云燕进来。” 她倒要看看朱曜仪想耍什么花招。 这是在军营之中,大军驻扎,朱曜仪绝不敢在这里对她下手。 再加上云燕,应该足够她自保了。 穿戴妥当之后,她犹豫了一下,到枕头下将李行驭的那把匕首摸了出来,藏在袖中,口中吩咐云燕:“你就留在这里,站在我身后,他若有异动,不要客气。” 云燕自然应了。 “阿娍。”朱曜仪进了帐,便深深看着赵连娍,情根深种的模样。 赵连娍生的明艳倾城,莹白的小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睡眼惺忪的模样更惹的人心痒。他从来都是知道赵连娍容貌极盛的,但每一次,还是忍不住多看。 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赵连娍要是知道自爱,那该多好?若是那样,他一定会让赵连娍做他的王妃,将来让她做一国之母! 可惜现在赵连娍太脏了,她不配了。 “宁王殿下。”赵连娍疏离地往后退了一步,垂眸对他福了福:“我嫁进镇国公府已经许久了,宁王殿下还这么称呼我,不妥。” “你要我怎么称呼你?”朱曜仪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朝她伸出手去。 “宁王殿下可以称呼我为‘镇国公夫人’。”赵连娍一脸正色的看着他。 “你要我这样称呼你。”朱曜仪露出心痛的神情:“那不是用刀在我心上扎吗?” 赵连娍笑了一声:“据我所知,宁王殿下后院的人可不少,您是对每一个女人,都这么深情吗?” “阿娍,我……”朱曜仪又往前一步,想要解释。 “停!”赵连娍制止住他:“宁王殿下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朱曜仪盯着她看了片刻:“我是来告诉你,你父亲的事……” “我父亲怎么了?”赵连娍偏头看着他。 朱曜仪左右看了看。 赵连娍含笑道:“宁王殿下别看了,云燕不是外人,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 “据我所知,她是李行驭的人吧?”朱曜仪看了一眼云燕。 赵连娍笑了一声:“宁王殿下说笑了,我与夫君夫妇一体,夫君的人就是我的人。” 帐外角落处,十三听到这句话,不由偷偷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第274章 尔等敢伤她! 李行驭面上神色不显,沉翳翳眉目却舒展开了。 十三忍不住偷偷笑了笑,主子这会一定是悄悄的心花怒放了。 “既然你们夫妇如此恩爱,那我就直说了。”朱曜仪压低声音道:“你父亲悄悄养了一个女子,就在这营帐后头那座山上,如今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赵连娍闻言笑起来。 “你笑什么?”朱曜仪不解:“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赵连娍睨着他:“我父亲母亲向来恩爱。 我父亲后院的妾室,都是我母亲一手纳进门来的,我就是妾室生的,我母亲对妾室从无嫉妒之心。 倘若宁王殿下说的是真的,我父亲为人光明磊落,必然早就派人将那女子送回帝京去了,又何必留在边关,担惊受怕吃尽苦头?” 朱曜仪是走投无路?竟然给她父亲泼这样的脏水,简直可笑,她一个字也不信。 “不错,倘若那女子是寻常人,你父亲确实会这么做。”朱曜仪叹了口气:“可那女子,是南元人。” “那更不可能。”赵连娍对他的话半分不信。 “可不可能的,你跟我去看一眼就知道了。”朱曜仪指了指外头:“如果是南元一般的女子也就罢了,我就能随手解决了,偏偏那女子是南元王的女儿,也算是公主之身。” “既是公主之身,宁王殿下杀了她,不就立了大功吗?”赵连娍笑起来,偏头看着他:“宁王殿下不动手,是有什么顾虑吗? 该不会那女子怀的是您的孩子,您故意栽赃在我父亲身上?” 公主不公主的,这件事她上辈子没有听说过。不过,南元人不看重女儿家,送个公主给朱曜仪表表诚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阿娍别胡说。”朱曜仪一脸严肃:“我都是为了赵大将军好,还好只是我发现了,若是叫旁人发现,这要紧的关头,赵大将军还如何领兵?” “那就劳烦宁王殿下去将那女子接来。”赵连娍与他对视,分毫不怯:“我会让人将父亲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 “胡闹。”朱曜仪一脸不赞同:“你把事情闹得这样大,赵大将军颜面何存?” “如果他真和南元公主做下这样的事,还要给他留什么颜面?”赵连娍反问。 “是,赵大将军的颜面不重要。”朱曜仪一本正经道:“可接下来的大战事关国运,没有赵大将军,该怎么打?” “我夫君不是来了吗?”赵连娍漆黑的瑞凤眸扑闪:“宁王殿下难道不知我夫君的名头?他是大夏赫赫有名的‘战神’。” 十三听到这里,又去看李行驭的脸色,不料却被李行驭看了个正着,还剜了他一眼。 他忙低下头,忍住笑意,夫人不过无意间的几句话,主子的怒意就已经涣若冰消了,喜怒全系在夫人身上,主子以后可怎么好? “打仗之时,最忌讳临阵换将,倘若……”朱曜仪还要辩驳。 “宁王殿下。”赵连娍没什么耐心的打断他的话:“就这么定了,你要带人来,就带过来。 你若是不带,我便睡了。”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 她看出来了,朱曜仪话里话外的,虽然是在给父亲泼脏水,但其实朱曜仪一直是想让她跟随他去后山。 去后山能干什么?不是杀她、羞辱她,就是绑架她,总之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就是了。 她又不是傻的,朱曜仪哪来的信心,三言两语就能把她骗过去?大概是黔驴技穷了? 朱曜仪忽然咳嗽起来。 赵连娍静静的看着他,朱曜仪在她面前,做什么她都觉得可疑。 但朱曜仪像是得了什么病,越咳嗽越厉害,脸都咳的通红,呼吸困难,脸色难看的像是要死了一般。 赵连娍蹙眉:“宁王殿下,您没事吧?要不要我让人去请军医?” 朱曜仪摆摆手,指了指桌上:“咳咳咳……水……” 赵连娍哪里愿意给他倒水?可看他咳的这样剧烈,可别死在她这帐里了。 她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水,也就离云燕远了些。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门口,两道身影猛地窜了进来,手中扬起白色的粉末,直奔云燕面门。 赵连娍才来得及抬头去看,一旁“上气不接下气的”朱曜仪忽然凑过来,自身后一把勒住她脖颈:“别动。” 赵连娍僵住身子,眼睁睁眼看着云燕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腰间的剑才拔出来一半。 好厉害的迷药!看样子,朱曜仪是有备而来,不管她答不答应,都要逼她就范。 “听我的话,乖乖跟我往外走。”朱曜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用袖子遮掩着:“若敢喊叫,立刻便杀了你。” 赵连娍和李行驭才来,就坏了他一桩大事,还杀了他三个心腹。他定下的计策是一环扣一环的,眼下不能动摇军心了,计策便进行不下去了。 赵廷义所带出来的兵,战斗力是很强的,南元的人很南击败赵廷义,那他在后方还包抄个什么? 而且从赵连娍来了之后,赵廷义对他的态度虽然没有改变,但他之前辛辛苦苦安插的人手,现在几乎全被拔出来了。 虽然他还有后手,但这些已经足够让他很不安了。他不知道赵廷义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他必须要想办法自保。 赵廷义对赵连娍这个女儿,一直视如命根。赵连娍未婚先育,换成别人的父亲,只怕早就乱棍打死了,哪里会像赵廷义一样,还将人连孩子一起接了回来,养在家中? 只要他绑到赵连娍,赵廷义就不会对他如何,接下来事情的转机就多了。 “殿下,您要做什么……”赵连娍红了眼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浑身瑟瑟发抖,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随着他的步伐,缓缓往外走。 暗地里,她手却悄悄伸进了袖子中,握住了那把小匕首的柄。 朱曜仪冷笑了一声,还以为赵连娍有多大的本事呢,方才还伶牙俐齿的,这会儿还没对她怎么样呢,就吓得几乎哭出来了。 早知道,当初就该用这个法子威胁她成亲,也不至于让她被李行驭抢走。 “夫君!” 赵连娍看向门口,忽然高喊了一声。 朱曜仪吃了一惊,下意识转头也朝门口看过去。 就是现在! 赵连娍飞快地抽出匕首,侧过身子,反手干脆利落的朝自己身后扎去。 她用了全部的力气,没有丝毫声响,手底下十分顺利,那匕首流畅的扎进了朱曜仪的右腰间——李行驭的武器,都是神兵利器。 钻心的疼痛忽然袭来,朱曜仪大吼了一声,本能的去捂伤口。 “殿下!” 朱曜仪那两个手下大惊,齐齐喊出声。 赵连娍趁机挣脱了朱曜仪的禁锢,正要往外跑,那两个手下手里的利器已经迎面而来。 “伤了我们殿下,你哪里逃!” 这两人是朱曜仪的亲信,身手自然是一流的。 赵连娍本就很难逃脱,再加上下意识退了一步正好踩在瘫坐在地的朱曜仪腿上,她腿一软,控制不住的摔坐了下去。 朱曜仪发出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 那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对着赵连娍出招。 “留活口!” 朱曜仪尚有一丝理智在,高喊了一声,赵连娍对他而言还有用处,现在不能死。 “是。” 那两人自然明白,“留活口”就是留一口气,只要保证人活着,随便怎么折磨都行,所以他们手里的武器仍然没有停,只不过对着的不是赵连娍的致命要害,旨在折磨赵连娍。 “尔等敢伤她!”李行驭人未到声先至,长剑飞掷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对着其中一人胸膛而去,他双眸赤红,杀意滔天:“给我死!” 第275章 他废了 那人为了躲避他飞射出来的剑,侧身躲过。 与此同时,十三和十一已经上前与另一个人战在一处。 李行驭飞身上前,一把捉住剑柄,另一只手扯开赵连娍,转身朝堪堪躲开他方才一击之人杀去。 盛怒之下,他出了全力,不顾一切,那人岂是他的对手?不过两三招,便被他削了半边脑袋,倒在地上。 而李行驭,肩上也受了伤,但他却浑然不觉。他杀红了眼,握着滴血的剑,转而朝半躺在地上的朱曜仪胸口刺去。 朱曜仪疼的半死,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那尖锐的剑尖在眼前迅速放大,他瞳孔猛缩,想起身躲开却无能为力。 “主子,不可!” 十三和十一才解决了另一个人,眼看此情景,不由大喊。 “别杀他!” 赵连娍也反应过来,扑上去抱住李行驭的手臂。 李行驭行动受阻,垂眸望她,眸底杀意翻腾:“你竟护着他?” “不是,不是。”赵连娍摇头:“夫君,你冷静一点,我和你一样不想饶了他。 但他是宁王。” 李行驭抬眸,脸颊处沾着点点鲜血,盯着朱曜仪,凶狠且嗜血,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夫君。” 赵连娍生怕他突然发难,用力抱着他手臂。 如果任由李行驭杀了朱曜仪,那不只是镇国公府,平南侯府也会受到牵连。 朱曜仪毕竟是皇子,她要朱曜仪死,但必须是死在嘉元帝手里,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替嘉元帝杀了朱曜仪。 否则,帝王一怒,她哪怕再是重生而来的,也护不住自己和镇国公府。 她捅朱曜仪一刀,是情急之下为了自保,情有可原。李行驭要是再捅一刀,那就是故意杀害皇子,嘉元帝再怎么心胸开阔,只怕也不会轻饶了李行驭。 感受到手臂上紧缚的力量,李行驭收回目光,垂眸看眼前的人。 赵连娍半倚着他,两手紧紧将他手臂抱在胸前,她圆睁着眸子,紧张的神情像极了生怕怀里心爱的玩具被抢走的猫。 李行驭心莫名软了一下,周身戾气尽散,抬手触上赵连娍的脖颈。 十三和十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松了口气,也都觉得惊奇——夫人竟然能够在这样的情形下拦住主子。 他们都跟着李行驭很多年了,知道李行驭一旦杀红了眼,是谁也拦不住的。李行驭带兵之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有这方面缘故。 一个不顾一切身先士卒的将军,自然是极能鼓舞士气的。从来没有人能在李行驭杀红眼时,迫使他停下手里的剑。 “嘶——” 赵连娍倒吸了一口凉气,松开李行驭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她此时才察觉,脖颈处痛得厉害。 约莫是朱曜仪吃痛时,无意中割破了她的脖颈,当时太紧张了,她竟然没有察觉。 “叫大夫。”李行驭一把将剑归了鞘。 十一还未出门,赵廷义和赵玉樟便走了进来。 “娍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赵廷义看到地上的死尸,顿时觉得不好,忙快步上前。 赵玉樟没有说话,却从李行驭手中一把拉过赵连娍,护在自己身后。 他扫了一眼李行驭,面上虽然不显,内心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 李行驭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捉赵连娍手腕,他并不打算让着赵玉樟。 赵玉樟便要拔剑。 “大少爷,您弄错了。”十三忙上去打圆场:“我们主子和夫人是夫妇,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伤害夫人? 是宁王殿下要杀夫人。” 他说着,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朱曜仪。 “大将军……请,请大夫……”朱曜仪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一手捂着裆部,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下身锥心刺骨的痛,不知道赵连娍猛地坐下来,他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伤,痛的难以承受。 直至看见赵廷义进来,他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赵廷义做事自来循规蹈矩,绝不可能让李行驭杀了他。 “去请大夫。”赵廷义吩咐一句,俯身去扶朱曜仪:“宁王殿下怎么弄成了这样?” “他想绑架我们夫人……”十三在一旁开口。 “不,我没有。”朱曜仪忍痛辩驳。 “是啊,宁王殿下没有对我图谋不轨,这两个人也不是宁王殿下的人。”赵连娍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语带嘲讽。都已经这种情形了,她又没被灭口,朱曜仪还敢抵赖? “他们当然不是我的人。”朱曜仪顺着她的话:“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赵连娍几乎被他气笑了,抬起头指着自己脖颈上的伤:“宁王殿下该不是要说,不是你用匕首抵着我,这伤不是你割的吧? 那我可要说,你腹部那一匕首,也不是我捅的。” “是我不好,但我只是想让你出去,陪我说说话,没想到你这么不情愿。这么久了,我对你的心意,你是最清楚的。”朱曜仪看着她,眼底泛起泪光:“那两人忽然冲进来动手,我也没有预料到,你受到惊吓刺了我一下,我并不怪你。”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宁王殿下了?”赵连娍真忍不住笑了一声。 朱曜仪这个该死的东西,不仅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也是一流的,明明是他想绑架她,三言两语他竟然将自己说成了受害者。 “不必。”朱曜仪摇摇头,心伤地看着她:“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赵连娍叫他说得心中作呕,一边想害她,一边装深情,朱曜仪可真是有本事。 “大将军,军医来了。” 有人在门口禀报。 军医背着药箱,走了进来,正要行礼。 赵廷义拉住他:“不必多礼,快给宁王殿下看看。” 他之前,对朱曜仪印象就不好,眼下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加上他查明了朱曜仪在军中种种所为,他对朱曜仪已经警惕至极,当然不是真的关心朱曜仪的身子。 他和赵连娍一样,都是顾忌着朱曜仪的身份,怕朱曜仪死在军营中,他没法和嘉元帝交代。 那军医一见朱曜仪伤的鲜血淋漓的,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 赵廷义这才得了机会,拉过赵连娍,走到一边小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朱曜仪大概察觉到什么了。”赵连娍将大致的情形说了:“他骗我说您在后山养了南疆的公主,已经有身孕了,叫我跟他去看。 我没有上当,他就准备绑架我,被我反刺了一匕首。” “你伤也不要紧?”赵廷义看向她脖颈处那条鲜红的血线。 “没什么事,只有一点疼。”赵连娍抬手抹了一下:“伤口不深。” 赵廷义放了心,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叮嘱道:“他这会儿不追究你伤他,是为了自保,他日回了帝京,终究是要抖落出来的。 你先不必和他分辨,待这一仗打完再说。” “父亲不必担忧。”赵连娍并不惧怕:“只要揪出他里通敌国的证据,他就是死在这里又如何? 眼下,他受伤了,行动不便,父亲可以拿掉他在军中的官职和监军之职,让他好生休养了,再多安排一些人‘伺候’他。”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机会,多安插人手,总能捉到朱曜仪的把柄。 赵廷义点点头。 “我身子如何?”此时,朱曜仪问了一句。 那军医没有说话,而是直起身子,有些为难的看向赵廷义,一时不敢说出真相:“大将军,宁王殿下他……” 他……他废了! 第276章 变太监 “我怎么了!”朱曜仪见此情形,大为焦急。 赵连娍方才那一跌,压到了他的要害,那种剧痛到现在还在持续着,这军医又是这样的神情,他心中惶恐,只怕没有什么好消息。 军医回头,勉强笑道:“宁王殿下,不必担心,这伤口虽然有些深,但没有伤到脏气,不会危及您的性命……” 但下身那一处,被利器割了之后,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了,一片血肉模糊,他虽然只是大致看了看,但也能判定他下半辈子算是废了。 “先给宁王殿下止血。”赵廷义抬了抬手。 那军医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准备动手。 “说!”朱曜仪一把抓住军医的手腕怒斥:“快点说,我身子到底什么情形?” “这……这……”那军医又回头看赵廷义。 赵廷义沉吟着道:“这是宁王殿下自己的身子,他既然想知道,你不妨直说吧。” 朱曜仪想知道,他也遮掩不住,何况朱曜仪也不是他什么人,是朱曜仪先图谋不轨在先,出了事朱曜仪也只能自己担着。 那军医听他如此吩咐,也不再犹豫,面色有些沉痛地道:“宁王殿下,你睾丸遭了重创,只有一点粘连了……” 他说了一半,看到朱曜仪难看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帐中彻底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赵连娍怔了一下才明白军医所说的意思。她想起来,她摔倒的时候,手里的匕首好像是扎到了什么,然后她重重摔坐了下去,当时情形太危急了,她并没有留意到。 听太医的意思,那不就是给朱曜仪去势了吗?男人去了势,就是宫里的太监啊! 朱曜仪变公公了? 难怪她摔下去时,朱曜仪叫的那么惨烈,据说男人那里被击中是极为疼痛的,何况是先刺中再压一下? 想到这里,她几乎忍不住笑出来,让朱曜仪变成太监,这不比让他死了更让他难过吗? 而且,朱曜仪虽然有不少妾室,但挑挑拣拣到现在,总想娶个能到帮他的王妃,可惜不能如意,到现在还没有娶正妻,也没个子嗣。 所以,朱曜仪这是绝后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眼下这样,看着朱曜仪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从重生之后,她没有一日不想着报复上辈子欺辱她和平南侯府的那些人,朱曜仪是她最重要的仇人之一,真是快哉! “这……”赵廷义上前:“不能医治了吗?” “如果只是压一下,下官或许可以试试清除血肿和异物。”军医拉着赵廷义上前,给他查看:“大将军您看,只有这一点点粘连了,除了切除,没有别的办法。” 朱曜仪脸色煞白,对着军医张了张嘴,最终承受不住巨大的疼痛和这样的打击,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殿下,殿下!” 朱曜仪的随从文平这个时候才得了消息,跑来看到朱曜仪浑身血迹昏死过去的惨状,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也昏死过去。 这可如何是好! “先别碰你家殿下。”赵廷义示意人拉住他:“让军医先处理一下他的伤口。” 文平不敢再动,看到朱曜仪的伤,他目瞪口呆,接着脸色更苍白了。 殿下这……以后可怎么好? 先不说男人的自尊,成了太监那绝对就跟皇位无缘了,殿下怎么能接受? 那军医既紧张又害怕,忙活了半晌,才将手洗净,叮嘱文平道:“后续就是吃汤药了,要注意保持伤口的清洁,每日要查看有没有红肿溃疡,再和我说,我会对症下药,应当能保殿下性命无忧。” “是。”文平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先答应。 “先找几个人来,将宁王殿下抬回去。”赵廷义吩咐手下。 赵成叫了几个人过来,抬起昏迷的朱曜仪,文平赶忙跟了上去。 那军医正收拾自己的药箱,李行驭俯身从里头拿出一卷纱布来,撕下一块沾了水,给赵连娍擦拭脖颈上的伤。 “我来吧。”那军医这才想起来,赵连娍也受伤了。 “不必。”赵廷义左右看了看:“赵成,带人将这里收拾一下,你们都退出去守着。” 赵连娍这伤不重,他和赵玉樟,或者李行驭,随身都带着金创粉,用谁的都可以。 “是。” 赵成干活麻利,不过片刻,地上死尸便被处理了,帐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几人退了出去。 赵连娍见李行驭收了手,十分有眼力见儿的给他清洗包扎肩上的伤口,礼尚往来她还是懂的。 李行驭看着她垂眸专心盯着他的伤口,心里窝着的火便散了,面上的戾气不见了,眸色也柔和下来。 赵廷义左右看了看,这帐里除了赵玉樟,就是赵连娍夫妇,没有旁人,这才低声问:“娍儿,你把今日之事再详细说一遍。” 赵连娍将纱布打了个结,收回手,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下面那一匕首,我也没发现,是摔倒时的无意之举。” 她跟父亲学的只有强身健体的功夫,连三脚猫都比不上,就算朱曜仪真站在那里让她扎,她都不一定能扎上。 今儿个这桩事,只是说是老天有眼,朱曜仪遭了报应。 “这样的重创,他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赵廷义皱眉。 “父亲。”上完药,赵连娍抚了抚伤口:“他如今这算是重伤,就算一直昏睡不醒,也正常吧?” 赵廷义闻言愣住了,抬头看她。 赵连娍话里的意思他懂,这是让他下药,不让朱曜仪醒来。 只要朱曜仪一直在昏睡中,许多棘手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也能更顺利的拿到朱曜仪里通敌国的证据。 但他带兵多年,凭的就是光明磊落,对所有将士一视同仁,让众人交口称赞的人品,如果趁着这个机会,暗中算计朱曜仪,他总觉得不太好…… “父亲,您别犹豫了。”赵连娍劝道:“您想想,倘若不是武德司的人查出宁王的谋划,您、大哥、三哥,还有这军营中一半的将士,甚至是我和夫君,都会被宁王算计致死,您现在只是为了自保和查明真相,又不是动手暗害他,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赵廷义看着她,眼底有着欣慰与感慨,最终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分派人手过去。” 他的女儿长大了。赵连娍今日的勇敢,是他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想起当初她软软的挽着他手臂撒娇,真是判若两人啊! “慢着。” 半晌没有说话的李行驭忽然开口。 赵连娍心一紧,眉心跳了两下,这厮又要做什么? 第277章 谢谢夫君 “我派几个人去吧。”李行驭扫了赵连娍一眼,徐徐开口。 赵连娍怔了一下,眸子亮了,李行驭让武德司的人去看着朱曜仪,是要帮她忙的意思? 那敢情好。 赵廷义和赵玉樟不太明白李行驭的意思,一时也没有开口。 “朱曜仪受伤的事情,暂时不宜传出去,在他身旁伺候的人,要守口如瓶。”李行驭继续道:“朱曜仪已经布好了局,我们要做的是将计就计。 按照朱曜仪的计划兵分两路,一路为前锋,一路为援军。 不同的是,援军就跟随前锋隐藏起来,待南元军来时,一举冲上去,将南元军歼灭。” 他说这些时,神情不似平日阴翳,也没有满身戾气。他眉目肃然,背脊挺直,气冲云霄。此刻的他,更像一位赤心报国无所畏惧的年轻将军。 赵廷义和赵玉樟对视了一眼,李行驭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但他们对李行驭还有疑虑,不是完全的信任。 “只是带领援军之人,岳丈大人要好好考虑。”李行驭看向赵廷义:“这个人至关重要。” 赵廷义思量道:“我手下十名副将,皆是靠得住的,从中选出几人,由他们……” “不,父亲。”赵连娍忽然打断他的话:“那些副将里面,有宁王的人。” 朱曜仪虽然昏着,但不代表被他收买的人会不搞事情,李行驭的法子是好法子,但她心里仍然不安,就是源于此处。 赵廷义不由惊讶:“这也是贤婿查出来的?” 李行驭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是。”赵连娍往前一步,心一横拉住了李行驭的手。 “嗯。”李行驭点头:“是我的人查出来的。” “贤婿可否明言,是哪几人?”赵廷义神色肃穆起来。 李行驭眼角余光瞥见赵连娍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他道:“我的人只查出岳丈手底下的副将里面有朱曜仪的人,但具体是谁,并没有定论。” 赵连娍松了口气,李行驭不发疯的时候,真的就蛮好的。 上辈子,她只是个闺宅女子,没能摆脱朱曜仪的控制,对边关之事也不是多么的了解,只是听说过一些。 父亲手底下有叛变的副将军,她是知道的,但具体是谁,确实没有人和她详细说过。 “若是如此,便难防备了。”赵玉樟皱起眉头,面带忧虑:“父亲,不如由我来统领援军吧?” 十几位副将,若派出的人里面有一个是朱曜仪的人,到时候恐怕也会多生枝节的。而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容不得一点错漏。 李行驭既然能将查到的这些事,都告诉了他们,与他们应当是一条心的,他对李行驭,信任稍多了些。 “你一个人,其他至少还要挑五人,你年纪轻压不住他们的。”赵廷义缓缓摇头:“而且,前头也需要你来带着,这样不妥。” “若是岳丈大人信得过我,就由来吧。”李行驭在一旁坐下,闲适的开口。 赵连娍看出自家父兄的疑虑,在父兄开口拒绝之前率先说话了:“父亲,您让夫君去吧,夫君在大夏素有‘战神’之称,他去绝不会有问题。 而且,夫君此番带了不少人来,那些叛徒伤不了他的,以夫君的能力,应该很快就可以将人揪出来。” 倒不是她说好听的讨好李行驭,这些都是实情,武德司的那些人能力在这里,只要李行驭一声令下,能将这个十几个副将统统查个底朝天,绝没有什么查不出的东西。 李行驭闻言笑了一声:“娘子过奖了。” “好,那就有劳贤婿了。”赵廷义看了李行驭一眼,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李行驭含笑道:“岳丈大人客气了。” “妹夫,我和父亲再去仔细研究一下这个法子。”赵玉樟笑道:“先告辞了。” 李行驭点点头。 “夫君,你在这里歇一会儿,我送送父亲和大哥。”赵连娍和李行驭说了一声,跟了上去。 李行驭看着她曼妙的背影,往后靠了靠,闭了闭眼睛:“十三。” “主子。”十三麻溜的进了帐篷。 “分几个人去朱曜仪那里伺候,让他一直睡着便可。”李行驭漫不经心的吩咐:“其余的人,分散开来,查一下我岳丈手下的那些副将,看看是哪几个与朱曜仪勾结了。” “是。”十三笑嘻嘻的出去了。 到边关这几日,兄弟们都快闲坏了,这总算是来活了。 * “娍儿。” 出了帐篷往前走了几步,赵廷义停住脚步,回头看自家女儿。 赵玉樟也看着赵连娍。 “父亲。”赵连娍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您和哥哥都别忧虑了,他之前也在边关带过兵打过仗,不管他在帝京如何,至少他对大夏是忠心耿耿的,也不会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而且,他对我也上心,不会害我的家人的。” 李行驭再怎么恶劣,她从未见他对手下、对将士们的性命不顾。 对她,也不算不上心吧,毕竟她这样特别像“年年”的替身不好找,不然李行驭也不会遣散后院里的那些女子了。 她只要不犯特别大的错,相信李行驭暂时不会舍得舍弃她的。 “父亲,我相信妹妹。”赵玉樟看向赵廷义。 赵廷义点点头:“好,就依娍儿的意思。 我和你大哥先回去看看布阵图。” “好。” 赵连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热烈盈眶,父亲和大哥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在什么情形下,他们都无条件的相信她。 她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往回走,心里盘算着该如何面对李行驭。 李行驭能这样帮她,是出乎她意料的,毕竟之前没多久,他还发疯怒气冲冲的来着。 唉,也不知道李行驭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进了帐中,便见李行驭懒散的坐在中央的位置,半阖着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夫君。” 赵连娍被他看得不自在。 “过来。”李行驭朝她抬手。 赵连娍缓缓走到他跟前。 李行驭抬起乌浓的眸子,偏头望着她:“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赵连娍卷翘的长睫扑闪了两下,思索了片刻,她低下头恭敬且小心的对着李行驭福了福:“谢谢夫君今日救我,还肯帮助我父亲和兄长。 等回了帝京,我会将酒坊所有的盈利都拿出来给夫君,以表谢意……” 光说“谢谢”,李行驭铁定要说她没有诚意。她如今身子未痊愈,李行驭也不乐意碰她,那拿出银子来,这应该谢的足够诚挚了吧? 她说着话,眼看着李行驭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遂住了口不敢再说。 第278章 从前怎么欺负她,也没见她这么哭过 “赵连娍。”李行驭咬牙:“我看起来像是缺你那点银子的人么?” 赵连娍浓密说眼睫颤了颤,嗓音清软:“我知道夫君不缺银子,但这是我的诚意……” 她战战兢兢的,悄悄打量李行驭的神色,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 李行驭拉过她的手,抬头看她,唇角含笑:“娘子不妨换个诚意?” 赵连娍看他脸色和缓下来,也松了口气,乖巧地点点头:“夫君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是吗?”李行驭抬起手,指尖勾着她下巴。 赵连娍总觉得他不怀好意,抿着唇转开目光。 “跪下。” 李行驭忽然撤手。 赵连娍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依言朝他缓缓跪了下来。 她没有觉得委屈,也没觉得有什么屈辱,虽然嫁给了李行驭,但她从不觉得自己和李行驭是平等的、一体的。她只是为了报仇,在李行驭面前苟着顺带利用李行驭罢了。 多少次都差点死在李行驭手里了,跪一跪实在算不得什么。 李行驭垂眸,眼神落在她昳丽的小脸上,他偏头欣赏了片刻。 赵连娍垂着眸子,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李行驭抬手,握着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赵连娍鸦青长睫轻颤,只一味的垂着眸子,不敢与他对视。 李行驭的拇指落在她柔嫩的唇瓣上,他眸色一下深了,指腹轻轻摩挲她软腻的樱唇。 赵连娍浑身一僵,李行驭常年握剑,指腹的老茧粗粝,落在唇瓣上痒痒的,又有些微痛,再加上她跪着的姿态,这暗示实在是太明显了。 她明艳的小脸一片酡红,两只小巧的耳垂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一般。 “赵连娍。”李行驭俯身,凑到她耳畔,嗓音低沉暧昧:“身上没养好,嘴没病吧?” 赵连娍羞愤至极,几乎忍不住要给他一巴掌,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将满腔羞恼忍了下去。 李行驭松开了她,靠在椅背上,两条大长腿大大咧咧的敞开着。 赵连娍僵在那里,过了片刻,她伸出颤抖的双手,落在了李行驭的腰带上。 之前,李行驭数次要求她这样做,她都拒绝了,但今日不能。 接下来,李行驭要帮她父亲带兵,要揪出副将里的叛徒,还要和父亲、兄长一起厮杀。父亲和兄长们的吉凶都系在他身上,她不能不答应他。 李行驭的眼神,落在她颤抖的手上,看着那素白的柔荑缓缓解开了他的腰带。 她的手白皙纤细,又绵又软,只是这般看着,便叫他口干舌燥,他落在她手上的眼神,宛如着了火一般。 外袍落下,露出里面牙白的中单,李行驭依旧看着赵连娍的手。 赵连娍忽然停了手:“夫君。” 因为羞愤,她眼里有泪花,声音也带着点点哭腔,跪坐在地上抬起小脸,叫人怜爱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旁的心思。 “你说。”李行驭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喉结上下滚了滚。 “我可以依你……”赵连娍忍住羞恼,直视着他:“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这次要保我父兄无虞。”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李行驭笑了一声,双眸盯着她粉嫩的唇瓣,漆黑的眸底仿佛燃着两簇火苗。 “如果……”赵连娍觉得羞辱极了,她强忍着眼泪,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如果我父兄出了事,我也不会独活的。 到时候,夫君就找不到像我这么合适的替身了。” 既然怎么都要承受这份羞辱,她当然要最大限度的拿到自己想要的,最好是李行驭的保证。 “你在威胁我?”李行驭的眼神冷了下去。 赵连娍垂了眸子:“请夫君答应我。” “继续。”李行驭靠了回去。 “夫君若是不答应我,我情愿夫君直接杀了我。”赵连娍倔强的跪在那里,没有继续手里动作的意思。 成亲之后,她虽然看似处处顺着李行驭,但她有她的坚持。亲人是她的底线,她绝不会退步。 李行驭偏头看了她片刻:“好,我保你父兄无虞,过来吧。” 赵连娍往前挪了挪,手落在他中单上,缓缓往下拉开。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对李行驭也没有感情,一点也不想这样,尽管已经强忍着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滚。 一大颗泪珠落在李行驭随意搁着的手背上,李行驭垂眸看她,满面都是泪痕。从前怎么欺负她,也没见她这样哭过。 “你哭什么?” 他心里一阵烦躁,一下没了欲念,一把推开了赵连娍。 赵连娍毫无防备,被他推的一个后仰,坐在地上,反倒松了口气。 李行驭站起身,皱着眉头颐指气使:“还不来替我整理好衣裳?” 赵连娍不敢怠慢,她不知道李行驭怎么又放过她了,但她怕他反悔。 “眼泪擦掉。”李行驭望着她,嫌弃的皱眉。 赵连娍抬起袖子,擦了眼泪,她抬起手,凑过去两手从他腰侧穿过去,拉过腰带。 李行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方才强压下去的欲念又翻滚起来。 好在赵连娍将腰带拉过来,便松开了他,十指纤纤,细致的替他系着腰带。 “你父亲和大哥穿的护袖护腿,是你做的?” 李行驭装作不知,询问了一句。 赵连娍手里顿了一下,点头软语:“嗯,这里天气热,常穿短袖短裤,可是蚊虫又多,所以做了几副,给他们防蚊虫。” 她不太明白,李行驭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李行驭赌气似的说了一句:“我也要。” 赵连娍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让云蓉给你做,她针线好,不过也比不了帝京的绣娘,你……” “我要你亲手做的。”李行驭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赵连娍怔了一下,答应他:“好,我等会儿就给你做,但是我绣工不好。” 她有点好笑地看了看李行驭,李行驭这神情,这语气,怎么像小孩子争玩具似的?一副护袖护腿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我要两副。”李行驭想起赵玉樟他们都是人手一副,有点不甘的补了一句。 “好。”赵连娍自然应下。 李行驭见她答应的痛快,心里还有气:“还要绣上我的名字。” “嗯。”赵连娍点头:“我记住了,夫君还有别的要求吗?” 她扬起小脸看着他,才哭过的眼睛红红的,看着有几分无辜,唇瓣微微张着,像无声的邀约。 第279章 一直乖乖的 李行驭大掌落到她后脑勺处,猛地将她拉倒跟前,低头吻了上去。 赵连娍浑身僵了僵,反应过来之后,抬起纤细的手臂勾住他脖颈,阖上眸子任由他索取。 方才那个过分的要求,她没有答应李行驭,这会儿只是吻一下而已,她要是再扭扭捏捏的,只怕李行驭会彻底翻脸。 李行驭察觉到她的乖顺,心底的不满消散了去,阖上眸子半晌才舍得放开她。 他闭着眼睛低头抵着她额头,眼尾殷红,这样的赵连娍,像极了他的年年。年年和她情投意合,情动时总是喜欢这样勾着他脖颈。 赵连娍偷偷看了一眼,见他闭着眼睛,乌黑的眼睫根根笔直,眉心微皱着,痛苦又享受的样子。 眼看他睫毛颤动,有睁眼的趋势,她生怕被他察觉,又赶忙闭上了眼睛。 “赵连娍。”李行驭睁开眼,忽然唤她。 “嗯。”赵连娍这才睁开眼,望着他眸光潋滟。 “以后,你就叫‘年年’。”李行驭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缓缓低语。 赵连娍垂了眸子,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李行驭不悦。 “没有。”赵连娍摇摇头,轻声道:“只是,我没有‘年年’那么好,只怕不能叫夫君满意。 到时候夫君见了我,反而生气。” 她声音小小的,低着头,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 “别装出这副可怜的模样来。”李行驭拍了拍她的脸:“你只要一直乖乖的,不惹我生气就是了。” “好。”赵连娍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那,这算是我的小字吗?” “嗯。”李行驭点头。 “主子,饭现在端进来吗?”十三在外头询问。 “进来吧。”李行驭往后退了一步,在桌边坐下。 十三一边放下手里的粥,一边偷偷打量帐里的情形,主子神态平和,夫人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还好还好,总归不是他所担心的剑拔弩张。 “还站着做什么?”李行驭提起筷子,抬眸看赵连娍。 赵连娍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拿起碗筷。 “等开拔的时候,你是跟着我往前去,还是留在后方?”李行驭吃了一口粥,抬头问她。 赵连娍怔了怔:“我不去了,就留在这里吧。” 她一介女子,又没有功夫,跟着去了只能是他们的累赘,还是不要了。 “你能保护好自己?”李行驭停住筷子看她。 “不是有云燕么?”赵连娍不解。李行驭难道要将云燕带走? 李行驭顿了片刻道:“不然你先回帝京去。” 边关兵荒马乱的,赵连娍不在他跟前,他不太放心。 正如赵连娍所言,赵连娍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大概是再也寻不到一个这么像年年的人了。 “我不回去。”赵连娍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绝了。 经历过上辈子的事,她太知道这次战役的重要性了,不确定父兄的安全,她绝不会先回帝京去的。如果不能改变上辈子的结局,她情愿在这里陪着父兄赴死。 李行驭停住筷子,看着她倔强的眉眼,难得退了一步:“那就先回白云镇去。” 白云镇是他们来时所经过的小镇,那原本已经是大夏的边陲小镇,只是如今赵廷义他们打了胜仗,势如破竹,已经连夺了南元两座小镇。 如今,再打下一个小镇,就到南元的瘴河。瘴河顾名思义,河上有瘴气,算是南元的一道天堑,即使如李行驭、赵廷义这样的大夏名将,想打过河去,怕也要殚精竭虑才可。 赵连娍犹豫了一下:“我晚些时候去和父亲商量一下。” 李行驭说的,也不是不可,她退回白云镇去,离这里也不算远,等着父兄的消息就是了。要紧的是她离得远了,安全了,也免得父兄担心。 李行驭颔首,没有再说话。 用过早饭,赵连娍出了帐,打算去中帐和父亲说一声,等父亲他们动身,她也就动身回白云镇去了。 “娍娍。” 边上,忽然有人唤她。 赵连娍惊讶地回头。 除了家人和朱平焕,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这样亲昵的称呼她了。 “你不认识我了?” 眼前的儿郎身材健硕,面庞黝黑,左侧唇角处有着一道疤痕,正满面笑意的看着她。 赵连娍怔了片刻,认出他来:“尤遂初?” “是我。”尤遂初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你和小时候还有几分相似。”赵连娍眉眼含笑,打量着他。 尤遂初的父亲,正是她父亲手下的一名副将,小的时候她和尤遂初便认得。 只是后来尤遂初一直在边关,两个人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见过面了。 “你也是,从小就好看,如今还是那么好看。”尤遂初爽朗的夸赞她。 “我,我去一趟父亲帐中有事,你要一起来么?”赵连娍本想和他叙叙旧,突然想起李行驭还在帐中,这要是叫李行驭看到了还得了? 她立刻改了口,问尤遂初要不要一起去中帐也不过是句客气话,尤遂初不会这么不识趣,跟她一起去的。 “我就不去了。”尤遂初果然没有要跟她一起去,举起手中的东西递给她:“我是来送这个给你的,快拿着。” “是什么?”赵连娍接过来,好奇的打量手中的那捆东西。 “肉干。”尤遂初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我自己闲来无事打的,有兔肉干,鹿肉干,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这个,不知道现在喜不喜欢了。” “喜欢,谢谢你。”赵连娍也有些感动的向他致谢。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尤遂初还记得她爱吃什么,除了家里的亲人,很少有人记得她的口味。 “你喜欢就好,都是自己打的,又没花钱,你不用和我客气。”尤遂初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那我就先过去了。”赵连娍不敢与他多说。 叫李行驭察觉了,不知会对人家如何。人家待她这样好,她不能害人家。 “娍娍,你等一下。”尤遂初忍不住往前跟了一步。 赵连娍回头看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尤遂初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道:“你夫君的为人,我都听他们说了。你我是从小认识的,你哥哥们和我就像亲兄弟一样,我也把你当成亲妹妹。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他认真且诚挚地望着赵连娍。 赵连娍哪会看不出他的一腔赤忱?但她不可能回应尤遂初,就算没有李行驭也不可能。 她笑了笑道:“没有,那些都是传言罢了。他在公事上有时候手段是激烈了一些,但对我是很好的。我先走了。” “好。”尤遂初落寞地看着她的背影。 赵连娍走远了一些,回头看看已经看不到尤遂初,这才将手里的肉干交给了云蓉:“拿着。” “夫人不吃吗?”云蓉疑惑的看她。 作为赵连娍的贴身婢女,跟着赵连娍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自家夫人是爱吃肉干的。 “你先收起来,等吃的时候我跟你拿。”赵连娍回身,凑到她耳边小声叮嘱道:“李行驭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赏你了。” 方才,她和尤遂初说话,李行驭是没出来,也没见着那一幕。但不代表李行驭那些无处不在的狗腿子没看到,她将肉干给了云蓉,到时候万一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李行驭耳中,她也好解释。 “奴婢明白了。”云蓉叹了口气,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家夫人。 赵连娍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加快步伐走向中帐:“快些走吧。” 第280章 夫君的话,我记住了 赵连娍回白云镇,是最安全的。赵廷义、赵玉樟和赵玉横他们自然没有异议,反而更安心一些。 赵连娍与他们说定之后,便带着云蓉往回走,既然决定回白云镇去,她就得先收拾收拾,准备好一切。 到时候父兄出发,她也就动身往回走了。 等到了白云镇,给李行驭把护袖护腿做了,正好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年年。” 她正低头思量间,边上忽然传来李行驭的声音。 赵连娍抬起头来看向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行驭喊的是她,她光顾着想去白云镇的事情,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回帐前了。 “夫君。”她软软地唤了一声,心里紧了紧,李行驭干嘛这样打量她?难道是方才她和尤遂初说话,被李行驭给知道了? “你方才在那里,和谁说话的?”李行驭指了指不远处。 赵连娍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旧相识。” 果然是和尤遂初说话,被李行驭给知道了。 李行驭冷眼看着她:“你旧相识不少,一个朱平焕还没打发呢,又来了一个,他叫什么名字?” “尤遂初。”赵连娍垂下眸子,小脸平静:“只是小时候认得,说了几句话,并没有旁的。” 不过是寻常至极的交往而已,李行驭都要这样盘问,还好她不是真的“年年”,否则要跟这样疑心重的人一起过一辈子,那得多累? “他给了你什么?”李行驭由问。 “一些肉干。”赵连娍如实道:“我已经赏给云蓉了。” 李行驭抬手去抚她头顶。 赵连娍下意识抬手去挡。 李行驭手僵在半空中,皱起眉头很是不痛快:“你挡什么?我何时打过你?” 赵连娍这样的动作,刺得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叫他又气又恼。 赵连娍默不作声的放下了手。 李行驭揽过她肩:“以后,和朱平焕也这样划清界限,我必不会再疑你。” “夫君的话,我记住了。”赵连娍口中乖顺的答应,心里却不屑一顾,“不会再疑她”?就以李行驭像针鼻儿一样小的心眼,不疑她才有鬼呢! 朱曜仪昏睡了七日,没有丝毫醒转的意思。 李行驭在大夏,素来有“战神”之称,他接手了朱曜仪所领的十万兵士,自然无人敢在明面上反对。 这一日,南元那边有了异动,大部队兵分两路开拔了。 赵连娍带着云蓉、云燕直奔白云镇。 尽管路途不是很远,而且还抄近路走了小路,但山路崎岖,云蓉又不怎么会骑马,三个人还是走了一整日,傍晚时分才到了白云镇。 “夫人,您饿了吧。”云蓉指着前方:“奴婢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就看到,这地方就这个客栈最大了,里面好像也有吃的。” 赵连娍抬头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后头的云燕便道:“夫人,主子叮嘱了,到了白云镇不要住客栈,容易被人盯上。” “不住客栈,那住哪里?”云蓉回头看她。 “主子在那边买了个房子。”云燕抬手指了个方向。 “走吧,你到前头带路。”赵连娍看了一眼,吩咐云燕。 不得不说,李行驭在做这些事上面,还是很细致的,比她考虑的周到。 这小镇也不是很大,主仆三人不过片刻,便走到一个院子门口。 云燕推开了院门:“夫人,这房子置办的仓促,地方有点小,您将就着住吧。” 赵连娍抬眸扫了一眼,这地方确实不大,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光秃秃的,就只有一口井。后面三间小小的泥瓦房,看着灰扑扑的,也不知多久没住人了。 “打扫一下,晚上就住这里吧。” 赵连娍没有多看,便进了门,只要安全,脏点累点她都能承受。 “奴婢去买些菜,回来给夫人做。”云蓉站在门边,说了一句。 “去吧。”赵连娍挥挥手。 云蓉左右打量了一眼,放下身上的行囊:“那奴婢开始打扫了。” “辛苦你了。”赵连娍进了屋子,左右观察。 云蓉笑起来:“夫人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她说着便拿起水桶去打水。 云燕很快便买了菜回来,在灶台边忙碌起来。赵连娍帮着云蓉擦桌子,抹凳子。 主仆三人忙到将近亥时,才坐了下来。 赵连娍看着桌上的几道家常菜,尝了几口。有些稀奇地看向一旁的云燕:“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这几道菜虽然都是常见的菜,但每一道都做的色香味俱全,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云燕仅仅是会做熟而已,谁知道云燕手艺竟然这么好。 “夫人不知道,能近身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做饭都是最基本的技能。”云燕低下头,小声道:“主子他对吃的,一向挑剔。” 赵连娍点点头:“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李行驭吃东西确实挑剔,到边关来都要带着厨子,这是众所周知的。 “奴婢不敢。” 云蓉和云燕齐声拒绝。 “我分给你们吧。”赵连娍端起盘子:“在外面,也不用那么讲究,你们都累了一天了,吃完早些歇息。” “谢夫人。” 云蓉满面欢喜。云燕看着赵连娍,眼底有着感慨,夫人这么好,值得她以命相护。 如此,主仆三人便在白云镇住了下来。 打仗不是一蹴而就的,半个月转眼便过了。 赵连娍鲜少出门,每日就在屋子里,给李行驭做护袖护腿。 这小镇上,有不少都是那些大军的家眷,其中或许就有认识她的。她不想横生枝节,便隐居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平日采买都是云燕出面。 当然,她也嘱咐了云燕要低调行事,不可惹事。 前方不时有各种消息传来,大夏这边有输有赢,赵连娍每每听到输的消息,总是坐卧难安,心神不宁,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已经半个月了,她一副护袖都还没做出来。 但总体来说,大夏还是占上风的。 又过了七八日,这一日傍晚时分,平静的小镇忽然热闹起来。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赵连娍收了针线,在院子里散步,就听到外头一阵喧哗,紧接着一阵敲锣打鼓,外面吵吵闹闹,像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听动静喜庆得很。 “夫人,外面什么声音啊?”云蓉闻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像是有什么喜事。”赵连娍漆黑的眸子亮了:“云燕,你快去看看!” 云燕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她便买面喜色地跑了回来:“夫人,夫人!是赵大将军和主子他们打胜仗了!我们大获全胜了!” 原来,是捷报送到了白云镇。 “真的?”赵连娍再也按捺不住,昳丽的小脸满是喜意,提着裙摆便跨出了门槛:“出去看看。” 第281章 主子待夫人越发亲近 平日里平静的小镇,这会儿热闹非凡,赵连娍怀疑是不是全镇的人都拥到街上了。 小镇中央,有这个镇上唯一一个布告栏,许多人簇拥在那里,热烈的议论着。 赵连娍挤不进去,回头求助地看云燕。 “夫人,您在这等着,奴婢进去看。”云燕自告奋勇。 “好。”赵连娍满是期待的望着她挤入人群。 “夫人,真是是告捷的告示。”云燕一脸欢喜的挤回来:“大将军他领兵先破了象阵,再破了瘴阵,冲入敌腹。 南元设了陷阱,原本想切断大将军的后路,来个瓮中之鳖,谁知大将军杀了个回马枪,主子带着人在后面包抄,生擒了南元主将、副将十数人。 眼下瘴河往北,已尽数是我大夏领土了!” 她说到后来,声音激昂,热泪盈眶。 将南元杀回瘴河以南,这是多少人的梦想,有瘴河为屏障,南元再想杀回来可就难了。 “好!” “太好了!” “赵大将军凯旋了!” 赵连娍尚未来得及说话,周围一众没能挤进去的民众听到云燕所说的话,顿时欢呼起来。 赵连娍听着身边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面上也不禁有了笑意,她拉着云燕出了人群,指了指告示的方向:“那上面有没有说,我父亲他们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没有。”云燕笑道:“现在凯旋的消息,已经送往帝京了。 大将军他们也要休整,想来不过七八日,就该带大军回朝了吧。”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到边关去?”赵连娍想到朱曜仪,攥了攥手指:“有没有听说别的消息?关于宁王的。” 不知道父亲他们有没有抓到朱曜仪叛国的证据?这是至关重要的。 朱曜仪活着,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报仇,只有朱曜仪死了,她才能安心。 “其余消息,奴婢暂时也没有收到。”云燕摇摇头补充道:“有消息来,奴婢会第一时间告知夫人的。” 赵连娍点点头:“先回去。” “夫人。”云燕跟上去道:“刚打了胜仗,要清理战场,还有很多事要处置。 奴婢觉得您暂时还是先别回去那边吧,就在这里等着大将军他们,比较安全。 反正大将军他们班师回朝,这里是必经之路,而且大将军他们知道夫人在这里,定然会先派人来的。” 赵连娍思量着点点头:“也是。” 云燕的话,不无道理,那她就安心在这里等着父亲他们。 云燕见她点了头,暗暗松了口气,主子如今待夫人越发亲近,也越发看重,她怕一个照料不周,夫人有什么意外,她担待不起,这里总不比战场危险。 “夫人。” 三人走到门口,便见十一笑着对赵连娍行礼。 “十一。”赵连娍回头看了看:“是你送捷报来这里的?” “是。”十一笑着点头:“属下腿脚快,打了胜仗主子便命小的来告知夫人一声。” “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去了,你等了有一会儿了吧。”赵连娍进了院子:“快进来。” “没有,属下贴了布告就来了。”十一挠挠头:“夫人动作够快的。” “前面如何了?”赵连娍问他。 “属下只知道主子这边。”十一道:“起先开拔时,就有人捣乱,主子连斩了两个副将,后来就安稳了。 主子带着我们蛰伏了三日,后来大将军杀回来,主子带我们冲上去,南元的元帅就是主子拿下马的,属下来的时候,主子正在撬他的嘴呢。” 他时刻牢记着十三的叮嘱,在夫人面前一定要说出主子的神勇。十三说,只有夫人和主子好好的,他们这些人才有好日子过。 “宁王醒了吗?”赵连娍问。 十一愣了一下,摇摇头:“主子派人看着呢,没有醒,主子说就这么把人运回去。” 赵连娍点点头,放了心,这么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南元元帅都被生擒了,朱曜仪通敌的证据应当少不了。离朱曜仪死,又近了一步。 “夫人,话送到了,属下先回去帮忙了。”十一说着就要走。 “吃了饭再走吧。”赵连娍看他满面疲惫,估摸着也没来得及吃东西。 十一惊奇,回头看云燕。 云燕笑道:“夫人待我们好,每日都将饭菜分给我们吃,今日算你有福气。” 十一笑起来,朝赵连娍作揖:“属下谢过夫人。” 两日后,三更时分,万籁俱寂,只是偶有虫鸣。 宁静的小院忽然被人拍响了大门:“娍娍,娍娍!” 赵连娍从睡梦中惊醒。 “夫人,好像是尤校尉。”云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瞌睡,也惊醒了。 “奴婢去看看。” 云燕就要往外走。 赵连娍拿过外裳:“一起去。” 外面确实是尤遂初的声音,她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这个时间尤遂初忽然跑来这里,只怕有了不大寻常的事情。 主仆三人出了屋子,云燕一把拉开了院门。 一阵血腥气扑鼻而来,赵连娍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娍娍,他们要来抓你,快收拾东西随我走。”尤遂初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语气急切。 借着月光,赵连娍勉强能看清他脸上的焦灼:“他们?谁?” “我父亲,我父亲是宁王的人,我也是才知道,我无意中听到,便被他们伤了。”尤遂初催促道:“你快些收拾东西,躲进山里去,等几日大将军他们来了再说。” 赵连娍心中有疑虑,但见尤遂初不似作伪,遂点头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去。” 她和尤遂初多年未见,上次尤遂初匆匆见她,虽然表现出对她的好感,但难保这不是他们父子设的什么圈套。 她思量着等进了山,她不会依着尤遂初的意思走,左右她有云燕,到时候按照他们自己路线走,尤遂初如果真有什么圈套,也套不中她。 “夫人,奴婢拿了两身衣裳,还有尤校尉给的肉干,等到了山上可以充饥。”云蓉手脚麻利,将行囊包起来准备扎上。 “等一下。”赵连娍伸手去行囊中摸索,摸出了李行驭的那把匕首——就是给朱曜仪去势的那把匕首,放进了袖中。 那日刺了朱曜仪之后,她觉得这匕首颇为顺手,用来防身正好用。 李行驭后来没有跟她要,她便放在身上带着了,便是想着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 “他们追来了,快随我走。” 门口,尤遂初看向不远处的山上。 赵连娍举目望去,果然看到东山上有几个火把随风晃动,正往山下而来。 第282章 李行驭是她的救星 尤遂初想要去的方向,是与东山相对的西山。 “上那座山。”赵连娍抬手,指了北山。 她信不过尤遂初,不想依着他的意思走。 尤遂初愣了一下,似乎明白过来,当即点头:“好。” 他捂着受伤的手臂,当先而行:“快些,他们有马。” 赵连娍见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但并没有反驳,她心中有点过意不去,快步跟上去问他:“你的伤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我父亲在那群人里面,他们没有对我下死手。”尤遂初解释道:“我父亲和宁王殿下意思是一条船上的人,眼下宁王殿下在镇国公手里,我父亲他们要抓了你回去换宁王殿下。” 赵连娍蹙眉,抓她威胁父亲和兄长们自然有用,威胁李行驭?尤副将只怕要白废了功夫。 “夫人,从这里走,这里路近还不容易被人察觉。”云燕指了一条小巷子。 赵连娍看了一眼,那巷子窄小,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知道,云燕之前一定早已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她点头:“好。” 四人顺着小巷子走过去,一路上了北山。 赵连娍听到远处有犬吠,心中觉得不妙,如果没有狗,他们可以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有狗就不行了,气味和合痕迹消除的不干净,不论跑多远,狗都能找到他们。 “夫人,奴婢走不动山路。”云蓉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她:“您背着这个,上山去吧,奴婢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是了。” 她也听到了犬吠,她不是跟不上,只是她没有武功,跟上去也是累赘,说不准会害了夫人,倒不如就留在这里,还能分散一下那些人的注意力。 “不成。”赵连娍断然拒绝了,伸手去拉她。 云蓉早有防备,转头便跑:“奴婢就在这个镇上等着夫人,夫人脱险了别忘了回来找奴婢。” 赵连娍拿着包裹,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之中。 “夫人,快走吧。”云燕也于心不忍,但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耽误不得。 “快。”尤遂初也在催促。 赵连娍只能回头看了看,跟上他们二人的步伐。 白云镇就在山脚下,四面环山,离北山尤为近,三人很快便进了林子。 林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树木稀疏的地方,能看到隐约的月光,但也不起作用,根本看不清什么。 “夫人,您跟好了奴婢。”云燕拔出手中的剑,在前面开路。 尤遂初在后头护着赵连娍。 赵连娍虽然有上辈子的经历,但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在半夜逃过命,爬过山,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但遇上了总要面对,她将包裹系在身上紧了紧,紧跟着云燕的步伐,前后两人都是为了她,她不能拖累了他们。 “汪汪汪!” 三人还未到山腰,下面便传来一阵犬吠。 “上去,他们在上面!” 还有人的呵斥声。 能听清对方呵斥的什么,说明已经离得很近了。 “娍娍,你这个婢女身手好,你跟紧了她,翻过这座山不要直走,换一个方向。”尤遂初站住脚:“我替你拦一拦他们。” “你注意安全。”赵连娍只能匆忙叮嘱他。 “没关系。”黑暗中,尤遂初似乎笑了笑:“我父亲在下面,他们不会伤我性命的。” 他说罢,转身往山下去了。 “记得要小心。”赵连娍嘱咐他,心里免不得感慨,这么多年未见,尤遂初还能对她这样好。 她叹了口气,真心待她好的朋友,都是小时候遇见的,自从出了事之后,她再也没有交上一个朋友了。 “夫人,这里。”云燕拉着她,在树丛杂草中疾行。 她是习武之人,目力过人,适应黑暗之后,勉强能看清林中情形。 不知道跑了多久,山上的密林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赵连娍跑得气喘吁吁,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天色好像更黑了。 但静下心来,还是能听到犬吠之声,尤副将那伙人这般穷追不舍,看来是铁了心要捉她了。 她大口喘息着,也不敢停下来,跟着云燕一直往前走。 云燕站住脚,回头看了看:“夫人,您是不是走不动了?” 赵连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喘息。 “天要亮了,到时候只怕更不好隐藏身形。奴婢寻个安全的地方,您在这里等奴婢。”云燕思索了一下:“等会儿奴婢往回走,引走他们。” 赵连娍靠着一棵大树,滑坐了下去,她真的累坏了。 云燕在四处转了转,又走了回来:“夫人,随我来。” 赵连娍撑着身子起来,跟着她往边上走了一段。 “夫人,这里。”云燕扶着她,将她塞入一丛半人高的草丛之中掩上:“您在这里等奴婢,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会引来野兽。 如果他们追上来了,夫人就继续往前走,只要沿途留下这个记号,奴婢就能找到夫人。” 云燕说着,抓过她的手,在她手心画下了符号的形状。 “你当心些。”赵连娍总算缓过气来。 “奴婢去了。”云燕抽身去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退去,四周只余下虫鸣,还有远处追兵的动静。 赵连娍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样的逃亡实在废体力,她饿了。她伸手自身后的包裹里抽出一片肉干,咬了一小口,思索着眼下的事,尤副将确实有点本事,跑了半夜竟然还没能甩掉他。 父亲和尤副将一直情同手足,朱曜仪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他要这么为朱曜仪卖命?还是如尤遂初所说,尤副将和朱曜仪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救朱曜仪,尤副将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么想,似乎就说得通了。 远处传来兵器交鸣之声,赵连娍将吃了几口的肉干塞了回去,扶着树干起身,蹒跚着往前走。 云燕几乎拼了命给她争取的时,她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咻——” 尖锐的鸣镝声响彻山野,赵连娍不禁回头看,便见半空中炸起一团烟火。 这个鸣镝,她之前见过李行驭放过,大概是云燕放的,用来召唤武德司的人。 可武德司的人,这会儿都在瘴河边清理战场,哪里会有人在这里? 她苦笑了一声,云燕大概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放出鸣镝来碰碰运气。 她踉跄着往前走,想起来便用匕首在树上留个记号,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汪汪汪!” “在那里!” “追上去!” 赵连娍几乎脱力,扶着树回头看,尤副将带着一众人高声呵斥着,已经近在眼前了。 “贤侄女,我不会伤你,你不要再跑了。”尤佐良一抬手,他身后众人顿时住口,只有两条狗对着赵连娍张口喘息,转来转去,兴奋至极。 尤佐良中等身量,留着两撇小胡须,一手握着长枪,看着就是很有计谋的样子,他双目通红,满脸疲惫,身上的铠甲沾着血迹,确实是一路奔波过来的。 赵连娍看了他身后一眼,没有看见云燕,也没有看见尤遂初,也不知他们二人如何了。她冷着脸靠在树上不说话。 “把她带过来。”尤佐良挥手。 “别过来。”赵连娍抬起手,手里的匕首正对着自己脖颈,她抬起下巴睥睨着尤佐良:“尤副将,死尸是换不来宁王殿下的。” “贤侄女,我也只是为了活命,又不想伤你,你何必如此?”尤佐良皱眉,手却在身后挥了一下。 两个手下立刻松开了那两条恶犬。 “汪汪汪!” 那两条狗疯了一般朝赵连娍冲了过去。 赵连娍大惊。 尤佐良看准时机也冲了上去。 赵连娍反应过来,握着匕首便向当先的那条狗捅了过去。 然而,另一条狗已经咬上她的手臂。 赵连娍痛呼了一声,尤佐良人也到了,眼看着要捉到她。 正当此要紧的关头,树上忽然跃下来一人,一脚踹翻了咬人的恶犬,反手一剑砍向另一条狗。 “李行驭!”赵连娍看到来人,不禁又惊又喜,热泪盈眶。 此刻的李行驭不是“狗东西”,不是“这厮”,也不是心眼比针鼻还小的“小心眼”,而是她的救星。 “来得正好!” 尤佐良一见李行驭,顿时目露凶光,手里长枪毫不犹豫放朝着李行驭的胸膛刺去! 第283章 默默靠在他肩上 李行驭一手拉过赵连娍护在身后,矮身躲过胸口要害,却也已经晚了。 尤佐良一枪刺在了他肩头。 赵连娍看得失声惊呼,那日朱曜仪企图对她动手,李行驭肩膀已经受伤了,这样伤上加伤,必然痛彻心骨。尤佐良真是好歹毒! 李行驭将剑归鞘,抬手抓住刺入他肩的枪身,暴喝一声猛地拔出枪尖,反手对着尤佐良刺去。 尤佐良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他受伤之下还能如此勇猛,一个闪避不及,被他一枪扎在侧腰处。 “将军!” 他那些手下蜂拥而至。 “走。”李行驭拉起赵连娍便跑。 赵连娍被他拉着几乎双脚离地,踉踉跄跄提不上力气。 “将军,属下带人去追。”尤佐良的下属蠢蠢欲动。 尤佐良捂着伤口,怨毒的看向赵连娍和李行驭离去的方向,眼底满是志在必得:“不必,他们跑不了,先给我看看伤口。” 赵连娍跟着李行驭跑了一阵子,伤口腾的要命,身上也实在提不起力气了,要不是李行驭一直拉着她,她恐怕这会儿早就躺下了。 “走不动了?”李行驭察觉她的异常,站住脚回头看她。 赵连娍喘息着点点头,嘴唇都干裂了。 “真没用。”李行驭嫌弃不已,取下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她:“喝一口。” 赵连娍接过来,喝了几口水,喘息均匀了些,将水壶递了回去:“谢谢夫君。” 话音落下,脚下一轻,李行驭已然俯身将她背了起来,穿行在山林之中。 赵连娍抱着他脖颈,察觉到袖子下湿漉漉的,抬起袖子大吃一惊:“夫君,你放我下来,你的伤要包扎。” 这样流血流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死不了。”李行驭不以为意。 赵连娍不敢同他拗,便将自己的袖子团成一团,摁在他伤口上,这样就算不能止血,也能让血流的慢一些。 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她这才想起那恶犬咬到了她的手臂,将袖子拉上来,便见三个血窟窿,撕咬之处血肉模糊,血淋淋的一片,要不是李行驭来的及时,她这块肉恐怕要被那狗咬下来。 她只是想着便觉得胆寒,尤佐良虽然不想要她的命,但显然也没想让她有什么好。 李行驭不说停下来,她也不敢开口,就这么默默的靠在他肩上,任由他背着向前。 她手臂疼的几乎麻木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行驭停住了脚步,俯身将她放下。 “在这,我去打水。” 赵连娍抬眼看过去,他们好像下山了,这里是山下,有一条蜿蜒的小溪,岸边水草丰美,鸟鸣啾啾。若不是在逃命,这里倒是个赏景的好来处。 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到了正当中,已经中午了,李行驭竟背着她走了半日。她叹了口气,李行驭疯起来的时候是真疯,但好起来的时候倒也像个人,有时候她也分不清李行驭到底是好还是坏。 “手伸出来。”李行驭走到她身前,手里举着水壶。 赵连娍知道,这是要给她清理伤口,忙卷起袖子。 李行驭俯身将她伤口冲洗了一遍,取出药粉敷上,又撕了里衣给她包扎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下,动作粗鲁的撕了肩膀处的衣裳。 “夫君,我帮你吧。”赵连娍恢复了一些精气神,站起身来。 李行驭没有说话,将水壶递给了她。 赵连娍低头查看,长枪有倒刺,即使不冲洗也能看出那伤口的狰狞,她看着都觉得疼。等伤口冲洗清理干净,那里皮肉外翻,原本的旧伤叠着新伤,看着触目惊心。 赵连娍都不敢盯着那伤口看,转过目光道:“夫君,你原本的旧伤肿疡了,我们要赶紧回去找大夫,不然这样扩散下去……”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战场上很多士兵都是这样的伤口,当时并不伤及性命,但伤口肿疡,久久不愈,一直发高烧,不用几日人便会去世。 李行驭侧眸看了一眼,神色不变:“我的匕首呢?” 赵连娍怔了一下,从袖中摸出他的那把匕首,双手递给他。 “生火。”李行驭丢给她一个火折子。 赵连娍哪里会生火?站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李行驭抽出匕首对着阳光照了照,瞥了赵连娍一眼,抓起一旁的一堆枯树叶枯树枝团成一团,拿过赵连娍手里的火折子吹了吹,点燃了那团枯树枝,口中漫不经心道:“平日不是挺能耐吗?生个火都不会。” 赵连娍抿了抿唇,没有开口。李行驭才舍命救了她,她不能太不知好歹了。 再说,她没有在外生存的经历,确实不会做这些东西。她默不作声的坐了回去。 李行驭一点一点将火燃了起来,靠在大树上望天:“年年什么都会。” 赵连娍不禁看他,她能感受到他的怀念和心痛,她心生感慨,强大如李行驭这般的人,竟也会有无奈的一面。 “当初我眼盲,在山林里,都是她照顾我。”李行驭似乎是想起了从前那段岁月,神色中带着一丝悲怆。 “那她确实很厉害。”赵连娍赞同的点头。 “她起先也不会,但她聪慧,学得快。”李行驭瞥了她一眼。 两人不再说话,李行驭将手里的匕首放在火上反复烧了几遍。 赵连娍看着他的举动,正猜测着他是不是想自己清理伤口时,便见李行驭举起匕首,毫不犹豫的割在自己伤口的肿疡之处。 赵连娍一惊,忍不住双手掩目,李行驭是不是人?都不怕疼的吗?自己割自己,还一点都不吭声的! 她先前对李行驭的那点愧疚与感激瞬间烟消云散了,李行驭还是那个可怕的李行驭,一点也没变! “捂着脸做什么?”李行驭皱眉:“还不来给我上药?” 赵连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上前帮忙,这回李行驭的伤上没有肿疡了,只有鲜血流淌。 她冷静下来,给李行驭伤口撒了药粉,仔细包扎起来,但衣裳上撕下来的布条,总归比不了纱布,怎么整理都有些别扭。 李行驭侧眸扫了一眼:“行了,就这样吧。” 他起身:“你在这儿别乱跑,我去找些吃的。” 赵连娍正要点头,忽然听到一阵犬吠,她下意识抱住李行驭的手臂,小脸上满是惊惶:“夫君,他们又追上来了。” 李行驭自然也听到了,他皱眉:“不对劲。” 他背着赵连娍走了这么远,尤佐良就算有狗,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们。 “什么不对劲?”赵连娍不解。 李行驭来不及多想,俯身背她:“先上来。” “我自己能走了。”赵连娍拿过包裹。 李行驭也没勉强她,抬脚踢灭了火堆,拉着她便往密林里钻。 “夫君,你吃这个。”赵连娍猜李行驭应当也饿了,从包裹中取出一块肉干来递给他。 李行驭接过肉干,放在鼻尖下嗅了嗅,脸色大变:“这是姓尤的给你的?” 第284章 赵连娍,你叫我什么? “嗯。”赵连娍惊疑不定地看他:“云蓉说,带着路上充饥,怎么了?” 难道,尤遂初给她的这个肉干有问题?可是她之前已经吃过几次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蠢货。” 李行驭骂了一句,夺过她的行囊,甩手扔了出去。 赵连娍不解,见他沉着脸,又不敢问他。 李行驭拔步便走,她只好跟了上去。 走了不过两步,李行驭又回头去捡起包裹:“这肉干上用了‘宿不散’,你带着这包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那些狗都能找到你。” “宿不散”是一种香料,因香味弥久不散而得此名,赵连娍是听说过的。她此时才明白过来,尤遂初特意给她送的这包肉干上被做了手脚。 尤遂初是故意为之? 她想着又觉得不像,尤遂初来找她时表现出的焦急不是假的,受伤也是真的,说不得是尤佐良暗中安排,尤遂初并不知情? 但也不一定,俗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尤遂初是知道的。 李行驭背着包裹拉过她:“过来。” 赵连娍跟着他往前走。 李行驭左右查看,带着她走到一棵老树前,俯身查看。 赵连娍看到那棵老树上有一个硕大的洞,李行驭半个身子都探进去了,也不知在看什么。 “进去。” 李行驭退出来,将她往里推了一把。 赵连娍有点害怕,抱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俯身往里钻。 “你怕什么?”李行驭没什么好气,双眸警惕地看着四周:“我查看过了,里面没有危险,动作快点。” 赵连娍刚钻进去,李行驭手便探了进来,将那把匕首交到她手上:“拿着,防身。” 赵连娍正要抬头看他,眼前便是一黑,是李行驭在外面用杂草遮住了洞口,他语速极快的嘱咐她:“我不来,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赵连娍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抱着膝盖坐着,外面除了鸟鸣,听不到别的声音,李行驭似乎走远了。 安排好赵连娍,李行驭行动自如了许多,虽然受了伤,他动作依然迅捷,在丛林中奔跑起来犹如猿猴一般。 他奔到远离赵连娍的地方,抓住一把肉干随意洒在地上。而后,寻了一棵大树攀上去查看了一番,下了树朝另外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赵连娍躲在黑漆漆的树洞中,似乎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有人声逐渐近了。 “将军,这边。” 同时,还有狗“呼哧呼哧”喘息的声音。 赵连娍心一下绷紧了,手臂上的伤似乎更痛了,她原本对小动物就不是多么的喜欢,也没什么厌恶。但今日被咬了之后,她开始觉得这种大狗可怕了。 她抱紧自己,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外面的两条狗察觉了动静,那可就万劫不复了。漆黑的树洞中,她只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走快些。”尤佐良招呼手下。 “将军,校尉他身上有伤,咱们跟过来这么久了,要不要派几个人回去看看?” 有下属小心的询问尤佐良。 “看个屁。”尤佐良颇为气愤,言语粗鲁:“要不是那个兔崽子,老子至于追到现在还没追到人?” “但您能追踪到他们,也亏了校尉给那丫头送肉干啊。”下属讨好道。 “那也是老子有头脑,为了以防万一在肉干上做了手脚,不然凭他,早把人不知道放哪去了。”尤佐良粗声粗气的骂了几句,又道:“原本那丫头都快到手了,李行驭这厮不知怎么冒出来了,当真麻烦。” “咱们这么多人,他再怎么厉害,也就一个人,那丫头看着不行了,李行驭带着她是个累赘,不出今夜咱们定然能抓到她。”下属一个劲儿的拍马屁。 “最好是。”尤佐良道:“也不能再拖了,李行驭的人估计很快就会到,加快速度!” 赵连娍听着声音逐渐远去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察觉自己后背都被汗浸透了。原来,尤遂初真不知情,一切都是尤佐良的诡计。 尤佐良当真老奸巨猾,竟然那么早就在布局以防万一了。 李行驭将那些肉干洒了几处,找到一个悬崖处,倒下一些肉干,最后连包裹一道扔了下去。他稍绕了一些路返回,等找到赵连娍所在之处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赵连娍。” 他拉开树洞处的杂草,想着唤了一声。 这小妇人似乎有些吓傻了,若不出声,只怕她会给他来一匕首。 树洞里的赵连娍原本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已经抽出了匕首,听到他的声音,长出了一口气,几乎瘫倒在地。 她还以为,是尤佐良他们找回来了。 她俯身,才探出半个身子,便被李行驭一把薅了出来。 她坐得久了,腿麻了,一个踉跄便栽倒下去。 李行驭眼疾手快,将她拉入怀中:“出息,这点事情吓成这样。” 赵连娍靠在他怀中,无力辩驳。 李行驭俯身抱起她,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赵连娍缓过劲儿来,动了动:“夫君,放我下来吧。” “能自己走了?”李行驭垂眸看她。 天逐渐黑了下来,赵连娍抬眸,只能看见他好看的脸部轮廓:“嗯。” 李行驭俯身将她放在地上,还是不放心的拉着她的手,带着她沿着小溪往前走。 赵连娍宛如惊弓之鸟,一边走,一边往后看:“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李行驭侧眸上下扫了她一眼,不怀好意的一笑:“不一定,或许你身上还沾着‘宿不散’的香气,要不你下去洗洗?” 他说着,朝着溪水处抬了抬下巴。 赵连娍瞪了他一眼,低头不语,心却一下松了。李行驭这么没正形,说明危险已经过去了。否则,李行驭哪会有调侃她的心思?只会冷着脸骂她“没用”。 “说话。”李行驭走得无趣,总想逗逗她。 赵连娍想了想问他:“夫君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我忙完了军营的事,闲来无事来看看。”李行驭乜着她:“谁知道你这么没出息,好好的住在白云镇,也能出这样的事。” 他确实忙完了,五六天的事两天两夜几乎没睡觉就安排好了。不知怎的,打了胜仗之后,他很想见一见赵连娍。 他做事向来随心,便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找赵连娍了。 “那夫君看见云蓉和云燕了么?”赵连娍不放心的问,她也没心思和李行驭争辩。这麻烦又不是她找来的,明明是尤佐良带人来找得她,难不成她愿意吗? “云蓉没事,她身上又没带着肉干,我去那院子遇到她回去了。”李行驭道:“云燕受了伤,不过性命应当无忧。” “那就好。”赵连娍松了口气。 “今夜在这儿歇了吧。”李行驭寻了一块稍微空旷的地方,四下里看了看。 赵连娍自然没有异议,她对在外头过夜这些事一窍不通,只能听安排。 李行驭燃了一个火堆。 赵连娍担心:“火光会不会把他们引来?” “他们要翻两座山,上半夜是回不来了。”李行驭拨弄着火堆:“回来了也找不到这里。” 赵连娍安了心,抱着膝盖坐在火堆边。 李行驭去小溪里取了水,在水壶里烧开,又掰了干粮放进去煮。 她看着看着,眼皮便开始打架,浑身好像都疼痛起来,她也没在意,毕竟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这么疲于奔命过,自然疲惫至极,身上疼也是寻常。 “赵连娍,别睡。”李行驭一手搭在她后脖颈处,摇了她一下,微皱起眉头,抽回手放在她额头上:“这么烫,你发热了?” “我没事。”赵连娍摇摇头,原本柔嫩的唇瓣有些干裂了。 “你能做点什么?”李行驭嫌弃的数落她,又倒了煮好的干粮喂她:“吃一些,不然身子扛不住。” 赵连娍勉强自己吃了几口,便咽不下去了。 “躺着。”李行驭扶着她,靠在自己腿上。 赵连娍枕在他怀里,在疼痛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阿佑……阿佑……” 无夜时分,赵连娍忽然在睡梦中呢喃轻唤。 靠在树上阖眸小睡的李行驭猛然睁开了眼睛,双手抱起尚在沉睡的赵连娍,急切的问她:“赵连娍,你叫我什么?你方才叫我什么?” 季佑,是他和年年在一起时用的名字,“阿佑”是他的小名,除了生母,只有年年会这么唤他。赵连娍方才唤得是“阿佑”,他听得清清楚楚! 第285章 李行驭改不了小心眼 “唔……”赵连娍被他晃得难受,抬手推他:“我好痛……” “赵连娍,你醒醒。”李行驭冷静了一些,不甘心地唤她。 “别动……”赵连娍扭过头作呕。 李行驭停住了晃她的手,却仍然抱着希望,双目紧盯着她煞白的小脸。 赵连娍烧糊涂了,口中断断续续说着:“尤……尤遂初给的……给的肉干……动,动了手脚……” 李行驭颓然的靠回大树上,赵连娍只是唤尤遂初“阿尤”,不是唤他。 他咬牙看着赵连娍,这女人竟然和尤遂初也这么亲近,真是不知道自爱。要不是看在她病殃殃的份儿上,他现在就把她丢到地上去。 “冷,我好冷……”赵连娍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真是难伺候。”李行驭皱眉,抬手脱了自己外衣,将赵连娍裹起来,抱进怀中。 赵连娍还是发抖,口中不停的喊“冷”。 李行驭腾出一只手来,拿起枯树枝拨弄快要燃尽的火堆,又添了几根柴禾,红红的火苗重新跳跃起来。 赵连娍觉得暖和了,在他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清早,头顶上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赵连娍头痛的厉害,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翠绿的树冠,她转过脸看了一眼,察觉自己正在李行驭怀中。 她动了动,挣扎着坐起身,浑身的骨头好像拆开又重组了一遍似的,疼的很。 但她还是从李行驭怀中挪出来,躺在了一旁地上。李行驭脾气怪得很,万一醒来腿麻了,说不得就要对她发作,她还是自觉一些好。 李行驭阖着眸子,眉心微微皱了皱。 赵连娍枕着自个儿手臂,看向李行驭。 少年郎就算是在睡梦中,也难掩光风霁月之姿,眉目之间贵气逼人,坐在林中,身后小溪潺潺流动,衬得他宛如谪仙。 赵连娍一时看得怔住了,这情景她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可是,在什么地方呢? 她努力回想,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脑袋忽然剧烈地痛起来,比身上原本的痛更痛数倍,痛得她忍不住抱着脑袋翻滚。 “痛,我好痛……” “赵连娍。”李行驭起身去抱她。 其实他早就醒了,只不过想悄悄观察赵连娍,才没有睁眼。 昨夜的事,他虽然猜到了赵连娍是在喊尤遂初,但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不料赵连娍竟会是这样的表现。 “我好痛好痛……”赵连娍捂着脑袋痛哭。 “你想到了什么?”李行驭抱紧她:“别胡思乱想了,停下来就不疼了。” 之前,太医提过,赵连娍强行回忆失忆的那段过往,脑袋就有可能剧痛。 昨夜,赵连娍病成那样都没哭,这会儿却哭得凄惨,可见她有多疼。 李行驭焦灼不已。 赵连娍依着他的话,放空思想,什么也不去想,脑袋中的疼痛才逐渐消散了。 她掩面啜泣,难受,浑身上下都难受,实在是太难受了! “再坚持坚持。”李行驭看了看天色:“他们应该晌午时分会赶到。” “他们能找到我们吗?”赵连娍开口,才察觉自己嗓子哑的厉害,喉咙里也很痛。 她这身子骨,也真是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而且这次病的还有些厉害,真的如李行驭所埋怨的一般,她只会拖后腿。 李行驭说的“他们”,应该是武德司的人。 “能。”李行驭对此很有信心:“我沿途留了记号,云燕会想办法通知他们找过来的,不过他们从瘴河那边赶过来,需要时间。” 赵连娍点点头,不想开口。 “你平时怎么称呼尤遂初?”李行驭忽然问了一句。 “嗯?”赵连娍不解,黑眸中都是迷茫。 李行驭看着她不言语,显然是在等她的回答。 赵连娍思索了片刻,才有点迟钝地道:“我不称呼他什么,我和他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即使她现在脑子不怎么转得动,也能猜到李行驭肯定是拿这话试探她和尤遂初的关系,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李行驭改不了小心眼。 “那你小时候叫他什么?”李行驭不甘心,盯着她问:“你叫他‘阿尤’么?还是名字?” “都有吧。”赵连娍回他。 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了? 李行驭听了这话,唇瓣抿得紧紧的,没有再问她什么。 “我躲在树洞里的时候,尤副将带人从旁边经过,我听到他们对话了。”赵连娍怕他怪罪尤遂初,吃力的解释道:“那个肉干,是尤副将早早的就做了手脚,留着以防万一的。尤遂初并不知情。” 尤佐良所做的事情,便该由尤佐良自己承担。她不想尤遂初受牵连,尤遂初真的是她出事之后少数几个还对她好的人之一了。 她真的特别珍惜身边这样的人。 “这么说,他对你挺真心的。”李行驭讥讽道:“你对他也挺好,自己都这样了,还不忘了替他说话。” “我只是不想冤枉……啊……” 赵连娍话说了一半,忽然痛呼了一声,抱着受伤的手臂,疼得僵在那里。 是李行驭忽然松手,将她抛在了地上,撞到了手臂上被狗咬到的伤处。还好李行驭是蹲着的,否则只怕更痛。 “既然他那么好,你让来救你好了。”李行驭起身扯过她身上裹着的衣裳,拿起剑便走。 疯子! 赵连娍痛的闭了闭眼睛,她没有开口挽留,李行驭向来说翻脸就翻脸,昨夜能大发慈悲救她一命,已经是她命不该绝了。 她本就不指望李行驭能一直护着她走出去。 她缓了片刻睁开了眼,调整了一下姿势,缓缓挪到之前李行驭坐的树边,扶着树坐起身来。 火堆快燃尽了,旁边搁着水壶。 赵连娍拿起水壶晃了晃,里面还有煮好的干粮,但她现在口渴的厉害,只想喝水。 她举起水壶,放到嘴边,那干粮泡开了,哪里还能喝出水来? 有些颓然的放下水壶,她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溪,休息片刻之后,她扶着树缓缓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小溪走过去。 还好高热好像退去了,身上的疼痛咬咬牙也能忍住,就是不知道李行驭走了,云燕有没有这个忠心能来将她救回去? 云蓉要是知道她落得这般境地,必然是要来的,但云蓉没有功夫在身,走到这里得多久? 她正胡思乱想着,深林中忽然传来一声狼嚎,她心一颤,险些将手里的水壶丢到小溪里去。 她没生病的时候,也不是狼的对手,更别说眼下这窘迫的境地了。她惊恐的回头张望,重生了一回,她难道要交代在这片山林里? 第286章 赵连娍,你在别扭什么? “胆小如鼠。”李行驭从旁边闪身而出,夺过她手里的水壶,换了一个小的水囊递给她,言语中不无嫌弃:“出去了,别说你是我娘子。” 赵连娍眼圈红了,没有伸手去接,她俯身用手捧起水来喝。 “你委屈什么?”李行驭睨着她,语气软了,话却还是不好听:“自己没用,还不让说了?” “我不委屈。”赵连娍蹲在水边,看着水里的倒影。 她心里惊了一下,刚才看到李行驭的一瞬间,她心里居然真的生出了委屈之意。 可是有委屈不就代表她对李行驭有期待吗?李行驭有什么好期待的?翻脸无情,又毒舌又没耐心。 她怎么会对他委屈。 她捧了清凉的溪水扑在脸上,一定是昨夜烧坏了脑子,才会生出这样的错觉。 李行驭半晌没有说话。 赵连娍站起来,转身之际不免看到他,见他抱着剑盯着一处,一动不动的。 她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下一刻,她险些尖叫出声。 那里有一头狼!高大健硕,毛发锃亮,目露凶光,下巴上挂着贪婪的口水,正凶狠的与李行驭对视着。 她不敢打扰李行驭,心里又害怕,小心翼翼的往李行驭身边靠了靠。 李行驭还在与那头狼对峙。 那狼盯了他一会儿之后,慢慢踱起步来,喉咙间发出“吼吼”的威胁声。 李行驭双眸猩红,周身满是骇人的杀意,“呛”的一声,拔出长剑,直指那头狼。 “呜——” 那狼仰头嚎叫了一声。 赵连娍又忍不住往李行驭身旁靠了靠。 那头狼似乎察觉自己不是李行驭的对手,嚎叫之后,竟然退后几步,转身离去了。 赵连娍心下一松,险些腿软的坐在地上。 “走。” 李行驭俯身抱她。 “我自己走。”赵连娍拒绝。 方才的事情,还没过去呢。 “你别扭什么?不要命了?”李行驭强行抱起她:“方才那头狼,是去通风报信了,等一会儿狼群就会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赵连娍顿时是不挣扎了,低头依偎在他怀中。 李行驭抱着她,大跨步往前走,怕尤佐良设埋伏,原路返回是不能了,他只有一路查看,一路找地方往回走。 李行驭身上有伤,上山的路走起来也慢,李行驭一刻没停。 走了一阵子之后,估摸着狼群追不上来了。赵连娍便道:“我自己下来走吧。” 李行驭不理会她,看了看四周,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抬手将她往上送。 “你做什么?”赵连娍害怕的揪住他的衣裳,而后察觉自己被稳稳的放在了一棵大树横出来的枝桠上,她这才放松了些。 “我走不动了,在这坐着。”李行驭松开手:“等他们过来。” 他说着靠在了树上,肩上的伤裂开了,将包扎伤口的布料染的通红。 “你的伤口……”赵连娍伸手指了指:“要重新包扎。” “等他们来。”李行驭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赵连娍现在他自己都不在意,也不再多说。她低头往下看,这里有一人高,狼群要是追上来了,应该咬不到她吧? 她想着,又抬头看头顶上,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躲藏的地方。 李行驭靠在树上看着她怕死的举动,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主子!” 十三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里。”李行驭应了一声。 赵连娍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头却高兴的很,终于等到十三带着人来了,她获救了,今日不会死了! “属下来迟,主子恕罪!” 十四上前,对着李行驭便跪。 十三等一众人见状,也跟着要跪下来。 “行了,起来吧。”李行驭倚在树干上,朝十三伸手:“拿来。” “什么?”十三眨眨眼睛,不解:“主子要什么?” “拿出来。”李行驭继续伸着手。 十三只好从怀中摸出一包梅子来,递了过去,语气夹杂着忐忑和讨好:“这个……有点酸。” 他好吃,平日里零食不离身的。主子嫌他不像样,不许他老这样,但他忍不住,便一直阳奉阴违着。 今日倒被逮个正着。 李行驭继续伸手:“还有。” 十三苦着脸,又摸出一包牛肉粒,几颗甜饴:“这回真没有了。” 李行驭不再多言,将缴获的东西一股闹的塞进赵连娍怀中。 赵连娍捏了一颗甜饴放进口中,嘴里的苦涩立刻化了去,只是苦了喉咙,她抑制不住的咳了两声。 “遇见尤佐良了么?”李行驭这才问起正事。 “遇到了。”话题转开了,十三顿时来了精神:“属下带人去冲杀了。 他的人被我们冲散了,可惜,那厮腿脚好,叫他跑了。 不过没关系,属下已经派人吩咐下去了,不日定然能逮到他的。” “嗯。”李行驭若有所思:“尤家的家眷在何处?” 十三愣了一下,看向十四,他是个粗枝大叶的,这些是惯常不记得,十四比他心细,记事也清楚。 果然,十四回道:“主子,尤家的家眷,除了跟随父亲出征的尤遂初,余下的人,都在帝京。 尤氏一族老家在淮州,那里有尤家一族的人,人数不算太多。” “让人去接尤家家眷到镇国公府去。”李行驭吩咐:“等我回去款待他们。” “是。”十四应下。 李行驭伸手抱起枝桠上坐着的赵连娍:“先回白云镇。” 回到白云镇之后,李行驭先带赵连娍去了医馆,抓了药,两人都重新包扎了伤口之后,才回到了那个小院子。 云蓉已经回来了,看到赵连娍凄惨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反倒是赵连娍一直宽慰她,小命还在,这点伤实在算不了什么的。 话是这样说,可这样一伤再加上一病,也够她受的,在床上连着躺了五日,才算是好了个七八成。 这个时候,赵廷义那边善后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带着大队的人马凯旋,正到了白云镇。 赵连娍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就跟着动身了。 出远门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她还是喜欢在帝京待着。而且,她也不放心家里的亲人和自己那个小酒坊。 不知她出来这么久,帝京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有没有人利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做点什么? 尤其是李行驭新娶的那个妻子,恨她可不是一星半点。 她一想到这些,便归心似箭。 第287章 心痒痒的 马车上,赵连娍再一次挑开帘子,贪婪地看着前面在阳光下骑着马的父亲和兄长们。她手捂着心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阳光照在手背上暖暖的,手臂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一切都昭示着眼前的真实。 太好了,重生一次,她改变了父兄的命运,改变了一切,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反转过来了。 接下来,就要看嘉元帝了,那个阴暗狠毒疑心又重的帝王,舍不舍得处死亲生的儿子? 她希望朱曜仪死,如果嘉元帝不判朱曜仪死,她不介意自己想办法。 “在看什么?” 李行驭忽然跃上马车来。 赵连娍松开手,躲进了马车内,盘算着等朱曜仪一死,就和李行驭和离,实在不行休妻她也接受。 反正她以后不会嫁人了,和离或是休妻,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分别,她也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 李行驭自个儿挑了帘子,进来挨着她坐下了:“我问你话呢。” 赵连娍垂首不语。 从回到白云镇养伤之后,她就不怎么搭理李行驭了。 李行驭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找过她几次之后,也就作罢了,这会儿不知是不是太闲了,又想着来纠缠她。 “赵连娍。”李行驭冷白修长都手指勾住她下巴,眸色微沉:“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如今都敢给我甩脸子了?” 这放在从前,赵连娍绝对不敢。他可真是太纵着她了。 赵连娍抬起漆黑的眸子看他:“我在找朱曜仪。” 她问过父亲了,父亲说朱曜仪是李行驭安排的,不会出差错。 她也就没有再追问,不过还是不太放心,总怕朱曜仪逃脱了,她报不了仇。 “你还惦记他?”李行驭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怎会?”赵连娍忍住恼怒:“我若是心里有他,夫君也不会有机会娶我。” 李行驭顿了一下,笑起来:“说得也是,那你找他做什么?” “怕他出差池,跑了。”赵连娍靠着马车壁,好离他远一些。 “你这么想他死?”李行驭审视着她。 “想。”赵连娍垂眸:“在梦里,他害死了我全家,他不死,我怕一切成真。” “你这么相信梦里的事?”李行驭挑眉。 “嗯。”赵连娍点头:“如果不是我提前梦见了,事情就会按照我所梦的那样发展,一切就都会化为现实。” 李行驭挑开马车窗口的帘子,指着一架囚车:“看那个。” 赵连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囚车里躺着一个人,穿的破破烂烂的,蓬头垢面,头发脏兮兮的披散着,看不清长相,但看身形有点像朱曜仪。 她惊讶:“那是宁王?” 李行驭瞥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赵连娍转过头看他:“你不能这样对待他。” 朱曜仪要是以这一副面目回去见嘉元帝,嘉元帝必然会动恻隐之心,朱曜仪就不会死了! “你心疼了?”李行驭俯视着她,周身迫人的气势沉沉的笼着她。 “陛下见他这样,必然不忍心定他的罪。”赵连娍解释:“我找些人给他收拾一下,穿戴整齐。” 李行驭偏头盯着她:“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是心疼他了?” 赵连娍无力解释,遂叹了口气,转过脸不理他。 “心虚了?”李行驭偏凑到她跟前。 “夫君不愿意就算了。”赵连娍不想同他纠缠。 “你这张嘴,惯会骗人。”李行驭粗粝的大拇指抚上她柔嫩的唇瓣:“是我错信你了。 你和朱曜仪纠纠缠缠那么多年,怎么会一点情意都没有? 要不是做了那些梦,你早就嫁给他了是不是?” 他说着便生起气来,用力捏着她的下巴。 赵连娍吃痛红了眼圈,忍不住用力推开他:“我恨不得他现在就死,怎会对他有情意? 夫君就是太闲了,总爱自己捡些绿帽子来戴,喜欢戴你自去戴,别来冤枉我!” 她小脸红红,气得不轻,有些口不择言的。 李行驭又凑过去捏她脸,咬牙回道:“拜你所赐,我还用去捡?” “夫君说话要有证据。”赵连娍再次推开他手:“说我和谁有染,你要拿出证据来!” 她又气又急,掩面哭泣起来。 “你哭什么?”李行驭语气软了下去。 赵连娍偏过身子不理他。 “行了行了,别哭了。”李行驭又挑开帘子:“我和你说实话,那不是朱曜仪,是我找人假扮的。” 赵连娍闻言,顿时止住了哭泣,抬起头看他。囚车里不是朱曜仪?那真正的朱曜仪呢? “我派人将他从另一条道押送回去了。”李行驭凑近了,声音压得低低的,顺手揩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珠。 赵连娍怔了片刻:“是怕有人截囚车吗?” “怕是不怕,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李行驭粲然一笑:“朱曜仪敢通敌,必然有不少人支持,且他在帝京经营多年,自然有一股势力在其背后,这些势力盘根错节,互相扶持。 朱曜仪倒下,他们谁也活不了,必然会有人来截囚的。” 他姿容实在出色,赵连娍被他这一笑晃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是……是这样。” “你看那辆囚车里是谁。”李行驭又往外指了指。 那囚车有些远,里头站着一个人,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头伸在外面,看起来一副不屈的模样。 赵连娍仔细看了两眼才道:“是尤佐良?” 看到尤佐良,她不禁想起来尤遂初来,也不知尤遂初如何了? 那囚车边上,还锁了一些人,被士兵们驱赶着往前走,她看不清,也不知尤遂初在不在其中。 “不是他是谁?”李行驭不悦合上了帘子:“看见尤遂初了? 他父亲追随朱曜仪通敌,这是他该受的。” 赵连娍默默坐正了身子:“我若说我没有看清囚车下面跟着的都是谁,夫君信我吗?” 从李行驭的话里,不难听出尤遂初就在那一群囚犯里。她确实觉得尤遂初怪无辜的,可摊上尤佐良这样的父亲,又有什么办法? 谁也救不了尤遂初。 嘉元帝或许不忍心处死朱曜仪,但尤佐良这样的人,必死无疑,说不定还要株连九族——嘉元帝想保住自己的儿子,必然要找个替死鬼,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身上,用以替朱曜仪脱罪。 目前来看,尤佐良就是最好的替死鬼。 要是嘉元帝舍得处死朱曜仪,尤佐良就更得死了,想想嘉元帝要是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处死,又怎会轻饶一个臣下? “没看见最好。”李行驭见她神色没有异常,心里舒坦了。 他靠到马车壁上,抬起两条长腿搁到赵连娍腿上:“捏捏。” 赵连娍对此习以为常,垂首任劳任怨的替他捏腿。 李行驭舒坦地阖着眸子,闭目养神。 赵连娍一边思索着回到帝京的事,一边给他轻轻捶着腿,马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诶?” 李行驭忽然睁开双眸,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回过神,不解地看他:“夫君,怎么了?” “仗打完了,三个月的时间也早过去了吧?”李行驭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这些日子,实在太过繁忙,倒是将这件事给忘了。这会儿赵连娍给他捏腿,虽然隔着裤腿,但仍能感觉到她手心绵软,捏的他腿痒痒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第288章 被夫人拿捏的死死的 赵连娍怔了一下,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脸一下涨得通红,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李行驭心里是不是只记得这一件事? “我都饶了你好些天了。”李行驭收回腿,凑到她跟前盯着她,意图很明显。 赵连娍转过脸:“上次太医说了,至少要休养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要等他把过脉看看再说。” 不是她矫情,太医院院正江茂鹏当时确实是这样说的。李行驭只想要自己快活,她可还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再说,这一路赶路,哪里有那个条件? 李行驭显然也记得江茂鹏的话,闻言不开口了,抱着手臂又靠了回去,冷着脸盯着她一言不发。 “营中养着一些女子,不然我叫十三给夫君物色一个前来……”赵连娍被他看得不自在,小声提议。 “你觉得我会要那些人?”李行驭脸色更难看了。 那些营妓,只要有品级的武官,谁都能碰,他岂会去碰那些女子? 赵连娍想了想:“宁王已经被押送走了,这里也没有别的要紧事。 要不然,夫君骑马先赶回去,万家表妹还在家中等你回去圆房……” 万慧还是个黄花闺女,冰清玉洁的,李行驭这一下该愿意了吧? “赵连娍。”李行驭咬着牙唤她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次樊正学随他来边关,人家妻子都写了好几封信过来了,数次听下属们取笑樊正学,都说樊正学的妻子管教甚严,不许樊正学在外面碰别人。 赵连娍倒好,还给他安排上了! 赵连娍低下头,硬着头皮道:“那我没有办法了,我要回去给江院正把脉了再说……” “你答应我的护袖护腿呢?”李行驭打断她的话,皱眉质问。 赵连娍再次怔住:“不是已经出发回去了吗?” 离开南疆,当然就用不上护袖护腿了。 李行驭说要两副护袖护腿,她才做了一对护袖,就遇上事情搁置下来了,后来回到白云镇养病养伤,自然就没有再接着做了。 再后来,父亲带着大军班师回朝,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不需要做了,便将东西扔在白云镇那个小院的屋子里了。 也不知道云蓉收拾的时候,有没有拿上? “回去又如何?”李行驭脸色铁青:“这是你该我的。” 赵连娍给自家父亲兄长做的起劲,他都开口要了,赵连娍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现在居然不打算给他做了! “我回去给你做。”赵连娍不敢与他争执,只能答应下来。 “现在就做。”李行驭不同意。 赵连娍蹙眉:“现在是在路上,再说夫君又不等着用。” “你来的时候,能在路上给你父兄做,现在就不能给我做了?”李行驭不依不饶,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 赵连娍觉得头都痛了:“好,我问问云蓉有没有收着。” 李行驭这才作罢。 赵连娍探出身子:“云蓉,我做的护袖和剩余的云纱,你收着了么?” “奴婢收着了。”云蓉伸手去取包裹:“夫人,奴婢收拾的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带着。 后来又一想,云蔓之前总是说奴婢做事不够仔细,丢三落四的,奴婢怕夫人要用,就带上了。还好带上了呢。” 她说着便将东西取给了赵连娍。 赵连娍有些无言,她还想着云蓉总是粗枝大叶的,应该不会收着这些东西,她也能清清静静的到帝京了。 谁知天不遂人愿。 她只好拿着护袖、云纱和针线,坐回了马车内。 “这个是给我的?”李行驭拿起那副护袖,抖开来看。 “嗯。”赵连娍穿着针,看了他一眼:“夫君试试。” 李行驭面上见了笑意,将其中一只护袖套在胳膊上:“正好。” 赵连娍看了一眼,低头做针线。 李行驭似乎格外高兴,戴着那副护袖,在边上摆弄了许久,起身下马车去了。 十四骑着马带着他的马,跟在马车后面,见他下马车了,连忙将将绳抛过去:“主子,接着。” 李行驭拉过缰绳,跨上了马儿,笑看了十四一眼。 十四不知他为何这么高兴,觉得有点奇怪。 李行驭见他不开口问,便放慢了速度跟他并辔而行:“你看,我有什么?” “主子有什么?”十四不解。 李行驭有些不悦,不说话了。 “主子。”十三骑马跟在后头,见他如此,不由催马跟上去,笑着问:“这是不是夫人才给您做的护袖?” “对。”李行驭见十三看出来了,不由笑了,抬起双臂给他瞧。 “真合适,夫人做的正好。”十三连连夸赞。 李行驭面上笑意更浓,扭头问他:“樊正学呢?” 他要给樊正学看看,这是他娘子给他做的,樊正学可没有。 “樊副将。”十三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头高喊:“主子找你有事。” “大人。”樊正学催马跟了上来:“有何吩咐?” 李行驭侧眸笑看着他:“你夫人可曾给你做护袖?” 樊正学愣了一下,看到他手臂上的护袖,明白过来,摇了摇头:“这个,没有。” “没关系。”李行驭笑起来,语气不无得意:“等回去了,让她给你做。” 他说着,有意无意的抬起手臂。 樊正学惊疑不定,不知自家上峰这到底是何意,怎么总问起他妻子的事? “回到帝京,做了也没用处了。”十三朝樊正学挤了挤眼睛:“还是咱们夫人好,现在做给主子,正好能派上用场。” 樊正学似懂非懂的跟着附和:“是,是,夫人真贤惠。” 这句话,算是夸到了李行驭的心尖上,他笑起来,甚是得意,又催着马儿去前头与自家岳丈、大舅子、三舅子说话去了。 十三见此情形,乐不可支,笑得几乎从马上栽下来。 “你能不能有些正形?”十四瞥他,冷着脸训斥:“这有什么可笑的?” 十三还是笑得欢快:“咱们主子陷得彻底。 别看主子现在在夫人面前作威作福的,早晚得被夫人拿捏的死死的。 咱们等着看吧。” 十四横了他一眼:“我去将你的话转述给主子。” “诶?十四,好兄弟,别啊!”十三忙催马上前拦着他。 李行驭直至日暮时分,才提着晚饭重新上了马车。 这次打了胜仗,又出了朱曜仪通敌之事,嘉元帝下了圣旨,让赵廷义带着大军尽快赶回帝京。 所以一路上,除了吃饭和必要的休息,大军一直在赶路。 如此紧赶慢赶,也花了二十五日,才回到帝京。 赵连娍看着马车外车水马龙,心中感慨,当初去边关时恰逢秋日,如今归来已是隆冬,没多久就要过年了。 马车经过无忧酒坊时,她特意看了一眼,面上神情却凝固住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那酒坊却关门落锁,没一点人气,看起来已经关门有一段日子了。 第289章 真是亲热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高永吉兄弟。不过她也不急。已经回来了,总归能查清缘由的。 前头,老百姓自发的站在大道边,迎接大军凯旋。 赵连娍看见自家两个兄长怀里抱满了手帕、鲜花,不由好笑。 再看李行驭,他不伸手接那些东西,身上马上还是落满了花儿。 想来,这帝京的老百姓只听过李行驭的名头,许多人不曾见过他的面,不知道这就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武德司统领。估摸着将他当成了谁家的小将军,加上他相貌出色,可不就受姑娘们喜欢吗? 前头,几个婢女护着万慧从人群中挤过来。 “国公爷,国公爷!” 人群拥挤嘈杂,当先的婢女也是万慧最信任的心腹燕子,拼命对李行驭招手。 李行驭朝那边看过去。 赵连娍也看了过去。 人群中,她一眼看到了万慧,素白的斗篷压着青边,雪白是狐狸毛蓬松柔软的衬托在腮边,一如初见时的素淡清雅,却又不容忽视。 李行驭勒住了马儿,云燕很自觉的停下了马车。 “表哥,姐姐。” 万慧对李行驭行礼,笑看了赵连娍一眼。 她一言一行皆是大家闺秀做派,惹得周围的人忍不住侧目。 “有事?”李行驭垂眸,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赵连娍则看着万慧面无表情,她和万慧说过两次了,不要叫她“姐姐”,万慧好像没什么记性。 “得知今日表哥和姐姐归来,母亲叮嘱,我特意设了接风宴,来接表哥和姐姐回镇国公府去。”万慧露出一脸笑意,很是殷勤。 “夫君回去吧,我去接小葫芦。”赵连娍放下帘子,隔绝了万慧探寻的视线。 “宫里陛下设宴了。”李行驭抖了抖缰绳,马儿继续走动起来:“你先回去吧。” 云燕赶着马车跟了上去,只余下万慧带着几个婢女,站在原地目送他们。 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出万慧交握在一起放在身前的手在颤抖着。 她确实气得狠了。 成亲那日,赵连娍将李行驭勾走了,将她独子留在了婚宴上,跟大公鸡拜了堂,这是多大的羞辱?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承受了多少风言风语? 赵连娍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爱搭不理的模样来?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虽然,趁着赵连娍不在,把赵连娍的酒坊搞垮了,但比起她这些日子受的委屈,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过,赵连娍方才说要接她那个野种女儿回镇国公府来,她会让赵连娍后悔对她的一切作为的。 “夫人,您也是国公爷明媒正娶的国公夫人,和她平起平坐的。”燕子不服气,扶着她手臂道:“咱们回去请示老夫人,国公爷去宫里吃庆功宴,不也该有夫人您一个位置吗?” 万慧面露犹豫:“我不想让母亲为难。” “老夫人一心向着夫人您,也希望您和国公爷好好的,怎么会为难呢?”燕子劝道:“咱们现在就回去。” “先回去再说吧。”万慧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 虽然嘉元帝传了旨意,让赵廷义等人进宫,为他们接风洗尘,但大家总归是要先回一趟家的。 平南侯府门前挂着彩,爆竹摆的整整齐齐,一串一串的小鞭挂了几十串,门口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钟氏、彭氏领着一家子等在门口,三房赵廷福和刘氏二人也在,最要紧的是平南侯府的老夫人,今日也亲自到门口了。 她拄着拐杖,一身石青色圆领马面裙,头戴抹额,上头坠着五颗一般大小的东珠,一看就价值不菲,大家老夫人的威严尽显。 小一辈的人也都在,赵连娍的大嫂梁氏经管着三个孩子。 小葫芦牵着两个哥哥的手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期待:“哥哥,我阿娘和爹爹真的很快就回来吗?” “真的。”年长的赵平安沉稳懂事,肯定的点头。 年幼的赵无恙摸了摸自家妹妹毛茸茸的小脑袋:“妹妹很快就能看见姑姑和姑丈了。” 小葫芦点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路尽头。 裴楠楠牵着赵惠珠,站在一旁,恨恨的瞥了小葫芦一眼。大郎家这个两个儿子,也是傻的,放着自家的堂妹不疼,要去疼那个不知道谁家的野种。 赵惠珠到底年纪小,还是很想和两个哥哥玩的,她忍不住往那边看,下意识就要往那边走。 “站好了。”裴楠楠低声呵斥:“人家都不待见你,你去做什么?脸皮真够厚的。” 二郎赵玉林有点看不下去,小声道:“娘子别这样,方才大嫂还喊珠姐儿去一起玩的,是你不让。” 裴楠楠更生气了:“你到底向着谁?向着他们就到那边站着去。” 赵玉林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梁氏站的不远,隐约听到了二人对话,便将三个孩子往边上拉了拉。她一贯知道,裴楠楠这个弟妹不好相处,也不想招惹她。 裴楠楠看到她的举动,暗暗翻了个白眼。 “侯爷回来了,大少爷三少爷也回来了,还有娍姑娘和姑爷都一起回来了!” 等在路口的小厮狂奔回来,口中高喊着。 “快点爆竹!” 赵老夫人激动不已,高声吩咐。 立刻便有人点了爆竹,顷刻间各种爆竹声响成一片,喜庆至极。 敲锣打鼓的鼓吹一路当先,后头赵廷义等一众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缓缓往这边而来。 等到了近前,赵廷义下了马,对着赵老夫人跪下磕头,口中道:“母亲,不孝子回来了。” 赵玉樟和赵玉横跟着跪下唤道:“祖母。” 赵老夫人老泪纵横,俯身去扶赵廷义:“都快起来,能平安回来就好,快来跨火盆。” 在大夏,从战场上回来,都是要跨火盆的,去晦气,也去血腥气。 李行驭也下了马车,他倒是没有拜赵老夫人,而是对着门口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招手:“小葫芦。” 小葫芦似乎不敢置信,怯怯的拽着裙摆看他,也不说话。几个月未见,再见李行驭,她有点胆怯。 “小葫芦,过来。”李行驭蹲下身哄她:“到爹爹这里来。” 小葫芦犹豫着,抬腿迈出一步。 “小葫芦!”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赵连娍急匆匆的下了马车,走上近前。 “阿娘!” 小葫芦一见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她跑过去:“阿娘,阿娘……” 赵连娍俯身将她抱起,紧紧拥在怀中。 “呜呜……”小葫芦委屈极了,趴在她肩上大哭起来:“阿娘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阿娘不要我了……呜呜……” 这么久了,阿娘才回来,虽然外祖母和大舅母对她一直很好,但她还是很想阿娘。 还有,二舅母和珠姐姐真的好凶啊,总是找机会欺负她,吓唬她。太外祖母也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总是很可怕,吓得她一点都不敢离开外祖母左右。 “傻孩子。”赵连娍也忍不住红了眼圈,轻拍她后背:“阿娘怎么会不要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阿娘都不会不要你的,阿娘只是有事。” 出去这么久,她最想念最担心的就是小葫芦了。尤其是看到酒坊关门了之后,一路上她一直在担心小葫芦会不会被算计,现在看小葫芦好端端的,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那阿娘怎么去了这么久……”小葫芦止住了哭泣,啜泣着问她。 “阿娘真的是去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了。”赵连娍给她擦眼泪。 小葫芦很懂事的问她:“那阿娘的事情做好了吗?” “都做好了。”赵连娍不禁笑了,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碎发。 “小葫芦。”李行驭不知何时走上前来,笑着朝小葫芦张开双臂:“不认得爹爹了?” “认得,爹爹。”小葫芦有点害羞的朝他伸出手。 “好宝宝。”李行驭一把将她抱了过去:“几个月不见,小脸好像瘦了。” “外祖母说,我长高了。”小葫芦抬起小手比了比。 李行驭笑了,点头:“还真是。” “娍儿。”钟氏见他们父女亲热,趁机拉过赵连娍,又招呼李行驭:“贤婿,进来坐。” 赵连娍明白,母亲这是有话要和她说,便跟了进去。 第290章 我就和离 钟氏放慢了步伐,看着前头赵廷义扶着赵老夫人,带着一众人走远了些,又看了看后面的李行驭。 见李行驭一心逗着小葫芦,没有留意她们母女,她这才拉着赵连娍小声道:“娍儿,你家新进门的平妻不简单。 你去边关这几个月,她已经登我们家的门好几次了。” “都这么久了,她可不新了。”赵连娍抿唇笑了笑:“她来做什么?” “起先两次,带了许多吃的玩的来,说是来探望小葫芦。”钟氏细细道:“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不好意思拒绝她,便陪着小葫芦见了她几次,也让人回了礼给她。 她后来来了几次,每次都要带小葫芦走,说是带孩子出去转转,与孩子熟悉熟悉。 我和她说,你将小葫芦交给了我,我就要担起责任来,莫要说是她,就是你婆母来,我也不会将小葫芦给她的。 她来了几次之后,大概是觉得和我说不通,才没有再来了。” 赵连娍想了想问:“她送的东西呢?” “我让人放着了,你回来就交给你,你自己好好查查看。”钟氏回道。 赵连娍摇摇头:“她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的。” 能看出来,万慧颇有心机,不可能送这么明显的把柄给她。 “我说也是。”钟氏叹了口气:“你接了小葫芦回去之后,可要万分小心。 小葫芦在咱们家还好,离她远远的,她鞭长莫及。 如今回去了,可就和她在同一屋檐下了。” 她很不放心地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思量了片刻,抬起眸子恳切地望着她:“母亲,能不能让小葫芦继续留在家中一段时间? 不只是因为万慧,我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刚才从街上走,看到酒坊已经关门了,我得去查一下这件事。” “你酒坊的事,高家兄弟都清楚,我将他们放在庄子上了,你回来了,我明日就叫人去让他们回来。”钟氏回头看了看小葫芦:“孩子留下来,我当然高兴。 她也愿意跟着两个哥哥。只是晚上入睡,还是想你,每天都缠着我问,‘外祖母,我阿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把我心疼的。”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赵连娍也回过头:“等陛下处置完宁王,我就和离。” 她看着小葫芦在李行驭怀里撒娇,将小葫芦留在娘家,等她和李行驭和离时,也就不用考虑小葫芦了。 不然小葫芦知道了,必然要哭闹。 “你想好了?”钟氏看了李行驭一眼:“他待小葫芦还不错,你父亲在家书里说,这次能凯旋也多亏了他,以往他待你也好,这次为了你,更是丢下万慧没有拜堂就走了,你不知道外面说的多难听。 其实,只要他待你好,其他的……不然,你再想想……” 李行驭名声确实不怎么好,但真的相处下来,倒是比寻常男人要好很多,单只对小葫芦这一条,世上就鲜少有人能做到。 且她从家书上得知,赵连娍能活着回来,也多亏了李行驭。 因为这个,她原本因为李行驭娶平妻的怒气消了,只要李行驭心里有赵连娍,赵连娍能过得好,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世家的儿郎,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的? “母亲。”赵连娍凑近了,靠在她耳边道:“您看万慧那架势,我继续留在镇国公府还能好吗? 人家可是亲表兄妹,长辈也看不惯我,一门心思向着万慧。” 李行驭给她吃的苦头,她无法说给母亲听,都是私密之事,她是有苦难言。 真算起来,李行驭确实救过她好几次,对小葫芦也是好的没话说,她感激他,但不想继续跟他过下去。 谁能受得了李行驭的喜怒无常,翻脸无情?谁又愿意每天提心吊胆的活着? 万慧既然愿意,那正好将她顶替出来,这是多合适的机会? 钟氏闻言,叹了口气,点点头:“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母亲自然支持你的决定,小葫芦在我这你就只管放心,我从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有劳母亲了。”赵连娍朝她一福。 “娘子在和岳母大人说什么?”李行驭留意到这里,抱着小葫芦走上前。 小葫芦靠在他怀中,黑黝黝的眸子也看过来,抿着小嘴笑,显然很喜欢李行驭这样抱着她,疼爱她。 “没什么。”赵连娍站直身子回道:“酒坊里好像出了事,我想让小葫芦再留下来一段时间。” “不行。” “不要。” 一大一小两个人齐声反对。 李行驭看看小葫芦,喜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脸:“小葫芦和爹爹是一条心的,对不对?” “嗯。”小葫芦点头,可怜兮兮地看向赵连娍:“阿娘,我想跟着你,阿娘带我回家好不好?” “小葫芦乖。”赵连娍伸手去抱她,口中哄道:“阿娘有些事处理一下,等都弄好了,小葫芦就可以每天和阿娘在一起了。” “我不要。”小葫芦抱着李行驭的脖颈,撇着小嘴要哭:“我现在就要和爹爹还有阿娘在一起。” “小葫芦。”赵连娍板起脸来。 “赵连娍。”李行驭掰过小葫芦的小脸,靠在自己肩头:“别吓唬我女儿,你没空带她,我带。” 赵连娍正要说话,赵玉樟在正厅门口喊李行驭:“妹夫,进来吃茶。” 李行驭应了一声,抱着小葫芦绕过赵连娍去了。 钟氏道:“他倒是真疼小葫芦。” “那也不行。”赵连娍看着李行驭抱着小葫芦走近正厅:“母亲,我酒坊的事,是不是也和万慧有关系?”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和她有没有关系。”钟氏道:“是乐仙公主府上办宴,订了你那酒坊一批酒,说是喝出人命了。 乐仙公主告到京兆尹去了,要拿封条贴在酒坊门上,我想着让你四哥去了一趟京兆尹,怎么说你也是镇国公夫人,这件事要等你回来查清楚,不明不白的就封门,说不过去。” “原来是朱雪云。”赵连娍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过母亲。” “走吧,进去吃些茶,晚些时候你也要跟着进宫赴宴的。”钟氏与她并肩往前走。 待众人吃完茶,宫里的内监也到了,催着赵廷义一众人尽快进宫,嘉元帝要论功行赏。 “来,阿娘抱着去坐马车。”赵连娍看到李行驭欲抱着小葫芦出门,忙上前去接。 等会儿上了马车,她要好好哄哄小葫芦,让小葫芦乖乖在平南侯府等她。 李行驭躲开她的手,抱着小葫芦往外走,口中轻飘飘地哄她:“阿娘都不让小葫芦回家。 小葫芦还是跟着爹爹吧,爹爹带你骑马好不好?” “好。”小葫芦弯起眸子,嘻嘻笑了:“我要和爹爹骑马。” 李行驭回头朝着赵连娍一笑,得意洋洋。 赵连娍拿他没辙,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一家三口才到门口,万慧便小步迎了上来:“表哥,姐姐。” 第291章 国公爷有洁癖 李行驭原本哄着小葫芦说话,见到万慧,顿时皱眉抿唇,欢快的气氛一下凝固住了。 走在前头的赵廷义几人也回头来看。 赵玉横性子急,沉不住气,转身不客气道:“你什么身份?谁许你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李行驭那个表妹平妻,他气呼呼的瞪了李行驭一眼,之前在边关对李行驭的佩服顷刻间化为乌有。 “三弟。”赵玉樟拉住他,也皱起了眉头。 赵廷义是长辈,只是看了看李行驭,没有开口说话。 “这是姐姐的兄长吧?”万慧一点也不生气,笑着解释:“那也就是我的兄长,我和姐姐如今是一家人,我也不是什么身份卑贱的妾室,我是镇国公府的平妻。” 她带着笑心平气和的说话,听着像是在解释,实则是当着平南侯府一众人的面,阐明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她来这里找李行驭名正言顺。 “谁是你兄长?真会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什么平妻?能比得过原配?”赵玉横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说的好听叫什么平妻,其实不过是个贵妾罢了,谁给你的脸面登我们家门的?” 他也不等万慧说话,便挥手吩咐一旁的小厮:“还不将这等卑贱之人打发了?在这里脏了我家的门楣。” “表哥……”万慧心里暗骂他粗鲁匹夫,再争执下去她的形象可就毁了,她转而看向李行驭,泫然欲泣。 李行驭将怀里的小葫芦往上颠了颠,不悦地皱着眉头:“不是叫你回去了么?怎么又找到这里来?” “表哥,我也不想来。”万慧红着眼睛几乎落下泪来:“是母亲的意思,母亲说我如今的身份,该跟着你一起。 母亲说,你和姐姐在边关为国尽力,我在家中也尽力照顾好了家里,照顾好了母亲,大家功劳都是一样的。 其实我知道,我没什么用,也没什么功劳,但是我不来母亲就生气,我也没办法……” 她说着低下头去,一脸愧疚。 “阿娘。” 小葫芦看看万慧,朝赵连娍伸手。 李行驭低头看小葫芦。 小葫芦一头扎进赵连娍的怀抱,抱着赵连娍的脖颈回头看李行驭,她也不说话,漆黑纯净的眸子里含着泪光,既委屈又伤心。 李行驭顾不得万慧,伸手去拉小葫芦的小手:“宝宝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爹爹?” 小葫芦卷翘的睫毛扑闪了几下,难过的几乎哭出来:“嬷嬷她们说,爹爹会和万姨母有新的孩子,爹爹就不疼我了。” “谁嚼的舌根?”李行驭回头审视奶娘等一众下人,气势汹汹。 奶娘吓得低下头:“奴婢从不敢胡言。” “你吓唬下人做什么?”赵玉横忍不住道:“有本事,你把她赶回去。” “三哥,算了,都是长辈的意思,走吧。”赵连娍打圆场,抱着小葫芦往马车处去。 左右要和离了,她无心和万慧争什么,只要万慧不惹她便好。 赵玉横狠狠瞪了李行驭一眼,这才跟着前头的父兄去牵马。 “姐姐,谢谢姐姐体谅。”万慧跟上了赵连娍,一脸感激:“我可以和姐姐乘一辆马车吗?” “我不要。”小葫芦下意识拒绝。 “不必了。”赵连娍扭头道:“我和女儿许久不见,想和她单独待着。” “也好。”万慧站住脚:“我和姐姐反正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增进姐妹感情。” 赵连娍就着云燕的手上了马车,没有再理会她。 * 大庆殿。 嘉元帝柘黄龙袍,高坐在龙椅上。 下首舞女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群臣互相敬酒,觥筹交错,一派热闹喜庆的风光。 李行驭坐在赵连娍和万慧中间。 万慧频频给他布菜,他捏着酒盅一筷子也没动,目光总在赵连娍那边流连。 赵连娍压根儿没有留意他,莹白的小脸上含着笑意,目光温柔的落在小葫芦身上,一点一点的喂小葫芦吃饭,和小葫芦说话。 奶娘就在旁边守着,但赵连娍几个月没有见小葫芦,喂饭这种事自然乐意亲力亲为。 小葫芦乖巧地坐在赵连娍身旁,不时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又仰起小脸问自家阿娘话。 赵连娍对小葫芦向来特别有耐心,低头小声和她解释着,此刻的她平和宁静,整个人却好像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光华。 李行驭一时看得错不开眼来。 “表哥,吃菜呀。”万慧看不过眼,柔声招呼他。 李行驭回神,看向眼前,万慧正往他跟前的小碟子里布着菜。 他皱眉,嫌恶道:“为何不用公筷?” 万慧本就是特意用自己的筷子,显得与他亲近,也好叫其他人看一看,她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受李行驭待见。 谁知李行驭竟这般直接,眼看着周围转过来不少探究的目光看过来,她勉强露出一丝笑意道:“我……我忘了。” 李行驭搁下酒盅:“你自吃吧。” 燕子见万慧下不来台,打圆场道:“夫人是忘了,老夫人说过,国公爷有洁癖,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 万慧闻言看了一眼燕子,燕子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赵连娍,洋洋得意。之前,她听说因为赵连娍未婚先育的事,国公爷已经和赵连娍闹了好几次了,这会儿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倒要看看国公爷到底嫌不嫌弃赵连娍。 万慧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又看向李行驭。既然有洁癖,为什么又碰了赵连娍?赵连娍可不只是被别人碰了这么简单,她还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燕子的声音并不小,赵连娍也听到了,但她只当作没听见,继续喂小葫芦吃东西。 李行驭端起布满菜的小碟子,搁在万慧跟前,神色看着似乎没变,周身的气势却沉沉压了下来,叫人透不过气。 “表哥……”万慧手抖了一下,她从未见过李行驭如此可怕的一面,哪怕一言不发,也十分可怖,她吓得脸都开始发白了。 “你这个婢女,话太多了。”李行驭捏着帕子,仔细擦拭指尖,漫不经心吩咐:“拖出去,割舌。” “不,不……”燕子大为惊惶,连连摆手,又向万慧求饶:“夫人救命,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她不是不知道李行驭“活阎王”的名声,但想着仗着自己是万慧的贴身婢女,李行驭说什么也不至于因为简单的一句话就惩戒她。 只是一句含沙射影的话而已,李行驭竟然真的惩罚她,而且是如此重罚。她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该为了讨好万慧,说出那句话来。 “表哥,燕子是从小伺候我长大的,她没有别的意思。”万慧也慌了,攀上李行驭的手臂替燕子求情:“求表哥饶了她这一次,我保证她以后绝不会在表哥面前说话……” “松开。”李行驭乌浓的眉目翳翳的压下来,满是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万慧吓得连忙松开手,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这样大的动静,整个大庆殿都察觉了,众人都安静下来往这边看。 坐在龙椅上的嘉元帝笑着开口询问:“李爱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李行驭丢开手里的帕子:“惩戒一个嘴碎的蠢奴而已,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朕看你那表妹都哭了。”嘉元帝道:“若不是什么大过错,就罢了吧。 毕竟你在婚宴上撇下你表妹,她还是替你将家里打理的很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就给她留几分薄面吧。” 他说着,打了个哈哈,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赵连娍没有抬眼看她,心里冷笑,嘉元帝这个昏聩的,惯会做好人,反正燕子含沙射影的也不是他,他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想归这么想,嘉元帝都开口了,她也没指望李行驭继续惩戒燕子。 其实惩不惩戒也没什么,燕子的话对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有人惩戒燕子当然好,没有人管她也无所谓。 第292章 圆房的事 “陛下是了解臣的秉性的。”李行驭不紧不慢道:“倘若不是给表妹面子,臣又怎会只是割她的舌了事?” 他的意思是,要不是看在万慧的面子上,这婢女早就性命不保了。 “原来只是割舌啊。”嘉元帝笑了一声:“那没事,没有舌头也不影响伺候人。 也好叫这婢女长长记性,免得以后祸从口出。” 他说着摆摆手。 立刻有禁军进来,拖着燕子出去了。 燕子见嘉元帝都开口了,那群禁军又杀气腾腾的,顿时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呆呆的任由着那些禁军拖出去了。 既然嘉元帝支持,万慧当然不敢再求饶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燕子被拖出去了。 再侧眸看赵连娍,依旧是平静的样子,似乎是喂饱了小葫芦,她自个儿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的吃着东西,仿佛眼前发生的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赵连娍风轻云淡的模样,万慧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了,只不过区区一句话,李行驭就割了燕子的舌头,赵连娍在李行驭心里的分量,远比她想象的要更重。 这局该如何破? 嘉元帝放下手里的酒盅,笑道:“今日是接风宴,也是论功行赏宴,李爱卿以为,我该如何赏赐你们这些功臣啊?” “陛下要赏赐臣么?”李行驭抬起眸子:“大可不必。 陛下能给臣的,都已经给了,臣也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了。” “你要什么,随时和朕说就是,这个先放在一边。”嘉元帝看向赵廷义几人:“朕说的,是你岳丈和你两位舅兄,还有他们手下的将领。 此番大获全胜,将南元逼到瘴河以南,这是大功,朕要重重赏赐!” 他龙颜大悦,显然对赵廷义等人此次的战果甚是满意。 “陛下,臣等只是尽本分,做了臣的本职,陛下当真过誉了。” 赵廷义可不敢像李行驭那般无礼,和嘉元帝说话还坐着,忙起身推辞。 赵玉樟和赵玉横也跟着起身行礼。 “诸位将领在边关豁出命厮杀,自然该重赏。”李行驭目光掠过赵家三人,口中缓缓道:“还有诸多为国捐躯者,陛下也该提高抚恤金,好生安慰他们的家眷。 至于臣的岳丈一家,臣以为就不必封赏了。” 此言一出,整个大庆殿都安静下来,赵连娍终于抬起头,看向李行驭。 “哦?”嘉元帝笑起来:“这可是你的岳丈和舅兄,你为何如此说?” “宁王殿下所为,就在赵大将军眼皮子底下。”李行驭手肘搁在膝盖上,慢条斯理的道:“赵大将军没能察觉,是谓失职。若非我去,此番不只是败局,赵大将军和两位小将军只怕是性命都不保。” 他抬着下巴,神态倨傲,目中无人。在场却无人反驳他。 赵连娍微蹙的眉头缓缓松开了,父兄没有封赏也好,免得嘉元帝看不惯他们,又起疑心处处防范。做武将,如果不适时而退,最后难得有个好下场。 她垂眸思索着,父亲如今还不算年迈,如果请辞,嘉元帝不见的会放手。 嘉元帝面上的笑意不见了,沉着面孔道:“宁王之事,朕还不曾得空询问,既然如此,就等朕问过宁王之后,再做定夺。” 众臣皆知,宁王通敌,所谋甚大,嘉元帝这是动怒了,文武百官一时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触嘉元帝的霉头。 “臣向来耿直,有什么便说什么,宁王殿下所做的事是事实。”李行驭抿了一口酒:“陛下也别不高兴。” 朱曜仪虽然做下了这样的事,但文武百官是不敢轻易提及的,毕竟是皇子,嘉元帝不明确态度,谁敢轻易开口? “朕怎会不高兴?”嘉元帝露出几分笑意:“方才,你连你岳丈和舅兄的赏赐都拦住了,李爱卿忠君之心,朕心里明白。” 李行驭垂眸,面无表情:“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嗯。”嘉元帝颔首,甚是满意:“众卿怎么都不说话?继续奏乐,不必拘礼。” 他一句话,大殿里又热闹起来。 李行驭再看赵连娍,见她已然抱起了小葫芦。 “你去哪?”李行驭下意识便想起身跟上去。 赵连娍预备起身,见他询问又坐正了,微微侧身同他解释道:“夫君,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 她说的是实话,去边关这么久,又是生病又是受伤的,回来一路也是奔波劳累。 她现在只想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李行驭点点头:“去吧。” 赵连娍趁着舞女们上来,无人留意,悄悄走了。 万慧见她走了,心中一喜,但看李行驭生人勿进的脸色,又不敢主动和他说话了。 宴席进行了一大半,万慧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表哥,母亲挺想念你的,等会儿出了宫,我陪表哥去看看母亲吧?” 她虽然嫁做人妇,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一些,不好直接和李行驭提圆房的事。 好在万氏体谅她,也真心疼爱她,只要李行驭去了万氏那里,今晚肯定就要歇在她院子里了。 赵连娍成亲这么久,肚子还没什么动静。她要是能在赵连娍之前,生下表哥的孩子,就冲表哥对小葫芦那个小野种的疼爱,对自己的孩子那不得是更喜欢吗? 到了那个时候,镇国公府自然就没有赵连娍母女的容身之处了。 “不必了。”李行驭拒绝了她:“我自会去的。” 万慧僵了一下道:“母亲叮嘱了,要我务必和你一起去。 我要是不去……” 她低下头,一脸为难。 李行驭笑了一声,抬眸瞥了她一眼,语带讥讽道:“你倒是孝顺。” 万慧脸色一白:“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在骗你吗?表哥要是不信,等会回去可以问母亲。” “我怎会不信?”李行驭轻笑:“你要去,便一起去好了。” 万慧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宴席散时,已将近亥时。 天寒地冻的,若是往常,万氏早睡下了,今日操心李行驭和万慧圆房的事,一直在屋子里坐着等他们从宫里回来。 “娍夫人回来那么久了,国公爷和慧夫人怎么还没回来?都这个时候了。”素嬷嬷心疼万氏:“老夫人不然先睡吧?” “不成。”万氏摆摆手:“不见一见他们,我不放心。” “老夫人就是爱操心。”素嬷嬷叹了口气:“娍夫人回来,也不到老夫人跟前来问个好,不知道是不是您主张娶平妻的事,娍夫人她记恨了?” “随她怎么想。”万氏冷笑:“她能奈我何?” “国公爷回来了!” 外头有人招呼了一声。 随后,李行驭迈步进了屋子,朝万氏行礼:“母亲。” 万慧紧随其后,姿态殷勤乖顺:“母亲,表哥也很挂念您,散席了特意和我一起来看您。” 第293章 主子迫不及待了 万慧的话,自然是在讨好李行驭。 李行驭不理不睬,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好似不曾听到万慧的话一般。 万氏见状打起精神,露出慈爱的笑意:“二郎有心了。” 李行驭唇角微勾,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说话,万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老夫人。”素嬷嬷打圆场:“您快请国公爷和慧夫人坐呀。” “哦,是是,快坐。”万氏抬手:“看我,都老糊涂了,太久没见二郎,太高兴了。” “不必了,母亲。”李行驭含笑拒绝:“时候不早了,母亲也该早早歇下,儿子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也是啊。”万氏顺着他的话道:“你和慧儿成亲那天,你有急事,抛下慧儿就走了,许多话我都没来得及和你说。 今日既然你回来了,母亲就多说几句,你不会不耐烦吧?” 李行驭微微欠了欠身子:“母亲请讲。” “虽然婚宴那天的事,给慧儿招来了不少非议,但慧儿她理解你的,这些日子她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语,但从来没有抱怨过你半句,还把这家里家外照顾的很好,你也都看到了吧?”万氏笑着与他说话。 李行驭依旧含笑:“母亲到底要说什么,不妨直说。” “也没有别的什么。”万氏盯着他道:“你如今接了你父亲的位置,是镇国公。 你父亲、兄长的在天之灵都在看着,他们都希望你过得好。 慧儿呢,是我娘家的侄女,身份、品行都没有什么问题。 母亲选的人不会错,母亲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她说起这些,自然是在提醒李行驭,看在父亲和兄长为他而死的份儿上,听她的话,对万慧好一些,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万慧在一旁听着,一脸羞涩的看向李行驭。 “母亲是不是忘了什么?”李行驭却不买账,只是抬眸看万氏,眉头微挑。 至于万慧的眼神,他压根儿没瞧见。 “二郎指的是什么?”万氏不解。 李行驭往前踱了一步,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当初,母亲说起这门亲事的时候,我就不赞同,但母亲执意如此,我作为晚辈,也无法阻拦。 母亲当时说,赵连娍不堪大任,家里需要一个人掌管中馈的,母亲也需要亲近的人陪伴,所以母亲选中了表妹。 我要是没记错,那个时候我应该提醒过母亲和表妹,你们二人都说无妨。 说直白些,表妹进门是为了母亲,母亲待她好便可。” 他鲜少一下说这么多话,实在是要给万氏留脸面。 万慧身上的气息,叫他厌恶。若非如此,他也不介意到万慧的院子里去坐一坐。 之前,那么多和年年有一些相似的妾室,他都没有碰过,何况万慧这种全然陌生的气息? 只有赵连娍,实在太像年年,他才会把持不住要了她。 听他说完这些,万慧的脸彻底白了,眼底含着屈辱的泪水,看向万氏。 万氏叫李行驭气得不轻,抬手指着他:“你,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给你娶的妻子,只是顺带掌管中馈和陪伴我,你怎么本末倒置,反而成了娶妻回来陪我了?” “我当初并未想娶这个妻子。”李行驭起身拱手:“母亲没有别的事,我先回院子去休息了。” 万慧忍不住往前跟了一步。 “二郎。”万氏急得站起来:“你去哪个院子休息?” “自然是明月院。”李行驭轻描淡写的回。 “不行。”万氏态度强硬,干脆直接明着说了:“拜堂你没拜就罢了,等了这么久你才回来,今夜你必须去慧儿的院子,和她把房圆了。” 李行驭眉目冷肃下来:“母亲该知道,我向来挑剔。表妹身上的气息我不喜欢,还请母亲不要勉强。” 他说罢,便转身往外走。 “二郎!”万氏要去追他。 “母亲。”万慧扶住他,流下了屈辱又愤恨的泪水:“您别去追了,表哥不喜欢我就算了,我愿意在镇国公府侍奉母亲,每日陪伴母亲,为母亲养老送终。” 她到底是大家贵女,是极有自尊的,李行驭如此,叫她面上实在是挂不住。不知赵连娍到底给李行驭喝了什么迷魂汤,让李行驭对她那么死心塌地的? “我可怜的慧儿。”万氏搂住她,几乎老泪纵横,咬牙道:“你放心,只要你在这,母亲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万慧靠在她怀中哭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母亲,我伺候您歇息。” 素嬷嬷上前帮忙,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国公爷是怎么想的。 慧夫人冰清玉洁,品行端正,国公爷却丝毫不动心,还说不喜欢慧夫人身上的气息,偏偏对娍夫人…… 娍夫人怎么和慧夫人比呢?” 她没有将话说的太直白,但在场三人都明了,赵连娍早都脏了身子,名声也不好,李行驭怎么就不嫌弃呢? “这男人呐,都是一阵一阵的。”万氏靠在床头,安慰万慧:“从前你姑父在世时,后院也没少人,他过世之后我就把人都打发了。 你放心,没有哪个儿郎会一生只爱一人的,等他腻了赵连娍,自然会向着你的。” 万慧点点头:“母亲不必担心我,我愿意终身侍奉母亲。” “你这如花一样的年纪,母亲怎么舍得让你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万氏心念转了转,拉住她的手道:“咱们且先试一段时间,看看你表哥能不能回心转意。 若是能的话,那当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不能,你们也没有圆房,母亲就看着给你再寻个人家,嫁妆什么的我再给你添上一些。” 李行驭的性子,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对于让李行驭屈服,她没有什么把握。 如果万慧不是她的娘家侄女,她也就不管这些了。但如今人都娶进门来了,她得对自己娘家的人负责,不能真让万慧在这后宅之中虚度一生。 “不。”万慧固执的摇摇头:“母亲,我已经嫁给表哥了,原本婚宴的事,就已经惹出了不少风言风语,要是再改嫁我也没脸在这世上活了。 不管表哥对我如何,我不会改嫁的。” 万氏为难道:“可是你这样,我要如何向你爹娘交代?” “母亲,这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自然会和他们说清楚。”万慧坚定的回她。 她从情窦初开,就爱慕上了表哥,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嫁给表哥,只敢在梦里想这些事情。 没想到,梦境竟然化为现实了,她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表哥再冷漠,再强硬又能如何?只要她坚持下去,捧出一颗真心,表哥就算是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的。 “既然你已决意如此,那我就不劝你了。”万氏点点头:“左右,这镇国公夫人的位置,我肯定能保证你坐得无忧,家里大小事情都给你掌管。” 这是她能给的最多的补偿了。 万慧点头应下。 * 十三和十四跟着李行驭出了定意院的大门。 看着前面步履匆匆的身影,十三忍不住笑起来,小声对着十四道:“你看,主子的步伐都变快了……” 十四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开口反驳,比起主子从前漫不经心的淡然来,这会儿主子走路确实有点快。 “迫不及待,归心似箭……” 十三还在一旁一边笑一边嘀咕。 李行驭察觉二人的动静,忽然站住脚转身。 十三和十四齐齐站住脚,十三吃了一惊,立马收了笑意露出一脸正色:“主子,有什么吩咐?” “今日没什么事了,滚下去歇着吧。”李行驭捕捉到了他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没好气的挥手。 “谢主子。”十三又惊又喜,拉着十四:“走。” 十四一把甩开他:“别碰我,我自己走。” “矫情。”十三嘀嘀咕咕的跟了上去。 明月院。 云燕守在门口打瞌睡,听闻脚步声睁眼,看到李行驭愣了一下,连忙行礼:“主子。” 她有点不敢置信,主子已经去了老夫人那里,今夜还不在万慧那过夜吗? 第294章 上云端 “赵连娍呢?”李行驭随意问了一句。 “夫人带着姑娘睡下了。”云燕低头回。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对赵连娍的羡慕。赵连娍真是好福气,能得主子这样惦念。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赵连娍的本事。 她跟着主子,见过主子身边太多形形色色的女子,从来没有一个能让主子这么牵肠挂肚的。不要说牵肠挂肚,就是多看一眼都很难。 这是谁也羡慕不来的。 李行驭没有说话,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内间,地龙烧得暖暖的。 赵连娍正阖着眸子,搂着小葫芦,口中小声给她讲故事。 小葫芦纤长的睫毛缓缓耷下,眼看着将要睡过去。 床幔忽然叫人掀开了,烛火的光一下透进来,床上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都睁开了漂亮的眼睛。 “爹爹!” 小葫芦欢喜的坐起身来。 “都要睡着了,你一来就把她弄醒了。”赵连娍困倦不已,忍不住埋怨。 “爹爹抱抱。”李行驭不理会她,一把抱起小葫芦:“宝宝今儿个怎么跟阿娘睡了?” “我好久没有见阿娘了,想跟阿娘睡。”小葫芦奶声奶气的解释。 “那爹爹怎么睡?”李行驭看看床里侧的赵连娍,似笑非笑。 不知羞耻!赵连娍在心里骂了一句,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爹爹睡这里呀。”小葫芦指了指床外侧:“我睡中间。” “那小葫芦还想不想要弟弟妹妹了?”李行驭偏头问她。 小葫芦黑黝黝的眸子眨啊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跟奶娘睡。” 奶娘告诉过她,想要弟弟妹妹,就不能打扰爹爹和阿娘在一起。慧姨母进门之后,奶娘更是时时叮嘱她,要让爹爹和阿娘多多在一起,不能让爹爹被慧姨母抢走。 她太想念娘亲了,今日都给忘了奶娘的叮嘱,这会儿才想起来。 “不用。”赵连娍拒绝:“阿娘好久没有见小葫芦了,今晚就想抱着小葫芦睡。” 今日回来,进宫赴宴来回匆忙,根本没想别的。这会儿看见李行驭,才想起没有找太医看看身子康复的如何。 李行驭叫小葫芦去跟奶娘睡,打的什么算盘她还不清楚吗? 她不太想。 “可是,爹爹就没地方睡了呀。”小葫芦替李行驭辩驳。 李行驭不禁笑了,亲了亲她的小脸:“好小葫芦,爹爹没白疼你。” “你爹爹还有一房妻子,可以去那边睡。”赵连娍伸手去抱小葫芦。 “才不要。”小葫芦躲开她的手,稚声反对:“爹爹要和阿娘睡,我和奶娘睡。” 李行驭眉开眼笑:“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爹爹这就让奶娘来抱你好不好?” “好。”小葫芦转过小脸,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一脸天真的问他:“可是爹爹,我都已经让你和阿娘睡在一起好多好多天了,怎么还没有生出小弟弟和小妹妹啊?爹爹这样到底行不行啊?” 童言无忌,赵连娍闻言忍不住笑起来,但见李行驭看过来,她又赶忙假装咳嗽,掩饰了过去。 “是你阿娘身子不行。”李行驭瞥了赵连娍一眼,一语双关。 赵连娍想起自己被他折腾的下不来床,顿时有点笑不出来了。 奶娘很快进来抱走了小葫芦。 赵连娍抱着被子,往床里侧缩了缩,小声道:“夫君,早些歇了吧。 明日,你帮我找个太医来把把脉。” 她意在提醒李行驭,今晚就别碰她了,明日看了太医再说。 “都养了几个月了?”李行驭抬腿上床,将她连人带被子拉入怀中:“半年都不止了,再娇气也该养好了。” “太医说,要先把脉……”赵连娍还在抗争。 “出了事,我抵命。” 李行驭鼻间嗅着淡淡的鸢尾花香,眼里只有她翕动的柔嫩唇瓣,低头便吻了上去,指尖攀上了她迅速泛红的耳垂。 赵连娍的抗拒只在他没有吻上来之前。这种事,只能说是食髓知味,何况李行驭其实挺行的。 李行驭强势而霸道,攻城掠地,直将她亲的泪光点点,喘息微微,软在他怀中阖着眸子,任君采颉。 李行驭退了几分,牙齿轻轻啃噬她微肿的唇瓣:“我的。” 他的吻逐渐向下,轻吻锁骨下的四字印记,再往下,埋在她胸前,含含糊糊:“也是我的。” 赵连娍两手死死捉着他结实的手臂,脚趾紧紧蜷起,只觉得他的吻像一个一个无形的小触手,将她拉向深渊,理智正在一点一点剥离。 李行驭抬起头来,纵身而入,他眼尾殷红,眸底满是欲色,目光纠缠在赵连娍妩媚勾人的小脸上:“想不想夫君?嗯?” 赵连娍小脸酡红,尚有几分理智在,抬手捂着脸。 “说话。”李行驭半刻也不放过她。 他的动作像一片一片云,将她缓缓托上云端,赵连娍克制不住,一时抖如筛糠。 “想……” “想什么?”李行驭逼着她。 赵连娍遭不住,如泣如诉:“想夫君……” 许久未在一起,两人犹如在荒漠里渴了几天几夜一般,久旱逢甘霖,都是酣畅淋漓。 “痛不痛?” 事后,李行驭揽着赵连娍,打掌轻轻揉着她小腹部。 赵连娍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说话。暖黄的灯光下,眼前的人肤色白皙,眉眼乌浓,脸上染着薄红,额前有点点碎汗。 这样的李行驭半分也看不出平日的阴翳可怖,竟让她生出了一种他很温柔的错觉。 她心里惊了一下,赶忙甩开这种念头,李行驭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万不可被他这点事后的温存给骗了。 “看来身子是彻底康复了。” 下一刻,李行驭又抬腿覆了上去。 “不要,我倦了……唔……”赵连娍连掐带挠,都推不开他。 李行驭妄为惯了,于闺房之事上也是纵情恣意,任凭赵连娍如何求饶,他也要尽兴。 赵连娍倦怠至极,天蒙蒙亮时,李行驭才肯放她睡去。 待她醒来时,已经是午饭后。 才掀开床幔,便看到李行驭坐在书案前,翻着公文。 赵连娍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怔住了,这里间地方小,原先就一张八仙桌,一张美人榻,并没有书案的。 李行驭发什么疯?怎么把书案搬到这里来了?他难道打算以后都在这里办公? 她撑着身子坐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只是小腹部酸疼,浑身都酸酸软软的没有力气,她不由扶住了腰。 “醒了?”李行驭听闻动静,回头看她。 “嗯。”赵连娍垂眸不看他,招呼婢女:“云蔓。” 李行驭放下手中的笔和册子,含笑去扶她:“不必叫婢女了,我给你穿戴。” 今日他似乎心情甚好,朗月清风,一派清润的少年模样。 “不,不用了。”赵连娍摇头。 李行驭又要将她当玩具摆弄,她才不乐意。 “赵连娍。”李行驭沉下脸去。 赵连娍顿时不敢说话了。 李行驭看她怯怯的,又觉得心里不痛快,遂坐在她身旁道:“我昨夜都让着你了,你也该顺从着我一些。” “你怎么让着我了?”赵连娍忍不住红着脸反驳:“我到天亮才睡的。” “我都没有喊你‘年年’。”李行驭正色道。 他想喊的,但想到每次这么喊赵连娍,赵连娍都会从愉悦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也会跟着不痛快。 所以,他难得让自己忍耐了一下。 赵连娍气得笑起来:“是,谢谢夫君体谅。” 不拿她当替身就是让着她了? 好笑! “你在阴阳怪气我?”李行驭沉了面色,垂眸盯着她。 “不敢。”赵连娍垂了眸子:“我叫云蔓进来,是想问酒坊的事。” 昨日回来太累了,本想早些歇息,就没有问云蔓那些事。 “小事罢了,我回头让十四去解决。”李行驭拿过外裳,抖开。 “不用。”赵连娍拒绝:“我自己来。” 这些事,她不要借助李行驭的势力,免得以后分开说不清,李行驭还要分她的东西去。 “随你。”李行驭将衣裳披在她身上,不紧不慢道:“不过对你来说,现在更重要的不是先处置朱曜仪么?” “陛下有决断了?”赵连娍不由抬眸看他。 第295章 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 “哪有那么快?”李行驭将她手臂放进袖子中:“今日早朝,岳丈和舅兄禀报了此事,还拿出了一些朱曜仪和南元大将军往来的书信。 但朱曜仪不肯承认,说那些书信是伪造的。” “南元的大将军,不是已经被俘虏了吗?”赵连娍思索着问:“他不能作为证人?” “可以。”李行驭解释道:“但是,因为是岳丈和舅兄指证朱曜仪通敌,南元大将军那一众俘虏,又是他们押送回来的。 朱曜仪反咬一口,说岳丈和父兄收买了南元的那些人做伪证,是为了针对他,除掉他,帮太子一党铺路。” 赵连娍听着,蹙眉思索,一时间没有说话。 李行驭忽然问她:“昨日,我在宴席上那样说你父兄,你是不是记恨我了?” 赵连娍回过神来看他,摇了摇头:“没有。” 李行驭那样,反而对父亲和哥哥们有利,她当然没有放在心上。 “陛下疑心甚重。”李行驭继续道:“我若表现出与岳丈和舅兄他们投缘,我们便都要被疑心,一个都逃不了。 只有让他觉得我们不齐心,他才能放心。” 其实这话,当时在宴席上说的时候,他就想着回来要和赵连娍说一声。 只是,昨夜光顾着那件事,给忘了。 他也没深究自己为什么想着要给赵连娍解释,左右他想做什么,便做了。 “我知道。”赵连娍点头,看向他:“夫君要做什么,不必与我细说的,我知道你自然有你的道理。” 她不想知道李行驭太多的事情,她怕自己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也不知为何,李行驭对她这种淡淡的态度有点不悦,但昨夜实在餍足,他也不打算计较,未曾多说什么。 “我想回平南侯府一趟。”赵连娍提道。 “回去和你父兄商量对策?”李行驭挑眉。 “嗯。”赵连娍也不瞒他:“照理说,书信和南元人已经足够作为通敌的证据了。 朱曜仪能狡辩,也是陛下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我想回去问问父亲他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拿出更有利的证据来。” 这件事很棘手,如果嘉元帝存心包庇,谁又能对朱曜仪动手? “问他们,还不如问我。”李行驭老神在在的给她系盘扣。 “夫君有法子?”赵连娍眼睛亮了。 “你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会误会。”李行驭低头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咬了一口:“先吃午饭。” 赵连娍脸上泛起红晕,怕惹恼了他忍着没抬手擦拭。 “我派人去请江茂鹏了。”李行驭俯身拿过鞋子:“你吃了午饭,他给你看看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不过依我看,应该是已经大好了。” 他捉住赵连娍小巧的纤足,抬起头笑得暧昧。 赵连娍羞得脸更红了,忙要挣脱:“我自己穿。” 谁敢要李行驭伺候着穿鞋啊?不要命了! 李行驭没有说话,牢牢握着她脚踝,将绣鞋穿了上去。 赵连娍看着他俊美清润的脸,认真仔细的动作,心里的滋味简直一言难尽。李行驭就是这么矛盾的人,狠起来几乎能要她的命,好起来又要将她捧上天,她有时候真的无所适从。 “好了,下来。”李行驭起身牵她。 赵连娍起来时腰身不免又痛了一阵,但她忍着没有吭声。 李行驭朝外头吩咐:“摆饭。” 路过书案,赵连娍忍不住问:“夫君怎么把书案搬到这里来了?” 李行驭牵着她在桌边坐下:“一大早才下朝,万慧便去书房送点心,烦人的很。” 赵连娍接过他递来的筷子,犹豫着道:“她毕竟是母亲娘家的人,而且你在婚宴上扔下她,又让她等了这么久,其实……” “其实什么?”李行驭脸色阴沉下来。 他今日起的有点晚了,园子里伺候的下人们以为他不去了,便聚在一起闲聊。 他走到那里,正好听了一耳朵,说的是朝中谁家谁家后宅不宁。 他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这些人家妻子都不许夫君和别的女人亲近,见着了就要嫉妒,连纳妾在后院,都是明争暗斗的,成日了斗个不休。 可赵连娍呢?不仅不和万慧斗,还劝他去和万慧睡?赵连娍哪里像一个合格的妻子了? “没什么。”赵连娍见他不高兴,不敢再劝。 其实,李行驭和不和万慧恩爱,跟她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她只是想着,李行驭和万慧好了,到时候放她走能干脆一些。 “你怎么不去欺负她?”李行驭望着她问。 “嗯?”赵连娍一头雾水:“欺负谁?” 李行驭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 “欺负万慧。”李行驭捏着筷子道:“你先来的,这个家就是你的,家应该由你来当。不然,我帮你把万慧赶走?” “别,我不会当家。”赵连娍连忙拒绝,一时怔怔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什么叫“帮她把万慧赶走”?她又不想让万慧走,至于当家不当家,她根本不想留下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李行驭这话说的简直莫名其妙。 “你就一点都不讨厌她?”李行驭重重放下手里的筷子,乌浓的眉目间染上了点点阴翳。 “我……讨厌她……吗……”赵连娍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立刻道:“我肯定很讨厌她!” “虚伪。”李行驭看出她的敷衍,有些恼了,豁然起身走到一边去了。 赵连娍闻着饭菜的香气,肚子咕咕直叫,她被折腾了大半夜,早上也没吃东西,这会儿饿的狠了,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那夫君还……吃不吃了?” “你自吃吧。”李行驭气的不轻,又走远了些。 赵连娍也不管他,端起碗来大快朵颐,李行驭嘴巴刁,吃的东西都是既精致又美味的。她不怎么挑食,吃着只觉得样样都好吃,也实在是饿了,不顾形象吃的飞快。 李行驭回头看看她,更生气了,一桌饭菜都比他重要,他走过去,将她手里的筷子夺下来:“不许再吃了。” “夫人,慧夫人非要进来……”云燕话说了一半。 李行驭抬头去看,赵连娍拿起勺子,挑了一只鱼丸放进口中。 “表哥怎么在这里……” 万慧就拿着东西进来了,见到的正是这一副场景。 李行驭站在一旁,拿着筷子,赵连娍风卷残云般吃着东西,粗鄙不堪。 赵连娍眼角余光瞥见万慧了,见李行驭迎上去了,她没有抬头,继续吃着东西。 万慧看的暗暗皱眉,赵连娍真是难登大雅之堂,这种德行,表哥怎么会那么宠爱她? “你觉得我应该在哪里?”李行驭心里不痛快,走到近前冷着脸反问。 对着万慧时,他满身皆是敌意。 “不是,我来看看姐姐,只是撞见表哥有点意外。”万慧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听说姐姐在边关受伤了,我特意送些滋补品来。” 她抬眼看李行驭,瞧见李行驭白皙的脖颈上有两道鲜红的挠痕,看着像是新伤。 难道是昨晚…… 她心底刺了一下,看向赵连娍,那目光几乎将她生吞了。 “不必了。”赵连娍对她的恨意毫无察觉,咽下口中的东西,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万慧有多恨她,她心里有数,收下万慧送来的东西,那她心得多大? 李行驭看她对万慧爱搭不理的,心里忽然就舒服了些,看吧,赵连娍只是嘴硬罢了,其实并不待见万慧。 第296章 再来一次?小命要没有了 “姐姐……”万慧往前几步,一脸真挚的看着赵连娍,还要开口对赵连娍表“真情”。 屋里烧着地龙,赵连娍穿得单薄。 她目光触及赵连娍脖颈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一直从领口蔓延下去,这她如同叫人掐住了嗓子的鸭子一般,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昨日在宫里,她不过挽一下李行驭的手臂,李行驭都嫌弃的要命,居然会这样亲吻赵连娍吗?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吻痕,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吻遍了赵连娍全身? “我说过两次了,我不是你姐姐。”赵连娍放下手里的碗,端过汤罐盛汤,她也不看万慧,径自道:“我不会去找你,你也不必来找我,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必要的往来,只要相安无事便好。” 她不喜欢万慧,不是因为李行驭,而是因为万慧对她的敌意。万慧甚至还打过小葫芦的主意,已经踩过她的底线了。 她这般对待万慧算是客气的,万慧若是还不识趣,她就不择手段了。 她可不管万慧是什么身份,触及她底线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娍夫人,我没有恶意……”万慧改了称呼,想要解释。 “表妹。”李行驭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你看不出来,她很厌烦你吗?” 万慧转头看他,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行驭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讥讽道:“还是说,我舅舅的家教就是如此,叫你做人就要没脸没皮一些?” “表哥不喜欢我,也不必如此作践羞辱我。”万慧受不了了,一下哭了,掩面跑了出去。 赵连娍看李行驭脸色比方才好看了不少,想了想盛了一碗汤软声招呼他:“夫君,汤不烫了,来吃一些吧。” 李行驭听她这语调,心里就发痒,很听话的转身坐了回去。 赵连娍看他矜贵的捏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吃着汤,看着像不太生气了,才试探着问:“夫君,你是不是有办法证明朱曜仪的罪行啊?” “你觉得谁出来作证,最有用?”李行驭抬眸看了她一眼。 赵连娍见他没有再生气了,才松了口气,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除非是和他合谋的人站出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朱曜仪手底下的那些人,这会儿都在瑟瑟发抖呢,恨不得和朱曜仪撇清关系,怎么可能站出来作证,把自己赔进去? 通敌卖国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李行驭放下勺子正色看着她:“之所以不可能,是你的筹码不够多。” “需要什么?”赵连娍睁大双眸:“夫君说出来,我愿意拿出我全部的东西来。” 只要朱曜仪认罪伏法,她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李行驭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一笑:“倒也不必如此,你只要对为夫主动些便可。” 赵连娍秒懂,脸色瞬间涨红,好好的说事情,他怎么又说到那件事上去了?这狗东西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李行驭见她害羞,不禁大笑。 “主子,江院正来了。”十四敲门。 “让他进来。”李行驭吩咐。 片刻后,江茂鹏走进来行礼:“下官拜见镇国公,拜见国公夫人。” “不必客气。”李行驭抬手指了指赵连娍:“给她看看。” “是。”江茂鹏走上前。 赵连娍伸出手去,给他摸脉。 江茂鹏手搭在她脉门上,抬眼打量她的脸色,不料看到她脖颈上那几乎连成一片痕迹。他不禁老脸一红,转开目光。 把过脉之后,江茂鹏又翻开来看赵连娍的眼睛,点点头:“国公爷,夫人的身子早就康复了,只是这些日子似乎很疲累,平日还是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身康体健,不容易生病。” “好。”李行驭含笑应了:“我会留意。” 赵连娍脸抑制不住的红透了,总觉得江茂鹏的话意有所指,再看李行驭还没脸没皮的在那言笑晏晏,她真想掐他一块肉下来。 江茂鹏退下,李行驭转身含笑看着赵连娍。 赵连娍被他看得不自在,垂下头去,心里盘算着怎么套他的话,问他如何坐实朱曜仪的罪名。 “江茂鹏说你身子早康复了。”李行驭在她身旁坐下,冷白修长的手指叩着桌面。 赵连娍往边上让了让,没有抬头,眼角警惕的瞥着他,李行驭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关心她的身体,其实打什么主意她心里清楚。 “你想不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坐实朱曜仪的罪行?”李行驭偏头含笑望着她。 “当然想。”赵连娍有点底气不足,这个登徒子分明不怀好意。 李行驭贴近了些,勾住她瘦削的肩,靠在她耳畔语气暧昧:“那你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我……我才吃饱了。”赵连娍缩着脖颈:“要去散散食。” 开玩笑,这会儿再和李行驭来一次?小命要没有了! “我告诉你也无妨。”李行驭勾着她肩不松,贴着她继续道:“你觉得,尤佐良如果站出来指证朱曜仪,起不起作用?” “尤佐良?”赵连娍怔了片刻:“可是,他对朱曜仪死心塌地,对我家人恨之入骨,怎么可能站出来指证朱曜仪。” “尤佐良的家眷,如今还在追捕之中。”李行驭指尖缠着他的一揪青丝,含笑问她:“你听说了么?” “嗯。”赵连娍点头:“我昨日听云燕提了一嘴,说尤家的人不知怎么得了风声,他妻子、几房妾室和子女都跑了,只余下尤遂初和他一起在大牢里。” “没跑。”李行驭在她雪白的粉腮上亲了一口:“他们在我手里。” 赵连娍震惊:“你早就算到了,所以安排好了?” “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李行驭笑起来:“只是觉得留下他的家眷有用,便让人安排了。”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赵连娍顿时看到了希望。 只要尤佐良松口,朱曜仪再怎么也抵赖不得了。 “说了,在我手里。”李行驭低头,在她脖处轻嗅。 “等……等晚上吧……” 赵连娍往边上让了让,她实在受不住李行驭索求无度了,简直跟个饿狼似的。 “我又不急。”李行驭轻轻啃噬她脖颈。 赵连娍痒得缩了缩脖子,纤细的手指他的大手,语调软软的像撒娇:“夫君陪我去园子里消消食吧?” “好。”李行驭难得见她主动要求什么,压下心头欲念,甚是愉悦的答应了。 赵连娍其实一点都不想和他在一起散步,可又摆脱不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闲,也不出去忙,一直在家里盯着她。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两人才进园子没多久,十三就老远的跑来报信:“主子,韩大人来了,在书房等您呢。” 赵连娍松开李行驭的手,看着既贤惠又懂事:“夫君快去吧。” 总算解脱了。 李行驭觉得她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有些不高兴:“等我回来。” “好。”赵连娍乖巧的答应了,看着李行驭走远了,她朝云蔓招手:“过来。” “夫人。”云蔓上前,将 “酒坊的事,你仔细和我说一说。”赵连娍接过她递过来的捧炉,捧在手中取暖。 回来两日了,总算摆脱了李行驭,能定下心神和云蔓说话。 第297章 没有死人 “夫人,这件事表面看起来特别简单。”云蔓道:“奴婢依着夫人的意思,和高永吉兄弟看着酒坊。 夫人的酿酒的方子与旁人不同,起初奴婢在铺子里,几乎能看得出来生意一日比一日好。 奴婢让人搬过去的酒,到后来每天都不够卖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乐仙公主注意到了夫人的酒坊。” “她亲自去的酒坊吗?”赵连娍静静听着,等她停下才开口询问。 “起先没有。”云蔓摇头:“那日都快傍晚了,酒坊里酒打的差不多了,来了一个小厮。 他说定五十坛上好的罗浮春,主子家里办宴席。 奴婢便问他,是谁家办宴席要用。 他不肯说,财大气粗的丢下几锭金子便走了。 奴婢想着,买这么贵的酒,还一下子要这么多,肯定不是寻常人家,就有点不放心,让高永祥跟上去看,就看到那小厮进了乐仙公主府。” 罗浮春是烈酒里的上等酒,价格确实便宜。 赵连娍点头:“然后呢?” “奴婢思量着,乐仙公主一向喜欢和放夫人您作对,她也知道这酒坊是您开的,怎么可能这么好,上赶着送钱给您赚?”云蔓说话很有条理:“而罗浮春是夫人酒馆里卖的最好的酒,万一有什么不好,那就等同于定罪了,这生意虽然大,却不能做。 于是那小厮第二次来时,奴婢就拒绝了他,并把金锭子退了回去。 谁料他不依不饶的,后来是被高永吉他们轰出去的。 奴婢本以为没事了,可能小厮走了之后没多久,乐仙公主便亲自来了。” 她说着低下头。 赵连娍微微颔首,思索着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奴婢卑贱,不敢拒绝乐仙公主,只能将酒卖给她了,当天下午就出了事。”云蔓惭愧地低下头:“夫人信任奴婢,让奴婢留下来看管酒坊,奴婢无能,将差事办成了这般,真是对不住夫人。” “这不怪你。”赵连娍摇摇头:“朱雪云是公主,一贯横行,就是王公贵族,也要让她三分,你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是。”云蔓深以为然。 “你知道朱雪云和万慧之间,关系如何?”赵连娍抬眸询问。 她总觉得,万慧受了那么多的屈辱,不可能毫无行动。朱雪云的行为,也有些奇怪。 不是说朱雪云是什么好人,朱雪云自然是蛮横无理的,也确实做得出这件事。 但朱雪云不会主动去做这件事。朱雪云作恶不藏着掖着,属于遇见了你这个人,看你不顺眼,现在便要收拾你,不会坐在家里凭空算计人。 不过,也不排除朱雪云转了性。但她这些日子,并不在帝京,朱雪云应该暂时想不起她来。 “奴婢不知道。”云蔓摇头:“那日奴婢无意中听慧夫人那边婢女说,慧夫人去了乐仙公主府。 其他的,奴婢没有察觉。” “她们之间有往来。”赵连娍思索着道:“当时,死了几个人?” “两个。”云蔓回。 “你看见了?”赵连娍又问。 “没有。”云蔓摇头:“奴婢听了消息想看看人怎么样了,到底是不是酒里有毒,乐仙公主说奴婢卑贱,没有资格管这件事。 京兆尹的人后来又来查封酒坊,奴婢没有办法了,只好让人去平南侯府请大夫人。 大夫人来了之后,京兆尹的人便让我们关门歇业,不许再营业。 奴婢本以为,他们会将奴婢抓走,谁知道也没人管奴婢,他们只将酒坊的门关了,就走了。” “那两个死者,是什么身份?如今尸身在什么地方?”赵连娍若有所思。 倘若真出了两条人命,京兆尹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揭过,这里面有蹊跷。 云蔓摇头:“奴婢无能,对这些一无所知。” “你已经尽力了。”赵连娍抬手:“收拾一下,我要去一趟京兆尹。” “是。”云蔓退了下去。 “云燕,高永吉兄弟回来了吗?”赵连娍询问。 云燕点头:“回来了,在平南侯府。” “让他们去把铺子里的酒清点一下。”赵连娍吩咐。 “奴婢这就派人去。”云燕应了。 * 京兆府。 府尹邹向群听闻赵连娍来了,忙亲自迎出了大门。 “国公夫人。” 他在马车前招呼,见赵连娍出了马车不自觉的恭了身子。 “嗯。”赵连娍就着云燕的手,缓缓下了马车。 “夫人请里面坐。”邹向群抬手相邀。 “不必了。”赵连娍站住脚,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邹向群脸上:“大人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事来的吧?” “是,下官知道。”邹向群打了个寒颤,李行驭的夫人,眼神这样锐利,看着也不好惹啊! 一边是镇国公夫人,一边是乐仙公主,他夹在中间,日子当真十分难过。 “那两具尸体呢?”赵连娍抬起小脸,乌黑的瞳仁紧盯着他:“我想看看。” 邹向群为难极了:“这……” 赵连娍不说话,只是不错眼的望着他。 邹向群一咬牙,将实情说出:“乐仙公主府的人来报案说,死了两个人,当时下关并不在京兆府,是副尹一同前去的。” “我并不关心案子是谁办的,大人只要告知,那两具尸体在什么地方,我能不能查看便可。”赵连娍不急不缓。 “下官也没有见到尸体。”邹向群没法子了,说出了实情。 “没有尸体?”赵连娍黛眉微挑:“也就是说,邹大人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让人去封了我的酒坊?” “没有封,那也不是我的意思。”数九寒冬的,邹向群额头上见了汗:“是副尹定下此事。” “副尹所做的事情,出了这么大的差错,邹大人明知实情,难道没有纠正之责?”赵连娍偏头看着他,黛眉皱起。 邹向群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夫人也知道乐仙公主的为人,京兆府这些人也是不得不从啊。” 赵连娍笑了一声:“京兆尹这样的地方,如此断案,邹大人还说是不得不从。 我倒要去问问陛下,这京兆尹到底是大夏的京兆尹,还是她朱雪云的京兆尹。” 她说罢,转身便走。 “夫人,夫人不可啊!”邹向群忙追上去,连连作揖:“夫人千万别去陛下面前,下官已经查明了实情,也没有在您的酒坊门上贴上封条,求您饶了下官。” 这事要是捅到陛下面前,陛下可不管他是不是被逼的,肯定先记一个失责,到底怎么惩戒,还是个未知数。 “查明了真相?”赵连娍睨着他:“真相是什么?” “是……根本没有死人……”邹向群吞吞吐吐,说出了实情,紧接着又道:“下官还有一条消息,可以给夫人,求夫人手下留情。” “你说吧。”赵连娍抬起下巴,不看他。 “据下官的人查探得知,贵府的另一位夫人,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邹向群悄悄看了她一眼:“夫人日后还需小心防范为好。” “知道,多谢了。”赵连娍朝他欠了欠身子。 邹向群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倒是有用的,而且也省了不少事,她就不用派人去调查了。她并不怀疑邹向群所说,偌大的京兆尹,这点事情还是能查明白的。 而且,这也符合万慧的性子,外表看着与世无争,实则暗地里下黑手,一点都不会留情。 “那夫人……”邹向群殷切且讨好的看着她:“下官真的不想关夫人的酒坊……” 赵连娍转身上马车:“邹大人被胁迫,和我一样,也是受害者。” “是,是。”邹向群松了口气,跟了上去:“下官送送夫人。” “夫人,咱们回去吗?”云燕询问赵连娍。 “进宫。”赵连娍断然回了一句。 “夫人要进宫?”云燕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请主子和夫人一起?” “不必。”赵连娍拒绝了:“夫君公务繁忙,我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他了。” “是。”云燕应了。 第298章 我确实更偏宠赵连娍 嘉元帝一手握着笔,一手托着下巴,盯着眼前的奏章,半晌没有下笔。 “陛下。” 小太监走进来磕头,小心翼翼的开口。 “何事?”嘉元帝掀了掀眼皮。 “镇国公夫人进宫来求见陛下。”小太监低着头禀报。 “镇国公夫人?”嘉元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李行驭的妻子?是哪一个妻子?” 李行驭可有两个妻子呢。 “是先娶的。平南侯府的那位夫人。”小太监回。 嘉元帝回想了一下,放下笔:“朕想起来了,让她进来。” 他对赵连娍,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当初朱曜仪说什么都要与赵连娍定亲,后来李行驭又看上了赵连娍,还有一个就是赵连娍确实貌美,他不用特别留意,就记住了。 “臣妇拜见陛下,陛下万岁。”赵连娍缓步进门,低头行礼。 她垂着眸子,没有看嘉元帝的脸,怕自己心底的恨意外泄。 眼下,朱曜仪已经快遭殃了,下一个要报复的就是嘉元帝。 虽然很难,但她一定是要试一试的。 “免礼,平身吧。”嘉元帝抬了抬手,看向门口:“你是一个人来的?成稷没陪你一起来?” 他喊了李行驭的小字,显得很亲昵。 “夫君公务繁忙,臣妇便自己来了。”赵连娍低着头:“打扰到陛下了,还请陛下恕罪。” “不打扰。”嘉元帝笑着摆摆手:“朕之前早就吩咐下去了,但凡是成稷或是他的家人前来,都直接放进宫来。” “谢陛下隆恩。”赵连娍又行礼。 她进来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奇怪。照理说,不得召见,任何人都是不能随意进宫的,她还盘算着,用李行驭的名头进来再说。 谁知只是和禁军说了一声,禁军统领过来看了之后,便放她进来了。 原来,嘉元帝竟然对李行驭这么信任这皇宫里不仅任由李行驭自由来去,作为李行驭的家眷,居然也被优待。 她不禁想,如果李行驭能和她联手,弄死嘉元帝这个昏君,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你来,是有什么事?”嘉元帝问。 赵连娍慢言细语,不卑不亢:“臣妇前些日子和夫君一起去了南疆,陛下想必是知道的。” “这件事,朕知道。”嘉元帝笑道:“辛苦你。朕听说,为了追你李行驭没和他表妹拜堂就走了,看来,两个妻子,他还是更偏向你啊。” “陛下误会了。”赵连娍垂眉敛目:“夫君行事向来随心,活得恣意,那日也不是为我,许是表妹惹他不高兴了。” 她可不觉得她在李行驭心里有多重要。还有,她和李行驭如何,她也不想让嘉元帝看透,没有理由,就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警惕。 “这倒是。”嘉元帝笑起来:“他在朕面前都时常没规矩,更别说在别的地方了。” “臣妇今日到陛下跟前了,是想求陛下给臣妇做主。”赵连娍提起裙摆,跪了下来:“臣妇在帝京有一家小酒坊。 臣妇离开帝京去边关这些日子,乐仙公主从臣妇的酒坊里订了一批酒,说是用于宴会。 当日中午,便说那酒吃死了两个人,且以此为借口,让京兆府的人去封了臣妇的酒坊。 臣妇今日去了京兆府,府尹大人和臣妇说,他们已经查清楚了,那日乐仙公主府根本就没有死人,一直不让臣妇的酒坊开门是迫于乐仙公主的压力。 陛下,臣妇的酒坊虽然小,却也耗尽了心血钱财,求陛下替臣妇做主。” 她说着几乎落下泪来。 嘉元帝却笑了:“就是酒坊关了一阵子,是不是?” “是。”赵连娍听闻他不屑一顾的语气,心中很不舒适。 “朕给过成稷那么多的赏赐,镇国公府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银子了。”嘉元帝不以为意的道:“一个小酒坊罢了,关了就关了,回头朕再赏些东西给你。” “陛下,您给夫君的赏赐与我没有关系。”赵连娍跪得笔直:“臣妇也不想要赏赐,只想陛下还臣妇酒坊的清白,使酒坊能重新开张。” 嘉元帝果然昏聩无能,乐仙公主都错成这样了,嘉元帝居然还护着。 这大夏的江山能坐稳,全靠她父亲那样的忠臣,和李行驭这样的奸臣手里的长剑,否则,那把龙椅凭嘉元帝哪里能坐得稳?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嘉元帝有些不悦:“朕既然准了你,必不会亏了你。” “陛下所赐之物,为御赐,只能供奉,不能送人,更不能买卖。”赵连娍固执地道:“臣妇此去南疆,也算是为国立了些功劳,请陛下看在这些功劳的份上,帮帮臣妇。” “罢了。”嘉元帝暗暗皱眉不喜,不过并没有发作,他摆摆手:“你回去把酒坊开门吧,谁若是不许,你就说是朕让的。” “陛下……”赵连娍并没有起身,还要再开口。 她如果只是要酒坊重新开门,根本不用找到嘉元帝面前来,不说赔不赔罪的事,乐仙公主最起码要赔偿她酒坊这段时间关门的损失。 “陛下。” 小太监又进来磕头。 “又有什么事?”嘉元帝有点不耐烦。 “是镇国公来了。”小太监连忙回。 嘉元帝看向门口,李行驭已然不等召见,就走了进来。 赵连娍也回头看,李行驭身着锦袍,他个子高,又肩宽腿长的,腰间佩着剑,走起路来步伐极大,看着威风极了。 “陛下。” 李行驭上前,瞥了赵连娍一眼,在她身旁站定,随意拱了拱手。 “媳妇才来一会儿,你就跟着来了。”嘉元帝手扶着书案,看着下首:“我说你偏心这个媳妇,你这媳妇还不承认呢。” 李行驭笑了一声,一把揽过赵连娍:“眼下,我确实更偏宠这一个。” 赵连娍看他这轻浮的样子,真想一脚跺在他脚背上,但她忍住了。同时她也察觉,李行驭好像在伪装,平日他虽然也没个正形,但只限于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不喜欢在第三个人面前露出这副样子。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她也渐渐知道,李行驭并不像传言中那么“疯”,他做事看着疯狂,其实都早有准备,或者心里有把握,李行驭比她想象的聪明多了。 李行驭在嘉元帝面前伪装,是有什么目的?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起来?她不动声色的思索着。 “你啊。”嘉元帝笑了,一脸无奈:“行,既然你来了,朕要让你在你媳妇面前有点面子。 这样吧,酒坊照开,我让乐仙给你媳妇拿些银子,算作补偿,这样总满意了吧?” 听嘉元帝说让乐仙公主赔银子,赵连娍确实很满意了。 她正要开口谢恩,李行驭忽然在她肩上拧了一下,一声几不可查的“出息”响在耳边,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嫌弃。 赵连娍怔了怔,扭头看他。就见他像个没事的人一般,抬起下巴看着嘉元帝:“陛下,臣不满意。” 第299章 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赵连娍见他开口,便闭上了嘴巴,只有李行驭愿意,他争取来的东西,要比她争取的好很多。 就是不知道嘉元帝会是什么态度? 嘉元帝失笑:“这样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总不能让乐仙双倍赔偿你媳妇吧?” 赵连娍有些意外,嘉元帝对李行驭已经纵容至此了吗?说实在的,李行驭的态度,其实挺不敬的。这不是一个臣子对君王该有的态度。 “那倒是不必。”李行驭道:“只是当初乐仙公主放出消息,说我娘子酿的酒吃死了人,传的整个帝京城人尽皆知。 事情是乐仙公主做下的,她总该出面解决吧?” “这件事……”嘉元帝迟疑:“只怕是不好解决。” “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李行驭不以为意,语气理所当然:“等我娘子的酒坊重新开张,乐仙公主出面,买些烟花爆竹去放了,再当众给我娘子赔个罪,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赵连娍听了大为震惊。 她想也只敢想让朱雪云私下里给她赔罪,李行驭竟然敢提让朱雪云当众赔罪?朱雪云可是公主之尊! 嘉元帝皱眉:“成稷,乐仙毕竟是朕的女儿,这么做有损皇家颜面。” “陛下意以为,我在帝京城有没有颜面?”李行驭挑眉:“我的娘子,舍命陪我去边关,她被乐仙公主欺压成这样,我却不能为她讨回公道,陛下觉得我还有颜面可言吗?陛下还想让我当差,就不能让我失了颜面。 再说皇家颜面,陛下勒令乐仙公主知错就改,这是好事,老百姓只会赞扬陛下英明,大义灭亲,又怎么会有人觉得这有损皇家威严呢?” “还没到大义灭亲的地步。”嘉元帝耷拉下眼皮。 他的态度,看起来有点松动了。 李行驭往前一步:“陛下,就拿我这次在南疆的功劳换乐仙公主赔罪,如何?” “你倒是舍得。”嘉元帝掀了掀眼皮,看了赵连娍一眼,放在桌下的手指搓了搓:“先回去看个黄道吉日吧,到时候乐仙会去的。” “多谢陛下成全。”李行驭牵过赵连娍行礼:“臣告退。” 赵连娍低着头,被他牵着手拉出了大殿。 一出门,李行驭便甩开她,冷着脸问:“谁让你私自进宫的?” “我来为自己讨回公道。”赵连娍低头回了一句。 李行驭又生气了,她不懂自己哪里做错了,不过她也不想追,对于李行驭的说翻脸就翻脸她早就习惯了,也不愿意去多想什么。 “伴君如伴虎有没有听过?你跑到他面前,说错一句话就会掉脑袋,知不知道?”李行驭见她低眉顺眼的,更来气了,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子。 嘉元帝有多歹毒,有多可怕,心机有多深沉,他比谁都清楚。 听闻赵连娍自己进宫之后,他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还好来的及时。 赵连娍皱起脸让了让。 李行驭加快步伐往前走,她也快步跟了上去。 前头,李行驭猛地停下步伐,赵连娍吓得一个踉跄,身子晃了晃才没撞到他身上。 李行驭瞪了她一眼,皱眉训斥道:“以后没有我准许,你不许进宫。” 赵连娍点点头,算是应了。 “说话!”李行驭不依不饶。 “我记住了。”赵连娍顺从的回了一句。 李行驭看她不怒不喜的,也不委屈,不知怎的更来气了,转身步伐更快。 赵连娍跟了一阵子,实在跟不上他了,她看看周围的路,已经认得出宫的路线了,便放弃了追随他,反正也追不上,她干脆放慢了步伐。 李行驭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没有了,便回头去看,只见赵连娍步伐不紧不慢,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看了她片刻,忽然转身往回走,走到她跟前俯身一把将她扛起:“笨死了,走路都走的比别人慢。” 赵连娍吃了一惊,两手扶在他肩胛骨上,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李行驭是不是又发疯?谁笨了?谁像他那样走路的?她都要小跑才跟得上。 李行驭一路将她扛出了宫门,直接放在了马车上:“十四,走。” 十四便赶着马车驶动起来。 李行驭阴沉着脸,看着窗外。 赵连娍见他脸色难看,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 马车走了一会儿,李行驭忽然抬手,将马车窗口的帘子拉大了一些。 赵连娍往窗外看去,这才察觉这不是回镇国公府的路。 她悄悄看李行驭,见他脸色不像方才那么难看了,才软着语调问:“夫君要带我去哪里?” 李行驭见她主动开口,脸上的阴翳肉眼可见的散了:“去庄子上。” “去庄子上做什么?”赵连娍不解,偏过脸看他。 冬日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莹白细腻的脸颊好像上好的羊脂玉。 李行驭看得意动,勾住她下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赵连娍脸颊微红,待他松开手,便往后让了让。这人真是喜怒无常,方才还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现在又和她亲昵起来了。 她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 虽然是御花园,冬日里除了梅花,却也没有什么花可赏的。 朱雪云被召进宫时,嘉元帝正在梅园赏花。 “父皇。”朱雪云拉过女儿:“静薇,快向皇外祖父行礼。” “皇外祖父。”施静薇朝嘉元帝一福。 嘉元帝抬头看着眼前的梅花,背对着她们母女没有回头:“外面有些冷,让人带静薇去屋子里烤火吧,吃点点心。” “是。”朱雪云有点不安,抬手示意宫人将施静薇带走了。 适才来的路上,她都已经打听过了,赵连娍和李行驭来过宫里了,怕不是来告状的? 嘉元帝回头看向她。 朱雪云见到他的脸色,惊的几乎忍不住要往后退去。 嘉元帝冷着脸,皱着眉头,帝王之气尽显:“赵连娍酒坊的事,是你做的?” 朱雪云不敢撒谎,紧张的点点头:“是……是女儿做的。” “既然做了,为什么不做的完美一些?”嘉元帝质问她。 朱雪云愣了愣。 “说是死了两个人,结果却根本没有死人,你这不是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吗?”嘉元帝训斥道:“那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为什么到现在,做事还有这样的错漏?” 朱雪云闻言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父皇是要怪罪她,没想到父皇居然是怪她没有真弄死两个人。 “女儿原本是想这么做的。”朱雪云小心翼翼的回道:“只是,这帝京上下,到处都是镇国公的眼线,女儿怕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被镇国公可以翻出来,更不好收场。” 嘉元帝背着手,半晌没有说话。 朱雪云也不敢说话,只在一旁站着。 “赵连娍回去看日子了。”站了许久,嘉元帝开口:“你回去,等到了那一日,带着银子、烟花爆竹前去,当众给她赔个罪。” 朱雪云闻言愣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居然叫她去给赵连娍那个贱人赔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300章 敲她脑袋 “不。”她脱口拒绝:“父皇,我是您的女儿啊! 我去给赵连娍赔罪?那不是将整个皇家的脸面和您的脸面都丢在地上了吗? 我不去,我绝对不去!” 怎么可能!让她当众给赵连娍赔罪,还不如直接叫她去死。 “这是圣旨。”嘉元帝神色又冷了下来。 “父皇!”朱雪云不能接受:“您知道我和赵连娍向来不和睦,前前后后也不知道争吵过多少次了。 现在让我当众给她低头,我生不如死!” “你知道抗旨不遵的下场吧?”嘉元帝转头看着她,语气淡而冷,仿佛眼前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为什么?”朱雪云屈辱的几乎哭出来:“她只不过是个贱人,声明极差的贱人,父皇为何要如此偏袒她?” “她是李行驭的妻子。”嘉元帝冷冷陈述。 “那又如何?”朱雪云气疯了,不管不顾,几乎是在咆哮了:“李行驭凭什么事事都特殊?他最不讲规矩,父皇为什么那样顺着他?父皇贵为天子,难道还怕那么一个人?” 她不能理解。 嘉元帝转过身,抬头看着花坛锦簇的树梢,眼底划过一丝精光:“从前他无所顾忌,我有时候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但如今,他长出了软肋,我自然有法子拿捏他。” 他说到这里,猛然转头紧盯着朱雪云:“事关江山社稷,此事你必须去。 还有,我不管你以后与赵连娍斗成什么样子,你不许伤她性命,我留她有用处。” 朱雪云几乎绝望了,站在那里流下泪来,带着最后一次希望道:“那件事,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李行驭新娶的妻子,他那个表妹万慧,是她给我出的主意。” 嘉元帝冷哼了一声:“那你可真是够蠢的,到现在才说出实情。 朕若是你,必然早早的将她交代出来,让她们鹬蚌相争不好么?” “赵连娍没有找过我。”朱雪云反驳。 “她回来时,你就应该主动去找她说出真相。”嘉元帝道:“没脑子的东西,你觉得她回来不会追究这件事吗?” “父皇。”朱雪云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我去对她说出真相,您能不能和她说一下,就别让我赔罪了?银子我可以赔。” “你做你该做的。”嘉元帝毫不心软:“其他事情,朕自有计较,下去吧。” 朱雪云不甘心,也不情愿,可又不敢抗旨,只能抹着眼泪退下去了。 该死的赵连娍,到底哪里好?得了李行驭的青眼,如今父皇竟然也向着赵连娍。她咬牙暗下决心,等找到机会,她必然要让赵连娍生不如死! * 马车一路去到了一个庄子,缓缓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 十四招呼。 “下来。”李行驭跳下马车,抬手去牵赵连娍。 赵连娍就着他的手下了马车,打量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庄子,又看看李行驭,不知道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的。 李行驭牵着她,走上近前的院落。 赵连娍远远便看到院落周围有不少侍卫,这里面好像关了什么人。 “大人。” 那些侍卫对着李行驭行礼。 赵连娍见此情形,便知道这些人都是武德司所的,什么人值得武德司所派这么多人在这周围看管着? “开门。”李行驭吩咐。 门吱呀一声开了,赵连娍看到里头有不少人看过来,多数是女子,还有小孩子,一个个双目无神,衣着脏污,发髻凌乱。 “他们是……”赵连娍不解。 李行驭牵着她走进了大门:“还没认出来?” 赵连娍蹙眉,盯着其中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看,总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孩子眉眼里像尤遂初。 她猛然想起,之前李行驭说,尤佐良的家眷都在他的手里,这是尤遂初的弟弟! “认出来了?”李行驭眉眼含笑,转头望着她。 赵连娍躲开他的目光,垂下眸子点点头。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此时,一个年长的妇人走出来,开口询问。 她本意是质问,却没什么底气,语气便软的很。 其余一众人见状,都盯着李行驭和赵连娍,等着他们回答。 “尤佐良犯了什么事,身为他的妻子,你该清楚吧?”李行驭睥睨着她。 “大丈夫征战边关,岂是我这种妇道人家能揣度的?”尤夫人低下头。 她之前也听到了一些风吹草动,但她不可能说出来。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李行驭抬眸看着天空,缓缓道:“尤佐良通敌叛国,陛下欲诛其九族。 然尤佐良妻妾儿孙皆在逃,陛下下旨,待捉拿回尤家所有人后,一并处置。” “不,不可能。” 尤夫人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煞白。 其余的人,也都变了脸色,就连小小孩童,都露出了惧怕之色。 李行驭不理会她,只看向赵连娍:“你想好怎么做了?” 赵连娍疑惑地看他。 李行驭有点不耐烦,皱眉道:“指证朱曜仪。” 赵连娍回头看看尤夫人等一众人。 “我可以证明。”尤夫人立刻道:“宁王殿下曾找过家夫多次,想全盘拿下平南侯的兵权,通敌的事,也是宁王殿下的谋划,家夫一介武夫,哪里会那么多弯弯绕?” 李行驭说话并没有刻意避开他们,她听到了,她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或许指证了朱曜仪,他们就能逃过一劫了? 她死倒也罢了,她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死不足惜。只是这些晚辈,太可怜了,尤其是她那长子所出的才五岁的孙子。 赵连娍一时有些犹豫。 李行驭曲起手指,敲了敲她脑袋:“动动脑子,她的证词没有用。” “我带她去。”赵连娍指了指尤夫人:“去见尤佐良。 如果他愿意指证宁王,我们可以保他全家的性命。” 相信尤佐良见了自家夫人,必然会有所意动。 “有点脑子,但是不多。”李行驭抬手,指了最小的那个孩子:“带他,尤佐良的长孙。” 他话音落下,立刻有两个手下上前去抱那个孩子。 尤家长媳妇哭哭啼啼的不肯松手:“我求你们,求你们了,放过我的孩子……” 那孩子也大哭起来。 赵连娍转开目光,她也是为人母之人,眼见这么小的孩子哭成这样,实在是于心不忍。 同时,她也明白了李行驭的意思,只有这个孩子,才能触动尤佐良的心,帮尤佐良下定决心,出面指证朱曜仪。 所以,她没有开口阻止。 第301章 有点紧张,有点期待 “走吧。”李行驭牵过她,走了出去。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赵连娍听到尤家长媳扑在门上大声哭求,不经意间流露出不忍之色。 “觉得人家可怜?”李行驭低头,凑过来打量她的神色。 “没有。”赵连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古语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要朱曜仪死,就不能妇人之仁。何况,她只是带这个孩子去尤遂初面前说一番话罢了,并不要他性命。 如果嘉元帝真判这些人死罪,那也是尤佐良做事祸及妻小,与她无关。 李行驭轻笑了一声,托着她上了马车:“去大牢。” 牢房内,常年阴暗。 那些狱卒见李行驭亲自来了,不敢怠慢,小心的在前面带路,口中陪着不是:“国公爷恕罪,尤佐良是重犯,只能关在最里面,这里环境恶劣,国公爷多担待。” 李行驭不曾理会那些狱卒。 赵连娍则左右瞧着,这牢房越往里,光线越昏暗,气味也越难闻,她抬手掩在鼻前询问:“宁王也关在这里面?” “不是。”一个狱卒摇头,连忙回道:“宁王被押送回来之后,陛下便吩咐将他单独关押在另外的地方了。” 赵连娍点点头没有言语,心里却有些不安,看样子,嘉元帝对朱曜仪,还是有些父子之情的,恐怕舍不得判朱曜仪死罪。 “关在皇宫的大牢里了。”李行驭揽着她,低头在她耳畔笑道:“那里人少,比这里舒服多了。” 赵连娍侧眸看他。 李行驭将她往前推了推:“你自己来。” 赵连娍这才察觉,已经走到牢房最里面一间了,尤佐良被铁链绑着,呈“大”字形靠在圆木上,衣裳被抽成了布条,身上血淋淋的,几乎不成人样。 狱卒开了牢门。 赵连娍站在那里没有动,她看得心揪了一下,莫名想起上辈子的事,那时候,她一定也是有亲人被这样对待过。 “喂,醒醒!” 狱卒不敢怠慢了李行驭,端起一盆凉水,对着尤佐良“哗啦”一声,当头浇了下去。 尤佐良缓缓睁开了眼睛,定了定神,看清了眼前的赵连娍:“是你,那日叫你逃了,如今是来报复的?” 他凄惨的笑了一声,毫无畏惧:“来吧。” 赵连娍静静看了他片刻,才开口道:“知道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吗?宁王通敌叛国,陛下舍不得杀他,打算让你顶罪,诛你九族。” “挑拨离间。”尤佐良轻蔑地看着她:“就算陛下不让我顶罪,我也难逃诛九族之罪,横竖是个死,那就让我尽最后一次忠心。” 赵连娍抿唇笑了笑:“嗯,你也四十来岁了,活了大半辈子,荣华富贵该享受的耶享受过了,现在死当然没什么。 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比如你的子孙?” “他们作为我的子孙,享了我的荫蔽,如今跟我去死,也是天经地义。”尤佐良耿着脖子,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不舍与心疼。 赵连娍还要再说,李行驭不耐烦了,一把拉过她:“别和他废话了。” 他说着扭头吩咐:“带上来。” 十四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甬道内传来一阵孩子的哭泣声。 赵连娍看到尤佐良虽然没有抬头,手却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一下,虽然动作很快,但仍然没有能逃过她的眼睛。httpδ:/m.kuAisugg.nět 尤佐良到底还是在乎尤家那些晚辈的。说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在大夏这个重视子孙的国度,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不爱重自己的子孙呢?何况,这还是尤佐良的长孙? “呜呜……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我娘亲……” 尤家长孙被抱进了牢房,他年纪还小,只是个五岁的孩童,离开了自己的娘亲,又到了这样恶劣又可怕的环境里,除了哭喊便什么也不会了。 “斌儿,闭上嘴巴。”尤佐良皱眉教训他:“我尤家的儿郎,向来流血不流泪,你这样哭像什么样子?” 尤斌哪里听这些?还是继续咧着嘴大哭。 “吵死了。”李行驭拧起眉头,扫了十三一眼。 十三立刻团了一团布,塞进尤斌口中。 尤斌便发不出哭声了,众人的耳朵总算清净下来。 “尤佐良。”李行驭大摇大摆的走到尤佐良面前,抬剑挑起他的下巴:“明人不说暗话。 你那被人说在逃的妻子、妾室、庶子、儿媳妇、长孙等等一家三十六口,都在我手里。 我现在拿了他们跟你做一笔交易。” “你杀了他们好了。”尤佐良冷哼一声,目光却忍不住在尤斌脸上凝了凝。 “先切他一根手指头。”李行驭抬手。 十三拿起尤斌的小手,高举起来,另一手抽出佩剑,对着那小小的手指头,眼看着就要削下去。 “呜呜……”尤斌害怕极了,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住手!”尤佐良发了疯一样挣扎:“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这样对一个小小孩童,你们到底还是不是人?” 赵连娍原本想开口阻止,但见尤佐良居然急了,连忙闭上了嘴巴。她倒也不是妇人之仁,只是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实在太过残忍。如果要杀,可以一刀毙命,这么折磨一个孩子,她于心不忍。 “你知道我行事的手段。”李行驭看着尤佐良,眼神冰冷嗜血:“我给你十息时间思考,过了我便看他一根手指头。” 尤佐良看着浑身瑟瑟发抖痛哭流涕的长孙,终究是不忍心,他咬着牙问:“你们要我做什么?” 听到他问,李行驭回头看赵连娍。 “到陛下面前,去指证通敌叛国之事都是朱曜仪主张的,拿出你所有的证据,你自己也作为人证。”赵连娍语速稍快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尤佐良好像动摇了。 尤佐良抬起头盯着她:“你们能给我什么?” 李行驭拉过赵连娍,正面对着他:“想不想要尤家在逃的那些人活着?” 尤佐良的眼睛里有了亮光:“你能保证?” “你觉得呢?”李行驭偏头看着他。 尤佐良顿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还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们能答应我,我可以按照你们说的去做。” “说吧。”李行驭在玉竹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扶着膝盖看着他。 “尤遂初,我的次子,我想要他活着。”尤佐良双目紧盯着李行驭:“我知道你的本事,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李行驭笑了一声:“你说的不错,让尤遂初出大牢,对我来说确实不难。” “你答应了?”尤佐良寻求他的肯定。 李行驭笑看着他点点头:“我答应了。” 第302章 她的手软的不像话 “抱回去。” 出了牢房,李行驭吩咐十四,将尤斌送回去。 赵连娍蹙眉看了看尤斌,见李行驭看过来,便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还舍不得?”李行驭挑眉。 “没有。”赵连娍摇头。 “不老实。”李行驭冷下脸,对于赵连娍什么都不肯对他说,他很不喜。 赵连娍见他不高兴了,忙找着借口道:“我是担心夫君。” “你还会担心我?”李行驭说着,眸底便见了笑意:“担心我什么?” 赵连娍见他当真了,不敢扫他的兴,语调清软乖巧:“尤家那么多人,夫君要怎么安排?毕竟,陛下也不是吃素的,他在纵容夫君,尤家是叛国的罪,他不可能放过这么多人的。” “谁说我要安排他们了?”李行驭含笑反问她。 眼看着赵连娍真的在忧心他,他唇角已经抑制不住的上扬了。 赵连娍怔了一下:“夫君不是答应尤佐良了吗?” “我答应过他吗?”李行驭反问:“你仔细想想。” 赵连娍一想,李行驭好像只是问尤佐良“想不想让那些人活”和“你觉得呢”,并没有答应尤佐良什么。 她恍然大悟,抬头看李行驭,心情复杂,既佩服,又觉得他可怕。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和李行驭作对。 “笨死了,好好跟着我学着点。”李行驭很亲热的搂紧她。 夫妇二人一道上了马车。 “国公爷,娍夫人。” 马车才走到半道上,便有小厮跑上前来行礼。 “什么事?”李行驭挑起马车窗口的帘子,认出了这小厮是镇国公府的。 “国公爷,乐仙公主来了。”小厮低下头禀报道:“慧夫人正在家中招待,吩咐小的前来知会国公爷和娍夫人。” “她来便来,与我何干?”李行驭丢下帘子,扭头看赵连娍:“找你的?” “我和她,只有仇没有交情。”赵连娍摇头。 “不必理会。”李行驭朝外道:“万慧乐意招待,就让她招待去。” “是。”小厮生怕他不高兴,赶忙退下了。 马车依旧不紧不慢,走走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才算是到了镇国公门口。 朱雪云正从门里出来,见到李行驭的马车便问:“可是镇国公回来了?” “表哥。”万慧送朱雪云出来,见状忙招呼。 李行驭撩开了帘子,乌浓的眉目间有几许不悦:“公主殿下找我有事?” “有,有。”朱雪云点头:“父皇叫我来的。” “进去说吧。”李行驭丢开了帘子。 朱雪云转身跟上了马车,万慧陪在她身旁。 “你先去忙吧,我去和镇国公说几句话。”朱雪云走了几步,吩咐万慧。 万慧隐约知道,赵连娍在查酒坊关门的事,那件事是她出的主意,她做贼心虚,总觉得朱雪云想单独和赵连娍、李行驭说话,是要把事情的真相抖露出来。 那怎么能行? “公主殿下待我极好,难得登门,我想陪着公主殿下。”万慧说什么也不想走。 “我叫你走你就走。”朱雪云有点不耐烦了:“我答应过你,不会把事情说出来,我肯定说到做到,你不用担心。” 万慧见她要翻脸,顿时不敢再说,还有那件事,朱雪云这么说,应该就不会背叛她了吧。 她还是不放心,但只能站住了脚。 李行驭牵着赵连娍下了马车,松开她进了正厅。 赵连娍不想看见朱雪云,转身便要回院子去。 “你去哪儿?”李行驭回头问她。 “我回明月院,去陪小葫芦。”赵连娍软语回了他。 “晚些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李行驭朝她伸出手。 赵连娍不敢不从,却又不情不愿,站在那里有些犹豫。 恰逢此时,朱雪云走了过来,笑着招呼她:“连娍,别走啊,一起进来坐,我有一件事要对你们夫妇说。” 赵连娍看着她含笑的脸,心里纳闷的很,朱雪云向来目中无人,从她认识朱雪云开始,朱雪云就从来没有给过她这样的好脸,今日却笑成这样,好像跟她毫无芥蒂一样,这日头怕不是打西边出的? “过来。”李行驭不耐烦了,开口唤她。 赵连娍乖顺的走了过去。 李行驭握住她绵软的手把玩,她手不大,软的不像话,他只要握在手心,便打心底里觉得熨贴。 年年的手没有这么软,那时候他眼睛失明,年年很辛苦,每日都要操持各种事情,还要亲力亲为的照顾他,手背上经常有伤,手心里也有老茧。 年年最喜欢的就是靠在他怀里,将小手放在他手里,让他握着,说有一种被呵护的很幸福的感觉。 赵连娍到底不是他的年年,被他这样握着手,都没有丝毫的感觉。 “镇国公和连娍,真是恩爱。”朱雪云笑着开口,她极少用这种讨好人的语气说话,这实在是太羞辱人了,她语调都有些变了。 “自然。”李行驭露齿一笑。 赵连娍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朱雪云的眼睛是瞎了吗,李行驭爱的人是年年,她怎么会跟李行驭恩爱? “我今日来,是想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连娍,免得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朱雪云见他们久久不问她的来意,便按捺不住了。 赵连娍抬眸,疑惑的看着她。心里却猜着,大概是酒坊关门那件事,陛下已经下旨勒令朱雪云当众给她赔罪了。 以朱雪云从小心高气傲到大,怎么可能做到那种地步?所以,朱雪云今日是来说出万慧在其中所做的事,估摸着是企图她的原谅,最终达到不当众赔罪的目的。 那怎么可能? 她绝不会放过朱雪云,她很清楚朱雪云的本性。这次放过,朱雪云只会变本加厉。 朱雪云见她什么也不问,不由着急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无忧酒坊关门这件事,表面看着虽然是我在做,但其实背后密谋的另有其人。”kuAiδugg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特意卖了个关子。 李行驭丝毫脸面也不给她留:“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滚出去。” 他很没有耐心。 “我说。”朱雪云不敢得罪他:“当初,我没有想到去做这件事,是你另一房妻子万慧登门拜访,给我提的这个主意。” 李行驭挑眉:“你的意思是,万慧策划了这件事?” “对对。”朱雪云点头:“我也和父皇说过了,今日特意来说明此事,也是满含了诚意的。 连娍,我也是小时候就认识你,我们也算一起长大,我今日已经阐明了真相,你看当街赔罪就免了吧?” 第303章 狠狠拉进怀里 “公主殿下。”赵连娍含笑望着她,语调轻轻:“慧夫人温柔娴雅,品学俱佳,怎会做出那样的事? 殿下说话要讲究证据。” 朱雪云见她竟然不信,不由急了:“我就站在这里,还能骗你吗? 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把万慧叫过来,我我可以当面跟他对质。” 赵连娍轻笑:“就算事情是您说的这样,那您贵为公主,从小便聪慧过人,怎会任由他人指使?所以这话我是不信的,您怎么会被人利用呢? 不管怎么说,事情也是您亲自做下的,慧夫人可没出面,谁也不好指摘她。 赔罪的事情是陛下的旨意,我也不敢反抗,殿下就不用再提了。” 朱雪云闻言,脸上的笑意怎么也留不住了:“你……你这话是何意?” 听着赵连娍这话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万慧出了主意,她伸了手,她这难道不是被万慧给利用了吗? “公主殿下明白我的意思。”赵连娍依旧笑吟吟的。 “赵连娍。”朱雪云见她分毫不让,也就换了嘴脸:“你我斗了这么几年,我也没真正的伤害过你。 我再如何,也是公主,你非要我丢进脸面,当众给你赔罪,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她说完,才发现李行驭正看过来,眼神冰冷森然,宛如利刃,吓得她一个激灵。 李行驭转过目光,看赵连娍。 赵连娍不疾不徐道:“公主殿下记错了,我并没有和您“斗”过,前面几年一直是您看我不顺眼,每次看到我都要嘲讽羞辱几句,多数时候我是当做没有听到的,只是偶尔逼急了,才会回击一两次。 至于给我当众赔罪,那是陛下的旨意,殿下若是有什么不满,自可去与陛下说。 陛下虽然贵为国君,但你们毕竟是父女,我相信陛下总归会心疼殿下这个女儿的。” 她言辞并不激烈,语调清软,听着像是在与朱雪云好生商量一般。 朱雪云气的脸都红了:“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考虑清楚了,下定决心一定要这么做了?” 赵连娍这个贱人,真是油盐不进,以后可别栽在她手里! 赵连娍点头,正要开口,身旁的李行驭豁然起身,她吃了一惊,下意识转过小脸看过去。 李行驭手扶着剑柄,岿然而立,藐视着朱雪云:“你是不是考虑清楚了你在和谁说话?” 他乌浓的眉头皱起,眸色凶狠锐利,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剑,杀气腾腾。 朱雪云吓得连退两步,两个婢女等到了她身前,她脸色煞白,忍着惊惧道:“镇国公,你还要杀我不成?” “再不滚,杀你也不是不可能。”李行驭扶在剑柄上的手陡然握紧。 “殿下,快走。” 婢女戒备着,回头小声提醒。 “我是父皇亲封的乐仙公主,你敢对我如此无礼,我这边去告诉父皇!”朱雪云连退数步,转身快快的走了出去。 她不敢留下来,又觉得直接走太丢人了,这才丢下最后一句话。其实她不会去嘉元帝面前告状,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去了也不会起作用,说不准还会挨一顿训斥。 出了明月院走了没多远,万慧便迎面走来,朝她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拜什么拜。”乐仙快步往外走,语气极为恶劣:“滚开。” 她见到万慧便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万慧出主意,她怎么会想起来去做那样的事?现在倒是好,万慧躲在后面没事,她却要给赵连娍那个贱人赔罪。 换成谁能开心? “殿下,殿下……”万慧快步追了上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生气?是谁惹您了?” “还能有谁?”朱雪云站住脚,转脸瞪她:“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得父皇让我去当众给赵连娍赔罪,你日后别往我跟前来,看到你就头疼。” “殿下,我也没想到……”万慧试图解释。 “闭嘴。”朱雪云呵斥一句,上下扫了她一眼,恨恨地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的,这才愿意和你往来,没想到你却拿我当枪使,叫我去得罪赵连娍,你在背后得好处。 以后别到我跟前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说罢转身,气呼呼的扬长而去。 万慧皱着眉头站在原地。 燕子上前扶住了她,朝另一个婢女喜鹊示意。燕子被李行驭割去了舌头,已经不能说话了。 但万慧重情义,仍然将她留在身边听用。 燕子感激不尽,如果万慧需要,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夫人怎么忧心忡忡的?”喜鹊小声询问。 “不知道乐仙公主在里面说了什么……”万慧看向明月院的方向,正看到云燕往这边而来。 “云燕,你去哪里?可是表哥那里有什么需要的?”万慧走上前询问。 “慧夫人。”云燕朝她行礼,公事公办地道:“主子亲您过去,有事要问。” 万慧心跳了一下,面上露出和善的笑意:“云燕,你可知道表哥找我有什么事?” “主子的事情,奴婢不知。”云燕摇头,抬起手朝着明月院的方向:“慧夫人请。” 万慧攥着手点点头,缓步朝明月院走去,路很短,她一路上却想了很多。 “你想怎么惩罚万慧?”李行驭挨着赵连娍,手里把玩着剑穗。 “夫君说了算。”赵连娍并不太在意。 她并没有对万慧受罚抱有希望,毕竟万慧有万氏撑腰,李行驭再怎么威风,也不会丝毫不顾万氏的意思。 这次的事情,朱雪云赔银子也赔礼,她并没有吃亏。 至于万慧,她无心追究,反正朱曜仪一死她就走了,以后这镇国公府都给万慧。 “你就不想惩罚她?”李行驭脸色阴沉下来。 赵连娍一点都不生气,也不想教训万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生气。 赵连娍见他不高兴了,不敢和他硬碰硬,想了想道:“我怕母亲生气。” “那就不罚她。”李行驭赌气,将身子拧向另一边。 身后很快便传来赵连娍软软的应答声:“好。” “好什么好!” 李行驭气得要死,扭头抬手掐她。 赵连娍惊惧,下意识往后躲。 李行驭看到她惊恐的样子,更生气了,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他一把拉过她,紧紧搂在怀里,凶巴巴地道:“你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赵连娍窝在他怀里不敢动,心道“你不能吃了我,但你能杀了我啊”! 李行驭垂眸,看她梳的平整光滑的头顶,软软的身子乖顺的靠在自己怀中,他心里的气又一下消了,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表哥……” 万慧来的好巧,恰好看见这一幕。 第304章 动手动脚 赵连娍闻声连瞬间通红,奋力想推开李行驭。 不料李行驭却将她抱得更紧:“别动。” 他扭头看着万慧,神色冷了下去:“表妹,我和赵连娍在边关那些日子,你在帝京做了什么?” 万慧手都在颤抖,他们叫她来,就是让她看这个的吗?从她进门,李行驭从来没有进过她的院子,更别说圆房了。现在,居然这么羞辱她? 她气得心口发疼,几乎失智,忽然听闻李行驭的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露出迷惘之色:“我在家中,掌管人情往来,管理仆从,孝顺母亲。 表哥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李行驭冷笑:“那就具体一点,你对赵连娍的酒坊做了什么?” 万慧闻言委屈至极:“酒坊的事情,是乐仙公主做的,全帝京城的人都知道,表哥怎么又攀扯到我身上了?” 她说着看了赵连娍一眼,摆明了说李行驭这么问都是赵连娍指使的。 “别装了。”李行驭冷漠地望着她:“朱雪云方才都说了,主意是你出的。” 万慧脸一下白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表哥,我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主意……https:/ 我承认,我确实……确实有时候很羡慕甚至嫉妒娍夫人,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镇国公府的人,我再怎么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她心里暗暗后悔,就知道朱雪云公主脾气靠不住。当初,她找上朱雪云时,也料到会有今日,还犹豫过要不要用朱雪云。 后来想想,朱雪云怎么也是公主,凭赵连娍管不了朱雪云,她才用了这计谋。 谁知赵连娍胆大包天,竟然找到嘉元帝面前去了。 李行驭冷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朱雪云为什么不攀扯别人,偏偏提到你?” “那日,那日我确实在场……”万慧擦了擦眼泪解释:“是乐仙公主提出来的,我怕她怪罪,只能跟着附和,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出这样的主意,如果这主意是我出的,我愿意天打五雷轰……” “谁敢让你天打五雷轰?” 万氏人未到,声先至,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赵连娍奋力推了李行驭一下,终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了。她脸捂在他怀中,热得红扑扑的,额头上都见了汗,发丝软软的粘在脸颊边。 “很热?”李行驭抬手替她整理碎发。 赵连娍羞恼之间,也顾不得旁的,“啪”的一巴掌将他手打开了。 万慧和万氏都在眼前了,这人动手动脚,也不看看场合! 随着那一道清脆的响声,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万慧和万氏的目光都落在赵连娍身上。 她们的眼神是震惊的,谁也没有料到,赵连娍这样对待李行驭。 这天底下,恐怕只有赵连娍敢这样对待李行驭。 李行驭居然不怒? 赵连娍自己整理了发丝,这才察觉屋子里气氛不对,她扭头瞧见万慧和万氏都呆呆看着她。 她怔了一下,才察觉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后怕起来,忍不住抬眸去瞧李行驭。 李行驭看着她小心翼翼,像只带着试探的小猫,卷翘的长睫扑闪扑闪的,好像扇进了他心里。 他不忍的将她拉入怀中。 赵连娍猛地推他,这登徒子,怎么还这样! “二郎。”万氏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色唤了一声。 “母亲来,有事?”李行驭似乎才看到万氏,扭头问了一句。 万氏生气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们夫妇如今真是好大的架子,我来了,连行礼都不行吗?” 赵连娍这个狐媚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将李行驭迷成了这样,这还了得! 李行驭从善如流,起身对她施礼:“母亲。” 赵连娍并不意外,李行驭对万氏,一直是这样,她也跟着起身行礼:“母亲。” 她看看万氏,再偷偷看看李行驭。李行驭对万氏,一直是尊重有余,亲热不足。 这对母子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万氏哼了一声:“口中喊我‘母亲’,心里不知道骂了我这个老太婆多少遍。” “不敢。”赵连娍低头,轻声回了一句。 “我今天怎么突然来了?”李行驭含笑问。 “你说呢?”万氏看向万慧,脸上有了怒意。 李行驭也看了万慧一眼:“母亲也听说了表妹所做的事吗? 我也觉得,表妹做这样的事太过令人不耻了,还想小惩大诫一番。 既然母亲来了,那我就给母亲一个面子,不惩戒她了,母亲带她去吧,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万氏原本想向他发难,谁知竟被他一番抢白,一时说不出话来,一张老脸都涨红了。 “表哥,我没有,真不是我出的主意……”万慧还在为自己辩驳。 “行了,去吧。” 李行驭有些厌烦的挥挥手。 十四便进门来:“慧夫人,主子请您出去。” 万慧不敢不走,泪眼婆娑的看着万氏,缓缓往后退。 万氏叹了口气,看着她走出去了,扭头对着李行驭道:“二郎,如今咱们家是你支撑着门庭,我知道,我说话你也不听。 但无论如何,你也要想着慧儿她到底是你表妹,你舅舅对你难道不好吗?还有我,不看生面看佛面,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对得起你父亲和你兄长的在天之灵吗?” 每一次,她拿李行驭没办法,便会拿亡夫和长子说话,她知道,李行驭一直记着他们的恩情。 “母亲放心,肯定对得起父亲和兄长。”李行驭脸色难看起来,语气也不大好:“外面天凉,母亲早些回去歇着吧,别冻着了。” 若不是因为父亲和兄长,他早不在这镇国公府了,更不可能如此善待万氏。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万氏也很不高兴,看了一眼赵连娍,起身就着嬷嬷的手走了。 李行驭的眼神又落在赵连娍身上。 “夫君,我去陪小葫芦。”赵连娍生怕他又动手动脚的,赶忙退后了几步,快快的出门去了。 李行驭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怔了好一会儿,才唤道:“十四。” “主子。”十四进来行礼。 “你说,有没有这样的人家,妻子不和妾室争风吃醋,也从不欺负妾室?”李行驭问他。 第305章 他想探究她 十四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主子,属下只想到一个人家是这样。” “谁?”李行驭皱眉。 “平南侯府的大夫人钟氏。”十四道:“也就是娍夫人的嫡母,属下听闻她对待家中的妾室很是亲厚,娍夫人的姨娘,好像身体一直不怎么好,钟氏都是派人用好药吊着,才能这么多年平安的活着。 帝京城里不少人盛赞钟氏。” “我丈母娘便是如此?”李行驭有些意外。 之前,他并没有留意过这些内宅之事。十四他们平日打探的消息多,知道这个也寻常。 那赵连娍是随了她嫡母?还是说她嫡母就是这么教导她的?让她要有正妻的样子,不能善妒? “是。”十四点头。 李行驭沉思着没有开口。 十四见他想开口,又有些犹豫,一时倒是觉得稀奇,追随主子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在主子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到底是什么事将主子难成这样? “你说,我丈母娘是不是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岳父?”李行驭摸了摸鼻子道:“否则,她怎会如此贤惠大度?” 他听来的话,根本就不是这样。那些人都为有妻妾争宠而荣耀,觉得自己了不起,有那么多女子喜爱。 那么反过来说,不争风不吃醋,不就是不喜爱他吗?赵连娍是他的妻子,怎么可以不喜爱他? “这个……”十四鲜少的被难住了:“主子,这个您得问十三,他比较懂。” “让他进来。”李行驭吩咐。 “主子。”十三笑嘻嘻的进来行礼。 “主子问你。”十四道:“平南侯夫人从不和妾室相争,后宅安宁祥和,是不是因为平南侯夫人心里没有平南侯?” 他很少说这样的事,语气有些别扭。 “怎么会?”十三笑道:“平南侯夫妇可是帝京城这些大户人家里少有的恩爱夫妇。 之前,有人在宴席上问过平南侯夫人,为何那么大度,对那些小妾那么好。 平南侯夫人当时回答了,说平南侯在边关对敌,她得将帝京后宅经管妥帖了,才能叫平南侯安心打仗。 何况这样的武将世家,要的就是人丁兴旺,上阵父子兵,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儿子越多,在战场上的可用之人就越多。 平南侯夫人其实是很值得敬佩的。” 李行驭缓缓点头,思索着道:“我丈母娘是有大爱之人。” 那赵连娍呢? 他又不用出征,也不在边关对敌,赵连娍为什么一点都不计较万慧的到来? 难道怕他在外面公干分心? 他有点想不明白。 他还是头一次试着去揣度赵连娍的心思,然而却毫无头绪。 “主子是不是在想娍夫人为何也和平南侯夫人一样?您又不用出征。”十三笑着问。 看得出来,主子如今对夫人越发的上心了,已经开始在乎夫人心里有没有她了。 李行驭被他猜中了心思,脸色一沉:“今日你说不出个缘由来,便回南疆守着去。” 也不知为何,被戳破了心思,他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这个主子可难不倒属下。”十三笑起来:“主子您威名赫赫,夫人嫁过来时便怕您,如今也还是怕您,她怎么敢争风吃醋?” 李行驭闻言眉头拧得更紧,赵连娍怕他?看起来好像是,但赵连娍想做什么没做?她敢把他卖了,想去南疆说走便走,敢背着他去找嘉元帝,她胆大包天,才不是真怕他,只不过表面装作唯唯诺诺的模样。 而且,赵连娍还有很多秘密,他越想越有探究之心,抬手打发了十三、十四,自个儿在屋子里坐了许久。 * 无忧酒坊重新开张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李行驭得知后,十分“好心”的派人去告知了朱雪云,听闻朱雪云气得摔了一屋子的摆件。 酒坊关门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下人们所酿的酒,都存在家中,这一次货足了,赵连娍也有底气,一大早敲锣打鼓的开张了。 世人皆爱看热闹,听闻这里的动静,不过片刻便都围了上来。 “各位客官。”云蔓朝着众人道:“今日我家夫人的酒坊重新开张,无论是谁,无论买不买,都可以来尝上一大碗酒。” 众人一听有这好事,顿时欢呼起来。 “别去。”人群中,乐仙公主的驸马施连文推了小厮一把,那小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高声道:“我可是听说了,这酒坊的酒之前吃死过一桌人。” “真的假的?” “真的,吃死的是乐仙公主府的人,乐仙公主当时还派人来闹了呢!要不你以为这酒坊好好的,为什么要关门?” 朱雪云是有意为之,所编造的谎言传播范围极广泛,围观的这些人当中,就有不少知情的。 而且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传播,其中各种添油加醋,朱雪云原本编造的话已经变味了,变得越发严重,从“吃死了两个人”变成了“一桌人”。 施连文看着场中的情形冷笑,李行驭杀死了他心爱的妾室,还拿腿骨给他做了二胡,吓得他病了大半年。 今日,他倒要看看赵连娍怎么重新开张。 他和朱雪云早就商量好了,由他代替朱雪云送银子前来,顺带代替朱雪云赔罪。说赔罪,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 赵连娍区区一个庶女,居然妄想要公主亲自给她赔罪,也不怕折煞了她! 李行驭站在人群后,看着场中情形。 “主子,要不要属下……”十三自告奋勇。 乐仙公主胡编乱造,她自己都承认了,施驸马还在这里煽风点火,他看不下去了,肯定是要给夫人出头的。 “不必。”李行驭摆手,眼神落在赵连娍脸上。kuAiδugg 他之前没有仔细想过关于赵连娍的事,以至于小瞧了赵连娍,赵连娍比他所以为的厉害多了,他倒要看看赵连娍怎么面对这一切。 赵连娍黑眸沉静,不慌不忙,等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下去,这才上前开口:“诸位,这酒坊为我所开。 之前我出远门,小店遭人诬陷,才有了吃死人的谣言。 今日重新开张,造谣者登门赔罪,还请诸位帮我做个见证。” 她要的就是围观的人越多越好,趁着这个机会,一举翻身,将酒坊的名声打出去。 “你说是造谣者,便是造谣者吗?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 施连文的小厮再次开口。 施连文很是满意,顿时面露笑意。 周围一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起哄: “怎么证明确实是赔罪发人造谣的?” “这么多人,要不是故意安排的,谁会这么不要脸面,当众给你赔罪?” “对啊对啊!” 赵连娍含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大家有诸多疑问,我也都知道。 但我今日必然叫大家信服,因为赔罪之人,是奉旨来向我赔罪。” 她话音落下,场中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再没有人抢着开口了。 那小厮还要再说,施连文一把拉住了他,这时候没有任何人说话,小厮再开口他就要被发现了。 “施驸马,你说是不是?”赵连娍早便发现他了,眉眼含笑望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施连文身上。 第306章 不愧是他的女人 众目睽睽之下,施连文避无可避,只能走了出来。 “不就是他的小厮方才在这里煽风点火吗?”十三高喊了一声。 施连文用这招对付夫人,他以牙还牙就好了。喊完了才想起他没有经过主子的准许。他偷偷看自家主子。 李行驭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十三嘿嘿干笑了两声。 他喊了一声之后,便有不少人附和,等着看施连文怎么说。 “来。” 施连文招了招手,便有下人抬着几个木箱子走了过来,放在赵连娍面前。 赵连娍垂眸看了一眼,面上依旧含笑:“施驸马这是何意?” “赔你的银子。”施连文一把拉开了箱盖:“二百两。” 箱子里的银锭子露了出来,引起围观众人一阵惊呼。 赵连娍笑了一声:“我记得,我并没有和乐仙公主说,她该赔给我多少银子。 不知道施驸马这个数,是从何得来?” “你这个小酒坊,关门不过两个月,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施连文皱眉,鄙夷道:“给你这么多,已经超过了你两个月赚的银子,都是朝中之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镇国公夫人,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他目露厌恶,赵连娍不仅下贱,还贪得无厌,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一无是处,真是令他作呕。当然,等有一天李行驭抛弃了赵连娍,他也不介意玩一玩赵连娍,毕竟赵连娍这张脸确实举世无双。 “如果只是赔这些银子,我又何必到陛下跟前去告御状?”赵连娍轻声反问他:“你可知你们毁我酒坊名声,要影响我多少的生意?” “那你想要多少?”施连文有点不耐烦了。 “何况,陛下亲口答应我,会让乐仙公主亲自来跟我赔罪,当众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赵连娍不理会他,自顾自的道:“你今日来,可代替不了乐仙公主。”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怎么可能来给你赔罪?”施连文也不喜欢朱雪云,但比起赵连娍来,他现在和朱雪云又是一边的了。 “陛下金口玉言,既然陛下有了口谕,乐仙公主就不能违背。”赵连娍抬起下巴,目视前方:“倘若乐仙公主今日抗旨不来,我必然要去宫中找陛下讨要说法。” “镇国公夫人。”施连文见她态度强硬,语气软了下去:“我已经来了,我可以代表公主,你到底要什么,可以商量。 公主殿下毕竟是陛下的血脉,倘若当真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你赔罪,你以后还要不要在帝京城待了?” 朱雪云要求他来解决此事,虽然朱雪云平时迷恋他,但到底是公主,还是有公主的威严的,真要是办砸了,他回去日子不好过。 这也是他不喜欢朱雪云的原因之一。 李行驭闻言,手扶上了剑柄,但见赵连娍轻笑了一声,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停住了动作,挑眉看着赵连娍。 “既然施驸马这么有诚意,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赵连娍缓缓道:“但首先,你必须承认这件事确实是乐仙公主所为,并代替她给我赔罪。” 她话音落下,一众人顿时安静如鸡,没有人开口说话,都惊呆了。施连文可是驸马啊,赵连娍胆子不小,真敢和公主、驸马撕破脸! “有首先,那就还有其次?”施连文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赵连娍真是给脸不要脸,真以为跟了李行驭就能横行帝京城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其次……”赵连娍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也不要你的银子。 我记得,乐仙公主在土市子街那里,有一家米铺吧? 我只要那一家铺子便可。” 她说完,全场一阵寂静,几乎是落针可闻。“只要那一家铺子便可”?那可是帝京最繁华地段,赵连娍这语气也太大了吧,胆子也大,真可谓狮子大开口。 “镇国公夫人可真是敢要。”施连文气笑了。 那地方的商铺,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光那一间的价钱,买赵连娍这酒坊十间八间都够了。 李行驭也笑了,赵连娍不愧是他的女人,没堕了他的威风。 赵连娍神色不变:“施驸马,我知道你做不了乐仙公主的主,我给你一个时辰回去问她。 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就和我去陛下面前分说。” 其实,她早就明白,朱雪云那么爱面子的人不可能给她当众赔罪,即使有圣旨,朱雪云只怕也不会依着圣旨做。 朱雪云当然应该给她赔罪,但如果能换来那家铺子,赔不赔罪又有什么要紧? 趁着这一次名声打出去了,她可以再开一家酒坊,慢慢的将酒坊开遍大夏,这样她和小葫芦以后就不用愁了。 “镇国公夫人好魄力。”施连文最讨厌别人说他做不了主,恨恨的盯了赵连娍一眼:“我这就回去和公主殿下商量。”筷書閣 “记住,一个时辰。”赵连娍嘱咐了一句,又道:“记得把银子抬走。” 施连文一言不发,挥手吩咐下人抬起箱子,匆匆忙忙走了。 “大家看看,我家夫人说的都是真的。”云蓉上前笑着道:“如果谣言不是乐仙公主造的,驸马爷又何必拿出这种低姿态? 今日我们夫人请客,大家都进来尝一尝,真要是有什么不好,小婢女我愿意给大家抵命。” 她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十分好听,加上众人想看结果如何,便都一窝蜂的涌进了酒坊。 高永吉兄弟带着人忙碌起来。 “主子,咱们进去看看吧?”十三想凑热闹。 李行驭横了他一眼,皱眉训斥:“十三,你怎么总是盯着赵连娍? 她是主子,尊卑有别,不要没事就往跟她前凑。” 之前,怎么没觉得十三这么碍眼? “是。”十三摸了摸鼻子,天地良心,这不是想凑您老人家的趣吗?主子怎么连他的醋都要吃? 真是主子的心,海底的针,明明在乎夫人的要命,非不肯上前,啧! 李行驭又看了赵连娍一眼,转身进了对面的茶馆,在二楼临窗的位置要了一盏茶,看着对面的酒坊。 半个多时辰后,施连文带着小厮再次出现在酒坊门口。 “驸马爷来了!” 有人高喊了一声。 酒坊里的人顿时都涌了出来,谁都想知道,乐仙公主到底有没有答应给赵连娍那家商铺。 “施驸马。”赵连娍笑着迎出来,笑的闲适:“你回来了,乐仙公主怎么说的?” 第307章 一切有为夫在呢 “镇国公夫人,公主殿下说了,可以给你和那个铺子同等价格的银子。”施连文沉着脸,看着赵连娍:“镇国公夫人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该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吧?” 那商铺,虽然只是卖米粮,但一年赚的银子也不少。何况,就算是自己不做买卖,租出去也能拿不少租子,就这么给赵连娍,别说是朱雪云了,就是他也心疼。 说到底,他也是公主府的人。 “施驸马的道理,还是留着回去和乐仙公主说吧。我的道理,用不着你来教。”赵连娍徐徐道:“既然公主殿下不肯赔罪,也不肯拿出铺子,那唯有面见陛下一条道了。” “镇国公夫人做事,一定要如此绝对吗?”施连文气得手都在发抖。 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让他去和朱雪云讲什么,朱雪云只是迷恋他这张脸,对他其实没有丝毫的尊重,他在朱雪云面前说话实在没有什么分量。赵连娍这句话,听着没有什么问题,实则是在嘲讽他吃软饭,他不能忍! 赵连娍不理会他,径直往皇宫的方向走。 “赵连娍!” 藏在暗处的朱雪云见状,再也忍不住站出来大喝一声。 “见过公主殿下!” 有人高声行礼。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行礼。 朱雪云见众人这般姿态,不由昂起头,端出了公主的姿态。 赵连娍回头福了福,笑言:“原来公主殿下亲自来了,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要跪迎我吗?”朱雪云高傲地看着她。 赵连娍笑了笑:“早说我让下人将这门口扫干净点,好让出地方来给公主。” “我要你的地方做什么?”朱雪云明知道赵连娍没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是给我赔罪啊。”赵连娍诧异:“公主殿下亲自来,不就是要履行陛下的旨意吗?” “我给你赔罪?”朱雪云冷笑:“赵连娍,你休想!” “那我就只好去问过陛下了。”赵连娍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赵连娍,你给我站住!”朱雪云猛然抽出一条皮鞭来,上前指着赵连娍:“这是父皇从前赐给我的鞭子,我想打谁,便能打谁。赵连娍,我奉劝你最好是见好就收。” 她盯着赵连娍目眦欲裂,显然已经气到了失智边缘,语气里更是满满的威胁。 “哦?”赵连娍看了一眼那皮鞭:“陛下赐予公主殿下皮鞭时,是说了准许公主随意当街打人吗? 如果是这样,那公主殿下便动手吧。” 这皮鞭,看着尺寸有些小,估摸着是朱雪云年幼时嘉元帝赏的。 朱雪云这是被逼的没法子了,连这个鞭子都拿来了。 不过,赵连娍丝毫不惧,朱雪云若真敢当街打她,御史的折子只怕能埋了嘉元帝,到时候朱雪云可不是简简单单丢点面子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她情愿挨这两下。 “你找死!”朱雪云已经失智,抬起皮鞭便狠狠朝赵连娍抽去。 “公主殿下,不可……”施连文脸色大变,他知道事情的轻重,连忙上前来阻拦,这已然来不及了。 一众人眼睁睁看着那皮鞭朝赵连娍脸上落去。 “夫人!”云燕扑上去想替赵连娍挡着。 正当此时,一把长剑自半空而下,利刃瞬间割断皮鞭牢牢扎在地上,“锵”的一声直震入人的灵魂。 朱雪云举着鞭子的把手愣在当场,抬头往上看:“这是我父皇御赐之物,谁敢如此无礼?” “陛下若知当初赐你此物,会令皇家颜面尽失,必然不会赐给你。”李行驭懒散的倚在栏杆处往下看,唇角讥讽地勾着。 赵连娍抬头看了一眼,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李行驭护着她不只一次了。她很清楚,他不为别的,就为她这样的替身不好找。 “李行驭,这可是御赐之物,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朱雪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对待,顿时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忍不住朝上怒斥。 “有事好商量。”施连文拉住了她,有些惊惧地看了一眼李行驭。 一看到李行驭,他便想起那小妾血淋淋的腿骨,腿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这也难怪,正常人谁看了那个不怕? “商量什么?一点用都没有!”朱雪云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他:“叫你办什么事都办不成,我要你有何用?” 她喜欢施连文,那也是在她高兴的时候。她不高兴了,谁都别想好。 她心里对李行驭也是发怵的,不敢对李行驭发作,便拿施连文撒气。 “这里人多,我们到马车上去商量吧。”施连文被她呵斥,又不敢反驳,拉着她上马车。 “你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朱雪云猛地甩开她的手。 “公主殿下……” 她近身伺候的几个婢女,都是聪明的,见状都想上前来劝。 “滚开。”朱雪云踹开最前面的婢女,指着赵连娍道:“你不就是想要我那个铺子吗?我给你! 但是赵连娍我告诉你,咱们两个以后没完!” “还请诸位见证。”赵连娍朝着围观众人一福,笑对朱雪云:“还请公主殿下抽空,去京兆府将地契、房契过到我名下。” “殿下,慎重……”施连文想要阻止。 “本公主说了给她,就是给她!”朱雪云根本听不进去,双目死死盯着赵连娍,恨不得将赵连娍一口吞下去。 “难得乐仙公主如此爽快。”李行驭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十三,你腿脚快,跑一趟京兆府去请邹向群来,这便将手续办了吧。” 围观的一群人不知他的身份,但有方才那一剑,再加上他容貌出众,气度不凡,见他走近,众人连忙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朱雪云转头看李行驭,硬是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施连文更是惊惧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见李行驭并未留意他,神色这才自然了不少,低头站在朱雪云身边。 赵连娍看在眼中只觉得好笑,朱雪云没什么脑子,眼光也不行,选的驸马这么不中用。 李行驭走到赵连娍身边,含笑看着她。 赵连娍方才还自如的脸色有些白了,被李行驭这么笑眯眯的盯着,她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娘子,莫怕。”李行驭一笑,抬手揽住她瘦削的肩:“一切有为夫在呢。” 赵连娍只想一把掀开他的手,他今日不来,她也不会输。 “他喊的什么?‘娘子’?他……他是镇国公啊!” “镇国公不就是……就是那个武德司统领吗?” “活阎王,他是活阎王啊……” 围观的民众推断出李行驭的身份,像是觅食的金鱼受到了惊吓,一下惊恐的散开。 赵连娍不由看李行驭,这么多人这么害怕他,这人总该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吧? 谁料人家半分也不在乎,见她看过来,还对着她笑了笑。 赵连娍转开目光,暗暗撇唇,这也不奇怪,李行驭反正是不要脸惯了。 “都说活阎王怎么怎么可怕,他竟然这么俊啊?” “太好看了,早知他生的这样,我才不怕……” “他对妻子真好,这样护着,我家那个要是肯如此,我死都愿意……” 害怕李行驭的议论声还没结束,赵连娍便听到旁边传来姑娘和小娘子们的窃窃私语。她有些无言,这些人真是不知道李行驭好看的皮囊下隐藏的真面目。httpδ:/m.kuAisugg.nět “主子,邹大人来了!” 十三骑马,带着邹向群回来了,老远便笑着招呼。 他这人,就喜欢这样的热闹,更何况这次是为了夫人谋利益呢? 第308章 你喂我 “下官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驸马大人。”邹向群团团作揖,额头上见了汗。 李行驭派人去叫他来,事情又跟乐仙公主有关系,他方才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会儿眼见着乐仙公主脸色难看,双方有剑拔弩张的意思,他头更大了,两边都得罪不起,叫他怎么判? 施连文见他行礼也将自己放在最后,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邹向群这会儿可顾不上看施连文的脸色,对着跑上来的衙役挥手,示意他们将这里围观的人清一下。 “不必了。”李行驭松开了赵连娍,缓缓开口:“请邹大人来,也没有旁的事,就是乐仙公主的一家铺子,麻烦邹大人过到我家娘子名下。 这些围观之人都是见证人,邹大人不必驱赶他们。” “是。”邹向群哪里敢说个“不”字? 他看了看朱雪云的脸色,见她虽然脸色难看,但并未开口反驳,想来双方是说好了的。 他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判案就行:“这个容易,敢问公主殿下带地契和房契了吗?” “给他。”朱雪云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抬一张桌子来,取笔墨。”赵连娍吩咐。 东西很快便准备好了,邹向群在京兆府多年,对这样的事务自然是轻车熟路,不过片刻便将新的地契、房契写好了,另外还写了一张“转让书”。 “公主殿下,镇国公夫人,你们二位在这上面摁下指纹便妥了。”邹向群将“转让书”递到二人跟前。 赵连娍自然没话说,就着印泥摁了一个大拇指印。再看朱雪云,似乎是用了毕生的力气摁下的指印,鲜红的指印清晰无比。 “好了。”邹向群长出了一口气。 朱雪云头也不回的走了,施连文也跟了上去。 “小人得志,得寸进尺。”朱雪云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死死瞪着赵连娍的脸:“早晚有一日,我会让她将铺子完好无损的还回来!” “你今日太冲动了。”施连文忍不住开口。 那么好的一个铺子,根本不愁生意,只要开着门每年都有一大笔进项,就这么给了赵连娍,他说什么也不甘心。 “文哥哥。”朱雪云逐渐冷静下来,拉过他的手:“今日,我实在是被赵连娍气坏了,才会对你态度不好,你不要和我计较。” 施连文忍着怒气道:“公主府里,就数那家铺子的位置最好,每年的进项也最多。 你的脸面就那么重要吗?宁可舍了那间铺子,也不能给她赔个罪?”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给她赔罪?”朱雪云下意识拔高了声音:“你也觉得我该向她赔罪?我不要脸面吗?父皇不要脸面吗?你到底是谁的人?” “你拿鞭子抽人家,结果被李行驭当众砍断了鞭子,你一句话都不敢说,难道就有脸面了?”施连文手指着赵连娍酒坊的方向:“反正已经足够丢脸了,你赔个罪又得如何?不过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的事,何至于拿那么好的一个铺子去给人家赔罪?” “你还好意思说我?”朱雪云可是公主,性子本来就不怎么好,听施连文处处怪她,不由恼了:“你当时不也在场吗?你在想什么?你不也同样一声不吭吗?我一个女子,害怕他很正常,你堂堂男子汉也那么怕他? 还不是当初他杀了你心爱的女人,你被吓到了,到现在看到他都不敢抬头!” 她虽然一直很爱施连文,但这么多年,心里也累积了不少失望,这会儿爆发出来,自然没什么好话,专挑着戳心窝子的事说。 “朱雪云,你到底懂不懂我保住铺子还能是为谁好?”施连文气的站起身来:“你简直不可理喻!” 朱雪云冷哼一声:“我自然没有里的那些妾室、那些红颜知己懂你。” “停车!”施连文不想跟她废话,喊了一声,便要下把车。 “你去哪里?”朱雪云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我去哪里,与你无关。”施连文甩开她,跳下了马车。 “你去了以后就别回公主府!”朱雪云几乎崩溃,捂着脸大哭。 这么一会儿的事情,真是足够她糟心好一阵子了。 * 赵连娍将房契、地契仔细看完,小心的叠好了,交给云蔓:“好生收起来。” “是。”云蔓应下。 朱雪云走了,门口围观的人散的散了,进酒坊喝酒的也都进去了,门口三三两两的余下的,也就是为了偷偷多看李行驭两眼的小媳妇。 赵连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漆黑的眸子,看向李行驭,语调软绵绵的:“这酒坊人多嘈杂,夫君爱洁,我就不请夫君进去了……” 她只想打发李行驭走了,她好继续做生意。 “是吗?”李行驭挑眉,看了看四周:“娘子请这么多人吃酒。 我帮了你这么多,你不请我吃一碗?” “夫君也知道,我酿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好酒……”赵连娍面露难色。 其实,不是怕酒不好李行驭不喜欢,而是怕李行驭留下来,她快烦死他了。 “无妨。”李行驭低头凑过来,含笑道:“若是旁人,我肯定不将就。 但这酒是我娘子亲自酿的,多难喝我都不嫌弃。” “那夫君随我来吧。”赵连娍推辞不得,只能领着他进了酒坊。 她简直气得要死,李行驭到底会不会说话?她酿的酒哪里难喝了? 她进门之后,提了一壶酒,拿了一只碗斟了半碗酒递给李行驭:“夫君,请。” 眼看着酒坊里的人都看过了,她忽然觉得,让李行驭进来喝酒也不亏。 “活阎王”都喝了她的酒,她这酒坊的名声不是更响了吗? “你喂我。”李行驭不伸手来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原本还有些喧哗的酒坊一下安静下来,众人都等着看赵连娍喂李行驭吃酒。 “夫君,你来这里。”赵连娍被李行驭弄得窘迫不已,放下酒壶拉着李行驭便往里走。httpδ:/m.kuAisugg.nět 这酒坊后边有一个的小院子,她领他去那里,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李行驭回头对着众人挑了挑眉,笑着被拉走了。 “啧,镇国公夫妇很恩爱啊!” “难过说后来娶的那个平妻不受宠。” “镇国公对夫人还怪好的嘞……” 赵连娍在一阵议论声中,将李行驭拉进了院子。 回头,就看到李行驭笑嘻嘻的看着她:“娘子就这么想和我独处?” 赵连娍举起碗来,恨不得将酒泼在他脸上:“夫君请喝。” “你先喝。”李行驭将碗推了回去。 赵连娍拿他没法子,气得小脸通红,李行驭还怕她下毒不成?有本事别跟她要酒喝啊! 她低头去吃酒,唇瓣叫白瓷碗衬得红润,沾着酒水泛出诱人的光泽。 李行驭看的眸色深了深,抬手一把推开那碗,俯首去抢她口中的酒水。 第309章 你无耻 赵连娍手里的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十四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立刻跟了进去,看到后院中的情形,向来不苟言笑的脸瞬间红了,一把拦住跟上来的十三。 “我听见动静了,出什么事了?你让我进去看看!”十三不甘心,还要往里挤。 云燕也探头张望。 “不想死就别看。”十四冷着脸,一把将他们推了回去。 “你脸红什么?”十三一看,更好奇了,踮着脚尖往院子里看。 十四一把拍上了门。 赵连娍挣开李行驭的禁锢,后退了两步,抬眼瞪着他。 “你跑什么?”李行驭偏头笑看着她:“你我夫妇,天经地义。” 他目光在她透红的小脸上流连,柔嫩的唇瓣上沾着水光,愈发的诱人。 “即便是夫妇,也没有人在外面行这样的事。”赵连娍胸脯微微起伏,好容易才将羞恼压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别人没有?”李行驭笑着走进,轻佻的捏她下巴:“人家做的时候也不会喊你去看。” “你无耻。”赵连娍小脸通红,一把打开他的手。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主子……” 十四小心的敲了敲门,语气带着试探。 方才他正好看到主子亲吻夫人,这会儿开口,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主子,但他又不得不开口。 “什么事?”李行驭扭头看门。 “宫里来人了。”十四回道:“陛下请您进宫,说宁王的事情有新的进展了,请您进宫商议。” 赵连娍闻言,也不由朝门口望去,她立刻歇了对李行驭的气愤。嘉元帝终于下定决心要处置朱曜仪了么?是不是尤佐良的证词起了作用。 “来了。”李行驭应了一声,回头笑看赵连娍:“想不想朱曜仪死?” “当然想。”赵连娍毫不犹豫。 李行驭俯身凑过去,冷白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脸颊上点了点:“亲一下,就帮你。” 赵连娍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只要朱曜仪死了,她就可以离开李行驭了,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之前多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再忍一忍又如何? 李行驭笑了,大掌握住她后脑勺,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娘子真乖,等为夫回来。” 他说罢笑着去了。 赵连娍留在原地,暗骂了他几句,才叫云蔓进来将地上的碗收拾了。 金乌西坠,酒坊里今日预备的酒已经全部卖完了,客人都离去了。 云蔓他们在收拾东西,忙碌了大半日的赵连娍得已坐下歇息,她再次张望了一眼酒坊门口,李行驭还没回来。 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嘉元帝这个决定这么难做吗? “姑娘。” 一个婢女走了进来,小心的唤了一声。 赵连娍抬眸望过去,有点意外:“小芸?” 这是她姨娘跟前伺候的婢女小芸,英嬷嬷出事之后,便是小芸在她姨娘跟前近身伺了。 “奴婢拜见姑娘。”小芸跪下行礼。 云蓉走过去道:“小芸,你也是在平南侯府一直伺候的,我们夫人如今已经是镇国公夫人了,你要么称呼‘夫人’,要么称呼‘姑奶奶’,哪里还能用‘姑娘’的称呼?” “无妨。”赵连娍摆手:“小芸,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姨娘下午在家中园子里散心,听婢女们闲谈说起夫人,姨娘说有些日子没有见姑……见夫人了,想念的紧,便叫奴婢来请姑娘回去一趟。”小芸低着头回。 相较于英嬷嬷,小芸要老实很多。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赵连娍起身道:“我换身衣裳就来。” 温娉婷死了,她不大想见贾姨娘。因为温娉婷虽然是李行驭杀的,但却是因她而死,贾姨娘不会怪罪李行驭,只会将所有的错都算在她头上。 因为这个,她从边关回来虽然回了平南侯府,却也没有去见贾姨娘一面。 实在是不想面对她。 而贾姨娘好像也一点都不想见她。 不过,今日贾姨娘已经让人到跟前来传话了,贾姨娘毕竟生了她,若这样了还不去看看,不免说不过去。 她让婢女们给她换了衣裳,收拾了一番,带了些简单的礼,便往平南侯府去了。 * 贾姨娘正坐在屋子里发呆,旁边点着一支蜡烛,照出她的一脸凄苦。 “姨娘。” 赵连娍进了屋子,唤了一声,看着贾姨娘如丧考妣的样子,黛眉不由蹙了蹙,将手里提的地下放在了桌上:“给姨娘带了些滋补品。” 贾姨娘看也不看那些东西,只抬起眼睛看向她,语气里满是怨怼:“你还认得我这个姨娘?” “我怎会不认得姨娘?”赵连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不过是怕姨娘怪罪,这才不敢来见。” 既然来了,她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与其畏畏缩缩,不如将话摆在桌面上说清楚,这样对谁都好。 从小到大,贾姨娘其实没有给她多少母爱,无数次的失望累积到了一起,她对贾姨娘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所以,她很平静。 “你是觉得我怪罪你不对了?”贾姨娘眼里蓄起眼泪:“你表妹年纪还那么小,花儿一样的年纪,你毁了她的容貌不说,还伤了她的性命,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姨娘,那么多年表妹怎么对我的,你应该是知情的。 她毁容,不过是自食其果,至于死,也不是我动的手,姨娘不要把这些账都算在我头上。”赵连娍不生气,说话软软的慢慢的,“好生”给她解释。 “不是你动的手?”贾姨娘落下眼泪,声音拔高了:“李行驭不是你夫君?当时你不在场吗?你怎么不阻止他?” “他是什么样的人,姨娘没有处过总听过吧,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赵连娍黛眉微挑。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贾姨娘还要再说。 “停。”赵连娍抬手:“姨娘,温娉婷母女都已经死了,我不想因为她们和你争论。如果你今日叫我来,是为了理论这件事,那我没有什么兴致。” “你做了这样的事,还不许我说了?”贾姨娘抹眼泪:“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无情的女儿?” “那我怎么会有你这样无情的亲娘?”赵连娍靠在了椅背上:“我去南疆几个月,姨娘从不关心我是否活着。 回来之后,姨娘不在意我有没有受伤。 我说个最简单的……” 她抬手指了指外面:“眼下这个时辰,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从我进门到现在,姨娘有没有关心过我一句,问问我有没有吃晚饭?” 贾姨娘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张了几次口才道:“你是镇国公夫人,过得风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里用得着我关心?” “我不是镇国公夫人时,姨娘也没有关心过我。”赵连娍直视着她。 贾姨娘的语气软了下去:“你知道,姨娘是不善于表达的人……” “那姨娘当初那么疼爱温娉婷,她都死了这么久了,姨娘还在表达对她的疼爱,这个是怎么表达出来的?”赵连娍追问。 从前,她总想着贾姨娘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娘,从不和她计较。 但重生之后,她改变了。既然贾姨娘不疼她,她又何必孝顺贾姨娘? 以牙还牙就是了。 “你别和你表妹计较了,她都已经死了。”贾姨娘捏着手帕掩唇咳嗽起来。 从前,只要她咳嗽,赵连娍就会停下所有的疑问。 赵连娍转过目光不看她,硬着心肠道:“所以,姨娘今日叫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你表妹,被宁王府的人扔在乱葬岗,我让人去找回来了,随意埋了一个地方。”贾姨娘咳嗽声逐渐平静下来:“你知道我身份不便,我想让你帮我找个风水先生,看个好地方,好把她们母女葬在一块儿。” 第310章 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赵连娍听笑了。 贾姨娘变了脸色:“你笑什么?” “姨娘觉得,这可能吗?”赵连娍反问了一句。 以温娉婷母女上辈子对小葫芦的伤害,她不把她们母女挖出来鞭尸,就已经是很仁慈了。 还给她们看风水宝地葬身?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们毕竟和你有亲缘关系,你忍心看她们死无葬身之地吗?”贾姨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按照姨娘说的做了,她们的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的。” “罢了吧。”赵连娍笑着起身:“她们活着的时候,就巴不得我死,我还能指望她们保佑我? 姨娘要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估摸着母亲那里已经准备好晚饭了。” 她真的听不下去了,也不懂贾姨娘为什么要这样,这么固执的偏爱温娉婷,死了还这么上心。却丝毫不关心她这个亲女儿的死活。元宝小说 有时候想想真的挺好笑的。 “你等一等。”贾姨娘也站起身来。 “姨娘还有什么事?”赵连娍回头看她。 贾姨娘往前走了两步,问她:“你今日是不是在大街上跟乐仙公主要店铺了?” “姨娘怎么知道?”赵连娍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整个帝京城都传遍了。”贾姨娘皱着眉头,本就苍白的脸色很不好看:“那可是公主,你怎么能……” “我纠正一下姨娘的说法。”赵连娍打断她的话:“今日乐仙公主确实给了我一家铺子,但不是我跟她要,而是她心甘情愿赔给我的,帝京府尹亲自办的,帝京城的老百姓都是证人。” 听这意思,贾姨娘不仅向着温娉婷,还向着朱雪云? “我都听说了。”贾姨娘本就苍白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语气里带着责备:“但再怎么说,那也是堂堂公主,你这样得罪她,就不怕她将来报复你?” “我敢得罪她,就不怕她报复。”赵连娍靠在门框上。 她不知道,贾姨娘这样说,是不是在关心她,她语气变好了一些,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希望。 “你赶紧将铺子还给人家,不要再招惹她了。”贾姨娘摆摆手道:“对了,还有你夫君后来娶的那个平妻。 你让着一些人家,不要和她针锋相对,你要知道,你是庶出,之前又出过事,还带着个小葫芦。 就算你夫君如今宠着你,那也是一时之喜,不会长久,以后叫万家那姑娘找到了机会,还能轻饶了你去?她可是万家嫡出的姑娘。” 赵连娍看着她,眼底的希望一点一点破灭:“姨娘无缘无故的,为何说这些? 谁来找过你了?” 她当然已经猜到了,朱雪云是不会看得起贾姨娘,来找贾姨娘说这些事的。唯一放得下身段的人就是万慧。 贾姨娘先说她和朱雪云的事,后提万慧,估计也是万慧的主意,为的就是让她怀疑不到万慧头上去。 可她何其敏感?贾姨娘一开口,她就猜到了。 “谁会找我?”贾姨娘避开她的目光:“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吗?” 也不知是不是赵连娍跟着李行驭时间久了,她总觉得赵连娍有时候眼神可怕的很,要吃人似的,跟李行驭有的一拼。 “亲娘?”赵连娍讥讽的勾了勾唇角:“贾姨娘,我一直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 如果你是,为什么你一直偏心温娉婷偏心了那么多年? 如今她死了,你是无人可偏心了,还是和我有什么仇怨,又胳膊肘往外拐,去偏帮外人? 你和我说个实话吧,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怎么不是我亲生的?”贾姨娘闻言,眼中闪过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你说这话,真是没有良心,对得起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你生下来吗? 你嫌弃我出身不好,从小就贴着大夫人,也讨二夫人的欢心,我从未说过你半句不是。 如今,你倒是怪到我头上来了……” 她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赵连娍看着她,有一丝的犹豫,但很快眼神又坚定起来,贾姨娘永远都是柔弱爱哭的,但她依然能感受到,贾姨娘确实对她没有多深的感情。之所以哭,也不过是为了让她相信,她确实是她亲生的罢了。 但贾姨娘越是如此,她心里的困惑就越深,她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对待孩子的心理,贾姨娘膝下就她这么一个孩子,为何还能忍心如此对待她? 再看着贾姨娘哭,她已经没有了心疼,有的只是冷漠和不耐烦。 贾姨娘见她不说话,又哭道:“你若疑心你不是我亲生,大可去问大夫人、二夫人,她们谁不知情?当初我生你,吃了多大的苦……” “娍儿。”钟氏进了院子,便看到赵连娍在门口。 “母亲。”赵连娍回头,看到钟氏,反而轻松了一些。 她已经不想面对贾姨娘了,但贾姨娘哭成这样,她也不好说走就走,正想找个借口呢,母亲便来了。 “你回来怎么不让人和我说一声?”钟氏笑着上牵她:“我也好让厨房多备一些你爱吃的。” “母亲,我吃什么都行,不拘的。”赵连娍任由她握住手,心里暖暖的。 母亲虽然并非她的生母,却胜似生母。再看看贾姨娘,她更觉得心酸。 “大夫人……” 贾姨娘看到钟氏,便往下跪:“大夫人呐,娍儿她怀疑我,说她并非我亲生,我听着这话心都碎了……大夫人可要替我作证……” 赵连娍看着她,之前,贾姨娘总是柔柔弱弱的,病怏怏,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一般,也没有什么主见,畏畏缩缩,更不会在母亲面前有这样的举动。 她从未见过贾姨娘如此,这让她觉得,她好像从前从来没有认识过贾姨娘,贾姨娘到底有几个模样? “娍儿在南疆吃了苦,回来你也不关心她,今日又叫她来说了什么?将她气得这样说你?”钟氏将赵连娍护在身后:“贾姨娘,你就娍儿这么一个孩子,你也只能依靠她。 你脑子要清楚一些,不要信外面那些有的没得的话,好好疼娍儿,平南侯府不会亏待你的。” 她说话时,很少见的端出了侯府夫人的姿态,教训贾姨娘。贾姨娘今日见过万慧,然后就叫回了赵连娍,现在闹成这样,任谁都能想到发生了什么。 “大夫人,您……”贾姨娘惊的都不会哭了,明明是她在哭着告状,钟氏怎么还向着赵连娍? “你也不必多说了。”钟氏拉过赵连娍:“你身子弱,这几个月先养在院子里,暂时不要见任何人了。” 这就是软禁贾姨娘了。 贾姨娘惊愕:“大夫人,您……” 钟氏不理会她,说罢便拉着赵连娍:“娍儿,我让人准备了晚饭,快随我来。” 赵连娍没有看贾姨娘,径直跟着钟氏往外走,贾姨娘实在太令她失望了,就算是她的亲娘,她也不想再继续纵容了。 出了院子,赵连娍看了看左右,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母亲,贾姨娘到底是不是我的生母?” 第311章 她第一次主动 “傻孩子。”钟氏替她理了理额边细碎的发丝,一脸心疼:“别胡思乱想。” 赵连娍抿了抿唇,不甘心道:“母亲,你就和我说实话吧,我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没有的事,你叫母亲说什么?”钟氏好笑的拉着她往前走。 “母亲。”赵连娍站住脚,固执的问她:“是不是咱们家没有女儿,贾姨娘捡了我,您和父亲舍不得,就拿我当女儿养了?” “你可真会想。”钟氏笑道:“真没有这回事,你就别乱想了,快随母亲去吃饭。” 赵连娍见她神色没有异常,只能作罢,怏怏地跟着她去了正厅。 用过晚饭回到镇国公府,李行驭还没有回来。 赵连娍陪小葫芦玩了一会儿之后,心里还是闷闷的,随意沐了个浴,便睡下了。 睡梦之中,觉得眉心痒痒的,她偏头让了让,那痒意如影随行,跟了上去。 她抬手揉了揉。 李行驭见她还不醒,又凑近了些,捏她柔嫩的脸颊。 赵连娍终于睁开了眼,瞧见李行驭近在咫尺的俊脸吃了一惊,下意识便要往后缩。 “是我。”李行驭一把搂住她。 “夫君。”赵连娍唤了一声,拍了拍心口,心道“就因为是你才吓人”。 “嗯。”李行驭在她头顶轻轻嗅了嗅,搂着她听她软语唤“夫君”,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什么时辰了?”赵连娍想坐起身看看,却被他死死摁在怀中。 “刚过子时。”李行驭把玩着她发丝,闲适地看她:“不是说想朱曜仪死吗?我看你也没有那么迫切,睡得这样香。” “陛下怎么说的?”说起这件事,赵连娍一下精神起来,抬眸看他。 李行驭眸色有些阴沉,语气听不出意味:“贬为庶民,流放五千里,永世不得回帝京。” “通敌是与谋反一样的重罪,陛下到底还是没舍得判他死罪。”赵连娍望着帐顶,黛眉微皱。 “他毕竟是嘉元帝亲生的。”李行驭缓缓说了一句。 赵连娍不禁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李行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戾气,难道他也对嘉元帝不满? 但看李行驭的神色,又没有什么异常,似乎是她感觉错了? “你看我做什么?”李行驭捏她下巴,俯首去亲她。 赵连娍躲开了,小声道:“夫君饶了我吧,我今日身上不痛快。” 无论是朱曜仪的事,还是贾姨娘的事,都叫她心烦,她哪有心思和李行驭做那事? “你是身上不痛快,还是心里不痛快?”李行驭手很不老实的滑到她心口处。 赵连娍推开他的手,没有说话。 “我帮你撬开贾姨娘的嘴吧?”李行驭凑到她耳畔低语。 赵连娍怔了怔,抬眸看他。她本想问李行驭怎么知道她的心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李行驭是什么人?堂堂武德司统领,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李行驭手又凑上了她心口,手指张开拢了上去,口中慢条斯理的道:“你知道我的手段,撬开贾姨娘的嘴,轻而易举。” “不要。”赵连娍一口否了:“她是我生母,你不要动她!” 她不确定贾姨娘的身份,肯定不会随意动贾姨娘。李行驭出手没轻没重的,贾姨娘再如何也罪不至死。 “啧,你的心还是太软了。”李行驭在她唇上亲了亲,眼尾泛起薄红,望着她眸色深深,口中低声诱哄:“你乖一点,等朱曜仪走远一些,我带你去杀他。” 赵连娍闻言,几乎没有犹豫,抬手勾住了他脖颈,柔嫩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唇。 成亲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主动。 她方才也正在思量着,朱曜仪既然被贬为庶民,又流放了那么远,她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去除了朱曜仪? 但就怕朱曜仪还留有后手,她手底下也没几个能用之人,只怕到时候只要架不住。 她想着到时候是不是可以跟李行驭要几个人?正想到这里呢,李行驭就开口了。 既然李行驭主动提出来帮她,她这……夫妻鱼水之欢,也不算什么代价。 她的唇又软又香,李行驭浑身的血液都涌动起来,脖颈处青筋跳动,一时间心如擂鼓,他一时有些恍惚。 “年年……” 赵连娍身子僵了僵,继续亲吻他,她察觉到他的激动,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急切的很。 可能李行驭和“年年”是真心相爱的吧,所以她主动,李行驭就将她完全当成了“年年”。 不过她也无所谓,眼下只等朱曜仪死了。 春宵一夜。 赵连娍疲惫至极,一觉睡到晌午时分。 睁眼时,李行驭早已不在身旁,耳畔听到云蓉在小声问云燕话。 “尤家要灭九族?那跑掉的那些人呢?” “陛下说那些人全力追捕,余下的先诛了九族再说。” 赵连娍听着这话,不由想起尤遂初来,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尤遂初人挺好的,待她也好,就这么被尤佐良连累死了,怪可惜的。 但她能做的只有默默感慨,她无权无势,就算想救尤遂初也是有心无力。 至于去求李行驭,那更是提都不能提,她一开口,李行驭准以为她对尤遂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尤遂初反而会死的更快。筷書閣 罢了,人各有命,尤遂初摊上了尤佐良这样的父亲,这辈子只能落得这般下场了。 不过好在尤佐良最后还做了一件好事,揭发了朱曜仪的种种恶行与阴谋,换来尤家妻妾和几个孩子的生路。 这门生意,尤佐良赚大了,尤家至少不会绝后。 * 正月十六,天儿阴沉沉的像要掉下来一般,寒风呼呼的吹。 “阿娘,我要那一根,最长最长的!” 小葫芦穿着喜庆的小花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拍着小手,蹦起来指着青色屋檐下剔透的冰凌。 赵连娍将双手放在唇边呵了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示意云蓉:“搬椅子。” 云蓉将椅子搬了过去,口中道:“夫人,这太危险了,不如让奴婢来吧。” 小葫芦清澈澄明的眸子看向赵连娍。 赵连娍看着女儿眼中的期待,笑着道:“我来吧。” 小葫芦还是想要她亲手摘的冰凌。 “阿娘,你小心一点,我给你扶着椅子。”小葫芦顿时欢喜的笑了,殷勤的扶着椅子。 “做什么呢?” 李行驭身披大氅,走进了院子。 “爹爹,你回来了!”小葫芦又惊又喜:“阿娘在给我摘冰凌。” 她说着话,抬起小手又指那根冰凌:“我要这根最长最长的。” “何必劳烦你阿娘?”李行驭见到她,眸底不由有了笑意,走到廊下轻轻一跃,便将那跟冰凌掰了下来:“喏,给我的小葫芦。” “哇,爹爹好厉害!”小葫芦望着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满是崇拜:“谢谢爹爹。” “玩去吧。”李行驭抚了抚她脑袋。 赵连娍看着他们“父慈女孝”的场景,眸色也不由软了,小葫芦已经习惯了在镇国公府生活,习惯了有爹有娘的日子。 在等朱曜仪走远的这一段时间里,她没有再做任何事情,每日陪着小葫芦,等李行驭回来,像许多人家的妻子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事情,万慧还没有缓过来,又或许是李行驭用了什么手段,总之万慧没有再来打扰她,万氏也没有再刁难过她。 她和李行驭带着小葫芦,一家三口在一起,算是过了一个好年。 “朱曜仪已经出了翟州。”李行驭牵过她:“走吧。” 西出翟州,便进了荒凉之地,在那样的地方动手,要方便许多。 第312章 他对赵连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行驭的手才握过冰凌,沾着些凉凉的湿意。 赵连娍没有嫌弃,她牢牢的握紧了李行驭的手,目视前方,眸子泛着潋滟的光泽。 李行驭看着她莹白精致的侧脸,唇角愉悦的微微勾着,年年找不到了,既然赵连娍如此乖顺贤惠,又称他的心意,他不介意一辈子将她放在身边。 “主子。” 十四迎面而来。 “什么事?”李行驭随口询问。 十四看了赵连娍一眼,为难的低下头。 “我先去马车上等你。”赵连娍很懂事的想从李行驭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不必。”李行驭没有松开她,看着十四道:“你但说无妨。” 他既然决意将赵连娍留在身边,那他对赵连娍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十四低头道:“尤家那些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主子和尤佐良的交易,闹着要离开,说主子无权一直关着他们。” 赵连娍闻言有些惊讶,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还以为李行驭早就将尤家那些人放了。 李行驭冷哼了一声:“让他们活着不愿意,偏要出去送死,那就让他们去。” “主子的意思是,放了他们?”十四抬头看他。 “放。”李行驭扶着赵连娍上了马车,回身道:“同时放出消息去,陛下自然会派人处置他们。” 十四领命去了。 赵连娍怔怔地看着李行驭:“你……你不是答应尤佐良,保他这些家人吗?” “我没有保吗?”李行驭懒散地靠在马车壁上:“他们自己要出来,与我何干?” “可是,你派人放了消息给陛下……”赵连娍怕他忽然发作,话说了一半,不敢再说下去。 放尤家人出来,再给嘉元帝放消息,这不就是让尤家人出来送死吗? “我又没答应尤佐良不给嘉元帝放消息。”李行驭笑起来,凑过去捏着她下巴:“尤佐良九族的死,虽然是咎由自取,但与你我也脱不开干系,你该不会还想让尤家那些人活着,以后来找我们寻仇吧?” 赵连娍摇了摇头,不说话了,她虽然有几分可怜那些人,但也没蠢到这种地步。 不过,李行驭做事确实干脆利落,难怪嘉元帝一直重用他。 “妇人之仁要不得。”李行驭拉过她的手把玩:“你是打算用这双手,杀了朱曜仪么?” 他笑看着她,他能察觉赵连娍对朱曜仪的恨意,但他不知道这恨意源自何处。 如果只是被迫定过亲,绝不会有这么深的怨恨,或许此行能解开他的疑惑。 “可以吗?”赵连娍期待地看着他。 “当然可以。”李行驭笑了,在她光洁漂亮的额头上亲了亲:“只要你一直这么乖,什么都可以。” 赵连娍垂了眸子,没有再说话。 天寒地冻,越往西北越冷。 朱曜仪半死不活的走了一个月有余。李行驭待着赵连娍乘马车,不过追了八日而已。 荒凉的土石山上,草木枯黄,一丝绿意都没有。长满枯草的道路边,朱曜仪正被几个衙役催促着,一瘸一拐的往前行。 马车追上近前。 “让一让。”衙役用手里的大刀推了推朱曜仪。 这衙役也是老人了,懂的多。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赶马车,来者必然非富即贵。他赶忙催着朱曜仪和他的几个同僚一道,让在路边。 马车却停了下来。 那老衙役抬头往马车上看,马车上却没有丝毫动静。 他正疑惑之间,后头掠上来几个人。 “十四大人!” 老衙役一看到十四,顿时露出一脸谄媚,上前行礼。 十四是李行驭跟前的人,帝京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衙役、侍卫,有许多都认得他。 “客气了。”十四公事公办的回了一礼:“我家主子和夫人在马车上。 犯人你们送到这里便可,这是接受的文书,这是我家主子请各位吃茶。” 他说着话,将手里的文书和几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一并递了过去。 老衙和其余几个衙役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过多的犹豫,便伸手接了东西。 几人纷纷致谢:“那就多谢国公爷了……” 既然李行驭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还这么客气给了他们银两,他们又不用继续当着苦差,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几天启程回去便可,这谁不乐意? 至于朱曜仪,李行驭自然会处置,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们要做的,只有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其他都不用管。 他们虽然有四个人,但没有一个人对“守口如瓶”这件事有什么异议,出银子的人可是李行驭,要敢胡言除非他们豁出去一家老小的性命。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朱曜仪见状慌了:“父皇有旨,让你们鸭押送我到目的地,这才到了……” 他不知道李行驭和赵连娍是做什么来的,但他有一种特别特别强烈的预感,他命不久矣! “朱曜仪,你已经是庶民了,注意你的称呼。”老衙役对着其余几个同僚一招手,齐齐朝着马车行礼:“国公爷,国公夫人,小的们就先告退了。” 朱曜仪见他们真的走了,绝望的往后退了几步,看到赵连娍撩开马车帘子出来,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痴痴地看着。 赵连娍还是最初的模样,新月眉,瑞凤眼,明艳不可方物。他也曾迷恋过这张脸,到底是什么环节犯了错? 赵连娍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到朱曜仪跟前,目光死死钉着眼前的人。 路途上一个多月,朱曜仪手脚锁着镣铐,一路上显然已经吃尽了苦头,头发胡子脏兮兮的黏成一团,衣裳破破烂烂,大冷天居然光着一双脚,宛如乞丐。 “拿着。”李行驭将匕首塞到赵连娍手中。 赵连娍死死握着匕首,手心生疼,她一步一步坚定的朝朱曜仪走去。 “不,赵连娍,你别这样……”朱曜仪摇头,拼命替自己说话:“我除了强迫你定亲,并没有伤害过你……何况你后来退亲了……求你,别杀我……” 赵连娍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 她举起手中的匕首,眸底泛起惊人的光泽,重生一回,她终于等到了手刃仇人的这一刻! “住手!” 边上忽然冲出一队人马,为首之人高声呵斥。 “这些都是朱曜仪的死党,全部诛杀。” 李行驭面无表情地望着冲过来的一众人,低声下令。 第313章 报仇雪恨 周围打斗起来,武器交鸣,血肉横飞。赵连娍毫无察觉,她眼里只有朱曜仪,朱曜仪阴毒的眼睛和这张上辈子害她全家惨死、虐杀她女儿、囚禁她折磨她的脸。 她双眸血红,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步一步逼近朱曜仪。 朱曜仪咽了咽口水,步步退让,赵连娍看起来已经不像赵连娍,她像地狱爬出来的女修罗。他害怕,惊惧,他想转身就跑,但一路奔波受尽折磨,他已经做不到了,只能一点一点往后挪。 李行驭与几人打斗间,留意着这边,见朱曜仪还在往后躲,趁着一个空隙,飞起一脚踹在朱曜仪膝弯处。 朱曜仪毫无防备,一下对着赵连娍重重跪了下去。 “朱曜仪。”赵连娍走到他跟前,垂眸看他仿佛审判:“你也有今日。” “不不不。”朱曜仪连连退让,口中求饶:“你,你饶了我吧。 我和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没必要对我下死手……” “没有深仇大恨吗?”赵连娍冷冷扯了扯唇角:“我问你,当初你逼着我们家同意我和你定亲,你是真心爱慕我吗?” 她想起来了,朱曜仪不记得上辈子的事,那她就帮他回忆回忆这辈子的事。 “是,当然是,不然我也不会……”朱曜仪头点的好像小鸡啄米一般,忽然仰头惨叫了一声。 是赵连娍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插进了他的肩头,鲜血溅在赵连娍手上,她毫不在乎:“满口胡言!” 朱曜仪痛得涕泪横流,说不出话来。 “你看中了我父亲手里的兵权!” “你让温娉婷对小葫芦下手,想害得小葫芦昏迷不醒,再装好人救活小葫芦,好让我点头答应你!” “你早有打算,只要拿到兵权,你就要杀了我平南侯府所有人,包括赵氏一族你也不算放过!” 赵连娍一样一样、一桩一桩的说着,每说一句,手里的利刃便扎进朱曜仪身体里一下,但她扎的都不是要害处——她不要让朱曜仪那么痛快的死了,那太便宜他了。 朱曜仪蜷缩在地上,痛苦又惊恐:“你……你怎么可能知道……” 赵连娍所说的一切,都是他提前计划好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的事情。 之前一切都很顺利,赵连娍所有的反应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但那次赵连娍在宫里,和李行驭一起醒来之后,所有的事情就变得不可掌控了。 他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他就落到了这般下场。 他所设想的这一切,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的这些打算,赵连娍为什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赵连娍“嗬嗬”笑了两声,眼中充斥着仇恨,明艳的小脸增了几分可怖。 她蹲下身,一把将朱曜仪揪的坐了起来,双眸赤红看着几乎要滴出血来:“我告诉你,因为我亲身经历过,上辈子你就是这么对我和我的家人的。” 她说罢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恨意,一匕首刺在朱曜仪的心脏部位。 “噗——” 匕首应声而入,只余下一个手柄露在外面,腥热的血溅了她一脸,眼前一片血红。她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看着眼前的朱曜仪。 朱曜仪长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身子已经软了下去。 赵连娍松开了手,朱曜仪被她扎的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只差这最后一下了。 她站起身。 朱曜仪躺在地上,面朝天空,看到她满是憎恶的脸,他眼神定住了。眼前这张脸,和记忆深处的一张脸慢慢重合了…… 他是高不可攀的帝王,她被他关在后宫,生死捏在她手里,那时的她也敢用这样憎恶的眼神看他。 赵连娍说上辈子,难道他所想起来的,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等不到答案了,他只想到这里,生命便戛然而止。眼睛却没有闭上,依旧死死的睁开,朝着赵连娍的方向。 赵连娍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并没有如释重负。眼下,只是解决了朱曜仪而已,她的仇人,还有眼瞎的嘉元帝。 什么时候嘉元帝死在她手里,她才可以真正放下上辈子的仇恨。 再看一旁,李行驭和手底下的人已经将那一众人打的落花流水,连招架之力也没几分了。 赵连娍左右看了看,李行驭好像早有准备,这一路来的时候,他们跟前并没有跟多少人,眼下武德司的人明显比之前多了好几倍,说明李行驭是在事先早已预备好了。httpδ:/m.kuAisugg.nět “镇国公饶命,饶命……” 场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只余下五六人还在打斗,眼看着逃也逃不掉了,有人便扔了武器,跪下求饶。 十四可不管那些,主子下令全部诛灭,他绝不容情,扬手便杀了其中一人。 “行了。” 李行驭收了剑开口。 他一开口,十四等一众人顿时住了手,走上前将余下那五人团团围在中央。 “来。”李行驭朝赵连娍抬手。 赵连娍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下意识摇了摇头,将手放在了身后。 她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心里也并不害怕。但杀人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她下意识有些闪躲。 见她不动,李行驭朝她走过去,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拉着她走到跪地的那五人跟前。 赵连娍惊诧地看他,她手上可是沾满了朱曜仪的血,她自己都觉得恶心,李行驭居然不嫌弃?还牵着她?要不是手背上真实的温暖,她只怕是不敢置信。 李行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镇国公饶命,是陛下让我们来的,是陛下让我们保护朱曜仪的……镇国公饶命,饶命……” 其中一人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 “哦?”李行驭挑眉:“陛下已经废黜朱曜仪,又何必派人保护他?” “启禀国公爷,陛下是让我们来看着朱曜仪的,陛下疑心您会对朱曜仪下手……噗……” 另一人磕头正要如实说出真相,正当此时,那堆死尸当中飞出一剑,一下刺中这人要害,一击毙命。 十四上前查看:“主子,是他们的首领,方才还吊着一口气,现在已经死了。” 赵连娍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方才那人的意思是说,嘉元帝派人在监视谁会对朱曜仪动手?嘉元帝是怀疑李行驭了吗? 还有嘉元帝派来的人,不等说便招了,她有些怀疑方才那人是不是编的,嘉元帝派的人怎么会这么随意? 但那个首领又那样刚烈,这一切看起来又像真的了。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么?”李行驭看着余下的四人。 那四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李行驭随意道:“陛下待我自来信任,怎会疑我? 他们离间我与陛下的感情,杀了吧。” 第314章 怀上李行驭的孩子 赵连娍本以为李行驭是吓唬他们,想让他们说实话。 谁料十四几人手起刀落,只一眨眼那四人便人头落地了。 赵连娍看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娘子觉得,他们是不是陛下的人?”李行驭偏头看赵连娍。 赵连娍顿了顿道:“大概是吧。” “你来看。” 李行驭拉着她,走到一堆尸体前。 “看看这个,再看看这个。” 他拉起两具尸体的袖子,对比给赵连娍看。 赵连娍仔细看了一眼,起初她以为这些人身上所穿的衣裳都是同一种布料,因为从外表看起来,这些布料都相同。 李行驭这么拎出来仔细对比之下,她才看出,这居然是两种布料,一种是细绫布,一种是密织的细纱布。 这里,竟然是两班人马吗? “再看看这个。”李行驭又拉过一只袖子给她看。 赵连娍仔细一瞧,这布料虽然是细绫的,袖口的收边却又与另外两人不同。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这么冲出来的一伙人,里面竟然有三路人马? 同时,她也对李行驭生出了几分发自心底的钦佩。 她也在当场,甚至空余的时间比李行驭多多了,但就是叫她再站一天一夜,她也不可能发现这样一个破绽。 而李行驭几乎没花时间,眨眼便辨别出来了,这也就是李行驭在帝京城横行霸道这依然能站稳脚跟的根本吧? “明白了?”李行驭丢开那几具尸体的袖子看她。 赵连娍点点头。 “处理了吧。” 李行驭吩咐一句。 十四立刻带人忙碌起来。 “去整理一下,换身衣裳。”李行驭待着赵连娍上了马车。 他诸事讲究,所有的东西都预备充足,莫要说是擦洗一下换身衣裳,就是要在马车里沐浴,手底下人也是能安排的。 两人都整理妥当,十四他们也处置好了现场。 赵连娍站在马车上看过去,地上一切恢复了原样,一丝血迹看不出,就连溅了血的草木,竟然也都不见了,而埋尸体的新土,她也没有看见。 这里跟路边别的地方一样,看起来平平无奇,根本就不像埋了尸体的样子。 武德司的人可真有本事,这地方叫她回来认她是认不出来的,所以,嘉元帝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 “回去吧。”马车内,冷白修长的手探出来,捉住了她的手腕。 赵连娍顺势坐进了马车内,拒绝靠在李行驭怀中。 朱曜仪已死,她可以考虑离开李行驭的事了。 “你觉得,这三路人马,会是谁的?”李行驭将她手握在手心捏了捏。 赵连娍想了想道:“陛下,太子……还有我就想不到了,估摸着也是哪个有野心的王爷。” 她一时还真想不出来,如今,朱曜仪已死,表面看来好像是太子一人独大,不过也难说,或许有皇子暗地里可以与太子抗衡,这些她就不清楚了。筷書閣 重生这么久,她一门心思都在弄死朱曜仪上,如今终于达成目的,她的目光又要继续往上了。 “是福王。” 李行驭攥紧了她的手,乌浓的眸子泛起点点寒意,落在她脸上。 赵连娍怔了一下,下意识道:“不会。” 朱平焕和她一起长大,他的性子她是了解的,他自幼体弱多病,对那个位置没有太多的向往。 那些年,惠妃和康国公一直野心勃勃,想明着帮助朱曜仪,暗地里扶持朱平焕,这本是个绝好的计策。 但朱平焕不同意,他对皇位无意。 所以,赵连娍不信李行驭说的,朱平焕不会参与到这些事里面来的。 “你这么笃定?”李行驭眸色阴翳,脸一下沉了下来,手下不知不觉用了力气。 “你捏疼我了……”赵连娍挣扎着想抽回手。 李行驭一把甩开她的手:“你还想着他是不是?” 赵连娍揉着被他捏的生疼的手,低头不语。 “说话。”李行驭气恼。 “没有。”赵连娍摇头否了。 她和朱平焕,早就过去了,这辈子没有可能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朱平焕了,也很久很久没有见他了。 此刻李行驭提起,她才行起来,就算她从南疆回来,朱平焕也没有探望过她。 朱平焕大概真的生气了吧? 她也不值得那样的深情,这样一刀两断挺好的。 “还说没有!”李行驭更生气了,一手握着她肩:“没有你摆出这副脸色给谁看?” “我没有摆脸色,只是手很疼。”赵连娍蹙眉,没有了耐心,躲开他的手:“夫君若是嫌弃我,便休了我吧。” “休了你?”李行驭眼睛一下红了,猛地推了她一下:“你再说一遍!” 赵连娍后背撞在马车壁上,疼的眼圈都红了。 李行驭见状,下意识想伸手抱她入怀查看,但见她一脸倔强,又将手收了回去。 “你与其看着我生气,不如休了我。”赵连娍垂着眸子回他。 “赵连娍!”李行驭咬牙切齿,大掌一下握住她脖颈:“你再敢提休妻?” 赵连娍也不挣扎,只是抬眸看着他,脸色涨的通红,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朱曜仪已经死了,她现在被掐死,应该也能瞑目了吧? 就是不知道李行驭会不会继续对小葫芦好? 她没有动作,李行驭倒先急了,他一把撤回手,更是气急败坏:“你为什么不挣扎?” 赵连娍捂着脖颈咳嗽。 李行驭将她抱入怀中,力气大的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赵连娍,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赵连娍靠在他怀中,望着马车壁上的绘画缓缓回过神来。之前,她一直觉得离开李行驭是件不太容易的事,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离开李行驭太不容易了,她恐怕还得另想法子。 因为嘉元帝的怀疑,回帝京比来时赶路更急。 大概是赶路太累了,赵连娍一天有大半天都在睡觉,每日都好像怎么也睡不够一般。 好在李行驭还算通人情,没有不许她睡觉,最多也就是无聊了将她逗醒。 但回到帝京后,还是每日嗜睡,睡了三日后,云蔓无意中提及月信的事,赵连娍终于觉出不对来——她有一个半月没来葵水了。 从那次受伤之后,她月信就有些不太正常了,太医说这样不容易有孕,她特意没有调理,就怕怀上李行驭的孩子。 可现在,没来月信,加上嗜睡……她不敢想。 清早,趁着李行驭进宫,她打发了云燕去酒坊送酒,自己带着云蔓悄悄出了门。她得去找个大夫确认一下。 第315章 有喜了 “夫人。”云蓉轻轻拽了拽赵连娍的袖子:“有人跟着咱们,您别回头看,会被他发现。” 赵连娍闻言放慢了步伐:“你看得出来是谁的人?” “应该从家里跟出来的。”云蓉猜测道:“会不会是慧夫人?” 赵连娍假意看街边的摊位,瞧了一眼后头,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厮一闪而过,躲进了一旁的巷子。 看样子不是李行驭的人,她松了口气。 那就是万氏和万慧了。也不用追究是谁派的人,左右那两人一条心,就是派人盯她的。 万慧也真是耐得住,蛰伏太久了,久到她都以为万慧不会再做什么了。 原来,万慧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而已。 她转过身,往街角边的医馆走去。 “夫人。”云蔓扶住她手臂,小声问:“咱们要不要转一圈,甩了他?” 不管夫人有没有孩子,也不能叫万慧打听了去。 “不必。”赵连娍摇头,提起裙摆走进了医馆。 “夫人,要看什么?” 这医馆小小的,大夫年纪也不大,留着八字胡,大概是时候也太早了,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书。 见赵连娍走进来,大夫起身开口招呼。 “我家夫人近来几个月月信不太准……”云蔓开口。 “在下不会治带下病,劳烦夫人换一家。”那大夫也不等她说完,便摆手又坐了回去。 “劳烦您给号一下,我可是有身孕了。”赵连娍不理会他,在桌边坐了下来,伸出右手搁在桌上。 那大夫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将手搭了上去。 寻常来说,哪怕就是已经嫁做人妇、生过孩子了,也会碍于身份不自己开口说这话的,这位夫人真是与众不同。 赵连娍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云蔓和云蓉一脸紧张的看着大夫。 片刻后,大夫收回了手,拱手作揖:“恭喜夫人,夫人确实是有喜了。” “当真?”赵连娍露出一脸惊喜。 云蔓和云蓉看得呆了呆,夫人不是一心想离开镇国公府吗?怎么怀上了孩子还这么高兴? “在下的医术虽然不算高超,但也不至于号错喜脉。”那大夫有些不悦。 “不,不是。”赵连娍连连摆手:“我实在是想要个孩子,如此,就多谢大夫了。” 她说着,从云蔓手里取了一锭银子递给大夫。 那大夫登时又惊又喜,双手接过,口中连连道谢:“谢夫人,谢夫人……” 谁能想这一大早的,不过号个喜脉,就得了这么一大锭银子?今日可真是好运气! “走了。”赵连娍朝他一笑,带着云蔓、云蓉去了。 “您身子才一个多月,月份尚浅,平日可要多休养。”大夫大声叮嘱,见她走出去了,便捧着银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看着银子上的印记,喜滋滋的坐了回去。 “大夫。” 一个穿着长相都普通的小厮走了进来。 “小哥哪里不舒服?”大夫见状,忙将银子丢进抽屉,整理了衣裳,一本正经的端坐在桌前。 “大夫,是这样的。”那小厮走上近前,看了看外头,小声道:“我想问一问,刚才那位夫人,她身子哪里不适?” 大夫闻言,眉头一皱:“这是病人私隐,怎可随意告知你?” 看在那锭银子的份儿上,也不能出卖那位夫人。 “大夫误会了。”小厮陪着笑,拿出四五颗金瓜子,递了上去:“我是奉我们老爷的命前来。 老爷这两日出门办事去了,他老人家爱重夫人,特意让小的帮忙看着夫人。 你看这,夫人若是病了我都不知晓,老爷回来必然要怪罪的……” 他陪着笑,将金瓜子放在聊大夫跟前:“我们做下人的也难。” “原来如此。”大夫瞧见金瓜子,顿时眉开眼笑:“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方才那位夫人,不是身子不适,而是有喜了。” 那小厮闻言愣了愣:“有喜了?” “是啊。”大夫咧嘴道:“那夫人可高兴了,赏了我一锭银子……” 他说到这里忙捂住嘴,财不露白,怎么给说出来了呢? “我知道了,有劳了。”小厮闻言,片刻也不多留,转身便跑。 “诶?你跑什么啊?”大夫喊了一声,坐下来将金瓜子一粒一粒的咬过,喜的见牙不见眼。 今儿个运气真是太好了,一大早就来了两个送钱的。 “夫人,他往那边走了。” 小厮离开后,赵连娍和云蔓、云蓉从街角处走了出来。 “会不会是回去报信了?”云蓉问。 “不必管他。”赵连娍看着小厮离开的方向。 “夫人。”云蔓忧心不已:“这孩子……您要吗?” “您是不是想留下这个孩子?”云蓉也跟着问,毕竟夫人方才那么高兴。 赵连娍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吧。” “夫人去哪里?”云蓉不由问。 “去米铺,看看铺子腾出来没有。”赵连娍回她。 “夫人打算开个什么铺子?”云蓉很是好奇。 “酒坊。”赵连娍没有犹豫。 “还开酒坊?”云蓉道:“那也好,反正夫人那个酒坊的酒,根本就不够卖的。” * “夫人,夫人……” 喜鹊一路小跑,进了园子。 万慧挽着袖子,手提花浇,另一只手捏着帕子擦汗,闻声扭头看她:“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喜鹊看了看周围的下人,欲言又止。 “你们都退远一些。”万慧挥挥手。 下人们顿时退开,只留下燕子站在万慧身旁。 “夫人。”喜鹊这才上前,压低声音道:“娍夫人有孕了!” “什么?”万慧大为震惊,双目圆睁,手里的花浇险些扔在地上。 燕子闻言,大为着急,口齿含糊的询问喜鹊:“她不是不宜有孕吗?” 她舌头还有半根,说话很不清楚,但也能将意思表达出来。 赵连娍身子什么情形,她们这边早就打听清楚了。 “奴婢也觉得不可能。”燕子对着万慧道:“但这是金富亲口告诉我的。 适才金富跟着娍夫人出去看的,娍夫人去了一家医馆,娍夫人一走,他就进去问了,那大夫告诉他的,说娍夫人有喜了。 那大夫还说,娍夫人听闻喜讯高兴至极,当场赏了大夫一锭银子。” “她自然高兴。”万慧的神色恢复了寻常,眸底难掩失落与嫉妒。 “夫人,去找老夫人想办法。”燕子焦急的比比划划。 “走。”万慧也没有犹豫,径直往定意院去了。 第316章 青筋暴起 小佛堂内,万氏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手中捻着念珠,口中无声的念着经文。 “母亲。” 万慧跪在一旁的蒲团上,实在等的不耐烦了。 若是平时,她不会这样心浮气躁,但今日不同。赵连娍有孕了,这不是小事,她不懂万氏怎么还能这么平静。 万氏没有睁眼,停住了念经,过了片刻才道:“慧儿,姑母对不起你。” “母亲怎么说这样的话?”万慧心跳了一下。 万氏这样称呼她,难道是不想留她在镇国公府了? “我本以为,男儿好色,你姿容出众,品行也端正,哪有儿郎会不喜欢?”万氏缓缓道:“可谁知道,二郎他竟然这般。 你表哥本就宠着赵连娍,你唯一能与她相争的,就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但你表哥竟然不在乎赵连娍从前的事。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当初我也没料到。” 她说着,叹了口气。 万慧低下头,一言不发。 万氏接着道:“眼下,赵连娍怀了你表哥的孩子,你表哥自然欢喜,等赵连娍生下这个孩子,不论男孩女孩,她在这个家里,都算是站稳了。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我再想赶她走,也是没有可能了。姑母不想再耽误你了,你明白吗?” 她说着终于睁开眼,扭头看向万慧。 她知道万慧不会走,她这么说,是为了她自己。 之前,她以为这点事情,她出面,李行驭没有不应的。如今,她察觉了,李行驭做什么根本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要给娘家人一个交代。 至于是不是选择留下来,那是万慧自己的事。 “不,母亲。”万慧眼里含着泪光:“慧儿没有怪过您,这都是慧儿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本以为万氏会站在她这边,和她一起同仇敌忾,没想到万氏竟然会这么说,万氏想让她离开镇国公府? 不可能。 离开镇国公府,她何去何从?就算是重新嫁人,也是被人耻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再说,这大夏还有谁能好过表哥去? “我知道,你对你表哥情根深种,我都知道。”万氏握住她的手:“但是,好孩子,你不能在他身边浪费一辈子。 这门亲事当初是我提出来的,一切错都在我,我会带你回去,和你父母说清楚……” “不,不,母亲……”万慧连连摇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我不走,我生是表哥的人,死是表哥的鬼,我绝不离开。” “你在这里,只能受苦。”万氏松开她的手。 “我不苦,母亲。”万慧擦了擦眼泪:“至少,我是镇国公夫人,我掌管镇国公府的中馈,母亲也疼爱我,我没有别的奢求,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万氏扭头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明日去和你父母说一说,你们一家商量吧。” 话已至此,她该说的都说了,万家要怪也怪不了她,只怪万慧太死心眼。 “还请母亲疼我。”万慧对她磕头。 万氏思索了片刻道:“正月过了,天气也暖和起来了,你准备准备,在家里办个踏春宴。 请些个夫人、小姐的回来聚一聚,热闹热闹。” 万慧直起身子看她:“可以在家里吗?” 因为李行驭不喜欢,镇国公府很少在府里办宴会,多数时候宴客都在酒楼。 这两年,也就是赵连娍进门时,镇国公府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想起这个,万慧就想起自己没拜上的堂,心里对赵连娍的恨意就更浓了。 “有什么不可以?”万氏道:“你就说是我的意思,你表哥还没无情到那种地步。” “可是……”万慧有些迟疑:“万一她不赴宴怎么办?” 之前她试探了无数次,赵连娍对她都是回避的,甚至根本不理会她。她之所以蛰伏了这么久,一来是因为上回的事,二来也是赵连娍让她无从下手。 万氏自然听得懂,她说的“她”是赵连娍,万氏回道:“到时候,我自然会叫她来。” “慧儿谢过母亲。”万慧对她磕头。 万氏叹了口气:“起来吧。我疼你到底也有限,路是你自己选的,你以后别后悔就好。” “是。”万慧应道:“我绝不后悔。” * 紫宸殿。 嘉元帝坐于上首,手放在跟前的书案上,眉眼耷拉着,嘴角下撇,一脸严肃。 “陛下是怀疑臣外出那几日,跑去杀了宁王?”李行驭立在下首,手扶着剑柄,抬着下巴问他。 “朕只是说,那几日你恰巧在外。”嘉元帝语气沉沉回了一句。 李行驭不以为意,换了一个站姿:“臣外出公干,是陛下指派的。” “事情有些巧。”嘉元帝还是没有松口,暗暗打量李行驭。 “臣于宁王,并无仇怨。”李行驭闲闲道:“再有,陛下觉得,宁王已经落到那种境地了,我若是想杀他,还用得着亲自去?又何必等要那么久?” 嘉元帝闻言有些动容,语气松了:“朕只是想着,他之前曾强求过你妻子与他定亲,你或许记着这仇恨。” 李行驭这话倒是有道理,以李行驭的实力,随便派些个人去,也就能杀了朱曜仪,不必要等那么久。 “那时我与赵连娍并未相识,怎会怪宁王?”李行驭笑了笑。 “是朕多想来了。”嘉元帝神色随和了一些:“来人,赐座。” 小太监立刻搬来了椅子。 李行驭坐了下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嘉元帝。 “朕曾派了一队人马去守着宁王。”嘉元帝实话道:“如今,这些人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你以为,朝中有谁能有这样的实力,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那一队人马?” “这个,臣不敢确定。”李行驭不假思索道:“左不过,是在陛下的那几个皇子之间。” “爱卿何故如此说?”嘉元帝疑问。 “除了各位王爷,谁还有那样的实力?”李行驭偏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哪位王爷最有实力,陛下想必心中有数?” 嘉元帝一时间没有开口。 李行驭也不急,坐在那处看着他。 “我发落了宁王,他已是庶民,且永世不得回帝京。”嘉元帝将信将疑道:“他们完全不必对他有这样的敌意,赶尽杀绝。” “前朝纯太子也曾被贬为庶民,最后还不是回京继位,做了皇帝?”李行驭不疾不徐道:“何况宁王这等有勇有谋之人?” 嘉元帝的脸重新肃穆起来,起身走了下来:“这件事,交给你去查,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是。”李行驭跟着起身,看着他的背影,眸色锐利狠绝,搭在剑柄上的手也猛然握紧,手背青筋暴起。 第317章 怜惜 嘉元帝回头,李行驭的手瞬间松开,眉眼里含上了几许询问之意:“陛下还有事?” “你可要留下用膳?”嘉元帝问他。 “不了。”李行驭跟着他跨出门槛:“我回去安排人查探陛下吩咐的事。” “是急着回去陪媳妇吧?”嘉元帝笑起来。 李行驭也笑了:“陛下要这么认为,也并非不是。” 他好像习惯了赵连娍在跟前,有快半日没见了,确实有些想见到她。 嘉元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去吧。” “臣告退。”李行驭率先去了。 嘉元帝看着他的背影,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李行驭一路策马扬鞭,回了镇国公府。 “主子回来了。” 十一上前接过李行驭手里的缰绳。 “赵连娍呢?”李行驭跨进门槛。 “夫人出去了。”十一将缰绳丢给下人,跟了上去。 此时,十三和十四才策马追回来了。 十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十三下了马儿就东张西望的,主子跑这么快,他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去哪了?”李行驭站住脚,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看。 “跟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十一迟疑的回了一句。 李行驭眉头皱得更紧了。 十三见状,幸灾乐祸的朝十一挤眉弄眼。 “表哥。” 万慧粉面含笑,一如往常穿的素雅,自不远处缓缓走了过来。 李行驭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 “我在母亲那里预备了午饭,表哥在宫里半日,累着了吧?”万慧上前挽他:“母亲等表哥去用午饭。” “不必。”李行驭后撤了一步,躲开她的触碰:“我还有事。” 他说罢转身便走。 “表哥!”万慧急急的唤了一声。 李行驭回头,不耐烦地看她:“你还有事?” “就是母亲说,家里太冷清了。”万慧跟着跨出门槛,口中徐徐道:“这不是已经过了正月吗? 母亲说,天气渐渐暖了,家里园子的花草树木也都苏醒了,就是没什么人气,怪冷清的。 她老人家想着,这几日在家里办一场踏春宴,不知道表哥让不让?” 李行驭翻身上马,高坐于马上,抖了抖缰绳没有看万慧:“既然是母亲的意思,你照做就是。” “是。”万慧朝他一福:“表哥走好。” 她看着李行驭的背影,眼中闪着暗芒,只要李行驭点了头,赵连娍肚子里的孩子,休想保住。 * 李行驭任由马儿走远了一些,回头瞧看不见镇国公府了,这才勒住马儿吩咐:“去把人找回来。” 十四疑惑,正要问一问是找跟着夫人的人,还是直接找夫人,便听十一惊喜的道:“主子,不用找了,人回来了。” 十四扭头,便看到一个下属走上前来行礼:“主子。” “夫人去哪了?”十四问。 “夫人一早起来,去了一趟临北桥边的医馆,后面就去了土市子那边的铺子,吩咐下人整理,好像还要开一家酒坊。”那下属老老实实回道。 “她去医馆做什么?”李行驭皱眉询问。 “属下去问了。”那下属道:“大夫说夫人好得很,没什么事,还说主子您很快便会知道了,叫属下别问。 因为那时候有别的病人在场,属下不好多少,便没有过多追问。” 李行驭顿了片刻问:“她回来了?” “属下回来时,夫人已经收拾好往家来了,只是沿街给小姐买东西恐怕要耽误一点时间,小的赶着回来报信,便先抄近路赶回来了。”那属下一一如实禀报。 “云燕可在她跟前?”李行驭又问。 “是。”那下属点头:“云燕大人一早好像出去有什么事了,后来赶去夫人身边的。” 李行驭听出不对来:“赵连娍去医馆,云燕没有跟着去?” 他摸清了,赵连娍有个习惯,但凡有什么事想瞒着他时,便会将云燕打发走。 所以这次,她又在隐瞒什么? “是。”那下属点头。 “回去。”李行驭调转马头,又回镇国公府了。 * 明月院。 赵连娍垂着眸子,带着几许沉思往院里走。 “去哪了?” 一双精美的乌布六缝靴出现在她眼前,靴边的仙鹤镶着金线,看起来栩栩如生。 赵连娍抬眸,便见李行驭双臂抱胸,一脸审视的靠在门槛上看着她。 “去新铺子了。”她心跳了一下,很快整理好思绪。 “还有呢?”李行驭依旧挡在她跟前。 赵连娍漆黑的眸子微微转了转:“还去了一趟医馆,我月信不太准,去找大夫看看。” 她察觉到李行驭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敏锐的想到李行驭一定是查过她的行踪了。 但很明显,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李行驭没有查到她怀孕的事。此时她若是撒谎说没去别的地方,李行驭必然会再派人去查,那她可就瞒不住了,不如直接承认。 “是太医院的太医医术不如街边的小医馆?”李行驭不悦地问。 “不是。”赵连娍摇头和他解释:“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不必要惊动太医。” 她说着绕过李行驭,进了院子,口中轻唤:“小葫芦。” “那大夫怎么说?”李行驭跟在她身后问。 赵连娍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松了口气:“大夫说,之前受伤了,月信不准是正常的,再养几个月自己就会好了。” 李行驭没有说话。 “阿娘!”小葫芦听到赵连娍的声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花蝴蝶似的扑进赵连娍怀中:“我一起来就看不到阿娘,阿娘去哪里了呀?” “阿娘去了集市。”赵连娍搂了搂小葫芦,没有抱起她:“给你带了好吃的。” 她说着朝云蔓她们招了招手,有身孕后她嗜睡的很,今天半日没睡,她很困倦,打不起什么精神来。 “哇。”小葫芦惊喜,看过之后又拉着她的手:“阿娘和我一起吃吧。” “你吃,阿娘坐一会儿。”赵连娍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好,那阿娘坐在这里。”小葫芦和乖巧,牵着她坐下,又去拉李行驭:“爹爹来陪我。” “好。”李行驭待小葫芦极有耐心,看着小葫芦神色便柔软下来,俯身将她抱起坐在怀中。 父女二人在一起玩耍,再吃点零嘴,真是和谐又温馨,赵连娍支着下巴看着,面上也不禁有了笑意。 “小葫芦,爹爹抱阿娘去房中睡,你跟着奶娘去玩好不好?” 李行驭眼见着赵连娍靠在桌上睡着了,轻声哄着小葫芦。 “好。”小葫芦乖巧地应了,牵着奶娘的手去了。 李行驭凑近了,看清赵连娍眉目间的倦意,想是之前身子受了伤没有好好休养,前几日去追朱曜仪又累着了。 他低头怜惜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俯身抱起她,吩咐道:“十四,去让江茂鹏来一趟。” 赵连娍的身子,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得让江茂鹏来给她把脉开个方子,给她好生调理调理。 第318章 天雷勾地火 “不,不要……” 赵连娍在被他抱起的一瞬间就惊醒了,听到他说的话,一下被惊走了所有的困倦,矢口拒绝。 江茂鹏一来,她就什么事都瞒不住了,这个孩子怕只能留下来了。 之前,李行驭提过好几回想要个孩子,倘若知道她有身孕了,一定会将她看得死死的。 如今朱曜仪已经死了,她只想早点想个办法离开李行驭,又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 “怎了?”李行驭皱眉:“你身子不舒服,让江茂鹏来看看。” “夫君,我身子很好,不用看。”赵连娍抱紧他脖颈,眼眸微红,像只仓惶的小兔子。 “是吗?”李行驭见她贴过来,眸色不由深了。 赵连娍敏感的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干脆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勾着他脖颈探起身子,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这简直是天雷勾地火。 李行驭心剧烈的跳了一下,加快步伐进了内间,将她放在床上,低头吻着她,手扯着自己的衣袍。 “夫君……夫君……”赵连娍呵气如兰,两手撑在他结实的胸膛处:“你轻……轻……一些……” 李行驭眼尾殷红,脖颈处青筋跳动,忍得极为辛苦,但眼前的人儿又软又甜,难得顺从又配合他,他不忍心不依着她,动作便温柔的很。 一朝雨打娇花,花瓣洇落成泥。 李行驭餍足的搂着赵连娍,看着她娇艳欲滴的小脸,一会儿亲一下,越看越是喜爱。早将安排江茂鹏来给她把脉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赵连娍靠在他怀中,终于得已名正言顺的睡了过去。 李行驭又搂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舍得阖目,也陪着她睡了。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一阵孩童的哭声传进了屋子。 “小葫芦!”赵连娍一下惊醒。 李行驭正在书案前办公,闻声便站起来迎了出去:“小葫芦,怎么了?” 赵连娍赶忙下床穿鞋。 小葫芦不理李行驭,发丝凌乱,小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直奔进内间:“呜呜……阿娘……我要阿娘……呜呜呜……怕怕……” “小葫芦,出什么事了?”赵连娍只来得及穿了一只鞋,便起身抱她。 “阿娘……呜呜呜……”小葫芦扑进她怀中大哭起来。 “小葫芦不哭了,阿娘在呢,不怕,不管有什么,阿娘都能保护你。”赵连娍也顾不得穿鞋,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连连轻声安抚。 小葫芦哭了一阵,声音才逐渐小了下去。 “怎么回事?”李行驭问跟进来的奶娘。 “国公爷,是峥哥儿……”奶娘跪了下来:“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姑娘,请国公爷责罚。” “说清楚。”李行驭皱眉,不怒自威。 奶娘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带着小姐在亭子里喂鱼,峥哥儿忽然来了。 奴婢们不敢不敬,都跪下行礼。 小姐还叫了峥哥儿,峥哥儿也应了,奴婢以为峥哥儿学好了,还打心底里替小姐高兴。 谁知道峥哥儿不知道从哪里挖了一包蚯蚓,一股脑的倒在小姐头上、身上了,小姐便被吓着了。 别说小姐这么小了,就是奴婢这么大年纪,也吓得不轻,那么多蚯蚓实在渗得慌……” 她说到这里,原本哭声小下去的小葫芦又哭了起来,显然确实吓得不轻。 “你不是把他送去书院了吗?还说他回来也不会让他跟小葫芦有接触。”赵连娍又心疼又生气,头一回敢用这种语气和李行驭说话:“这就是你办的事,派了那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孩子。” 李行驭被她埋怨的一头怒火,朝着外头道:“十四,去看看是谁做主把李宝峥接回来的。 顺便把李宝峥给我带过来!” “小葫芦不怕。”赵连娍拍着女儿。 小葫芦窝在她怀中,哭的满面泪痕。 李行驭上前放缓语气哄:“宝宝乖,不哭了,等会儿爹爹让哥哥给你赔罪。” 小葫芦哭着不说话。 “什么哥哥,他不配。”赵连娍气得不轻,口不择言。 李行驭看了她一眼,却被她瞪了回来,他摸了摸鼻子,无话可说,赵连娍这会儿像只护犊子的母老虎,就算是他也得避其锋芒。 十四很快便回来了,在外面隔着门禀报:“主子,峥少爷是慧夫人亲自去书院接回来的。” “什么时候?”李行驭皱眉问。 “昨夜。”十四回。 “李宝峥呢?”李行驭又问。 “峥少爷在这呢,他不肯进去。”十四回。 李行驭一把拉开了门。 李宝峥正在门口,低着头一脸害怕,抬头看到李行驭下了一大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哭丧着一张脸如丧考妣。 “既然如此害怕,为何要欺负妹妹?”李行驭皱眉询问。 李宝峥低着头不说话。 “回答我!”李行驭呵斥他。 李宝峥害怕,咧嘴大哭起来。 “你再哭,我便让人叫你吊起来教训。”李行驭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李宝峥吓得不敢再哭。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那么对妹妹?”李行驭耐着性子再次问了一句。 “二婶害得我娘在庵中再也不能回家了……”李宝峥抽泣着道:“慧姑母去接我,叮嘱我说,叫我要好好对待小妹妹,千万不能用蚯蚓、虫子这些东西吓唬小妹妹…… 我,我想我娘,看到小妹妹居然那么高兴在那里喂鱼,又想到妹妹每天都有爹娘的陪伴,我气不过……” 他说着又哭起来。 “过来,给妹妹赔罪。”李行驭让进了里间。 李宝峥进了屋子,不敢看赵连娍,朝着她的方向作了个揖:“稚妹妹,对不住,我给你赔罪了。” 小葫芦扭头躲进赵连娍怀中,不理会他。李宝峥实在可恶,正如阿娘所说,她才没有这样的哥哥。 赵连娍瞥了李宝峥一眼,不说话。 李宝峥不知所措的看李行驭。 “给你婶娘磕个头。”李行驭吩咐他。 李宝峥不敢不听,朝着赵连娍跪下磕了头。 赵连娍依旧没有开口。 “让人送他去庵中小住一阵子。”李行驭挥挥手吩咐十四,又道:“去叫万慧来。” “你出去,和你表妹在外间说,别在我这里。”赵连娍见状开口。 李宝峥虽然坏,但是有些蠢的,他不会撒谎。听李宝峥话里的意思,这事就是万慧撺掇的。 用起这些歪门邪道,万慧倒是得心应手的很。她打心底里厌恶万慧这种人。 “你也来,你是孩子的娘。”李行驭回头看她。 赵连娍没有说话,她当然要来,今日消息已经放给万慧了,她还没看到万慧的反应。 再一个,弄掉肚子里这个孩子还得靠万慧,她暂时要先忍气吞声,免得李行驭责罚了万慧,万慧没机会对她动手。 十四做事迅速,万慧很快便来了。 “小葫芦,你跟着奶娘去沐浴,洗香香了就不怕了,好不好?”赵连娍软语哄着小葫芦。 小葫芦脸上泪痕未干,点了点头:“好。” “来。”李行驭伸手去拉赵连娍的手。 赵连娍躲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自个儿走了出去。 李行驭原本有些不悦,但瞥见她脖颈上交错的痕迹,想起之前两人那般的要好,心里那点不悦瞬间便洇灭了。 第319章 掐死她了事 万慧穿着素雅,姿态端正的站在外间,神态中带着拘谨,又有几许迷茫,她看着眼前的摆设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到这里来。 赵连娍率先走了出来,没有说话,看似没有看向万慧,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万慧的举止。 万慧看到她,首先看向了她的腹部。 赵连娍心里有了数,万慧确实得到了她有孕的消息,这正合她的心意。 李行驭紧跟着赵连娍走了出来。 “表哥。”万慧起先没有动,见到李行驭出来才福了福,又招呼赵连娍:“娍夫人。” 赵连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放在从前,她还愿意和万慧虚与委蛇几句,因为她心里根本没有李行驭,也不在乎他娶什么“万慧”、“千慧”的,说白了,她对万慧,没有多大的敌意,因为没必要。 但她知道,万慧一直在千方百计的算计她,所以这次她打算利用万慧。 可万慧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欺负到小葫芦头上来,亲人是她的底线,小葫芦更是她的逆鳞,谁都碰不得。 万慧见她神色冰冷,心里明白,想来是因为李宝峥欺负小葫芦的事,她已经听说李宝峥被带来明月院的事了。 “是你将李宝峥接回来的?”李行驭眸色凛冽地望着她。 万慧被他看的心中一凛,低下头道:“是我去接的。 母亲昨日午饭后说,想念峥哥儿了,我想着峥哥儿年纪小,又是咱们家唯一的独苗苗,母亲想念他也寻常。 正好过几日家中不是要办踏春宴吗?我就想着将他接回来,也让母亲高兴高兴。” 李行驭冷笑了一声:“借口找的不错。” “表哥,峥哥儿只是去读书,又不是被拘在那里,接他回来要找什么借口?”万慧笑起来:“犯错的人是大嫂,表哥别牵连了峥哥儿,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你是在说教我?”李行驭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不,不是。”万慧一惊,脸色白了,她连连摆手,李行驭的眼神太可怕了,好像要拔剑刺了她似的。 “即便是母亲的意思,你叫李宝峥不要拿蚯蚓、虫子吓唬小葫芦,是何居心?”李行驭神色没有缓和,语气化为质问。 看到小葫芦哭成那样,他心中焦灼难言,倘若当时万慧在场,他大概会直接掐死她了事。 万慧抬头露出一脸的无辜:“峥哥儿这个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他是男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想着小葫芦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只怕是胆小。 所以才特意想着叮嘱峥哥儿,让他别吓着妹妹。 表哥,我说这话也有错吗?” 她说到后来,脸上有了委屈之色。 李行驭原本就是强压着怒火,见她还敢腆着脸狡辩,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抬手便掐住了她的脖颈。 万慧毫无防备,下意识后退,打翻了摆在一旁的花瓶,后背撞到了后面的墙。 李行驭双眸猩红,唇瓣抿成了一条线,手下用力,竟将她提了起来。 万慧后背靠在墙上,两脚悬空,脸色涨得通红,呼吸不上空气,胸腔好像要炸开一般。 她拼命挣扎,眼泪滚滚而下,脸色痛苦至极,张嘴想要嘶吼,但喉咙被锁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国公爷饶命,国公爷求您饶了夫人吧……” 喜鹊在一旁哭求。 燕子不要命的扑上去想拉开李行驭,反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 赵连娍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眼看着万慧手垂了下去,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眼角余光瞥见万氏到了门口。 她才起身去攀住李行驭的手臂晃了晃,语调清软的劝他:“夫君,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母亲会伤心的,你也没有办法跟你舅舅交代。” 李行驭看向她,眸底幽暗可怖的杀气逐渐散去,猛地撤回了手。 万慧软软的滑坐在地上,似乎已经昏厥过去了。 “夫人,夫人!” 喜鹊连忙跪行过去,摁压万慧的胸口,帮她呼吸。 赵连娍后退了一步,冷眼旁观。 李行驭则在一旁架子上的铜盆里洗手。他不喜欢触碰别人,万慧脖子上的触感让他觉得恶心。 “李行驭,你这是在做什么!” 万氏一把甩开扶着她的婢女,怒声质问李行驭。 赵连娍看了万氏一眼,又看李行驭。进门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见万氏如此动怒。 李行驭仿佛没有听见,接过云蔓手中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手。 “去,去请大夫!” 万氏顾不得和李行驭计较,连声吩咐。 “不必了。”李行驭缓缓开口。 下人们顿时低头,不敢不从。 “二郎!” 万氏焦急。 万慧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如何与娘家人交代? “这种情形,十四就会治。”李行驭看向门外。 “国公爷,这种情形奴婢也会治。” 云蓉从边上走过来,端起李行驭洗手的水,当头泼在了万慧脸上。 小葫芦是她们几个看着长大的,名为主仆,实则她们就像小葫芦的姨母一样,看到小葫芦哭成那样,她也气不过。 “云蓉。” 赵连娍没想到她那么冲动,忙拉过她护在身后。 “你这贱婢,真是好大的狗胆!”万氏指着云蓉,几乎是气急败坏:“无法无天了,丫鬟都骑到主母头上来了!” 靠在喜鹊怀里的万慧长叹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老夫人,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喜鹊又惊又喜,连忙招呼万氏。 万氏低头查看,露出一脸心疼:“慧儿,你没事吧?” “母亲,母亲……”万慧挣扎着往后退让,抱住万氏的腿,一脸惊恐地看李行驭:“表哥要杀我,母亲救命啊……” 李行驭瞥了她一眼,将手里的帕子丢到一旁。 “你们这是闹什么啊!”万氏一脸无奈。 “母亲,我什么也没有做。”万慧抽泣着委屈至极:“我接回峥哥儿,只是想让母亲高兴。 我也没想到峥哥儿会欺负小葫芦,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万氏正要询问李行驭。 李行驭先说话了:“万慧,不要再做无谓的狡辩,你对李宝峥说那句话,用意是什么,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峥哥儿小,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小葫芦若是出了事,我就让怂恿峥哥儿的人抵命。” 他看着万慧,目光森冷冰寒。 万慧吓得缩了缩脖子,分辨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母亲。”李行驭平静地看着万氏:“小葫芦入族谱时,我已说过,小葫芦就是我嫡出的长女,欺负她犹如欺负我。kuAiδugg 万慧是母亲要的,也是母亲做主娶进门的,还请母亲约束好她,不要再打小葫芦的主意。 否则,下次能不能及时松手,我不保证。” “你疯了!”万氏指着他,手发抖:“她可是你表妹,你要杀她? 你舅舅薄待你了吗?你有没有良心?” “母亲知道,我做事从不讲良心。”李行驭漠然地望着她。 “你,你……”万氏指着他,气的大口喘息:“你父亲和兄长的命,算是白送了!” 第320章 夫妻恩爱 李行驭面色不变,说话不疾不徐:“我正是念着父兄的恩情,才支起镇国公府,叫您一声‘母亲’。httpδ:/m.kuAisugg.nět 否则,您以为我还会站在这里?” 赵连娍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李行驭这话里的意思有点多。她怎么听着,李行驭并不想留在镇国公府?好像李行驭原本就不是镇国公府的人?难道李行驭真不是万氏亲生的? 那李行驭是谁? 她不由想到了好友许佩苓的兄长,名义上说是抱养的,实则是许将军在外面的私生子,因为家里没有孩子,才抱回来养的。 李行驭难道也是这样?是老镇国公在外面的私生子,镇国公府后继无人,万氏才想着让李行驭继承家业? 她越看越觉得像,看着李行驭的眼神也不同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李行驭从小在万氏跟前长大,日子一定很不好过,难怪他性子这么别扭这么爱发疯,说不准就是万氏给欺辱的。 万氏看着李行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所能仰仗的,只是李行驭对待老镇国公父子的感恩,如果李行驭连这都不认,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去要求李行驭。 “母亲管的太多了。”李行驭顿了片刻,坦然看着万氏再次开口。 万氏张了张嘴,终于找回了思绪:“你父亲和兄长拼了命护你,就是为了让你现在这样对待我? 连婢女都能骑到我头上来?” “父亲和兄长救我,也不是为了让母亲今日压迫我。”李行驭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万慧:“若非母亲,万慧焉能进我的门?” “你连婢女都要护着么?”万氏不理她的话,盯着云蓉。 看李行驭的态度就知道,李行驭绝不会动赵连娍,那就只能拿这个婢女撒撒气。 李行驭看向云蓉。 赵连娍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决:“夫君,云蓉是依着你的意思行事,你不会怪罪她吧?” 万慧和万氏的目光都落在赵连娍身上。 万慧坐在地上,正看见赵连娍的脖颈,青红痕迹交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万慧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煞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赵连娍察觉出她的变化,冷冷瞥了她一眼。 “母亲带她去吧。”李行驭看着万慧:“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便回万家吧。” 万慧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万氏,李行驭的意思是要休了她? “慧儿也是你的妻子。”万氏道:“就算她在峥哥儿面前说错了话,也没有酿成什么大错,你何至于此?” “等酿成大错,就算表妹抵命,又有何用?”李行驭挑眉问万氏。 万氏看看赵连娍,点点头:“好,好啊,你们夫妻恩爱,是好事。 慧儿,我们走。” 她眼皮耷拉下来,去拉坐在地上一身狼狈的万慧,眼底阴狠再也抑制不住,一点也没有平时念佛时的慈悲了。 万慧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万氏不替她出头,她绝对翻不起什么浪来。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就着万氏的手起身,跟着她往外去了。 赵连娍垂下眸子,也不看李行驭,进里间去了。 李行驭却出了门:“十四。” “主子。”十四走上前。 “你最近跟着赵连娍。”李行驭吩咐。 十四愣了一下:“那主子这里呢?” “不是还有人么?”李行驭看他。 “主子让十三去护着夫人吧。”十四道:“属下伺候惯了主子,若是换人,主子会不习惯。” 李行驭看了看不远处的十三。 十三见他看过来,咧嘴朝他一笑:“主子。” 李行驭立刻收回了目光,对着十四道:“还是你去。” 他说罢转身进屋去了。 十四看了一眼十三。 十三笑嘻嘻的走过来:“主子和你说什么?” “说你整日嘻嘻哈哈的,不靠谱。”十四瞪了他一眼,退远了些。 “怎么可能。”十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主子才不是那么嘴碎的人。” * “母亲,峥哥儿不过是吓唬了妹妹一下,表哥就要杀我。”万慧流着泪看着万氏:“以后我这日子可怎么过?” “别说你没日子过。”万氏看着前方:“就是我,这样下去也没日子过。” “母亲,我们怎么办?”万慧不甘极了。 “踏青宴,你不是准备了么?”万氏看她。 万慧点点头:“可是,孩子没了她也还在啊,表哥不可能一下就让她走的……” “那就让她也不在。”万氏冷声打断她。 万慧愣了一下:“可是,表哥的怒火……” 她想起李行驭森冷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承受不住李行驭的怒火啊! “一切自然有我。”万氏看她:“不过,你也要动动脑子,譬如峥哥儿今日这件事,你是手底下没有人用了么?还亲自开口教他。” “不是。”万慧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事情很小,我也没想到峥哥儿会那样做。 母亲,峥哥儿没事吧?” “不用担心。”万氏道:“峥哥儿是你大表哥唯一的血脉,二郎不会动他的。” * 一早吃了两盏茶之后,赵连娍总算打起了精神。 “云蓉,让他们预备马车,我要去铺子里。” 朱雪云给她的那个铺子,已经收拾妥当了,她要去安排木匠们打柜台、做桌椅,再将铺子里好生装扮装扮,也就能开张了。 云蓉应了一声。 过了正月,天渐渐暖和了,赵连娍坐在马车中,将窗口的帘子悬了,看外头的景致。 “夫人,前面也来了一辆马车。” 云燕在前头招呼。 这条路不宽,不够两辆马车错身而过的。 “退后吧,到岔路哪里让开,让他们先走。”赵连娍不以为意,吩咐了一句。 她又不赶时间,让一让无妨。 “是。” 云燕应了一声。 马车退让到岔路口,停了下来,让对方先过。 不料,那马车走到近前,却停了下来。 “夫人……” 云蓉紧张的唤了一声。 赵连娍挑开帘子查看,便见朱平焕正从马车窗口处看过来。 他身子似乎好了许多,一改往日的孱弱,面色也比从前好看不少,他看着赵连娍,眼中没有从前的温润含情,有的只是陌生与冷漠。 赵连娍放下了帘子:“再往后退一退,莫要惊了贵人。” 她想起李行驭所言,李行驭说朱曜仪死了,朱平焕替换上来了,想与太子争夺皇位。 当时,她还觉得不可能,眼下看,李行驭说的是对的,人不会一成不变。 她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朱平焕从前不是这样的,方才那个,好像不是她所认识的朱平焕。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走。” 朱平焕收回目光,吩咐了一句。 马车驶过,赵连娍的马车才从岔道出来。两辆马车各奔东西,渐行渐远。 赵连娍在铺子里忙活了大半日,中午也就在边上的酒馆里随意吃了些东西。 腹中这个孩子倒还算乖巧,只是让她觉得困倦,并没有吃不下任何东西,也没有吐过。 日落西山,赵连娍忙碌了一整日,吩咐着云蔓她们收拾东西,准备回镇国公府去了。 “娍娍?” 门口,许佩苓提着裙摆,探头往里看。 “诶?”赵连娍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上前亲热地招呼她:“佩苓,今日怎么得空来寻我?进来吃茶。” “我去镇国公府找你了,门口的人说你大概来这个铺子里了,我才来的。”许佩苓拉着她,走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娍娍,我跟你说一件事,福王今日去我家提亲了。” 赵连娍闻言怔了一下,许佩苓是说朱平焕?去许家向她提亲了? 第321章 乖乖坐在李行驭怀里 许佩苓是许家唯一的嫡女,许父手里也握着十来万的兵权。 朱平焕当真要开始和别的皇子争夺那个位置了? “娍娍?”许佩苓见赵连娍一直不说话,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赵连娍回过神来问她:“伯父和伯母怎么说的?” “我也不知道。”许佩苓摇摇头:“他们关起门来,也不知道商量了什么,后来我父亲亲自送福王出门的。” 赵连娍点点头:“那你就听伯父伯母的安排。” 许家到底有没有答应,她也猜不出来。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许父如果答应,攀上了皇子,许佩苓做了皇妃,许家自然是一飞冲天。 但富贵腾达的同时,也是要担风险的。许佩苓嫁给朱平焕,许家就牢牢的绑在朱平焕身上了。 将来,朱平焕若是继承大统,许家自然鸡犬升天。但朱平焕若不能成事,许家也就万劫不复了。 就看许父看不看好朱平焕。 赵连娍想起自己的父亲,当初朱曜仪要娶她,父亲是说什么也不答应的,父亲不愿意为了看不见的未来,赌上她这个女儿。 但许父会如何选择,她就不清楚了。 “可是……”许佩苓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我记得,当初福王殿下和你……” “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又没有定过亲,也没有什么约定。”赵连娍语调轻松道:“左不过是小时候一起玩的时间有些久,你不会连这个都介意吧?” “我怎么是介意这个?”许佩苓着急了:“我是怕你心里膈应……” “我有什么好膈应的。”赵连娍含笑道:“我都嫁做人妇了。” 许佩苓左右看了看,拉过她的手又往边上走了走:“你真的甘心一辈子跟着镇国公吗? 他又黑心又残忍,你能脱身还是赶紧脱身吧。” 她是真心替赵连娍着想,加上也时常听长辈们说,李行驭不是能托付终身的人,搞不好赵连娍会有性命之忧。 “我的事,再说吧。”赵连娍笑了笑:“你不必考虑我,该如何便如何。” 许佩苓眨了眨眼睛道:“那……我父亲答应,我就答应了,你可不要介意。 毕竟,福王的相貌品行在帝京这些儿郎里,是数一数二的。 单只是过了弱冠之年,后院里没有一个妾室这一点,在帝京城里就难寻了。 所以我觉得福王挺好的。” 她说到后来,缓缓垂下头去了,脸颊泛起淡淡的红。 “福王是挺好的,相貌出众,人品端正。”赵连娍理了理她的发丝:“倘若伯父伯母同意,你就安心做福王妃吧。” 看样子,许佩苓对朱平焕还是中意的。 想想上辈子,许佩苓误入歧途,执着了一辈子,最后孤独终老。 她这辈子所想的,就是帮这个唯一的好友走出歧途,过上幸福的生活,这也算是实现她所想了吧。 只是事情来的突然,她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你真的不介意?”许佩苓抱着她手臂,再次询问了一句。 赵连娍笑起来:“傻丫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许佩苓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道:“福王他……好像挺厌恶镇国公的,我怕他以后会对付镇国公。 可你是镇国公的妻子啊,如果真那样,我该何去何从?” “不必忧心。”赵连娍轻声道:“我和李行驭不一样,你别想太多了。” 许佩苓看看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回到镇国公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赵连娍进屋子,便见李行驭正哄着小葫芦,在桌子边玩耍。 桌上摆着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李行驭抬眼见赵连娍进来了,笑着抱起小葫芦:“乖宝,咱们不玩了,你阿娘回来了,洗洗手吃饭。” “阿娘,抱抱。” 小葫芦在他怀里,笑着对赵连娍伸出手。 赵连娍看着这一大一小脸上的笑容,心中感慨万千,这样的一幕,好像一个很和睦的家庭,温和体贴的丈夫带着孩子等待晚归的妻子,回来一起用晚饭。很和谐,很温馨。 可惜,一切都是假象,李行驭会发疯,她也不会一直留在李行驭身边。 她抱过小葫芦,到一旁去洗手。 李行驭在桌边坐下道:“朱平焕去许家提亲了。” “我知道。”赵连娍回道:“今日佩苓去铺子里和我说了。” 许佩苓去找她的事,瞒不住李行驭,也没必要瞒着。 “我说朱平焕要争夺皇位吧?”李行驭盛了一碗饭,放在一边,又拿过一只空碗:“你还不信。” “同我有什么关系。”赵连娍回了一句。 她若沉默,李行驭必然又要疑心她对朱平焕余情未了,不如干脆开口,说的明白一些。 李行驭闻言笑了,没有再说话。 赵连娍抱着小葫芦,在桌边坐下。 “来。”李行驭伸手抱过小葫芦:“爹爹喂。” 赵连娍任由他抱过了孩子。 小葫芦也喜欢爹爹喂着吃,乖乖坐在李行驭怀里。 “我今日出宫时,遇见惠妃了。”李行驭顿住筷子,看着赵连娍道:“她说,许久未曾见你,邀你明日去宫里坐坐。” 赵连娍闻言也停住了手里的筷子:“惠妃邀我去宫里?我与她素无往来。” 惠妃是朱平焕的母妃,嘉元帝待惠妃一直不错,虽然不说盛宠,但平日的赏赐惠妃该有的都有。 也正是有惠妃的缘故,朱平焕才能迅速在朝中站稳脚跟。 当初她与朱平焕走得近,惠妃并不想让朱平焕娶她,所以在她印象里,惠妃并不喜欢她,无缘无故的召她进宫去做什么? “约莫是给朱平焕铺路。”李行驭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朱平焕若能娶了许佩苓,就有和太子叫板的本钱了。 这两人,你打算帮着谁?” 赵连娍垂眸道:“我父亲有言在先,只护大夏江山,绝不参与朝中党派之争。至于皇位归谁,相信到时候陛下自有定夺。” 李行驭在试探她,她回答的也是滴水不漏。 真要选,她一个也不帮,她巴不得朱家的江山就此覆灭,她好杀了嘉元帝,报上辈子的仇。 李行驭笑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赵连娍抿唇吃东西,没有再说话。 李行驭又道:“惠妃约莫是想帮朱平焕拉拢你。” 赵连娍抬眸看他:“拉拢我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一介无用的妇道人家罢了。” “你怎么无用?”李行驭给她夹了一筷子鹅掌,笑望着她:“你是我的妻。” 小葫芦看着这情形,“咯咯”笑起来。 “那又如何?”赵连娍低头:“你做什么决断,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她收买我也无用。” “你明日去看看再说。”李行驭不以为意:“见机行事。” “好。”赵连娍也没什么异议,便应下了。 第322章 一切有为夫在 床幔中,暖香融融。 赵连娍一只手枕在脸下,睡的正香甜,脸上忽然痒痒的。 她抬手揉了揉,又睡了过去。不料片刻之后,那痒意又来了。 “别闹。” 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翻了个身。 “你再睡,我早朝要迟了。”李行驭掰着她肩不让她翻身。 赵连娍困倦至极:“夫君先起来,我再睡一刻钟。” “昨晚都饶了你了,怎么还这么困?”李行驭丢下手中捉弄她的一缕发丝,坐起身看着她:“你身子还是恢复的不好,体力不济,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进宫,正好让太医给你看看。” 赵连娍闻言一下惊醒了,也跟着坐起身:“不用。只是春日了不免春困,多睡会儿也寻常,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就不必麻烦太医了。” 李行驭侧眸望着她,乌浓的眉眼含着笑意,半晌不说话。 赵连娍低头一瞧,惊呼了一声,拉过被褥裹着自己。 昨夜她实在累着了,李行驭抱她去沐浴,她已经睡着了,后来的事都不知道了……没想到身上竟然不着寸缕。 李行驭笑起来:“藏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赵连娍抱着自己不说话。 李行驭心情颇好,起身将中衣取来,丢给了她。 两人穿戴妥当,吃了早茶,一起进了宫。 途中,李行驭叮嘱赵连娍:“惠妃对你说话,若是客气,你就顺着她的话说一说,不想说就敷衍敷衍也成。” “好。”赵连娍点点头。 李行驭又道:“倘若她说话不客气,你也不必客气,一切自有为夫在。” 赵连娍又点头:“好。” “我让十四暗中护着你,你等会儿带云燕进去。”李行驭顿了片刻,再次开口。 “嗯,我带云燕。”赵连娍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李行驭这姿态,让她想起父亲来。从前每次她出门,父亲只要在家中,总会叮嘱她不少话。 她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好笑,她是起太早昏了头了,李行驭怎么能和她父亲相提并论? “自己机灵一些。”李行驭揉了揉她头顶:“十四和云燕足够用了,别太怂,堕了我的威风。” “嗯。”赵连娍应她。 “还有。”李行驭凑近了,贴在她耳畔:“不要再和朱平焕有任何牵扯。” 赵连娍瞪了他一眼:“夫君又要胡乱疑心我?” “哪里?”李行驭瞧她清软娇俏,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我信你。” 才有鬼!赵连娍在心里给他补了三个字。 两人分别时,李行驭又叮嘱了云燕几句,赵连娍这才得已跟上惠妃派来的婢女,一路往惠妃宫中去了。 惠妃居于钟粹宫,宫殿奢华大气,入目辉煌。 大殿上,惠妃沈妗坐在主位,旁边围着一群宫娥伺候,她似乎起来有一会儿了,一张容长脸神采奕奕的。 “连娍来了,快请她进来。” 赵连娍才到门口,尚未开口请宫娥传话,惠妃倒是先开口了。 “国公夫人请。”守在门口的宫娥不敢怠慢。 赵连娍跨过门槛,上前行礼:“臣妇见过惠妃娘娘。” “快起来,坐到这里来。”惠妃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臣妇不敢。”赵连娍谦让。 “客气什么?”惠妃笑道:“本宫从前也是见过你的,你和福王小时候要好的很,不是外人。” 赵连娍低头,没有应她的话。 “你也还没用早膳吧?”惠妃很是热情:“来坐下,陪本宫一起用一些。” “在家吃过早茶了。”赵连娍推辞。 惠妃的态度让她很不适应。俗语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惠妃言辞里对她这样的客气亲近,一定所图甚大。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是想替福王拉拢你们家国公爷,才对你如此亲近的?”惠妃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本宫告诉你,本宫可没有这个意思,你快坐下吧。” 赵连娍见惠妃再三要她坐,便谢过她坐下了。 “将早膳都端上来,你们两个伺候国公夫人。”惠妃吩咐。 赵连娍心中有些忐忑,谁知道惠妃给她吃的这些东西,里面有没有加点什么? 毕竟,惠妃今日唱的这一出,真是太莫名其妙了,她到现在都看不出来,惠妃到底是何意。 她正思量间,便见惠妃端起茶盏:“这是新鲜的牛乳,你尝尝。” 惠妃说着,自己先喝了一口牛乳。 接下来,每一道菜,惠妃都先动了筷子,又让宫娥给赵连娍布菜。 赵连娍明白,惠妃是在告诉她,饭菜里面并没有动手脚。但这并没有让赵连娍放松下来,她反而疑虑更甚。 “朝中都传,镇国公暴虐,你跟着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惠妃笑着询问赵连娍,语气像闲话家常。 赵连娍垂眸道:“国公爷在家中还好。” 她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和惠妃说实话。 “本宫听说,两个妻子,镇国公还是偏爱你的。”惠妃又道。 赵连娍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国公爷所想,并非我能探知的,便是今日歇在我的院子,也难保明日不歇去别的院子。” 惠妃笑起来:“但你能得到他的偏宠,也是你的本事。” 赵连娍笑了笑,不曾言语。惠妃总是打听李行驭做什么?难道又让李行驭说对了?惠妃是想拉拢她,好让她帮朱平焕拉拢李行驭? 她正疑惑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 惠妃连忙起身往外走。 赵连娍也跟了出去。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臣妇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赵连娍跟着惠妃一起行礼。 嘉元帝扶起惠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连娍,笑道:“爱妃果然不曾食言,还真将镇国公夫人给朕叫来了。” 赵连娍跪在地上疑惑深深,搞了这么久,竟然是嘉元帝想见她? 既然是嘉元帝想见她,直接下旨让她进宫来就是了,为什么要拐弯抹角的通过惠妃来做? 她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嘉元帝是不想让李行驭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嘉元帝并不是完全信任李行驭,而是在防着李行驭。 或许,她可以在这里面做点文章。 “先起来吧。”嘉元帝开口。 “谢陛下。”赵连娍站起身。 嘉元帝牵着惠妃,往前走了两步,吩咐赵连娍:“抬起头来。” 第323章 李行驭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赵连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嘉元帝。 重生之后不久,她就见过了嘉元帝。嘉元帝身躯臃肿,脸宽耳大,眼皮有些耷拉着,但精气神倒好,红光满面的,与之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可见他身康体健,短时间之内不会驾崩。 她垂了眸子,思量着自己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嘉元帝打量她,又扭头与惠妃对视。 惠妃笑道:“陛下,她能坐稳镇国公夫人的位置,容貌自然是没得挑的。 您随我您来坐下,有什么话再慢慢和她说。” “嗯。”嘉元帝点点头,又看了赵连娍一眼:“进来吧。” 他对赵连娍一直有印象,记得赵连娍容貌生得出色,今日看来,似乎又胜了往日几分。 赵连娍低头跟了进去,站在大殿中央。 “朕听闻你和镇国公很是恩爱,看你脸色,确实如此。”嘉元帝坐了下来,脸色严肃。 若非夫妻恩爱,赵连娍哪来这么好看的脸色? 赵连娍低着头,心念急转:“陛下,国公爷的性子,您是最清楚的。 臣妇在国公爷跟前,唯有顺从,才得安生。” 听嘉元帝语气里的意思,对她和李行驭恩爱并不满意,那这就是突破口。 倒要看看嘉元帝到底想做什么。 “哦?”嘉元帝抬眼盯着她:“这么说,你对镇国公是有所不满?” 他手不由自主的握了握。 “不敢说不满。”赵连娍低眉顺眼道:“臣妇是人,不是物件儿。 这世上的生灵,都有自己的想法,谁又能毫无怨言的顺从谁一辈子呢?” 嘉元帝笑起来:“不错,即使是朕吩咐下去的事情,也有人会是有怨言的,只不过没有人敢说出来,只敢藏在心里罢了。” 赵连娍不曾接话,看神情却是一副赞同的模样。 “你是个聪明的,朕就不拐弯抹角了。”嘉元帝望着她:“朕今日让惠妃叫你来,是想让你做朕的人。” “还请陛下明示。”赵连娍欠了欠身子。 “朕要你帮朕看着镇国公。”嘉元帝果真没有再拐弯抹角:“你作为他的妻子,了解他的性子。他当真疯起来,就不在朕的掌控之中了。 这段时间,朕察觉出他对你的不同,他似乎很珍惜你,朕需要你在他不受镇压制的时候,替朕掌控他。”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赵连娍,或者,他可以拿下赵连娍,去威胁李行驭。 到时候就不怕李行驭不受掌控了。 赵连娍本能的察觉到嘉元帝没安什么好心,她轻声道:“陛下既知国公爷的性子,又怎会不知,我这样的人微言轻,如何能拿捏住国公爷?” 李行驭虽然疯,但为嘉元帝做了很多事情,是真的。 嘉元帝的朝堂能这么安稳,天下四海升平,李行驭功不可没。 但即使如此,嘉元帝对李行驭也仍然抱着强烈的防备心,由此可见,嘉元帝这个昏君,根本不值得任何臣子对他忠心耿耿。 她当然不会听嘉元帝的安排,替嘉元帝办事,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上辈子的平南侯府,就是最好的教训。还有李行驭,这样下去,李行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逃不过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你不要太妄自菲薄了。”嘉元帝笑了一声:“为朕做事,朕不会亏待你。” “是啊。”惠妃笑着附和:“镇国公夫人,你不必多考虑,陛下是这天下之主,帮陛下做事情,只有你的好处。” “臣妇谢过陛下的信任。”赵连娍福了福,垂眸道:“既然陛下直言,臣妇也不遮掩了。 国公爷喜怒无常,家中婆母对臣妇也不喜,臣妇已经动了和离的心思,并不打算一直留在镇国公府。” 她说完,嘉元帝和惠妃都沉默了,显然他们都很意外。 “你要和离?”嘉元帝皱眉,似有不满。 “镇国公夫人。”惠妃一改方才的平和:“即使你早有打算,但陛下所说的,便是圣旨。 陛下召你来,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吩咐你,即使如此,你也不改变你的决定吗?” 她看似在问赵连娍,实则咄咄逼人。 赵连娍面色不变,不卑不亢道:“臣妇明白陛下的意思,但臣妇恐怕不能胜任。 国公爷有时候对臣妇却是不错,但国公爷所迷恋的,并不是臣妇,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国公爷一直在寻找那个女人,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国公爷觉得臣妇身上有些地方与那个女子相似,所以才会有时候对臣妇好。 臣妇不擅长拿捏人心,也惧怕国公爷,真要是领了陛下的旨意回去,恐怕要坏了陛下的大事。” 她缓缓的说着,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替自己辩驳什么。 嘉元帝自然会明白,一旦事情败露,李行驭怒了,他将面临什么。 就算嘉元帝能拿下李行驭,恐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就赌嘉元帝不敢让李行驭知道。 第324章 合格的、贤惠的妻子 李行驭走上前,拉过她:“发什么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赵连娍摇头,看了看他,没有多言。 “他们找你说什么了?”李行驭牵着她往外走。 赵连娍左右看了看:“这里会不会不方便说话?” 听李行驭话里的意思,他已经知道是嘉元帝让惠妃找的她。 “你说。”李行驭不以为意。 赵连娍知道,他有这把握必然是十四他们已经暗中清理了周围的人。 于是,她道:“并非是惠妃想找我,而是陛下想见我。” “我知道。”李行驭并不意外:“他说什么了?” “陛下让我替他看着你,说你在意我,让我拿捏你。”赵连娍将嘉元帝的意思如实说了。 反正,李行驭和嘉元帝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只是实话实说,当然,也也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如果能借李行驭的手杀了嘉元帝报仇,那肯定比她自己慢慢筹谋要顺利许多,成功率也高许多。 李行驭笑了一声:“你答应了?” “那是圣旨。”赵连娍回他。 “嗯。”李行驭点点头,抬眸朝她露齿一笑,清润无害:“那你就遵旨吧。” “可是……”赵连娍漆黑的眸子中露出担忧。 她不是真的担心李行驭,只是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这么做。 相处的久了,她知道一些李行驭必然会生气的点,比如她现在如果漠不关心,李行驭就要生气了。李行驭更喜欢合格的、贤惠的妻子。 “不必忧心。” 果然,李行驭见她忧心忡忡,反而心情颇好,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赵连娍暗暗舒了口气。 “你向着谁?”李行驭回眸问她。 “我自然向着夫君。”赵连娍低头,轻声回他。 李行驭似乎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赵连娍见他心情好,原本想趁机问一问,李行驭在她身上到底闻到的是什么香味。但又一想,李行驭多智近妖,她这个时候开口问,李行驭必然会起疑心。 还是要再等一等。 * 二月末,镇国公府的园子里,已经有各色的花儿竞相绽放了。 万慧筹谋多日,可算等到了这一日。 清早,她便到了明月院。 赵连娍才起来,慵懒的靠在桌边,等着云蔓她们将早饭端过来。 万慧进门,客气的福了福:“娍夫人。” 她目光转了转,瞧见旁边软榻上,放着李行驭的腰带,另一边的熏笼上,搁着李行驭的大氅,整间屋子里充斥着李行驭的东西,到处都是李行驭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她双目刺痛,攥了攥手心,李行驭眼里只有赵连娍,回了镇国公府,也只进明月院,他是不是根本不记得,他是有两位妻子的? “有事?”赵连娍倚在桌边没动,抬眸扫了她一眼。 她自然知道万慧的目的,今日踏春宴,正是万慧对她动手的好时机,万慧怕她不去赴宴呢。 “今日家里办踏春宴,娍夫人都听说了吧?”万慧含笑开口。 赵连娍懒散地道:“是吗?还真没有听说。” 万慧一噎,笑的勉强:“是我忘记和娍夫人说了,母亲说家里冷清,我便张罗了这场踏春宴。 您的大嫂、二嫂都来的,还有乐仙公主她们。 母亲特意叮嘱我来请你,才显得咱们这个家和睦,你若是不去,外人看了,还以为咱们两人不和睦。” “咱们两人本来就不和睦。”赵连娍轻飘飘的捅破了窗户纸。 万慧脸色僵了僵:“娍夫人怎么这么说……” “你对我还有我女儿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赵连娍坐直了身子,拿过茶盏想吃一口牛乳。 闻到腥味,她有些想吐,便又将茶盏放了回去。孩子月份稍微大了一些,她有了点反应。 万慧将她的举止看在眼里,面上重新恢复了笑意,语气比之前更柔和了一些:“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表哥和母亲都教训过我了。 今日来请你,是母亲的意思,她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得这么有兴致,你就别扫她老人家的兴了吧。” 赵连娍垂眸道:“既然是母亲的意思,我会去的,你请回吧。” “那我就等着娍夫人了。”万慧对她一福,转身去了。 “夫人……”云蔓端着早饭进来放在桌上,一脸忧虑地看着赵连娍:“咱们不能换个别的法子吗?” 她担心自家夫人,这……小产可不是小事啊,弄不好要丢了性命的! “别的他能查出来。”赵连娍捏起筷子,搅着碗里的粥:“何况万慧欺负我们母女,总要付出点代价。” “可您的身子……”云蔓不赞同:“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夫人三思啊!” “你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赵连娍低头,手抚在小腹上。 这件事,她唯一对不住的就是这个孩子。倘若孩子出世,必然也和小葫芦一样漂亮可爱,她是为人母的人,知道孩子多惹人喜欢。 可她若是留下这个孩子,下半辈子就和李行驭绑在一起了,即使能离开他,这孩子也是个牵挂——看李行驭对小葫芦的疼爱,她不记得李行驭会舍得让这个孩子跟她走。 她只能下狠心了。 云蔓扭头和云蓉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心疼和无奈。 晌午时分,赵连娍穿戴了一番,缓步进了园子。 万慧将园子里的亭子装扮了一番,从里到外摆上了桌子,桌上放着各色的鲜花,各种鲜果、干果,各色茶饼,点心,丰盛非凡,十分养眼。 赵连娍一路慢慢的看了过去。 “小妹。”梁惠凝远远地招呼她。 “大嫂。”瞧见娘家人,赵连娍莹白的脸上见了笑意,上前挽住她的手:“平安和无恙呢?” “他们两个皮猴子,我没带来,怕他们乱跑。”梁惠凝笑着解释。 “不是有下人们吗?”赵连娍笑道:“该带来热闹热闹的,小葫芦想他们呢。” “改日接小葫芦回去玩。”梁惠凝往后张望:“小葫芦呢?” “奶娘领去那边了。”赵连娍抬手指了指。 她目光转到另一边,便看到二嫂裴楠楠拉着女儿,和几个贵妇一起围在乐仙公主身边,她只当作没看见,转开了目光。 “哟,稀客啊,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出来了呢。”乐仙公主朱雪云瞧见赵连娍,便想起自己那个铺子,一阵肉疼,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开口。 “公主殿下才是稀客呢!”赵连娍笑吟吟地道:“上回,公主殿下和万慧闹出那样的矛盾,今日竟然又登门了,我倒是觉得有些稀奇。” 她故意提起上回的事,她就不信朱雪云心里不膈应万慧。这些人之间,也不过是互相利用,根本没有什么情谊可言。 第325章 孩子肯定保不住 乐仙公主冷笑道:“就算是夫妻之间,还时常有个牙齿磕着舌头的,朋友嘛,难免会为极个别贱人闹出矛盾来,不过事情都会过去,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她刻意咬重了“贱人”二字,自然是在骂赵连娍。 赵连娍浑不在意:“那么好的一间铺子,公主殿下为了朋友说给就给我了,有谁能说公主殿下不是重情义的人呢?” 她说着,笑起来。 朱雪云方才眼神在她腹部扫了扫,显然,也是对她有孕知情的。大概是万慧说,今日要对她下手,给朱雪云出气,朱雪云才肯原谅前来的吧。 不过,她也不没有惧怕。李行驭很想要个孩子,今日这个孩子掉了,李行驭会平等的对待她们每一个的。 裴楠楠几人也想笑,但看到朱雪云难看的脸色,顿时忍住了笑意。 “娘,娘,他们吵起来了,不是我的错,我走到那里时,他们就已经吵起来了。”赵惠珠才走开一会儿,便跑回来告状。 “吵起来了,因为什么?”裴楠楠看了一眼赵连娍,拉过赵惠珠询问。 赵连娍闻言便往那处去了。小葫芦正是跟着奶娘去了那边,今日来的孩子都聚在那处玩耍。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放纸鸢,好像什么线断了。” 赵连娍听到赵惠珠回了一句。她疾步赶到花丛边,远远的看到小葫芦靠在奶娘怀中,奶娘正姿态卑微的与万慧说着什么,旁边一堆孩子,指着小葫芦七嘴八舌的。 赵连娍松了口气,小葫芦没事就好。 她放缓步伐,唤了一声:“小葫芦。” “阿娘。”小葫芦闻声,顿时望过来,朝她伸出手。 “夫人。”奶娘好似盼来了救星,忙拉着小葫芦要到赵连娍跟前去。 “等一等。”万慧拦住她,看向赵连娍:“娍夫人,你过来一下。” 赵连娍含笑看着她,神色不变,她知道,这是万慧出招了。 “来。”她走上前,拉过小葫芦护在身后,转而望向万慧:“什么事?你和我说吧。” “小葫芦弄断了施郡主的纸鸢线。”万慧开口,指了指边上的一棵树:“在那上面。” “我没有。”小葫芦拉着赵连娍的裙摆,小声解释:“阿娘,我只是经过,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他们的东西,他们乱说!” 她有点胆小,方才奶娘解释的时候,她不敢讲话,此刻阿娘来了,她顿时有底气了。 赵连娍握住她的小手:“别怕。” “就是她,还敢抵赖!” 朱雪云的女儿郡主施静薇指着小葫芦开口。 她之前一直欺负小葫芦,这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小葫芦了,今日有大人撑腰,她可是找到机会了。 “我没有。”小葫芦带着哭腔辩驳:“我只是走过去了,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怎么就那么巧了,你走过去就断了?”施静薇咄咄逼人:“就是你干的。” “我就是没有……”小葫芦抱着赵连娍的腿,几乎哭出来。 “好了静薇。”朱雪云带着一众人走了过来,朝着施静薇招手,又看了赵连娍一眼:“小葫芦的母亲,向来自诩通情达理,她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各家的孩子都跑到了自家大人跟前,看着场中的情形。 “奶娘看到了?”赵连娍看向一旁的奶娘。 奶娘上前,抬手要附到她耳边说话。 “不必。”赵连娍摆手:“奶娘,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有话尽管直言。” 小葫芦大概是真的没有碰到纸鸢线,否则孩子不会这么振振有词。 但她若是再不给万慧制造点机会,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如何能去掉? 奶娘犹豫了一下道:“小姐确实没有碰到什么东西,不过确实是从下面走过去了,或许是发髻上的花冠碰到了。” 她说着,抬手露出手里的花冠,那黄金打造的金苞花花冠有一个花瓣歪到一边去了。 “果然是小葫芦。”万慧立刻道:“若是没有碰,这花冠也不会歪成这样。” “阿娘,我没有感觉到……”小葫芦有点害怕,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发髻,她不晓得自己的花冠什么时候掉了。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小葫芦不要害怕。”赵连娍含笑安抚了她,才又抬头望向众人:“不过是一只纸鸢罢了,我派人去买一个更大的,赔给施郡主就是了。” 她说着,便要吩咐下人过去。 万慧看向朱雪云。 朱雪云轻轻推搡了一下施静薇。 施静薇这才想起来,立刻大声道:“我才不要你买的纸鸢! 我这个纸鸢,是我爹爹亲手做给我的,我就要这一个,就要这一个,不要别的……” 她说着,跺起脚来,她对此轻车熟路,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就好像真的非这个纸鸢不可一般。 朱雪云见状笑了,她的女儿,比她有出息,这么小小的年纪就会演戏,将来嫁了人,掌管后宅还不是游刃有余? “云燕……”赵连娍唤了一声。 “这样吧!”万慧听她喊“云燕”,顿时急了,打断她的话:“娍夫人,你看郡主这么生气,你叫下人将纸鸢取下来,郡主也不会高兴。” “哦?”赵连娍挑眉:“那依着你的意思呢?” 众人眼神都落在万慧身上,有人知情,想看她如何说。大多数人不知情,但在场个个都是人精,也能猜到这里头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所以所有人都饶有兴致。 万慧面上露出几许笑意,落落大方道:“娍夫人出身将门,也是有些武艺在身上的。 不如娍夫人亲自上树,去将纸鸢取下来,我愿意劝劝郡主消消气,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要伤了和气。 公主殿下以为呢?” “也不算什么大事。”朱雪云颇为大度:“倘若你能亲自取下来,这事便罢了。” 赵连娍笑了笑,点头:“行,那就依着二位的意思。” “阿娘……”小葫芦有点不安的拽着她的袖子。 “阿娘没事。”赵连娍蹲下身安抚她:“小葫芦忘了?阿娘前些日子还上树给你摘梅花来着。” “那阿娘小心些。”小葫芦扑闪着清澈的大眼睛叮嘱她。 “阿娘肯定没问题的。”赵连娍靠在她耳边:“但是阿娘现在需要小葫芦帮忙。” “帮什么忙?”小葫芦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 “你和奶娘回院子,去帮阿娘取一身衣裳来换好不好?”赵连娍和她耳语:“阿娘信不过别人,只能找小葫芦了。” “好。”小葫芦犹豫了一下,乖巧的答应了。 她想在这里看着阿娘上树,因为上树很危险,可是阿娘现在又找不到别的人帮忙了,她只能先帮阿娘了。 “小葫芦真乖,谢谢小葫芦。”赵连娍亲了亲女儿,站起身吩咐奶娘:“你抱她回去。” 接下来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如何发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腹中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她不想吓着女儿。 “娍儿。”大嫂梁惠凝不放心,拉了拉赵连娍的手。 她总觉得这事蹊跷,小葫芦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容易弄断了纸鸢的线了? 而赵连娍的态度更蹊跷,赵连娍虽然经历过许多事情,也承受了许多,但赵连娍很坚强,从不是愿意示弱的人。 之前,她数次见过赵连娍面对朱雪云面色丝毫不变,分毫不让。今日怎么就做了这么大的让步,还当众亲自上树? “大嫂嫂,我没事。”赵连娍摇了摇她的手松开,朝那棵大树走去。 那是棵大榆树,临水照影,颇有意趣。施静薇的纸鸢静静的落在树中央。 赵连娍仰头看了看,树叶茂密,看不清树上的情形,她攀着两根树枝拉了拉,抬脚往上攀爬。 第326章 要她命 万慧、朱雪云等一众人在树下仰头看她。 “她好厉害啊!” “爬得好快……” “我兄长爬得比她还快,不过她是女子,已经很厉害了……” 几个男孩子见赵连娍爬树灵活又迅速,竟起了佩服之心,在树下议论纷纷。 万慧听的心烦,赵连娍就是狐狸精转世吧,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看,连几个小男孩都不放过。 爬树对于赵连娍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虽然有孕了比不得从前的体力,但爬这么一会儿树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她三下五除二便爬到了纸鸢下方,再往上攀一点,便能够到纸鸢了。 她顿住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拿下纸鸢,万慧可就没有机会了。 她低头往下看了看,直接跳下去,她肯定是会受伤的,不值当。若是下水……不知道这个孩子命大不大。 正思量之间,头顶上忽然有了动静,她抬头便见纸鸢上方竟然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浑身裹着绿衣,与榆树叶颜色一般,只露出一双眼睛,若非近在眼前,她根本不能发现。 那人手中握着一个袋子,两条翠绿色的竹叶青正从袋子中放出来,看样子是朝她而来。 赵连娍心中一惊,万慧这不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而是冲着她。 万慧想要她的命!或许还有朱雪云的意思!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她下意识便要往下退。 那树上的人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举起袋子将那两条蛇往她身上倒。 赵连娍脸色白了,那两条竹叶青,随便哪一条咬她一口,她都得死的不能再死。 “夫人小心!” 正当她惊恐之时,十四从树的另一侧窜出来,一剑斩了那两条蛇的蛇头,又去追杀放蛇之人。 赵连娍眼看着两只蛇头朝她头顶落下来,只觉得恶心又恐怖,往后让时脚滑下来踩空了,一下从树上栽了下去。 “噗通——” 下一刻,她落入了水中,额头撞上了水里什么坚硬的东西,她脑子浑了一下,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娍儿!” “夫人!” 梁惠凝见状大急,云燕已经第一时间跳下水了。 “去请国公爷回来!”云蔓高声吩咐了下去。 万慧紧张的看着树顶,看这情形好像是得手了,可她看不到树上到底是什么样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攥着手心,暗暗告诉自己,再等一会儿,只要树上没有别的动静了,这事就成了! “放松点。”朱雪云放开想凑过去看热闹的女儿,不动声色的提醒万慧:“你的脸色太明显了。” 万慧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么点事,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万慧闻言,连忙深呼吸,面上又露出一贯的微笑,但她只笑了一瞬,那笑意便僵住了。 因为树上有人下来了。 那人手里拖着一个人,动作依然迅速,很快便滑了下来。 她看清楚了,忍不住浑身颤抖,是十四! 李行驭自己出去了,居然把一直近身伺候的十四留给了赵连娍,不对,应该是留下来保护赵连娍的。 那赵连娍到底有没有被蛇咬?到底会不会死?她所做的事情,会不会被发现? 一时间,她思绪万千,自己也摸不清个头绪,只是打心底里觉得害怕,李行驭知道真相了,不得剥她一层皮? 赵连娍很快被云燕救了上来。 云燕俯身,将赵连娍负在背上,口中急忙吩咐:“云蓉,夫人晕厥了,快让人去请江院正。” 云蓉应声跑了出去。 “云燕,我看看……”万慧挤过去,试图确认赵连娍的死活。 “慧夫人,得罪了。”云燕一把推开万慧,背着赵连娍一路小跑,回明月院去了。 “没想到孩子们之间闹着玩,会出这样的事。”朱雪云见此阵仗,觉得不妙,拉着女儿辞别:“这事情不小,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国公夫人了,先告辞。” 她说着,拉着施惠珠便走。 “我等也告辞了……” “改日登门探望娍夫人……” “慧夫人,您快去忙吧,我们先走了……” 朱雪云一走,其余人也纷纷跟着起身告辞。 开什么玩笑,方才救人的可是十四!谁不知道十四是李行驭的左膀右臂,李行驭能把十四留给赵连娍,足以见得赵连娍在李行驭心里的分量。 出了这样的事,李行驭回来见了,发起疯来,她们可担待不起啊! 再说,这事也与她们无关,还不如早些离开,才好撇的干干净净。 万慧腿软的几乎坐在地上,明明这个计谋是朱雪云和她一起商量的,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朱雪云竟然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她怎么办?她怎么和李行驭交代? 十四拉着手里那人往外走。 燕子推了推万慧,提醒她。 万慧反应过来,追上去几步问:“十四,这个人是谁?他死了吗?” 这人是朱雪云派来的,如果这人死了就好了,死无对证,这事就能算在朱雪云头上。 十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拖着那人继续往前走。 “十四,十四!”万慧上前拦着他。 “十四,夫人问你话呢,你听不到吗?”喜鹊被燕子推着上前,壮着胆子开口。 “无可奉告。”十四公事公办的回了一句,拉着人绕过万慧往前去了。 万慧扶着边上的一棵树,腿软的几乎坐在地上。 “夫人别怕。”燕子口齿含糊的安慰她:“奴婢偷偷摸了,那个人,没有气息了!” “真的?”万慧又惊又喜,一把拉过她的手:“你摸清楚了?” “是。”燕子用力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万慧松了口气,思索了一下道:“喜鹊,你去和母亲说一下这里的事。 燕子,你跟我回去准备一些滋补品,等会儿我们去看看赵连娍。” * 明月院。 李行驭身上还穿着朝服,疾步进了屋子。 里间,赵连娍乌黑的发丝还有些潮湿,扑洒在枕头上,双眸紧闭,小脸青白,自来红润的唇瓣也泛了青,最显眼的是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磕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口子。 “江茂鹏呢?” 李行驭眉眼一下沉了下来,扭头询问。 “已经派人去请了,估计快到了。”云燕连忙回了一句。 李行驭焦灼的踱了两步,坐到床边去查看赵连娍的伤口,语气不无嫌弃:“笨死了,我不过去上个朝,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云燕在一旁听的心中一涩,但转念又觉得很好,夫人实在是很好很好的人,值得主子这样对她。 “让十四进来。”李行驭看了赵连娍片刻,扭头吩咐她。 “是。”云燕不敢怠慢,知道主子是要询问事情的经过了,她连忙出去唤十四。 第327章 国公夫人有喜了 “主子。” 十四走了进来。 “说说事情的经过。” 李行驭捏了帕子,给赵连娍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 “慧夫人和施郡主说稚姑娘弄断了施郡主的纸鸢线,让夫人上树去取下来。”十四低头如实道。 “是不是小葫芦弄断的?”李行驭问。 “属下一直跟着夫人,并不知道稚姑娘那里的情形。”十四回。 李行驭皱眉:“即使是小葫芦弄断的,赵连娍也不是这么软弱的人,怎么这么容易就听她们的话上了树?” “属下不知。”十四摇头:“属下正在旁边的树上,夫人上树之后,属下发现那树上藏着一个人,正要放下两条竹叶青害夫人性命,属下不得已出剑斩杀了那两条毒蛇,导致夫人受惊,失足落入了水中。” 他性子周正,无论什么事都是公事公办,哪怕事关他自己,也不肯撒一个字的谎。 十三在外面听得连连咋舌,十四是真狠啊,连自己都不放过。 “人呢?”李行驭问。 他问的是放蛇的人。 “在外面,被属下打晕了。” “先送牢里去过一遍。”李行驭眉目间泛起阴翳。 “是。”十四应下。 “家里的莲池,除了假山,别处都清理过,怎会有这么锋利的石头?”李行驭想起此事,回眸看他。 十四抬眸道:“回主子,属下已经派人查过了,水下的石头是新放进去的,应该是有人针对夫人做的局,树上安排了毒蛇,水下安排了石头。 如果夫人掉落在树下空地上,定然也会受重伤。 设此局的人,是想要夫人的命。” 李行驭冷哼一声:“去将万慧拿下。” “主子。”十四没动:“无凭无据的,这样不妥。 慧夫人不是一个人,抛开老夫人不说,慧夫人背后有万家,主子不可轻易得罪。” 他几乎从未违背过李行驭的意思,但主子今日这般处事,实在是没有理智,对大事没有什么好处。 “让你去,你便去。”李行驭眉头微皱,戾气横生。 “主子,放蛇的人已经抓到了,顺藤摸瓜便可找到背后真凶,到时候证据确凿再抓人也不晚。”十四跪了下来:“属下请主子深思。” 李行驭豁然起身。 “主子,江院正来了!”十三他要动怒,连忙在门口喊了一声。 李行驭目光投向门口,果然,江茂鹏走了进来。 李行驭不满的皱眉:“怎么才来?” “下官得了消息,便紧赶慢赶的来了,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江茂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给她看看。”李行驭顾不得跪在一旁的十四,招呼江茂鹏到床边。 “止住血了?”江茂鹏一眼便看到了赵连娍额头上的伤口。 “他们洒了金疮药粉。”李行驭解释。 江茂鹏俯身查看了一番:“不流血了,在水里撞的,应该不会伤得太重。 我把个脉。” 李行驭拉过赵连娍的手,放在了床沿处。 江茂鹏在椅子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将两根手指搭在了赵连娍的脉门上。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仔细诊脉,忽然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拿起手来又放了上去,再次仔细诊断。 “她怎么了?”李行驭见他神情不对,下意识询问。 “不可思议啊!”江茂鹏连连摇头感叹:“这简直就是奇迹!” “她到底怎么了?”李行驭心急如焚,一把薅住他衣领,迫切的询问。 “国公爷您别激动。”江茂鹏松开手,脑袋往后躲,口中高声道:“下官得恭喜您,国公夫人有喜了!” “什么?”李行驭怔了一下,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她有我的孩子了?” 他说着,扭头看床上昏睡的赵连娍。这原本是件大喜事,可看着赵连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是,是。”江茂鹏往后躲:“国公爷能否先放开我?” 李行驭冷静下来,松开了手:“到底什么情形?” “国公夫人确实有喜了,且从树上落入水中,额头伤成这样,孩子竟然还安然无恙。”江茂鹏拍了拍心口解释:“下官这才感慨是个奇迹,着实少见,国公爷这孩子是个福大命大的。” “她身子怎么样了?”李行驭看着赵连娍问。 “国公夫人身子应当没有大碍。”江茂鹏翻开赵连娍的眼睛看了看,又道:“下官记得,夫人后脑处曾经遭过撞击?” “是,还留了一个疤。”李行驭小心的扶起赵连娍靠在怀中,拨开她的发丝给江茂鹏看那个疤痕:“她因为这个,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江茂鹏点点头,摸着胡须道:“今日这一磕,或许对夫人的脑子会有所影响。” “有什么影响?”李行驭不禁看他,手里下意识抱紧了赵连娍。 “这个……”江茂鹏沉吟道:“下官也说不准,或许是想起从前的事了,或许会忘记一切,也或许毫无影响,这就要等夫人醒过来之后,才能知晓了。”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李行驭低头看怀里的赵连娍。 赵连娍凄惨的模样让他双眸发涩,心头涌起一股火来:“十三,去将万慧给我拿来!” “是。”十三响亮的答应了一声。 十四不去,他去,慧夫人实在是太坏了,就得要主子好好教训教训她。 江茂鹏吓得不轻,这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他再次小心的查看了一下赵连娍的伤口,胆战心惊地道:“夫人这伤,确实不算重,睡几个时辰也就醒了,只是要将头发擦干了,免得受凉。 下官开个方子,照着方子吃七日便可,另外再开一个祛疤的膏子,您看行吗?” “你问我做什么?”李行驭不耐烦:“你是大夫,你说的算。” 江茂鹏片刻也不敢迟疑,立即道:“下官这就开药方。” 李行驭轻轻将赵连娍安置在床上。 云蔓早听了江茂鹏的话,拿了长巾来,小心翼翼地道:“国公爷,奴婢给夫人擦拭一下头发。” “拿来。”李行驭不看她,只朝她伸出手。 云蔓双手将长巾送了上去,有些怀疑的看了看他,国公爷竟然要亲自照顾夫人? 云蓉则更是怀疑又担心,国公爷手里没轻没重的,可别弄伤了夫人。 两人盯着李行驭的动作。但见李行驭动作轻柔,且很顺手,像做过搞多次似的。 两人都松了口气。 她们不知道的是,李行驭平日闲来无事,就喜欢缠着赵连娍,将她当成个玩偶一般为她做这做那,早都做成熟手了。 “主子,人带来了。”十三推着万慧走了进来。 十四还在地上跪着,闻声回头看了一眼。 李行驭慢条斯理的给赵连娍整理着发丝,好似没有听到十三的话。 万慧看见赵连娍不知死活的脸,心跳了一下,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此刻的她,已经顾不上嫉妒赵连娍能被李行驭这么细致的呵护了,她定神唤道:“表哥……” 李行驭替赵连娍掖好被角,将手里的长巾递给一旁的云蔓,这才回头看万慧,他眼神冰寒,嗓音冷冽:“拉下去,先杖责五十。” “不,表哥,表哥饶命……”万慧闻言,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着连声道:“表哥,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害赵连娍,真的不是我做的……” 五十杖,即使不死,她这辈子也完了! 方才她在自己的院子里,盘算了良久,想好了如何辩驳,如何撇清自己,没想到李行驭全然不按常理走,上来就要杖责她!而且一开口就是五十杖,这分明是想要她的命啊! 第328章 杀神来了 “我看谁敢杖责慧儿。”万氏拄着拐杖,快步跨进了门槛。 “母亲,母亲救我……”万慧见万氏来了,顿时心里一松,连滚带爬的扑到万氏跟前,抱着她的腿痛哭道:“母亲救命,表哥要杖杀我!” 杖责五十,和杖杀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二郎,你又闹什么?”万氏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杵的“咚咚”作响:“前些日子,闹的还不够吗?也不怕外面的人笑话。” “母亲怕外面的人笑话,就该教导好她。”李行驭豁然起身,走到二人跟前。 万慧被他的气势所摄,吓得连滚带爬的躲到万氏身后去了,上一次,李行驭就差点掐死她,眼下,她毫不怀疑李行驭在盛怒之下会对她下杀手。元宝小说 “母亲,我什么都没有做。”万慧连忙撇清自己:“我真的……表哥他一句话都没问,就要杖杀我!” “你好歹也把事情问清楚吧!”万氏又杵拐杖。 李行驭望着万慧,眼神锋利,似乎一眼望穿了她所有的心思:“放蛇之人已经招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放蛇的人,那不是我唆使的,是……是乐仙公主,是她派的人,和我没有关系……”万慧急声解释,眼泪和汗水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滚,说话声音带着哭腔,浑身都在颤抖。 “今日的宴会不是你办的?”李行驭横眉立目地盯着她,厉声斥责:“你敢说此事不是你的阴谋?你敢说此番你办宴会不是为了害赵连娍?你敢不敢说?” 万慧叫他呵斥的心惊胆战的,也无力反驳,扑在地上磕头:“表哥,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嫉妒赵连娍了…… 我不强求了,我不赖在国公府了,表哥你休了我吧,我现在就走……” 比起性命,尊严、儿女情长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她只想活着。直至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李行驭有多可怕了,她从前以为李行驭只会视外人的命如草芥,如今才知道其实她也是那个外人…… “拖下去。”李行驭毫不留情,冷声吩咐。 “二郎,她都知道错了。”万氏连忙求情:“你就绕了她吧,她都愿意离开镇国公府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这一切都是乐仙公主撺掇的,你不能拿家里人出气,让外面的人看笑话啊!” 李行驭不理会她,横了一眼十三,十三立刻招手让人进来,拉走万慧。 “慧儿!” 万氏见状大急,几乎扑在万慧身上,扭头看着李行驭:“你要打,就连我一起打死吧!” “将老夫人拉开。”李行驭双眸猩红,怒气攻心,这会儿是谁也顾不得的。 云蓉几人忙去拉万氏。 万氏一把年纪了,哪经得住这些人七拉八扯的,一个不留神,万慧就被拖出去了。 “二郎!”万氏甩开那些婢女,一把抽过发髻上的金钗,抵着自己的脖子威胁李行驭:“你要是打了慧儿,我就死在你面前,让外面的人看看,你是如何逼死我这个母亲的!” 她大口喘息着,常年信佛吃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动怒又动身了。 “母亲想死,只管死就是了。”李行驭漠然看着她:“我何尝惧怕外人如何看我?” 他若是在意外人的目光,又怎能混到连嘉元帝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 “你,你是诚心要逼死我啊!”万氏举起发钗,就往脖子上扎。 “老夫人,老夫人不可啊!”素嬷嬷扑上去,死死的拉着她的手臂:“老夫人,慧夫人做错了事情,国公爷惩罚她,那是天经地义的,您这又是何苦呢……” “是我让慧儿进门的,我要如何和她爹娘交代……”万氏忍不住老泪纵横:“明明都是乐仙公主的主意,你拿公主没办法,就会拿自家人撒气……” “乐仙公主。”李行驭说这四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我自然会找她算账。” 万氏还要再说,外面已经传来了万慧的惨呼,万氏顾不得别的,连声喊着“慧儿”,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但有李行驭的人在旁边守着,她自然不得靠近万慧,只能眼睁睁看着万慧被摁在长凳上,行刑之人左一杖右一杖的打在万慧的腰下。 起先,万慧还能痛呼,到后来渐渐的没了动静,两只手也耷拉了下来,好似死了一般。 “不能再打了,二郎,母亲求你了,求求你了……”万氏怕出人命,回头求李行驭。 李行驭乌浓的眉头拧着,一言不发。 “主子,五十杖够了。” 他手底下的人人出手利落,五十杖不过片刻便打完了,朝他禀报。 “下去吧。”李行驭摆手。 “慧儿,慧儿!”万氏扑上去摇晃万慧:“快去,快去请大夫……” “老夫人您别急,慧夫人只是痛的晕过去了,不会有事的……”素嬷嬷忙着安慰她。 “就算留着一口气又有什么用。”万氏看到万慧后腰处血肉模糊,一时站不住,腿软的坐在地上。 五十杖下来,万慧只怕是骨头都碎了,就算能活下来,也站不起来了,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过,更别说重新嫁人生子了。 看着万慧凄惨的样子,她肠子都毁青了,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万慧对赵连娍动手,她想给自己两巴掌,没事招惹他们两个做什么! “十三,十四,你们带一队人,在这里守着夫人和小姐。”李行驭扭头吩咐了一句,便往外走。 “主子,您去哪?”十三忍不住问了一句。 “乐仙公主府。”李行驭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大步流星的去了。 “完了,要出大事了!”十三拍大腿:“得找个人,去给乐仙公主报信,不然主子盛怒之下杀了她,可不好给陛下交代。” 乐仙公主哪怕再错,她也是陛下亲生的公主,哪能随意杀害呢?再说夫人伤的也不是很重,主子要是取了乐仙公主的性命,就有些过了。 “我抄近路去。” 十四自围墙处跃了出去。 * 乐仙公主府。 门口围着几个小厮,正小声议论着。 “怎么回事?公主殿下怎么这么着急进宫?” “不知道,殿下吩咐了,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行踪,你们嘴都给老子紧着点!” “知道知道。” 正说话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猛地勒住。 众人回头看,只见那雪白健硕的马儿被人生生勒停,前面双蹄扬起,发出一声高昂的嘶鸣。 再看马上之人,身姿挺拔如长枪,手持利剑,双眸赤红,杀气腾腾。 “什么人……” “那是武德司统领啊……” 有人话才问了一半,便被另一个人拉住。 众人闻言,齐齐后退,惊恐地看着李行驭。帝京谁人不知李行驭“杀神”之名? 李行驭跃下马儿走上前,随手拉过一个小厮:“朱雪云呢?” 那小厮快吓哭了,可还记得朱雪云的吩咐,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知道……” “噗——” 李行驭一剑将他刺穿,随手扔在一边,转而环顾其他人:“你们呢?” 那几人看他当真宛如杀神,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想说话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最后一个胆大的喊出了声:“公主殿下进宫去了!” 第329章 李行驭要杀我 李行驭得了朱雪云的去向,也不为难他们,翻身上马长剑归鞘,口中一声清斥,便策马而去。 众小厮长出了一口气,胆小的已经坐在地上拍心口了:“好险好险!” “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胆大的围过去查验方才被李行驭一剑刺了个对穿的小厮。 李行驭手握缰绳,一路疾驰,直奔皇宫。 一队禁军守在宫门前,远远便有人喊话:“来者何人?” 李行驭不答,也没有下马的意思,催着马儿横冲直撞。 “是镇国公!” “镇国公必然是有什么急事。” “放他进去。” 今日带队的禁军校尉很快认出李行驭来,当即招呼手下放行。 谁不知嘉元帝对李行驭宠爱有加?只不过是闯进皇宫而已,陛下不会怪罪李行驭。 反而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要多存小心。要是这个时候不知死活的上去拦着李行驭,那才是自寻死路。 而且,李行驭杀人是从不给任何说法的,死也白死。 一路上,除了一众宫女太监的侧目,几乎毫无阻拦,李行驭径直将马儿骑到了紫宸殿前。 “国公爷……” 门口的小太监见他满面杀意,颤抖着声音想问一问。 李行驭压根不理会他,下马便往大殿内走。 那小太监见情形不对,连忙飞奔进了大殿:“陛……陛下,镇国公闯进来了……” 朱雪云正跪在大殿上和嘉元帝诉苦,听闻小太监的话,不由回头看。 嘉元帝也抬起头来,便看到李行驭手握剑柄,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眉宇之间杀意翻腾。 “成稷,不可胡来!”嘉元帝警告了一声。 朱雪云惊叫了一声,不顾礼数,提着裙摆便往上跑,直跑到嘉元帝身后,惊恐万状:“他要杀我,父皇救命!” “成稷,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嘉元帝朝李行驭抬手。 李行驭谁也不理会,只盯着朱雪云,疾步往前走。 “李行驭!” 嘉元帝站起身来,将朱雪云护在身后。 “陛下是要包庇自己的女儿?”李行驭走到书案前,直直的与他对视。 嘉元帝被他满面的阴翳与杀气惊了一下,瞬间又镇定下来:“朕从不包庇任何人。 她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该由她说清楚事情的缘由、经过,到时候你再处置也不迟。 朕的大夏,素来以法度治国,哪怕是死罪,也该过个堂审问一番吧?” “乐仙公主已经在这了,陛下难道还不知缘由?”李行驭丝毫不惧,挑眉反问。 “她也是才来,还没说到两句话你就到了。”嘉元帝说和道:“行了,究竟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说出来,朕给你做主就是了。” “那就请乐仙公主自己说吧。”李行驭目光凛冽地看向朱雪云。 “我说,我说什么……”朱雪云见嘉元帝拦住了李行驭,胆子顿时壮多了,立刻抵赖道:“赵连娍受伤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都是万慧的意思。 因为上次铺子的事情,我已经不理会万慧了。 万慧说,要弄掉赵连娍的孩子给我出气,我确实怨恨赵连娍要走了我的铺子,就想着不过是去看个热闹,应该跟我没有关系。 你不要把什么账都算在我头上……” 她急着撇清自己,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万慧头上,无意中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赵连娍有孕了?”李行驭拧起眉头,直觉事情不对。 赵连娍有身孕是江茂鹏方才才诊断出来的,消息不可能传的这样快。 只能是朱雪云事先就知道这件事。 那么为什么朱雪云都知道赵连娍怀孕了,他却不知道? “万慧告诉我的。”朱雪云见他好像消了气,也不介意都说出来:“万慧说她派人跟踪赵连娍,赵连娍从医馆出来之后她去问了,得知赵连娍有身孕了。” 李行驭眉目间宛如结了冰一般,寒气迫人,如此说,赵连娍确实早知道自己有身孕? 那她还不顾自己的身子……不对,她必然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故意没有告诉他,还听了万慧的话去爬树! 这就解释了赵连娍平日在外从不让步,为什么这次那么听话,那么顺从的上了树,她就是想弄掉肚子里的孩子! 思及此处,他脸色顿时难看至极,手握在剑柄上咯咯作响。 赵连娍,她可真是好样的,敢得很! “这一切都是万慧筹谋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朱雪云看他杀气腾腾的,惊恐的往嘉元帝身后躲了夺。 “乐仙都说清楚了,成稷你……”嘉元帝开口,打算让李行驭回去好好整治整治自家的后宅。 李行驭抬起猩红的眸子,盯着朱雪云:“乐仙公主倒是撇的干净,放蛇之人,难道不是公主府派出去的?” 朱雪云咽了咽口水,解释道:“那是万慧跟我借的……借的人,她说她跟前没有人可用,那两条竹叶青都是万慧准备的,我真的没有……” “乐仙公主连放的什么蛇都知道。”李行驭转而望向嘉元帝:“陛下还觉得,她是无辜的么?” “镇国公府的事,你掺和什么?”嘉元帝转而呵斥朱雪云:“还不给成稷赔罪?” 朱雪云自然不情愿,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激怒了李行驭,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没有过多犹豫,便对着李行驭福了福:“镇国公,今日的事,是我做的不对,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掺和镇国公府的事了。” 李行驭笑了一声:“我妻子怀着身孕,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落入水中,磕破了头,陛下和公主觉得,只是浅浅是陪个罪,就可以了事了?” “成稷。”嘉元帝冷下脸来:“乐仙已经知道错了,你也不必寸步不让,朕自会赏赐东西下去宽慰赵连娍,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李行驭只当作没听见,双眸牢牢钉着朱雪云。 “镇国公,父皇的旨意你听不懂吗?”朱雪云见嘉元帝一直护着她,便有了底气:“我已经赔罪了,父皇会赏赐东西,你还想如何?” “我不需要你的赔罪,也不用陛下赏赐东西。”李行驭上下扫了她一眼,眸底意味不明。 “你……”朱雪云往嘉元帝身后躲了躲:“父皇都已经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她话说了一半,李行驭忽然一手摁着书案越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她吓得失声尖叫。 嘉元帝吃了一惊,他这人疑心重,从不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见李行驭跃进来,下意识便躲到一侧去了,口中大呼:“来人,来人!” “父皇,救命!” 朱雪云惊恐的大叫。 李行驭双眸赤红,宛如地狱修罗,一手捉着她,另一只手抄起书案上的玉玺,毫不迟疑的对着她额头砸了下去。 第330章 新的替身 一众禁军闻声冲进了大殿,护在嘉元帝身前。 但在他们冲上来之前,李行驭手里的玉玺已经落在了朱雪云的额头上。 朱雪云凄惨的叫了一声,额头鲜血淋漓,疼痛和恐惧之间,她眼睛一翻昏厥了过去。 “拿下他,拿下他!”嘉元帝高声吩咐。 那些禁军如临大敌,举着武器对着李行驭,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生怕他忽然发难。 “陛下。”李行驭将沾着血的玉玺扔回了书案上,抬起两只手:“现在乐仙公主的伤,和赵连娍一样了。 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嘉元帝见他不反抗,也不像方才那么吓人了,便定了神,他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挥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让公主府的人进来,叫太医院分个人去,给乐仙公主好好看一下。” “是。” 一众禁军行礼退下了,没有一个不偷偷咋舌的。镇国公疯了吧,竟然当着陛下的面,将乐仙公主的头打破了,这何止是嚣张?简直猖狂至极。 关键是陛下竟然这么轻易就息怒了,好像不打算怪罪李行驭。 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李行驭手上,要不然怎能如此纵容他? “朕之前和你说过许多次,遇事大可不必如此冲动。”嘉元帝的脸色恢复了寻常,往书案那边走。 李行驭这会又很有分寸了,自台阶上退了下去,但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敢问陛下,倘若有人陷害了陛下后宫的娘娘们,使她们在身怀有孕时摔的头破血流,陛下会如何处置?” “这……”嘉元帝沉吟不语,心中不悦。 若是换成他后宫的那些女子,他必然不会放过下手之人。不过,李行驭的妻子,怎么能和他后宫中的女子相提并论? “倘若下手的人是乐仙公主,陛下也是让乐仙公主赔罪了事吗?”李行驭察觉到了他的不悦,依旧岿然而立,分毫也不惧。 “罢了。”嘉元帝耷拉着眼皮,遮住了眼底的盘算与不喜:“你说的有道理,仇你也报了,就先下去吧。”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头,从前李行驭替他办事时,有这份疯劲儿,确实好用。 如今,朝堂已然逐渐太平下来了,李行驭却已经有不受掌控之势,若是就这样除去李行驭,他又有点舍不得,毕竟这么好用的武器不好找,但留着李行驭一直这样无礼,他心里又膈应。 看来,筹谋的事情要尽快安排了。 “臣告退。” 李行驭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嘉元帝在书案前坐了良久,开口道:“来人。” “陛下。” 门口的小太监小跑了进来行礼。 “去,让福王进宫。”嘉元帝抬手:“就说朕有要事与他商议。” “是。”小太监连忙答应。 * 朱平焕进紫宸殿时,正遇见宫女们洒扫完毕,拿着东西出门。 他回头看了一眼,走上前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王,免礼。”嘉元帝搁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门口:“你都看到了?” “是。”朱平焕起身道:“父皇,儿臣进宫时,一路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是镇国公又在父皇跟前撒野了?” “他如今越发不受朕的掌控了。”嘉元帝眉眼沉沉,阔脸耷拉着,看着很有帝王的尊贵威严。 “父皇。”朱平焕低头道:“从前朝堂不稳,父皇留着李行驭有用,儿臣也能明白。 如今,该除的人已经除掉了,父皇何不……” 他说到这里顿住,抬头看嘉元帝,手里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你不懂,这样的利刃不好找。有他在,那帮老臣才能一直安稳下去。”嘉元帝心事重重:“更何况,他手里握着整个武德司,哪里是说动就能动的?” “父皇是皇帝,坐拥天下。”朱平焕皱眉道:“难道还怕他一个臣子不成?” “帝王并不是无所不能,为所欲为的。”嘉元帝叹息道:“你将来若是即位……” “儿臣不敢。”朱平焕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儿臣只想替父皇分忧,国有储君,儿臣从不敢有任何妄想。” 嘉元帝的试探太明显了,他惊出了一身汗。 嘉元帝笑了笑:“你先起来,朕不过随口一说。 你如今身子可是全恢复了?” “回父皇,儿臣身子已经复原了。”朱平焕这才起身。 “气色看起来不错。”嘉元帝点点头:“多年的顽疾,能根治也是难得。” “托父皇的福。”朱平焕含笑。 “你与赵连娍,从前是有些情意的吧?”嘉元帝忽然转过话头。 朱平焕平和的脸色僵了僵,没有出声。 “朕也不瞒你了。”嘉元帝道:“上回,朕让你母妃叫赵连娍到宫里来,仔细问过她了。 朕察觉李行驭对赵连娍感情不一般,这么久了也没腻,本想掌握赵连娍,让她为朕所用。 但赵连娍告知朕说,她也只是个替身,并且李行驭待她并非表面那么好。” “父皇想如何?”朱平焕询问。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惠妃是他的生母,膝下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好容易他有了野心,又怎会不处处为他考虑?即使是抗旨,也早已偷偷将嘉元帝的打算告诉他了。 “李行驭迷恋赵连娍的声音,这个好模仿。”嘉元帝道:“只是赵连娍身上的气息,她自己也说不好,你可知道?” 朱平焕低下头,手悄悄握了握:“儿臣与赵连娍年少时时常在一起玩耍,对她还算了解。”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嘉元帝下了决定:“找出一个比赵连娍更得李行驭欢心的,最好让他觉得你找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想找的人。” “儿臣定然竭尽全力。”朱平焕拱手行礼。 “去吧。”嘉元帝摆摆手。 朱平焕后退几步,转身之际,面上的平和瞬间散去,化作一脸阴沉,手握成拳,势在必得。 * 李行驭出宫便回了镇国公府。 十三守在明月院门口,见他回来,边行礼边打量他的脸色:“主子。” “人可醒了?”李行驭脸色沉翳翳的,看得出并不高兴。 “还没有。”十三低头。 李行驭径直进屋子去了。 “什么情形?”十三撞了一下十一的肩。 今日只有十一跟着进宫了。 十一往屋里瞧了瞧才小声道:“主子当着陛下的面,将乐仙公主的头打破了,说这样就和夫人一样了。” “天老爷啊。”十三又是吃惊又是感叹,而后又笑道:“我就说主子栽进去了吧,出不来了。” “别说了,主子来了。”十一赶忙站直了身子。 “去把万慧带来。”李行驭走到门口,冷着脸吩咐。 十三皱了皱脸道:“主子,慧夫人晕过去了,恐怕还没醒呢……” “怎么弄醒她还用我教你?”李行驭不耐烦地看他。 “是,属下这就去。”十三转身一溜小跑去了。 第331章 教女无方 万慧是痛的昏死过去的,也是痛着清醒过来的。 十三见她醒了,收了扎在她指尖上的银针:“慧夫人,对不住,主子请您过去。 属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您见谅。” “该死的东西!”万氏被十三的两个手下拉着,在一旁气的不顾形象,连连跺脚。 “老夫人别生气,属下也不想如此。”十三朝她笑了笑,一挥手:“抬走。” 立刻有人上前,将万慧从床上往下抬。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万氏大喝。 十三哪里听她的?带着人抬着万慧便走。 “长姐!” 一道身影急急忙忙进了屋子,声音洪亮而急促。 “云讯!” “父亲!” 万慧和万氏齐齐开口。 万慧身上真心刺骨的疼,心里也委屈至极,忍不住哭泣起来。 万氏更是如同盼来了救星:“你可算来了,快,拦住他们!” 万慧的母亲金氏也紧跟着进了门,看到万慧的惨状,顿时心疼扑上去:“慧儿,我苦命的孩子,都是娘不好,娘看不清形势,叫你受这样的苦啊……” 万慧看到母亲,更是忍不住大哭起来。母女二人抱头痛哭,真是好不凄惨。 “大人……” 手下们抬着万慧,被万云讯夫妇拦着不得前进,不由为难的看十三。 十三也难,陪着笑脸道:“万大人,万夫人,我们主子请慧夫人去,有些事情要说,要不然您二位先让一让……” 他倒不想得罪人,但主子今日明显心情不好,他要是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好,主子说不准就把他丢到边关去了。 但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顿时好像点燃了万云讯一般:“我今日就站在这里,你敢抬我女儿出去,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平日里是工于心计的,做事也不急不缓,慢慢筹谋,万慧的性子就随了他。 但今日见到女儿变成这个,十三还要把人抬到李行驭跟前去,一时气急攻心,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万大人,我也是听命行事,您别为难我啊……”十三眼珠子一转,好声好气的和他商量:“要不然这样吧,我让他们好生抬着慧夫人,一定不会颠簸到慧夫人。 万大人你有什么话,去和我们主子当面说清楚,您看这样如何?” 只要把万慧抬到主子跟前,其他的就和他没关系了。 “老爷。”万夫人抹着眼泪,晃了晃他的手臂:“去吧,去和他说清楚,咱们将慧儿接回家去。” “哪那么容易就回去?”万云讯一把甩开他的手,对着十三道:“去就去,李行驭真当我怕他不成?” “我给您带路。”十三求之不得,朝着手下一挥手,当先走了出去。 李行驭在明月院,早得了万云讯登门的消息,他出屋子,站在廊下望着远门处。 “主子,慧夫人带来了。”十三上前复命,又回头看了一眼:“万大人和万夫人来了。” “放下吧。”李行驭瞥了一眼趴在板舆上的万慧。 此刻的万慧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除了面色苍白之外,看着倒也有了一副人样。 她看着李行驭,眼中除了惊恐,还藏着怨恨。她那么那么爱慕李行驭,李行驭当真不是人,竟然如此残忍的对待她。 她再也不要对任何人付出真心了。如果有机会,她会不遗余力的报复赵连娍和李行驭。 “李行驭。” 万云讯进了明月院,冷着脸喊了李行驭一声。满腔的怒气因为见到李行驭而窒了一下,气焰一下就下去了不少。 这满朝文武,不怕李行驭的人还真就不多,尽管李行驭唤他一声“舅舅”,他每每看到李行驭,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回避。 “舅舅。”李行驭淡漠的眼神落在他脸上。 “当不起。”万云讯见他态度平和,不由摆起了长辈的架势。 “教女无方,你确实当不起。”李行驭讥讽地望着他。 “你!”万云讯没想到他嚣张至此,指着他:“真是岂有此理。” “你若是来赔罪的,让万慧把话说清楚,你们将她接回去,此事也就作罢了。”李行驭乜着他们:“若不是……” 他没有说下去,若不是,那就划出道来,他奉陪到底。 “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这才多久?你就将她折磨成了这样,还让我赔罪?”万云讯指着自己的鼻子,冷笑:“李行驭,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我非要到圣上跟前去讨个公道不可。” “请便。”李行驭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万云讯气急败坏,转身便走。 “父亲,别去!”万慧忍着痛,回头唤他。 她爱慕李行驭多年,又嫁给李行驭这么久,每日虽然跟在万氏跟前,但一颗心都在李行驭身上。因为多年的留意,她知道李行驭的手段。 满朝堂的人,就没有李行驭查不到的把柄。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暗地里做过什么勾当,但她知道,只要李行驭想,就一定能查到。 看李行驭这么镇定就知道,父亲告到陛下跟前,估计也没什么结果。没有结果倒也罢了,只怕到时候李行驭反咬一口,父母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承受得住?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万云讯气坏了,一把拉过金氏:“跟我走,我要去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娘……”万慧虚弱的唤了一声。 万云讯正在气头上,哪里还高兴理会她?到明月院门口,将万氏也拉走了。 李行驭如此行事,是大不孝,他就不信陛下会全然无动于衷。 “抬进来。” 李行驭瞥了万慧一眼。 十三一招手,几人上前将万慧抬进了屋子。 “表哥。”万慧忍着痛和恨,抬头看李行驭。 李行驭在桌边坐下,端起茶盏嘬了一口,乌眸隐着思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表哥。”万慧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哀求:“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嫉妒赵连娍,筹谋着害她。 我父亲和我娘也是心疼我,才会行事如此过激,求表哥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他们不招惹我,我自不会出手。”李行驭将茶盏放回了桌上,这才垂眸看她:“说吧,你是如何得知赵连娍有身孕的事的?” 万慧闻言愣了一下,吃力的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忽然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第332章 我是你的夫君 李行驭皱眉,冷冷望着她。 万慧笑够了才道:“我还觉得我可怜,原来表哥比我还可怜。 你那么疼爱赵连娍,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可赵连娍却根本就不喜欢你,连怀孕了都不告诉你。 我说赵连娍怎么那么容易就上了我的当,爬上了树呢?原来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生下表哥你的孩子啊!” 她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配上她一脸的惨白,看着渗人极了。 李行驭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眉目阴鸷,眸底满是阴郁怒气。 万慧却火上浇油:“表哥,她宁愿生下外面的野种,也不想要你的孩子,你心痛吗?” 她说着,又发狂的笑起来,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行驭猛然起身,伸手一把卡住她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万慧从疼痛中清醒过来,惊恐地拍打他的手臂。 李行驭的手臂如同铁铸的一般,任由她拍打抓挠,也不起任何作用。 万慧苍白的脸色胀得通红,窒息让她惊恐无比,却又无力挣脱。 慢慢的,她停止了挣扎,脑袋软软的刮到一边去了。 李行驭双目赤红,见她不动了,才逐渐恢复理智,随手将人丢在了地上。 他转身便往里间走去。 床上,赵连娍盯着秋香色床幔,疑惑的皱着黛眉。 她才醒来,懵懵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李行驭撩开床幔。 赵连娍听闻动静,扭头去看。 “醒了?”李行驭呼吸还未平稳,眼眸红红的,看着有几分可怖。 他看着赵连娍明艳不可方物的小脸,还敢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他真想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问一问,他哪里对不起她了?她为什么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你是谁?” 赵连娍看他这般神情,有些害怕,抱起被子往床里缩了缩,警惕的看着他。 李行驭气笑了:“赵连娍,你是听到了万慧的话,自觉没法给我交代,所以给我玩失忆的把戏是不是?” 赵连娍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他说什么,她听不懂。 “收起你这一套来。”李行驭脸色沉了下去。 “我……我听不懂……”赵连娍又往后躲了躲,左右看看:“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啊?我又是谁?” 她抬手捂着脑袋,救命,她脑子里好像浑的,似乎有很多记忆在脑子里打转,可一时半会儿又理不出个头绪来,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赵连娍,别装了。”李行驭抬步上了床,朝她凑了过去。 赵连娍只是迷惘地看着他,没有闪避,也没有一直以来的抗拒。 李行驭狐疑的打量她:“你别怕,我不怪你。” “怪我什么?”赵连娍不解:“我做了什么吗?方才在外面那个女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皱眉,努力思索着先前听到的话,可越想越是想不起来,脑袋里一抽一抽的痛,而后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呜咽了一声,两手抱着脑袋痛呼起来:“痛,我头好痛……” “赵连娍,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想了!” 李行驭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别想了,听到没有?” 他想起江茂鹏的话,莫非正如江茂鹏所说,赵连娍磕到了脑袋,所以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怎么会这么巧! “我好痛!”赵连娍捂着头痛苦的哭起来。 她脑子里有千头万绪,她偏偏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好难受好难受。 “别想了,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 李行驭捧起她的脸,给她擦眼泪。 赵连娍微微喘息着,逐渐恢复了平静。 李行驭将她额头上的纱布松开,取了药来给她重新上药包扎。 “你叫赵连娍,小字年年。” “我与你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我三媒六聘,娶你进门,我是你的夫君,我叫李行驭。” “我们育有一女,名唤李安稚,小名小葫芦。” “现如今,你肚子里,有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李行驭缓缓说着,大掌落到赵连娍平坦的小腹部,轻轻抚摸,神色柔和清润。 赵连娍低头,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那我怎么没有了记忆?” “母亲要求我娶表妹万慧为平妻,万慧嫉恨我们恩爱,设计将你害成这般。”李行驭简单直白的解释。 “那我们也没有多恩爱啊。”赵连娍抬起乌眸看他:“如果恩爱,你怎会还娶别人?” “那并非我所愿。”李行驭坦然与她对视:“这次,我便将她扫地出门。 年年,我们好好过,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生下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赵连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你说,我们有一个孩子了?我可以见见她吗?” “可以。”李行驭见她乖顺,不由心喜,低头在她唇边吻了吻:“你吃了汤药,我就让女儿来见你。” 正好也试探试探赵连娍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他看赵连娍不像是装的,但也不能十分肯定,这女子狡猾的很,他得多试探试探才好。 “好。”赵连娍听话的点头:“那我是谁家的女儿?我爹娘是谁?家在那里?” “先吃药,我回头慢慢说给你。”李行驭端了汤药来喂她:“你受伤了,你父亲母亲也会来探望你的。” 赵连娍点点头,心头疑虑始终不曾消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李行驭说的不对,但她又想不起什么来。 她的记忆好像被封在一个半透的茧内,影影绰绰的就是看不清楚。 “主子,宫里派人来了,陛下请您进宫去。” 十四在外头禀报。 “知道了。”李行驭应了一声,并没有即刻动身。 “夫君是做官的?”赵连娍偏头好奇地打量他:“是什么官?” 这人年轻又长得好看,还能面见陛下,定然是大官,难得的是还这么体贴温柔,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命,嫁给这种人? “是镇国公。”李行驭朝她一笑,继续喂她吃完了碗里的药:“我先去宫里处理点事情,你的婢女会照顾你的。 你如今不清楚形势,我怕有人对你不利,你不要出屋子,也不要见任何人,等我回来。 晚点我让太医再来给你看看。” 他说着,起身在她唇瓣上亲了亲,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赵连娍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直觉不对劲,可又想不起什么来,抬手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夫人,您脑袋上有伤,可使不得。”云蔓进来见到她的动作,顿时紧张极了,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赵连娍见她这般关心她,顿时打起精神,或许从这个婢女口中,能问出点什么来。 “夫人,您真不认得奴婢了?”云蔓见她打量自己,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国公爷临走时叮嘱了,不许她对夫人说任何事,夫人这像是真失忆了,肚子里那个又平平安安的,夫人哪日恢复了记忆,会不会怪她们? 唉,这可怎么是好? 第333章 动了下凡的心思 “你是,我的婢女?”赵连娍迷惘的望着她,指了指自己。 云蔓眼泪溢了出来:“是,奴婢从小跟着夫人长大。” 赵连娍盯着她看了片刻,若有所思:“那你必然很了解我。 我看你,也有点眼熟。” 她脑子里一片浑噩,好像有什么东西,但一时半会儿又抓不住。 “那夫人好好养着,或许用不了几日就想起来了。”云蔓闻言收了眼泪,小声宽慰她,眼中露出几分期待来。 赵连娍手扶着额头:“那你和我说说,我到底怎么摔伤的?” “这……”云蔓犹豫了一下,问她:“国公爷没有告诉夫人吗?” “他说他还有一个妻子,因为嫉妒我,那个女子害的我。”赵连娍思索着,抬头看她:“他说他和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所以成亲。 我和他有一个女儿?” “是,小姐等会儿便来了。”云蔓听得一愣一愣的,国公爷这都和夫人说的什么?和夫人青梅竹马的不是福王殿下吗? “他那个妻子是怎么害我的?”赵连娍又问。 她虽然暂时想不起什么来,但性子还是倔强的性子,不可能任由别人欺负了自己去。 “这些国公爷会和夫人说的,国公爷也惩戒了慧夫人,她挨了五十杖,方才在外间险些被国公爷掐死了。”云蔓道:“奴婢进来的时候,人还晕着呢。” “慧夫人?”赵连娍看着她。 “是万大人家的,万大人是国公爷的舅舅,慧夫人大名叫万慧,是国公爷的表妹。”云蔓给她解释。 “哦,他确实说娶的表妹,但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可信。”赵连娍蹙眉:“万慧晕在外间了?我去看看。” “夫人,您别动,好生歇着吧。”云蔓扶着她:“慧夫人已经被人抬进宫去了。 您好好歇一歇,或许一觉醒来,就恢复了记忆呢?” 她现在是最盼着夫人恢复记忆的人。夫人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和云蓉一下都没了主心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行事了。 “你让我的孩子来见我。”赵连娍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或许看到孩子,她能想起来。 “夫人等一等,奴婢去请小姐来。”云蔓站直了身子。 “去吧。” 赵连娍靠回床头。安静下来,脑子里似乎有许多思绪在流转,但是就冲不破那一层茧,想不起任何东西来。 她阖上了眸子,手搭在额头上的伤口处,闭目养神。 “你进去守着夫人,记得收敛一点,什么也别说。”云蔓出门,小声嘱咐门口的云蓉。 “夫人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云蓉急切的问。 “嗯。”云蔓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 云蓉进了里间,见自家夫人披散着发丝,闭眼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看着虚荣。 她不禁鼻头一酸,默默的掖了掖眼角。 “阿娘。” 小葫芦牵着云蔓的手,进了屋子,软软地唤了一声。 赵连娍闻声睁开了眼,坐起身看向床边,小小的人儿穿着合身的襦裙,嫩藕色配着浅绿,粉粉嫩嫩的脸,漆黑清澈的眸,扎着两只圆乎乎的小揪揪。 她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就是她的孩子,她盯着小葫芦移不开眼。 “阿娘,你怎么了?”小葫芦见她半晌不开口,往前走了一步,白净的小脸上有了担心,眼圈也红了。 方才,蔓姨接她来,和她说了,阿娘受伤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认得她。 她不相信,阿娘最疼爱她了,怎么可能不认得她?可现在看看,阿娘好像真的忘记她了。她有点伤心,鼻子酸了酸,撇着小嘴忍不住要哭出来。 “你别哭。”赵连娍蹙眉,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要哭,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脑海中的小小身影和眼前人重叠,她的头又开始钻心的痛。 “阿娘,你怎么了!” “夫人,您别想了……” 小葫芦和云蔓她们都焦急的唤她。 赵连娍抱着头,头痛到五官几乎变形了,她闭了闭眼睛睁开,盯着小葫芦艰难的唤她:“你是小葫芦……” “阿娘,你别想了……”小葫芦忍不住哭起来。 她从未见过阿娘这般模样,她好心疼阿娘啊! “夫人记起来了?” 云蔓心疼又欣喜地凑上去问赵连娍。 赵连娍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总算缓过来:“你们都先下去,我要睡一会儿。” “是。” 云蔓不敢多言,哄着小葫芦出去了。 赵连娍晃了晃脑袋,继续努力回想小葫芦的模样,和从前的情景。她只能记起小葫芦是她的女儿,其他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也想不起来小葫芦小时候的模样。 她努力思索着,脑子再一次痛起来,她蜷缩在床上抱着脑袋,许久才缓过来。 她这次有身孕,本就很容易犯困,如今有伤在身,又这样折腾自己,一时累极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 镇国公府的马车不紧不慢的行在大道上,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 李行驭靠在马车壁上,阖目养神,思量着赵连娍方才的言行举止,确实自然而然,不像是装的。kuAiδugg 倘若那些都是装的,那赵连娍也太会骗人了。 “主子。”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李行驭回过神,朝外问了一句:“什么事?” 白金色的缎布帘子被人掀开了。 李行驭抬眸,便瞧见韩润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韩润庚俯身上了马车。 李行驭懒洋洋的靠了回去:“什么事?” “你把万慧怎么样了?”韩润庚坐下,一脸正色的望着他。 李行驭乜着他,笑了一声:“怎么,我们冷心冷情的韩大人动了下凡的心思了?” “别说笑。”韩润庚冷冷清清的呵斥他:“她到底什么情形?人在何处?” “在后面马车里。”李行驭看着马车顶:“没死。” “你不能这样带她进宫。”韩润庚语气急切。 “难道要弄死了带进去?”李行驭挑眉看他。 “李行驭,你能不能顾大局一点?”韩润庚有些恼了:“万云讯是万氏的弟弟。 他们姐弟向来亲近,要不然万氏也不会绞尽脑汁的让你将万慧娶进门。 就算万氏不说,只怕万云讯也早已猜到你不是镇国公府真正的二郎。 眼下,他们带着怒气进了宫,万一抖落出此事,你就是欺君之罪!” “我是欺君之罪,他们就不是么?”李行驭笑着反问了一句。 韩润庚不知道他怎么还能笑出来,气闷道:“他们可以说他们是被你胁迫的。 你这样,万慧她心思一直在你身上,你放下身段,哄一哄她……” “做梦。”李行驭嗤笑了一声,讥讽地看着他:“韩大人看着冷冰冰的一个人,倒是挺会……” “这是父亲的意思。”韩润庚被他气的脸都红了。 “那你就回去转告他,我自有法子应对,就不必他老人家操心了。”李行驭双臂抱胸,不再看他:“下去吧,好走不送。” 韩润庚拗不过他,起身看了看他,最后一言不发的下了马车。 李行驭冷哼了一声:“十四,速度快些。” 第334章 李行驭根本就不是镇国公府的孩子 御花园,暖风和煦,一派花团锦簇。 八角凉亭里,嘉元帝气定神闲的坐在石桌边,捧着茶盏轻抿,眼神不时的瞥一下眼前的万氏等人。 万云讯和万氏站在一起,金氏在二人身后侧,不时的抹着眼泪。 “陛下,镇国公到了。” 大太监德恭站在嘉元帝身后,远远的看到李行驭过来了,连忙禀报。 嘉元帝坐直了身子,也朝那个方向看去。 万云讯往边上让了让,回头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李爱卿来了。”嘉元帝随和的开口。 “臣见过陛下。”李行驭腰间悬着剑,上前拱手一礼。 万云讯看在眼中,只觉得刺目。李行驭不知有什么道行,能哄的嘉元帝如此宠爱他、信任他,可以佩剑在宫中行走,见了陛下还不用行礼。 “免礼。”嘉元帝抬手,看了看万云讯道:“你们都是一家人,万爱卿既是你的舅舅,又是你的岳丈,该坐下来好好说话才对。” 李行驭笑了笑,未曾开口。 “陛下。”万云讯忍不住道:“镇国公险些要了我女儿的命,这已经不是家事了。” “你女儿只是李爱卿的妻子,又不是朝臣,这不是家事,难不成还是国事?”嘉元帝瞥了万云讯一眼,喜怒不显。 “臣不敢。”万云讯吓得低头拱手:“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心疼女儿,才失言,还请陛下见谅。 陛下,实在镇国公下手太狠了。陛下若是见了小女的惨状,恐怕也会改变想法。 小女在镇国公府,贤良方正,处处周到,镇国公府老夫人可以作证,怎么就被镇国公这么对待了?那可是五十大板啊!” 他说着,眼睛都红了,气息也有些不稳,实在是气得不轻。 要不是明知道打不过李行驭,他都忍不住要动手了。 “人我带来了。”李行驭不理会他,只看着嘉元帝:“陛下可要一见?” “什么?”万云讯闻言大惊失色:“慧儿已经伤成那样了,你居然还将她带进宫来了?” “这一路颠簸,我的慧儿得多痛啊……”金氏凄凄切切的哭起来。 “无妨。”李行驭侧眸笑看了万云讯一眼:“舅舅别担心,我将她掐晕了带来的,不痛。” “你,你!”万云讯指着他,也顾不得嘉元帝在场了,脱口骂道:“竖子恶毒!”kuAiδugg 李行驭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金氏哭声更大了。 “行了。”嘉元帝道:“既然人已经来了,就带过来吧。” 很快,万慧伏在步辇上,被人抬了过来。 “慧儿……”金氏扑上去大哭。 万氏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求陛下给小女做主啊!”万云讯“噗通”一声,对着嘉元帝跪了下来。 嘉元帝无动于衷,只问道:“李爱卿可有什么说的?” “万大人。”李行驭转脸看着万云讯,神色冷了下来:“你的女儿是人,平南侯的女儿就不是人么? 赵连娍怀着身孕,被你女儿逼上树,派人放毒蛇咬她,且还在树下的水里布下尖锐的石头,害得她险些丧命。 万大人,赵连娍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慧儿又没有要了赵连娍的命!”万云讯气愤的辩解。 李行驭语调轻轻:“我也没有要万慧的命。” 他说罢,不等万云讯再开口,便看向嘉元帝:“陛下,我之所以带万慧进宫,是想请陛下做个见证。 我今日休妻。” 他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落下来,却好似一粒鞭炮,炸到了万云讯。 万云讯一下站了起来:“你休妻?岂轮到你?慧儿我们自然接回去,但休妻不可能,再怎么也是和离。” 休妻和和离,差的太远了,意义完全不同,传出去褒贬也不同。 “请陛下替臣做主。”李行驭不理会他,只对着嘉元帝一揖。 万云讯几乎气的七窍生烟,李行驭才对他女儿下了这样的毒手,竟还有脸求陛下做主?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嘉元帝看看李行驭,再看看万云讯,心里有了计较,他沉吟道:“万爱卿,朕以为照着李爱卿所说,令爱所为确实过分。 妒忌有三分,那就恰到好处了,令爱的手段太过毒辣,怎么能那样对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 李爱卿今日休妻,朕准了。” “陛下……”万云讯脸色大变。 “臣谢过陛下。”李行驭径直谢了恩。 “好了,此事就这样吧。”嘉元帝再次打量了万云讯一眼,起身欲走。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万云讯一咬牙,再次跪了下来。 “哦?”嘉元帝站住脚,垂眸看他:“万爱卿有什么事要奏?” “臣要检举李行驭。”万云讯跪得笔直:“李行驭并非镇国公之子,他根本就不是镇国公府的孩子。” 他话音落下,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李行驭脸色不变,面上依旧含笑。 万氏的脸白了白,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金氏趁着抹眼泪偷偷打量嘉元帝的神色。 嘉元帝愣了一下,笑起来:“万爱卿说笑了,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就在这里,李爱卿若非她亲生,她又如何会疼爱李爱卿这么多年?” 他这话表面听着是不信,实则是要万氏开口说。 “长姐,你说。”万云讯扭头看万氏。 万氏僵在那里,还是没有说话。 这件事,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万云讯如何能得知?想来是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猜出来的? “陛下。”万云讯跪着往前行了一步,抬起头道:“镇国公府的二郎,左肩上有拇指大的一块胭脂胎记,李行驭到底是不是镇国公府的二郎,陛下一验便知。” 万氏闻言心里一震,二郎夭折这么多年了,她几乎都忘了二郎肩上有胭脂记这回事了。原来万云讯是通过这件事起了疑心的吗? “左肩。”李行驭笑了一声,解了盘扣,动作随意的拉开衣裳露出肩膀:“陛下请看,这是当初跟着父兄在战场上留下来的。” 他肩头是纵横的伤疤,哪里还能看到原来的痕迹。 “李爱卿受苦了。”嘉元帝拍了拍他手臂。 “长姐,你说啊,你和陛下说实话。”万云讯走投无路,回头催促万氏:“你跟着这等的残暴之徒,早晚也是死在他手里。 今日就当着陛下的面,把话说清楚,我接你和慧儿一起回去,这辈子我给你养老送终!” “那倒不必。”李行驭整理着衣裳,含笑道:“不管母亲认不认我这个儿子,我都是要给她老人家送终的。 何况,母亲还有峥儿呢。” 他说着,笑眯眯地看了万氏一眼。 第335章 公道话 万氏看着他的笑心里一颤,毛骨悚然。 李行驭这话听着好像挺寻常,其实难道不是在威胁她?只要她说出真相,李行驭就会对李宝峥下手。 就算皇帝治李行驭的罪,现在就下令杀了李行驭,李行驭也有本事弄死李宝峥。 李宝峥才是李家唯一的根苗啊!如果李宝峥出了什么事,她到九泉之下,也没脸见老镇国公和长子夫妇。 更何况,就算李行驭放过她和李宝峥,没有了李行驭的镇国公府,她一个孤寡老人,带着年幼的李宝峥,如何能在帝京立足? 李行驭确实有本钱有恃无恐,李行驭不需要求她,而是她要求着李行驭替她支撑镇国公府,帮她将李宝峥养大成人。 “长姐,你倒是说啊!你不用怕他,我就不信当着陛下的面,他还能动手杀了你我不成?”万云讯见万氏一直不开口,急切的催促她:“他本来就是冒充的,长姐只要开口,他蹦跶不了多久!” 他语速急且快。 金氏也知道这是紧要关头,双眸紧盯着万氏:“大姐,当初慧儿进镇国公府,是你极力推崇的,你给我们说一切自有你在。 如今慧儿成了这样,你难道就不心疼吗?” 她说着看了看地上昏死的万慧,又抬起手抹眼泪。 嘉元帝看着这情形,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随着万云讯夫妇看着万氏,等万氏的答案。 “万云讯,你胡言什么?”万氏整理好思绪,语气里带着责备:“二郎怎么不是我亲生的?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难道不认得? 当初确实是我做主让慧儿进门,但那时候我以为慧儿是个好的,这才想着让她来,照顾镇国公府的老小,我和二郎也不会亏待了她。 谁知道她这么包藏祸心?赵连娍肚子里,是二郎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孙子,她竟然因为嫉妒,对赵连娍下这样的毒手,害我镇国公府的后代。 这种人,我能继续留她在镇国公府吗?” 她说罢了,看了李行驭一眼。 李行驭笑了笑,朝她拱手:“多谢母亲替我说公道话。” 万氏气的心肝都疼,但又毫无办法,只能笑着点点头:“你我母子,说什么谢?这都是应当的。” “长姐!”万云讯急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你怎么不说实话?你是不是怕他对你动手?你站到我身后来,和陛下说清楚……” “万云讯,我知你心疼慧儿,还望你识大体,不要在陛下面前胡言。”万氏厉声打断他的话。 万云讯不敢置信的盯着她:“长姐,你一定要向着他?” “不是向着他,他本来就是我的二郎。”万氏说着,往李行驭身边靠了靠。 “好,好。”万云讯冷笑:“我的好长姐,活了大半辈子,我才算是认清你了!” 他方才太过气愤,太过激动,一心只想着不能放过李行驭,是以口不择言,说出了怀疑了十几年的事情。 这会儿稍微冷静下来,他明白了万氏的处境,就算他猜的是对的,万氏也绝对不可能承认。 万氏虽然是他的长姐,和他姐弟情谊深厚,但万氏也已经是镇国公府的人,还有个李宝峥要照顾,万氏不可能向着他说话的。 再多说下去也无益处。 他转身朝着嘉元帝道:“陛下,今日之事,是臣太过不智,请陛下恕罪。 臣这便带着妻女告退。” “慢着。” 半晌没有开口的李行驭,这时候不紧不慢的说话了。 “休妻之事,我已经答应你了。”万云讯恼怒的瞪着他:“镇国公还想如何?” “你污蔑我不是母亲亲生,一句‘太过不智’便作罢了吗?”李行驭慢悠悠的反问他:“诽谤朝廷命官,万大人应该知道是什么罪吧?” “李行驭,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万云讯气的额头上青筋直跳。 他心里不免怨恨万氏,都是万氏不肯说实话,才害得他被李行驭反咬一口。 他气急了,又拿李行驭没有办法,攥紧了拳头盘算,万氏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李宝峥。 罢了,等他先混过了今日,想办法除去李宝峥,万氏没有别的指望,就只能依靠他了。 看他到时候不戳穿李行驭的真面目! 至于李宝峥的性命,对于他而言,什么也算不上。他的女儿不好,谁都别想好。 李行驭能拿李宝峥威胁万氏,他为什么不能拿李宝峥做文章? “还有对朝廷命官不敬之罪。”李行驭又补了一句,转而对着嘉元帝道:“陛下,万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应该罪加一等。” “好了。”嘉元帝摆摆手:“这事你确实占理,但你也教训过万爱卿的女儿了,休妻朕也准了,你就别再胡闹了。 万爱卿啊,你这女儿回家之后,可要好生教导才是,今日你是疼惜女儿,朕也是有孩子的人,理解你的一片父母心,就不计较你所言,下次说话可要想清楚,无凭无据的话不要乱说。httpδ:/m.kuAisugg.nět 都下去吧。” “是。”万云讯松了口气。 “等一下。”李行驭再次拦住了他:“我还有一事,要当着陛下的面,和万大人说清楚。” 万云讯气闷,但因为方才不占理,又不敢再呵斥他,只抬眼看他。 “成稷还有什么要说的?”嘉元帝负手询问。 “母亲和峥儿,我都会派人悉心照顾、保护。”李行驭含笑望着万云讯,徐徐道:“因为今日之事,万大人已经恨上了我和母亲。 所以,我想请万大人和我一起保护峥儿的安全。 峥儿在书院读书,倘若有个什么意外,我就唯万大人是问。” 他说这话,自然是挑起万氏对万云讯的警惕,省得万云讯到时候又挑出什么事端来。 他身份的事,如今还不宜曝光。今日嘉元帝的态度,也值得深思。嘉元帝对他似乎是越来越忌惮了。 “什么?”万云讯被他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镇国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宝峥是我的长姐的长房长孙,还是她膝下唯一的男孙,我怎会对他下毒手?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心狠手辣?” “我只知道狗急了跳墙。”李行驭笑了一声:“我心狠手辣,也比一些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痛下杀手的人要强上许多。” “你!”万云讯说不过他,一甩袖子:“你可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如何说?”李行驭转而望向嘉元帝:“今日观陛下言行,臣还以为陛下信了万大人的话呢。” 他说这话,是在表示自己的怀疑,怀疑嘉元帝有针对他、对付他的一意思。 他料定嘉元帝眼下不敢和他翻脸。 “哪里。”果然,嘉元帝笑起来:“朕只是陡然听了这话,觉得惊奇罢了。 既然成稷有此求,万爱卿便应了吧。” “陛下……”万云讯哪里甘心?就要找借口推脱。 “万爱卿。”嘉元帝抬手打断他的话:“你方才也说了,那孩子无父无母,算起来你是孩子的舅爷爷,你身为长辈,照顾照顾晚辈,那不是理所应当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万云讯再不甘心,也只能答应了:“是。” 看来,他只能绝了动李宝峥的心思,另寻他法对付李行驭。 “你们都回去吧。”嘉元帝道:“朕晚些时候会派个太医,去帮令爱诊治的。” “臣谢陛下隆恩。”万云讯赶忙带着金氏磕头谢恩。 一行人一并出了御花园。 李行驭走在最后头,忽然开口:“万大人,留步,我还有话说。” “你还想如何?”万云讯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气的心肝都疼。 李行驭不紧不慢的走近了,凑到他跟前,双眸奕奕地望着他:“六年前,你去河州赈灾所做的勾当,都没忘吧?” 第336章 乾坤倒转 万云讯一惊,脸色迅速变了,顿了一下故作镇定:“我奉命为朝廷办事,赈灾归来陛下都褒奖了我,你说的什么‘勾当’,我听不懂。” “万大人懂的。”李行驭曲起手指,在他心口处敲了敲,轻笑道:“今日之事,看在母亲的面上,我放你一马。 他日倘若再敢挑衅,舅舅可就莫要怪我了。” 他说罢陡然抬眸,警告地望了万云讯一眼。 万云讯被他眼里的杀意惊着了,心里又有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惊疑不定,实在想不明白,河州的事情他做的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外人知晓,何况事情过去六年了,李行驭是怎么知道的? “舅舅好自为之吧。” 李行驭朝他一笑,扬长而去。 “二弟……” 素嬷嬷扶着万氏走上前来,万氏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 万云讯回过神来,冷哼一声:“你有这么有本事的儿子,阴狠毒辣又算无遗策,以后也不必要我这个弟弟照顾。” “二弟,我也是无奈之举啊……”万氏不愿意与自家弟弟交恶,上前试图解释。 万云讯看着她道:“那好,现在也不是在陛下面前,这里只有我们几人,你弟妹也不是外人。 你和我说个实话漏个底,李行驭他是不是确实不是二郎?”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万氏,一直在旁边照顾万慧的金氏也看了过来。 万氏为难的道:“二弟,二郎他确实是我的孩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虽然很想和弟弟和好,但她还没有糊涂,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心里是清楚的。 “走。” 万云讯见她油盐不进,彻底失望了,回身招呼金氏便走。 “二郎,二郎……” 万氏忍不住喊他。 万云讯夫妇二人头也不回,带着步辇上的万慧走了。 “罢了,老夫人。”素嬷嬷劝道:“当初慧夫人嫁进门,舅老爷舅夫人他们也都是一百个愿意的。 如今却把账都算到老夫人头上来,这也不该。” 万氏抹眼泪道:“我与他姐弟多年,没想到最后会落到如此境地。” “老夫人也是没办法。”素嬷嬷道:“舅老爷没有替老夫人想过,没有国公爷,咱们偌大的府邸,谁能来撑起这个门面?” 万氏点点头,擦干眼泪:“说的是,你都能想到的,二弟他怎么可能想不到?他只是不愿意替我着想罢了。” “老夫人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扶持他们,也做的够好了。”素嬷嬷附和。 “嗯。”万氏道:“我问心无愧,至于以后的事,看他们吧。” * 入夜,寒星点点,还未进三月,风还是冷的。 李行驭裹挟着一身寒意,进了屋子。屋里点着烛火,随着屋门合上轻轻晃动。 赵连娍穿着牙白色里衣,头上裹着一圈细纱布,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年年,坐在这里想什么?”李行驭走上前,拉过她的手,语调带着温存:“手这么凉,到床上去。” “你回来了,我在等你。” 赵连娍扭头看他,清亮的乌眸里含着打量,心里存了试探。 “年年在等我?”李行驭心莫名的跳了一下,漆黑的眸底有了点点笑意,从前赵连娍可没这么乖。 这般乖顺的她,言行里终于有了他所想的,年年的影子。 “嗯。”赵连娍松开他的手,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李行驭印”四个字给他看,语气疑惑:“我身上,为什么有这个?” 这是方才沐浴时,她发现的。问了云蔓,云蔓说不知道。 想来也是,夫妇之间的事,婢女不知道也寻常。 “这个……”李行驭抬手摩挲着那几个字,缓缓道:“你爱我至深,自己亲自印上去的。” 赵连娍蹙眉,皱起脸:“那得多疼啊?你怎么不拦着我?” 她以前那么傻,那么没有脑子吗?她抬眸看着李行驭,将信将疑。 烛火之下,她雪肤莹莹,乌眸潋滟,明艳不可方物。 “嗯。”李行驭看得心中发痒,凑过去在她唇瓣上亲了亲,抵着她额头低笑:“我拦了,但你执意如此,我也没能看住。” “哦。”赵连娍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想起什么来了吗?”李行驭指尖勾住她一缕发丝,打量着她的神情。 赵连娍黛眉轻轻皱起:“我见到女儿了,我想起她叫小葫芦,是我的孩子,其他的……” 她摇摇头,老老实实地道:“想不起来,一想就头痛。” “不急,慢慢想。”李行驭牵着她:“先歇息。太医今日来给你把脉了吗?” “来了。”赵连娍随着他,走到床沿处坐下:“他叫我按时吃汤药,好生养着,或许很快就能记起来以前的事了。 他还让婢女和我说,让我这两个月和你分房睡。” 她坦诚的看着李行驭。 “不用。”李行驭拉着她往床上去:“我有数。” 女子有孕,前三个月孩子没有坐稳,不能同房,上回江茂鹏已经和他说了。 李行驭熄了灯,两人躺下,他自然而然的将赵连娍圈在怀中。 赵连娍安静且乖顺的依偎着他。 “年年,陪我说说话吧。”李行驭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由身到心的都觉得舒畅。 他阖上眸子,好似回到了几年前,他失明的那段时光。 赵连娍蹭了蹭他胸膛,想了想问他:“你说我爹娘会来探望我,什么时候?” 今日见到小葫芦,虽然头痛,但她至少能记起小葫芦。倘若见了父母,或许会记起更多的事情? “你母亲今日就想来的。”李行驭嗓音磁沉清润:“我说你有些疲惫,便推到明日了。” “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赵连娍问他。 “你母亲……”李行驭思量着道:“挺好的人,待你也好。反而你生母,待你不算好。” “我生母?”赵连娍迟疑了一下问。 “嗯,嫡母,你是平南侯唯一的女儿。”李行驭揉着她脑袋:“但你是庶出,不过平南侯夫妇都很疼爱你。” 他摸索到了她的额前裹着的纱布:“头还痛吗?” “还有些痛。”赵连娍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困了。” “睡吧。”李行驭轻拍着她后背。 他太久没有做过这个动作了,回忆又被牵扯出来,怀中的人很快便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他却久久不能入睡。 半晌,他起身点了蜡,回身看赵连娍。 片刻后,他失笑,犹记得当初才认得赵连娍时,他逼着赵连娍讲话哄他睡觉,这才多久,就乾坤倒转了? 罢了,看在她这么像年年,又有了他的孩子的份儿上,以后他会对她好点的。 第337章 不是生母 赵连娍沉沉睡到晌午时分,才睁眼云蔓便到了跟前。 “夫人,平南侯府的大夫人她们来探望您了。” 赵连娍眨了眨眼睛,醒了醒神:“在哪里?” 平南侯府,她记得李行驭说那是她的娘家。那就是她母亲和生母来看她了? “大夫人说夫人身怀有孕,又受了伤,是要多睡睡的,她们不着急的,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扰夫人休息。”云蔓将她扶起来,替她披上了衣裳。 “快去请她们进来。”赵连娍自个儿拢了拢衣裳。 片刻后,钟氏和彭氏并肩走了进来,两人都唤她:“娍儿。” 赵连娍定定的打量二人,试探着唤钟氏:“母亲?” 钟氏慈眉善目,气度端庄大方,通身皆是当家主母的气度,肯定是她的嫡母了。 “诶!”钟氏答应了一声,有些激动的和彭氏对视了一眼。 李行驭派去平南侯府的人说,赵连娍失忆了,可赵连娍这会儿竟然能认出她来,难道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赵连娍又转过乌眸打量彭氏,小声唤她:“姨娘?” 彭氏虽然不像钟氏那么端庄大方,但看着也是个果断利落之人,满是善意的眼底透出精明强来。 赵连娍想不明白,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给人做妾? 彭氏闻言扭头与钟氏对视,摇了摇头,她还以为赵连娍记起来了呢,想来是猜的。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赵连娍错认,她心里有点难受,眼睛也有些酸涩。 “傻孩子,这是你二婶娘,平日里最是疼你,她可不是你姨娘。”钟氏笑着解释道:“你姨娘也来了。” 她说着吩咐下人:“去请贾姨娘进来。” 赵连娍听着,原来她姨娘姓贾,她就说彭氏看着不像做小妾的样子。 她忍不住又看彭氏,她总觉得彭氏很亲切,彭氏身上不知道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叫她忍不住的想和彭氏亲近。 “这孩子,怎么这么看着我?”彭氏上前,坐在窗帘上拉过她的手。 “我觉得,你应该是我亲娘。”赵连娍盯着她,直言不讳。 彭氏笑起来,拍拍她的手:“傻孩子,我倒是想,可我没那个福气呢。 大嫂,你看看这孩子,这次可真是摔糊涂了。” 她看着赵连娍如此,心都酥了,赵连娍要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就好了。 从赵连娍小时候,她就喜欢,对赵连娍甚至有时候超过了自己亲生的儿子,一直都惋惜自己没能生个女儿。 “娍儿。”钟氏忧心的打量赵连娍:“头还疼不疼了?有没有别的不适?” “伤口不碰就不疼。”赵连娍看着她们二人慈爱的眼神,心里暖洋洋的,也愿意和她们说话:“但是如果一直想事情,头就会疼。” 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那咱们就不想。”钟氏宽慰她:“我听说城南那边有个男子,在边关打仗也是受伤失忆了,家里人接回来看了几年的大夫都不起作用,后来就放弃了。 谁知道过了两三年,他自己就好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我们娍儿吉人天相,肯定也会好起来的。”彭氏跟着道:“娍儿先别操心这些,你如今双了身子,最首要的是养好身体,平平安安的诞下这个孩儿。” 从前,他们都担心李行驭对赵连娍不好,叫赵连娍吃苦头。四郎因为赵连娍这个妹妹,甚至几番和李行驭起过冲突。 后来渐渐发现,李行驭对赵连娍还算不错,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暴虐,他们就盼着二人能好好过日子。 如今赵连娍有孕了,这当然是好事。做长辈的都觉得,两个人只要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也就能一生一世走下去了。 他们也就放心了。 “好。”赵连娍点头答应,又奇怪的问:“我父亲呢?” 李行驭说,父亲母亲都会来探望她,但是父亲并没有来。 “你父亲上朝去了。”彭氏笑道:“我和你母亲实在担心你,便没有等你父亲,提前来了。” “大夫人,贾姨娘来了。”门口,婢女招呼了一声。 钟氏和彭氏往边上让了让,赵连娍便瞧见一个病殃殃的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脸色蜡黄,走路一步三喘,实在是病得不轻。 赵连娍打量着她,微微蹙眉,她不喜欢这个妇人,打心底里不喜欢。 这怎么会是她的生母? “娍儿。”贾姨娘掩唇咳嗽了几声,才开口唤她。 赵连娍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贾姨娘露出伤心之色:“娍儿,你不记得姨娘了吗?” “你真的是我生母?”赵连娍偏头审视着她。 贾姨娘心一跳:“娍儿怎么这么说话?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可以为我作证,你是我亲生的女儿。 你这么问我,无异于是在拿刀剜我的心啊。” 怎么赵连娍失忆了,反而感觉变得更敏锐了?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赵连娍却好像将一切都看透了一样。 她强打起精神来,心痛的看着赵连娍。 “你不像我的生母。”赵连娍盯着她,摇摇头:“母亲和二婶娘看到我受伤了,都很心疼,来就问我疼不疼,身子怎么样。 而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只伤心于我不认识你了。 一个做娘的人,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她对小葫芦的疼爱发自心底,无法磨灭。看到小葫芦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软了,就算什么也不记得,她也愿意为小葫芦付出一切。 贾姨娘的表现,根本不像一个做娘的人。 “我……”贾姨娘没想到,她失忆了,思维竟然还能这么清晰:“我也是心疼你。” 她试图解释,眼中泛起泪意:“娍儿,姨娘怎么会不心疼你,你是姨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别说了。”赵连娍摆手打断她,毫不留情:“你的眼神,你说的话,都是虚伪的。 你走吧。” 贾姨娘这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虚伪,不可能是她的生母。 “娍儿……”钟氏想劝她两句。 “母亲让她走吧。”赵连娍扶着额头:“我头疼。”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贾姨娘有些反感,一点也不想看到她。 “大夫人,娍儿她……”贾姨娘捏着帕子啜泣起来:“奴婢真的太伤心了……” “好了。”钟氏扭头道:“娍儿伤还没好,身子也不舒服,你就别在这气她了,先回去吧,以后再说。” “是。”贾姨娘依依不舍的看了赵连娍一眼,转身就着婢女的手去了。 “她自来是这样的。”钟氏劝慰赵连娍:“你别放在心上。” “她本来就不疼娍儿,从前温娉婷在的时候,她多偏心大嫂都忘了吗?”彭氏心直口快,也不愿意赵连娍受委屈,她径直直道其详:“娍儿不认她才好呢。 我从前就说,娍儿的心还是太软了。 今日娍儿做的深得我心,记着,以后就这么对贾姨娘。” 赵连娍听着他的话恍然大悟,难怪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贾姨娘,原来贾姨娘从前对她这么坏吗? 钟氏拦着她:“好了,你也少说两句吧。” 彭氏埋怨道:“不只是娍儿心软,大嫂你的心也软。” 赵连娍拉着彭氏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彭氏被她看得笑起来:“你这孩子,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赵连娍皱起脸想了想:“我觉得你才是我的生母。” 彭氏不由笑起来:“你就会哄人,那你就拿我当你生母。” “娍儿。”钟氏笑道:“你再这样亲你二婶娘,母亲可要眼酸了。” “我也喜欢母亲。”赵连娍腾出一只手,也拉着钟氏。 钟氏待她也好,也是发自心底的疼爱她。但她就是更喜欢彭氏,至于为何会如此,她自己也不知道。 钟氏慈爱的理了理她的发丝,这才低声询问她:“近来,镇国公待你如何?” 第338章 乖乖听话 彭氏也关切的看着赵连娍。 她们做长辈的,最关心的事莫过于此了。 赵连娍看了看她们,点点头:“他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钟氏放了心,小声叮嘱她:“如今,你失忆了,母亲和你二婶娘也不能在你跟前照顾你。 你记得,一切都听镇国公的,不要和他起争执,他肯定能照顾好你的。” 李行驭的脾气秉性她们多少知道一点,就怕赵连娍什么也不知道,和李行驭起冲突。 到时候李行驭怒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些事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为什么?”赵连娍不解。 “没有为什么。”钟氏拍拍她的手:“你听母亲的。” “大嫂,你就和她说实话吧。”彭氏道:“娍儿,你夫君那个人,脾气不太好,你不能激怒了他,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当然,他不发脾气时还是挺好的,而且你如今有了身孕,他会更加疼惜你的。 但我和你母亲还是想你注意一些,毕竟你有孩子了,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一些。” “他脾气不好吗?”赵连娍垂眸想了想,摇了摇头看她们:“没有觉得。” 钟氏和彭氏都笑起来。 彭氏笑言:“没有觉得,那更好了。 对了娍儿,你那两个铺子,你如今不方便管,你要是放心的话,我帮你管了吧?” “铺子?”赵连娍迷茫。 “你不记得了。”彭氏道:“你自己开了一家酒坊,前些日子又接了个新铺子,位置还不错,还没布置好呢。 二婶娘给你布置一下,之前听你说还想开一家酒坊,那就照着你的意思开。 你要是不放心,就派个人过去管账,我……” “我放心。”赵连娍抬眸看着她,眸底全是信任:“就依着二婶娘的意思做。” 她能感觉出,彭氏绝不会贪她的东西。 彭氏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干脆,顿了一下道:“要不然,你等镇国公回来,和他商量一下。 正好让他带你去铺子里看一下,其实,他也能给你管,镇国公府的铺子,不比我手里的少。 他要是愿意管,你就让他帮你管。” “不用。”赵连娍摇头拒绝:“二婶娘给我管吧。” “好。”彭氏笑着答应了。 她很高兴赵连娍即使是失忆了,还这么信任她。 “二婶娘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赵连娍偏头看着她。 “你说。”彭氏很干脆地道:“只要二婶娘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赵连娍盯着她道:“夫君说,我这些日子不能出去吹风。 但是,我想经常见见二婶娘,二婶娘可以多来看看我吗?” 她很想和彭氏多亲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行驭和她说,她想要什么说出来就可以。所以她就说了。她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这算什么?”彭氏乐呵呵的道:“只要你不嫌二婶娘烦,二婶娘天天来都成。” “好。”赵连娍点点头,也笑了。 三人在房内,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 云蔓她们早早的备下了午饭,赵连娍特意起身陪两位长辈用了午饭。 “你父亲到这个时候还没来,镇国公也没有回来,估摸着朝中又有什么事了。”钟氏起身道:“我们就先回去了,回头你父亲来,我们再和他一起来。” “那母亲,二婶娘慢些走。”赵连娍跟到放门口去送她们。 “你去坐那,别送了。”彭氏回头嘱咐她:“好好养着身子,你三婶娘和你大嫂她们这两日也来看你。 还有你那些哥哥们都急坏了,你七哥、八哥今日就闹着要来,我说男儿家的来不方便来。 你赶紧养好身体,出去见他们,才好让他们放心。” “好。”赵连娍笑着点头。 她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但二婶娘的这些话,叫她听着便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平南侯府,好像是一个很温暖的大家庭。 * 得益于钟氏和彭氏的叮嘱,还有云蔓她们的时时提醒,赵连娍连着两个月都乖乖的听李行驭的话,未曾和他起过一句冲突。 其实,即使吵架,赵连娍也没什么精力吵,怀着孩子她身上乏的很,每日有大半的时辰都是在睡着。 她醒来时,就在屋子的窗前,看看花,吹吹风,有时候陪陪小葫芦。 但肚子里的小家伙有了三个多月之后,她就没有之前那么困倦了。 这日,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盛开的海棠出神。她觉得,她的日子好像不该这么岁月静好。 但事实上,这两个月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心怀恶意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她总觉得不对劲,可又无从想起到底哪里不对劲。 “夫人今日不睡了吗?”云蔓拿了一件薄披来,披在她肩上。 赵连娍推开她的手:“我不冷。” 云蔓不敢勉强她,夫人虽然失忆了,可性子和从前一样,还是说一不二。 “我想出去走走。”赵连娍回头看她。 “这……”云蔓为难。 “我就知道你不敢答应。”赵连娍道:“是不是要到吃午饭的时辰了?我去武德司所接他。” 这两个月,她也出去过几次,都是李行驭要求她去武德司所接他回来。 之前,她觉得有些无聊,不就是两个人一起坐马车回来吗? 但这几日没出去,她又嫌枯燥了,想着去集市转一转,看看有什么新鲜的有趣的东西,买一些来。顺便接李行驭回来。 “奴婢去让他们套马车。”云蔓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带着云燕吧,她会功夫,能保护夫人。” 夫人亲自去接国公爷,不正是国公爷想要的吗?国公爷应该不会怪罪她们的。 “好。”赵连娍应了。 她惜命,不会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带着人保护也好。 但同时,她心里的疑虑更深了一层,她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仇人,又或者是怎么样? 为什么每个人都关心她的安危,并且每次出门都要有人跟着保护? 这两个月,她已经想尽办法打探了,但没有人和她说实话,哪怕是一句都没有。 她实在太想知道了。 * 马车行驶在喧闹的集市上,云燕知道赵连娍想看热闹,特意将马车赶的不紧不慢的。 赵连娍吹着风,看着外头热闹的情景,心里畅快得很。 “娍儿。” 一道清润的嗓音传来,唤的是她的名字。 赵连娍不由循着声音望过去,便瞧见一个郎君,有松柏之姿,神色温润,一双桃花眼天然带笑,眼神纠缠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 赵连娍睁大了眼睛,她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认识这个人,张口想唤他,可脑子里却怎么也想不起出这人是谁。 朱平焕见她神情便知,市井都传赵连娍失忆了,这事是真的。 他派人在镇国公府门前守了七八日,总算见到赵连娍了。 他往前跟了两步,又唤她:“娍儿!” “停车。”赵连娍吩咐了一句。 她想弄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第339章 李行驭,你为什么骗我? “夫人。”云蔓就跟在马车边,自然瞧见了朱平焕,她忙小声道:“他是福王朱平焕,和咱们国公爷不是一条心的,夫人还是不要单独见他吧。” 她心慌急了,夫人若是单独见福王被国公爷知道了……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夫人,咱们走吧。”云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跟着劝道:“这不安全。” 云燕在前面探头查看后面的情况。 “但是,我好像对他很熟悉。”赵连娍看着朱平焕,有些犹豫。 她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失忆之后,除了对小葫芦和二婶娘有特别熟悉的感觉,还没对第三个人有这样的感觉过。哪怕是李行驭,也没有。 所以,这个人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可云蔓她们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夫人。”云蔓小声道:“福王是个年轻的儿郎,您单独见她,国公爷会不高兴的。 而且真的会有危险。” 她怕李行驭发怒的同时,也是真的担心赵连娍的安危,帝京都传福王参与朝堂之争之后变了,谁知道他会对夫人做出什么来? 赵连娍经她提醒,又想起母亲和二婶娘的叮嘱,这两个月,二婶娘当真时常来看她,也会和她说铺子的经营状态,时不时的就要叮嘱她和李行驭好好相处。 而且,她也惜命。 “走吧。”她抬起手,抚了抚肚子。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云蔓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夫人肯听劝,否则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娍儿,我知道你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所以才特意来找你。”朱平焕追上来道:“你难道要一直认贼作夫下去吗?” 赵连娍听他话说的奇怪,不由蹙眉,李行驭挺好的,至少这两个多月以来,对她一直挺好的,这个男子为何要这样说? “你本来就不想嫁给李行驭,你一点都不喜欢他,是他因为你像他心里的女人,强求你嫁给他。”朱平焕怕自己没有机会说给赵连娍听,专挑着重点说给她听:“还有小葫芦,根本就不是你和他的女儿。” “停车。” 赵连娍实在忍不住了,朱平焕所说的,和她所得知的,完全是两回事。 李行驭和朱平焕二人,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夫人,别听他的……” 云蓉想拦着赵连娍。 云蔓却没有开口,她知道赵连娍听了这些话,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凭她们三个婢女是拦不住了。 赵连娍就着云燕的手下了马车。 “娍儿,你终于愿意下来见我一面了。”朱平焕望着她,眸色深深。 “你方才说的。”赵连娍盯着他径直问:“是真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朱平焕注视着她:“你若是不信,可以问你的这几个婢女,看看小葫芦到底是不是李行驭的女儿。” 赵连娍扭头看云蔓她们:“是这样吗?” 云蔓三人都低下头去,没有人开口回答。国公爷嘱咐过她们,不可以对夫人泄露出半句话来,她们不敢点头。 但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表态也就是承认了。 “他说的是真的。”赵连娍笃定了,又看向朱平焕:“你是福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想让你被蒙在鼓里。”朱平焕眼神真挚而热烈。 赵连娍摇了摇头:“说出你的目的。” 她不认为朱平焕会这么好心特意跑过来告诉她这一切,而没有任何图谋。 她只是失忆了,并不傻。 “娍儿,你觉得我会对你抱有目的吗?”朱平焕眸底有了心伤:“我可能对全天下的人抱有目的,但绝不会对你有什么目的。” “福王殿下这话说的可真是感人啊。”李行驭自一旁走了过来,抬手将赵连娍揽入怀中,抬着下巴看着朱平焕:“可惜,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赵连娍转过脸看他:“你为什么骗我?” “骗你什么?”李行驭低头与她对视。 “小葫芦不是你的孩子。”赵连娍打量着他的神情:“还有,他说你把我当替身,强娶的我。” 李行驭轻轻笑了笑,在她鬓角边亲了亲:“那你信他还是信我?” “你在转移话题。”赵连娍径直戳破了他。 “我们是一家诶。”李行驭在她耳畔轻哄:“先收拾了他,我回去再给你慢慢解释。” 赵连娍看着他,没有说话。 “信我。”李行驭轻抚她小腹部:“看在孩子的面上。 再说,你觉得母亲和你二婶娘会害你吗?她们不都是叫咱们俩好好的? 福王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要是好,母亲和二婶娘怎么不向着他?” 赵连娍想了想,点了点头,母亲和二婶娘绝不会害她的。 并且,这两个多月以来,李行驭对她确实很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但她很多时候都有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眼前的一切虚幻的,自己好像没有踏在实地上一样。 不过,李行驭说的没错,现在他们是一家,当然要一致对外。 她抬起头,靠着李行驭,和他一起面对朱平焕。 “福王殿下,还用我多说么?”李行驭搂紧了赵连娍,唇角微勾着,看似在笑,眼神却凛冽的很。 “娍儿,你不能再信他了。”朱平焕焦急的看着赵连娍:“我发誓,我所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骗你的,如果你不信我的,等你想起从前的事,你一定会后悔你今日所为。” 他手紧紧攥着,几乎掐破自己的手心,他今日是存了挑唆的心思,但他更想赢回赵连娍的心。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赵连娍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没想到,李行驭会来的这么快。 “福王殿下。”赵连娍直直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相信我夫君是有苦衷的。” 朱平焕眼底有了挫败:“娍儿,你……” “福王殿下,她不信你的。”李行驭眉目含笑,搂着赵连娍转身:“告辞了。” 赵连娍随着他上了马车,想透过车窗再看看朱平焕。 可李行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正巧挡住了她的视线,等他坐下来,车窗外就已经看不到朱平焕的身影了。 “热不热?”李行驭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捏了捏。 “你可以解释了。”赵连娍抬起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第340章 李行驭不是什么好人 “这么着急做什么?”李行驭想将她拉入怀中。 赵连娍推开他的手,正色望着他:“我想知道真相。” “朱平焕说的是真的。”李行驭径直说了实话。 赵连娍失忆了,也好,也不好。 好的是她平日里更像年年了,又温柔又乖顺,他每日看着她,都觉得是他的年年就在身边。 不好的是赵连娍不怕他了,虽然失忆了,但思维好像更清晰了,许多事情根本敷衍不了她。 “小葫芦不是你亲生的,是真的?我是替身是真的?还是你强娶我是真的?”赵连娍望着他:“或者,都是真的?” “小葫芦对我而言胜似亲生。”李行驭坦然望着她:“我没有强娶你,你我是陛下赐婚。” 赵连娍点点头:“所以我确实是替身,我替了谁?” 李行驭被她冷静明澈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沉了脸色:“年年,有时候人糊涂一些,也不是不好。” “我不想做替身。”赵连娍丝毫不惧。 “你想如何?”李行驭脸色更难看了。 赵连娍顿了片刻:“真是这样,我们和离。” 她有退路,平南侯府不会不要她的。 “赵连娍,你是忘不了这两个字是不是?”李行驭恼羞成怒,抬手便要掐她脖颈。 失忆了,什么都忘了,还没忘了给他提和离,他真想掐死她! 赵连娍没有动,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李行驭的手停在她锁骨处,看着她坦然无惧的目光,手最终滑落了下来:“你不必多问,她已经死了,我以后会对你好。” “但是我不想做别人的替身。”赵连娍还是固执己见。 “那孩子呢?”李行驭侧目问。 “孩子我自己会养。”赵连娍回他。 李行驭冷笑了一声:“我的孩子,给你养?” “也是我的孩子。”赵连娍手捂住了腹部。 李行驭靠到马车壁上,转开目光看着车窗外,口中缓缓道:“你总该替母亲、二婶娘,替你父亲,替整个平南侯府想一想。” 赵连娍怔了一下,眸中流露出不敢置信来:“你在威胁我?” 难怪,难怪这两个多月以来,无论李行驭待她多好,她内心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原来,李行驭是这样的人。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她只是稍微不听他的话,他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她虽然失忆了,但直觉不会骗她,李行驭不是什么好人。 反观朱平焕,她见到朱平焕时,心底是有波动的,这说明她和朱平焕,比和李行驭更亲近一些。 李行驭转头看了她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她眸子里流露出的心伤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思及她腹中的孩子,他缓和了面色:“你乖一些,我会对你好。” 赵连娍没有说话,低头盘算起来,或许她应该找机会问问二婶娘,或者偷偷去见一见朱平焕? “说话。”李行驭见她不理会他,很不高兴。 “好。”赵连娍利落的应了一个字。 李行驭更不高兴了:“赵连娍,你到底要如何?” “我都答应你了。”赵连娍不解地看他。 李行驭气恼不已,正要说话,外面传来马儿的嘶鸣,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赵连娍猝不及防,猛地向前栽去。 李行驭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冷声呵斥:“怎么驾车的?” “主子,撞到人了!” 云燕慌忙回话。 “坐好了,我去看看。”李行驭扶着赵连娍坐好。 赵连娍想着自己的事情,对外面所发生的事并不感兴趣,乖巧的点点头,靠边坐好了。 李行驭挑帘子下了马车:“怎么回事?” “她忽然冒出来,奴婢没有看到。” 云燕看着马车前躺着的女子,没有敢上前。 李行驭走了过去,云燕和十四这才跟了上去,云蓉好奇,也往前走了两步,探头看过去。 李行驭示意云燕。 云燕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的招呼那女子:“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侧卧在地上,身形瘦削,穿着淡紫色襦裙,布料算不上上等。她躺在地上微微动了动。 云燕凑过去扶她:“你怎么样了?” 那女子就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来,众人便看清了她的长相。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姑娘,你怎么样了?”云燕又问了一遍:“不然,我送你去医馆吧?” “马儿踏到了我后腰,痛的厉害。”那女子颤着声音回她。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惊住了,云燕和十四忍不住看李行驭的神色。 云蓉则见鬼似的往后退了几步,回头看云蔓。 这女子的声音,竟然和她家夫人的声音一模一样,这世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云蔓不解的探头看那女子。 李行驭黑眸微微眯了眯,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念娘。”那女子朝他欠了欠身子,却又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行驭闻言,唇角微微勾了勾:“你伤的不轻,随我回府诊治吧。” “多谢大人。”念娘没有推辞。 “十四,你去安排一辆马车。”李行驭吩咐了一句,转身欲回马车上去。 云燕犹豫了一下,喊他:“主子。” “怎么?”李行驭回头看她。 “借一步说话。”云燕试着送开念娘。 李行驭没有说话,径直往边上走了几步。 云燕跟上去,回头看了看,小声道:“奴婢瞧着,放才她摔下去之后,明明是可以躲开的,她却一动也没动,好像是故意让马儿踏上她的。 主子,这女子来路不明,还是先别待回府吧,奴婢送她去医馆,再派个人照顾她也就是了。” 她总觉得这女子不简单。 “不必。”李行驭瞥了一眼那女子:“照我说的做。” “是。”云燕不敢反驳,只能应了。 李行驭朝那女子走过去:“你可有家人?要不要我派人去知会他们一声?” “我从小没有父亲,今年娘也去世了,如今孤身一人,来帝京投奔亲戚的。”念娘说着,抱了抱怀里的行囊,忽然痛呼了一声,疼的站不住似的,一头朝李行驭怀里倒去。 李行驭扶住她,鼻间嗅到淡淡的鸢尾花香,他乌浓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大人。”念娘勉强站稳,连忙赔罪。 “无妨。”李行驭盯着她的脸:“你那亲戚家住何方?我派人去帮你找。” 第341章 他要纳妾了 “小女子找了半个月了,已经找不见了……”念娘眼中蓄气泪水,怯怯地看他一眼:“邻居说他们早就搬家去了别处,或许也是怕我来连累他们吧。” “那就是没有什么牵挂了。”李行驭上下扫了她一眼:“甚好。” 念娘不解地看他:“大人说什么‘甚好’?” 李行驭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出什么事了?” 赵连娍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 “没什么。”李行驭语气淡淡的回:“云燕不慎撞到一个女子。” “人如何了?”赵连娍好奇的掀开帘子:“可曾派人送去医馆?” “是个孤女,无依无靠的,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了,带回府去治。”李行驭随意道。 赵连娍听着这话,觉得奇怪,虽然她不是十分了解李行驭,但也知道他绝非良善,什么样的孤女值得李行驭这么对待? 正逢此时,云燕扶着念娘往后头马车上走,经过她眼前。 念娘抬眸怯生生的看了赵连娍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像是吓着了似的。 赵连娍目送着她走过去,松开帘子回头看李行驭:“你是不是想纳妾?” 虽然只有一眼,但她直觉这女子不简单。矫揉造作,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她甚至觉得,连云燕撞上这女子这件事,都不简单。 李行驭挑眉:“怎么说?” “如果你想纳妾,可以。”赵连娍直白地道:“但是在我生下这个孩子之前,你不可以碰我。”httpδ:/m.kuAisugg.nět 她需要时间。 李行驭太强大了,她想离开李行驭,就需要时间准备。先送走小葫芦,她再离开。 孕期还有半年,应该足够了。 “你在妒忌?”李行驭黑眸微微眯了眯,倒没有不悦。 “你答应吗?”赵连娍问他。 李行驭没有说话,靠在马车壁上看车窗外。 赵连娍也没有再问他。 两人各怀心事,时间在沉默中流淌了过去。 * 隔日。 “娍儿,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彭氏天生爱说爱笑,拿着一沓子银票,走进了屋子。 “二婶娘。”赵连娍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出神,闻声回过神来,笑着唤她。 “这些,都是你铺子这个月的进项。”彭氏将手里的那沓子银票递给她:“我都没想到,你那两家酒坊生意竟然那么好。” “是二婶娘操持的好。”赵连娍接过银票,也没细看,随意分出一部分递回去:“这些给二婶娘,二婶娘辛苦了。” “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我又不是没有。”彭氏将银票推了回去:“高永祥兄弟和我说,你嘱咐他们一定要真材实料,不能涨价,他们也都照做了。 酿酒的方子都是你从前自己研制的。这些都是对自己的功劳,我不过是帮你看一看而已,跟我不用这么见外。” “那我就先收着。”赵连娍将银票拿了回来,心里盘算着回头给二婶娘买点什么。 “照这样下去,你用不了多久,就能再买一间铺子了。”彭氏在她身旁坐下来。 “好。”赵连娍应了。铺子多,赚的银子就多,没人会嫌银子多的。 “这一次不要开酒坊了,开个米粮铺吧。”彭氏她对面坐了下来,替她盘算:“你酿酒需要用到粮食,自己囤积货物价格合算一些。 我手底下有两间米粮铺,认识一些漕运和商队的人,到时候我帮你囤货,比旁人都便宜。 你别看米粮铺没有酒坊利润高,但它薄利多销,你只要拿的米粮好,是当年的货,不发霉不生虫,不缺斤少两,走起来就快的很,每个月也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好。”赵连娍点头笑道:“二婶娘是做生意的行家,我听您的。” “什么行家,只不过是做生意一年太长了罢了。”彭氏伸手给她整理发丝:“我倒觉得你有做生意的天赋,当初在第一家酒坊的时候,一点经验都没有,竟然摸索出来了。” “我可能也是误打误撞吧。”赵连娍微笑。 彭氏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娍儿,忘记了从前的事情之后,性子好像平和了许多。” “二婶娘。”赵连娍往前凑了凑,蹭她的手:“可以给我捏捏头么?” 她喜欢二婶娘,喜欢靠在她怀中。 “有什么不可以?”彭氏将身前的小几搬开,拍了拍自己的腿:“来吧。” 赵连娍靠上去,脑袋枕在她腿上,心底莫名的就生出了一种心安。 彭氏轻轻取她发髻上的钗子:“这两日,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有。”赵连娍手搭到了肚子上。 “天热起来了。”彭氏整理她的发丝:“你从前贪凉,夏日里总吃不少冰饮,今年可不能了。” “我尽量。”赵连娍阖上眼睛,抿唇笑了。 彭氏缓缓的给她按压着太阳穴两边。 “二婶娘。”赵连娍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开口了,这才道:“你可以和我说说我的从前吗?” 彭氏看她:“你想知道什么?” “小葫芦不是李行驭的孩子,那她是谁的孩子?”赵连娍睁开眼,仰头看着她。 彭氏手下顿住,变了脸色骂道:“谁和你乱嚼舌根?哪有的事?小葫芦就是你和镇国公的嫡长女,镇国公府的族谱上都有……” 李行驭之前亲自登门,与他们都交代过了,说赵连娍忘记了从前的事,是好事,正好重新开始。他希望不要有人在赵连娍跟前透露从前的事,让赵连娍好好的生下这个孩子,夫妇二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彭氏私底下和钟氏商量过此事,两人都觉得李行驭这么做是可取的,因为赵连娍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对从前的事是很在意,尤其是对小葫芦的生父,赵连娍一直是耿耿于怀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李行驭都承认了,二婶娘就别骗我了。”赵连娍一定要平和的打断她的话:“好几个月了,我的伤早好了,我想听点实话。” 彭氏看着她犹豫了。 “二婶娘。”赵连娍侧过身,将脸埋在她怀中,软声道:“李行驭前几日带了个女子回来,是一个孤女,他请了大夫,又为那女子买了七八个婢女,在清荷院好生养着。 二婶娘,你说他是不是想纳妾了?” 彭氏闻言,面露不忍:“别胡思乱想,我听说是云燕驾车不小心撞到了人家,这才带回来医治……” 这件事情,她前日就听说了,一直没敢问赵连娍。 她也觉得李行驭这般行事不对劲,但又怕刺激了赵连娍,不敢多言。 “集市上那么多的医馆,他手底下那么多的人,怎样不能安排?非要把人带回来,并且每日亲自去看四五趟吗?”赵连娍语气平静:“二婶娘心里,其实比我更明白,不是吗?” 彭氏一时说不出话来,赵连娍失忆之后,似乎比失忆之前还要清醒不少。 “二婶娘。”赵连娍晃了晃他,语调轻轻软软的好像撒娇:“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儿郎起了这种心思,杜绝是杜绝不了的。 你看我,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到时候那女子进了门,倘若对我出手,您说我会有底气回击她吗?” “怎么没有底气?二婶娘就是你的底气,你身后可是平南侯府。”彭氏立刻道:“别说她一介孤女,就是帝京的贵女,也休想欺负到你头上来!” 赵连娍笑了:“我就知道,二婶娘最疼我了,所以您能不能告诉我,我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42章 李行驭和她相处的如何? 彭氏本就疼她,又听她有说的有理有据的,心里就算再有疑虑,也不忍心拒绝她了。 “好,想知道什么,你问。”彭氏是个爽快的,也就答应了她:“但凡二婶娘知道的,都告诉你。” “小葫芦是我和谁的孩子?”赵连娍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不知道。”彭氏摇摇头:“你之前和死去的宁王定过亲,定亲之后,一次意外你就走失了。 等将近两年后,你父亲和兄长们将你找到的时候,你就已经带着小葫芦了,没有人知道小葫芦的生父是谁。” “我自己也不知道吗?”赵连娍蹙眉。 “你后脑勺受了伤,就在这里。”彭氏手指触碰到她后脑处的伤疤:“太医说,可能是遭到了重大的心理创伤,也有可能就是脑子受伤的缘故,你忘记了流落在外的那一段记忆。 就跟这一次失忆一样,但你上次失去的记忆,只是流落在外的那一小部分,其余的都记得。” 赵连娍怔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我就说,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失忆,原来之前就有过这样的事情。” 彭氏叹了口气:“我之前听一个医术高超的游医说,这脑子里的病啊,最难治,也没有人会治,就算是治也只能起辅助作用,关键还要看人自己能不能恢复。” “那我和福王,又是什么关系?”赵连娍问她。 彭氏摆弄着她发丝的手停住,顿了片刻道:“你和福王,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那他为什么没有娶我?”赵连娍捕捉到了他眼底的躲闪和回避。 她明白,她和福王之间,肯定不简单。 “因为小葫芦的缘故,惠妃不让。”彭氏也没有隐瞒她:“再加上福王的身子从小一直不怎么好,你父亲和母亲也不大乐意。” “他现在身子很好。”赵连娍想起那日在集市上看到的朱平焕的模样,看着不像体弱多病的样子。 “这是后来了。”彭氏道:“福王从前待你,确实没得说。 但如今不同了,宁王死了之后,他几乎接替了宁王的人脉,如果他和太子旗鼓相当。 你离他远一些,免得陛下怀疑咱们站队。” 赵连娍想了想,点了点头,能和太子旗鼓相当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他对你。”彭氏再次停下动作,抬起脸来想了想:“似乎还有些余情未了。 但你从前是不理会他的。” “那我和李行驭呢?”赵连娍问:“我为什么会嫁给他?” “他请陛下赐的婚。”彭氏道:“他这人,性子不好,行事也没有章法,当时咱们家都不愿意,你四哥因为这事儿,跟他打过好几次。 但后来成亲了之后,他还是愿意护着你的,对小葫芦更是视如己出,慢慢的我们也就接受了。” “他把我当做替身。”赵连娍看她:“二婶娘知道吗?” “替身?”彭氏茫然:“替谁?他之前没有娶过妻子,倒是你们成亲时,他后院里有不少妾室。 你进门之后没多久,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他将那些妾室全都遣散了。” 赵连娍看她神情便知,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她问出了一件疑惑了很久的事:“二婶娘,你和我说实话,贾姨娘真的是我的生母吗?” 彭氏失笑:“你这孩子,咱们到如今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还能有错?” 赵连娍失望地靠着她,她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有隐情,可二婶娘和母亲都这么说,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整个下午,彭氏都在赵连娍房中陪她,给赵连娍说着她从前的那些事。 赵连娍总算知道了自己的一些过往。 “二婶娘,如果我和李行驭和离,您同意吗?”她靠在彭氏身上,小声问她。 彭氏惊讶的看她。 “二婶娘做什么这样看我?”赵连娍不由问。 彭氏道:“你未曾失忆之前,也曾和你母亲说过,以后想和离。” 赵连娍笑了:“那就说明我做的选择是对的。” 难怪,李行驭说她就忘不了“和离”这两个字,原来她之前就提过。 彭氏想了想道:“他在大夏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他若是不肯,你在想和离只怕也是离不了的。 但他若是有了新欢,或许就点了头了。 只是你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这事难办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孤女,就是他的新欢。至于孩子,他可以和那个孤女多生几个,我这个就不重要了。”赵连娍拉过她的手:“云蓉说,那孤女的声音听起来和我一样,二婶娘知不知道?” “还有这种事?”彭氏惊讶。 “嗯。”赵连娍点头:“但她比我柔,比我怯,李行驭就喜欢那样的。” “你想好了?”彭氏眼神落到她肚子上。 “嗯。”赵连娍点点头,抬手抚了抚肚子:“孩子我自己可以养。” “这个你不用担心,不说你爹娘,二婶娘也不会让你和孩子没有饭吃的。”彭氏拍了拍她的手。 “那我就先谢过二婶娘了。”赵连娍笑着靠在了她肩头。 * 钟粹宫。 檀木八仙桌上,紫金狻猊香炉青烟袅袅。 惠妃坐在桌边,面前放着点茶的一应用具,正专心致志的点着茶。 嘉元帝靠在一旁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娘娘。” 一个宫娥走进来,小声招呼。 惠妃抬眼看过去。 那宫娥上前,声音更轻了:“福王殿下到了。” 惠妃尚未说话,美人榻上的嘉元帝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福王来了?让他进来。” “快去。”惠妃忙抬手。 宫娥快步退了出去。 “儿臣拜见父皇,母妃。”朱平焕进来行礼。 “免礼。”嘉元帝抬手:“此间没有外人,你过来坐下说话。” “谢父皇。”朱平焕走过去,在桌边坐下。 “你从哪里来?”嘉元帝问他。 “儿臣从镇国公府的方向来。”朱平焕低下头:“上次见赵连娍,儿臣察觉她是对之前的事情完全不知情的。httpδ:/m.kuAisugg.nět 儿臣想进一步探听她的想法,或许,可以将她变成儿臣的内应。” “陛下。”惠妃分了茶,双手奉到嘉元帝跟前。 “你有几分把握?”嘉元帝将茶盏接过来,揭开盖子吹了吹,吃了一口。 “七分吧。”朱平焕迟疑了一下。 “你对赵连娍,不会还有别的想法吧。”嘉元帝放下茶盏看向他,眸底闪过锐利之色。 “父皇说笑了。”朱平焕垂着眸子,遮掩着眸底翻滚的情绪。 “那就好。”嘉元帝看向别处:“那个替身……李行驭和她相处的如何?” 第343章 我夫君和你挺投缘? 朱平焕抬眸道:“她才进镇国公府,尚未站稳脚跟,儿臣未曾敢与她联络。 不过,儿臣派人打听了一下,听闻镇国公对她颇为重视,除了独自安排了一个院落,请大夫好生医治之外,还给她买了八个婢女,日夜伺候着。” “看样子,是起效用了。”嘉元帝盯着地面思索了片刻,皱起眉头:“李行驭其人多智,警惕性也高。 福王,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八个婢女是用来监视你派去的那个女子的。” 朱平焕想了想道:“儿臣以为不是。” “哦?”嘉元帝不解:“何以见得?” “镇国公手底下并非无人可用。”朱平焕分析道:“倘若他想监视,身边随便安排个人过去就是了,再脱不开身他手上还有武德司,不至于费财费力买那些婢女回去,那样不是更容易人多口杂吗?” “说的有几分道理。”嘉元帝颔首:“他若是相中那女子,对于你拉拢赵连娍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儿臣也是这样想的。”朱平焕低下头。 “好生替朕盯着。”嘉元帝眸色幽暗:“看他到底更在意哪一个。” “是。”朱平焕应下。 * 旭日东升,轩窗在屋内的小几上投下明暗分明的影子。 赵连娍正坐在小几前,整理着奁盒里的银票。她听从二婶娘的意思,打算将手头的银票盘一盘,留下酿酒要准备的银子,余下的打算再盘个铺子下来卖米粮。 云蔓在一旁伺候着。 “夫人,您还有这些。” 云蔓吃力的脱出一个楠木箱子。 “是什么?” 赵连娍回头看。 “您来看看。”云蓉打开了箱子。 赵连娍放下手头的东西,走过去查看,不由惊讶:“哪里来的这么多金首饰?还有银票?” 她俯身拿起那一沓银票翻看,难道是她从前放在这里的?这可是意外之喜。 “这是夫人和国公爷新婚之夜,国公也给夫人的。”云蓉解释。 “他给我的?”赵连娍手中的动作停住,思索了片刻问:“我一直没有动过吗?” 算算现在的收入,就能大概预料到,她之前开第一家铺子的时候,手里头应该也没什么银子。 如果她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动李行驭给她的东西,那就说明这些东西不能动。 “没有。”云蓉摇了摇头。 “收起来吧。”赵连娍将银票放了回去,这些东西不属于她。 云蓉疑惑道:“夫人,这些都是国公爷给您的,而且这么久以来,国公爷也没有问过这些东西,您为什么不肯用啊?” “虽然你们不肯对我说实话,但我又不傻。”赵连娍坐了回去:“你们那个国公爷,是好相与的吗?” 云蓉和云蔓面面相觑。 “夫人。”云蓉忍不住解释道:“从上一次二夫人和您说了实话之后,奴婢们便没有再瞒着您了,您问什么,奴婢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赵连娍轻哼了一声:“那你们早的时候为何不告诉我?” “奴婢们不敢,但奴婢们对夫人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云蓉解释了一句,不知该如何说了,直急得都快哭了。 云蔓道:“夫人,那时候您身子不好,奴婢是怕……” “行了。”赵连娍打断她的话,抬眸朝她笑了笑:“我逗你们的。” 成日相处,这两个婢女的忠心,她都看在眼里,怎会不信她们? 是李行驭那厮太厉害,二婶娘有话说,这大夏从上到下,就没有哪个不怕李行驭的。就是嘉元帝,也让李行驭三分。这两个小小的婢女能顶住李行驭的压力一心向着她,已经很难得了。 “奴婢还以为夫人不相信奴婢们呢。”云蓉吐了吐舌头,拍了拍胸口。 云蔓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夫人。” 云燕走了进来。 “何事?”赵连娍抬眸看过去。 “付念娘求见您。”云燕禀报。 “谁?”赵连娍微微蹙眉。 “付念娘,就是云燕上次撞到的那个女子。”云蓉抢着道。 赵连娍恍然大悟:“是她?她可说了有什么事?” “说是来这么久了,一直卧床不起,没能拜见夫人,深觉失礼,今日能起床了,特意来拜见。”云燕如实回道。 “夫人,别见她。”云蓉不满道:“那女子成日里勾了国公爷去她那院子,奴婢看她动机不纯,不是什么好东西!” 府上的下人总是喜欢拿付念娘和夫人做比较。说付念娘声音和夫人一样,但人比夫人温柔,比夫人惹人怜爱,还说国公爷以后一定会纳了付念娘。 呸,付念娘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拿什么和她家夫人比? 她早就看付念娘不顺眼了。 “人家又没招惹你,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赵连娍笑看了她一眼,吩咐道:“云燕,你去请她进来。” 第344章 赵连娍比从前更不像个妻子了 付念娘面上闪过惊慌,忙站起身:“夫人,念娘不敢。” 她心里却暗喜,原来赵连娍不是不在意,只是隐藏的深罢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赵连娍笑起来:“我家夫君不是寻常儿郎,他能文能武,盖世无双。 只可惜,你也看到了,这后院里空荡荡的,就我一个人,也怪孤单的。 我如今又有了身孕,也不能时常陪她,由你来分担,岂不是两全其美?” “夫人这话是何意?”付念娘愕然。 她总觉得,赵连娍这样说话听起来不对劲? “夫君喜欢你,你若是也有这个意思,我就看个日子,将你抬进门,你看如何?”赵连娍注视着她,很真诚的询问她。 付念娘被她弄得不知所措,这些日子朱平焕没有和她联络,她现在所做的事,其实都是自己在摸索。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怕做错了朱平焕怪罪。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就这么定了,等夫君回来我和他说。”赵连娍笑道:“你伤还没痊愈,不能久坐,快回去歇着吧。” “夫人,我……”付念娘欲言又止。 “去吧。”赵连娍笑着挥挥手,朝云燕使了个眼色。 云燕会意,半扶半架着付念娘往外走去。 “夫人,人家都不想给夫君纳妾,您怎么还引狼入室啊?” 云蓉见付念娘走了出去,忍不住朝赵连娍开口。 夫人难不成是摔到额头摔糊涂了不成?哪有这样主动往府里纳妾的? “你不懂。”赵连娍坐回去,拉开了抽屉,打算继续清点银票。 肯定要先让付念娘吸引李行驭的注意力,她才好有机会做她想做的事情。 “念娘拜见国公爷。” “主子回来了。” 外间,传来付念娘和云燕的声音。 赵连娍手下一顿,将银票又塞了回去,李行驭今日回来的倒是挺早。 李行驭大步流星的进了屋子,皱眉朝她问:“你叫她来这里做什么?” 那女子身份不简单,赵连娍如今有身孕,他不想赵连娍贸然插手此事,陷入危险之中。 “是她来找我的。”赵连娍平静的解释。 李行驭脸色难看,看在她眼里就是质问,看来李行驭倒真是挺在意付念娘的,那挺好,她更容易脱身。 “她和你说了什么?”李行驭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来感激你的大恩大德。”赵连娍贤良无比:“这几日,夫君总在清荷院照顾她。 正好我在府里也怪孤单的,又有了身孕不方便和夫君一起,不如就择个良辰吉日将她迎进府中,也好和我做个伴?” 李行驭乌浓的眉目压了下来,眸色凛冽:“你和她说了这个?” 赵连娍,从前就不像个妻子,如今更不像了。他看她就是要气死他! “是……”赵连娍迟疑了一下,还是回了一个字。 她不明白,李行驭怎么生气了,看李行驭的表现,难道不是喜欢付念娘吗? 李行驭冷冷盯着她,不言不语。 赵连娍想了想:“夫君是不是嫌我多嘴了?” 李行驭是不是想自己亲口和付念娘提及,这样更显得重视,也更能培养感情? 她抢先开口,坏了李行驭的事? “赵连娍。”李行驭气笑了,骨节分明的大手握成拳头,在桌上重重砸了一下:“你可真是好样的!” 赵连娍往后让了让,更确定自己是坏了他的好事,低低软软地道:“夫君……过奖了。” “既然娘子如此体贴,那就请娘子亲自安排吧。”李行驭气冲冲的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原本也有此安排,既然赵连娍愿意,那就成全她好了! “安排就安排。”赵连娍对云燕招手:“你去,让他们安排马车,我要去找个风水先生,好替夫君好好选个良辰吉日,纳付姑娘进门。” “夫人,主子好像并不想……”云燕试图阻止。 夫人足够好,配主子绰绰有余。那个付念娘,来路不明,身份不明,哪里配得上主子? “他是被我戳破了此事,恼羞成怒了,你不必管他。”赵连娍摆摆手:“快去安排吧。” 等到时候,李行驭美人在怀,自然就不生气了。 云燕见她坚持,也别无他法,只好转身去了。 “等会儿,云燕你和云蔓去一下会仙酒楼,给我将招牌菜各来一份,带回家来。” 上马车时,赵连娍如是吩咐了一句。 云燕是李行驭的人,她要支开云燕,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去见一见朱平焕,她心里还有许多疑惑,而且,她想看看朱平焕值不值得信任,能不能帮上她的忙。 “夫人,这恐怕不妥……”云燕不放心,迟疑的说了一句。 夫人从前没有身孕的时候,主子都让她不能离开夫人左右。何况如今夫人有了主子的孩子? 主子这会儿看着是生气了,但其实应当还是在乎夫人的。不过,主子对付念娘的态度,也有些奇怪。她也说不清楚。 “我就去看日子的那个铺子里,其他地方不去,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离会仙酒楼也不远,你们弄好了就来找我。”赵连娍轻描淡写的道。 “那……好吧。”云燕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应了下来。 云蓉催着马车慢慢往前走,看云蔓和云燕走远了,回头笑着问:“夫人支走了她们,是不是要去别的地方?” “就你鬼机灵。”赵连娍撩开帘子,左右看了看:“去福王府。” 云蓉一惊:“夫人,这可使不得,福王和咱们国公爷是死对头,万一……” “云蓉,知道我为什么让她们俩走,只带着你一个人吗?”赵连娍挑眉问她。 “夫人……”云蓉咽了咽口水:“可是,这真的会有危险啊,外面到处都在说,福王殿下如今跟从前比,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奴婢不敢让夫人去冒险……” “我带着你,就是因为你听话。”赵连娍作势欲钻出车厢:“你若是不听话,也下去吧,这马车还是我自己来赶。” “别!”云蓉忙道:“夫人,您别生气,奴婢听您的就是了。” “走吧。”赵连娍这才算是满意。 她正要坐回去,便瞧见迎面来了四五个人,气势汹汹的。 她察觉不对,看向左右,想找个空隙,跳下马车:“云蓉,快逃!” 可哪里来得及?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马车前后左右都有人围了上来。 街边的行人和商贩见此情,顿时惊呼着四散而逃。 “你们是什么人?”赵连娍强制镇定下来:“我是……” 她正准备报出李行驭的名号吓唬吓唬这些人,对方忽然迎面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赵连娍吸到了一口,还没嗅出什么味道,下一刻,她便软软倒了下去,瞬间没了知觉。 第345章 我家夫人不见了 早朝散会。 李行驭与一众大臣自金銮殿出来,十四便迎了上去:“主子。” 李行驭正若有所思,闻声抬眸看过去,便见十四面上隐着急切,欲言又止。 “来。” 李行驭与身边的人错开,让到一旁去了。 十四性子沉稳,一般情形下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的,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夫人不见了。”十四跟上去,低声禀报。 李行驭皱眉:“不见了?” “是。”十四仔细禀报道:“夫人让云燕安排马车,说是出去找风水先生看个黄道吉日。 动身时,夫人又吩咐云燕,让她和云蔓一起去会仙酒楼,将招牌的菜式一样来一份,带回国公府去吃。 云燕原本不愿意,夫人说两边路并不远,让云燕办好了事情就过去,云燕不敢不从,便答应了。 谁知夫人就不见了,等云燕发现空马车时,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 “只有云蓉跟着她一起?”李行驭听过之后,皱眉询问。 “是,夫人没有带其他人。”十四点头。 李行驭思索着道:“小葫芦呢?” “小姐跟着奶娘,在国公府。”十四干脆道:“等主子出来的这一段时间,属下已经命人去查了,平南侯府也没有什么异动,大夫人、二夫人举止都寻常的很,不像是勾结了夫人的样子。” 他大概明白,李行驭是在怀疑赵连娍故意如此,自己偷着跑了。 但夫人不可能放下小姐,何况夫人还有孕,再说又没和离,能跑到哪里去? 李行驭抬眸看向远处:“那就是有人动手了。” “主子怀疑是谁?”十四问。 “这些日子,一直在门口盯着的,不止一家,暂时还不知道。”李行驭逐渐冷了眼神:“先去查,重点查福王和太子,嘉元帝那里也派人去看一看,不要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十四一口应下。 李行驭抬步,朱平焕正从他身旁经过。李行驭侧眸看他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福王殿下。”李行驭忽然开口。 朱平焕停住脚步,顿了片刻才回头:“镇国公有何指教?” 他不似从前的温润,眼神里有了凌厉之色,与李行驭对视着,分毫不让。 两人剑拔弩张。 “我家夫人不见了。”李行驭盯着他,缓缓开口。 “镇国公夫人不见了,与我何干?”朱平焕反问了一句。 “我没有说与福王殿下有关,只是想问问殿下有没有看见她。”李行驭身后的手缓缓攥紧。 “没有。”朱平焕冷笑了一声:“镇国公,我知你只手遮天,现在是在怀疑我,但你好歹拿出证据来。” 李行驭定定的盯着他,一时不曾言语。 “告辞。”福王不打算再理会他,转身便走。 李行驭看着他的背影,吩咐:“十四,他不对劲,让十三多领几个人盯着他。” “是。”十四犹豫了一下道:“主子确定要多派几个人盯着福王吗?那其他人那里…… 如果夫人不在福王那里,耽误了怎么办?” 他本可以不过问的,但他如今知道主子多在乎夫人,不敢不开口提醒,免得夫人有什么事,到时候主子疯魔起来,不知道会如何。 “你觉得,福王对赵连娍死心了吗?”李行驭回头问了他一句。 十四犹豫:“这……” 他不敢乱说,怕主子动怒。 李行驭也不催他,只是看着他。 十四低下头,小声道:“种种迹象表明,福王并不是容易死心容易放弃的人。” “那就是了。”李行驭双手负于身后,缓缓往外走:“他那么在意赵连娍,我说赵连娍失踪了,他脸色一点没变,眼皮都不抬一下。 若不是知道赵连娍的下落,他何至于如此冷静?” 十四想了想点头:“主子英明,属下尚且记得,从前每每夫人有事,福王总会气愤的质问主子……” “盯着他。”李行驭看着朱平焕离去的方向,眸色冷厉:“另外,派人去将康国公一家控制住。” 康国公府是惠妃的母家,康国公沈朝就是朱平焕的外祖父。拿下康国公一家,对付朱平焕也就手到擒来了。 “是。”十四响亮的应了。 * 赵连娍自昏睡中睁开了眼,她盯着眼前藕荷色的床幔,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昏睡之前的情景,她心里一惊,猛地坐起身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已经入了夏,外头隐约传来阵阵蛙鸣。 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连娍挑开床幔,缓缓下了床,床前放着一双软底的睡鞋。 她站起身,打量着屋子内的摆设,屋子里有桌椅,有梳妆台,也有美人榻,四时景的楠木屏风,样样价值不菲,每一件都是粉嫩娇艳的配色,让人看着就知这是女子的闺房。 赵连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完好,也没有什么伤痕。她手抚上了肚子,孩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掳她的人,似乎没有太大的恶意?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降低警惕性,不管对方有没有恶意,能做出将她掳来这种事,这个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她走到门边,抬手拉了一下,门开了,但只开了一道缝——门外横着一把铜锁,将她锁在了屋子里。 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是个院子,有假山有流水,绿树红花,布置的很好看。但赵连娍没有欣赏的心思。 “有人吗?” 她朝着外面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应她,她有些失望,松开手左右望了望,打算找个趁手的东西,试试能不能撬开门,她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 正当此时,外面有了动静,她不由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婢女模样的女子,拿着钥匙正在开门。 “你是什么人?”赵连娍问她:“你的主子又是谁?将我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那婢女看向赵连娍,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你是哑巴?”赵连娍蹙眉问。 哑巴婢女点头,开了门。 赵连娍抢步往外走,管她主子是谁,她先离开这里再说。 “唔……” 哑巴婢女拉住她,抬手指着院门处,口中咿咿呀呀的。 赵连娍这才瞧见,门口竖着两柄长剑,分别由两只大手握着,那是这个院子的守卫。她想就这么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哑巴婢女松开她,俯身提起地上的食盒,示意她进屋子吃东西。 赵连娍顺从的随着她进了屋子,心里却盘算的如何逃出去,那围墙看着倒是不算高,若是从前,她助跑一下也就翻过去。 如今……不知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哑巴婢女揭开了食盒,将里头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出来,摆在桌上,取了筷子双手递给她,示意她吃饭。 赵连娍哪有心思吃饭?捏着筷子坐了一会儿,又将筷子放了下来。 “我要见你家主人。”赵连娍对着哑巴婢女示意。 哑巴婢女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看到她又将门从外面锁上了,赵连娍不禁更没有胃口,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缝查看外面的情形。 第346章 可怕的疯狂 哑巴婢女很快便回来了,她开了门,示意赵连娍跟她走。 赵连娍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脱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寻找逃跑的机会。 出了屋子,她才发现,她住的是这个院子的东厢房,哑巴婢女带她去的地方并不远,是这院子的主屋。 推开门,便见里头陈设着不少东西,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可以看出,哑巴婢女的主人对这里应该非常重视,里头装东西的柜子,用的是金丝楠木,上头的盖子竟然是罕见云母贝磨成的,不需要打开盖子,就可以清透的看到里面陈设的东西。 赵连娍好奇的走上前去查看,却发现第一格里面摆的是两个陈旧的陶球,就是小葫芦都不乐意玩的很普通的旧陶球。 赵连娍既失望又好奇,这两个破陶球值得这样收藏? 她又看向第二格,是一副小鸡啄米画,看笔触是孩童的画作,画的并不如何出色,甚至有些地方还很不合理。但就这么一副丑画,竟然被人如此珍重的收藏在这里。 第三格是一只断开的蝴蝶钗子,用胶小心的粘好了。第四格是一只五彩的蹴鞠球,也是旧的……后面还有各种各样的衣裙、配饰、绣的歪歪扭扭的荷包…… 赵连娍从这些东西里,拼凑出一个小女孩逐渐长大的过程。 到底谁会收藏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这个小女孩对于这里的主人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难道是他的女儿?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就这些东西,哪里值得这样收藏? 她缓步踱到一个架子前,架子上悬下来一缕发丝,有她食指那么粗细,用红绳绑着。 赵连娍看着那发丝出神,这难道就是那个女孩的发丝? “这些,是你的头发。” 朱平焕伸手,眸色温柔的轻抚那一缕秀发。 赵连娍吃了一惊,连着后退了几步才站住脚:“是你?你做什么带我到这里来?” 竟然是朱平焕掳了她来! “你知道我收集了多久?”朱平焕握着那一缕发丝,没有松开,也没有回答她,他转而望向她,眸底隐着疯狂和痴迷:“十几年,我整整收集了十几年,直到你嫁给李行驭之后。” 赵连娍左右看了看,这些从小到大的东西,难不成都是她的? 第347章 李行驭来了 朱平焕皱眉,从前他无心朝堂之争,外祖父一直是和宁王系在一根绳上的,所以他才能顺利的接手宁王留下的势力。 但外祖父明里暗里做过什么,他并不清楚,看此情形,他大概也明白了。 “福王殿下。”李行驭眸底的锐气收起,化作淡淡的笑意:“康国公对你一片慈爱之心,你不会不顾他的死活吧?” 朱平焕皱眉看他:“镇国公又打算无缘无故对朝廷命官下手了吗? 恕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行如此无法无天之事,我即刻便派人进宫,去禀明父皇。” “福王随意。”李行驭见他油盐不进,便不理会他了,看向跪在地上的康国公:“南元归降之后,敬献了一批宝物,据我所知,那批东西最后送到皇宫里去的,只有半数。 这件事情,我记得当初是康国公你主管的,剩下的那一半宝物,不知下落在何处?” 他说话徐徐的,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半分也不焦灼。 “这……”康国公出了一身冷汗:“镇国公容情,下关这边派人去查,等查出结果,一定将东西交到镇国公跟前……” “不必了。”李行驭靠到椅背上,懒散的看着他:“武德司已经查出了那批东西的下路,在康国公郊外的庄子地底下,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康国公哆哆嗦嗦,几乎说不出话来:“下官……下官愿意将那些东西全速敬献给镇国公您……不不,下官还愿意添上下官所有的家当……” 李行驭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唇角勾起:“康国公此言,是要拉我下水?我岂是那样的人?” “不,不敢……您不是那样的人。”康国公连连摇头:“镇国公您为官清廉,绝不会贪赃枉法,这些都是下官自愿……自愿的……” 李行驭笑看了他片刻,顷身往前凑了凑:“康国公的手脚这么不老实,不如就先剁左手大拇指吧。” “不……”康国公下意识惊呼。 “是。” 十三上前,一把摁住了康国公的手臂。 “锵——” 十四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不,不……镇国公饶命……”康国公出了一身冷汗,眼角余光瞥见朱平焕难看的脸色,他连忙叫唤:“福王殿下,您快放了镇国公夫人,救救我吧……” 方才李行驭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赵连娍不见了,李行驭笃定赵连娍就在福王府。但是,福王不肯交人。所以,李行驭就捉了他来威胁福王。 他真是恨,福王脑子里也不知装的是什么。从前,只关心风月事,根本无心那个位置,他和惠妃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如今好容易福王身体好了,也愿意去争夺那个位置,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和赵连娍纠缠不清的。 赵连娍是李行驭的人,这么纠缠下去,对他们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福王真的是糊涂啊! “舅舅。”朱平焕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康国公跟前。 李行驭朝十三他们抬了抬手,拦住了他们的动作。 康国公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朱平焕,眼底燃起了希望:“殿下……” “你真的昧下了一半的东西?”朱平焕低头问他。 康国公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舅舅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该承担后果。”朱平焕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康国公没想到他会如此:“我是你的亲舅舅,我一心一意为你,从未有过二心。你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对待我,你……你糊涂啊……” “福王殿下刚正不阿,六亲不认,好样的。”李行驭抬眸笑看着朱平焕:“那我就让他们动手了,殿下可莫要后悔。” 朱平焕看着门口处:“镇国公随意。” 李行驭看向康国公,笑嘻嘻地道:“康国公,你也看到了,我给过你机会,但福王殿下并不想帮你。 今日从这里出去,无论你是缺胳膊少腿,还是去刑部大牢里待着,可都不怪我。 是福王藏着我夫人,不让她出来,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委屈你了。” 这话,明摆着是在挑唆他们甥舅关系。 朱平焕忍不住侧目。 康国公惊恐不已,禁不住老泪纵横:“福王殿下,你就看在您小时候生病,我四处奔波为你寻医找药的份上,你就松松口吧…… 我都这么一把岁数了,我贪那些东西,我死了难道还能带走吗?我都是为了谁?” 他没想到,他一心像辅佐扶持的福王,竟然会这么对他,为了个女子,朱平焕太冷漠无情了! “福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李行驭笑看向朱平焕。 朱平焕双眼血红,一把抽过一旁侍卫的剑,对着康国公的手便砍了过去,口中怒道:“李行驭,你休想威胁我……” “唉哟,唉哟!” 康国公吓得屁滚尿流,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堪堪躲过他的利刃。 “福王殿下愿意亲自动手教训贪赃枉法之人,你们怎么回事,连个人都摁不住?”李行驭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 十三、十四齐齐出手,一把将康国公摁的五体投地,双手伸在身前,只等着福王动手。 福王举起剑来,尚未砍下去,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侍卫,口中大喊:“殿下,殿下,您快去看看,那位夫人……” * 朱平焕离开之后,赵连娍坐回了屋内,李行驭来了,这是个逃离的好机会。 朱平焕看起来很爱她,但朱平焕这种状态却很危险,十几年如一日的盯着她,收集了这么多她从小到大的东西。她不喜欢朱平焕这样,不知道这种极端的人,一旦爆发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相比较而言,李行驭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可以周旋周旋,不至于这么吓人。 但李行驭身边也不是久留之地,最终她还是要跑的远远的,远离这两个人。 她回头看了看,那个哑巴婢女就站在门边,很明显是在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哑巴婢女对着她笑了笑。 赵连娍转过脸,看到了桌上的饭菜,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你来。” 她抬手,对哑巴婢女招手。 哑巴婢女上前行礼,笑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吩咐。 “我饿了。 你去拿锅来,我要热一热这道菜。”赵连娍随手指了桌上的一道汤菜。 哑巴婢女点点头,示意她稍等,便转身走了出去。 赵连娍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到屏风后看了看。 哑巴婢女提着个燃着的小炉子,走了进来,还带了一口小锅。 她取了那道汤菜,倒进小锅里,放在炉子上炖煮。 赵连娍拍拍她的肩。 哑巴婢女抬头。 赵连娍指了指屏风后:“你随我来。” 哑巴婢女放下手头的活计,跟着她走到屏风后。 赵连娍指了指浴桶:“把这个打满了,我吃过饭要沐浴。” 哑巴婢女点头,示意她先吃饭。 第348章 李行驭会连累她的! 赵连娍吃饭的时候,哑巴婢女就一桶一桶的往屏风后拎热水。 大概是朱平焕吩咐过,不许别的人和她接触,那些热水都是其他人拎到门口之后,再由哑巴婢女拎进来,其他人只守在门口,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赵连娍已经想好了计策,心也就安定下来了,坐在桌边,小口小口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肚子也确实饿了,不吃点东西只怕等会儿体力不支,会真的出事。 哑巴婢女水打的差不多的时候,赵连娍也几乎吃饱了,但她没有放下碗,而是又添了一碗米饭。 哑巴婢女上前来伺候,她挡了回去:“你先出去吧,我不习惯你在这里。 等会儿我沐浴过了,再叫你进来收拾。” 哑巴婢女没有丝毫犹豫,行了礼就离去了。赵连娍估计,这可能也是朱平焕吩咐过,让哑巴婢女要处处顺着她。 看着门合上,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赵连娍放下碗站起身来。 她先走到床边,抱下一床被子走到屏风后,自个儿先跨进了浴桶中,将自己从头到脚泡了个精透。而后,她将那一床被子也按进了浴桶中,整个浸泡了进去,等被子吸足了水分,她才从浴桶中爬出来。 被子吸足水分之后,分量增加了不少,她根本抱不动,只能吃力的拖着被子,走到屋子中央,将被子扔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早已累的气喘吁吁,肚子有一种隐隐下坠的感觉,但她根本顾不上休息。如果李行驭在的时候,她不做好这一切,将他引过来,那她就失去这次机会了。之前所有的辛苦努力就都要白费了,还得继续困在这个鬼地方。 她喘了几息,提起小炉子走到床边,抓过轻纱幔帐靠在炉子上方,看着那幔帐被点燃了,缓缓燃烧起来。 她看了看,觉得火燃烧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又提起炉子放了几处的火,直到屋子里到处都是火光,她才放下小炉子,走回屋子中央,拉过那条湿透的小被子,将自己紧紧裹在里头。 接下来,就看李行驭的了! * “胡说什么?哪里有什么夫人?” 朱平焕眼看着侍卫就要说漏嘴了,顾不上地上的康国公,张口便呵斥那侍卫。 但李行驭是何等人物?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句话,但他已经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是没有夫人。”那侍卫情知失口,连忙将话往回收,又急忙道:“是后面的院子失火了……” “什么?” 朱平焕手里的长剑“锵”的一声落在地上,脸一瞬间白了。 身旁的李行驭“咻”的一声窜了出去,动作快到已经生出了残影。 “走。” 李行驭一声轻喝,不过眨眼,人已经出了正殿的门。 十三、十四丢下康国公,领着一众人跟了上去。 “李行驭,你去哪里?”朱平焕急忙跟了上去,口中喝道:“这里是福王府,容不得你撒野!” 可等他走出门,哪里还有李行驭的影子? 李行驭压根儿不打算理会他,早顺着下人们奔跑的方向,一路跑进了起火的那间院子。 他跑的太急,只看到院名上似乎有赵连娍的“娍”字,其余的他未曾看清。 东厢房已经烧起来了,火苗窜上了屋顶,一众侍卫和下人端着盆、桶往上泼水。 一个婢女在门前,拿着钥匙,哆嗦着手在开铜锁,那铜锁已经被热气熏的发烫了,钥匙连着几回都插不进锁孔里,婢女反而被烫的连着几次松开铜锁。 “滚开!” 李行驭一把将她拉到一边,飞起一脚,将门踹飞了。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抬步进了屋子。 赵连娍听闻动静,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屋子里起了烟,她迎着光看不清门前的人影,只觉得来人身形高大,宛如神祇。 她觉得这人像李行驭,但又觉得不是李行驭,李行驭哪有这种神明一样的气度? 烟实在是太呛人了,她看了一眼便缩回头去,暗暗庆幸。她原本想蹲在门后,等门开了立刻就能出去的。但就是想到如果有人从外面踹开门,她不就被拍在门下了?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蹲在屋子中间,现在看来,这个选择算是做对了。 “赵连娍,你在哪里?” 李行驭进屋子,并未看到人影,他呛的双眸通红,心里涌起一股慌张来,当初寻不见年年的那种焦急和恐慌开始围绕着他。 “这里!” 赵连娍闷声回了一句。 李行驭心里一松,循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在哪儿?” “我在这!” 赵连娍开了被子喊了一声,却被浓烟呛的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暗暗骂了一句,李行驭是聋吗?非要她打开被子说话! 这一次,李行驭走近了,恰好看到了她。他二话不说,俯身便将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轰隆——” 边上的百宝阁被烧的坍塌了下来。 李行驭加快了步伐,抱着赵连娍冲出了火海。 “主子!” 十三和十四几人见李行驭平安出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样了?”李行驭放下赵连娍,抬手去掀那湿漉漉的被子。 “我没事。”赵连娍松开手,那被子滑了下去,她整个人从中露了出来。 李行驭上下扫了一眼,见她浑身上下只是凌乱狼狈,果然没有受伤的痕迹,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但这一放,他又看出不对劲来。 赵连娍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夏衣单薄,贴在身上,将她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小腹部微微隆起,四个多月,她已经有些许显怀了。 “都转过去!” 李行驭朝着那一众人呵斥一声,手里飞速解了自己的外袍,没头没脑的将赵连娍裹了起来。 “你挡住我视线了。”赵连娍呜咽着推他。 李行驭见她浑身上下都被遮住了,这才不紧不慢的替她整理衣裳。 “娍儿!” 此时,朱平焕才气喘吁吁的跑来。 他从小体弱,从未练过武,体格甚至都比不上寻常人,跑起来自然慢。 赵连娍看到他,只觉得惊悚,下意识往李行驭身旁躲了躲。 朱平焕看清她的动作,心中一痛:“娍儿,你竟亲着他,躲着我?” 他伤心欲绝,捂着胸口难受的如同万箭攒心一般。 “不然呢?难道还要亲着你不成?” 李行驭放开赵连娍,大跨步走上前。 “李行驭!”赵连娍觉得不好,下意识唤了一声。 朱平焕可是皇子,她不想惹事,李行驭现在是她的夫君,会连累她的! 李行驭似乎没有听到她唤他,在朱平焕跟前站定。 “你想如何?”朱平焕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李行驭。 “我想如何?” 李行驭怒极反笑,猛地飞起一脚,竟生生将朱平焕踹进了火海之中! “唉哟!” “殿下,殿下!” “快救进去救福王殿下!” 周围人顿时一阵惊呼,人人都知道李行驭往前走是找朱平焕算账的,但谁都没想到,李行驭会有这么大的胆,朱平焕可是皇子啊! 第349章 夫君的脸 福王府的一众人大急,纷纷往前走。 但只走了几步,众人便停了下来。眼下,这屋子的火烧的正旺,热气灼人,再往前走,非得烧伤不可。 虽然救了福王定然会荣华富贵,但哪怕是泼天的富贵,也要有命享才行啊。 一众侍卫下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你们,还不赶快进去将殿下救出来?”康国公远远的跟过来,正好看到李行驭将朱平焕踹进房内的一幕:“福王殿下若是有什么好歹,小心你们的脑袋!” 他不敢对李行驭说什么,只能呵斥那一众下人和侍卫。 可下人和侍卫也是人,面对熊熊烈火,他们也有惧怕,谁敢像李行驭似的,不顾一切的往火海里钻?他们又不傻。 “我知道你们是怕死。”赵连娍扭头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福王殿下出了事,陛下难道不会让你们陪葬吗? 冲进去,救出福王殿下,你们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都不进去,那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她知道这些人怕死,故意这样激他们。朱平焕可不能有事,事情因她而起,到时候陛下一怒,李行驭可能没事,她的下场可就难说了。 “走!” 侍卫统领听她说的有道理,招呼一声,走上前去:“镇国公夫人,这被子能借给小人用一下吗?” 他说的是赵连娍裹着出来的被子。 “请用。”赵连娍往后退了一步。 那侍卫拉起地上湿漉漉的被子,裹在身上往里冲去:“都别跟进来,生死都由我一个人单着,你们在外面接应吧。” 他进去,有可能一步登天,也有可能是陪朱平焕死,除了这两条路,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吴统领,您小心点。” 侍卫们都很感动。 赵连娍也觉得,这位吴统领倒是有几分胆色。 “你倒是挺关心朱平焕的。” 她看着眼前的火,不查李行驭忽然瓮声说了一句,她转头看过去就撞上他阴翳的眉眼,乌浓的眉目之间仿佛蒙上了一层乌云,冰雪一般森冷肃然。 赵连娍一惊,脑海之中仿佛亮起一片炫光,这一幕太熟悉了,她好像看见李行驭这般对着她过许多次。 “你看什么?”李行驭见她盯着他,完全无动于衷,脸色不由更难看。 “李行驭……” 赵连娍脱口唤了一声,脑中忽然一片眩晕,她抬手扶着额头,软软的向一边倒去。 “赵连娍!” 李行驭皱眉,伸手接住她,这女子是没法同他交代了,又开始使诈? 失忆之前,赵连娍时常用这样的伎俩,现在又用? 但赵连娍柔软的身子一入怀,他就知道她不是装得,她身上滚热,像是发烧了。 李行驭顾不得旁的,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转身便走。 “恭送镇国公。” 康国公沈朝见状,连忙拱手行礼,心里松了口气,赵连娍昏得好啊,他总算是逃过今日这一劫了。 “康国公。”李行驭问声站住脚,回头看他。 “国公爷。”康国公露出一脸谄媚:“您还有什么吩咐?” 他心中后悔不迭,早知道说话会引起李行驭的注意,他就不开口了。 “告诉朱平焕,他只管去陛下跟前说实话,我自会奉陪到底。”李行驭神色冷峻。 “不,不会的。”康国公连忙道:“这一切都是误会,福王殿下怎么可能会去陛下面前说这些事呢?镇国公您多虑了。” 李行驭瞥了他一眼,不曾理会,抱着赵连娍转身大步流星的去了。 “快点,快点!” 康国公抬头,就看到朱平焕被吴统领背了出来,他连忙招呼,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李行驭这个煞星总算走了,他也冷静下来,连忙上前查看朱平焕的情形。 朱平焕昏迷着,分不清是被李行驭一脚踹昏的,还是被屋子里的浓烟呛昏的,脸上到处沾着黑灰,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烧伤,发丝被火苗舔去不少。 “你们,将殿下抬回主院区。”康国公连忙安排起来:“你,即刻去请太医,多请几个。 叫几个手轻的婢女,给殿下换洗一下。” “是。” 众人纷纷领命。 康国公看着他们将朱平焕抬走了,转而看向火势越来越猛烈的屋子。 余下的人还在抬水灭火。 “你们几个,到大门口去守着,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你们几个去厨房,你们去后门……” 第350章 孩子到底留不留? 有了胎动,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啊。 赵连娍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既难过又感慨,难以形容。 “你说,他是个儿子,还是个女儿?”李行驭含笑问她。 “不知道。” 赵连娍茫然地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理智告诉她,她该一剂落胎药,落掉这个孩子,和李行驭一刀两断,再无往来。 可情理上,她却又难以割舍,尤其是这个孩子刚才动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是做了娘亲的人,一想到肚子里这个小生命降生之后,会像小葫芦那样可爱讨喜,会叫她娘亲,会窝在她怀里撒娇,她就舍不得落掉这个孩子。 可是,她要报仇啊! “我也不知道。”李行驭俯首在她唇角边吻了吻:“儿子女儿都行。 是个儿子,就跟着我练武。 是个女儿,就和小葫芦作伴,姊妹两个互相陪着,有人作伴也不孤单。” 赵连娍听着,不由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他说的真的很美好,她不禁就入了神。 “还睡不睡了?” 李行驭的大掌原本落在她小腹部,说话间逐渐换了地方,语调暧昧。 “这半夜三更的,要睡觉的。”赵连娍下意识推开他的手,蹙眉:“我身子不舒服。” 她有身孕,李行驭怎么就想那些事? 她彻底醒过神来,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可是李行驭,她居然想给他生下孩子,好好过日子? 李行驭是那过日子的人吗? “我又没想如何。”李行驭手继续不老实:“不能解渴我碰碰看看也不行吗?” 赵连娍抓住他的手:“这些时日,我身上不便,我也知道夫君忍耐的辛苦。 眼下,我恢复记忆了,也能照顾好自己,夫君不如就去付姨娘院子里过夜?” 打发走李行驭,她也好定定心心的整理一下思绪。 “赵连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行驭脸瞬间阴沉下来。 赵连娍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迟疑的道:“夫君是……是觉得付姨娘没有过门,就去过夜太不尊重人吗……” 她猜,大概是这个缘故?其他的,她想不到啊! “赵连娍!”李行驭抽身坐起,脸色难看:“你简直愚不可及!” 他和她说了这么半天,明明气氛好的要死,她居然还在想着给他纳妾的事,还让他去那个姓付的房里过夜! 纳妾纳妾,他根本不想纳妾! 赵连娍见他怒了,垂下眸子不敢说话,心里头却一百个不服气,她又做错什么了?付念娘是李行驭自己看上、自己带回来的,现在又来怪她。 简直莫名其妙。 李行驭转头看她一言不发,无动于衷,心里头直冒火,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多少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只怕自己真恼了克制不住伤到赵连娍,赵连娍毕竟怀着他的孩子,他让着她一些也罢! 第351章 留下孩子? 彭氏犹豫着,没有说话。 “二婶娘为难了?”赵连娍看她:“没关系,二婶娘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彭氏顿了顿道:“你现在恢复记忆了,和离的心思变了吗?” “没有。”赵连娍垂眸,摇摇头。 “你一门心思和离,依着这件事,这孩子自然是不要的好。”彭氏叹了口气:“但这孩子都这样大了。” 她说着,看向赵连娍的肚子,这么看着,也已经有些显怀了。 赵连娍也低头看了看,没有言语。 “以我一颗做母亲的心来说。”彭氏手放在了她肚子上:“我是舍不得落掉孩子都。 当初,贾姨娘有身孕之后,你父亲房中另一个妾室挑唆你母亲,说贾姨娘没有资格生下你父亲的孩子。 你母亲当初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她说‘孩子是来投生的,不是来投死的。’ 娍儿李行驭这话有道理啊。” 赵连娍听到这里,鼻子一酸眼中便有了泪意:“二婶娘……” 她也是为娘的人,她也不忍心啊! 彭氏搂过她,轻拍她后背:“再说,孩子这么大了,想落了也不容易,你的身子要受很大的伤害。 你身子骨之前伤过,娍儿,你要慎重啊。” 赵连娍点点头,咬着唇不曾哭出声,她心里实在为难。 “娍儿。”彭氏小声问她:“若此次和离顺利,你以后可还要嫁人?” 赵连娍怔了一下,摇摇头:“不嫁了。” 她只想复仇,至于情爱,她不曾留心过。再说,她这样的处境,又有什么资格去考虑这些? “那你就留下这个孩子吧。”彭氏替孩子求情:“你夫君他虽说性子不好,但智计是一流的,模样也是数一数二,你也不差,这孩子一定和小葫芦一样,好看又聪明。” “留下他?”赵连娍看她:“我没有想好。” “你没有再嫁的打算,多一个孩子,以后你年纪大了,也多个倚仗,小葫芦也多个陪伴。 将来遇上事情了,自己家的亲兄弟姐妹也好多个人商量啊。”彭氏细细道:“你若是怕不好带,二婶娘想法子给你带。” 赵连娍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生下来,他不会让我走的。 就算是让我走,他也不会把孩子给我。” “这倒也是。”彭氏惆怅道:“二婶娘只是个后宅妇人,懂的只有这么多了,我也不知该如何。” “二婶娘帮我已经够多了。”赵连娍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不然,我回去帮你问问你父亲?”彭氏看她。 “不用。”赵连娍纤细的手指在衣裳的纽绊上无意识的拨弄:“我自己再想一想。 二婶娘,出了这个屋子,这些事你一样也不要提。” 她不想让父亲他们跟着操心。 “我知道。”彭氏点点头,轻抚她的发丝:“娍儿,二婶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但你要答应二婶娘,遇事不能太钻牛角尖了,万事以自己的身子为重,你可记得了?” “二婶娘放心吧。”赵连娍点头应了。 * 镇国公府正厅。 康国公沈朝正忐忑不安的站着。 十四站在一旁:“康国公请坐,我家主子很快便来。” “不用不用,我站着等。”康国公对他说话都颇为客气。 十四也就不说话了。 片刻后,李行驭负手进了正厅,扫了康国公一眼。 “国公爷,您来了。”康国公一见他,连忙行礼。 李行驭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康国公也是国公爷,你我平起平坐,你对我也太客气了些。” “不不,下官自知卑微,不敢与国公爷相提并论。”康国公连连摆手。 “坐吧。”李行驭撩袍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下官不用坐。”康国公卑躬屈膝:“下官今日来,是想给国公爷赔个罪。” “哦?”李行驭挑眉:“不知康国公赔的是什么罪?” 康国公眼皮直跳:“是……是替福王殿下赔罪。 福王殿下他受了伤,暂时不便出门,特意吩咐下官来给镇国公赔罪,这些是福王殿下的诚意。” 他说着,对着外面招呼了一声。 立刻有一众下人,抬着七八抬红木箱子,走了进来。 “放这。”康国公上前安排,又讨好李行驭:“请国公爷过目。” 李行驭坐着没有动:“没想到康国公竟能做得了福王殿下的主,我怎么记得前几日他还六亲不认,要砍了康国公来着?” 第352章 主子不干净了 康国公惊惶的张着嘴吧,一时都忘记合拢了。 这李行驭的胃口也太大了吧!吞了那些东西还不够,竟然还想让他再筹集东西? 他岂不是要将大半数的家当都赔进去? “康国公一直不说话,是有异议?”李行驭挑眉问他。 “没有。”康国公回过神来,心中叫苦不迭:“下官这就回去想办法。” “康国公若是有为难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李行驭回身坐了回去,端起茶盏嘬了一口:“我这人,从不喜欢为难人。” “下官做错了事情,这都是理所应当的。”康国公行礼:“若是没有别的事,下官这便回去准备了。” 再不走,他怕李行驭又狮子大开口。 李行驭所提的,只是想一想,就让他肉痛。但仔细想一想,倾家荡产至少还能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只要活着,只要一直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坐着,必然千金散尽还复来。等扶着福王上了位,他还用怕谁?这天底下他尽可横着走。 这般想着,他心里好受多了。 “十三,替我送一送康国公。”李行驭招呼门口的十三。 “好嘞。”十三应了一声,抬手笑道:“康国公请。” 十四看着康国公走了出去,转而望着李行驭道:“主子,康国公能筹集出那么多东西吗?” “沈家世代为官,沈朝的底子,厚得很。”李行驭含笑看着康国公离去的方向。 “但这大批量的东西,如果他大张旗鼓的筹集,会不会惊动那位?”十四担忧。 李行驭笑了笑:“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沈朝敢大张旗鼓吗?” “主子说的是。”十四点头。 李行驭负手:“让十一带人去,再整理个库房出来。外头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起来。” “是。”十四应下。 * 李行驭缓步踱出了正厅,透过照壁,正看到赵连娍提着裙摆,小心的跨进了门槛。 他站住了脚步。 赵连娍正与云蔓说着什么,莹白的小脸含着笑意,姿态娴雅,娇花照水。怀孕并未影响她的体态,看着反而更悦目,像历经岁月沁着暖光的玉。 此刻的她,状态和在他面前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李行驭不禁眉目舒展,盯着她身影缓缓走过照壁,行了过来。 “夫人。” 云蔓率先发现了李行驭,小声提醒。 赵连娍抬起乌眸,看见李行驭,面上笑意瞬间敛了去,款款一礼:“夫君。” 她的姿态,恭敬而生疏。 “娘子见了我,怎么忽然就不笑了?”李行驭拾阶而下,双手负在身后:“你见了我,好似生疏的很?” 他说到后来,脸沉了下来。 赵连娍乌眸转了转:“没有,只是在外面不好和夫君多亲近,免得堕了夫君的威严。” “你夫君没有威严。”李行驭抬手揽过她。 赵连娍被迫跟着他往前走。 李行驭侧眸看她:“方才是说起了什么事,娘子笑得那么开怀?” 近处看,赵连娍肤色剔透,莹白如玉,没有丝毫瑕疵,鸦青长睫又卷又翘,瑞凤眼眼尾挑起,即使故作温顺,也还是藏着一抹倔强,眼梢红软,顾盼生辉。 李行驭看得意动,情不自禁凑过去,在她眼角处吻了吻。 “我方才去集市上请风水先生看了。”赵连娍垂着眸子,嗓音清软:“先生说,后日是个极好的日子,正好是个双日子,适合娶妻纳妾。 夫君,你和付姑娘的好日子,就定在后日吧?” 李行驭盯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赵连娍眼神真挚诚恳,满是贤妻对夫君的拳拳之心。 “娘子想的真是周到。”李行驭松开她,眼尾泛红,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女子,就是要气死他! “夫君是怕太仓促了,我准备不好吗?”赵连娍想了想道:“不会的,因为我前一阵子就在准备这件事,很多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后日一定会叫夫君满意的。” 李行驭气得胸膛微微起伏,但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又将满腔的怒火强压了下去。 “那就劳烦娘子了。” 他丢下这句话,便甩袖子走了。 这一走,他到晚上都没回来。 赵连娍巴不得他不回来,难得清静,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李行驭还是没回来。 赵连娍也不管他,只忙着自己的事情。 转眼,便到了定好的日子。 纳妾照着礼仪走也没有多复杂。赵连娍随意便操持了,一顶粉轿子周周到到的将付念娘从镇国公府的侧门抬了进来。 “夫人的大恩大德,念娘永不敢忘。” 进了门,付念娘便跪到了赵连娍跟前,透过粉色的盖头边沿,她只能看到赵连娍满绣的莲花鞋。 “不必客气,一切都是为了伺候夫君。”赵连娍垂眸看她:“你先去院子吧,有什么话明日敬茶再说。” 妾室进门,不必拜堂,直接进院子便可。 “是。”付念娘磕了头,由婢女扶着回清荷院去了。 入夜,赵连娍正在梳妆台前,自个儿拆着发髻上的钗环。 云燕走了进来,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看着赵连娍的背影欲言又止。 云蔓看在眼里,用眼神询问云燕。 云燕皱了皱脸,还是没有说话。 “怎么了?”赵连娍透过铜镜,看着云燕。 “主子回来了。”云燕回了一句。 赵连娍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那又怎么了?” “主子去了清荷院。”云燕的语气里,不免带着一股不满。 “那有什么?”赵连娍笑了:“你们主子,想那付姑娘不是一日两日了。 好容易等到今日名正言顺,那还能不去?” 云燕皱着脸没有说话,主子怎么能看上付念娘那种货色呢?付念娘矫揉造作的那么明显!主子不干净了! 云蔓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夫人一心想和离,国公爷这么做,是称了夫人的心意,她们做奴婢的,只要忠于夫人就好了。 * 清荷院。 李行驭坐在官帽椅上,看着付念娘。 付念娘盖着盖头,坐在床沿上,双手交握,显得有几分局促,少女的娇羞恰到好处。 半晌,没有人说话。 付念娘娇着嗓子,试探着唤:“国公爷?” 李行驭没有应她,走上前去,也没有取秤杆,抬手揭了她粉色的盖头。 “国公爷……”付念娘低头,满面红霞,一脸娇羞。 李行驭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来:“你可知,我为何独独想纳你进门?” 第353章 她的洗澡水 “奴……奴婢不知……”付念娘的眼底潋滟出水光,卷翘的长睫毛扑闪着望向他。含羞带怯,惹人怜爱。 李行驭偏头打量着她,眸中似有笑意,他顿了片刻才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比赵连娍还像。” “国公爷说的是谁?”付念娘眼睛亮了:“奴婢记忆里也有一个人,很像国公爷……可奴婢生了一场病,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国公爷眼熟,其他都不记得了……” 李行驭松了手:“这么巧?你是哪里人氏来着?” “国公爷之前问过,奴婢是平山人氏。”付念娘低了头。 李行驭退后一步,重新坐下:“那你应该会唱平山小调?” “奴婢会。”付念娘抬头看了他一眼。 “唱一曲来听听。”李行驭靠在了椅背上。 付念娘站起身:“奴婢没有学过,唱的不好,国公爷可要多担待。” 李行驭“嗯”了一声。 付念娘便唱了起来,竟是字腔正圆的平山话,调调也没错。 她不时看李行驭两眼。 李行驭侧目看着她,面上看不出喜怒,长指曲起,搁在椅子的扶手上。 一曲唱罢,付念娘转向他,盈盈一拜:“国公爷别嫌弃。” “再唱一曲。”李行驭眯起眸子望着她,看起来兴致盎然,实则,眸底隐着锐利。 年年并非平山人氏,只会唱一首平山小曲儿,是后学的。 付念娘所唱,并非年年当初唱的哪一首,何况年年并不会第二首小曲儿。 朱平焕弄出这种东西到他眼前来,是真拿他当傻子不成? 付念娘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自然不可能拒绝他,她站直身子,又唱了一曲,回头看李行驭,正望着前方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国公爷。”付念娘轻莲步上前:“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安枕了吧?” 李行驭回过神,起身走到床边,摊手让她伺候更衣。 片刻后,李行驭身上只一下一层牙白中衣。 付念娘停住了手,含羞问他:“国公爷,可要熄蜡?” “你先到床上去。”李行驭吩咐了一句。 付念娘红着脸,撩开床幔走了进去。 李行驭回眸看了一眼,走向烛台边。 蜡烛熄灭,屋内黑了下来。 付念娘一时不能适应黑暗,过了片刻,才能瞧见床边隐约透进来点点月光,但这光实在太淡,什么也看不清。 耳畔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她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撩开了床幔,紧接着,身旁的床下陷了一下,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国公爷……” 付念娘嘤咛了一声,声音娇滴滴的,身子化作一滩水一般,淌进来人怀中。 那人没有说话,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长夜慢慢拉开了帷幕。 * 赵连娍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账册,边翻看边盘算酒坊这个月能有多少结余,开新铺子还差多少银子。 “咔哒。” 耳畔传来一声轻响,她抬起头,朝后窗的方向看过去,动静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她仔细听了听,只有那一声,她不以为意,继续低头看账本。 “吱呀——” 后窗又响了,这一回是窗户打开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无比清晰。 赵连娍一下警惕起来,莫不是府上有什么孟浪之徒,眼见着李行驭不歇在她这了,打起什么主意来? 后头,又传来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人爬进来了。 赵连娍放下了手里的账册,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一把抄起床头的檀木算盘,无声的往床后摸过去。 云蔓她们就在门外,这歹人这样鬼鬼祟祟,不过是个宵小罢了,她倒不怕他敢杀人。 若是这会儿喊出来,才会打草惊蛇,反而惊走了他,再捉不到。 等她先会一会这胆大包天之徒。 “哗哗——” 后头传来了水声。 赵连娍蹙眉,后头是她晚上沐浴留下的水,因为夜深了,她打发婢女们下去休息了,让她们明日再来清理洗澡水。 这歹徒在用她洗澡的水洗手? 她迷惘了片刻,定下了心神,无声的走到屏风处往里看,果然看到一道身影,弯腰在浴桶边洗着手。 “大胆狂徒,看我不打死你!”赵连娍举起算盘便对着那身影砸去,口中高喊:“云燕,快进来。” 李行驭毫无防备,侧过脸看过来,正被她用算盘那方方正正的角一下割在脸颊上。 “赵连娍,你冷静一点,是我!”李行驭转身去抓她手。 他忌惮她身怀有孕,怕伤着她,不敢下力气抓她。 赵连娍仗着手中有“利器”,对他毫不留情,招招都往他要害上打。 李行驭好容易制住她双手,将她困在怀中,她毫不犹豫抬起膝盖,奔着小李行驭就去了。 “赵连娍!”李行驭抬腿格挡住她:“你要谋害亲夫是不是!” 赵连娍听出他的声音,怔了一下,静静的看着他。她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李行驭不是去清荷院了吗?怎么又跑她这里来了?还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做什么? “夫人!”云燕几人进了屋子,脚步杂乱:“夫人,您在哪里?” “别让她们进来。”李行驭在赵连娍耳边小声开口。 赵连娍来不及多想,依着他的意思朝着外头道:“云蔓,我没事,你们不用过来。” “夫人,奴婢进来看看?” 她这么一说,云蔓更不放心了,怕她是被什么人要挟了,被迫说自己“没事”。 “松开。”赵连娍推了李行驭一下。 李行驭这才松了手。 “我来了。”赵连娍理了理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夫人怎么了?”云蔓上下打量她。 云蓉和云燕也担心地看着赵连娍。夫人如今有身孕了,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没事。”赵连娍笑道:“是我眼花看岔了,还以为有一只见不得光的硕鼠呢。” 她故意咬重了“硕鼠”二字,李行驭简直可恶,半夜三更的跑来吓唬他,比老鼠还可恶。 “要不要奴婢进去查看一番?”云燕不放心的伸着脖子,朝屏风后看。 “不用,是我看错了。”赵连娍掩唇打了个哈欠:“我乏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夫人,奴婢就在门口守着,您有事第一时间叫奴婢。”云燕叮嘱了一句,三人一起退了出去。 “夫君,她们下去了。” 赵连娍软声朝屏风后开口。 李行驭自屏风后走了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珠,显然,方才他又将手洗了一遍。 “夫君做什么了,要这般使劲儿洗手?”赵连娍拿着帕子,上前去给他擦拭。 眼下还没离开镇国公府,该讨好的还得讨好。 “碰了那个女人的脸一下。” 李行驭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想起那种触觉心里又有些膈应,抬手捏了捏赵连娍的脸。 入手细腻柔软,宛如鲜嫩的水豆腐,叫他摸了还想摸,爱不释手。 赵连娍忍住打开他手的冲动,黛眉微微皱着,提醒他道:“那是我沐浴过的水。” 嫌弃付念娘的脸,就不嫌弃她的洗澡水?李行驭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第354章 身子怎么吃得消? “我知道。”李行驭不舍的收回了手,将帕子丢到一边:“你我老夫老妻了,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赵连娍转过脸,嫌弃的撇撇唇,她什么时候和李行驭老夫老妻了?这人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行驭走到床沿处坐下,抬起俊美无俦的脸,对她露出一个清润的笑意:“娘子,来歇息吧。” 这模样,别提多无害了,真相是谁家贤惠的夫君,对娘子柔情款款。 “夫君不是盼着今日吗?”赵连娍不远不近地看着他:“怎么不歇在清荷院?” 李行驭这张脸最会骗人了,她可不会轻易上李行驭的当。 其实后来仔细想过,李行驭为什么会这么中意付念娘。 因为付念娘说话的声音和她如此之像,她猜付念娘可能就是李行驭苦苦寻找的“年年”。 而且,付念娘的名字当中,正有一个“念”字,或许就是“年年”的由来。 她后来还暗自庆幸,幸好她一早就存了将付念娘纳进门的心思,否则若是她迟疑了,或许李行驭就怒了。 但李行驭这会儿跑到她这里来,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嫌付念娘伺候的不好还是什么? “我还是觉得你好。”李行驭朝她伸出手。 赵连娍只好将手交到他手中。 李行驭手下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赵连娍跌坐在他怀中,一下被他身上的气息笼罩包围,她犹豫了一下,乖顺的将脑袋靠在了他肩头。 如果,李行驭真的对付念娘不感兴趣的话,她岂不是更难逃脱了? 之前,她想的挺好的,这会儿再看,前途又是一片迷茫,不知道会何去何从? 李行驭低头蹭开她的衣领,轻轻啃噬她细嫩的脖颈。 赵连娍缩了缩脖颈:“痒。” “娘子想不想我?”李行驭唇瓣轻轻蹭她。 赵连娍绷着身子不说话。 李行驭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俯身含笑看她:“叫夫君。” 赵连娍抿了抿唇瓣,不语。 李行驭见不得她倔强的模样,当即低头吻了上去。 赵连娍抗拒地推他胸膛:“我……我身上不方便……” “都快五个月了。”李行驭唇瓣擦着她眼皮,似吻非吻,暧昧至极:“任谁都知道,只要过了前三个月,轻一点,就可以。” 赵连娍手抵着他胸膛不说话,她实在找不出别的借口来。 “听话。”李行驭又吻了吻她,大掌探进她的里衣。 赵连娍知道抗拒不得他,也不想再惹恼他伤了身子,只能顺着他。 好在李行驭也顾忌她腹中的孩儿,不似从前那般孟浪,倒是记得时时顾及她的感受。 赵连娍迷蒙之间,甚至觉得他像这世间最好的郎君,但这错觉也只是片刻罢了。 * 李行驭什么时候走的,赵连娍并不知道,只知道她求饶了好多次,天蒙蒙亮时,李行驭才肯她睡下。 这一番折腾,比起从前来,可算是小意温柔了。奈何她如今身子重,还是觉得累得不轻,一觉便睡到了午饭时分。 若是云蔓不来喊她,她只怕要睡到午后去。 “什么事啊?”赵连娍伸了个懒腰,靠着枕头懒懒的不想动。 “付姨娘来给您请安。”云蔓在帐外回道:“她一早上便来了,奴婢们和她说,夫人早有吩咐说身上乏,不知道何时能起身,如果付姨娘来请安,和她说免了就是。” “你们和她说了,她还是不肯走?”赵连娍支起身子。 “是,奴婢们该说的都说了。”云蔓细细道:“但付姨娘说,夫人的大恩大德,她无以为报,左右也无事可干,她愿意在这里等夫人起身。 奴婢看着到了午饭时分,才敢来叫夫人起身。不为了让夫人见付姨娘,而是奴婢是想着夫人早上就没吃,若是连着饿上两顿,这身子怎么吃得消?” “嗯。”赵连娍撩开幔帐:“我起身。” “云蓉,进来伺候夫人。”云蔓朝外唤了一声。 她说着话抬手挂起幔帐,口中询问:“夫人,地上这些被褥怎么回事?是要洗的吗? 夫人怎么夜里换了被褥?也不喊奴婢们进来伺候,当心伤了身子。” 她不解,之前国公爷留宿,倒是常常要换被褥的,昨夜国公爷去了清荷院,可是夫人一个人睡的。 “拿下去洗了吧。”赵连娍脸色有些不自然,面上勉强算是撑住了,心里将李行驭啐了八百遍。 李行驭就会弄这些事,让她在下人面前下不来台。 云蔓应了一声,俯身去捡。 “夫人。”云蓉进来行礼,一抬眼惊奇不已:“您……您这……”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她一说,云蔓也不由望过去,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赵连娍起身,腿一软又坐了回去,她不由袖恼,抬手掩着脖颈,肯定是李行驭那厮又留下什么痕迹了。她昨夜那么苦苦求他,他还是这般,真不知他是什么德行,跟狗一样,就喜欢啃人。 “夫人您别动,奴婢取小镜子来。”云蔓一下明白过来,起身去取镜子,心里有些慌乱。 夫人也太胆大了,这要是被国公爷知道了,可怎么好? 第355章 管李行驭和谁好呢! 付念娘脖颈上的痕迹纵横交错,有青有红,这分明就是昨夜被人…… 赵连娍不由转眸看李行驭,李行驭昨夜在明月院睡的,至少在天亮之前,李行驭一直没有离开。 付念娘脖颈上的痕迹,没个大半夜是不可能的。那是谁和付念娘在一起了? 李行驭神色自若,给她布了一筷子鱼肉,似乎没有察觉她的震惊。 赵连娍心思便转开了,看样子李行驭是知情的,不对,人应该就是李行驭指使的吧?李行驭要是不开口,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再看付念娘,含羞带怯的,不时悄悄看李行驭一眼,看样子还蒙在鼓里,以为昨晚和她共度良宵的是李行驭呢。 赵连娍忍不住又看了李行驭一眼,亲自让人去糟蹋自己的小妾,这人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夫人这样瞧着奴婢,是奴婢身上有什么不对吗?”付念娘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镶玉莲花簪子,轻声问了一句。 “没有。”赵连娍摇摇头,端起牛乳盏抿了一口。 没有人再说话,夫妇二人用饭,屋子里没了声音,只偶尔有碗勺相碰的清脆声响。 “国公爷,夫人。”付念娘上前一步,眸色真诚:“让奴婢来伺候你们用饭吧。” “不必。”李行驭含笑撇了她一眼:“你坐那吧。” “奴婢怎敢?”付念娘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却甚是满意。 昨夜没有白白和李行驭缠绵,李行驭连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笑的,看样子,李行驭已经认可了她,否则哪会对她这么好? 赵连娍看在眼中,心里又起了思量,可以看出来李行驭心里并不认可付念娘,但李行驭好像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必须要这么做。 要不然,以李行驭的德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想打想杀随随便便吩咐一句也就是的,不可能这么有耐心陪付念娘玩下去的。 付念娘对李行驭来说,应该还有什么用处。 可一介孤女,能有什么作用?除非付念娘所说的身份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付念娘难道是李行驭的敌对之人送来镇国公府的? 再仔细想想那日情形,云燕一直说付念娘是故意被马儿踏上的,这就对上了。 赵连娍再看付念娘,眸底更多了一丝打量。 “无妨。”李行驭挑了一勺粥,慢条斯理地放进口中。 “国公爷,您脸上的伤……”付念娘看到了李行驭脸上小拇指长的划痕,关切地询问。 “伤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李行驭语气暧昧。 赵连娍看得暗暗佩服,要不是她清楚这伤是她亲手割的,她都要被李行驭给骗了去。 付念娘顿时诚惶诚恐:“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是有意的又如何?”李行驭不以为意,笑道:“情趣罢了。” 付念娘红着脸不说话,偷偷看向赵连娍。 “主子。”十四进门,目不斜视:“韩大人来了,请主子过书房一叙。” “你先吃。”李行驭起身与赵连娍说了一声,往外走时,对着付念娘露齿一笑。 付念娘含羞垂眸,即使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抑制不住心跳加快,李行驭这样的人中龙凤,朝堂翘楚,即使行事恶劣,被他另眼相待也还是会叫她的心有所悸动,谁又能抗拒这样的一个笑? 不过,相较而言,她好像还是更喜欢福王殿下那种温文尔雅,福王殿下笑一下,她便觉得自己死也甘愿了。 “国公爷叫你坐,你就坐吧。”赵连娍看了付念娘一眼,小口吃着东西。 “那奴婢就谢过夫人了。”付念娘小心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赵连娍想从她口中套套话,遂道:“我从怀这个孩子只会,身上就重的很,平日里总是困倦,也不知你会等到现在,倒是怠慢你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付念娘想起朱平焕吩咐她要挑唆赵连娍和李行驭想关系,低下头羞怯地道:“奴婢到天蒙蒙亮才睡,来的时候其实也有些晚了,还好夫人没有起身,否则奴婢可就失礼了。” 赵连娍停下筷子:“天亮时……国公爷就该起身预备着上朝了。” 她实在想不起来昨夜后来李行驭有没有睡了,她只知道自己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是。”付念娘看着自己的脚尖:“奴婢想起身伺候国公爷来着,但国公爷怜惜,叫奴婢多歇一歇,不必伺候。” 赵连娍点点头:“国公爷中意你,你好好伺候就是了。” 这么说,李行驭后来没睡,直接去清荷院应付付念娘了吗? “是。”付念娘羞赧道:“夫人如今是特殊时期,奴婢会尽力替夫人伺候好国公爷的。” 她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也很软,可这话听着怎么都有炫耀与挑衅的意思。 赵连娍又看了看她,含笑点点头:“那自然好,有劳你了。” 她怎会听不出付念娘的意思?生气她是不生气的,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又不喜欢李行驭,管李行驭和谁好呢?何况,李行驭根本没有和付念娘在一起啊! 要是真像付念娘说的那样,她还求之不得呢。 “奴婢不敢。”付念娘又起身行礼,还故意扶了一下腰。 赵连娍道:“我看你挺累的,若是没有旁的事,就先下去休息吧……” “夫人。”云蓉看不下去,开口提醒道:“付姨娘还没给您敬茶呢!” 妾室不敬茶,哪里认得谁是主母? “是。”付念娘跟着道:“奴婢也想说这件事。” 赵连娍也想起来了,难怪李行驭让付念娘留下了,她朝云蔓示意。 云蔓即刻便去端了一盏茶来。 “夫人,请吃茶。” 付念娘端起茶盏,双手奉到赵连娍跟前。 赵连娍接过茶盏,抿了一小口,乌眸弯起:“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是。”付念娘行礼,趁机望了她一眼。 赵连娍的反应,让她觉得有点奇怪,在她的料想之中,赵连娍身为大房,见到她这样的小妾,多少应当会有些不悦的,但赵连娍并没有,对她仍然和颜悦色的。 难道,赵连娍故意掩饰了情绪,不让她看出来? 若是这样,那赵连娍未免也太会掩饰了。 传闻赵连娍并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福王殿下也说,赵连娍喜怒都是不加掩饰的,为何待她会是这种态度? “夫人。”付念娘一走,云燕立刻道:“要不要奴婢派个人,去帮您盯着她?” “不必。”赵连娍看着付念娘离去的方向。 付念娘的下场,李行驭想来早就考虑好了,用不着她插手。 *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白日里艳阳高照,傍晚时分忽然就乌云聚拢,电闪雷鸣下起雨来。 雨点“哒哒”落在青瓦屋檐上,守后门的小厮关上了小屋的门,这么大的雨,想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门,他也没有锁后门,打算等着雨停了,再去锁也不迟。 昏暗的天光下,付念娘裹着一身黑色的蓑衣,趁着哗哗作响的雨声,沿着青石板路,从后门处钻了出去。 出了后门,是一条平整的小路,往前走了不远,停着一辆独马拉着的小马车。 付念娘上了马车。 “驾!” 守在马车上的人便催着马儿冒雨前行了。 朱平焕立在廊下,看着屋檐上连成一串的玉珠出神,烧毁的发丝接了假发,看不出什么来,脸颊处的烧伤涂着膏药,看着有些狰狞可怖。 “殿下。” 付念娘走上前,站在雨中对他行礼。 她用的是自己原本的声音,婉转动听,仔细听来,和赵连娍的声音还真有几许相似。 “进来。” 朱平焕不等她行完礼,便转身进了书房。 付念娘跟了进去。 朱平焕在书案前坐下:“这阵子如何?” “属下进门之后,李行驭一直歇在属下房中。”付念娘站在书案前,身上黑色的蓑衣往下滴着水,不一会儿就晕湿了一片地面,她也没有脱下蓑衣的意思。 “赵连娍什么反应?”朱平焕垂眸,看着眼前的书问。 付念娘低头道:“奴婢每日都去请安,镇国公夫人看起来对奴婢并没有什么恶意,还时不时的赏赐奴婢一些东西。 奴婢觉得,她并非传言中的那般喜怒形于色,而是隐藏着自己的心思。” 她忍不住看了看朱平焕,眼底藏着爱慕,她原本是朱平焕的暗卫,若不是为了朱平焕,她不可能献身给李行驭。 她厌恶赵连娍,十分厌恶。 她甚至想过,倘若有机会,她会一举除去赵连娍。 赵连娍就是朱平焕登基路上的绊脚石。除去赵连娍,朱平焕顺利登基,后宫佳丽三千,何愁没有她一个位置? 第356章 李行驭更在意谁? 朱平焕握紧了手,一时没有说话,但神色里都是大受鼓舞的模样。 赵连娍不嫉恨付念娘,说明赵连娍心里根本就没有李行驭。赵连娍或许没有忘记他,只是形势所迫罢了,又或者赵连娍却是有事要依附李行驭,只要他能将李行驭踩在脚下,赵连娍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殿下,镇国公夫人恢复记忆了。”付念娘打量了片刻他的脸色,再次开口。 朱平焕回过神来,恢复了冷静:“我知道。 重点打听一下,她有没有想起走失那一两年的经历,还有,小葫芦是谁的孩子。” “这天属下都已经打听过了。”付念娘道:“镇国公夫人只是记起了从小到大的事情,至于从前忘记的,这次也没有记起。” “李行驭对她如何?”朱平焕问这话时,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李行驭应该很想要这个孩子。”付念娘道:“虽然,他每日都歇在属下那里,但一日三餐,李行驭都是在明月院用的,平日里得空,也是陪着夫人。” 朱平焕手摁着书案,微微发抖:“李行驭很在乎她?” “属下不知道。”付念娘摇摇头:“属下看不出李行驭到底是在意夫人,还是在意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朱平焕点点头,沉吟了片刻:“继续盯着,必要的时候,替我保护好她。” “是。”付念娘欠身应了,手攥住了袖口。 必要的时候,呵! “去吧。”朱平焕挥手:“趁着下雨,回去没有人察觉。” “属下告退。”付念娘行礼,看了看朱平焕脸上的伤:“殿下保重。” 朱平焕挥挥手,不曾言语。 付念娘才出门,朱平焕贴身的随从便匆匆进了门,脸色很不寻常:“殿下。” “怎么了?”朱平焕起身。 “陛下换下了龙袍,亲自登门了,您的伤瞒不住了!”随从急忙将他往里扶:“你快先躺下。” 当初,朱平焕藏起赵连娍本是理亏之事,嘉元帝也不许他这样做。 这也就是朱平焕为什么被李行驭一脚踹进了火海之中,又是五脏六腑受伤,又是烧伤的,都没有向嘉元帝禀明此事的缘故。 对嘉元帝那里,他只是谎称身子又有所不适,要在府上休养一段时间。 没想到嘉元帝居然微服亲自登门了。 “父皇到哪里了?”朱平焕不免紧张,他这可是欺君之罪:“父皇可曾说什么?” “没有。”随从伺候他躺下:“陛下就要到门口了,陛下只说不放心殿下,特意来看看,并未说别的。” 朱平焕稍稍安了心。 “福王。” 朱平焕才刚躺好,嘉元帝便进屋子来了,他穿着一身降红锦袍,身材宽大,眼袋下有些青黑,看着有些没睡醒的疲惫。 “父皇。”朱平焕忙要起身。 “好了,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嘉元帝抬手拦住了他。 “父皇,儿臣……” 朱平焕闻言惶恐不已,嘉元帝知道他身上有伤,那就是什么都知道了? “这帝京城里,还有多少事是能瞒的过朕的么?”嘉元帝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为何不早和朕说他伤你之事?” “儿臣想拿赵连娍威胁他,谁知反被他……”朱平焕愧疚的垂下眸子。 “你即便想威胁他,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你背后即使有朕,也是处于劣势,这不是下手的好时机。”嘉元帝语重心长的告诫他。 朱平焕听出嘉元帝并不知道他打算私自藏起赵连娍的事,顿时松了一口气:“父皇说的是。” “以后有事,及时和朕说。”嘉元帝上下扫了他一眼:“朕不会让你白白被欺负了。” “谢父皇。”朱平焕露出感动之色。 嘉元帝这才言归正传:“赵连娍恢复记忆了,你可曾得知了消息?” “是。”朱平焕点头:“儿臣听说了此事。” “上一次,你吃亏吃在赵连娍不记得你。”嘉元帝看着他道:“眼下的情形,倒是对你有利了。” 朱平焕眸子里隐着希翼:“父皇的意思是,让儿臣去找赵连娍?” “不是找。”嘉元帝纠正他:“是利用。 你们有幼时的情义在,赵连娍后来所遇的,一个李行驭,一个宁王,都不是良人。 她心里对你,定然是念念不忘的,朕觉得,这就是可利用之处,你以为呢?” “父皇英名。”朱平焕赞同道:“父皇放心,儿臣定然会尽心尽力的。” “不必着急。”嘉元帝拍了拍他的肩:“李行驭在朝中虽无党羽,却有威信,群臣惧怕入骨,除了朕和你,没有人敢动他。 但他即使无人帮扶,也是根深蒂固,只一个武德司就够朕和你忙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行驭在朝中不是一日之内起来的,也不会一日之内就消亡,一切从长计议就是。” “是。”朱平焕郑重应下:“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朕是悄悄出来的,得回宫去了。”嘉元帝起身:“你好生养着,朕在朝堂上等你回来。” “儿臣恭送父皇。”朱平焕赶忙下床相送。 嘉元帝跨出门槛,回头道:“如今你伤着,这伤又是李行驭造成的,倒是个让赵连娍亲近你的好机会,别错过了。” “是。”朱平焕应了。 嘉元帝一走,他立刻叫过随从,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阵:“明白了吗?” “是。”那随从问:“殿下,属相现在便去吗?” “嗯。”朱平焕颔首:“即刻便去。” 那随从应了一声,冒雨去了。 朱平焕再次立在了廊下,看着漫天的雨丝,眸底起了志在必得之意,有父皇的暗中支持,有从小和赵连娍培养起来的情意,李行驭拿什么和他斗? * “夫人,这天儿也真是奇怪。昨儿个天黑了下那么大雨呢,今儿个一起来又这么热。” 云蓉站在赵连娍身后,卖力的给她打着扇子。 赵连娍近来燥热的很,一早起来总叫着要加冰,云蔓为着她的身子考虑,一直劝说她不能再加冰,也就只能苦了云蓉给她扇风了。 赵连娍看着窗外苍翠欲滴的石榴树,上头的果子小小的,还绿着呢:“是啊,这天真是要燥死我了。” 主仆二人说话间,云燕进来了:“夫人,您看看谁来了?” 赵连娍探头往门口瞧,不由又惊又喜:“二婶娘!” 这阵子铺子里忙,她可有几日没有见着二婶娘了。 “娍儿。”彭氏笑着进了屋子:“别站窗户那,热气大。” “夏天,外头的景儿怪好的。”赵连娍回身走向她:“我有心想出去走走,又怕身上重走到半途累了,想想便作罢了。” “这么热的天,出去一捂一身痱子,别去了。”彭氏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等以后啊,有你时间去玩的。” “二婶娘给我带了什么?”赵连娍凑过去开食盒。 “馋猫。”彭氏笑骂了一句:“路过点心铺,买了几样你爱吃的。” “谢谢二婶娘。”赵连娍笑着捏起一块点心,吩咐云蓉:“倒一盏牛乳来。” 娘俩闲谈了一会儿,彭氏这才奔了正题,她屏退左右,拉过赵连娍的手小声问:“娍儿,你和二婶娘说实话,福王的事,是不是和你夫君有关系?” 第357章 醋劲儿有多大 赵连娍闻言,一时作声不得。 从失忆之后,她和二婶娘特别亲近,尽管后来恢复了记忆,她和二婶娘的关系也没有变。 她心里是不想有事情瞒着二婶娘的。 但这件事不同。 她是亲眼看到李行驭对朱平焕出手的,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回到镇国公府之后,起初几日她还一度很忐忑。 但朱平焕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并没有将李行驭伤他的事情捅到明面上来,她派人出去打听过几次,上到朝堂,下到市井百姓,并没有人议论这件事。 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要朱平焕不提,她打算将这件事一直烂在肚子里的,不知道二婶娘又是从何处发现了端倪? “娍儿,你说话。”彭氏催她。 “二婶娘。”赵连娍露出一个为难的笑:“要不然,您就别问这些事了。” 她要怎么说? “你当我想问啊?”彭氏拍了一下她的手:“还不是福王派人找到咱们家去了?” “什么?”赵连娍惊讶:“他的人怎么说的?” 她想起福王收集她那些东西的行径,心里有些膈应。 她虽然记起了过往,朱平焕从前对她却是很好,在她记忆里,那也是特别美好的回忆。 但想起朱平焕的疯狂痴迷,她便有些受不了,更何况她历经千帆,心境早不在当年了。 如今的她,对朱平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李行驭是疯,但朱平焕居然想囚禁她在身边,这简直比让她死还难过。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不想沾。 但事情都已经过了好几日了,朱平焕这个时候派人到平南侯府去,说起这件事,到底是何意? “你先告诉我,事情是不是你夫君做的?”彭氏问她。 “是福王先掳了我。”赵连娍垂眸,也没有再瞒她:“夫君去要人,福王不放。 我点着了关我的那间屋子,夫君察觉了,福王不让夫君带我走,他们二人起了冲突。” 她自己也没发现,她已经下意识在维护李行驭了。 彭氏听得额头出了一层汗:“所以,福王被你夫君一脚踹进火海里,这件事是真的?” 赵连娍看看她,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他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彭氏拿起帕子擦了擦汗:“胆大包天了,那可是皇子啊!” 她听着都害怕。 那可是一不小心就灭九族的罪,连平南侯府都会受牵连。 赵连娍抿了唇,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李行驭胆大妄为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看见过好多回。 李行驭有时候甚至连嘉元帝都不怎么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