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虐渣日常(重生)》 第1章 第一章借尸还魂 江安夏正斜倚在一颗老槐树身上晒太阳。 她身穿红衣锦袍战甲,头发高高扎起,虽说是位女子,却英气十足,眉宇间杀伐果断,一派征战多年的年轻女将军模样。 看到一个背着背篓,手拿砍刀的小和尚走近,她的眉头不禁轻轻蹙起。 “小和尚,怎么又是你来砍柴?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兵,不是跟你说了?把你的师兄们都打一顿,打服气了,他们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她这严厉的样子,相信任何一个小兵见到了,都会被吓得止步,乖乖低头听其训话。 但是,这小和尚却像是听不见她说话似的,并没有立即停下脚步,而是径直地穿过了她斜倚在树旁的身体,继续前进。 见此情景,江安夏也没有感觉到丝毫意外。 毕竟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更没有人看得到她,做鬼三年,她也早已经习惯了。 就连鬼魂不畏惧阳光一事,也是在她做鬼之后才知晓的。 江安夏的灵魂,被困在锦襕寺后山的一颗老槐树下,一旦离开这树十米之外,便会撞到一个透明的墙壁上,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出去。 眼前的小和尚,如今看着,约莫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依稀记得三年前,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几个和尚轮流上山砍柴,但自从这个小和尚上了一次山后,就一直都是他了。 回想起自己初到军营时,因为年纪不大,还是个女子之身,没少被一些老兵油子给看不起,这让江安夏笃定,一定是小和尚的师兄们欺负他年纪小,才让他一直上山砍柴的。 因此,她可没少教导这小和尚,应该怎么打架才能打赢,只有打服他们,自己才不会被人欺负,不过,每次都是她自顾自地说着,根本不在乎眼前的人,到底能不能够听得到。 没办法,做鬼实在是太无聊了,哪里有战场上厮杀来得痛快,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不是。 但是,江安夏没有看到的是,她前面的小人儿,在每次听着她讲的那些东西时,表情都会变得极其不自然起来。 小和尚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背着一摞高高的干柴回来了,将柴火放在了老槐树底下后,他便盘坐下来,开始吟诵起了经文。 这是他三年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又是《地藏经》?” 在军营待久了,也不免带了些痞气,听到熟悉的经文,江安夏嫌弃地抬手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满。 “我说,你这小和尚,就不能换一段经文念吗?听了三年,我都听腻了,况且这经文一般都是用来超度亡魂的,这里又没有” 说到这里,她猛然顿住。 不对,自己不就是一个亡魂吗?莫非他能够看到鬼魂,是专门念给自己听的不成? 想到这里,也不再犹豫,直接飘到了小和尚的面前,摆出了所有她认为最恐怖的姿势,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后,还十分豪爽地把自己的头给拿了下来,并且往上抛了拋。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见这小和尚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她这才以为是自己多想,不再继续试探。 随后一个转身,便直接飘到了树上,身子靠着树干,一只腿曲起,另一只腿自然垂落,动作好不潇洒。 江安夏生前是天泽国的九公主,封号凰珏公主,天泽国有一支最骁勇的女子军队——朝凰军,她便是这朝凰军的统领大将军。 每次小和尚念经的时候,她都会在老槐树上,给对方讲自己的英勇事迹,不仅是讲给小和尚听,也是讲给自己听,她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忘记所有生前的事情,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孤魂野鬼。 “我们昨天说到那里来着?噢,想起来了,想当年,我带领朝凰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时,百姓们夹道欢迎”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讲得十分入神,也因此一直没有发现,每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念经声都会故意放大许多,妄图压制她的音量。 每次在快讲到死亡的场景时,她都会选择将其跳过,然后重头开始,再讲一遍。 如果以为她是不想回忆死亡时的痛苦,那就大错特错了,她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江安夏拥有所有生前的记忆,唯独死亡时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她清醒时,就已经是灵魂体的状态,被困在这里了。 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她虽是皇族公主,却也常年征战在外,死亡原因,无非也就是战死沙场嘛。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从参军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经不再只是一国公主,与各将士一样,也早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能够在沙场战死,她丝毫不悔。 “呵,我现在应该正在暴尸荒野吧。”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今天讲完故事后,她小声地自嘲了这么一句。 从那天后,小和尚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再没来过山上。 再次见到他,就已经是三年后了。 这天是雨天,按理说,应该没有和尚会来上山砍柴才对。 但是,在老槐树上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一个身穿袈裟,头戴斗笠,身上还背着一个黑色包裹的年轻和尚,正朝着老槐树这边,一步一泥泞地走来。 江安夏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当认出那人的同时,她的嘴角处,也不自觉地轻勾了起来。 下一瞬,她就轻飘到了那人身前。 其他的和尚都无趣得很,甚至,有的根本就不会到大槐树周边砍柴,过度无聊的情况下,让一向感情淡薄的她,竟偶尔也会想起,这个经常到老槐树下念经的小和尚来。 “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她从不喜欢问问题,只喜欢别人主动对自己坦白,即使明知道对方听不见,她也未询问小和尚这三年来的去处,只在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后,便不再多言。 此时的小和尚,已经比她高出许多,身高修长,骨骼匀称,虽然戴着斗笠看不清楚其面貌,但是,单想想看小时候的俊俏模样,就知道长大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看着眼前人,江安夏的心中,只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见对方全身都被雨淋透,她又觉得,会不会是三年不见,这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都变得痴傻了?明知下雨却还不带把伞来。 显然,这次小和尚不是来砍柴的,他走到了老槐树前,便直接蹲下,开始自顾自的挖起坑来。 他没有带任何的刨坑工具,那一双手葱白修长,极其好看,就连江安夏都不得不承认,用这么好看的手来挖坑,被这树下的污泥玷污,可当真是暴殄天物。 挖好坑后,小和尚将刚刚放在一旁的包裹展开,江安夏这才知晓,原来他带着的,竟然是一堆枯骨! 只不过,那堆骨头非常零碎,可想而知,那人死时,应该是极其痛苦的。 没想到这小和尚许久不来,再来,竟是下雨天埋尸来了?莫非这人是被他所杀的不成?刚刚的“儿子”什么的,转瞬间全部都被抛之脑后,她可养不出这么个“杀人犯儿子”。 “喂,我可没教你这些,若人是你杀的,你就快些到衙门自首去。” 此时的尸骨已经被放入坑中,一捧捧的黄土落下,土坑被渐渐填满,最终成为了一个小土包,小和尚并没有为其立碑,而是做完这一切后,在土堆前盘膝而坐,开始吟诵起了经文。 还是那段熟悉的《地藏经》。 江安夏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在替枯骨的主人超度。 那枯骨的主人生前如此悲惨,为不打扰他死后的安宁,她也不再讲话,静心地听着小和尚念经。 一段段的经文,从小和尚的口中传出,似乎变得格外好听,令她不由地听得入神。 她没有发觉的是,在她的周身涌现出一个个白色的小点,最后汇聚成一个大大的光圈,将她的灵魂包裹在内,她的灵魂也越来越趋近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随后,江安夏只感觉身体一沉,那种飘飘荡荡的感觉,竟然没有了,用尽全力地抬了抬胳膊后,这才确认,她这是又有了新的身体了。 是的,新的身体,她确信这不是自己的本体。 不会是因为蹭了别人的超度经文,所以,也重生到别人的身体里去了吧? 江安夏重生了。 脑子逐渐清醒后,她发现自己此刻,正身处在一个异常狭小的封闭空间里。 不但如此,这久违地属于活人的感官,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美妙,身上无一处是不疼的,还伴着强烈的饥饿感,头顶像是有什么人喧闹的声音,还有狗叫声,甚是聒噪。 下一瞬,一段陌生的记忆汹涌而来。 江安夏也没想到,自己打了一辈子的仗,死后竟然借尸还魂到了,前世的敌国——乌孙国。 原主也叫江安夏,今年十五岁,是乌孙国第一皇商江康平之女,只因娘亲在生她时难产而亡,从一出生开始,她就被视作是一个不祥之人。 父亲在娘亲死后不到一月,就娶了继室,也就是她的继母刘氏。 刘氏觉得这前妻的女儿碍眼,只是在父亲的面前念叨了一句,她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远远地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十几年来不闻不问。 江家留在庄子里照顾她的仆人,是一个老妇人,名叫王婆子。 按理来说,她是主,王婆子是仆,可现实中却是反了过来。 她每天都被王婆子呼来喝去,还时不时地就被其鞭打,有着干不完的活计,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但是吃食上,却还不如王婆子的傻儿子养的那条,名唤大黄的狗。 深冬的天,一股寒风刮过,像是千万根刺一样扎的人生疼。 王婆子母子身上,穿着的是用今年的新棉花做的棉袄,就连款式都是当下最时兴的。 再看她,却只是穿了一件单衣,衣服上到处都是布丁,袖口处还短了一截,这显然抵挡不住那刺骨的寒风。 这任谁看了去,都会认为,王婆子母子是主子,她就只是个受主家磋磨的小丫鬟罢了。 皇商江家,乌孙国最有钱家族的嫡长女,却活得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王婆子的儿子天生智力不足,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见这么多年来,江家也没有派一个人,来看望她这个江家的大小姐,甚至问都不问一句她的近况,似乎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基于江家的态度,王婆子也变得愈发胆大,开始打起了歪主意,做为江家的大小姐,也勉强算是配得上自己的儿子了。 偷听到了王婆子竟然有这种想法,再懦弱的人,也禁不住反抗了起来。 第一次反抗的结果就是,她被变本加厉地指派活计,还不给吃食,王婆子就不信了,都这样了还不肯乖乖就范。 说来也是可笑,身为这个庄子的主人,她却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就连睡的地方,都是蹭的大黄的。 她饿得不行,看到大黄的狗盆里,还有没吃完的狗食,已经无法思考其他,抓起来就往自己嘴巴里塞。 就连王婆子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这么倔,宁可吃狗食,也不肯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瞬间恼羞成怒,对着她就是一顿鞭打。 本就是吊着一口气强撑着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地被打死了。 即使如此,她也仍然没有被放过,王婆子将她的尸体卖给了乡下有名的大户,那大户家里有个早逝的儿子,合了他儿子与原主的八字后,决定给两人配阴婚。 江安夏这才明白,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竟是一口棺材内,头顶的喧闹声,则是正在举行配阴婚仪式的缘故。 就连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江安夏,此时也不禁感叹,这原主的人生也太悲惨了吧。 不过,此时的局势,已经容不得她细想。 若是这棺材被埋进了土里,那自己可就要再死一次了,她随即拳头紧握,待蓄好了力后,就直接朝着棺材盖击打过去。 第2章 第二章配阴婚 此时,配阴婚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几个男子手拿棺材钉跳入坑中,刚将钉子固定好位置,还未来得及有其他动作,就隐约听到了棺里似是有响动。 “砰!砰!砰!” 像是里面的人,在击打棺盖的声音。 这猜测才刚一出来,在场众人就被自己的心中所想给吓了一跳。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欲要再仔细听听清楚,但那声音却是已经停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次出现,众人纷纷怀疑,刚刚的声音,会不会是自己的幻听? 不料这时,却异变突生。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那棺材盖竟被直接弹起,翻转落地。 不仅如此,就连那棺内早已死亡的女尸,竟也直直地从棺中坐了起来。 “诈,诈尸了!大家快跑啊!江家丫头诈尸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立即四散而逃。 江安夏坐起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在棺材里面闷着,可憋死她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奔逃中的人群,最终,被她找到了一个跑在前面的老妇人,根据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便就是那王婆子了。 随后,她便从棺材中跳了出来,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枚石子,朝着远处屈指弹出,精准无误地打在了王婆子的腿弯处。 王婆子吃痛摔倒在地,就连手上一直拿着的鞭子,也被甩出去了老远,她只以为是被鬼魂的什么法术击中,根本不敢从地上起来,而是双手合十,四面八方的乱拜,只求能够得到佛祖保佑。 听到了有脚步声靠近后,她便立即开口告饶。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日后一定每天都给您烧纸,您就大人大量,放过我这个老婆子吧。” 江安夏走到了王婆子跟前,从地上拿起了那条鞭子,由于常年鞭打原主,鞭身上染的血,已经被风化成了黑褐色。 “你就是用它,打死江安夏的?” 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王婆子纠结了一阵,还是哆哆嗦嗦地睁了眼。 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来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后,她这才明白,自己眼前的,哪里是什么鬼怪?分明就是个大活人! 瞬间,王婆子的心里也不再害怕,变得硬气了起来。 “你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装神弄鬼吓唬老娘,看老娘不打死” ‘你’字还未出口,她就感觉一道劲风,朝着自己袭来,下一瞬,就感觉到了后背上,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这小贱蹄子,竟然敢对她动手?怒气上头,她强忍着后背上的疼痛,就要起身教训江安夏,却不成想,又是一鞭子,直接把她给打回到了地上。 “啊——” 江安夏每一鞭子打下去,王婆子都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嚎。 不是喜欢鞭打原主吗?今天也轮到你体会一下,被鞭子抽打的滋味了。 一声声的惨嚎响彻整个夜空,跑远了的人已经有些力竭,但是听着这声音后,直接息了想要停下来歇歇的心思,反而速度变得更快,也不敢回头,直接一溜烟儿地跑回了家。 即使回到家后,也还在暗暗庆幸,还好自己腿脚够快。 “汪汪。” 一只满身黄毛,没有一点儿杂色的狗子,冲着江安夏叫了两声,随后就伏在地上,示意自己刚从不远处的供桌上,叼过来的苹果。 这条狗,是王婆子那傻儿子的,名唤大黄。 虽说那傻子,才是大黄真正的主人,但它却是被原主喂养长大的,再加上同住一个狗窝的情谊,一人一狗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主仆。 在王婆子的耳濡目染下,就连傻子都经常欺负原主,这辈子,她能够感受到的唯一一丝善意,也就是来自于大黄了。 眼下,大黄竟还惦记着她正饿着肚子,递来了吃食。 江安夏也打累了,不再继续挥鞭,蹲下来抚摸了一下大黄的脑袋。 “好狗。” 说完之后,她拿起了苹果,毫不嫌弃地咬上一大口。 此时的王婆子,已经叫不出声来,只是在地上蠕动着哼哼,江安夏直接用鞭子套住了她的脖子,拉着鞭子就往后方拖去。 未避免自己被勒死,王婆子也顾不上其他,强撑着一口气,踉跄地跟在后面。 来到了打开的棺口处,江安夏一脚就将她给踹翻了进去。 “人都被你给磋磨死了,竟然还不肯放过,配阴婚?你这个糟老婆子自己配去吧!” 王婆子还未来得及反应,棺盖便已然盖好。 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她彻底慌了,但是,任凭她在里面如何拍打嘶叫,钉钉子的声音还是如常落下。 钉好了钉子后,江安夏就来到了供桌前,风卷残云般地,将桌上的贡品一扫而光。 这具身体实在太饿了,再不补充食物,恐怕就会被立即饿晕过去。 吃饱喝足后,凭着原主的记忆回到了庄子上,这具身子太过疲惫,江安夏倒头就睡,这一觉就给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还是被吵醒的。 不知是不是当真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给自己儿子配阴婚的那家人,昨晚被吓得够呛,直到第二天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才敢返回查探,开棺把王婆子给放了出来。 “你这个小贱蹄子,竟然敢打老娘,还把老娘钉在棺材里,是活腻了不成?” 身上的伤痛提醒着她,那昨晚濒临死亡的体验,所以,王婆子虽然嘴上叫嚣得厉害,脚下却没有挪动半分。 她也算是明白了,此时的江安夏,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她拿捏的小丫头了,她怕自己一个冲动,又在对方的手里栽了跟头。 江安夏从屋里出来,双手抱胸靠在门板上,冷冷地看着院子里的一群人。 跟着王婆子回来的其他人,是来拿钱的,既然江安夏现在还活着,那配阴婚什么的,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你们家里的事情,我们不管,把十两银子给我们,我们马上走人。” 话说,那家人也算厚道,不用双倍赔偿,只需把他们当初给的本金还回就成。 但是,进了她王婆子口袋里的钱,哪里还有再拿出来的道理? 一听那人开口要钱,她便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嘴上还说着若是要钱,就把江安夏给带走,打死后继续配阴婚了事。 江安夏冷笑,这王婆子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看够了眼前的闹剧后,她才淡淡开口。 “床底下的暗格,柜子后面,左边房梁处,院子里的枣树底下” 在说出第一个地址时,王婆子的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暗暗心惊,这小贱蹄子怎么会知道,自己藏钱的地方? “多出来的,就算是给大伙儿的赏银。” 江安夏一声令下,大家也不再与那泼皮无赖周旋,直接开始翻找了起来。 王婆子暗叫不好,那可是自己攒了一辈子的积蓄,连忙阻拦,但她根本拦都拦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底都被洗劫一空。 众人也没想到,这个老货竟有这么多的家底,一个个地都摸着自己怀里沉甸甸的银子,美滋滋地离开了。 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王婆子恶狠狠地瞪向了江安夏,眼神中似是要喷火,恨不得立马手撕了眼前人。 但是,在对上那冰冷无波的眼神后,昨晚的记忆瞬间回笼,身上的鞭伤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江安夏嘴角噙着冷笑,犹如一个杀神般地向她靠近,欠着原主一条命,幸运地从棺材中跑出还不知道龟缩起来,竟然还敢过来叫嚣。 王婆子已经被这强大的杀气,给吓破了胆,江安夏每向前一步,她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也不知是踩到了什么,一个不留神,身子向后倾倒,就跌进了身后的水缸里。 在水缸里扑腾了好久,差点儿被淹死,不过,最终还是勉强地站了起来,深冬的天,水异常冰冷,将她冻得忍不住地打着冷颤。 院子门口,不知何时停下了两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三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的老嬷嬷。 从一进院子,这几人就开始四处打量,每个人都是满脸的嫌弃,怎么掩都掩不住。 几人虽说都是丫鬟婆子的打扮,但身上穿的戴的,均是价格不菲,就连鞋子,都是用上好的锦锻做面的,别说是其他府里的下人,恐怕就是门户小些的老爷小姐们,用那料子做好了衣裳,都还不舍得穿。 不用说,放眼整个乌孙国,能够对待下人,都这么大方的,也就只有最有钱的皇商江家了。 停在门口的马车上面挂着的,带有江字的府牌,也印证了江安夏的猜想。 老嬷嬷见自己一行人,已经在门口站了半天,都没有人前来迎接,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是个惯会看脸色的。 那小丫鬟一步上前,指着江安夏。 “你,就是你,你可是叫做江安夏?”,还不等江安夏回答,又继续说道:“你这乡下的土包子可真是无礼,看见我们过来,还不快上前来下跪迎接?” 她话毕后,更是高昂着自己的脖子,满脸的傲气,只等着对方前来跪下,拜见自己,在看向江安夏的眼神中,也满是鄙夷。 江安夏听到了这小丫鬟的话,甚至连一个眼皮子都懒得动弹,只当她是在狗吠。 反倒是王婆子,吃力地从水缸中爬了出来,就立马跑到了这一行人的面前,下跪行礼,说着话,还被冻得忍不住地打着摆子。 她也是有脸,竟还以江安夏的长辈自居。 “贵,贵人们可是从江府上来的?江安夏目无尊长,将我这老婆子欺负至此,还望贵人们能够替我这老婆子做主啊。” 自己收拾不了她,自然有的是人能收拾,王婆子只盼着这群人,能够直接将江安夏给打死了才好。 小丫鬟看着,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子,还浑身湿漉漉地,看着就恶心,抬脚便将跪在面前的人,给踹到了一边去。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我做主?” 不过,王婆子的行为,也确实取悦了这一行人的虚荣心,使得他们变得更加高傲,就等着江安夏,也同这王婆子一样,给自己下跪讨好了。 只是,等了几息之后,见对方竟还是没有动作,不免得有些恼怒了起来。 “我等是奉了老爷和夫人的命令,过来接你这个土包子回江府的,看样子,你这是不想跟我们回去了?” 小丫鬟以为,她是不清楚自己等人的身份,以及过来的目的,只要这样一说,她就会立即跑到自己的面前,伏低做小阿谀奉承,祈求自己能够将她带回江府。 “不想。” 轻飘飘的两个字,从江安夏的口中吐出,落到了众人耳中。 见到她开口,众人还以为是想要求着他们,带她回江府的,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奚落嘲讽,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两个字。 不过,在安静了片刻后,就听到了一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中,那个刚刚说话的小丫鬟的笑声,尤为明显。 “哈哈,我没听错吧?竟然还会有人拒绝去江府?” 要知道,江家可是整个乌孙国最有钱的,江府就算是招个下人,大家都是挤破头来争取名额。 如今,她一个乡下的小土妞,能够有幸去到江府,那就应该为此感到无上荣幸才是,竟然还敢拒绝?当真是个乡下人,没什么见识。 小丫鬟根本不相信,江安夏是真的不想回江府,只不过是故意拿乔罢了。 “你个土包子,真没见识,江府的富贵,是你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这位张嬷嬷可是夫人的人,张嬷嬷能亲自过来接你,已经是给了你极大的脸面,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的好,不要给脸不要脸。” 第3章 第三章再见小和尚 江安夏听到了这小丫鬟的话后,不禁地冷笑了一声。 呵,可是很久都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了。 小丫鬟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有一个人影闪过,下一瞬,便感觉到了脸上火辣辣地疼痛。 自己可是在江府里伺候的人,江安夏,她怎么敢? “你,你竟然敢打我?” 说着,她便准备回击过去,只是,她的手才刚刚抬起,手腕就被江安夏给钳住,还未等她再有其他动作,就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小丫鬟两边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上面还可以看到两个清晰的掌印。 “不是要我过来跪下迎接吗?我过来了。” 江安夏说着,随手一甩,像扔垃圾一样地将她扔了出去。 捂着自己发疼的脸颊,小丫鬟恶狠狠地怒瞪着江安夏,嘴上还不忘出言威胁。 “我可是江府的人,你这个小土包子竟然敢打我,难道就不怕夫人知道了之后怪罪吗?” 江安夏只觉得可笑,如果记忆没错的话,原主再不济也是江家嫡出的大小姐,怎么这群人,口口声声以江家下人的身份为荣,却对她这个主子耀武扬威? 一旁的张嬷嬷,见眼前人与信中所说的软弱性格,简直大相径庭,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地步,既然一个小丫鬟拿捏不了对方,她也不得不亲自出面。 “安夏小姐,刚刚的确是这小丫鬟无理在先,是我这老婆子疏于管教了,安夏小姐教训得是,还望安夏小姐能够大人大量,原谅我等方才的无理,请您跟随我们一同回江府吧。” 听到这嬷嬷对自己的称呼是安夏小姐,而非大小姐,这是不愿承认,她这江家大小姐的身份了?江安夏觉得这江家的人可真是奇怪,既然如此看不起她,却又为何非要让她回到江府不可? 不过,这也令她来了兴致,原主会在乡下惨死,可还有着她那渣爹继母的一份功劳,原本也没打算在这里久留,既然终究是要离开的,那么,先到这江府里去看看,倒也未尝不可。 “要想让我跟你们走也可以,只是,我需要问一下大黄的意见。” 见她开口,张嬷嬷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并且做好了继续规劝的打算,没想到事情却是峰回路转。 大黄?大黄是谁?这庄子上的人,除了江安夏之外,不就只有王婆子和她的傻儿子两个人吗?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了一个?莫非是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姘头? 她还未来得及过多细想,江安夏就给了她答案。 江安夏一声大黄叫出,院中原本还在美滋滋吃着肥肉的大黄狗,就屁颠颠地向她跑来。 “大黄,你可愿跟随我离开?” 大黄像是能够听懂人话一般,拼命地摇着尾巴,还在她的裤脚蹭了蹭,表示自己愿意。 张嬷嬷看着这副景象,却是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安夏小姐,您可以跟我们走,但是这狗,依老奴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毕竟是个畜牲,若是带回府中冲撞了夫人小姐们,恐怕安夏小姐担待不起。” “莫非,你们府中的夫人小姐,都没有饲养任何宠物?也没有单独的院子可住?” 这句话,倒不是江安夏故意阴阳,原主从刚记事起就是在这庄子上了,而她前世除了在军营就是住在公主府,公主府中即便是有客人小住,也会为其安排一个单独的院落,是真的不清楚,这号称乌孙国第一有钱的江家,到底是个什么布局。 张嬷嬷却是被一下子噎住,府里的安宁小姐,倒是有一只白猫作为爱宠的,但是这个土包子又怎么能跟安宁小姐相提并论? 不过,等她到了江府之后,夫人定是会将她的住处,给安排在一个极偏僻的院落里,那就让她把这畜生养在自己的院子里便是。 张嬷嬷最终,还是让江安夏带上了大黄一同进京。 一路上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那个针对江安夏的小丫鬟,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只不过,一直都在暗处,恨恨地盯着她的马车,想必是在等回到江府之后,再寻机会展开报复。 历时半月,终于到了京城。 “吁~” 车夫拉停了马车,江安夏只听到外面十分吵闹,还有咚咚的像是磕头声,还不等她询问,车夫便先行回答了。 “前方是锦襕寺高僧们的仪仗,百姓们都在跪拜祈福,恐怕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锦襕寺?听到这个名字后,江安夏直接掀开了车帘。 前方的路已经被堵死,遍地都是跪在地上的百姓,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虔诚祈祷着,他们正在朝拜的对象是一群正双手合十吟诵经文的和尚。 看见众和尚中,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江安夏不由得嘴角轻微上挑,她死了六年,在锦襕寺后山被困了六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别的地方,见到锦襕寺的这帮和尚们。 队伍中间,还有一个高高的莲台,台上坐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和尚。 那和尚长的十分俊美,却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心,虽高高地坐在莲台之上,被众百姓膜拜,却没有丝毫傲慢之态,既是威严庄重,又是怜悯慈悲,仅是远远的一眼,便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敬畏。 这世间若有真佛,必是长得这般模样。 仅是一眼,江安夏就认出了那人,正是那位小和尚,随后,她便不由得轻笑出了声。 明明这和尚的队伍,距离她们的马车很远,况且,还有这么多的百姓们,夹在中间。 但是,那莲台上的人儿,竟似是有感应般地,直直地向马车这边看来,最终却只看到了,还在轻微晃动的车帘。 锦襕寺的和尚们走了好一会儿后,人群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开,马车也得以继续前进。 又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江府门口。 江安夏下车后,看着一排青砖垒砌的高大院墙,这才得知,原来这边的一整条街道,都属于江府的范畴,大门面南居中而设,门匾上写着大大的江府二字。 张嬷嬷一行人,早已经先行一步去刘氏那里回话了,此刻只剩下她一人。 刚欲进门,就被看门的小厮,给伸手阻拦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神中,还充斥着满满的不屑。 “江府正门,往来的都是些名门贵客,还请安夏小姐有点儿自知之明,从侧门进入吧。”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但凡自以为有些门楣的,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人,她倒也见怪不怪。 下人们无非都是听吩咐办事罢了,虽不想为难下人,但也没必要委屈自己,江安夏也不与其周旋,直接松开了大黄的狗绳。 一条黄色身影,如一支离弦之箭般从众人眼前划过,小厮们见有野狗闯入,怕冲撞到主人家,立即前去抓捕。 这下无人阻拦,她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映入眼帘的,是由玉石雕刻而成的影壁,以及枝干遒劲的迎客松。 “大黄。” 她叫了一声后,四五个人都无法堵截到的大黄狗,一溜烟儿地就跑到了她的面前,摇着尾巴,高昂着头,似是在求表扬。 见人已经从正门进来,也不好再将其赶出去,看门的小厮被管家斜睨了一眼后,立即低头不敢说话。 夫人让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走侧门,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小舅子,早就被赶出江府多少回了。 管家是个中年男人,在江府当差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八面玲珑的本事,虽说心中这样想着,但转头,对江安夏又是满脸堆笑。 “安夏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小的先安排安夏小姐休息,待到明日再去拜见老爷夫人。” 江安夏像是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似的,轻嗯一声,便跟在了管家身后。 一路走来,处处都能看得见假山流水,池塘小溪,可谓是将商人喜水这一特点,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在前面领路的管家,久久不见身后人有什么异样,心里也不由得犯起嘀咕。 不是一个来自乡下的土包子吗?见到如此精美奢华的江府,就算不惊叹连连,也起码应该艳羡憧憬才对,可是,她怎么会这么淡定,甚至隐隐有些,嫌弃? 如果知道管家的疑惑,江安夏一定会告诉他。 江府移步一景,随处可见珍稀的培植,或者昂贵的摆件,确实是奢华无比,但是,入眼的皆是“我很有钱”四个大字,简直毫无审美可言,这让从小接受皇室熏陶的她,只觉得有些辣眼,实在生不起丝毫惊叹之意。 几乎穿越了大半个江府后,就连管家的腿,都走的有些酸麻了,最终站定在了一方略显隐秘的小院前。 “安夏小姐,以后这清风苑,就是您的住所了。” 管家说罢,就等着江安夏露出不满的神色,他好趁机教育一番,给她一个下马威,一路上看到那么多精美华贵的院落,最终给她安排的,却是如此萧条的院子,心里应该有很大落差才对。 不过,让管家失望了,江安夏非但没有丝毫不快,甚至觉得十分满意,被各种辣眼睛后,眼前的院子,少了那些名贵的物品点缀,反倒是显得格外清新雅致。 这也怪不得管家,毕竟,在江家人看来,最落魄也不过如此了。 管家走后,江安夏一闭眼,整个府邸的布局便呈现在了她的脑子里,其他夫人小姐们的院子,离这里至少要走上一炷香的时间,距离江康平的书房,更是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清风苑的西墙应该是临街的,而且这院子偏僻幽静无人打扰,于她而言倒是十分方便。 第4章 第四章白莲花妹妹 江安夏才刚在清风苑环视了一圈,就见一群人,正杀气腾腾地朝着这边走来。 待到走近后,她也看清楚了走在最前面的人,这不是在乡下时因为辱骂自己,而被自己打脸的那个小丫鬟嘛。 江康平除了刘氏之外,还有花姨娘和赵姨娘两房妾室,刘氏只生了江安宁一个女儿,且江安宁也就只比她小一个月,足以见得,在母亲还没有去世之前,江康平与刘氏就早已暗通款曲,花姨娘和赵姨娘也各自生下了一个女儿,分别是江安羽和江安然。 这个小丫鬟,便是在江安宁院子里伺候的,名叫竹桃。 竹桃本就是个不吃亏的性子,竟然被这土包子给打了两个耳光,叫她怎能不恨? 怕自己一个人制不住对方,她这次过来时,不仅带了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粗使婆子,还征得了自家主子的同意调用了几名小厮。 可见其要教训江安夏的决心。 “你这土包子,别以为进了江府,你就真的是江家大小姐了,在我们所有人的心中,江府的嫡出大小姐,就只有安宁小姐一个,当初你在乡下打我的两个耳光,今天,我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虽说脸上的红肿早已消退,但说到自己被打脸时,却还是不自觉地抬手捂了捂脸颊,回想起自己曾经所受的屈辱,竹桃在看向江安夏的眼神中,满是凶恶与憎恨。 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江安夏饶有兴致地看着踹门而入的一群人,可当真是一刻都等不及,就要来找自己算账了。 “汪!汪!” 大黄朝着他们叫了两声,便要朝前扑过去,但是,却被江安夏给及时阻止了。 就这几个人,还不需要让大黄来帮忙,她可是很久都没有,好好地活动活动筋骨了。 “你们都上,先把这个土包子打一顿,之后,再把这个小畜生也给我弄死!” 竹桃也不过多废话,直接一声令下,她带来的十几人全部一拥而上,欲要把江安夏一举拿下。 冲得最快的一人伸手便抓,江安夏抬脚将前面的一个石凳踢翻,刚好滚到那人脚下,使其踉跄摔倒在地,其余人也速度不慢地紧跟而上,还有两个婆子左右包抄。 她找准时机,侧身闪避,那两个婆子,直接彼此撞了个满怀。 几名小厮挥着拳头打来,她直接两步上前,抓住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小厮,一拳便打在了他的腹部,那人吃痛捂着肚子倒伏在地。 剩下的几人,仗着自己这方人多,一点儿都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见此,江安夏也丝毫不惧,眼神微眯,嘴角处轻勾了起来。 竹桃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江安夏的动作,就只见她与几人身影交错,随后,与她接触后的人就传来了声声惨叫,看着被自己带过来的十几人,仅是一瞬间,就都已全军覆没,现在还正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这个土包子,怎么这么厉害?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领会到了眼前人的可怕。 见江安夏嘴角噙笑地,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仅是一个眼神,她就被吓得跌倒在地,害怕地腿软,根本站不起来。 她干脆蹲在了原地,抱着头紧闭双眼,只愿自己能够挨打轻些。 此时的竹桃,已经完全没有了刚进门时的嚣张姿态。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感觉对面久久没有动作,战战兢兢地抬头,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神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看向自己的后方。 接着,她察觉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后,也顺着江安夏的眼神回头看去。 这一看,顿时眼前发亮,竹桃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向人群中最前面的女子脚边爬去。 “大小姐救我,这个土包子太可怕了!” 不成想,那女子看着在脚下求救的人,却是丝毫都没有要理会的意思,直接越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继续向着江安夏走去。 即使受到如此对待,竹桃也丝毫不敢恼怒,只跪在一旁不敢出声,似是要让所有人都忘记她的存在。 江安夏早就发现门口有人,这群人已经在门口有一段时间了,想必是,想要看她的笑话,没想到,却是她将众人都给打了一顿,这才站不住地走进来了吧。 那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看起来人畜无害,如今已是冬季,她外面的罩衣,却还是一件纱质的白裙,一举一动间衣袂飘飘,恰似一朵不染俗世的白莲。 当然,如果忽略她眼神中时不时地,就闪现出的小心机的话。 女子的身后跟着几名小丫鬟,丫鬟每人手上还都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是一件件不同样式,不同质地的衣裙,但是颜色,却都是白色。 自这群人出现后,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即使身上再疼,也咬着牙再不敢出声。 江安夏再怎么说也是江府的小姐,他们这群奴仆受了竹桃那小丫头的蛊惑,竟然公然上门挑衅主子,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后悔得要死,如今又见大小姐到来,一个个地都提心吊胆,生怕大小姐降罪把他们打发出府,此时,只想当个隐形人,哪里还敢叫唤。 只不过,女子在江安夏面前站定后,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地上的人,并没有出言怪罪,众人接收到这个眼神示意后,简直如蒙大赦,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立即连滚带爬地离开。 未免自己失了身份,女子久久不语,只等江安夏询问。 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对方有说话的意思,她也只能先行开口,却是丝毫没提,下人们找江安夏这个主子麻烦的事情。 “听闻姐姐在乡下的日子过得清苦,连身体面的衣服都没得穿,妹妹此番特意过来,将自己的衣裳匀给姐姐一些,还望姐姐莫要嫌弃才好。” 说罢,摆了摆手,她身后的丫鬟们便要将手上端着的东西送进屋里去。 “且慢。” 江安夏直接拦在了众人身前,她可不想要别人不要的垃圾。 “这位想必是安宁妹妹吧,妹妹平日里,都是这身活不起的打扮吗?” “什,什么?” 还没搞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了江安夏的后半句。 “白色固然纯净美好,但这一身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江家正发丧呢。” 江安宁只以为一个乡下人没什么见识,虽然那些衣服都是自己穿腻了淘汰下来的,但见到用这么好的料子制成的衣裳,那她就应该欣喜收下,然后感恩戴德才对。 哪里想得到,自己大方赏赐,这个乡下的土包子,非但拒绝接收不说,竟然还说自己穿的像丧服? 简直是不识抬举! 京中的贵族公子,都说自己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纯洁白莲花,也就她一人说穿得像是丧服,这不是嫉妒自己又是什么? 由于平日里装惯了白莲花,江安宁虽然心中不满,也不会将其直接表露出来,神情也只不过是僵硬了一瞬,就立马调整了回来,同时,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 “可是妹妹哪里得罪了姐姐,才令姐姐如此嫌弃?若是姐姐不肯原谅妹妹,将东西收下,那妹妹便不活了。” 哼,你越是说我的衣服像丧服,那我越要给你,让你也穿上,看你会不会说自己穿的是丧服。 江安夏前世身为天泽国的九公主,虽早早地就入了军营并单独立府,却也是在皇宫里头待过的,见识过了各宫娘娘们的勾心斗角,如今,再看江安宁的手段,只能说还太过稚嫩。 借着竹桃跟她的私怨,先让竹桃带人过来试探她的底细,最后又自己出来当老好人。 现在,又哭唧唧地要对方收下,连她自己都不要的垃圾。 对于这种操作,江安夏只觉无语。 “妹妹当真是非要我收下,你的那些垃圾不可?” 正在拿着手绢,假装抹泪的江安宁,听到这话后刚要反驳,抬眼,便看到了江安夏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顿时察觉到了危险。 她是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应对十几个人都是将其轻松打倒的,她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姐,见到这种场面怎能不怕? 只不过是认为,自己与被打的那群人身份不同,以为乡下的土包子不会轻易对自己出手,这才敢走出来的。 如今看到了江安夏的这个眼神后,不敢再硬逼对方收下自己送来的衣服,此刻,只想尽快离开。 见江安夏抬手,江安宁直接被吓成了鹌鹑,甚至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打结。 “既,既然姐姐看不上妹妹的东西,妹妹也不好久留,这,这便告辞了。” 刚说完,就着急忙慌地带人离开,竹桃也赶忙紧跟在后,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想起来像其他人一样挨上一顿毒打。 殊不知,江安夏刚刚抬手,其实只是想要整理一下,因为之前的打斗而变得凌乱的头发罢了。 不是她不想使用一些迂回战术应对江安宁,只是懒得费那嘴皮子功夫,还是这样直接将人给吓跑,来得省时省力。 第5章 第五章赘婿江康平 入夜后。 凭借着白天走过一遍的记忆,江安夏很快就找到了江康平的书房。 书房里此时灯火通明,附近还有不少人在巡逻看守,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的人必定是在商议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安夏从来都不打无准备之仗,江家对她的态度这么奇怪,她肯定是要勘查一番的。 小心翼翼地拨弄开了屋顶的瓦片后,就看到了屋内的情景。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相白净,虽现在年纪偏大,但还可以依稀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个俊朗少年,身形颀长,穿着锦衣长袍,腰间还挂着几个香囊。 江安夏知晓,这便是她的父亲江康平了。 只是,他现在正面脸含笑,表情尽是谄媚讨好地看向对面的人,对面的男子比他略高出一些,身姿挺拔,黑衣蒙面,就连头顶都戴上了一个黑色的头巾。 这让江安夏认为自己太过不专业,那人才更适合做这爬屋顶上偷听的事情。 这黑衣人显然是个会武的,江安夏也不敢大意,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频率,以免被人发现。 “那一百万两的军饷,还请江家主尽快派人送来,此时,正是谋成大事的关键时机,我们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江家主万万不可藏私,待到事成之后,殿下必定不会忘记江家主的这份功劳。” 那黑衣人才刚一开口,竟然就是这么令人震惊的事情。 一百万两白银,即使是对于整个乌孙国最有钱的江家来说,也不算是一笔小数目,况且还是用来充作军饷,军队的一切开销都是直接从朝廷走账,何时需要对商户威逼利诱来索要钱财了?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只军队不是朝廷的兵,而是某人豢养的私军。 江安夏想到,白日里遇到的锦斓寺的和尚们,听说是因为老皇帝病重,所以进宫给老皇帝诵经祈福。 这样看来,黑衣人口中的“关键时刻”,应该就是指皇位之争。 据她所知,乌孙国的成年皇子共有四位,就是不知那人口中所说的“殿下”,究竟是哪位皇子了。 “大人冤枉啊,小人可没有丝毫藏私,只是这月的一百万两才刚送过去,如今又要一百万两,再加上这段时间家中的生意,被人恶意截走了好几个大单,实在是手中的流水吃紧,一下子抽调不出来这么多银两,可否再多缓几日?” “区区一百万两白银,竟然,就令你这堂堂的江家家主,表现得如此为难?” 黑衣人显然是不信江康平的说辞。 “大人放心,我已经想到了解决之法,现已将养在乡下的那丫头给接回到了府上,若是利用好她,就不愁吞并不了南江家,只要将那边也收纳进来,金钱方面便无需再过多忧虑,殿下的大业必成。” 江安夏知道,他口中的“那丫头”指的应该就是自己,只不过,“南江家”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用自己,就可以控制住南江家? 从记忆中筛选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也只能继续往下听。 “什么南江家北江家的,你们自己家的事情,我不予多管,罢了,再给你七日的时间,七日之后我亲自带人来取。” 黑衣人说罢就翻窗出去,几个闪身之后,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恭送大人。” 江康平躬身,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之后,这才收起了那副谄媚讨好的模样,并派人将管家叫了过来。 “南江家的那怪物,当真出来抛头露面了?” “是的老爷,我们最近的几个大单,都是在客户快要下订时,被他给劫走的。” 江安夏又听了好大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所知道的信息,也总算是明白了,这江家为什么非要费劲巴拉地,把她从乡下给接回来。 十六年前的江家,还没有分隔成两个,那时的江家家主,是江安夏的外公。 外公有一个女儿和一对双胞胎儿子,女儿也就是她的母亲,重点是,她的那两个双胞胎舅舅,两个舅舅从一出生开始,身体就是连在一起的,外婆在生他们时,更是因此导致难产,从而不幸离世。 江康平口中的“怪物”,指的正是她的两个舅舅。 外公与外婆二人伉俪情深,外婆死后,他也不想再娶,只不过,虽然儿女双全,但两个儿子却只敢养在家里,不能出去见人,眼看儿子已经指望不上,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女儿继承家业,只是当时的母亲,一门心思全扑在了那些郎情妾意的画本子上,对于经商,根本毫无兴趣。 这偌大的家业,竟是落到了无人继承的地步,无奈之下,外公也只能给女儿招婿。 由于江家有钱,过来竞争的人不少,江康平便混在其中,他因为出色的样貌,在众人中脱颖而出,被母亲一眼相中,那时的他,也只不过是个落第书生,就连吃饭都成问题,却因哄住了江家小姐,从而攀上了江家,自此一步登天。 江康平的家里人均已离世,仅剩他一个,他自己也姓江,对于入赘江家一事,完全毫无压力。 外公也不是没看出来江康平的野心,但奈何自己女儿喜欢,也只能同意二人的婚事,但在二人成婚后,始终都没有让他接触江家的生意。 也因此,令江康平对外公起了不满之心,既然见识到了江家这泼天的富贵,他又怎能甘心只是在家中伺候妻子,还被外人骂作吃软饭?在他的花言巧语之下,母亲被说动,用生命威胁自己的亲生父亲,助自己的丈夫出去闯荡一番事业,外公见此,直接被气得当场昏厥。 但是,最终父亲还是拗不过女儿。 外公妥协了,让江康平跟着自己一起出去谈生意,有了外公在一旁提点,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成长,他也勉强地能够独当一面。 一年之后,母亲有了身孕,这时的江康平,已经不安于屈居外公之下,他也不再伪装地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在母亲生产那日,江康平买通了稳婆,致使其难产血崩而亡,面对当时在产房外,得知自己女儿死亡的消息,正悲痛欲绝的外公,他干脆将自己其实早已养了外室的事情全盘脱出,还把如何计划杀妻的真相也一同告知。 刚刚经历丧女之痛,再加上外公自从那日被母亲气得昏厥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一时之间,连续遭遇重大打击,急火攻心之下直接当场吐血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外公死后,自以为掌握了整个江家的江康平,对付起两个舅舅来更是没有留手,直接将他们二人卖给了各地巡回表演的马戏班,供人观赏取笑。 幸得一位江家的亲戚发现,买下了二人,两位舅舅这才幸免于难。 仅仅是外公留下的家底,就能够让江康平,十年之内,都稳坐乌孙国第一皇商之位,与外公一脉同亲的人,大都势弱,根本无法与他硬抗,也只能迁回了江家祖籍徽州,暂避其锋芒。 自此,江家分为两派。 所谓的南江家,便是在祖籍徽州的江家老人,北江家,则是江康平这一边。 外人异样的眼光,与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想比,又算得了什么?两个舅舅在江家几位族叔的教导下,开始学习经商之道,经过几年的磨炼,终于将生意又一步步地做回了京城,刚一入京,便截下了江康平的几笔大生意。 此次回归,只为复仇而来! 江康平可能也明白,他自己本就不是什么经商之才,如今没有了外公的教导,根本无法将这偌大的家业给延续下去,所以,只能另辟蹊径,不知攀上了哪位皇子,为其夺嫡之路上提供财力支持,换得自己后半生,能够继续稳坐第一皇商之位,甚至,更进一步。 最近在生意上接连遭受打击,经过了多方调查后,他也知晓了,这是南江家的那帮人又复出了。 得知两位舅舅竟在经商之道上有如此天赋,江康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正在乡下养着的女儿,若是能利用她,让这两位舅舅的复仇有所顾忌,然后,再徐徐图之,最后让整个南江家都为其所用,那他也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财路,更不必发愁,自己会没了价值,而被那位皇子所厌弃了。 已经把别人给弄得家破人亡不说,竟然还妄想,让对方成为自己的敛财工具? 知晓了一切的江安夏,对此也不得不说声,这吃软饭发家的赘婿,可当真是好算计。 先不说经商一道,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就单是两个舅舅身体的特殊情况,想要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生存,就绝非易事,舅舅们在如此弱势的情况下,还能再次回到京城与江康平正面交锋,可想而知,这一路走来,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江安夏突然很想去见见这两位舅舅,毕竟,那是这具身体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了。 她可不想承认,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既然不能立即杀了他,给自己的外公和母亲还有舅舅们报仇,那就先讨些利息回来吧。 见二人商议完事情后出了书房,江安夏也不再多留,将瓦片重新放好在原处,但是,并没有直接回去自己的清风苑,而是跟在了江康平的身后。 江康平欲去往花姨娘的院子,身后仅带了两个不懂武术的小厮跟随,不过是一个转弯之后,两名小厮惊讶地发现,一直都在自己眼前的老爷,竟突然消失不见了。 心里正想着美娇娘的江康平步履轻快,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异样,走过一个拐角后,就看到一个人影闪过,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来人的样貌,他的脑袋就被套上了一个麻袋,随后就是一阵天昏地转,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被带到了哪里,只知道那人将他放下之后,便是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直至他被打得疼晕过去,这才停歇。 打完人的江安夏,简直是神清气爽,回清风苑时,还不忘绕路去了趟厨房,顺走了几条肥肉给大黄当夜宵。 第二日,鼻青脸肿的江康平在一座假山内醒来,浑身疼痛难忍,一瘸一拐地走出假山后,这才被人发现,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江康平只以为,是昨晚的黑衣人又去而复返,打了自己一顿,是想提醒自己尽快筹集银两,故此也不敢声张。 非但没有请大夫治伤,甚至还吩咐看到自己失踪全程的下人们,都不许将这件事情外传出去。 第6章 第六章江家众人 清晨一早,江安夏便被人给带着,去往了江府中央的正堂,当走进正厅的时候,就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一圈儿人。 江康平虽然身上疼痛难忍,脸上也有淤青,但还是紧咬着牙维持着一家之主的姿态,端正地坐在主位上。 与他隔桌并坐身材丰腴的中年妇人,是江康平的继室,也就是江安夏的继母——刘氏。 刘氏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什么金的银的玉宝石,都往自己身上招呼,头面上的妆点也不管适不适合,只求最贵,身上的衣服亦是如此,就连每个手指上都带着颜色各异的宝石戒指,不到四十的年纪,活脱脱地把自己给衬得,看起来比江康平还要年长几岁。 再看,在刘氏身边站着的江安宁,同昨日一样,依旧是那一身白衣飘飘的打扮,浑身上下都找不出第二个颜色。 江安夏见到此等画面,也不禁感叹,这母女俩,真可谓是两个极端。 一个贪恋黄白之物,一个又尽力地把自己往不染凡尘的仙人方向打扮。 坐在下首位置的是一美妇人,肌肤白嫩有光,即使是在冬天也有意穿得单薄,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一双媚眼含情,让男人看了无不心生爱怜。 这想必,就是花姨娘了。 在她身边,站着一身粉裙的女孩,单看那双与花姨娘一般无二的勾人媚眼,就知晓,这定是花姨娘所生的女儿江安羽无疑,江安羽今年十四岁。 只不过,她此刻的脖子高高昂起,一副目中无人的张扬跋扈姿态,倒是与其母亲的娇媚完全不同。 赵姨娘就坐在花姨娘的对面,绞着手里的帕子,看向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怯怯的,更多的时候是低着头,腰背都不敢完全挺直。 女儿随母,站在她一旁十三岁的江安然,也是一副胆小害怕的模样。 在众人的目光下,江安夏从门口走到了屋子的中央站定。 江康平见她未行跪拜之礼,见到自己后,竟然连丝毫的欣喜之情都没有,顿时,露出了不满的神色,直接指责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我与你母亲刘氏时常惦念着你,怕你在乡下受苦,这才命人接你回府。 你我父女二人虽久未见面,但是血浓于水,想来,你也不会与我生疏才对,再大不过父母恩,你也年纪不小了,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得,才刚见面,就端着父亲的派头,想要求她报恩?十五年来把她扔到乡下不闻不问,就连自己的女儿被活活打死也全然不知,这叫时常惦念? 她若是就声应下,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提出,让她接近南江家的人,然后设计将南江家的财富,全部呈到他这个父亲的面前来? 倒是她浅薄了,本以为那乡下的王婆子,已经是脸皮堪比城墙了,却不成想,她的这个便宜爹,脸皮厚度与其相比更甚。 “江老爷言重了,父慈子孝,父慈为先。” 听到江安夏竟然叫自己江老爷,而非是父亲,竟然还在话里话外地指责自己不慈?江康平顿时气怒。 “孽女!” 他随手拿起了一个茶杯,便向着江安夏的脑袋上砸去。 江安夏直接侧身躲过,她可不认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狗东西做父亲,没有义务承受他的这么一下。 茶杯在落地后,啪地一声碎裂开来。 她还没有怎么样呢,一旁的花姨娘倒是被吓得往后瑟缩了一下,极像是一个受惊了的小兔子,惹人怜爱。 刘氏见到她的这副样子,直恨得牙痒痒,心中暗骂,可真是个狐媚子。 但是,奈何江康平就是吃她这一套:“你不妨先去屋里歇着,这个孽女不用你来招呼。” 花姨娘对着他眉目含情,刚想对其娇娇弱弱地说上一句,自己没事,就被人给打断了。 江安宁可不想要这两人,把自己的母亲给气狠了,直接开口,打断了二人的浓情蜜意,又将重点转移回了江安夏的身上。 “姐姐可是在心中责怪父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能为父母分忧也就罢了,怎么还都能有怨呢? 不过,这倒也不怪姐姐,毕竟姐姐常年呆在乡下,没有过读书明理,思想也难免会狭隘了些,姐姐不懂事,父亲可千万不要生了姐姐的气才好。” 江安夏冷笑一声,这先是说她不孝,又是说她在乡下什么都不懂,还连带挑拨了她和江康平,短短的一句话,可就是一箭三雕呢。 “妹妹有所不知,这世间的任何感情,都是需要慢慢培养的,父女亲情亦是如此,江老爷你说呢?” 她给了江康平一个希望,让他以为只要自己放下身段,与她培养父女感情,那她就甘心被他所利用。 她对这个狗东西恶心的不行,培养父女感情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才使得原主惨死在乡下,再加上赘婿鸠占鹊巢的事情,一下子弄死太过便宜,她要先给其希望,最后再狠狠地失望,他做过的那些坏事,她都要会让其付出应有的代价。 江康平听到这话,不但没有反驳,甚至还觉得很有道理,胁迫对方,哪里有让对方心甘情愿为他做事,来得稳妥。 江安宁也意识到了江康平的态度变化。 她直接拿着帕子假意抹泪,在看向江安夏的眼神中,还有些惊惧和害怕。 刘氏也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意思。 “大胆,昨日宁儿好心去给你送衣,你非但拒收不说,竟然还敢言语羞辱,甚至武力恐吓宁儿,如此作为,简直是没有将你父亲和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你若知错,就该立刻下跪跟宁儿请罪。” 原来是江安宁告状了,难怪她刚一进屋子,他们就是这么一派兴师问罪的样子。 一旁的江康平,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显然也是觉得江安夏应该下跪道歉。 等她被刘氏处罚了之后,自己再出面安慰,这样一来,她在江家,就会对自己这个父亲极其信赖,到时候,再让她去办什么事情,也都一切好说。 听刘氏这么说,江安宁反而似是很着急地为其辩解,但是,却句句又将罪名落实。 “母亲,不怪姐姐的,是宁儿想要与姐姐交好,才主动去找姐姐,没想到姐姐竟然如此看不上宁儿,都是宁儿的错,求母亲不要处罚姐姐。” 刘氏拉住了江安宁的手,轻拍安抚。 “你向来心善,怎知有人心如蛇蝎,竟随意践踏你的好意,宁儿放心,母亲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看够了这一出的母慈女孝,怕后面再出现什么恶心场面,江安夏直接开口。 “我堂堂皇商江家,竟然沦落到,要让府中的主子穿别人穿过的旧衣,若是外公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主子”二字,江安夏特意咬音加重。 闻言,原本还端坐在主位上的江康平,瞬间瞳孔放大,这么多年来,有谁敢当着他的面提及江家旧人? 就连他都快忘记,自己只是个江家赘婿的事实,若要是真的较真起来,这个屋子里能够称得上是江家主子的人,也就只有江安夏一个而已。 刘氏与江康平本是同村,村中突发旱灾,她逃难至京城,那时的江康平已经入赘,二人在京中相遇,命运相近惺惺相惜,这一来二去的,她便做起了江康平的外室。 当年江康平对江家做的那些事,她也都是知晓的,甚至,还有她吹枕边风在暗中撺掇。 心中疑惑江安夏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莫不是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江安宁不清楚其中内情,根本没有察觉到父母二人的心思。 只当江安夏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竟妄图用一个乡下早死的老人,来让众人有所忌惮或是念及旧情? 可真是可笑至极! “姐姐糊涂了,这里是江家,姐姐既然是江家的人,就莫要想着一些外人,惹得父亲不快了。” 殊不知她的这句话,更是在江康平与刘氏的心上捅了一刀,这里是江家,江安夏是江家人,他们这一群人才是外人。 江安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主位上的二人变化莫测的脸色,最终还是江康平最先忍耐不住。 老皇帝病重,现在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将南江家收入囊中一事已经刻不容缓,不论她知道了些什么,既然身为自己的女儿,就得心向这边,不能对南江家那边有丝毫的感情。 为了与她培养父女亲情,让其能够更好地为自己办事,那么,先给她点儿好处,倒也未尝不可。 “够了,江安夏说的也对,我们江家还没有落魄到那种地步,既然将人从乡下接回来了,府中嫡小姐的吃穿用度,刘氏你作为府中主母,就应该将一切都安排好才是。” 刘氏也没有反驳江康平给自己安排的这个罪名,直接颔首应下。 “是老爷,都是妾身没有思虑周全,这就吩咐下去,江安夏的一切规格,都照着宁儿的来。” 江安宁完全没有想到画风突转,竟然从处罚江安夏,变成了让她同自己一样享受嫡小姐的待遇,她江安夏凭什么?明明说好的,即使她回来了,这府里的嫡小姐也只有她一个的。 她这边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就听江康平又说道。 “对了,宁儿过几日,不是要去武安侯府,给林小姐庆生吗?那就将府中的一众姐妹也都带上吧,她们也都不小了,也应该出去见见世面。” 说什么见世面,恐怕是觉得女儿们都长大了,也该出去给各家的贵族公子们相看相看,趁机攀附上哪个世家大族,从而为他自己的前途,铺平道路吧。 这话一出,使得一向善于伪装的江安宁,神情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丝僵硬。 她们只不过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和区区庶女,怎么配同自己一起出门和各家贵女交涉?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但是为了维持在江康平心中,自己的人设,她还是低下了头,柔声称是。 不过,看向江安夏的眼神,愤恨之情再也难以掩住。 除了江安宁外,江安夏还感觉到了一道恶狠狠的视线,转头便看见了一旁的粉衣少女,在看向自己时,那不善的眼神。 本来有个江安宁处处压自己一头,就已经令江安羽很是不快了,如今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竟然也能落得个嫡女的名头,教她怎能不恨?不过,能够去往武安侯府,又令她万分欣喜,心下已经决定,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将江安宁那个白莲花和这个土包子给一同比下去。 江康平让刘氏,给众人准备庆生贺礼及穿戴的衣物,吩咐完后,便拂袖而去。 花姨娘心思活泛,见江康平心中有事,立即跟上前去充当解语花。 其余人见此,也不多留。 江安羽在路过江安夏身边时,还不满地哼了一声,江安然则是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后便立即低头,跟在人群身后离开了。 反倒是江安宁,还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对着江安夏扯出了一个笑容,只不过,那笑得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第7章 第七章丫鬟有问题 回到清风苑后,还不到一个时辰,江安夏就听到了院中大黄的叫声,这是提醒她来人了。 出门后就看见了张嬷嬷,张嬷嬷身后,还带了一群人排成了一排,正低眉顺眼地站着。 “安夏小姐,这些人都是夫人吩咐让人牙子带过来的,供安夏小姐挑选。” 原来是过来给她送下人来了,江安夏抬眼看过去,貌似所有人都是低眉顺眼的姿态。 但是,有的人眼睛里满是忐忑,也有的,则是在偷偷地打量她以及整个院子,当然,这群供她挑选的下人中,也必然有着刘氏的人。 刘氏的人不能不要,也不能全要,江安夏挑选了几个人安排在院外伺候,其中就有两个刘氏的人。 接下来,就是挑选贴身丫鬟了,她一向习惯亲力亲为,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只打算选一两个贴身丫鬟就好,那种看着就不老实的,肯定首先排除,但是太过愚笨的也不能要,她可没空将时间浪费在调教下人身上。 江安夏转了两圈,挑出了一个看着机灵但是没什么坏心的小丫头,然后,就发觉有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待到她的目光回视过去后,就见到了一个,约莫十七八岁,个子高高的女孩子,那女孩与她目光相接后,就立即低下了头,回归原来的姿态。 “还有她。”江安夏指了指那个高个女孩,“我就要这两个人做贴身丫鬟。” 张嬷嬷见江安夏,也没费什么事儿地就将人选给敲定下来了,并且留下了两个,夫人安排的人,她自己也乐得清闲。 等到张嬷嬷带着其余人离开后,江安夏也不想训什么废话,毕竟如果要是说话管用,就没有那么多刁奴欺主的事情了,下人们的忠诚,也不是靠喊口号就能得来的,所以,她也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安排好他们各自要干的活计后,就将其打发了。 此时,仅剩下了两个贴身丫鬟,江安夏悠闲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向着二人发问。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说一说吧。” 最先挑选出的那个小丫鬟,和江安夏差不多的年纪,是个圆脸,眼睛乌溜溜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看着就喜庆。 高个子丫鬟看着则是要更加成熟稳重一些,常年习武还带兵打过仗的江安夏,又怎么会看不出,她是个会武的,只是,感觉不像是刘氏的人,但是又不清楚,她特意卖身江府前来接近自己,究竟有何目的?这才将其留下。 二人听到问话后,跪下齐声说道:“请小姐赐名。” 江安夏想了一下。 “欢颜,绿澜,这两个名字,你们觉得如何?” 二人又齐声说道:“奴婢多谢小姐赐名。” 江安夏意味深长地看了绿澜一眼,也就是那个高个子的丫鬟,之后,便回房去了,后者紧盯着她远去的身影,欲言又止。 琼华阁是刘氏的住所,可能是经历过苦日子的原因,穷人乍富,恨不得将世上的所有好东西,都给自己安排上,这琼华阁内,也延续了她的一贯作风。 打一进门开始,便可以看见一整块翠绿的屏风,这屏风是由三大块厚实的翡翠料子组成,树立在前厅和卧房之间做隔断,看着很是惹眼,不仅如此,屏风的框架、架子床、卧榻、椅座等,使用的材料都是上等的南海黄花梨,且上面都刻有精美的雕花纹样,更不必说,屋内的挂画花瓶等其他摆设,简直是极尽奢华。 唯一的败笔,恐怕就是,那红色的床幔上搭配了荧绿色丝线的刺绣和印花。 若是知道,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江安夏外公给她娘亲准备的,唯独那个床幔,是刘氏自己挑选的,就又会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此时的刘氏,坐在前厅的卧榻上,正哄着怀里,已经是哭得眼睛红肿的江安宁。 “母亲,凭什么让那个土包子,享受和我一样的待遇?江家嫡女的身份,只能有我一个。” 江安宁虽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父亲的继室,但是,对那之前的事情却一无所知。 在江康平和刘氏的灌输下,她只觉得是自己的父亲能力出众,带领着江家成为了皇商,并且与自己的母亲伉俪情深,肯定是江安夏的母亲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父亲才不得已地娶了她,不过,好在那个女人短命,母亲这才得以上位,成为了父亲的继室。 江康平认为自己做赘婿的日子是最屈辱的时候,下令不允许任何人谈论,刘氏曾经身为一个赘婿的外室,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多说。 故此,江安宁只觉得,江安夏同她的娘亲一样不要脸,她娘亲霸占了自己的父亲,她又妄图霸占自己的嫡女之位。 江康平突然把江安夏接回府里,刘氏可不觉得那是什么父爱发作,同床共枕十几载,她自认还是对这个枕边人了解一二的。 为了自己的前途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哪里会有什么亲情可言?就连自己的宁儿,他看似宠爱,实则也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若是有人能够对他的前途有所帮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就将宁儿给送出去。 但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难过,她的心都感觉快要被哭碎了。 不管江安夏那丫头,接回来江府有什么用处,既然惹得她的宁儿不快,那就该死! 刘氏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 “宁儿,你刚刚说亲眼看到江安夏一个人,对付竹桃带过去的十几人都不落下风?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哪里会有这等本事?” 听到刘氏这么说,江安宁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止住了哭泣,抬头,仔细听刘氏的分析。 “能够让她产生如此变化的,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那丫头在乡下时有什么奇遇,至于这二嘛” 说到这里,刘氏停顿了一下,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 “那就是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江安夏!” 江安宁被刘氏这大胆的猜测,给震惊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觉得,这说到底,也只是母亲心中的怀疑罢了,想着今早父亲对那土包子的态度,又怎么能真的奈何得了她呢? 见到自己女儿,又很快萎靡了下去,刘氏轻笑一声,慈爱地轻戳了戳她的额头。 “虽然不清楚,你父亲将她接回江府的目的是什么,但若是接回来的人,根本就不是江安夏,那么她也就没了用处,到那时,她还不随你处置?至于她身份的真假,那还不是任由我们说了算?” 江安宁顿时眼睛发亮:“母亲,您是说?” 刘氏不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干脆把张嬷嬷给叫到了身边,让其把去乡下接人时的场景再描绘一遍,事无巨细。 片刻后,她就又叫来了几个人,派遣他们去往乡下调查,当然,在调查的人回来之前,她们母女也不会闲着。 对于这母女俩的算计,江安夏一无所知。 下午,江安宁就借着要去武安侯府的由头,邀众姐妹们一起出门逛街挑选首饰头面,江安夏、江安宁、江安羽、江安然四人,都各自带了一个帮忙拎东西的丫鬟,江安夏带的则是绿澜。 京城的繁华自不必说,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的景象,好不热闹。 江安夏的外公只是爱好赚钱,并不是喜欢霸占财物,富人生活奢侈,又何尝不是将钱财资源变相地流向穷人? 所以,他也从未禁止过家里人生活奢靡,并且定下规矩,家里人出门不能直奔自家商铺,也要在别人的店里买些东西,江康平继位家主后,也没有改变这个规矩,也因为如此,江家虽然也有自己的店铺,但江府的人,却从不吝啬在其他商铺里花钱。 对于这些商贩来说,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客户,远远地看到她们一群人过来,一个个的商铺都门户大开,小摊小贩们也不遑多让,卖力地吆喝着自己的产品。 江安夏衣着朴素,走在这一群人之中倒是显得格格不入,各商户们也只当她是误入其中,只忙着招呼其他人,卖力地推销着自己的东西,根本顾不上她。 看到江安夏被冷落在一旁,江安羽觉得甚是得意,不禁调笑:“今天的街上好热闹,大姐姐常年在乡下,定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番繁华的景象吧?” 竹桃上次没有教训成江安夏,本就是憋着一肚子的气,闻言,立马接话。 “三小姐说笑了,我可是跟张嬷嬷一同去过乡下的,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能跟京城相比,这东西不能比不说,这人也” 说到这里,竹桃似乎才惊觉说错了话,立马给自己找补,只是那脸上嘲讽的表情,却是怎么也收不住。 “呀,安夏小姐,我可不是说,你比不上我们家小姐,就连三小姐和四小姐,都不是你一个乡下人可以相提并论的意思啊。” 江安夏没有理会竹桃,而是转向了江安宁,戏虐地问道。 “主人还未发话,丫鬟倒是先开口了,别人常笑话我们商人家就是没规矩,如今看来,倒也不算是全然冤枉,你说是吧?安宁妹妹。” 江康平仗着自己年轻的时候,读过几本圣贤书,认为自己区别于其他商人,最是注重府里的规矩,听到这话后,江安宁斜睨了竹桃一眼,后者接收到了眼神,赶忙闭嘴后退。 “听说西街新开了一家,品类极多且款式新颖的首饰铺子,才开张短短几日,就成为了京中各家贵女的心头好,今日我们便不去自己家的铺子了,去往那边看看如何?” 江安宁转移话题的提议,众人也不置可否,任由她带领前往了西街。 第8章 第八章苏苓儿夺宝 进入西街后,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招牌上,写着集宝斋三个大字的首饰铺子,店面共有两层,此时在店里的人很多,单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在里面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内眷还有丫鬟仆妇。 由于生意太过火爆,她们几人进入店铺后,久久都匀不开人前来招待,虽然也有比她们后进来的,也不用伙计招呼,就直接自己上前挑选的。 但是,她们可是江家的人,江家人到哪家店铺光顾不都是享受特殊优待?怎么能让她们跟其他人一样去前面挤呢? 江安羽性子急躁,一把就抓住了一位将上楼送货的伙计,直接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喂,你们有没有个眼力见儿?没看见我们进来了吗?我们可是江家的人!” 听到“江家”两个字后,那伙计的神情明显僵滞了一瞬,然后才恭敬地回话说,要让自家掌柜的过来,看在这伙计十分识趣的份儿上,江安羽也不再纠缠,放开了他。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中年肥胖男人朝着这边走来,这掌柜的过来之后,先是在几人中环视了几圈,最后眼神停留在了江安夏的身上,上下打量,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一般。 虽然是打量的目光,但江安夏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恶意,因此也没在意,随他去了。 掌柜的似乎是已经确认了心中所想,立即脸上堆笑。 “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才新开业,店铺伙计还没招全,这才有所怠慢,还请诸位贵客上楼,二楼摆放的都是本店精品。” 江安羽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上楼,丝毫没有察觉到掌柜的刚刚有什么不对。 但江安宁却是看的分明,刚刚掌柜的那气势汹汹赶来的架势,根本就不像是要招呼客人,更像是过来赶她们离开的,直到看到了江安夏之后,这才转变了态度,莫非是这家店铺的掌柜和这个土包子认识不成? 不过,在踏入了二楼后,江安宁立即就被眼前的流光溢彩所吸引住了,早把其他事情抛之脑后,只顾得眼前美景,那里还想得起来刚刚自己心中的疑惑? 二楼和一楼的装潢差不多,只是摆放的物品相比一楼更加精美,就连江安夏都被各式品相精美的首饰头面给惊艳到了,不得不佩服,其设计之人的巧思。 江安宁挑选了莲花样式的羊脂白玉头面二十三件式一套,江安羽挑选了蝴蝶戏花样式红蓝绿三色宝石头面二十一件式一套,江安然则是看中了金镶花草摺丝嵌紫玉宝石十八件式一套。 江安夏还没有挑选好心仪的首饰,就见掌柜的,早就命人取来了一套鎏金点翠嵌红宝石头面。 红宝石璀璨夺目,整个头面的制作工艺也是巧夺天工,虽款式简单古朴,头饰上也没有流苏步摇的设计,但红宝石本身,就已经足以夺人眼球,再加上制作者的巧思,首饰上的鎏金点翠与宝石相衬相映,犹如浑然天成,令在场见到此物的人,无一不被其所惊艳。 “这套红宝石头面,我要了。” 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众人朝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到在二楼的木梯旁,有一位身穿藕色荷叶裙,容貌小家碧玉型的女子,这女子才刚上楼,就见到了这套红宝石头面并被其惊艳到,这才开口想要直接购买下来。 看清楚来人后,掌柜的也立马换上了他的职业假笑。 “原来是吏部左侍郎的千金,苏苓儿小姐,真是不巧了,这套红宝石头面我们是不外卖的,早在设计之初就已经想好了佩戴的人选,现如今等到了那人,这才拿了出来,欲赠与这位小姐。” 掌柜的指的人正是江安夏。 江安夏在见到这套红宝石头面时,也是感觉眼前一亮,却没有想到,这竟是掌柜的特意拿出来要赠与自己的,闻言也很是惊讶。 她仔细地翻找了一下,自己两世的记忆,确认并不与掌柜的相熟,所以她也不清楚,这掌柜的是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优待。 “哦?那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够比武安侯府的林雨嘉小姐,更适合佩戴这套红宝石头面。” 是的,苏苓儿并不是为了自己,只因再过几日就是林雨嘉的生辰,她在周边的铺子里一连挑选了几日,都没有选中合适的物品做贺礼。 今日也是刚巧碰上,她听说那林雨嘉向来喜爱红色,赠送这套红宝石头面,应该最合适不过,所以,对于此物,她势在必得。 其实倒也不是她有意讨好林雨嘉,只因,距离上一任吏部尚书落马,已经有三月的时间了,吏部尚书这一职位,却至今处于空缺的状态,左部侍郎与右部侍郎竞争激烈,二人又有旧怨在前,一旦某方当上吏部尚书,定会拿另一个开刀,右部侍郎是二皇子的人,形势对苏苓儿的父亲很是不利。 为了保命,左部侍郎只能考虑加入太子党,林雨嘉是未来的太子妃一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也因此左部侍郎特意交代了自己的女儿,一定要在这次庆生宴上与林雨嘉交好,而后借由她成功加入太子党。 “哈哈哈哈。” 待苏苓儿看到江安夏后,不由得嗤笑出声,只觉得刚刚掌柜的说的话,不过是在玩笑罢了,简直是太可笑了,眼前的这个土包子,怎么能够配得上那么精美绝伦的红宝石头面? 官宦人家的内眷,哪个不是人精?这家集宝斋在开张短短时日内,就有如此的经营规模,说不定背后的靠山就是哪位皇亲国戚,柿子当然还是要挑软的捏,所以,虽然心中觉得掌柜的是在玩笑,但既然他已经提出要赠与这个土包子了,苏苓儿也没有问掌柜的索要,而是直接将目标转向了江安夏。 “我是吏部左侍郎家的小姐,想要拿这套红宝石头面,赠与武安侯府的千金做庆生贺礼,你这个土包子开个价吧,本小姐可以保证,绝不会亏待于你。” “不卖!” 说完这两个字后,江安夏就直接示意绿澜接过掌柜的手中的红宝石头面,虽不清楚掌柜的有什么内情,但自己确实是很喜欢这件东西,又是对方的好意赠送,当然不会再转卖她人。 本以为只要自己出价购买,这个土包子就会爽快答应,却没想到竟会遭到拒绝,这让苏苓儿,顿时怒气上涌。 苏苓儿用手指着江安夏,刚想说些什么,眼神就扫到了一旁的江安宁,她不清楚这土包子跟江家是什么关系,贸然开罪了也是不好,为试探江安夏的底细,也是想着在众人面前跟一个土包子争执有失自己的身份,她干脆直接跟江安宁说话让其代为转达。 “江安宁,这个土包子可是你们家的什么穷酸亲戚?你替我告诉她,这套红宝石头面,本小姐看中了,愿意出五百两白银向她购买。” 还不待江安宁开口,江安夏就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卖!” “你” 苏苓儿的怒气更甚,竟胆敢拒绝自己两次?她料定,这么一个土包子,即使跟江家有关系,也绝不会是江家的什么重要人物,所以直接抬手,便想要朝着江安夏的脸上打去,江安夏则是丝毫不惧,只是眼神极其冷漠散发着寒光。 江安宁和江安羽两人乐得看热闹,根本就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江安然想要上前却又不敢。 反倒是掌柜的一个外人,见此情况,连忙出面劝解。 “苏小姐息怒,本店还有其他款式可供选择,只要是苏小姐在今日挑中的首饰,本店承诺,均可半价售出,何必执着于那位小姐的手中之物?” 集宝斋掌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苏苓儿听劝地将手放下,但还是觉得那件红宝石头面,拿来当贺礼最好,如今既然有了掌柜的在中间做好人,她也不能硬来。 思考了片刻后,苏苓儿认为是这个土包子见钱眼开,嫌弃自己刚刚出价太少,不过,看在这么精美绝伦的首饰份儿上,她也可以再将价格抬高一些。 “本小姐出价八百两应该可以了吧?”未避免被江安夏再次拒绝,苏苓儿又补充道:“本小姐奉劝你,做人不能太贪得无厌,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是乖乖地拿钱然后把东西留下,还是要同时得罪吏部左侍郎和武安侯府两家?” 江安宁和江安羽心中暗暗可惜,这巴掌竟然没有真的落下去,还有些嗔怪这掌柜的,怎么这样爱多管闲事? 这次不等江安夏的回答,江安宁就直接指挥起了绿澜。 “你这丫鬟怎么回事?还不快把东西给苏小姐送过去?” 江家的生意做得大,上上下下都会打点,与王公贵族和各大臣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般的官员其实也奈何不了江家,江安宁此举也不是怕了苏苓儿,只是不想让那么好的东西,真的落到了江安夏手中罢了。 稍等了片刻,江安宁见绿澜根本不听自己的,还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她狠瞪了绿澜一眼,直接示意竹桃上去抢夺。 对于江安宁此时的行为,苏苓儿表示十分满意,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高傲姿态,再看向江安夏的眼神中满是轻蔑,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土包子在江家当真没有什么地位,可以随意任其拿捏。 见江安宁竟然这么着急,要把自己的东西拿给别人,江安夏不禁感叹,实则暗讽:“原来江家看似风光,实则连八百两白银都拿不出了啊。” “我堂堂皇商江家怎么会” 江安宁闻言,立即就想出言反驳,但话说到一半,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江家的小姐连自己的首饰都要拿出去贱卖,可不就是表明江家没钱了嘛。 若是被别人传出江家没钱,商户们一旦听信谣言撤资,那江家的生意还怎么做?思及此,江安宁虽不甘心,但也只好悻悻作罢,下令让竹桃停手。 只听江安夏,又继续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依据乌孙国律法,吏部侍郎一年的俸禄也才二百两白银,就是不知苏小姐的这八百两,是要如何支付?” “我” 苏苓儿一时哑然,官员的俸禄就在那儿摆着,难道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自爆自己的父亲贪污受贿不成? 察觉到了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味儿了起来,又看了一眼摆在托盘上的那套红宝石头面,苏苓儿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狠心放弃。 为避免众人再过多脑补官员贪污受贿一事,她只能尽快离开此地,离开时,苏苓儿对着江安夏怒目圆瞪,压低音量:“你这个土包子,给我等着!” 江安夏冷哼一声,对于苏苓儿的威胁毫不在意,苏苓儿离开后,她们一行人也结账离开,江安夏感谢了掌柜的的大方赠与,但掌柜的口风很紧,实在是探知不到什么。 第9章 第九章绿澜舍身护主 在从集宝斋离开时,江安宁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似的,悄悄退至一旁。 江安羽被各种首饰迷花了眼,离开时还意犹未尽地多看上了几眼,故此走在最后。 江安夏和江安然,则是走在最前面。 才刚刚踏出集宝斋,就见一个乞丐打扮的男人,猛地从人群中窜出,朝着她们一行人的方向冲来。 一道寒光闪过,江安夏发现,这人手上,竟然还拿着一把锃亮的匕首,其刺杀的目标,正是她和江安然这边。 来不及思虑过多,她直接把江安然往一边推开,自己一人正面迎敌。 江安然在踉跄了几步后,被她的丫鬟扶住,见到江安夏一人面对持凶歹徒,担心地惊叫出声来。 “大姐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刚刚才回府中的大姐姐,竟然会推开自己,独自涉险。 街上的行人们见此情景,早就已经惊声尖叫着四散而逃。 江安夏紧盯着那人,心中也已经做好了,夺下匕首后反杀的准备,却不成想,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见到江安夏有危险,绿澜想也不想地就挺身而出。 那男子没有想到一个小丫鬟,竟然会舍身护主,刺出去的匕首已经无法收回,刀尖直击绿澜的心口处。 绿澜侧身闪避开来,随后,直接抬手猛击男子握着匕首的手腕,那男子吃痛松手,啪嗒一声,匕首应声落地,还未等男子反应过来,再一个反击,配合抬脚踢向男子膝盖的动作 不过转瞬间,男子已经被绿澜擒住,压制在地。 由于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绿澜刚刚侧身闪避,最终却没有完全避开,胳膊上还是被划伤了一道口子,此时的血痕溢出,已经流到了她的手背上,但是,她却像是不知疼般地丝毫未觉,只顾着关心江安夏是否有事。 “奴婢该死,让小姐受惊了,小姐可有伤到哪里?” 别说男子吃惊,就连江安夏也没有料到,这个绿澜,不过也才刚刚成为自己的贴身丫鬟而已,竟然会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挺身而出,实在是奇怪。 这与她推开江安然的行为不同,那时,是她们两人同时处于危险之中。 “我无碍,倒是你,受伤了!” 江安夏说完后,凌厉的眼神向躲在一旁的江安宁射去,见到她那心虚的表情,就知道,眼前这事,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大姐姐,呜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呜。” 她只是个庶女而已,从小到大,能够出门的机会都很少,没想到这一出门,竟然就遭遇到了刺客的刺杀。 江安然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此刻,已经是哭成了个泪人儿。 没有证据表明,这人是江安宁或者刘氏指派来的,只能暂时放过,眼下得先把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孩子给安慰好,还要给绿澜及时地处理胳膊上伤口。 江安宁心中暗恨,这土包子的运气怎么这么好?随随便便挑选的丫鬟,就是个身手这么好的。 这男子是刘氏安排的,在得知江安夏与十几人交手竟然都没吃亏后,刘氏就怀疑江安夏是个会武的。 派人前来刺杀,目的就是试探江安夏是否真的会武功,这土包子一直在乡下养着,刘氏可是吩咐了王婆子的,什么都不许她学。 若是她会武功,那武功是如何习得的?总要有个出处,不然,就只能说明,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江安夏,若是不会武功,那将她捅死捅伤也是活该。 集宝斋的掌柜,在发现了门口的事情后,就立即赶了过来。 “大家都没有事吧?有没有受伤?” 掌柜的最先去查看的人,正是江安夏,那脸上焦急的神情不似作假,在发现受伤的人不是她后,这才长舒了口气。 之后,这掌柜的还好心地派人,将那名刺客给送去了官府,并且带着绿澜前往最近的医馆治伤。 毕竟是自己的丫鬟,还是因自己而伤,其他人先一步回府了,江安夏则是全程都跟随着。 她不放过掌柜的和绿澜之间的任何一次互动,也由此断定,这两人一定认识,同时,对于绿澜的身份,也隐隐猜出了一二。 经过这么一折腾,再回到江府时,天已擦黑。 她们刚一进府,就见府内的下人们都在东张西望,四处翻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经过询问后,这才得知,原来是江安宁养的雪球不见了。 雪球是一只猫,颜色是江安宁好的那口,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 江安宁平日里对雪球很是宠爱,得知自己的爱宠失踪,直接下令,动员了府里所有的奴仆,都前去寻找雪球。 指派杀手,刺杀她的这笔账,都还没有跟她清算,江安夏对于她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兴趣,直接带着绿澜回到了自己的清风苑。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江安宁没有动用她院子里的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嘻嘻,小姐,你们回来啦。” 小丫鬟欢颜,见到她们回来后,就立即笑着跑过来迎接,她只要一笑起来,脸上就会出现两个小梨涡,看着讨喜得很。 在发现,绿澜跟着主子出去一趟回来,竟然就负了伤后,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听到受伤的原因,竟是给主子挡刀的缘故,绿澜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顿时变得高大了起来。 他知道,若是当时,换做是她自己,可能是做不到像绿澜这样的,如今,既然有了绿澜的珠玉在前,她也不能落后,当下就暗自决定,以后伺候主子,应该要更加尽心才是。 回到屋内,里面已经被欢颜给打扫得一尘不染,江安夏需要确认自己的猜测,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暂时先将欢颜给打发了出去。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了她和绿澜两人。 江安夏坐在太师椅上品茶,丝毫都不着急的样子,只等着对方跟自己坦白。 绿澜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自己没有说出令对方满意的答案,那么,即使是她舍身护主的行为,也无法真正取得对方的信任。 思及此,绿澜咬了咬牙,似是下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江安夏的面前。 “小姐息怒,奴婢接近小姐,其实并无恶意,奴婢其实是南江家的人。” 经过绿澜的描述后,江安夏得知她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个绿澜,是两位舅舅派过来的人。 舅舅们从刚入京开始,就在打探她的消息,知道了她一直被养在乡下,原本想要将其接回南江家,但是,她却被江康平给抢先一步接回了府中,两位舅舅怕她孤身一人,在江府生活会遭受欺负,所以,这才特意找了会些拳脚功夫的绿澜,将其安排在她的身边保护。 绿澜不清楚江安夏,对南江家这边的态度如何,怕自己表明身份后,会被她疏远排斥,若是因此被赶出府去,更是得不偿失,故而,也不敢坦白,只想在暗中默默保护。 但是,没想到江安夏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她越是隐瞒,就越是得不到信任。 在知晓了绿澜的顾虑后,江安夏也向其直接表明,自己对南江家的态度。 “两位舅舅一心为我,我又怎能辜负?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回小姐,就在西街的福源酒楼,两位老爷现在暂居那里。 福源酒楼还有今天进去的集宝斋,都是南江家的产业,那副红宝石头面,本就是两位老爷专门请人为小姐设计的及笄之礼。 可惜,当时的小姐远在乡下,两位老爷为了打击北江家的产业实在是分身乏术,这才没有在小姐及笄之日送出,只好将其暂存在了集宝斋。” 江安夏听绿澜这么一说,也明白了今天那集宝斋的掌柜,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态度那么奇怪,福源酒楼在整个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出入消费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没有想到,这竟然也是南江家的产业。 看来在两位舅舅的领导下,如今南江家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 “带我去福源酒楼。” “现,现在吗?” 知道绿澜是什么意思,江安夏的眼神向西边示意了一下,舅舅们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见他们了。 江安夏和绿澜二人借助西墙边的桂花树,趁着夜色,直接翻墙出府,她只躲开了其他下人,却没有特意避开欢颜,其目的也是想要看看,那丫头对自己的心思究竟如何。 能被送来供她挑选的仆人,即使不是刘氏的人,也定是被刘氏给训过话的,若是欢颜为了赏钱,去刘氏那里将她的行为告知,也就表明了她不可用,那就趁早打发了便是,她身边留下绿澜一个就够了。 外面的人已经够她闹心的了,她可不想还防着自己的贴身丫鬟。 如果欢颜真去告状,江安夏也丝毫不惧,江康平想要利用她为自己谋利,现在正是找机会来跟她维系父女亲情的时候。 若是知晓了南江家这边跟她有所接触,那么,江康平只会更加卖力的表现他的父爱,绝不会拿她如何。 第10章 第十章神医叶扶苏 福源酒楼的规模不小,楼高统共有四层,第一层招待的,大部分都是些散客,上面几层则是不同规格的雅间,酒楼后方还有一块不小的场地,被分隔成了一个个小院子,用来接待前来住店的客人。 即使是在晚上,酒楼里也依旧热闹,抬眼望进去,每桌人都在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绿澜跟门房对了暗号,二人直接从后门进入。 之后,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走到了酒楼后面,较为幽静的一处院子,那名小厮跟她们说完稍等后,便敲门进入了房间中。 不消片刻,只听两个男声从屋内传来。 “什么?夏夏来了?” 里面人的声音先是欣喜若狂,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立即变得落寞了起来。 “快,快带夏夏走,我们两个这个样子,会把她给吓坏的。” 听到这话,江安夏在门外再也站不住,直接推门而入,随后,就见到了屋内的两个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男子。 若从一侧单看,只觉得这两名男子,各自五官端正,手脚齐全,只是两个普通人罢了,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甚至,一个长相温良恭俭清隽儒雅,一个长相剑眉星眸英武正气,两位都是个顶个的好看。 但若是从中间来看,就会发现,这二人的背部一直都是互相依靠着,从肩膀处到腰部,都是呈现紧紧贴合的状态。 这二人见江安夏,竟突然推门进来,立即慌乱了起来,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干脆直接躲到了屏风后面,不敢再出来。 “舅舅!”江安夏开口喊道。 当这两个字,清晰地传入到了二人耳中时,他们的喉咙处,瞬间像被什么哽住了一样,眼圈也有些发红了起来。 绿澜和小厮识趣地退下,关门离开,让这甥舅三人单独谈心。 江安夏见到这两位舅舅,竟因为害怕吓到自己,而狠心地不与自己见面,可能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在作祟,也有可能是对那两人的经历太过心疼。 一向感情淡漠的她,心里竟莫名地也有些酸涩,甚至,眼前也渐渐地出现了一层水雾。 “舅舅,是我,我是夏夏啊,我长大了,你们难道都不出来看看我吗?” 听到这话后,躲在屏风后面的两人,内心挣扎了起来。 父亲和姐姐被害死时,他们心中只有仇恨没有害怕,当被卖到马戏班时,他们心中也没有害怕,甚至,为了复仇出去抛头露面地做生意时,他们心中也没有害怕。 但是,当这屏风外面的人,是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时,他们怕了,打心底里的害怕。 害怕对方会被自己奇怪的样子吓到,又怕对方会对着自己,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嫌弃模样,这么多年下来,其实他们早已习惯了外人异样的眼光。 只不过,外面的那人不同,当他们一无所有,自己又是这个鬼样子时,曾一度想过要自我了结,每次都是想到,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外面的那人,这才勉强地支撑了下来。 她,是他们除了复仇以外,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江安夏也不催促,只等他们慢慢想通。 二人经过了一番思想挣扎,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忐忑地走出了屏风,走出来之后,甚至都不敢向着面前的女子看上一眼。 这二人的样子,兴许在外人看来很是恐怖,但是,当江安夏看到,他们在自己面前,那自卑且手足无措的样子时,她的眼神中,只有数不尽的心疼。 江安夏的眼泪,再也存蓄不住,滴落了下来。 “舅舅。” 听到了这两个字后,他们的身体僵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滴落了下来。 “哎。” “哎。” 二人齐声答应,这声舅舅,他们等得太久了。 知道江安夏并没有被自己的样子给吓到,也没有丝毫的嫌弃之后,两位舅舅这才敢抬头,只是两人的眼圈处都泛着红。 “夏夏,好孩子,我是你的大舅舅,江慕寒”,清隽儒雅的那位舅舅说道。 “我是你的二舅舅,江君誉”,这是英武正气的那位舅舅。 江安夏抬手擦了下脸上的眼泪,知晓两位舅舅行动不是那么方便,她直接自己主动向前两步,好让他们能够仔细地看看自己。 两位舅舅跟江安夏诉说了南江家的近况,然而,他们自己这一路走过来的不易,却是只字未提。 南江家从徽州开始,发展到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行业在衣食住行上都有涉猎,即使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不仅只有集宝斋和福源酒楼两个产业。 虽然整体看下来,还是与北江家有所差距,但是北江家在江康平的带领下,早已是外强中干,相信即使是没有她,再过几年的时间,南江家的财力,一定能够跟北江家持平,甚至超越。 但是,如果要是想把江康平,从第一皇商的位置上拉下来,让他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仅仅是有财力,还远远不够。 江安夏也对他们,交代了自己曾经夜探江康平书房时,所得到的消息。 二舅舅江君誉听完后,直接怒目圆瞪:“夏夏,你是说江康平那个狗东西,竟然用我江家的钱财,来协助别人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江安夏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乌孙国南方一带近几年来灾情不断,为抚慰灾情,国库必是已经空虚,若是新皇登基,那么,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必将是我们这些有钱的商户们,若我们仅仅是损失些钱财倒也罢了。 但如果,真的是江康平支持的那位皇子上位,那时他将是个从龙有功之臣,再加上他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怕只怕,我们最后会落得个人财两空,尸骨无存的下场,所以,我们仅在商场上与北江家斗争已是远远不够,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话毕后,两位舅舅的眉头,也同江安夏一样紧皱了起来。 乌孙国的成年皇子共有四位,除了那位,曾经被派到天泽国当质子的三皇子外,她对其余的几位皇子,也只是有些片面了解,无法断定,未来哪位皇子继承大统之后,将会是一代明君。 虽与那位三皇子打过交道,但是跟他六年未见,如今,物是人非。 故此,心中即使有想法也无法说出,她目前也不能跟两位舅舅直接提出。 这件事情也急不来,只能先放一放,看到两位舅舅紧密贴合的后背,江安夏似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话锋一转。 “大舅舅,二舅舅,你们可有想过分开?” 分开?怎么不想?两个人这么多年来,寻访了全国各地的名医,全部都表示束手无策,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放弃分开的想法,如今,他们也都已经习惯了背靠彼此。 江安夏看到这两位舅舅的神情,就知道他们肯定是非常想要分开的,只不过因为无人能够做到,这才不得已地放弃了而已。 她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天泽国的朝凰军中有一军医,名叫叶扶苏,她的医术了得,酷爱钻研人体开刀修复之术,曾经有一名战士受伤,断掉了一条胳膊,她也能将其接上,那名战士虽不能再用那条胳膊提拿重物,但日常生活却是无碍,相信若是能够让她前来诊治,一定会将两位舅舅给成功分开的。” 大舅舅江慕寒,听到了这件事情后,感觉很是稀奇。 “断掉的胳膊重接?世上当真有此奇人?夏夏你一直生长在乡下,又是如何得知的?” 断臂重接,这件事情自然是真的,是江安夏在军营中时,亲眼看着叶扶苏操刀的,她与叶扶苏是少时玩伴,亦是军中战友,就连她也不得不佩服,那小妮子在医术上的天赋。 不过,不能跟舅舅们实话实说,其实是她亲眼所见,也就只能随口胡诌了一个江湖游客,在路过乡下时跟她说的。 两位舅舅对此深信不疑,瞬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二人的脸上也都齐齐地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不过,很快大舅舅江慕寒,就将自己的信息表情收住,还拍了拍二舅舅江君誉的手作为提醒。 这外甥女想要帮助自己二人的心思,他们能够理解,但是,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过于心潮澎湃,若是那位叶神医只是浪得虚名,也同其他人一样说治不了,最后事情没成,只怕会让自己的外甥女陷入到自责之中。 不能表现得太过欣喜,但是那叶神医却还是要去找的,大舅舅江慕寒直接说道。 “多谢夏夏告知,大舅舅这就安排人去天泽国,寻访那位叶神医。” 江安夏点了点头。 她还向两位舅舅嘱咐,这叶扶苏的脾气很是怪异,除了军营里的伤患之外,一般人基本上都请不动她为其医治。 叶扶苏最喜养花,越是新奇或者开花颜色越艳丽的花,她就越是喜欢,所以,如果能够带着奇特的鲜花种子过去,请她诊治的成功几率就越大。 第11章 第十一章解救大黄 江安夏与两位舅舅畅谈了许久,等她和绿澜再回到清风苑时,已是夜深。 才从树上刚一落地,欢颜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快去救救大黄吧。” 江安夏凝眉:“究竟是怎么回事?” “晚上大黄吃多了有些积食,奴婢就带着它,去了人少的后花园处溜达消食,远远地就看见了池塘中央有一团白色的小点,奴婢一时没有拉住狗绳,大黄就直接跳进了池塘,游过去把那东西给叼了上来。 这才看清楚,那竟是一只死掉了的白猫,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就见到二小姐带人过来了,她硬是认为这只白猫是被大黄给咬死的,任凭奴婢怎么解释都是无用。” “那大黄呢?现在在哪儿?” 江安夏环视了一圈没有在院子里看到大黄,就知晓了它现在的处境不妙。 “被二小姐给带走了,说是要将大黄活埋,来为她的雪球陪葬,幸好四小姐路过及时阻止,不过,四小姐定是规劝不住二小姐的,只能拖延一段时间,让奴婢赶紧回来叫您过去。” 此时,江安宁的院子中间已经摆上了桌椅,江安宁坐在主位上。 江安羽与江安宁隔桌而坐,她是来看热闹的,在听到这两位嫡女,竟因为各自的爱宠,马上就要翻脸时,她就急忙赶来吃瓜了。 一名小厮端着托盘,托盘上是用一块白布盖着的白猫的尸体,一旁还有两个小厮正抬着一个麻袋,麻袋里还传来了嘤嘤的狗叫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大黄在里面,并且还被堵了口, 一颗大树旁,已经挖好了一个一米多的深坑。 “拖下去埋了吧。” 随着江安宁的一声令下,小厮们便要把托盘和麻袋给一同扔进坑里。 “二姐姐,即使真的是这条狗把雪球给咬死了,但这狗的主人是大姐姐,怎么着也得等着大姐姐回来之后,再行处置吧?” 江安然见势不妙,直接站在了土坑前张开双臂,意图阻拦几人。 见一向都是装鹌鹑,不敢惹事的江安然,竟然也开始给那个土包子出头了,江安羽不禁对其嘲讽了起来。 “你倒是一口一个大姐姐地叫的亲热,那个土包子莫非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成?” 江安然会这么做,当然是感念白天救命之恩的缘故,如果不是江安夏推了她一把,可能她此时,早已是那歹徒的刀下亡魂了。 但是,她再怎么努力,也到底是人微言轻,根本就改变不了江安宁想要活埋大黄,给自己爱宠陪葬的决心,对方只不过是一个眼神示意,就有两个婆子抓着她的胳膊,将其带到了一边,任凭她如何挣扎,也甩不开这两个婆子的钳制。 看着他们把大黄给扔进坑里,已经准备埋土,江安然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紧盯着大院门口,祈祷大姐姐能够快些出现。 皇天不负有心人,江安夏终于赶上,见到了大黄被活埋的场景,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仿佛带着无尽的杀气。 绿澜直接冲上前去,将几名小厮打倒,欢颜立即跳入坑中把麻袋的束口给解开,见到大黄并没有什么大碍后,江安夏眼中的杀意这才消散了许多。 江安然简直要喜极而泣:“大姐姐,你总算来了。” 大姐姐来了,大姐姐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阻止二姐姐,救下大黄的。 江安夏冲着她轻点了下头,表示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自己就好。 为了找寻雪球,江安宁连晚饭都没顾上吃,下人们给她端来了一些零嘴,先垫垫肚子,见到江安夏过来,这才把手上的吃食放下,立即就有丫鬟给递上了手帕和清茶。 用帕子擦了擦手又饮了口茶水后,她这才站起身来,见江安夏欲向前查看雪球的尸体,直接堵在了前面。 “姐姐,你的狗咬死了我的爱宠雪球,杀人偿命,这换到畜生身上也是亦然,姐姐如今前来,应该不会是要包庇你的狗吧?” 江安夏冷哼一声:“那也要,真的是大黄咬死的再说。” 欢颜没有必要骗她,同时,她也相信大黄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如今这江安宁有意阻拦,就更说明了里面有猫腻。 江安夏直接一把推开面前的江安宁,跳下土坑,掀开了托盘上的白布,检查猫尸。 此时尸体上的水还没干,毛发打了缕很容易地就可以看出来,这猫身上下除了一对很浅的牙印之外,并没有其他外伤。 她仔细地观察了这对牙印处,血液颜色呈黑褐色,并且伤口深度并不致死,显然是大黄从池塘里把它给叼上岸时形成的。 在观察这对牙印的时候,江安宁并没有什么反应,显然是知晓这猫,其实并不是被大黄给咬死的,她只是失去了自己的爱宠,过于伤心,只想找个借口发泄罢了。 任她想要怎么发泄,都与自己无关,但是,让自己的狗来给她的猫陪葬,属实过分! 江安夏看到了托盘上,还放着麻绳团成的球,还有小铃铛什么的,想来,都是这猫生前喜欢玩儿的玩具。 “我想你也是个爱猫之人。” 江安宁毫不否认:“是有如何?” 凭什么自己的雪球死了,这个土包子养的畜生却还好好地活着?她非要那条畜生,来给自己的雪球陪葬不可。 江安夏环视了一圈,观察众人的反应,在看向江安宁身后的一个丫鬟时,那名丫鬟却是心虚地连忙低头,避开了她的眼神。 “既然这么喜欢这只猫,那它的真正死因,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当发现雪球死后,看着大黄还活得好好的,江安宁立即就被悲伤和嫉妒给冲昏了头脑,心中只想着杀掉大黄,给自己的爱宠陪葬,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要调查雪球的死因这件事。 只听,江安夏又继续说道。 “这只猫的尸体虽然是在水里发现的,但是,猫是天生会游泳的,单看腹部没有因为溺水,而变得涨大,就可以得知,它一定不是在池塘里淹死的,而是死后,有人怕自己担责,故意将尸体给扔到了池塘里。 它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外伤,说明是内因,很有可能是误食了什么,猫不能吃的东西,比如” 江安夏指向桌子上,被江安宁吃到一半放下的东西。 “松子!只要剖开它的肚子,一切就都会明了。” 江安宁是爱猫之人,自然是知道,猫在误食了松子之后,很有可能会出现呕吐和头晕等情况,严重的还会有窒息死亡的现象。 之前,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爱宠突然去世,对她的冲击太大,才没有想到其他,在听完江安夏的分析之后,她立即就开始复盘,最后一次见到雪球的时间。 自己一向对雪球十分上心,能够在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熟知猫的习性和忌讳的,惟有身边这个新来的小丫鬟,是管家内推进来,念着管家一向办事牢靠,这才将其留下。 记得今天出门之前,还让竹桃特意嘱咐,要这丫鬟不要乱喂雪球吃食,好像,最先说雪球失踪的人,也是她 此时的丫鬟,早已是满头虚汗,在发现江安宁,正冷冷地看向自己时,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仅是一时嘴馋,想要偷吃几颗厨房新送来的炒松子,却一不小心打翻了瓷盘,松子散落了一地。 谁知雪球那么贪吃,吃下了很多散落在地上的松子,奴婢一时也忘记了养猫的忌讳,当将一切都收拾好了之后,就发现,它早已是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江安宁听着这丫鬟的陈述,呼吸越来越重,眼睛里的火似是要喷发出来,一巴掌扇了过去。 “贱人!” 丫鬟直接被打得整个身子都摔到了一边,即使如此,她也不敢抬头,只是,在不停地向着江安宁磕头。 这头磕得砰砰作响,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就已是一片血糊。 她其实是管家的小姨子,江家有钱,对待下人也出手大方,她姐姐自从嫁给了江府管家之后,就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娘家人都给安排进了江府,就连门房的一名小厮,也有一个是她弟弟。 刚到江安宁的院子里伺候时,姐夫就特意交代,江安宁小姐看似仙人一般,不染俗世,但是私下里折磨人的手段却是不少。 如今,自己将这江安宁的爱宠给弄死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哈哈哈哈” 本来很是气怒的江安宁,竟然突然发笑,那丫鬟也不明白,这是舅舅什么情况,顿时愣住,停止了磕头的动作。 江安宁挑起了丫鬟的下巴,用比平日里更加温和的语气:“你不是嘴馋松子吗?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丫鬟立即如蒙大赦:“奴婢多谢小姐,其他人都说小姐是仙人貌蛇蝎心,奴婢本就是不信的,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小姐是真正的,仙人貌慈悲心!” 说着,还又往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不过,她的欣喜并没有维持多久。 “来人,把这丫鬟的玉门给塞住,喂她吃松子,直到吃死为止,之后,尸首沉塘!” 第12章 第十二章出发 丫鬟听到了江安宁,对自己下达的处罚后,彻底惊慌。 “小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恕奴婢吧!” 任她再怎么磕头求饶,还是被几个小厮给架着拖了下去,这丫鬟临走时也不消停,还在高声喊叫。 “不,你们放开我,我不能死,姐夫救我,姐夫” 本以为,能够看到两个嫡姐互扯头花的场面,没想到闹到最后,竟是一个丫鬟在背后作怪,江安羽瞬间兴致缺缺,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后,便直接告辞,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江安宁刚才那狠毒的样子,已然是消失不见,这时又恢复了常态。 “姐姐,一切都是这个丫鬟从中欺瞒,这才令妹妹误会,竟差点儿埋杀了姐姐的爱宠,如今,妹妹已经替姐姐狠狠地教训了那丫鬟,不知姐姐现在可还满意?” 这是三言两句的,就想要将杀害丫鬟的罪名,给按到她的头上啊。 “呜~汪!汪汪!” 见到江安宁后,大黄就已经按捺不住地在呲牙咧嘴了,它很想要扑向前去撕咬,但是,没有得到江安夏的指令,即使再怎么想咬人,也不会轻举妄动,无奈之下,它就只能对着江安宁狂吠不止。 江安宁见这狗对着自己狂吠,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她也没想到,这狗竟然如此凶恶,后退了好几步后,她又拉来了一个丫鬟挡在自己身前,这才罢休。 “让妹妹受惊了,我的这条狗啊,对于是好人还是坏人,分得最是清楚,像那种,自己干了坏事,还硬要往别人身上赖的人,它就只想要扑上去撕烂了对方的嘴巴,看她还敢不敢再胡说八道。” 江安夏面含笑意地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大黄的头以作安抚。 抬眼,就看到了江安宁躲在别人身后,还探出来脑袋,恶狠狠地盯着大黄。 “哦,对了,忘记提醒妹妹了,大黄通灵性得很,对于是谁下令要将它活埋的,可是一清二楚,它还最是记仇,希望妹妹以后,不要再来招惹它的好,否则,若是咬伤或抓伤了,妹妹这漂亮的脸蛋儿,大黄就算是真的死了,也赔不了不是?” 闻言,江安宁立即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江安然也早就被那两个婆子给放开了,江安夏先是把她给送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才回到的清风苑。 看着手中这根,有成人胳膊粗的棍子,还有江安夏让她顺回来的,刚刚捆过大黄的麻袋,绿澜表示很是不解。 江康平对于原主来说是罪人,对于这个南江家来说更是罪人,但是,现在一时半会儿的,还搬不倒他,绿澜也算是半个南江家的人。 因此,江安夏决定,以后每天晚上套麻袋暴打江康平的任务,就交给绿澜了,自己今天,还要去解决另外两个,指派杀手当街行刺的这件事情,得跟她们好好地清算清算。 接收到这个任务的时候,绿澜的眼中简直都冒着金光,立即双手抱拳:“奴婢定不辱使命!” 于是,第二天早上,当刘氏和江安宁去找江康平哭诉,寻求为其做主的时候,就看到了比她们母女俩,伤势更重的江康平。 经过询问后才得知,原来她们三人,都是在昨晚熟睡时,被人给一棒子打晕后套上了麻袋,在醒来时就是在江府的各个地方了,而且身上还青紫交加,显然是被人给打了一顿。 江康平只以为,仍是那黑衣人的作为,殴打自己的妻儿,也只是给自己一个警告,故此,他非但未替她们做主找出真凶,还告诫千万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刘氏和江安宁这边倒还好,只是挨了三天打就消停了。 但是,绿澜乐此不疲,连个休息日都没有,江康平这边每天醒来,都是出现在江府的不同地点,也让他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这江府太大了,也是不好! 当黑衣人过来拿那一百万两的时候,就见到了被打成猪头,面目全非的江康平,他还难得关心地询问了一句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还有脸问?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嘴上却是不敢直说,想到,可能是这位大人在试探,自己对殿下的忠诚之心。 江康平低头抱拳,高喊道:“回禀大人,小人这是自己摔的。” 黑衣人也是纳闷,你摔的就摔的,有必要说得这么正义凌然吗? 这时手下汇报,装着银两的木箱已经全部装上了车,黑衣人也不再多问江康平的事情,他还需要趁着夜色,尽快将这些银两给运到别处去,便直接告辞离开了。 明日,就是武安侯府林雨嘉的生辰了。 欢颜性子活泼,每天都要把自己,从别的下人那里听来的事情,告诉江安夏。 听闻这几日,管家妻子的娘家人,还来找他闹过一次,不过,管家也不是吃素的,有的是手段打发他们。 管家早年丧妻,最近又新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这小媳妇虽家境不好,却实在美丽。 在她每天都吹枕边风的诱惑下,管家终是被其蛊惑,把她的娘家人全部都给安排进了江府。 这一次小姨子出事,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管家也不得不狠心,把这小媳妇给休了,就连马棚里喂马的岳父,厨房里洗菜的岳母,还有门房小舅子,都给一并打发了出去。 见对方做到如此地步,再加上,刘氏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之人,再者,管家也曾暗中帮她处理过不少阴私,思虑再三,还是勉强将其放过,只是罚了一年的月俸,让其继续任职。 才刚把八卦给听完,张嬷嬷就带人给江安夏,送明天要穿的衣裳来了。 “安夏小姐,知道您的眼光独到,不喜欢白色衣服,大二小姐特意给夫人提出,给准备了这个颜色,想来您一定喜欢。” 江安夏伸手摸了下,那件正红色的衣裙,这衣服送来的时间点,不用说,肯定也是江安宁的授意了。 别人的衣服都是前几天就送过去了,唯独她的,却是今天下午才送来,这不就是让她即使是有哪里不如意,也没有时间再做更改嘛。 因为红色太过鲜艳热情,如果是身材不好,身高太过于矮小,或者是长相不是很出挑的,都很难驾驭这件衣服,即使是长得貌美的,穿上之后,也有可能会显得媚俗,有风尘气。 如果是换做旁人,那么江安宁确实是给她出了道难题,但是,江安夏两辈子皆是,唯爱这热烈张扬的红色。 第二天,欢颜早早地就给江安夏梳洗打扮好了,欢颜手巧,在打扮这方面绿澜还真是及不上,只能在一旁站着,给她打下手。 将手中的梳子放下,欢颜欣赏着自己的成果,不由得赞叹:“小姐可真好看。” 就连绿澜在看向镜子里的人儿时,都被狠狠地给惊艳了一把。 两位舅舅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好,由此可见,母亲的相貌也是不差的,江康平若是个丑的,也不会被母亲一眼相中。 这具身体完美地遗传了父母二人的容貌,甚至更佳,只不过,之前一直在乡下干粗活儿,而且还被饿得干瘦,这才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江安夏看着镜中的自己,欢颜根据她的气质,没有做繁复的发髻,而是直接束发于顶,还为了搭配衣服的颜色,系上了一条红色的发带。 她前世的样貌,要更加英气棱角分明一些,这具身子则是明艳型的长相,五官更为舒展,配上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非但不会觉得突兀,只会让人觉得犹如雪山上的高岭之花,可远观却无法触及。 如果说,前世的她是一位杀伐决断的女将军,让人望而生畏,那么,今生就是一个,降落凡间的高冷神祇,令人心甘情愿地臣服。 单是那份由内而外的清冷,便是任江安宁如何硬凹,都无法真正表现出来的。 众人都已经准备好,在门口集合出发,去往武安侯府,当看到江安夏从里面走出时,全部都被惊愣在了原地。 这人是谁?还是那个土包子吗?怎么之前没有发现她竟然这么好看? 江安宁今日还是一身白的打扮,衣裙上还用银丝绣了莲花纹样,搭配之前在集宝斋买的白玉头面。 只不过,此时的她,却是握紧了粉拳,恨得简直牙根子都咬碎了,别人或许一时认不出来,但是那身正红色的衣裙,可是她亲自挑选的,怎能不识? 没想到自己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江安夏穿上那件衣服之后,非但没有不伦不类,反而十分惊艳。 “大姐姐。” 江安然开心地跑过来,拉住了江安夏的手,递过去了一个汤婆子。 她年纪小,畏寒,不能像其他人一样,为了好看而不敢穿得臃肿,她身着淡紫色裙装,里面穿得厚厚的棉装,连腰线都快勒不出来了,脖子上还围着一个白色的毛领子,倒是显得整个小脸儿,更加地娇憨可爱。 江安羽也很快认了出来,眼前人就是江安夏无疑,之后,她便昂起了脖子,给了江安夏一个挑衅的眼神。 没想到这个土包子打扮起来,还挺像是那么回事儿的嘛,不过,还是比自己差些就是了。 接收到了这个挑衅的眼神后,江安夏立即就闭上了眼睛,倒不是怕了她,而是 深冬的季节,她像是将整个春天都穿在了身上似的,浑身上下的衣裳首饰,都是红的黄的蓝的等,好几种颜色的杂糅,就连眼影,为了突出个性,都是两只眼睛不同的颜色。 由于,太过想要艳压两位嫡姐,一时有些用力过猛,反而是起了相反效果。 江安夏无奈扶额。 得,这江家从上到下,没一个审美正常的。 第13章 第十三章武安侯府 江府安排了两辆马车,江安夏与江安然同乘一辆,江安宁则是和江安羽乘坐另一辆,两辆马车同时到了武安侯府门口。 刚待马车停稳,江安宁便立即从马车上下来,直接走进了武安侯府,半点儿都没有要等一下其他人的意思。 只是区区的庶女而已,怎么配跟自己这个嫡女站在一起?还敢妄想,自己为其引荐各家的公子贵女?简直是可笑,也不低头看看自己配不配。 至于江安夏?她可从未承认过江安夏的身份,江家嫡女,就只有自己一个而已! 江安羽下车后,就见江安宁早已经入了大门,连个身影都没来得及看到,顿时气得跺脚。 “哼,明明知道我们是第一次出来参加宴会,还不等一下我们,江安宁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自己一个庶女,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的宴会,难免有些激动紧张,反观江安宁,她身为嫡女,从小便是各家贵族举办的宴会上的常客。 所以,这一路上她在马车里卖力讨好,就是希望到了武安侯府之后,对方能够给自己引荐一下,再多加照顾一点,哪怕是在一旁提点几句也好,也免得自己丢丑。 但是,现在看来,她刚刚献的媚讨的好,全部都是肉包子打狗,这教她怎能不气? 江安夏倒是没有计较这些。 且不说,就连宫宴,她上辈子也是参加过不少的,哪怕真的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也不会指望江安宁,能够有所照拂。 以她对江安宁的了解,江安宁如果不想方设法地找机会,设计她当众出糗,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江安然穿得臃肿,行动略有不便,江安夏先是自己跳下马车,又把她给扶了下来。 之后,才开始打量,这武安侯府的府邸。 武安侯这一爵位是世袭制,第一代武安侯,是跟随乌孙国的开国皇帝,一同打江山的将军,开国皇帝特将其封为武安侯。 现任武安侯——林获,如今,更是手握重兵,深得老皇帝的器重。 侯府的大门修得高大,府门上方按照品阶安置了八个户对,大门两边各有一个抱鼓石,这抱鼓石不但有进门用鼓通报之意,还有战鼓雷鸣,时刻不忘国家安危的寓意。 就连门口两边的柱子,都需要两个成人才能够将其环抱住,柱身雕有纹样,纹饰大气,恢宏磅礴,也彰显了府内主人的地位。 由于府上设宴,邀请了不少的公子贵女,因此,早早地就在门口安排好了候着的奴仆,江安夏一行人才刚踏进府门,立即便有小厮前来接待,为其引路。 在她刚刚进府之后,就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马车里面的男子刚掀开车帘,便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红衣倩影。 “凰珏?”由于心中太过震惊,男子不由得脱口而出。 一旁的侍卫,朝着男子眼神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殿下会不会看错了?凰珏公主现在应该是在天泽国才对,又怎么会出现在我们乌孙国呢?” 是啊,她应该在天泽国,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男子如是想着,就连语气也带上了些落寞:“兴许,真的是我看错了吧。” 对于身后的这一切,江安夏自是不知。 小厮在前面带路,她们一行人在后跟随,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向她们三人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察觉到这些眼神后,江安羽丝毫不怯,反而是脖子高昂,下巴上抬,就连胸脯也挺得高高的。 能够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倒也不枉废自己挖空了心思,才想到的这身装扮。 看看这些人,在见到自己后,就在努力憋笑的样子,想必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如自己这般貌美的女子,故此都心花怒放了吧? 看到江安羽脸上变幻的神情,江安夏就猜到了她正在想些什么,无奈扶额。 不过,下人们看向江安羽的神情,江安夏倒是能够理解,但是,在看向她时,众人的眼神似乎也有些奇怪。 不等江安夏再细究,下人们眼神中的含义,引路的小厮便告知,已经到地方了。 到达的是侯府的后花园处。 江安夏抬眼望去,这花园里,亭台楼榭一样不缺,池塘假山流水亦是惧全,还有一小片的深冬腊梅开得正盛,距离很远都可以闻到淡淡的梅香。 此时,花园里已经到来了不少人,正三两聚集地交谈着,或是欣赏美景。 京城贵女的圈子也就那么点儿大,大家基本也都彼此认识,就算不认识的,在宴会上见多了也都混了个脸熟,再次见到之后,也会礼貌地寒暄两句。 唯独江安夏三人是个异类,无一人前来跟她们搭话。 江安夏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江安宁,想来是直接去了内院,寻找林雨嘉去了吧。 真正的一等世家贵族,一般是不想与商人牵扯过多的,似是生怕商人身上的铜臭味,会污了自己的清高。 但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江安宁竟与武安侯府嫡女林雨嘉结识,并与其成为了闺中好友。 林雨嘉从小便听着自己的父亲,讲述天泽国凰珏公主的事迹,虽然天泽国与乌孙国是敌对,但父亲每每提到凰珏公主时,还是忍不住地对其赞誉有加。 凰珏公主以一介女子之身,驰骋沙场,领兵多年,却从无败绩。 就连父亲,亲自率军出征,在听到,这次敌军的将领竟是凰珏公主时,也不由得有些愁眉不展,担心自己会输给对方。 林雨嘉比凰珏公主小六岁,今年十五的年纪,崇拜凰珏公主,立志自己也要成为,像对方那样的人,她也要成为乌孙国的第一位女将军。 只可惜,乌孙国不许女子参军,于是,她便比照着军营里士兵的操练强度,自己在家训练。 听闻,凰珏公主平日里,都是头发高束,一身红衣劲装,她便也穿红衣,还央求自己的父亲,找人仿照凰珏公主的武器八尺红缨枪,也给自己打造了一个。 就连平日里出门,都是她自己骑马,而不是乘坐马车,只因,听说那凰珏公主每每出行时,也是自己骑马的。 她和江安宁的相遇,便是起源于,她在一次骑马出城游玩时,□□的马儿突然失控狂奔,任凭她如何拉拽缰绳,都是无用。 马路中央站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眼看就要命丧马蹄之下,江安宁见此,立即上前,死死地抱住了那个小男孩。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得太子赶到,一箭射到了马脖处,那马当场倒地死亡,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经此一事,林雨嘉不仅与江安宁成为了好友,还对太子一见倾心。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场相遇,皆是出于那二人的算计。 太子虽是未来储君,却不是皇后所生,其母亲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盛宠不衰的祁贵妃。 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又岂能甘心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拱手让人? 太子与二皇子的实力相当,再加上老皇帝病重的这一契机,朝堂上,太子党与二皇子党,在两个党派中的大臣们,那怕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也必须要争出个胜负,论出个高低来。 可以说,夺嫡之战,如今已经是摆上了台前。 武安侯林获手握重兵,若是谁能够将其收入麾下,就相当于已经是坐稳了半个龙椅,可惜,林获此人,又偏偏是个中立的,任这二方人马如何说服,都无法改变他的态度。 既然林获这边没有突破,太子便直接将主意打到了,他的独女林雨嘉的身上,若是他的女儿嫁到了太子府,即使他再不愿意,也将会成为太子党的人。 太子买通了武安侯府的人,得知了林雨嘉的日程行踪,便提前设好了埋伏,在对方纵马路过时,派人洒下了可以使马儿发狂的药粉,然后,在危机关头,自己再及时出现,完成英雄救美的壮举,也就不愁,那林雨嘉不会对自己倾心。 江安宁在酒楼里走错了房间,刚要推门而入,便听到了太子与其侍卫的这番对话,一时计上心头,想出了个,既可以与武安侯府千金林雨嘉交好,又可以攀上太子的计划。 这也才有了,她不顾自身危险,也要上前救助那个小男孩的一幕。 别说林雨嘉,就连太子,也认为她是个天性善良,且十分勇敢的女子。 此时,江安宁正与林雨嘉在一起,太子带着自己准备的生辰贺礼,找到了林雨嘉,欲当面赠予。 见到了来人后,林雨嘉立即眉眼皆弯地笑着,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太子哥哥,你今天是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作为我的生辰贺礼呀?” 江安宁强掩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向其屈膝行礼,行礼时的动作,看似弱柳扶风,却腰背挺直,还不忘露出她那白皙的脖梗。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吧,你与雨嘉情同姐妹,就也如她一般,叫我太子哥哥便好。” 太子并没有立即回答林雨嘉的问题,而是伸手,先将行礼的江安宁给扶了起来。 第14章 第十四章螺子黛 太子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盒。 “这是出自波斯国的螺子黛,不需要研磨,仅用水调便可以直接描眉,用它画出来的眉毛也更为青黑好看,此物制作极为不易,是我早在半年前就特意派人舶船波斯,为你寻来充做生辰贺礼,不知雨嘉妹妹可喜欢?” 说完这话后,他就将手中的瓷盒递给了林雨嘉,等待着对方展现出惊喜雀跃的表情来。 实则,太子早已忘记了今日是林雨嘉的生辰,这哪里是半年前就派人舶船到波斯寻得的,若非是有江安宁的提醒,他根本就想不起来。 由于时间紧迫,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赠礼,江安宁就给了他这盒螺子黛,并表明,此物是她父亲江康平,在与一位波斯商人做生意时偶然得到。 太子见此心生慰藉,感叹竟有如此善良妥帖的女子,可惜是个商户出身,不过,若仅仅是纳入府中做个侍妾,倒也当得。 他心中已然打算好,要将江安宁和林雨嘉一同娶进太子府,到时,林雨嘉做太子妃,江安宁做妾,这两人的关系现在如此要好,待到了自己府上之后,仍能继续做姐妹,想来林雨嘉也不会反对。 太子心中想得美好,但没有发现的是,当林雨嘉见到这份贺礼时,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欢喜,而是表情一僵。 前几日,江安宁才将这东西赠与她几盒,让她赏赐下人用,再者她向来不爱红装爱武装,平日里也是未施粉黛,从来都不用这些东西,若是太子哥哥真的有心,又怎么会没有发现? 不过,她还是双手接过,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多谢太子哥哥,这份礼物雨嘉十分喜欢。” 太子只听到了对方说喜欢,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神情上的不对,还觉得这东西,江安宁给自己挑选得极好,眼神不由得看向了江安宁,给予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后者则是立即就害羞地低下了头,脸颊发红,小女儿态十足,这套动作下来,在太子看来更加地乖巧可人。 女子就应该像是这般,而不是整日里策马扬鞭,舞刀弄枪,甚至还常常与人争论打斗,这林雨嘉若非是武安侯林获的女儿,哪里配得上做自己的太子妃? 但是太子忘了,她爱策马扬鞭,舞刀弄枪不错,但是大多数与人争论的起因,都是看不惯别人''''欺负''''江安宁,与人打斗亦因如此。 每次江安宁跟别人在一起时,总是一副可怜柔弱的样子,见到她到来之后,又做出被人欺负了的表情来,让她误会,于是她才上前为其打抱不平。 不过,每次在事后,江安宁又出来做好人调解,这也使得大家只记得她嚣张跋扈,丝毫不认为江安宁有什么问题。 送完礼物之后,太子也不多留,说自己先去前院,侯府千金生辰,定是有许多名门世家前来祝贺,这么好的拉拢机会,他又怎能错过。 太子刚离开,江安宁眼睛里立即就泛出了水光,就连神情也很是自责,急忙向林雨嘉解释,生怕对方会发现什么。 “雨嘉姐姐,妹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哥哥竟然会拿这东西做贺礼,若是早知如此,妹妹定不会将前几日的那几盒螺子黛赠与姐姐的。” 她这副娇弱含泪的模样,最是能够拿捏林雨嘉,后者也果真上套,当场就表明,这并不是她的原因。 “怪不得你,太子事务繁忙,无心为我选择生辰贺礼,这也无可厚非,妹妹不必太过自责。”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林雨嘉的眼神中,还是数不尽地落寞。 侯府后花园里。 江安夏这边,还没有消停一刻钟的时间,麻烦便自己找上来了。 不远处的亭台里面,苏苓儿正与众人诉说着,自己在集宝斋看上了一个红宝石头面,但却被一个土包子给抢走了的事情。 听到的人,无一不好奇,这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竟然敢抢吏部左侍郎家千金看上的东西? 虽然,苏苓儿又另寻了一颗南海夜明珠来作为贺礼,但想要与林雨嘉交好,首先就是要通过礼品的不同,来彰显自己,这南海夜明珠虽然产量稀缺,但也不至于绝迹,肯定是没有那红宝石头面,既投其所好,又是独一份儿的好。 她每每想到此事,仍是忿忿不平,早就记恨上了那个,非但不卖给她东西,还当众给她难堪的人。 心里如是想着,苏苓儿一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身穿红裙,容貌绝艳的女子。 她只觉得这红裙美人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仔细地思虑了片刻后,猛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小土包子嘛!只不过,现在的她,说是倾城绝色也不为过,与在集宝斋初遇时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也难怪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认出。 其他贵女们,都被苏苓儿刚刚的起身动作,给吓了一跳。 一个平日里与她交好的贵女,立即上前关心询问:“苓儿,你这是怎么了?” 苏苓儿并没有回她,而是直接就朝着江安夏的方向走去,其余众人见她这样,也都好奇跟上。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走来,将江安夏给围了一圈,江安羽见势不妙,早就先一步远离了,江安然虽然胆子小,但是在犹豫了几息后,还是没有躲开,仍站立在原地。 当大家看到穿着一身红衣的江安夏时,一时之间表情各异,有不赞成的神情,也有鄙夷的神情,更多的是看好戏的。 见众人都是盯着自己的衣服看,这时,江安夏也明白了,路上见到她的下人们,为何会眼神怪异。 对比自己的衣裙样式,以及材质,与其他贵女并无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就是,从入侯府到现在都未见到穿红衣的贵女,这样看来,是衣服的颜色有问题了。 今天是侯府千金的生日,想必这颜色,是触及了对方的什么忌讳。 这颜色,是江安宁给她定的,江安宁与侯府千金交好,定是知道了侯府千金的忌讳,想要让她得罪侯府,这才故意给她选了这个颜色。 世人皆知武安侯府千金林雨嘉最喜穿红,她还不允许别人穿红,只因,她觉得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配得上,穿和凰珏公主一样颜色的衣服。 大家也只当苏苓儿突然过来,是想要指责这人,竟然大胆地,在林雨嘉的生辰宴上穿红色衣裙的缘故。 第15章 第十五章红缨枪要这么用 苏苓儿走到了江安夏的面前。 “看来我得跟林小姐提一句,这侯府的的门房下人,也忒没有眼力见儿了些,竟然连你这个土包子都能给放进来。” 土包子?听到苏苓儿这话后,众人把江安夏从上到下都给打量了几圈,只得出对方是个绝色美人的结果来,哪里看得出一丝土气? 不过,这形容如此熟悉,莫非眼前这人,就是苏苓儿刚刚才说的,集宝斋里曾抢夺她东西的人不成? 苏苓儿的下一句话,就验证了众人的猜想。 “你在集宝斋抢了本小姐的东西,这笔账还没有给你算,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小姐的面前?” “大姐姐才没有抢你的什么东西呢,那红宝石头面分明就是掌柜的赠予大姐姐的,是你非要强买才对。” 江安然稚气的声音出口,生平第一次与人争辩,把整张小脸儿都涨得通红。 苏苓儿认识江安然,不过只是江家的区区庶女罢了,她根本毫不在意,也不接茬,而是继续针对江安夏。 “既然你也来了林小姐的生辰宴,想来,你抢走本小姐的那副红宝石头面,应该也是要作为生辰礼,赠与林小姐的吧?” 赠予侯府的贺礼,是刘氏早就准备好的,江安夏与林雨嘉并不相熟,根本不需要单独再准备什么东西,况且,那副红宝石头面,是两位舅舅给她的及笄之礼,自是不会再转手送人的。 但是,她若是说自己没有把那东西送出,又有看不起侯府之嫌。 江安夏冷冷开口。 “莫不是只要苏小姐看上了什么东西,就要对方将那东西送与林小姐不成?不知什么时候,苏小姐竟能做了侯府千金的主了?” “你” 苏苓儿刚想反驳,却突然顿住,看向了后方。 江安夏也察觉到身后有危险靠近,一回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把红缨枪的枪尖,正直冲自己的面门而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江安夏要被刺中时,她直接一个后下腰躲避了刺过来的枪头。 见她躲过,那人直接提枪下劈过去。 发觉对方竟然还不肯罢休,江安夏干脆一个翻身上抬腿,将那枪身给踢开,她用得力气不小,那人被手上的枪带得退了好几步后,这才稳住了身形。 对方终于暂时停止了攻击,这也让江安夏能够有时间,好好地看清楚,攻击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同她一样,都是一身红衣的装扮,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定是那侯府千金林雨嘉无疑。 因为太子的事情,林雨嘉本就心情不快,再加上,江安宁在明里暗里地透露,自己在江府被一个从乡下接回来的嫡姐欺负,为了给江安宁出头,她二话不说,就直接提枪过来了。 见面后,又看到对方竟还穿着红衣,一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才会直接对其出手。 其他人早在看到她提枪走来的时候,就已经远远地退开了。 毕竟,侯府千金的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眼前的这副架势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只要是不如她的意了,她都会拿着红缨枪,将那人给暴打一通。 江安然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为了不给江安夏添乱,也随着人群躲到了远处的亭台里。 此时的花园中央,也就只剩下了江安夏和林雨嘉二人。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原来是有几下功夫在身,怪不得宁儿会受你的欺负,竟然还不知廉耻地,穿凰珏公主最喜爱的红衣,你也配?” 林雨嘉恶狠狠地盯着江安夏,说着话,又调整了一下手上拿枪的姿势,马步持枪,摆好了要再次攻击的架势。 在听到自己前世的封号凰珏时,江安夏就已经来了兴致。 之后,她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的一身装扮,与她的前世极为相像,还有那手里拿着的兵器,与她那把八尺红缨枪,简直一般无二。 江安夏明白过来后,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今天就要打服你,看你还敢不敢欺负宁儿。” 听到这话,江安夏笑得更加大声,这性子也很相像,这林雨嘉,分明就是自己前世的翻版。 不过,她口中的宁儿?是江安宁吗?看来,又是她在背后搞鬼了。 见江安夏笑得更加大声,林雨嘉瞬时恼羞成怒,直接一手紧握枪尾,一手滑枪向前,再次向着江安夏刺去。 正当众人又再次为江安夏捏一把汗时,江安夏一个侧身,轻松躲过。 林雨嘉不甘心地在后面一路追击,但刺出去的每一下,皆是落空,江安夏一路后退躲避,还一边指导着对方。 “枪不离腰,崩抢时肩要下沉,下盘要稳,刺时要握紧枪靶,不然很容易被对方把武器挑飞,角度不对” 一直攻击不到对方,竟然,还被嘲讽自己的枪法不行。 此时的林雨嘉,已经变得气急败坏,就连攻击,也变得毫无章法了起来。 “练武最忌心浮气躁,红缨枪是远攻武器,攻击时,要与敌人保持距离,否则,敌人就会像我这样” 江安夏也看出了她的状态不对,直接找准机会,两步靠近,伸手成刀,砍向她的臂弯处,卸下了她的兵器。 一直认为自己的武功,在整个京城,都是难逢敌手的林雨嘉,捂着自己的胳膊,彻底懵在原地。 原来,之前那些同自己比武的人,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故意让着自己的罢了,否则,怎么随随便便地一个人,还是从个乡下来的,就能够打败她,还夺走了她的枪。 拿到红缨枪后,江安夏顺手挽了个枪花,瞬间熟悉的感觉蔓延全身。 “给你演示一下,这枪应该怎么用,可看好了!” “这是横扫千军,穿枪,拦拿扎,绞枪,反韧枪”她每说出一个招式,就会将其演示出来,动作潇洒毫不拖泥带水。 很快,就演示到了最后的一个动作,只见江安夏转身向前,之后,又猛地盘腿下蹲,向后背刺回来,枪尖对着的,刚好是林雨嘉的脖颈处。 “这是,回马枪!” 林雨嘉嘴巴大张,久久无法合拢,早已是被这一套动作,给惊得回不了神,其实不仅是她,就连在亭子里远远看着这一切的人,都被这精妙绝伦的枪法所折服。 红衣配红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就算是凰珏公主的英姿,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江安夏起身,直接将红缨枪扔了过去,林雨嘉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将其接过。 “啪啪啪!” 花园的拐角处,走出来一名身穿黑色云纹锦衣华袍,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男子,这男子一边鼓掌,一边向着这边走来。 男子在一旁观看了全程,待江安夏收势后,这才走了出来。 经过了仔细的观察后,他确信,这女子就是刚刚在府门前,自己所见到的那抹身影的主人。 他走到了江安夏的面前,之后便扯出了一个笑容来,但因为面上毫无血色,就连唇色也是白的,使这笑容看起来变得极为可怖怪异。 “姑娘,你很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男子的嗓音低沉嘶哑,还有天生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再结合他的种种特征,这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活人,倒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勾人魂魄的恶鬼。 江安夏看着这熟悉的面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萧景翰。 乌孙国的三皇子萧景翰,是老皇帝与一个宫女所生,由于出身低微,再加上,也并不受老皇帝的喜爱,在选择质子出使他国时,这件事情,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那年,五岁的小萧景翰,便被送到了天泽国为质。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以质子的身份,小萧景翰对于一切皆是充满了恐惧。 宫里的人,无一不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宫女太监们克扣他的吃用都是常事,就连天泽国的其他皇子公主们,也都以戏耍他取乐。 甚至,其中的一位皇子,竟然直接让他跪在了地上,而后就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要让他跪着喝自己的回龙汤! 从小就被自己的母亲教导,不要与其他人起冲突的他,早已是养成了一个懦弱的性子,根本不懂要如何反抗。 小萧景翰听话地乖乖照做,跪在了地上,张开了嘴巴。 江安夏从小便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性子,当时的她,也只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娃而已。 正在皇宫里四处游玩的她,竟然看到了一群人正欺负一个小男孩,即使那些人是自己的皇兄皇姐,但欺负人就是不对。 她直接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树枝,便跑了过去,站在了小男孩的面前,即使对面的一群人要比她高出许多,她也丝毫不惧。 最后,硬是用一根树枝把所有人都给打跑了,不过她的小脸儿上也挂了彩,这对于从小就是个皮猴子的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也只是毫不在意地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叫江安夏,是天泽国的九公主,封号凰珏。 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把他们给打一顿,哪怕自己打不过也要打,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个好欺负的,知道了吗?” 小萧景翰看着眼前同自己一般大的小女孩,向自己伸出的小手,那手上,还有着刚刚从她嘴角处,蹭上去的一抹鲜血。 从此,那小女孩,便成为了他黑暗人生中,射进来的唯一一束光。 第16章 第十六章萧景翰 乌孙国的三皇子萧景翰,是老皇帝与一个宫女所生,那宫女早产生下他后,便直接去了,他也留下了先天不足的毛病,这才一直是脸色苍白病殃殃的样子。 一旦情绪激动便会犯病,症状为呼吸困难浑身抽搐,平日里也是咳嗽不断,太医说,这得常年用药养着,即使是一直用药藴养,也最多只能够活到十八岁而已。 由于出身低微,再加上身体不好,所以并不受老皇帝的喜爱,在选择质子出使他国时,这件事情,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那年,五岁的小萧景翰,就被送到了天泽国为质,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以质子的身份,他对于一切皆是充满了恐惧。 宫里的人,无一不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宫女太监们克扣他的吃用都是常事,就连天泽国的其他皇子公主们,也都以戏耍他取乐。 学狗叫,学猪爬甚至,其中的一位皇子,直接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要让小萧景翰跪着喝自己的回龙汤! 不论是乌孙国还是天泽国,他都已经被人欺负习惯,早就养成了一个懦弱的性子,根本不懂要如何反抗,他听话地一一照做,最后,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那位皇子张开了嘴巴。 江安夏从小便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性子,当时的她,也只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娃而已。 正在皇宫里四处游玩的她,竟然看到了一群人正欺负一个小男孩,即使那些人是自己的皇兄皇姐,但欺负人就是不对。 她直接从地上捡起来一根树枝,便跑了过去,站在了小男孩的面前,即使对面的一群人要比她高出许多,她也丝毫不惧。 最后,硬是用一根树枝把所有人都给打跑了,不过她的小脸儿上也挂了彩,这对于从小就是个皮猴子的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也只是毫不在意地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叫江安夏,是天泽国的九公主,封号凰珏。以后,如果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直到他们怕了你,不敢再欺负你为止,知道了吗?” 小萧景翰懵懂地看着,眼前这个同自己一般大的小女孩向自己伸出的小手,那小手上,还有着刚刚从她嘴角处蹭上去的一抹鲜血。 不知是不是,他仅记住了‘如果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这句话。 十岁那年,江安夏入了军营,一个月才会回宫见他一次,怕他想家,每次去见他时,都会从宫外给他带一些乌孙国特有的小玩意儿回来。 这天,江安夏正拿着个会变脸的木偶娃娃去找他,却亲眼看到,他按着一个宫女的头,将其浸到了一个滚烫的开水锅里。 江安夏立即上前,一把将他推开,当救下那名宫女时,那宫女脸上肉都已经被烫熟,已然是气绝身亡了。 那时的萧景翰,竟还一脸天真地笑着,向她索要自己这次的礼物,却不知,他的那笑容在江安夏看来是多么的恐怖,简直是让人遍体生寒。 后来,江安夏才得知,原因竟是因为那宫女是在打扫卫生时,把她送给他的一个风车给摔坏了。 欺负过萧景翰的人,不是摔断了腿,就是没了一只眼睛,甚至是丧命,江安夏知道这些都是他动的手,但是,从那个宫女开始,她就再也抓不住一点儿他做坏事的证据。 曾经的那个懦弱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但是,不论做了多少坏事,当他再次见到江安夏时,却还是那副天真无害的笑脸,然而,江安夏非但不觉得他天真,反而是打心底里的害怕。 江安夏慢慢地疏远了他,直接在宫外开辟了公主府,从未再回宫看望过他。 直到十八岁那年,乌孙国派人来接他回国,他也终于结束了为时十三年的质子生涯,他想要去找江安夏告别,但是在公主府前等了一夜,江安夏都未给他开门。 第二天,江安夏打开门后,就看到了他早已经晕倒在自己的府门前,这才连忙叫了叶扶苏过来。 萧景翰本就是一直用药吊着命,能够活到十八岁,已经是极限,但是,叶扶苏的神医之名不是虚的,她向来就喜欢诊治这些个疑难杂症。 叶扶苏在为他诊断了之后,虽然也是得出了无法根治的结论来。 但是,经过她亲自调配过的药丸,只需在每次犯病呼吸困难时吃下,就可以立即缓解一二,并且,让他再多活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江安夏记忆回笼,如今,再次看到眼前人的笑容时,还是感觉不到丝毫的亲切,只觉得恐怖。 她后退一步,跟萧景翰保持一定的距离,之后,才向着对方微微地低头颔首。 “世界上相像的人何其多,三皇子殿下觉得民女与您的故人相像也并不奇怪,不过,要说与凰珏公主最为相似的,应该是林雨嘉小姐才对。” 萧景翰对于对方远离自己的动作并不在意,反倒是对她所说的话来了兴致,直接好奇发问。 “你怎么知道我所指的是凰珏公主?还有,咳咳,你是如何认出我是三皇子的?” 他在问话的过程中,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忍耐不住地轻咳嗽了两下,这也使得,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恐怖。 “三皇子殿下曾在天泽国为质,定是见过凰珏公主的,传闻天泽国的凰珏公主最喜一身红衣持枪,所以,殿下想必是刚刚透过民女的行为,看到了凰珏公主。 至于,民女是如何认出殿下的,民女是皇商江家江康平之女,殿下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乃是专供皇室所用的下京云锦,再加上殿下病弱这一特点,且能够在侯府自由走动的人,殿下的身份,并不难猜。” 不清楚,他对这套说辞,究竟是信还是不信,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也没再继续发问,只是嘴角噙笑地看着江安夏。 江安夏只被他给盯得头皮发麻,直到一个男子笑着走来,才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哈哈哈哈,三哥原来你躲在这里,可叫我们好找。” 男子身穿月牙色的衣服,头发被一个银白色的发冠高高竖起,大冬天的,手上竟还拿着把折扇,再加上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看着就是一副风流多情的模样。 这人双十的年纪,嘴上又叫着萧景翰三哥,想必就是乌孙国的四皇子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 这人身穿石青色缂丝彩云锦袍,眉稍微弯,嘴角一直是上扬的状态,看似十分亲和,但笑意却从未达到眼底,看样子显然也是位皇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二皇子。 手拿折扇的四皇子走到了萧景翰身边,随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旁边的江安夏,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对着萧景翰笑得暧昧。 他嘴上说着话,还不嫌冷地摇了摇手上的扇子。 “三哥这是想念自己的老情人了吗?所以,才看谁都像是那个天泽国的什么凰珏公主。” 听闻这话,江安夏眉头轻蹙了起来,老情人?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萧景翰的老情人了? 不过,即使她再怎么不满,为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直接开口反驳,然而,后面的话却更是令她震惊。 “那个劳什子的凰珏公主,可是在六年前就不带兵了,整日里在她的公主府中□□作乐,近期越发荒唐,据听说,由于她养的面首太多,公主府中都已经塞不下了,要在旁边另起一座府邸,专门为了她的面首而建呢。 也就是三哥你,竟还为她守身如玉,府上连个通房都没有。” 江安夏听到这话后,则是犹如雷击,呆愣在原地。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分明已经死了六年,恐怕早已是化成了白骨一堆,哪里能养什么面首?又哪里来的荒淫无度的生活? 自重生之后,她就在忙着江家的事情,本想着前世已经是过去,所以,也没有特意去打听天泽国的事,再加上江家重商,对于政事谈论较少,这才一直不知晓,在天泽国竟然还有个凰珏公主。 她并不怀疑四皇子所说的真假,各国都会在对方的国家安排细作,身为乌孙国皇子得到的消息,只能是真的。 那么,就只有天泽国里有人冒充她的身份,这一种情况了。 借尸还魂这种事情,有她一个就已经是奇迹,她不认为对方也跟自己一样,但是,若非如此的话,冒充一国公主,还是一位女将军,这事可是不易。 能够冒名顶替六年,至今还没有被人发现,就只能说明,有人在暗中帮助,如此想来,她前世的死因,可能并非是战死沙场这么简单。 然而,四皇子这样说,可不是在为萧景翰打抱不平。 曾经那么骁勇善战的女将军凰珏公主,如今竟堕落至此,世人都不愿相信这么一代女中豪杰就此落幕,因此,众人才只提及她的英勇事迹,有意避开她如今的生活近况。 以为萧景翰是对凰珏公主有意,所以,他这才特意提及,故意言语刺激,他倒要看看这个病秧子三哥,犯病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第17章 第十七章你究竟是谁? 一旁的林雨嘉,在听到四皇子说的那些话后,也低下了头。 以前,当听到有人说凰珏公主的坏话时,她便会立即厉声反驳回去,她不愿意相信,明明是自己曾经那么崇拜的人,可是如今却 但不管她相不相信,这都已经是事实,容不得她再为其争辩。 众人皆知天泽国的凰珏公主,乃是萧景翰的逆鳞,哪怕凰珏公主现在的行为荒唐,他也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提及对方的不好。 这四皇子倒是胆大,竟然敢当面嘲讽凰珏公主行为放荡,荒淫无度。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为他担心了起来,他难道就不怕受到这个白面煞神的诅咒吗? 萧景翰冷冷地看向四皇子,那犹如地狱恶鬼的的眸子,让四皇子也不由得吓得后退了一步,顿时就有些后悔,自己招惹他做什么? 不过,很快萧景翰就收敛了眸子,捂着嘴巴猛咳了起来。 四皇子虽然刚刚已经后悔招惹,但是见状,就知道自己预想的犯病场面,马上就要看到了,于是又忍不住地嘴贱了起来。 “哈哈,难怪三哥守身如玉,依照三哥的这副身子,想要行房,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萧景翰还在咳嗽,像是要咳出去半条命去,但是睑下的眸子却是一片狠意,放心,我会将这一切都十倍百倍地还回去,直到你不敢再说这些话为止。 四皇子的话都已经全说完了,二皇子这才出声阻止。 “老四,你三哥的身子骨从小就不好,就不要再刺激他了,你身上的脂粉味道这么重,是不是又去喝花酒了?小心父皇知道了,又要骂你。” 四皇子的生母姚贵人,在他七岁时就突发恶疾去世了,之后,他便被抱养到了皇后宫中,二皇子是皇后亲生,他从小便跟在二皇子身后。 在外人看来,这四皇子是个混不吝的草包,整日里不务正业,除了饮酒做乐,就是在逛花楼,只像是哪家的纨绔少爷,倒是丝毫都没有一派皇子的样子。 在几位皇子中,他是谁都不怕,但却最为敬重二皇子,也只听二皇子的话,在听到对方的训斥之后,他便立马装乖了起来。 “我知道了二哥。” 二皇子就像是个和事佬一般,训斥完了四皇子之后,又反过来跟萧景翰说话。 “三弟,老四他小孩子脾性,跟你闹着玩儿呢,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着,脸上也是很关心萧景翰的表情,但却只是在一旁看着,对方那副咳得半死不活的样子,看得心安理得,没有丝毫想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萧景翰心中所想无人知晓,众人只看得到他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心口,已经有了呼吸不上来的征兆,手指也开始了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江安夏看着这种情况,不由得眉头紧皱,他每次犯病,都是有生命危险的,她是真的不想帮忙,但是却又无法真的看着对方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正在犹豫要不要帮忙时,萧景翰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就要向后倒去。 江安夏下意识地就伸手接住,冷声问道:“药呢?叶扶苏给你的药,你放在哪里了?” 闻言,萧景翰竟然突然睁开双眼,猛地伸手钳制住了江安夏的手腕。 他分明只是个病弱之人,虽然胳膊还在颤抖抽搐,但是手却握得极紧,手劲儿也是异常地大,就连江安夏都一时无法挣脱开来。 萧景翰死死地盯着她,那神情似是在表明,如果要是说谎,那么,他便会立即化作厉鬼将她吞吃入腹。 “咳咳,你怎么知道叶扶苏的?咳,就连她给我调配了药你都知道,你,你究竟是谁?” 江安夏这才意识到,自己由于一时情急,竟然说漏了嘴。 她其实刚刚还在怀疑,对方抓住自己的力气这么大,这人是不是在装病?便听到了萧景翰一边咳嗽,一边说话就连话音都有些发颤,她才知晓这是真的犯病了,但由于太过震惊,这才突然爆发了潜力,即使是再怎么难受,他也还是咬牙坚持,将自己的心中疑问问出。 江安夏前世也曾遇到过萧景翰犯病,知道犯病的危险之处,所以,刚刚的动作和话语,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如今,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时,萧景翰的那名侍卫,才终于姗姗来迟,侍卫扶着他离开,欲要前往宫中去找太医医治。 “主子,您又犯病了,叶神医给的药已经吃完了,太医说过,您不能太过激动的。” 叶扶苏给的药吃完了?叶扶苏在他离开天泽国的时候,送了他足够吃六年的药,如今也确实是第六年了。 但是,在江安夏看来,萧景翰虽然心狠手辣,但也绝不是个这么不妥帖的人,虽然他回到了乌孙国,但是在药快要用完时,就应该早早地就去天泽国寻找叶扶苏才是。 莫非这其中,还有着她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萧景翰被侍卫扶着,他这才放开了江安夏已经被他攥地发红的手腕,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虚弱地说出了一段话来。 他从来不允许别人谈论凰珏公主的不好,这一次,却是他主动说出。 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但对于江安夏来说,却是个晴天霹雳。 “凰珏背叛了朝凰军,十万朝凰军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被天泽国皇室全数坑杀,就连身为朝凰军军医的叶扶苏,也未能逃脱。” 江安夏的心脏,好像要随着这话音的落下,而停止跳动。 不会的,十万朝凰军被天泽国皇室坑杀?怎么可能呢?天泽国的皇室,可都是自己的亲人,怎么会对自己一手创建的朝凰军出手?再者说,他们为天泽国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天泽国皇室还要仰仗他们守国才对,就更没有理由对付了。 这一定是萧景翰骗人的,一定是! 她紧紧地盯着萧景翰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来,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情。 可是,她怎么忘了,萧景翰从不说谎,曾经她向其质问,自己皇兄的腿断了,是不是他做的时,他宁愿只是不说话沉默,也不会编谎话骗人。 这是她第一次痛恨自己失去了死亡时的记忆,她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都做了什么,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第18章 第十八章林小姐生辰快乐 马车上,萧景翰满头的虚汗,大口地喘息着,身子也在不停地抽搐,虽然极致地痛苦,但还是紧抓着座下的软榻,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如何?” 他想问跟踪的结果如何,却只勉强地咬牙说出这两个字,好在侍卫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他们进了侯府之后,曾与一个小丫鬟擦肩路过。 萧景翰看出这人步履轻快,落地无声,断定是个会武功的,但身上的丫鬟服饰,却是个最低等级的,于是,就让身边侍卫跟上前去查明情况。 故此,刚刚在后花园时,这侍卫才不在身边。 侍卫心下暗自佩服,自家主子的心性,果然并非一般人可以比拟,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可以分神出来,向自己询问情况。 “回禀主子,那人是二皇子的人,且并非是个丫鬟,而是一名男子,要对付的目标是林小姐,太子已向陛下请旨赐婚于他和林小姐,想来二皇子是不甘心,看着武安侯林获成为太子的人,如今已经按捺不住地出手了。 主子,我们可要相帮林小姐?” 这病不是虚的,此时的萧景翰已经疼晕过去,无法给予他回答。 这边,待到萧景翰那个白面煞神走了之后,众人才敢围上前来。 江安宁也混在人群之中,其实她刚刚就是陪同林雨嘉过来的,见林雨嘉对江安夏出手,她怕误伤到自己,这才没有直接上前。 如今她算是知道了,对方的确是个会武的,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江府,与刘氏说明了。 江安然也没有想到,自家大姐姐的红缨枪竟然练得那么好,第一时间,跑到了她的身边,随后就发现,此时的大姐姐却是目光呆滞地站着,神情既惊讶又难过,似是承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 “大姐姐,你刚刚好厉害呀,诶?大姐姐怎么了?你没事吧?” 皇家的婚姻之中,只有利益,从不涉及感情,二皇子自然也有要娶了林雨嘉,从而得到候府助力的心思,但竟被太子给抢先一步,设计了个俗套的英雄救美情节,之后,任他再如何讨好,林雨嘉这个蠢货的眼中,就只看得到太子。 不过,即使是已经请旨赐婚了又怎样?这不是圣旨还没有下来嘛,就算是圣旨真的下来,他们二人当真成亲了,他也有办法让林雨嘉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 但是,这毕竟只是下下之选,他如今还是想要讨好林雨嘉,让其对自己改观。 二皇子为了给林雨嘉出头,踱步来到了江安夏的面前,他看着对方面生,想来不是自己想要拉拢的某个大臣的家眷,这才发声呵斥。 “公然挑衅侯府千金,你可知罪?” 对方可是皇子,江安然立即被吓的不敢出声,但是见自己的大姐姐却还在愣神中,只好用手指在她的后被戳了戳,以作提醒。 江安夏这才回神,发现萧景翰早已经离开了,还不待她开口,就有一道娇蛮的声音替她说话。 “不用你假好心,我有说要惩罚她吗?”。 出声的人,正是林雨嘉,她早已经被江安夏刚刚演示的枪法彻底折服,此时只想要向对方请教枪法,根本就不想处罚。 二皇子闻言,丝毫都不恼怒,而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林雨嘉:“林小姐善良大度,是我鲁莽了。” “太子哥哥已经请旨赐婚了,我和太子哥哥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还不死心?我就是嫁给谁,也绝不会嫁给你这样口蜜腹剑的人,不要再像一个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了,真是烦死了!” 虽然,这个二皇子在外人看来,一直都是温顺有礼,谦恭仁厚的形象,但是,林雨嘉就是觉得对方那笑容的背后,没安什么好心,故此,从来都是对其不假辞色,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对方却像是个狗皮膏药似的,她和太子都快要成亲了,竟还不放过。 二皇子眼神中的狠意一闪而过,除江安夏捕捉到了之外,没有一人察觉。 “呵呵,林小姐教训的是,我这就离开。” 说罢,他便真的带着四皇子走了,但是江安夏知道,想他这种城府极深的人,没有到手的东西,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两位皇子走后,众人也少了拘束,大家都想要上前,在林雨嘉面前露脸,尤其是那些有求于侯府的,当然其中也包括苏苓儿。 “林小姐,我是吏部左侍郎家的嫡女,我叫苏苓儿,我们曾经在兰亭诗会上见过的。” “苏苓儿?没印象,我从来不喜欢参加什么诗会,当时可能是碰巧路过吧。” 苏苓儿再说什么,林雨嘉都没有心思听了,只看向了人群外围的江安夏,她将所有人都一律推开,还有人不甘心想要介绍自己,但是她掂了掂手上的红缨枪后,就再没有人敢靠近了。 她走到了江安夏的面前。 “喂,你可是来参加我的生辰宴的,大家都在跟我说话,你怎么不来?” 江安夏此刻只想立即调查清楚,在天泽国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没空搭理这位娇蛮千金。 “林小姐生辰快乐。” “就这?” 她看着江安夏那一副,‘不然呢,你还想怎样?’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从小都是被别人眼巴巴地来讨好,她哪里遭受到如此待遇过? 眼看江安夏是真的要走,她还是强忍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将其叫住,但仍然傲娇地,故意模糊了发音。 “你,你难道就不想跟我做好朋友吗?” “不想。” 与林雨嘉不同的是,江安夏回答得干脆,掷地有声。 林雨嘉简直气的跳脚,哼,不想别想,那我也不要跟你做好朋友了。 苏苓儿则是在一旁暗暗咬牙。 又是她,怎么又是她?抢夺了自己的红宝石头面不说,自己想要与林雨嘉交好,对方却对自己不屑一顾,转而又去找她?她难道天生就是来跟自己作对的不成? 第19章 江安夏是妖怪 江安夏和江安宁都没有心思在宴会上,江安然跟着江安夏,大姐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唯独江安羽,她还没有结识什么人呢,就要这么快离开,自然是有些不甘心的,但是,有两位嫡女在前,且大家都要走的情况下,虽然心中不爽,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愤愤地跟着离开。 刚到江府门口,江安宁又率先下了马车,不过,这次倒不是有意要甩开众姐妹,而是着急去找刘氏把自己的新发现告知, 当见到撩开车帘欲下马车的江安夏后,她还洋洋得意地轻嗤了一声,随后,才往府内走去。 江安夏见到她的这副做派,就知道自己回到府里也不会安生,故此也不着急回自己的院子了,就坐在马车上等。 果不其然,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下人过来,说是夫人叫她去正堂回话。 当她来到厅内的时候,如第一次一般,里面已经是围坐了一圈人。 只不过,主位上的江康平,在绿澜这几天的‘努力’下,已经彻底看不出,原本虽人过中年但仍然丰神俊朗的模样了,此时,他的脸颊被打得高高肿起,看起来竟比坐在一旁的刘氏那微胖的脸盘,还要再圆上几圈。 就连坐姿也有些奇怪,不敢全然坐在椅子上,生怕会触碰到大腿上的淤青,这正襟危坐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那副一家之主的仪态? 地上还跪着一位老妇,和一个青年男子,那老妇体态消瘦,眼窝凹陷,还有满头的银丝,旁边的男子此时正在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玩儿,嘴角处还挂着些晶莹的液体,看着就是个智力不正常的。 江安夏走到了这二人的旁边站定。 见人已经到了,刘氏就直接对着跪在地上的人,开口发问:“王氏,你看看眼前这人,可是你一直在乡下伺候的江家大小姐,江安夏?” 那名老妇得令后抬头查看,这也使得江安夏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不是王婆子嘛,只是,现在的她脸颊消瘦破衣烂衫的模样,俨然就是个普通的乡下老太太,已然没有了记忆中的那副掐腰挥鞭,趾高气昂的姿态,想来,自己将她的钱财都给送人了,在自己走后,她的日子也过得并不是很好。 不过,她竟然也来到了京城,还和刘氏搞到了一起,看来今天这事,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 刘氏派人去乡下调查江安夏,可是到了乡下小院,却不见王婆子母子二人,经询问其他人后才得知。 自江安夏走后,王婆子最开始,是有伤在身不能劳作,但是,即使是在伤好了之后,由于这么多年下来,已经被原主给养得,就差十指不沾阳春水了,哪里还心思再去做活? 再加上,她的儿子又是个傻的,两个人坐吃山空,家里本就没剩下多少的银钱,很快就见底了,接着他们又将家里还值点儿钱的锅碗瓢盆,连带身上的衣服都给一起典当了,再次将典当的银钱用完后,他们母子,就开始了乞讨度日。 当众人找到这母子二人时,他们母子正在沿街讨饭,这才直接将他们给带回了江府。 王婆子俯首,回答刘氏的问话。 “回禀夫人,这人长得倒是与大小姐一般无二,但是,若按照二小姐刚刚所说,她竟然会武的话,那就绝不是大小姐,大小姐与我在乡下同处十五载,一直都是在小院里从未接触过其他外人,更加不会什么武功。” 江安夏从未想过,要隐瞒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实,来到江府,也只是由于原主死得太过惨烈,自己占据了她的身体,这才想着要为其讨一个公道罢了,当把害她的凶手给一一解决之后,便也不会在此多留。 不过,这王婆子甚是惹人烦,自己还没有找她算账,她倒是先找上自己来了。 江安夏冰冷的眼神射过去,王婆子立即就露出了一脸惊恐的表情,被吓得连忙跪着向后挪动,跟她保持了至少两米以上的距离。 虽然,有江安夏暴打她且把她给关在棺材里的阴影在,但是,她这浮夸的动作和神情,显然也是有做戏的成分在的。 王婆子以头戗地,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对着主位上的江康平和刘氏高呼。 “老爷夫人,其实早在乡下的时候,大小姐就已经死了,就连尸身都已经被装了棺,但是,就在钉棺材钉的时候,她却诡异地又活了,原本没往那方面想,如今看来,她与之前的性子相比变化如此之大,还莫名其妙地就学会了武功,恐怕,恐怕” 王婆子看向江安夏的神情更加恐惧,似是怕自己一旦说出接下来的话,就会被对方给立即吃掉一般。 “恐怕什么?你但说无妨,我就不信了,有老爷和我在场,竟然还有人胆敢再作妖不成?” 刘氏这话是看着江安夏说的,话语中暗指的会作妖之人,自然就是江安夏无疑,随后,她又继续说道。 “再者说,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息尘大师,息尘大师天生慧眼,不论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他的面前,都无处遁形,你大可以放心大胆地将心中的疑惑和猜测说出来。” 听到刘氏这话后,虽说王婆子那脸上的惊恐之色犹在,但想着息尘大师的名号,她也终于卸下了心防。 “恐怕,恐怕大小姐这是被什么鬼怪,给附身了呀!”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想来,江安夏确实是有着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她来江府之前,据说只是个逆来顺受的小丫头,但是,在来到江府之后,却从不吃亏,第一次见面,就让江康平给了她嫡女应有的待遇,还睿智地察觉是丫鬟弄死了雪球,救下大黄,现在又发现,她竟然还有武艺在身。 众人越想越觉得害怕,皆是不动声色地远离了江安夏,江安然想要为其说话,但是,却被赵姨娘给一把捂住了嘴巴。 江安夏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冷冷地看着他们这群人,被她的目光扫视到的人,皆是不自觉地向后缩了一下。 呵,他们只觉得,她可能是被什么鬼怪附身,从而感到恐惧,却没有一人想到,一个堂堂的江家嫡女,又怎么会不明不白地死在乡下。 “快,快来人,将这个妖怪给我擒住。”刘氏一声令下,见没有动作,又加了一句“谁能将这妖怪给拿下,赏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就有十几名小厮拿着绳子,朝着江安夏扑来。 这十几名小厮本以为对方会拼死反抗,已经做好了要恶战一番的准备,却不想,江安夏直接伸出双手,自愿被绑。 江安夏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不想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其放过,倒不如自己主动配合,也让进程快些。 见到江安夏被擒,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将这个妖怪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对于刘氏的命令,江安夏倒是一脸坦然,丝毫不惧。 “江老爷,我可要被乱棍打死了,这世上,你还有另一个叫江安夏的女儿不成?”还有另一个可以让你用来利用,打开南江家的缺口不成? 江康平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的,若是真有鬼魂的存在,那么被自己害死的老江家人,早就过来找自己寻仇来了,他只想如何才能够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他叫停了下人们的动作。 “夏夏,你我父女连心,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为父心中自然是知晓的,不过,我们父女二人也确实是多年未见了,不如这样,你替为父办成一件事情,来证明你就是真正的江安夏如何?” 这段看似是慈父才能说出的话,配上他的张猪头脸,再加上那闪着算计光芒的眼神,江安夏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哄骗小孩子的人贩子。 不过,她还是充作不知般地,一脸天真地笑着:“好啊。” 刘氏和江安宁暗叫不好,立即出言阻止,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可不能再让她给逃脱了, “老爷,传闻妖怪最会蛊惑人心了,您可不能被这小丫头片子给迷惑了呀。” “父亲” 眼看自己的奸计就要得逞,不,目标就要达成,江康平怎么能听他们的话。 “夏夏,你随为父来书房,为父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事。” 江安夏还是一脸天真的模样:“江老爷,这些人都是你的亲人呀,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听的吗?” 正当刘氏和江安宁心焦之际,一个下人跑来传话。 “老爷,夫人,息尘大师到了。” 门口走来一个光头和尚,身披白色银丝福田袈裟,配置白玉如意钩,佩戴一串一百零八颗的砗磲贝佛珠。 这和尚生得俊美,却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心,也没有特意表现得亲和,但是长得天生佛相,他的眼神中,既有着对自己信仰的威严庄重,又有着对众生的怜悯慈悲,不论任谁见到,都会从心底里生出敬畏,恨不得立即跪下参拜。 江安夏也朝向门口的方向看去,见对方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不由得有一瞬的失神,心中所想也喃喃而出:“小和尚。” 这和尚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息尘。” 第20章 息尘和尚 江安夏也没有想到,刘氏口中的息尘大师,竟然就是锦斓寺里的小和尚。 老皇帝病重,请锦斓寺的高僧们进宫诵经祈福,故此,锦斓寺的和尚们近期一直都在京城,刘氏这也才能很快地就将息尘给请来。 只不过,听刘氏刚刚所言,这小和尚,哦,也就是他们所说的息尘大师,竟是天生慧眼,可以看破任何妖魔鬼怪的真身? 江安夏心中疑惑,对方天生慧眼这件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依稀记得六年前,自己刚刚死亡后,灵魂就被困在了锦斓寺后山上的一颗老槐树旁,那时,还是几个和尚轮流上山砍柴,就这还每次都有人发一堆的牢骚,边砍柴还一边喊累。 当时的息尘不过才十岁,自从息尘小和尚上了一次山后,来山上砍柴的,就一直都是他了,也从未听到他有过一句抱怨,且动作很快,每次砍完柴,都会将码好的高高的一摞柴火放在一旁,然后盘坐在老槐树下,吟诵一段经文后再下山。 回想起自己初到军营时,因为年纪不大,还是个女子之身,没少被一些老兵油子给看不起,这也让她笃定,一定是这小和尚的师兄们欺负他年纪小,才让其一直上山砍柴的。 身为灵魂体状态的她,谁也看不到,也听不到其声音,但是,在极度无聊之下,她已经不在乎眼前人,到底能不能听得见自己说话了。 她直接开口教导这息尘小和尚,应该怎么打架才能打赢,只有打服他们,自己才不会被人欺负。 有时候,在息尘小和尚念经时,她也会在老槐树上,给对方讲自己生前的事情,不仅是讲给小和尚听,也是讲给自己听,她怕再这样下去,会失去所有记忆,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孤魂野鬼。 偶尔,她在无意间会跟息尘小和尚目光相接,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能看得见自己,但是,在多番试探之下,见其都没有任何反应,这才以为是自己多想。 就这样过了六年,直到她借尸重生。 江安夏凝眉,仔细地观察着息尘的眼睛,似是要从里面找出与其他人眼睛的不同来。 若这息尘真的是天生慧眼,那他之前看不见自己的状态,都是假装的不成?他这是对自己装了六年吗?还是用天生慧眼作为噱头,打着自己能够捉妖收鬼的旗号,在跟别人招摇撞骗呢? 看着江安夏一直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息尘就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是锦斓寺的老和尚,在寺庙门口捡到的遗孤,从记事起就已经是在锦斓寺中,成为了众和尚的一员,法号——息尘。 来往的香客都说,他的师傅是一位得道高僧,有一天,师傅说他天生慧眼,将来在佛法上的成就,必是在自己之上。 慧眼?他当时不懂,也没觉得自己的眼睛,与别的师兄们有什么不同。 一直到十岁那年,轮到他去后山砍柴,见到了一个身穿红衣锦袍战甲一派将军模样打扮的女人,正坐在一颗很高的老槐树上,他刚想要提醒那女子小心危险,但是,对方在看见他后,竟是直接从树上飘了下来! 是的,飘,江湖上有轻功高强之人,这个他也是听闻过的,不过任其轻功再怎么厉害,一个正常人也绝不会是用飘的啊。 那女子向这边走来,当看到了来人的身后竟然没有影子时,他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个活人! 女鬼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这女鬼看到他刚刚的眼神了,以为对方能看得到自己,于是,就开始百般试探,更是摆出了各种自认为最恐怖的姿势来吓唬,还试图跟他说话,但见其都无动于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女鬼这才作罢,悻悻地回到了老槐树上。 实则,哪里是没有回应,当时,年幼的他早就被吓坏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忘记了尖叫,只是绷紧了浑身的神经微张着嘴巴呆愣在原地,不是不想逃跑,而是因为腿软,动不了。 见到那女鬼走了,他的腿才渐渐恢复,但是为了防止被对方发现,自己能够看见她的事实,就只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走过去砍柴。 因为他背对着女鬼,对方没有看到他因害怕而抖动的双手,就连砍刀都已经快握不住。 码好了柴火后,就背着下山了,在路过女鬼时还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在离开了对方的视线之后,就疯了似的一溜烟儿地跑回了锦斓寺里。 回到锦斓寺后,他就对众师兄们说,山上有个将军模样的女鬼,但是却没有人相信,还笑他是不是偷看了灵异志怪的画本子。 师兄们不相信,他就去找了师傅,师傅肯定信他。 “阿弥陀佛,世间自有因果,一切皆是命数。” 师傅当时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当天晚上,他就被那女鬼给吓得做了噩梦,不止是那天,其实一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第二天,就轮到了一位师兄上山,怕那女鬼会伤害师兄,他极力地规劝不要去,但却毫无作用,若是不上山砍柴,就无法烧制斋饭,总不能让整个寺庙的人,都饿着肚子。 想起师傅说的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虽然心里很害怕,但还是主动拦下了砍柴的活计,以后的每一日,也都是他去上山砍柴,也曾有过师兄怕他辛苦,要与其轮换分担,都被他给一一拒绝了。 他想要把这女鬼给送走,于是在干完活计之后,就强忍住恐惧,盘坐下来为其诵经超度,期盼她能够早些被超度离开。 一连好几天,他和女鬼都相安无事,于是也停止了做噩梦,直到女鬼开始教唆他与众师兄打架斗殴,他当时年纪小不懂,那是对方以为他受到了众师兄的欺负,是在教他应该如何避免自己挨欺负。 那时的他,只觉得这女鬼甚是暴力恐怖,只能强装镇定,继续让对方以为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但是晚上回到寺庙后,就因为这女鬼的暴力,而又做起噩梦来了。 第二天,他就去找了武僧师傅学习武功,虽然知道一般的武术根本奈何不了那个女鬼,但是也能让自己心安,不仅如此,从那时起他更加刻苦地修习佛法。 一连给女鬼诵经超度了几年,将所有的佛法经文,都给吟诵了一遍,但对方还是没有被超度成功。 经过六年的时间,他也已经长大,有时候女鬼也会跟他讲自己生前的故事,这也让他知晓了,对方原来是天泽国的凰珏公主,更是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但是并不知为何,灵魂却被困在了后山上的这颗老槐树下。 可能是知道自己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的缘故,有时候,她还会把军营里训练下属小兵的那套,用到他的身上。 这几年,由于天生慧眼,他也确实是看到了一些常人无法见到的景象,但大多都是个模糊的影子,唯一能够看清楚的,就是这位女将军了。 一般情况下,只要诚心地吟诵经文,便可以化解那些影子身上的戾气,将其成功超度,慢慢地世人也将他奉为了得道高僧。 但是,那女将军却还是在那老槐树下,他知道对方是个女英雄,根本不能也不会伤害自己,但是,把对方超度离开,已经成为了自己从小的执念,所以他仍是日日上山砍柴,日日为她吟诵经文。 有天锦斓寺里来了一位女香客,给了他一个包裹,说是自己好友的尸骨,让他帮忙埋葬在后山的那颗老槐树下,对方所指的,正是女将军的灵魂被困的那颗老槐树。 将包裹交给他之后,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女香客便已经消失在了人群。 他心中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这包裹里的尸骨,正是那位女将军的,于是他便遵从了那名女香客的交代,将其埋葬在了老槐树下,并为其诵经超度。 当最后一段超度经文念完,再回头时,就发现了女将军的灵魂,已经消失不见,他知道,这是终于给对方超度成功了。 明明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淡淡地失落。 前不久,锦斓寺接到圣旨,要十八位高僧进宫为皇帝诵经祈福,他自小刻苦修习佛法,又天生慧眼,自然也在其列,当到达京城,在街上享受众百姓的参拜时,一女子的清冷笑声,竟传入到了耳中。 这声音这么熟悉,似乎是,他刚刚超度走的女将军? 当心中有这个想法出现时,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对方已经被超度走了,即便是轮回转世,现在也应该是个不足月大的婴儿而已。 他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了一个挂着江府府牌的马车,停靠在人群外围。 今日有人来请他,说是府上有可能有妖物或鬼祟,需要他去捉妖收鬼,当知晓了对方是江府的人后,他便过来了,既是因为普度世人免收邪祟侵扰,也是想要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第21章 令嫒与佛有缘 当息尘看到眼前身穿红衣的江安夏时,便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了其灵魂,在这具身体里面的,分明就是已经被他给超度走的,那位天泽国的女将军。 只是这具身体的面貌,他看着也有几分熟悉,思考了几息之后,才想起来,这不是给自己尸骨包裹的那名女香客吗? 刘氏其实也不知道江安夏,到底有没有被别的什么东西给夺舍,但是,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不可能再留着对方,让自己的宁儿不高兴。 “息尘大师,快,快把这个妖孽给收了,她占据了我女儿的身体。” 为避免江康平放过江安夏,刘氏只好让自己请来的息尘大师,快些把江安夏给处理掉,怕这和尚不听自己的,还佯装害怕地躲到了他的身后,实则悄悄地递给了对方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却不想,息尘似乎是很好奇手上突然多出来的东西一般,把手举起来看了看,于是,就这么明晃晃地把银票,向大家给展示了出来。 刘氏被他这动作给整得尴尬,心中暗骂其不识好歹,但是,对方是能够得皇帝召见的高僧,自己也不能真的对他做什么,只能被气得咬紧了牙根。 之后,息尘就直接将那银票给归还了回去:“不知夫人这是何故?从面相上看,这位小姐与夫人也并非是血亲,出家人不打诳语,饶贫僧无法协助夫人,污蔑这位小姐。” 是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可没说对方并没有被夺舍。 息尘看着身体和灵魂不一致,但是却融合得很好的江安夏,这倒不是他有意在为其打掩护。 只因,他看得出来这具身体是在死后才被附身的,对于这身体的原主来说,确实是被一个女将军的灵魂给占据了,但是,在人死之后,还尚存一丝气魄留存在尸体中,直至尸骨化为飞灰之后方才消散,若是这丝气魄不愿,其他灵魂不可能融合得这么完美,如今看来,对方是心甘情愿被占据的,他也需要遵从原主本人的意愿。 江安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连她的灵魂都看不出来,竟然还说自己是什么天生慧眼,这小和尚可当真是学坏了,都学会给自己立人设,出来招摇撞骗了。 息尘见对方盯着自己,则是对她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号,而后回以诚挚的微笑。 这诚挚,也只是在外人看来而已,他现在的脑海中闪过的,可都是眼前人,曾经吓唬自己时的样子,还有在那颗老槐树下飘来飘去的姿态。 江康平早已经被刘氏给弄得不耐烦,直接沉声呵斥:“好啦,你就不要再闹了,大师都说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妖物作祟。” 刘氏见大势已去,今日已经不能再拿江安夏怎么样,也只好作罢:“是,老爷,都是妾身的不对,可妾身也是担心会有邪物对我们整个江家不利,担心江安夏,才会” 江康平摆了摆手,打断了刘氏还要继续解释下去的心思,又命人解开了捆绑江安夏的绳子。 “夏夏,你随为父去书房,为父有要事交代给你去做。” 见此,刘氏只能愤愤不平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不巧刚好踩在了正跪在地上玩儿手指的傻子,也就是王婆子的儿子,使得她向后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幸好江安宁在旁边及时将其扶住。 看着流了满地口水的傻子,她还嫌弃地在地上蹭了蹭鞋子。 那傻子则是张着嘴巴来回看了一圈,一边儿说话还一边儿傻乐:“嘿嘿,媳妇儿,娘,你说要带我来找江安夏做我媳妇的,嘿嘿,我的媳妇儿在哪儿啊?” 王婆子连忙上前,想要捂住他的嘴巴,虽然,她确实有想要把江安夏,嫁给自己这个傻儿子的念头,但她只是个江家乡下看庄子的仆人而已,可不敢当着整个江府主家的面儿,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她冲上前去时,傻子就已经离开了原地。 傻子抬眼便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漂亮姑娘,以为这就是他娘给自己找的媳妇儿,立马就扑上去了。 “啊,走开,你这个傻子找错人了,江安夏在那边!” 江安宁被吓得尖叫,刘氏和在场的下人们,也都立即护在了她的身前。 傻子见扑不到江安宁,又听到了她的话,便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江安夏,发现眼前这个女的,比刚刚的那个更美,张着嘴巴就又要向其扑上去。 息尘下意识地就欲要把江安夏护在身后,但是看到了她那锐利的眼神,以及作势要抬腿的动作,知道对方不会吃亏后,也怕自己挡在面前影响她发挥,这才向一旁让开。 江安夏也注意到了息尘的动作,但只以为,他也是被这傻子给吓到了,才躲到一旁的,毕竟,她是看着这小和尚长大的,在她眼里,对方还只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她直接抬脚将傻子给踹翻在了地上,还伸出了一只手,将息尘给护在了身后:“别怕!” 前世作为军队统领责任在身,保护人的事情做惯了,况且对方还是个“孩子”,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问题,但是,背后的息尘却是有些愣神。 他现在已经长大,个子比她还要高上一头,看着挡在身前,看起来比自己更需要保护的红衣女子,还有那清脆悦耳的女声,出口的“别怕”两字,似乎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涌上心头。 王婆子上前将自己的儿子,从地上扶起来:“我的宝儿,你没事吧?” “江安夏,你这个小贱蹄子” 当确认自己的儿子无碍后,王婆子叉腰,就要如之前在乡下一般地谩骂江安夏,到一半时才想起来,自己当前所处的环境,随后便立即噤声,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王婆子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认错求饶,却没想到的是,刘氏根本就不认为她对江安夏无礼,只觉得她的傻儿子,刚刚冒犯了自己的女儿,简直该死! “竟胆敢冲撞宁儿?来人,把这恶心东西,给我拉出去打死。” 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人将傻子给架了出去。 “夫人,求夫人饶命啊,吾儿天生智力有损,并非是有意冲撞贵人们的” 任王婆子如何磕头求饶都是无用,只听外面的打板声一下下地落下,还有傻子喊疼的声音。 反倒是江安宁平静下来之后,想到了那傻子之前说的话,立即计上心头,向刘氏耳语了几句后,刘氏这才命人停止了打板。 “多谢大小姐,大小姐真是个好人”,王婆子转向江安宁叩头拜谢。 江康平感觉自己大事可成,已经无心再看眼前的这场闹剧,转身看到了一旁的息尘后,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外人在场。 随即,他便向着息尘作了个揖。 “让大师见笑了,大师光临寒舍,理当以礼待之,但今日还有其他的要事在身,故此也不好让大师多留,改日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这是要赶人了。 “江家主言重了,贫僧观令嫒金光加身,定是与佛有缘,若是剃度出家修习佛道,必能正果。”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女将军生前保家卫国,本就有功德在身,再加上,自己曾日日为其诵经超度,她的灵魂受经文洗礼六年,也确实是正在闪烁着道德金光和佛性金光。 但是,他可还没有忘记,这女将军做鬼时,曾经在自己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多少挥之不去的阴影,怎么说也要向对方讨回来一些才是。 “咳咳。” 江安夏听到这话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轻咳了两声。 剃度?出家?她都要怀疑自己跟这个小和尚是不是有仇了,看着对方仍是那“诚挚”的笑容,似是真心劝她遁入空门的模样,但是,她总感觉那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江安夏干笑了两声:“呵呵,小女子贪恋红尘俗世,并无出家的想法,大师还是另寻其他的有缘人吧。” “无碍,贫僧会经常过来与女施主讨论佛法,相信终有一天,女施主会避开尘世而入佛门”,息尘一副只要我足够诚心,你就一定能被我说服的模样。 江安夏刚要拒绝,息尘就越过她,直接询问了江康平的意见:“江家主,不知贫僧可否经常登门贵府?” 江康平才不管江安夏要不要出家,反正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只要她当下助自己拿下南江家就好,息尘怎么说也是位可入宫面圣的高僧,能与之交好,他求而不得。 “息尘大师想要与小女讨论佛法,是小女的荣幸,舍下随时欢迎大师的光临。” 息尘走时,还特意对江安夏唱了句佛号拜别。 他这是挑衅的眼神吗?江安夏似乎是看到了一丝向自己挑衅的意味,但是,由于对方长得太具佛相,根本让人看不出一点儿不好的情绪,所以,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 这小和尚真是想到对方那六年如一日地上山砍柴诵经的执着,江安夏无奈扶额,看来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第22章 将计就计 江康平命管家将息尘护送出门。 息尘走后,虽然已经确认了江安夏的身份,但是江康平还是询问了她一句,到底是从哪里学会的武功? 他自认不管对方有多么高强的武艺,都不会对自己这个老子出手,所以,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只是想要让刘氏不要再捉着这件事不放而已。 江安夏用之前对两位舅舅说过的,一个江湖游侠路过乡下时,在乡下呆了一段时间,每天教她武术,以此蒙混过关。 看到江康平,看着自己时那满含算计的眼神,江安夏也不惯着。 “江老爷,既然息尘大师都说了,这府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物,那我也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事情,来证明自己了吧?” “额,这” 江康平被她这话给堵得无语凝噎,正在思考如何再次威逼利诱时,却不成想,下一瞬峰回路转。 “不过,看着江老爷这么急切,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既然身为江家的一份子,我自当不能置身事外,为江家做事也是应该。” “果真是为父的好女儿。” 恐再生变故,江康平直接带着江安夏去了书房。 江安夏跟随对方来到了书房,既然他一心想着,要利用自己来谋划南江家,那倒不如干脆成全了他。 刚入门后,江康平便进入到了慈父的状态:“夏夏,你在乡下受苦了,为父甚是痛心!” 江安夏可没心思,跟对方来演上一段假惺惺的父女情深戏码。 “江老爷,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江康平本就是为了能够取得对方的信任,而故作姿态,见此情况也不再与其沟通父女亲情,直接说道:“是这样子的,你可能有所不知,其实,你还有两个舅舅。” “原来我是真的有两个舅舅啊,我还以为他们是在骗我呢”,江安夏一派天真地说道。 闻言,江康平却是慌了,难道南江家已经派人接触江安夏了吗? “他们已经找过你了吗?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夏夏,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给骗了,不能相信他们所说的,尤其是那些关于为父的虚言,绝对不能信,我们是父女,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看着他这惊慌失措,生怕自己知道了什么的模样,江安夏只觉得可笑:“他们什么也没有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康平长舒了一口气,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确认了对方没有对自己撒谎,这才放下心来,之后,便装出了十分为难的样子来:“唉,夏夏,你的两个舅舅可真是” 接下来,他就把两个舅舅的情况说了一下,只不过,在他的故事版本里,舅舅们是任性离家出走,还带走了江家的资产自立门户,从此江家分为南江家和北江家,外公是被两个舅舅给活生生气死的,外公临死前把偌大的江府产业交由他来打理,其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让两个舅舅回府,把南江家合并回来等等,一系列的恶心言论。 江安夏不得不佩服对方,可真是个演戏高手,如若不是自己早就知晓了事情的真相,还真有可能,被他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真情诉说”给糊弄过去。 江安夏佯装相信地点了点头:“那江老爷,是想要让我怎么做呢?”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人究竟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 江康平见对方已经深信不疑,也不再继续演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处并不存在的泪水:“夏夏,如今你的两个舅舅小有资产,正是春风得意,肯定是不愿意回到江家的,但是,若能把他们的产业都给弄过来,待到他们二人在外面混不下去,品尝到了生活的不易,自然就会想念起江府的好了。” 江安夏冷笑一声:“所以,江老爷的意思是?” “夏夏,你是他们二人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去接近他们,他们定然不会对你有所防备,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之后,再想办法,把南江家名下具体有多少产业给搞清楚,然后告知为父,到时,为父会再给你下一步的指示,只要让他们的生意出现不可逆转的危机,你再在一旁暗示,他们可以过来找为父求救,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回到江府了。” 江安夏看着眼前这个猪头渣爹,将自己如何吞并南江家的计划,说得眉飞色舞的模样。 呵,杀妻杀岳丈,霸占妻家财产,如今,还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去谋得两个身残的小舅子辛苦十五栽的成果,甚至还想要让对方成为给自己赚钱的工具人,世上可真是有此等,无耻得毫无下限之人。 不过,她还是一口答应,并说明,如果下次南江家的人再来找自己,那自己便会做他在南江家的内应,帮助他搞垮南江家的产业,从而让两个舅舅回府。 见对方答应,江康平知道自己的成功指日可待,不由得开怀大笑:“哈哈哈哈,不愧是我江康平的女儿。” 在开心之余,他甚至,还想要伸手去拍拍江安夏的肩膀,但是,却被江安夏给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江康平听到江安夏请辞要回清风苑时,他还假模假样地说要亲自将其护送回去,江安夏不想再看到这个猪头渣爹,自然是直接拒绝。 回到清风苑后,便听到了欢颜说,刘氏把王婆子母子,给安排到了极为靠近他们院子的地方住下。 王婆子母子本就是江家的下人,应该住在下人房不说,就算是住在客院,那傻子任其再如何痴傻,也毕竟是个男子,应该安排在前院,远离府中女眷才对,可是,如今却住在了内院,还离清风苑如此相近。 江安夏嘴角上挂着冷笑,刘氏这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随即,她就吩咐了欢颜,晚上睡觉时要锁好院门,一定要警醒着些。 看来,今天晚上还有得忙,她也无法亲自去见两位舅舅,于是吩咐准备笔墨纸砚,直接写信让绿澜送去。 当东西都准备好后,江安夏便借由绿澜留下铺床为借口,让欢颜先退下歇息。 “绿澜留下给我铺床吧,欢颜你早些歇息。” 欢颜也知道她们有事要说,便识趣地退下:“是,小姐,奴婢先行告退。” 但是在为其关上房门之后,欢颜却不免有些不太舒服了起来,明明自己与绿澜,都是同一时间成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她自认自己做事也是尽心竭力,怎么小姐却只单单偏宠绿澜一人? 舅舅们之前一直在徽州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对于其他国家的政事鲜少探知,不过,上次派去天泽国的人,现在应该也传回了消息,神医叶扶苏早在六年前,就已经连同十万朝凰军一起被坑杀。 江安夏觉得自己给了两位舅舅希望,却又让他们承受失望,实在是不该,但是,如今却也只能够再次麻烦他们,帮自己调查六年前,十万朝凰军被坑杀的真相,以及自己前世的死因。 她提笔后,闭眼凝眉地回想,自己前世的最后一次出征。 这片大陆上,不止有天泽国和乌孙国两国,还有其他的国家,但是,由于天泽国和乌孙国相邻,又势均力敌,故此这两国之间的战事最多。 乌孙国的哈桑城与天泽国的星罗城接壤,哈桑是一片无垠的荒漠,时有沙尘暴来袭,星罗城则是建立在一片绿洲之上,城中百姓生活得还算安逸。 由于两国皇室下令,不通贸易,到了每年的八九月份,哈桑城的沙尘暴出现得尤为频繁,城中居民想要去往其他地方避难,但是,哈桑城距离本国的其他城镇路途遥远,单靠人力根本无法到达。 虽国家每年都会派发粮食,但是沙漠之中运输艰难,再加上层层克扣下来,能够真正到大家手里的,已经是寥寥无几,百姓们无法生存,便自发组织了民兵,进攻星罗获取资源。 星罗城城主以为乌孙国大军压境,便向天泽国京城求救,江安夏得了自己父皇的命令,也就是当时天泽国的皇帝,率军去往星罗平定外乱。 得知天泽国大军欲来到本国边境,乌孙国也派了武安侯林获,去往了哈桑城。 其中虽有误会,但却无解,若是江安夏下令打开城门,迎接灾民,又怎能保证,进城的人只是灾民而非敌国的官兵? 若是一旦让灾民们进入星罗城,那么他们是会与星罗城的子民们共享资源,还是会得寸进尺地想要掠夺,给城中百姓带来灾难? 这些都是未知。 倘若是从城门上撒下粮食救济,星罗城中百姓的劳动所得,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说,又怎能保证,对方得到救济粮后,便会离开城下?若是到时,敌军吃饱了饭,就要攻打星罗,那她将是整个星罗城的罪人。 战争本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这场战役持续了半年之久,就连她的父皇驾崩,她都无法赶回皇城,前去吊唁。 半年之后,再次回到天泽国京城时,四皇兄已经继位,入城时,让她将朝凰军的虎符上交,说他会妥善安置,并且,让她只穿一身布衣,不佩戴任何兵器地入宫门。 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是,出于对自家兄长的信任,她全部都一一照做了。 之后的记忆,便是成了灵魂体的状态,在锦斓寺的后山上了。 第23章 梦回朝凰 江安夏将写好的信交给绿澜,绿澜走后,当她起身时,便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桌沿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又恢复清明。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三皇子府,萧景翰的病情已经暂时控制住,此刻正斜倚在软榻上,脸色仍是一如既往地苍白,身着黑衣,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正闭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少了几分邪气,倒是有一种病弱美男之感。 这次的犯病,对他来说影响不可谓不大,不过才几个时辰的时间,与白日里相比,由于病痛的折磨,发梢上竟隐隐出现了几根白发。 此时的他,不过也才二十四岁的年纪而已。 白日里就跟在他身边的那名侍卫,此刻正在下首单膝跪地,恭敬汇报。 “禀主子,今日在武安侯府见到那位身穿红衣舞红缨枪的小姐,是皇商江家的嫡女,只不过之前一直被养在乡下,近期才被接回来,名叫江安夏。 至于她为什么会武功,似乎是因为在乡下时,遇到了一个江湖游侠教她的。 属下已经命暗夜阁的人查过了,她在乡下的那段时间里,刚巧有一名朝凰军士兵退伍还乡,那位士兵还乡后,发现家中亲人皆已离世,随即便开始了四处游玩行侠仗义的生活,那士兵也路过了她所在乡下的那一带,并且停留了很长时间。 所以,很有可能江安夏遇到的江湖游侠,就是那位士兵。 叶神医是朝凰军中的军医,她给主子您制药,很多朝凰军士兵都是知晓的,江安夏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想必,就是那位士兵告诉她的。” 榻上的人久久都未睁开眼睛,就当侍卫以为他是已经睡着了时,便见那人薄唇轻启:“江安夏?” 世人皆知天泽国九公主,凰珏这一封号,却不知晓凰珏公主的闺名,正是叫做江安夏。 侍卫抱拳低头回话:“暗夜阁不会出错,那人与凰珏公主,应该并无任何交集。” 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相隔万里,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竟同名同姓,还有着相同的爱好,且都知道叶扶苏和他的事情。 萧景翰睁开了眼睛,眼神之中冰冷平静无波:“武安侯府的事情怎么样了?” “禀主子,按照您所说的,我们并未阻止事情的发生,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打晕了二皇子,保留了林小姐的清白之身,林小姐虽名节已毁,但贞洁仍在。 武安侯林获爱女心切,但又宁折不弯,必定不会再加入太子党或二皇子党,武安侯如今应该正在气头上,只需适当地展现一下实力,不需要我们主动过去找他,只等武安侯自己过来投靠就好。” 萧景翰轻嗯了一声后,继续闭眼假寐。 江府清风苑里,江安夏在睡梦之中,却是冷汗涔涔。 一群人将江安夏围困在了中间,一个个穿着华丽的衣裳,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看不清楚他们的面貌,只见他们嘴唇蠕动,对她下着最后的判决。 “剥皮吧,我要她的皮。” “她曾经说我贪赃枉法,不配为官,那我就要她的牙齿。”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安心地在府里弹琴绣花,竟然上战场舞刀弄枪,还在军营里,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打败了我,让我这个威远大将军当众丢人,我就要她的手骨和腿骨。” 他们在分配着江安夏的身体,言语之间似是对她恨极,但是,江安夏却觉得这些人,竟都异常地熟悉,像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下一瞬,她竟又到了朝凰军中,此时士兵们正在训练,将士们的喊杀声气势如虹,让江安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杀!杀!杀!”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容,江安夏也不由得欣慰地笑了起来,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不过转瞬间,一个个原本生动的面容,突然就变得面无表情了起来,众士兵们手拿长矛,僵硬地转身,面向江安夏,长矛的矛头也全部都对准了她。 意识到了不对后,她赶忙后退,后背却撞上了一个人,回头查看后才得知,原来是叶扶苏。 于是,她便直接抓住了叶扶苏的胳膊,不解地问道:“扶苏,你来得正好,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叶扶苏低着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反而是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江安夏有些迷惑:“你说什么?” 却不成想,叶扶苏突然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僵直地站在原地,瞳孔放大,眼睛变得通红,最后,竟从眼角流了两行血泪下来。 见状,江安夏猛地松开了抓着对方胳膊的手,倒吸一口冷气,立即与对方保持了距离,然而她再一回头,众士兵也都全部变得面色惨白,眼角处均流淌下了两行血泪。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叶扶苏和其余人都开始了对江安夏的讨伐,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这声音似是要直击她的灵魂深处,获得一个答案不可。 江安夏摇头,不知不觉间,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的水雾,胸口像是被插了千万把刀子一般地疼痛,极度地痛心到无法呼吸,只能勉强地沙哑出声解释。 “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朝凰军。” 此时的她也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十万朝凰军的英灵,她没有了恐惧,只有对众人的内疚和痛心。 最后,众人竟演变成了伸手成爪的模样,向她抓来,每人的口中都在喊着。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江安夏闭眼,毫无反抗地承受众人对自己的发泄,只求自己这样能够让对方得到一丝解恨。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再次睁眼时,便看到了垂落的床幔,原来是梦。 江安夏感觉身下黏腻腻的,原来是床上的床单,已经被她的汗水和泪水给浸湿了大片,头也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浑身无力,嘴唇有些干裂,就连耳边也出现了长长的嗡鸣声。 她将手背放在了额前,果不其然,身体上的不适,都是因为自己发烧了的缘故。 闭眼静待耳内的嗡鸣声退却,她刚想喊欢颜过来,就直接听到了院外欢颜的求救声。 “救命,你不要过来,快来人啊” 江安夏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来她非但不能等着欢颜过来照看自己,反而还得先过去救她才行,由于高烧的原因,眼前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摇晃了起来。 救人要紧,她只能随便抓了件衣服,顺手拿了一旁的烛台,之后,就脚步虚浮地打开了房门出去。 王婆子的傻儿子,此时竟然出现在了清风苑里,他嘴里喊着媳妇儿,手上正抱着欢颜,还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这傻子再是智力不全,却也是名男子,有着一身的蛮力,欢颜根本推不开他,只能死死地护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江安夏用刚刚拿的烛台,狠狠地砸在了傻子的后脑勺上,但由于她现在正高烧不退,即使是用尽了全力,也没有把傻子给打晕,不过,傻子还是吃痛,放开了欢颜。 她来得及时,欢颜的衣服只是被拽得有些皱褶,倒是没有吃什么亏,但是,欢颜哪里经历过这种情形,直接就面露恐惧,泣不成声地躲在了江安夏的身后。 傻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到了江安夏后,也忘记了疼痛,竟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嘿嘿,媳妇儿,你才是我的媳妇儿,我娘说了,让我们俩今天晚上就圆房,嘿嘿,媳妇儿,我们来圆房吧。” 他说着,就要向江安夏这边扑来。 江安夏拉着欢颜闪躲开来,欢颜已经被吓破了胆,抱着头一直在不停地尖叫,江安夏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不能跟傻子消耗太多的时间,只能想办法尽快将其拿下。 “汪汪!” 大黄在墙角处叫了两声,但是却并没有立即冲出来,毕竟,这傻子也算是它的主人,狗子最是忠诚,不可能反咬自己的主人。 它在原地踱步转了好几圈,很是焦急的样子,可能是也在纠结,到底应该帮谁。 “大黄,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要被他给打死了。” 随着江安夏的发话,大黄也不再犹豫,跑了几步后,纵身一跃,直接就扑到了傻子的身上,它也没有撕咬对方,只是挂在了他的身上,阻碍其行动。 江安夏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时机,拿着烛台就是对这傻子的脑袋猛砸,一下不够就多来几下,直到把傻子给打得失去了威胁为止。 傻子终于晕了过去,大黄趴在傻子的旁边呜呜地叫着。 江安夏跟它解释:“放心吧,他没死,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见傻子失去了威胁,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也终于从屋中出来了。 清风苑中,除了绿澜和欢颜之外,还有四个打杂的下人,两个是刘氏的人,另外两个,虽然不明确是刘氏的人,但是刘氏作为当家主母,有的是手段让他们反水。 第24章 君子论迹不论心 “小姐,可需要我等帮什么忙?” 江安夏冷冷地看了一眼开口的这人。 这人不是刘氏的人,现在开口说话,足以见得是个惯会审时度势的。 看她一个孤女在江府,怕跟她过于亲近了,会惹得刘氏不快,故此刚刚没有出来相助,但是,毕竟也确实是在她的院子里做活,又怕当真惹恼了她,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不好过,所以在等着一切都已经完事了之后,才装做刚刚被吵醒的样子,走出房门,还假惺惺地说要过来帮忙。 自古以来人性如此,江安夏暂时也懒得与他过多计较,当即直接吩咐那人,让他将那地上的傻子给捆绑起来,听候发落。 发现刘氏安排进来的那两人,见事情没成,正不动声色地脚步往门口处靠近,欲要去给刘氏通风报信,江安夏直接冷声道。 “今夜谁敢踏出这院门一步,我就杀了他,前院正堂闹出的事情我不信你们没有听说,哪怕是有刘氏护着,我也有杀了你们的能力,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是小命重要,还是那点子赏钱重要?” 随后,她就带着欢颜回到了自己屋内。 才刚关好房门后,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地向下倒去,欢颜这才回了些神,立马将其接住。 “小姐” 欢颜刚一开口,江安夏立即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抬手堵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其噤声。 “绿澜回来之前,不要从这个屋里出去。”,说完这一句话后,江安夏就彻底晕厥了过去。 感受着自己手上滚烫的体温,欢颜这才发觉,原来自家小姐此刻正在发着高烧,已经都快要烧得不醒人事了,竟然还出来救自己,就连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交代的,一瞬间,她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扑簌簌落了下来。 江安夏再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刚一睁眼,就听到了床沿边,欢颜喜极而泣的声音:“小姐,您终于醒了,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奴婢还以为小姐您” 绿澜这时刚好端着药碗,掀开门帘进来,发现江安夏苏醒后,也是一脸欣喜。 见绿澜进来,欢颜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后,就赶忙过去接过了药碗,亲自给江安夏喂药。 江安夏前世受伤乃是常事,虽然她也不喜欢药味,倒也不像是其他闺中小姐一般地惧怕喝药,不过一会儿功夫,一碗药便被她喝得见了底。 欢颜喂完药后,将药碗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随后竟直接跪在了江安夏的面前。 见此情景,江安夏十分不解地看向了一旁的绿澜。 绿澜则是蹲坐在床边,一边用手背试探她的额头,查看是否还在发热,一边为其解释。 “小姐,您的烧终于退了,欢颜这小丫头是觉得心中有愧于您,过意不去,这几天一直都不眠不休地照顾您,我想要跟她轮班她都拒绝了,现在这般,是等着您来处罚她呢。” 见江安夏还是不解,绿澜直接对欢颜道:“欢颜,你自己跟小姐说吧。” 欢颜这才抬头,眼泪又挂在了脸上,声音中还带着哭腔。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您就惩罚奴婢吧,那晚小姐吩咐要锁好院门,奴婢照做了,小姐还提醒不要睡得太死,故此奴婢也都一直警醒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半夜有人去给那傻子打开院门,奴婢是听到了的,但是奴婢嫉妒绿澜,又有些怨恨小姐不公,凭什么都是同一时间入府成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但小姐就是要偏疼绿澜一些。 听着院中的大黄没有叫,想着应该是大黄的熟人,那也就是自家人,再说,小姐反正都有绿澜了,也就不需要奴婢了,便没有第一时间去通知小姐和阻止他们进院子,却不成想,那傻子竟是大黄原来的主人,所以,大黄这才没有出声叫喊的。 奴婢起身穿好了衣服,从门缝中看到院中竟进来了一名外男,还马上就要推开小姐的房门,这才立即出去阻止。 其他人都躲在屋里,奴婢一人不敌那傻子,正在危难之际,竟还需要小姐出手相救,才得以脱身。 奴婢真是该死,如果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出去阻止那人打开院门把外人给放进来,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搞得这么大的阵仗,江安夏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在听完对方的这番自述之后,不由得轻笑出声:“这也怪不得你,我没有及时对你说明原因,给了你,我偏心绿澜的错觉,这件事情,也是我没有做好。” 闻言,欢颜猛地抬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江安夏,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主子,竟然会对着一个下人,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不否认,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你是贱籍奴仆,而我是最有钱的皇商家嫡女,不过,你是先为人,之后才是谁家的奴婢。 即便从小就被教导要忠于主家,但是,嫉妒不满之心人皆有之,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不必太过自责,除了出身及身份上的差距之外,我们并无任何关系,若你只是一味的愚忠,或是不忠,那你也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君子论迹不论心,你虽对我心有不满,但是,仍然能够在其他人欲要推开我的房门之际,出面阻止,便已经胜过了那些躲在屋里,透过门缝,想要看我笑话的人。 所以,我不会处罚你,你也不需要太过内疚。” 说到这里,江安夏顿了一下,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认真地说道:“当然,若是他朝,你真的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我也定然不会对你姑息。” 欢颜呆呆地看着床榻上的人,久久无法回神,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等言论,从小便被教导,当被人买下了之后,就要忠于自己的主子,她也知道要对自己的主子忠心,但是,哪里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就对一个陌生人无脑愚忠呢? 经过了这一次,她才发现自家的小姐,是一个多么通透,对奴婢下人是多么好的人,当下已经决定,从今以后,她都要对小姐忠心耿耿,能够遇到一个这么好的主家,就算是为其豁出命去,这辈子也是值当。 江安夏并非是毫无原则底线地包容原谅,只因前世带兵时,各种各样的人她都已经见识过,在她刚刚创立朝凰军时,甚至还有人在背地里凑堆,说她训练太过严苛,并且给她起了个‘军中女罗刹’的称号,若是把这些人都给杀了,那军中还能剩下多少人在?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只知道忠诚二字的提线木偶,不能以圣人的标准要求他们,只要这些人不当面说她,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话,除非是言语过激损伤一军将领的颜面,其余的,她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为将军,若是一味地以权压人,那非但不会得到士兵们的忠心,反而,只会让下属们生起反叛之心,只有在武力、谋略、仁义或者是其他方面,能够得到众人的认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下跪臣服,那时得到的忠心才是有用,那人才可称之为是一位合格的将领。 “啊!”,沉浸在感动中的欢颜,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了一声。 江安夏和绿澜知道这小丫头性子活泼,总是一惊一乍的,所以,听到她叫也不奇怪,只是笑了一下,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不好了小姐,夫人他们正在前院商议您的婚事呢,夫人一口咬定,您被那傻子给毁了清白,就是那傻子的人了,正商议着日子,要把您给嫁过去呢。” 江安夏的病刚好,绿澜怕她太过着急,又在一旁补充道:“小姐放心,您的婚事,南江家的两位老爷,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但是,江安夏还是坐了起来:“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去前院。” 绿澜见她大病初愈,还想要再规劝,直接被江安夏给阻止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子女的向来就没有做主的权利,虽说娘亲舅大,但再大也大不过父母去,如果两位舅舅执意要插手她的婚事,名不正言不顺,就只能在生意上给江康平做些妥协,来作为交换,对于江康平来说,倒是求之不得,但她江安夏可不想让那狗东西,占了两位舅舅的便宜。 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后,她便带着绿澜和欢颜去了前院。 到了正堂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王婆子那破锣似的声音:“哈哈,老爷夫人放心,江安夏那小丫头,从小就是我给带大的,等她进了我王家的门,只要她乖乖地给我生下孙子,我是定然不会亏待她的。” 江康平刘氏则是一脸,这样我就放心了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有多疼爱自己的女儿,担心对方会在婆家过得不好,如今得到婆家的承诺后,才会漏出如此欣慰的神情来。 第25章 王婆子下线 江安夏带着绿澜和欢颜,踏入了正堂中厅,厅内共有江康平,刘氏,王婆子,还有王婆子的傻儿子四人,以及一些站立伺候的下人们。 江康平和刘氏仍然是坐在主位,此时的王婆子,竟也有了座位,就坐在刘氏下首的位置,傻子则是站在了她的身后。 原本正在谈话的众人,见江安夏突然带人进来,使得屋内有了一瞬间的安静,大家都没有想到她竟然醒了,刚从昏迷中苏醒,就急冲冲地过来,其目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刘氏对此也不在意,反正在她看来,这件婚事,连江康平都没有反对,那就已经是板上钉钉,哪怕她醒得及时,亲自过来阻止也是无用。 王婆子虽仍是破衣烂衫,现在却是神采奕奕的模样,见江安夏进来,她还对其上下打量了几眼,眼神中满是不屑和轻蔑,像是在审视什么货物一般。 江安夏清脆的声音出口:“听闻江老爷和江夫人,正在这里商议我的婚事,故此特意过来相看相看,这是给我说了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家。” 刘氏厉声呵斥:“没有教养的东西,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出面,还不快滚回你的院子里去?” 江安夏非但没有出去,反而是在王婆子对面的座位上,直接坐了下来,脸上挂着讥讽的冷笑。 “呵,这怎么说,也是我自己的终身大事,当然是要过来给自己把把关的,我就只是在一旁听着,你们继续。” 话虽这么说,但都知道她不是个善茬,也清楚她过来的目的,一时之间都未开口。 倒是一旁的傻子,在看到江安夏后,突然眼睛发亮,伸着手就要向她扑过来:“媳妇儿,我的媳妇儿。” 江安夏端起了一旁的茶杯淡定品茶,根本不用她示意什么,绿澜就直接一步上前,抬脚把那傻子给踹跪在地,他还在地上滑跪了一小段距离。 王婆子瞬间就不干了,老爷和夫人都已经同意,把她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虽然,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同意这门婚事,且这婚事还是夫人自己一手促成的。 但是,既然能够白得一个儿媳妇,还是个正儿八经的贵族嫡出小姐,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顾得上其他。 心里虽然还有上次被打的阴影在,但王婆子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再怎么说,也算是她江安夏的未来婆婆,现在更是正当着老爷和夫人的面上,对方怎么着也会收敛着些。 想到这里,她也不发怵了,直接指着江安夏的鼻子,就开始怒骂。 “你这个小贱蹄子,见到自己的婆母,非但不过来主动拜见,竟然,还敢纵容自己的丫鬟,殴打你的丈夫?简直是不守妇德,无法无天!” 见此,欢颜也不含糊,上去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王婆子的脸上:“你这糟老婆子胡说八道,我们家小姐清清白白,岂能容你随意污蔑?” 刘氏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一旁的桌案上:“简直是没了规矩体统,江安夏,你就是这么教导自己丫鬟的?” 面对刘氏的责问,江安夏则是仍在细细地品味刚入口的清茶,江家不缺好东西,这明前毛尖,苦涩味弱,入口回甘,且有鲜爽浓醇之感,可谓是茶中极品。 茶水入喉之后,她这才幽幽开口:“我倒是觉得做得不错,丫鬟们看不惯他们刁奴欺主,替我教训了一下罢了。” “你。”刘氏刚想开口再次斥责,却被江安夏接下来的动作给吓得噤声。 王婆子感觉到了脸颊上的疼痛,本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主儿,怎么能忍受被一个小丫鬟给掌掴?随即,她抬手就要对着欢颜打回去。 江安夏拿起茶盖,直接就向着王婆子抬手的方向掷了出去,茶盖的边缘处极为锋利,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间,便划出了一条殷红的细线。 下一瞬,王婆子的整个手掌,竟就被削去了大半,伤口处还正在咕咕往外冒着鲜血,茶盖和半边手掌应声落地。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在愣神了几秒之后,王婆子这才感觉到了疼痛。 “啊,我的手,我的手”,王婆子捂着自己的半边手掌,疼得在地上来回打滚,一面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见此情景,江康平和刘氏都被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甚至连呼吸都已然忘记。 “疯了,江安夏她疯了,她,她简直就是个疯子。” 刚刚的一幕,对于刘氏来说太过于震撼,她双眼无神,开始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在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都给说出了口后,便立即抬起双手,把自己的嘴巴给捂得严实。 江安夏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仍在继续慢慢品茶,其状态,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一样,完全没有一丝狠厉的样子,就仿佛,刚刚做出那么残忍事情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只不过,她此时品茶的茶杯上,已经是没有了盖子。 “江老爷,江夫人,我听着婆子刚刚自称是我的婆母,还说她的傻儿子是我的丈夫,您二位给我相看的人在哪儿呢?不会就是地上的这个吧?” 她说话的时候,甚至还是带着一丝笑意询问的,虽然是笑着,但却让坐在上首的二人,感觉更加渗人,心中的恐惧已经凝成了实质,额上的冷汗一刻不停地在往外冒着。 最后还是江康平咽了下口水后,艰难开口,只是,就连他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没,没有相看,都是下人们胡说的,我们没有在商议你的婚事。” “哦?是吗?” 江安夏的嘴角轻佻,语气讥讽,明显是不信的样子。 生怕对方不信,从而会对自己出手,刘氏捂着嘴巴,哆哆嗦嗦地点头,肯定江康平刚刚所说的话。 对于这二人的识趣,江安夏似乎很是满意地轻笑了一声。 “绿澜,这傻子天生智力不足,管不住自己胡乱走动,若是闯了到别的姑娘的闺房里,那就不好了,直接废了他的腿。” 她这话虽然是跟绿澜说的,但是目光却是看着主位上的刘氏。 “是,小姐。” 绿澜得令,走到那傻子面前便要动手,但是,却又被江安夏给拦住。 “你离得夫人近些,让夫人可以看得清楚,你是怎么动手的。” 绿澜听话地照做,将傻子带到了刘氏的跟前,找准了傻子腿骨关节的位置,便是狠狠地一脚踩下去,随后就听到了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 之后,她还嫌给刘氏的视觉冲击不够似的,用脚踢了踢断掉的那根腿骨,那骨头只是无助地来回晃了晃,已然没有了跟人体的关联。 “啊~娘,疼啊,呜呜,疼啊~~” 傻子由于极度的疼痛,一直在呼天喊地叫着王婆子。 将两条腿都废掉后,绿澜还不忘在刘氏的耳边,阴阴地说道:“谁的手管不住,那就废掉手,谁的腿管不住,那就废掉腿,如果,要是谁的心管不住,非要坏心眼儿地去做坏事,那就把她的心给挖出来。” 当说到要把心给挖出来时,她的手还点了自己的心脏处两下。 刘氏从刚刚她狠厉地废掉了那傻子的腿开始,就已经被吓得哆嗦,即使呼吸不上来,也不敢把自己的手从嘴巴处拿下来。 当听到这话后,本就做贼心虚的她,以为是对方要挖了自己的坏心,直接就被当场吓晕了过去。 一旁的江康平看到绿澜,废掉傻子双腿的动作,感觉那手法似乎是有些熟悉,就连他自己身上的伤,都有些隐隐作痛了起来,害怕有一天这种情形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心中惶恐,为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就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 “宝儿,我的宝儿。” 王婆子喊着就要就找自己的傻儿子。 江安夏在大厅内环视了一圈,终于在角落处找到了一个趁手的物件,既然没有鞭子,那就用这个鸡毛掸子来代替吧。 “你把江安夏给活活打死,这笔账,也是时候跟你好好地清算一下了。” 江康平十分不解,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她不就是叫做江安夏吗?怎么言语间,似是在说着另一个人的事情一般。 江安夏没有留力,一掸子下去,王婆子的身上,就留下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痕,她也随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 被活生生给打死的滋味不好受,鸡毛掸子一下下的落下,王婆子最开始还有惨叫声发出,接着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变成悄无声息。 也不知道具体打了多少下,手上的鸡毛掸子已经不堪重负地,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此时,地上的王婆子,已经变得出气多,进气少,勉强还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吊着。 这王婆子的命,果真够硬。 “别脏了江府,来人,把这老婆子和那残废傻子,都给抬到外面去,等到那老婆子断气之后,就把尸体给扔到城外,让野狗啃食。” 王婆子没有放过原主的尸体,她也让对方的尸体遭遇野狗啃食,一报还一报罢了。 那傻子虽智力不足,但也没少欺负原主,苦难是别人遭受的,她不会替其原谅,况且,就在前几日,欢颜还险些遭遇他的毒手,但念在他天生痴傻,罪不至死,就只废掉了他一双腿,就让其自生自灭吧。 “是,大小姐。” 家丁们已经被江安夏,刚刚的操作给震撼到了,她的吩咐,无一人敢不从。 第26章 赐婚圣旨 江安夏回到清风苑后,便向绿澜询问起了,她自己那日昏迷前,托对方给两位舅舅送信的事情。 “舅舅们收到信了吗?他们怎么说?” “嗯,两位老爷收到信了,” 三日前的福源酒楼里。 江慕寒和江君誉,也就是江安夏的两位舅舅,刚收到派去天泽国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得知了神医叶扶苏已死的事情。 他们并没有为自己,失去了回归正常人的机会而伤心,反而是忧虑,如何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江安夏,毕竟,自家的外甥女也是好意,可如今事情却办不成,他们怕江安夏会伤心。 过来通报天泽国消息的下人刚走,绿澜就送信过来了。 由于身体的原因,二位舅舅并不能一同看信,所以,就只好大舅舅江慕寒接过信后,一边查看,一边念给二舅舅江君誉听。 江安夏在信上写明了,叶扶苏可能已死的事情,并且为她自己的莽撞而道歉,没有去调查清楚,就直接给了舅舅们希望,如今,却又让其失望。 念到这里,江君誉轻笑了一声:“傻丫头,我们肯定是不会怪你的,都是自家人道什么歉呀。” “大哥,后面呢?夏夏后面还说什么了?”,二舅舅江君誉在他背后问道。 当今皇帝陛下有四位成年皇子,若是老皇帝驾崩,那么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也就是在这四人之中。 江安夏在武安侯府时,见到了三位皇子,分别是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四皇子。 太子虽未亲眼见到,但是,根据所知的事情,她也能分析出个一二来。 欢颜曾经跟她讲过,太子和武安侯府千金林雨嘉的相遇,英雄救美才子佳人,曾一度成为了京城之中,茶余饭后的一桩美谈。 不过,江安夏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觉得处处都透漏着不对。 林雨嘉既然经常骑马出行,必然精于马术,又怎么会让马儿失控?太子出街,又为何随身佩戴弓箭? 这桩佳话,想必只不过是某人为了权力而做的设计罢了。 至于其中的江安宁,想要救人,但是却不带着小孩子闪避到一边,而是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像她那么惜命的人,如果不是提前知晓,定会有人出手相救,根本就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人。 不过,江安宁是否,是与太子一同谋划的,这江安夏就不清楚了。 其实世家贵族,为了稳固地位而选择联姻,这也是常事,本就没有什么,但是太子却不属于此类,武安侯府本可以在这场夺嫡之战中独善其身,是他算计了林雨嘉,让对方对自己产生感情,从而将整个武安侯府都牵扯了进来。 那日是林雨嘉的生辰,却也不见他陪伴在对方身边,想必是送完贺礼之后,就匆匆离开,在外面与各大臣交涉了,足以见得,他只是贪恋权利,并不珍惜这份算计来的感情。 可能会有人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是,江安夏是真的欣赏不来,这种算计女子一生的幸福,却又对女子的真心弃如敝履的人。 二皇子看似温柔谦和,但在太子和林雨嘉二人,都已经互通了心意的情况下,他却还是不放弃地,对着林雨嘉狂献殷勤。 在遭遇了林雨嘉的羞辱之后,虽然转身离开,不过,在他离开时露出的那个神情,江安夏也隐隐看出了他的狠厉,似是若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心思。 三皇子萧景翰,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但是,据听说在乌孙国,所有激怒过他的人,皆是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江安夏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诅咒的存在,不过事在人为罢了。 四皇子看起来是个荒诞之人,世人也皆以为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但是曾经也是皇家之人的江安夏,又怎么会不知道,在皇室,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草包,无非都是些迷惑敌人的障眼法而已。 他母妃早亡,又被寄养在皇后宫中,上面还有个皇后亲生的二皇子,稍微露出一些比二皇子优秀的特质,可能就会令他死于葬身之地,所以,既草包又风流浪荡的人设,可能只是他给自己披的一层保护外衣。 当然,这些都是江安夏的凭空猜测,她对这四人也仅有一面之缘,甚至对于太子,她连面都没有见上,唯一谈得上熟悉的人,也就是三皇子萧景翰了,不过,她也不敢说,对萧景翰此人全面了解,更何况,她与对方也已经有六年未见了。 在这老皇帝重病的档口上,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底下已经暗潮汹涌,她想要帮助两位舅舅,也想要为原主复仇,就只能尽快地看清局势,分析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只有这样,才能够有能力与江康平抗衡,保全整个南江家。 故此,她就凭借一面之缘,想要尽可能地挖掘出更多出来。 如今看来,这四名皇子,各个都不简单,太子和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相当,所以,明面上的争斗最多,看起来,这二人其一成功逐鹿的成算也是最大。 但三皇子和四皇子,看似表面无害,实则背后,也可能是看不见的深渊。 至于偷偷地豢养私兵,江安夏感觉这四位皇子都有可能,所以,她暂时也不清楚,让江康平为其提供钱财,供给豢养私兵之用的,究竟是哪位皇子。 当下的局势还不明朗,江安夏只能在信中告诫两位舅舅,千万不能因为太过着急复仇,而过于锋芒毕露,不能过早地,暴漏自己的底牌于人前,要好好地隐藏自己的实力,君子藏器,伺机而动。 两位舅舅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外甥女竟会为自己操心至此,她才十五岁啊,别的闺阁小姐,在她这个年纪都是正天真烂漫,或是为了选择哪位夫婿而甜蜜踌躇。 可是,她却为了他们两个,为了整个南江家,而忧心商事政事。 都是他们当舅舅的不好,非但没有将她给完全地,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反而还要让她为其出谋划策,殚精竭虑。 想到这里,江慕寒和江君誉的心中,都难免觉得有些酸涩了起来。 最后,江安夏在信中请求,希望两位舅舅能够帮她调查,六年前朝凰军被坑杀的起因,还有凰珏公主性格突变后,都是做了哪些事情。 为避免舅舅们猜测,她探查这些事情的用意,她便继续杜撰,曾提到过的那位江湖游侠,说是自己曾拜对方为师,那人也曾是朝凰军中的一员,所以嘱托了她,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查明,朝凰军被坑杀的真相。 既是自家外甥女的恩师所托,他们定然不会推辞,随即便又派人去往了天泽国。 回忆至此,绿澜对江安夏说道:“两位老爷查看完信件后,便派人去往了天泽国,还说,他们今后不会再因为太过急躁地想要复仇,逞一时之快,而暴露自己于人前的。” 江安夏点了点头。 在京城做生意不比在徽州,若是没有看清楚局势,寻得一个有力的靠山,那很有可能忙到最后,都是为了他人而做嫁衣。 其实,若非是林雨嘉中意太子,武安侯林获正直坚毅,对于南江家来说,倒不失为是一个很好的靠山。 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定然是不会参与到皇子夺嫡之中去,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能力,也可以在皇子夺嫡之中存活下来。 像他那么刚正不阿的人,只要他活着一天,定会保全南江家,不被夺嫡之争牵连,那么南江家的众人也就安稳一天。 江安夏正想着南江家的事情,就见欢颜急匆匆地跑来。 欢颜最爱听说各种八卦,也不知道现在,这是又从哪里听来了消息,就要过来跟江安夏和绿澜分享。 “小姐,今天武安侯府的赐婚圣旨下来了,不过,被指婚的人不是太子和林小姐,竟然是二皇子和林小姐!” “怎么回事?” 江安夏来了兴趣,根据那天林雨嘉的言语之中得知,她应该是很中意太子,反而很讨厌二皇子才对。 可能是前世今生,见多了女子清白被毁,无奈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或者直接为保名节而死的悲剧,故此,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毁誉女子名节的事情。 却不想,这件事情不止她遇到了,被刘氏和王婆子污蔑清白,还有另一个人,也正在遭受污蔑。 只听欢颜继续说道:“小姐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有所不知,林小姐生辰那日,我们府上的诸位小姐都提前回来了,但在那宴会的后半场,据说是林小姐吃醉了酒,又被一个毛手毛脚的丫鬟给泼了一身的汤水,于是便回屋换衣。 可是,众人等了很久,却迟迟不见林小姐再出来,只好几个贵族小姐们,相约去房中找她,却不料房门没锁,她们推开门后,看到的是林小姐和二皇子殿下,竟然躺在同一张床上,甚至还抱在了一起。 林小姐本与太子是未婚夫妻,但如今,却又失身于二皇子殿下,这也算是皇室的一桩丑闻,所以,陛下下旨,要让他们在七日后就完婚。 算算日子,也就只剩下四天了。” 第27章 林获 没想到的是,欢颜才刚跟她们说了这件事情,第二天,武安侯府便派人过来了。 可能是因为,她们昨日在正堂里闹的那一出的原因,今天张嬷嬷见到江安夏的时候,显得格外地尊敬。 “大小姐,武安侯府的千金林小姐状态很不好,侯爷爱女心切,派人来接您和二小姐一同过去武安侯府,想让您二人,能够开导一下林小姐。” 江安夏有些疑惑,把江安宁给叫过去她还理解,毕竟,江安宁和林雨嘉是闺中密友,但把她也给叫上,这是算怎么回事? 她突然想起来,在武安侯府的时候,虽与林雨嘉闹了不愉快,但到最后对方似是与自己示好了,也许,这才让武安侯给误会了,以为自己跟林雨嘉的关系很好,才把自己也给叫上了。 可能是出于同为女子的缘故,她对林雨嘉的遭遇十分同情,故此,也没有推辞,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便跟江安宁一同坐上了侯府的马车。 江安夏虽然也不喜欢林雨嘉,对方太过刁蛮任性,城中的哪家高门贵女,没有被她用红缨枪给打过,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子罢了。 武安侯府的马车不小,足以容纳下六七个人同乘,江安宁有意与江安夏拉开距离,坐得离她很远,一路上二人静默无言, 但是,江安夏可以看得出来,江安宁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好友突遭变故而难过,反而是一路上都挂着笑,心情看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似乎林雨嘉名声被毁,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比较高兴的事情一般。 很快就到了武安侯府,一下马车,就看到了武安侯林获,亲自在门口等待迎接,足以见得,他很是疼爱自己的女儿,不惜放下自己的身段,来亲自招呼女儿的好友。 前世江安夏曾在战场上见过林获,今日再见,与记忆中的模样也并无半点儿偏差。 他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斜飞的英挺剑眉,锐利细长的鹰眼,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脸上还有一圈儿的络腮胡须,腰间还佩着一把长剑,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个盛气逼人的武将。 若是单从他这粗犷的外表来看,倒是丝毫感觉不出,对方是个极其疼爱女儿之人。 江安宁是林雨嘉的好友,作为父亲的林获自然是见过对方的,他其实十分不喜这个看似娇弱,动不动就哭着暗示自己女儿,为她出头的女孩子,让自家女儿本就不好的性格,更是落得个嚣张跋扈的名声。 但奈何自家女儿从小到大,就交不上什么朋友,如今,身边能有个玩伴就已是不易,故此,他也不再管对方故意接近是什么目的,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过多干预女儿的交涉。 见到他们下车之后,林获便立即上前。 “你们可算是来了,快随我去内院,嘉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日了,不吃不喝也不让人进去,我是真的担心她会在里面出什么事情,这才冒昧地将二位请来,还请见谅。” 林获的声音粗哑,铿锵有力,但说出的话,却是满含一个老父亲对自家女儿的忧心。 第28章 开导林雨嘉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林雨嘉的房间门口,一个小丫鬟上前敲门,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见状,林获站在门口规劝。 “嘉嘉,我把江家的两位小姐给叫来了,你不让别人进去,总不能连你最好的朋友,都给拒之门外吧?嘉嘉你打开门,你有什么想法不好跟爹爹说的,你可以跟江家的这两位小姐说啊,嘉嘉” 江安夏见对方铁汉柔情,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来。 她想起的父亲,当然不是江康平那个狗东西,而是天泽国的上一任皇帝,也就是江安夏的父皇。 父皇一生戎马天下,翻手可杀万民,覆手可救苍生,就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当权者,却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没有端过一国之主的架子。 从出生起,她便被赐了封号,可见父皇对她的重视,她曾在父皇背上骑大马,亦被其抱在怀里学习认字识理,还被他亲自教导过拉弓射箭。 甚至,就连她提出来,将来想要当一个保家卫国的女将军时,父皇都不认为她是离经叛道,而是为她找了全国最好的武师给她教习武术。 只可惜,父皇重病时她在外打仗,连父皇临走前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林雨嘉的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江安夏认为,以林雨嘉的性格只会一时想不通,但绝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不过,看不到人,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侯爷,烦请稍让一下。” 林获规劝的话被江安夏打断,下意识地就往旁边退了一步,待反应过来时,江安夏已经抬脚踹向了房门。 林雨嘉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是只能哄着不能硬来,顺着自家女儿已经成习惯了,林获虽然担心对方出事,但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破门而入,如今,自己女儿的房门被踹,他也不知是应该支持还是阻止。 仅是一下,房门便被踹开,看着对方那利落的身形,林获竟然看出了几分,曾与自己在战场上交过手的,那位女将军的影子来。 江安夏刚踏入房门,便有一个花瓶朝着门口的方向扔了过来,花瓶落地,啪嚓一声,就在她的脚边炸裂开来,接着就是茶壶茶杯烛台等物。 “谁让您进来的?爹爹竟然强行闯进我的房间,就连您也要欺负女儿了不成?还是爹爹也想要进来看我的笑话?女儿不活了,呜呜~” 林雨嘉只看到了有人进来,没看清楚来人究竟是谁,只以为是自己的父亲林获,边哭边说,还一直在往门口丢着东西。 最后,甚至连自己床上的枕头都丢了出去,当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可丢了,她就直接跪坐在床边,趴在床沿哭泣了起来。 眼看枕头就要砸在江安夏的脸上,她一抬手,就将枕头给抓在了手中。 “那天拿着红缨枪打我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嘛,怎么,现在变得这般哭唧唧的模样了?” 听到这声音这么熟悉,林雨嘉暂时停止了哭泣,抬头,这才看清楚,原来进来的人是江安夏,身后还跟着江安宁和林获。 江安宁在林雨嘉发疯的时候,是不敢踏入房门的,但是,碍于林获在一旁看着,她想要在武安侯面前留个好印象,这才硬着头皮地进来,为防止丢过来的东西伤到自己,她一直都躲在江安夏的身后。 林雨嘉虽然想要与江安夏交好,但两人毕竟也才只是见了一次面而已,自然比不上她跟江安宁多年的闺蜜感情。 看到自己的好友过来,林雨嘉也确实松动了一些,想要找江安宁寻求安慰。 “宁儿,太子哥哥把我给他的霸王弓送回来了,他不要这霸王弓了,也不要我了,呜呜~” 还不待江安宁开口,林获就粗声说道:“这弓还回来得好,这弓是我们家第一任家主,随我国开国皇帝四处征战时所用的,我早就觉得那毛头小子不配用它,是你非要一意孤行地赠予他,如今送回来了正好。” 这话非但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反而使得林雨嘉哭得更凶了。 见状,林获也知道了自己说错了话,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唉,我不管你了。” 随后,他便一个甩手真的离开了,只不过在临走之前,给了江安夏和江安宁两人,一个富有深意的眼神,表明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不懂小女儿家的心思,强行留下来也只会添乱,自己不在的话,他们女儿家之间,有什么话也更好说些。 见林获走了,江安宁也开始规劝起林雨嘉,不过明着是在规劝,实则确是在拱火罢了。 这林雨嘉长得还没有自己漂亮,可因为有着武安侯府千金的这个称谓,竟然,就让将来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太子和二皇子,全都对她倾心相许,苦苦追求。 可怜她江安宁,就连自己与太子的一次初遇邂逅,都要费劲心机。 不过,如今林雨嘉的清白毁了,以这种形式嫁给二皇子,即使她的地位仍是正妃,但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呢? 嫁过去之后,能把她当个吉祥物似的在府里摆着就不错了,二皇子是肯定不会再让其出去抛头露面的,她就等着一辈子老死在府里吧。 江安宁心中暗自窃喜,这下终于没有人能跟她抢太子了,每次碰到林雨嘉与太子的约会,她都会以好友的身份凑过去,林雨嘉这个蠢货,丝毫都没有看出来她的心思,甚至在之后约会时,竟然还会主动地叫上她,她在太子的面前特意讨好卖乖,与林雨嘉那嚣张跋扈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不信太子心中对自己全然无感。 等到自己成了太子妃,还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后,而她林雨嘉呢?也就只是个养在二皇子府中的金丝雀罢了,拿什么跟自己比? 江安宁想到这里,简直都险些要笑出声来,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这才收住了心中的欣喜,强装出来一副关心的样子。 “雨嘉姐姐,这也不能怪太子哥哥对你绝情呀,谁让姐姐自己吃醉了酒,与二皇子滚到一张床上去了呢?事已至此,你还想要太子哥哥如何?” 对方掐自己大腿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江安夏的眼睛。 江安夏挑了挑眉,这江安宁不仅对于自己朋友的遭遇心中暗喜,而且对太子的称谓也有些奇怪。 人家林雨嘉称太子哥哥,那是指自己的情哥哥,你一不是皇家人,二来太子也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叫什么哥哥呢? 林雨嘉显然反应迟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江安宁的称呼有什么不对,反而是被她给说得更加内疚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吃醉了酒,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都怪你贪杯,都怪你贪杯”,越想越内疚,林雨嘉竟然开始扇起了自己耳光来。 江安宁见到这种情景,拿起了手中的帕子,掩住了自己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唉。” 江安夏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林雨嘉这傻丫头被耍得团团转,她刚想上前阻止林雨嘉自扇耳光的行为,便见她们又开始了“姐妹情深”的戏码。 林雨嘉也不在意形象地爬了几步,到了江安宁的面前,直接拉住了她的衣角,满脸泪痕地请求。 “宁儿,我还是清白的,我只是与二皇子同塌而眠,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看我的守宫砂还在。” 说着,她便撸起了右边的衣袖,向江安宁展示自己胳膊上的红点。 “我真的是清白的,宁儿,你去与太子哥哥说说好不好?我们三人一直都是好朋友,做什么事情都形影不离,你说的话,他一定能够听得进去的。” 江安宁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捂着肚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雨嘉姐姐,你这是要笑死我不成?我倒是相你啊,可是,你去问问别的世家贵族,问问这京城中的百姓们,你与二皇子殿下同塌而眠,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信吗? 难道你要一个个地把他们都给抓来,瞧你胳膊上的守宫砂不成? 我劝姐姐还是接受了,你自己就是个残花败柳的事实吧,太子哥哥的身份,是不允许他娶一个不清白的女子的,况且与你乱搞之人,还是他的亲皇弟。 太子哥哥高贵,姐姐已经配,不,上,了!” 最后几个字,她一字一顿地从口中说出,掷地有声,似是要击垮林雨嘉的最后一丝希望。 林雨嘉也确实被她的话给刺激到,直接跌坐在地,双眼无神,曾经嚣张跋扈的武安侯府千金,竟然也会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来。 似是还嫌效果不够,江安宁干脆蹲下身来,在林雨嘉的耳边,轻声蛊惑道:“姐姐这么喜欢太子哥哥,那就应该证明给他看呀,或许,还能在太子哥哥的心中,留下一抹难以磨灭的痕迹呢,即使不能在一起,但是,能够让太子哥哥一直记着姐姐的好,也不失为是另一种真爱的体现。” 听到这话后,林雨嘉的眼神顿时发亮:“怎么做?才能让他一直记着我?” 江安宁轻笑一声:“只要姐姐,能够在大婚之前悬梁自尽,表明姐姐只爱太子哥哥一人,觉不嫁入二皇子府,那么,太子哥哥定会一辈子都记得,姐姐这个用生命来爱他的女人的。” 第29章 何为清白之身? 江安宁沉浸在林雨嘉终于不再高高在上,甚至对方还有可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喜悦之中,已经完全忘记了江安夏的存在。 看她演戏演得投入,就连跪坐在地上的林雨嘉,都快要被其给蛊惑得欲寻短见。 江安夏双手环胸,不禁在一旁冷笑道:“呵,武安侯让你我二人过来规劝林小姐,你就是这么规劝的?” 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声音,江安宁这才意识到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不过,她也仅是惊慌了片刻后,便又恢复了常态,站起身来。 “安夏姐姐,我这是在为了雨嘉姐姐想办法,你没有看到她无比伤情吗?我这么说,也都是为了雨嘉姐姐好呀。” 江安夏讥诮地笑了一下:“教人如何为了一个臭男人要死要活,这是为了对方好?” “臭男人?那可是太子,是雨嘉姐姐的心上人” 江安夏也不与江安宁再继续争辩,而是转向了林雨嘉。 “在乌孙国这个男女地位相差悬殊的地方,你身为一个女子,不但能够骑马舞枪,甚至还可以出入军营,就连在各家贵族公子小姐面前,都不用收敛自己的真性情,这些都只是因为,你是武安侯府的千金,有武安侯在背后庇佑的缘故。 你把自己关房中闭门不出,武安侯在外心急如焚,特意将我们两个找来,对你开导规劝,试问这天下有哪个父亲,能做到如武安侯一般? 难道你如今,竟就要为了一个男人轻生,丝毫都不管爱你如命的父亲不成?” 林雨嘉想起来自己那个久经沙场,沾染了一身肃杀之气的父亲,在外人面前简直就是一个杀神一般的存在,但在自己面前,却会极力地表现出他最温柔的一面。 想到这里,她的神情也不免有了些许动容。 江安夏继续说道:“你既然那么仰慕天泽国的凰珏公主,想必也定然知晓,六年前能让各国只听到其名号,就会闻风丧胆的朝凰军,乃是她一手创建的。 那你可知,就是这样一只可以威慑各国的军队,里面都是一些什么人?” 林雨嘉抬起了头,看着江安夏。 “朝凰军中有男有女,但女人居多。” 听到这话后,林雨嘉瞬间忘记了哭泣,吃惊地微张起了嘴巴。 她只知晓天泽国有个威名赫赫的女将军,连这女将军手下带出来的兵,也都个个勇猛非常,却从不知晓,原来声明在外的朝凰军里面,竟然也有女子? “朝凰军中的这群女将士之中,她们有的是丈夫新丧,就被婆家和娘家吃绝户的新寡,实在是活不下去误打误撞跑到了军营,成为了朝凰军中的一员。 也有的是家中重男轻女,为了养活儿子或给儿子娶妻生子,竟狠心把她给卖到了青楼,从青楼中被赎身解救出来的。 甚至,还有人只是因为被男人给不小心碰到了身子,就被说成是坏了名节,不仅外人这么认为,就连朝夕相处的家人,都觉得她败坏了自家门楣,想要强迫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否则就直接逼她去死。 这些人,哪一个单拎出来,不比你的当下悲惨? 但是,她们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军营这个男人堆里,拼出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朝凰军的女子兵们的骁勇身姿丝毫不输男子,甚至比他们更加勇猛。 上战场时,敌人可不管你是男是女照杀不误,朝凰军中的女子兵们,为了保家卫国流血牺牲。 她们之中,有的是因为自己的爱人,有的是被逼迫失去了童贞,在出街时,敢问有谁敢说她们没了清白,脏了身子? 何为清白之身?秦楼楚馆里的女子,又有多少是被迫才委身他人?清白岂是这件事情可以定义的? 二皇子虽然没有正妻,但却也有两个通房,为何不说,他早已没了清白?你只是跟他睡了一觉而已,不说没有发生什么,就算是真的发生什么了又能如何? 这不是别人随意指责的理由,亦非你可以自暴自弃的借口。 相较于其他人,你已经比她们幸运许多,你的父亲没有觉得你有辱门楣,让你自我了断,反而是怕你太过伤心,还请你的好友前来开导,甚至亲自在门口迎接。 只要你真心不想嫁给二皇子,直接拒婚便是,整个武安侯府都将是你的后盾,想必皇帝陛下也不会真的拿你如何。” 林雨嘉简直被这一番话,给震惊地呆愣在了原地,虽然她平日里效仿凰珏公主的行为,但是骨子里,却也是被这些条条框框给浸染了十几年,从来都没有想过,‘清白’一词还可以这样定义。 “试想一下,若是你最为崇敬的凰珏公主,发生了与你同样的遭遇,可会在乎自己的清白之身?可会为一个男子在此要死要活?” 江安夏蹲下身来,抬手轻抚干了,林雨嘉脸上还残留着的泪痕,语气变得轻缓。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凰珏公主不会如此,她的父皇,也如武安侯疼爱你一般地,非常疼爱她,父皇让她做自己就好,不必在乎旁人的非议,就算是因为自己的父皇,她也不会为了其他人的口舌,或是为了一个男子,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凰珏公主也期望你如她一般,潇洒肆意地活下去!” 林雨嘉再次变得双眼朦胧了起来,这次哭泣,并不是自怨自艾,更不是为了太子,而是被江安夏的话而感动。 其实,她从未亲眼见到过,一直以来都被自己给视为标杆的凰珏公主,但是恍惚之间,她竟然认为凰珏公主就在自己的面前,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跟自己说:“潇洒肆意地活下去!” 似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依靠,林雨嘉一下便扑到了江安夏的怀里,痛快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江安宁也被刚刚的话给震惊到了,碍于一直生长在江府后宅,要么社交圈里的也都是同她一般的小姐妹,故此思想上的局限,只认为江安夏的这番话,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但是,这林雨嘉就是被她给说得释怀,不在想着自缢以证清白,江安宁心中暗恨江安夏的多嘴。 “雨嘉姐姐,太子哥哥若是知道你都这样了,还苟活于世,可是会怀疑姐姐对他的一片真心的,安夏姐姐还是不要破坏,雨嘉姐姐和太子哥哥的感情了吧?” 江安夏早就受够了她的莲言莲语:“我竟是不知你是哪位皇亲国戚,太子哥哥也是你能叫的?死了就能证明自己的爱,这是什么可笑的言论? 不过说来也是,安宁妹妹向来轻贱自己的性命,当街救下孩童之后,不是立马带着那小孩躲到一旁,而是等着疾马从自己的身体上踏过,安宁妹妹可真是善良本真。” 最后的四个字,江安夏的咬音加重。 江安宁则是心中猛地一惊,莫非对方知道了,自己是为了接近林雨嘉,而故意制造的巧合? 林雨嘉此时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从江安夏的怀中起身,开始复盘起了,她与太子还有江安宁的第一次相遇。 见势不对,江安宁立马出言辩解。 “安夏姐姐不要以己度人,我不比姐姐有那么好的身手,当时我只是一心救人,但是走到路中后,看着对面失控的马儿太过心惊,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才抱着那孩童呆愣在原地的。” “我记得你当时并没有计划出城,那条街上也并没有开什么铺面,更不与江府顺路,若是单纯逛街的人,根本鲜少会走入那条街道,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这次提问的人,不再是江安夏,而是出自林雨嘉之口,具体在哪个街道,什么时间点发生的事情,她这个当事人是最清楚的。 “我”江安宁一时也想不到用理由搪塞。 “我的马失控,太子就刚好在附近,还恰好备了弓箭射杀了那匹疯马,常人出街就算是带武器防身也只是佩剑而已,他特意带了弓,想必是觉得用剑需要靠近马儿,怕伤到他自己吧。 说,你是不是跟太子一起串通好,故意制造巧合接近我的?” 虽说是质问的语气,但是林雨嘉的心中,却已是肯定了这件事情,是他们有意谋划。 “知道我是什么时间出城,并且知晓我会走哪个城门出去,从而,提前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才会出现这么一系列的巧合,目的就是接近我,从我这边下手,再进一步,得到我爹爹的助力。” 江安夏的嘴角轻勾。 能够分析出来,看来还不算太蠢,只是被武安侯给保护得太好,性子太过率真直爽,没有接触过什么勾心斗角,所以没往那方面想罢了。 “雨嘉姐姐,不是的,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人的挑拨离间?” 江安宁的眼泪一下子就掉落了下来,说‘挑拨离间’时看向的人是江安夏,其暗指谁自不必说。 “我们相处这么久,我总是被别人欺负的那个,怎么会有此等心机呢?雨嘉姐姐不要那样想我好不好,宁儿真的好难过。” 第30章 决裂 见状,就连江安夏都不得不佩服,江安宁这一秒落泪的功夫。 美人含泪,可真是让人看着好不可怜呢,若她是个男子,可能也会怜惜起这朵娇弱的小白莲来吧。 江安夏看够了对方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由得冷嗤一声:“呵,你被人欺负?你倒是说说清楚,究竟是谁欺负了你,又是怎么欺负你的?” 听到了江安夏的话,这时林雨嘉也回过了味儿来。 曾经的林雨嘉,只要江安宁做出这副样子,再从话里话外地暗示一通,她便会心疼地立即提着红缨枪为其出头。 可如今,将一切都想通了的她,再看向眼前这位娇弱美人时,竟然仅是一眼,就看穿了对方,那掩藏在泪水之下的精明算计。 江安宁每次都是一副,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可是要她说出是被谁给欺负了,她又死活不肯开口,全凭自己根据她的暗示来猜测。 林雨嘉现在想想,觉得自己还真是傻得可以。 于是,她便接话道:“是啊,今天,我倒是非得让你说说清楚,究竟别人是怎么欺负你的?你向来都是这种,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模样。 问你,你又不说,只是看着对方哭,害我还以为别人是真的给了你多大的欺辱,我每次看不过眼为你出头,在事后,你却又出来充当好人劝架,倒是让我落得个不讲道理,嚣张跋扈的名声来。 今日我们就要说清楚讲明白了,你也别给我含沙射影地,说说看,究竟是谁欺负你了?” “雨嘉姐姐,我” 江安宁哪里能够说得出来,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欺负她。 她知道林雨嘉的脾气不好,又极易冲动,每次看到林雨嘉走过来,她就立即故作姿态,暗示对面人欺负自己,暗示林雨嘉为自己出头,让对方与各家贵族公子小姐们交恶,从而败坏其名声。 之后,她自己再出来做和事佬,凸显出来自己的懂事识大体,人人都说,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善良纯洁白莲花,这好名声,有一半都要归功于,林雨嘉在一旁做对比。 可以说,她就是踩着林雨嘉来为自己扬名的。 见江安宁‘我’了半天,都迟迟无从说起,林雨嘉也就确认,原来,自己之前都是被她给骗了,亏得还一直以为,她是个善良柔弱,需要人保护的好妹妹。 果然,是自己被友情给一叶障目了,怎么对方竟靠着这如此拙劣的演技,就把自己给玩弄在股掌之中了呢? “江安宁,念在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的情分上,过往我不予追究,但是从今天起,你我也不再是姐妹,你亦无需再唤我雨嘉姐姐,还是直接叫我林小姐比较好。” 江安宁含泪摇头,似是被林雨嘉的这句话,给伤得很深。 实则她也的确是伤心,只因,她才不想失去,武安侯府千金这么大的靠山。 她曾经借着对方的名号,得到了多少好处,各家的世家贵女们,争着抢着要与她这个商户女交好,还不是想要靠着她,搭上武安侯府这条人脉。 再加上,她之前还看不起嘲讽打压过不少人,若是让他们知晓了自己与林雨嘉断交,那他们还不都得通通报复回来?这叫她怎么活? 不,不可以,她绝对不能失去林雨嘉好姐妹的这个身份! “不,雨嘉姐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给我时间,我一定都可以解释的。” 林雨嘉看着对方,因为惊慌失措,没有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从而流露出来的算计,越发觉得自己曾经是有多么眼瞎,怎么会与这种人成为了至交好友。 “给你时间?是用这时间来想一个完美些的理由,继续蒙我吗?” 江安宁一时语塞,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知道了自己再怎么挣扎,也都是无用,她并不想要消耗掉,自己与林雨嘉的最后一点姐妹情份,虽然非常不甘心,但也只好暂时接受了对方断交的提议。 “雨嘉姐” 她还想要叫雨嘉姐姐,但是,看到了林雨嘉那警告的眼神之后,便立马改了口。 “林小姐,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误会了什么,虽然你不拿我当妹妹了,但是在我的心中,你却仍然是我的好姐姐,若是你哪一天想通了,我会原谅你,继续与你做姐妹的。” 这一次,江安宁的眼泪停留在眼眶中,却倔强地不让其掉落下来,眼神哀怨地看着林雨嘉,一副你任性,我就随你任性,但是只要你想回头,我就大方地原谅你的模样。 林雨嘉简直都快要,被她的这副模样,和她说的那一番话给呕死。 此时,她也算是真正地体验到了对方的厉害之处,怪不得每次自己为她出头时,被她利用的人都是有口难言。 说什么‘我会原谅你’?明明被骗的人是自己,自己还大度地不与其计较,怎么话到了她的嘴里,倒显得是自己的错了? 本就因为发觉自己被骗,而愤怒生气的林雨嘉,这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走,我再也不想要看到你了,趁我还有理智在,赶紧立刻消失在我面前,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林雨嘉是如何拿着红缨枪对待其他人的,江安宁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要自己也被同样对待,见此情形,她也不再强留。 “林小姐息怒,我这就离开。” 江安夏真是佩服江安宁,就连她在临走时,还不忘当着林雨嘉的面,擦了下眼角的眼泪,最后装了一把可怜。 这林雨嘉被江安宁给骗了这么久,却也只是说了几句狠话,并没有真的拿江安宁怎样。 如此看来,林雨嘉是对这段友情付诸了真心,她虽然性子过于跋扈了些,但也并非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对于友情方面是真诚相待的。 见江安宁走了,林雨嘉看样子也无需她再过多规劝,江安夏便也想要一并离开。 她才刚一转身,却不成想,就被林雨嘉给一把挽住了胳膊。 “我被你的一番话说得茅塞顿开,一会儿我就告诉我爹,让他帮我拒了二皇子的这门婚事。 太子接近我也是另有所图,但是,我却是真心喜欢过他的,我的情伤还没有好,你是我爹找来开导规劝我的,既如此,你就不能半途而废,得多多地过来陪我,帮助我走出情伤才行。” 林雨嘉把江安夏的胳膊攥地死紧,生怕对方会如同上次一走了之。 江安夏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人儿,眼尾处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发髻也是凌乱的,想来这几日因为心中有事,都没有让丫鬟为其认真地打扮过。 这时,她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脸颊鼓鼓小嘴微噘,看着好不可怜,那神情,似是自己不答应她,常过来看望她,下一秒,她就会委屈地抱着自己哭出声来一般。 想起来,上次从武安侯府临走时,林雨嘉也曾拦住自己说话。 江安夏无奈苦笑,她也不清楚这小丫头是为何非要跟自己做朋友不可,不过,看眼下这情形,她也只好无奈答应。 听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林雨嘉就立即换上了一张笑脸,这才松开手,放江安夏离开。 林获担心自己女儿,方才他虽然离开了,但其实也并未走远,而是一直都在不远处等着,刚刚江安宁跑出去时就碰到了他,不过,江安宁在见到他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就哭着跑走了。 见此,他也是被对方的行为,给搞得一头雾水,明明是让她们过来开导自己女儿的,怎么她还哭上了?那自己女儿又如何了? 生怕自己的女儿出事,林获立即便向林雨嘉房间的方向走去,待走到房门口时,恰巧就碰上了刚出房门的江安夏。 他一脸焦急地询问:“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嘉嘉她怎么样了?” 为避免对方太过心焦,江安夏直接回道:“林小姐无碍,并且也已经想通,不会再将自己封闭在屋子里了。” 说着话,江安夏也退到了一旁,不阻碍这父女两人相见。 这时,林雨嘉也看到了门口的林获:“爹,你来了,以后安夏姐姐会常来武安侯府,你可一定要吩咐门房,不可以加以阻拦,还有那个江安宁,从今以后,都不许她踏入武安侯府半步。” 见到自家女儿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林获这才彻底地放下了心来。 只不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与自己女儿一向情同亲生姐妹的江安宁,哭着跑出去了不说,如今,女儿竟都不让她上门来了。 这与女儿才交涉不久的江安夏,反倒是变得与女儿更为亲密一些。 林雨嘉其实也看出来了自家爹爹的疑惑,但是,向来傲娇的她,又怎么会直接说出,自己其实被一个心机的白莲花给欺骗了感情,这未免也太丢脸了。 “哎呀,爹爹你就别管了,我现在不喜欢她了,我更加喜欢安夏姐姐,你也就什么都别问了,听我的就是了。” 第31章 与侯爷合作 林获一向都拿自己这个女儿没什么办法,再加上,他本就不喜欢那个,看起来就是满满地心机成算的江安宁。 如今,自家女儿能够跟她断了来往也好,故此他也便不再继续追问。 江安夏见这父女二人已经沟通完毕,这才向着林获开口道:“不知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林获这才开始仔细地打量起来,这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站着的小姑娘。 林获也只不过是对自家女儿,有着些许柔情罢了,但对于旁人,却还仍是那个驰骋沙场的铁血将军武安侯。 那个江安宁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与其是一府姐妹的江安夏,其实他也不是很看好。 想起曾经的江安宁,虽然一直都在他面前讨巧卖乖,但碍于他的威严,对方却是丝毫都不敢,主动地过来跟他说一句话的。 再看眼前的这小姑娘,虽说是低着头,却感觉不到一点儿对于自己的惧怕,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了几分满意。 就是不知这个叫江安夏的,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谈。 看在自家女儿的面子上,林获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把江安夏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与江康平的书房不同的是,林获的书房中并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摆设,墙上也没有一幅挂画,仅有一件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师的提字墨宝,就连书架上放着的,打眼儿扫过去,也都是一些兵书。 此时,林获坐在了书案后的椅子上,那魁梧的身姿,都把书桌给趁得小了一些。 他并没有给江安夏看座,有了江安宁的前车之鉴,他也只当对方是另一个江安宁,都是故意接近自己女儿,想要讨好处的人罢了。 江安夏直接开门见山:“小女想与侯爷合作!” 闻言,林获神情中有了些许惊讶,同时,也被勾起了兴趣。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区区商户之女,有何筹码,竟敢跟我一个堂堂武安侯府的侯爷,提出要合作?” 林获虽然来了几分兴致,却也只是以为,这又是对方为了攀上自家,而想出来的什么新心机而已,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把对方说的话当一回事。 却不想,江安夏接下来说的事情,却是让他对其刮目相看了起来。 “侯爷爱女心切,本就不舍得把林小姐嫁给太子,更可况是目前原本就不被林小姐喜欢的二皇子,想来,侯爷也是想着等着林小姐这边,确认真的不想嫁人之后,就会直接去宫中面见圣上,求圣上收回赐婚旨意吧?” 对此,林获也不置可否,示意江安夏继续说下去。 “若是侯爷当真就这样去请求陛下,虽说陛下也一定会,看在历代武安侯和侯爷您自己的功绩上收回旨意,但却不能保证,在陛下心中,是否会对侯爷产生其他的想法。 陛下可能会以为,是侯爷已经恃宠而骄,觉得自己可以功高盖主了?就连他们皇室子弟,竟都不配为您之婿?” 对于这些,林获当然也是想过的,但是为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他宁愿自己被皇帝猜忌,也不愿耽误了女儿的一辈子。 “这么说,你是有什么好办法?” 江安夏并没有直接说明,而是讲起了自己见过的一种花来。 因为叶扶苏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花朵,故此,江安夏每到一处地方,都会习惯性地先去搜寻当地的鲜花品种。 在星罗城打完仗回京时,路过了一串连贯的山脉,她就在那山上发现一小处,颜色或紫或白,形似大喇叭花铃铛的鲜花,烂漫一片。 本想着移栽几颗,送给叶扶苏把玩观赏,待她将其挖出来之后,却没想到这花的根茎处,竟还结着几颗铜钱大小的青圆果子, 起初江安夏也没过多在意,而是直接将其赠与了叶扶苏,叶扶苏在路上的闲暇之余,就是在研究培育着,这颗新得到的鲜花品种。 快到京城时,那花也得到了一段时间的培育,这天,叶扶苏突然叫江安夏过去品尝,她自己新研究出来的菜品。 江安夏到了后,看到桌上有切丝爆炒后的黄白色食物,有切成丁状过油之后表面微黄的小吃,有盛在簸箩里的面饼,甚至还有凉拌的丝状小菜。 她从簸箩里拿出来一块饼,品尝了一口之后,才发觉,这饼并非是真的用面做的。 饼子入口后口感软糯,还有着浓郁的香味,这也让她食欲大开,又品尝了其余的几道菜,热菜个个美味鲜香,凉菜则是爽口酥脆。 确定这食材自己并没有见过,江安夏想要询问叶扶苏,究竟是从何处寻得的。 叶扶苏见她对自己的菜品满意,还在疑惑食材出处的样子,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大将军怎么忘了,这东西还是你送给我的呢。” 见江安夏还是不解,叶扶苏继续说道:“夏夏,你可还记得,在山上移栽的那几株花朵,从土里挖出来后,根部带着几个青色的小豆子? 我细心培育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它花朵凋零之后,根部的小青豆,会成长为土黄色巴掌大的圆形果子,虽然仅是小小的一株,但根部结的果子却是不少。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我才得知,这土黄色的大果子可食用,且口感柔软细腻,还有着浓郁的香味。 这些菜品,便都是用那果子做出的,就连那饼子,也是我把它给蒸熟后压成泥,又掺上了面粉制作而出。 我管这果子叫做土豆。 只不过,这土豆若是发青或者长芽,却是含有毒性的,其毒发症状与中药龙葵,不按规格误食之后的性状相同,同是口腔及咽喉部瘙痒,上腹部疼痛,并伴有恶心、呕吐、腹泻等状。” 江安夏听罢之后,顿时眼睛发亮。 天泽国虽位于强过之列,国内却仍有百姓食不果腹,当今可食用的食物种类稀少,产量也上不去,朝廷能做的也的确有限,以致于,每年都会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因为受饿而死。 如果真的如叶扶苏所说,这土豆一株多果,只需正确食用,味道还如此美味,要是大面积地普及种植,那岂不是,就可以解决众黎民百姓的生存问题? 与叶扶苏商议之后,江安夏决心将此物种,进献给天泽国的皇帝。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进了京城之后,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件事情告知天泽国的皇帝,就已然身死。 就连叶扶苏,也随着十万朝凰军,一同命丧黄泉。 江安夏无法对着林获,将自己前世发现土豆的经历和盘托出,也就只能胡诌自己是在乡下时,偶然发现的。 “侯爷,小女曾在乡下呆过一段时间,偶然间发现了一种植物” 待她描述了一下土豆的特征之后,林获也与前世的江安夏,刚听到土豆时的情形一般,一下子就有了此物可以造福万民的想法。 “此话当真?倘若这世间真的有,你描述的那名叫土豆的植物,那我整个乌孙国的百姓们,将不用再受饥饿之苦!” 林获放声大笑,在激动过后,他的眼神又突然变得怀疑了起来。 “如果你所言为真,那为何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你自己去将此物呈上天颜,陛下说不定会封你个郡主当当,还有可能会给你无数的金银财宝,金钱地位,你立即就通通都有了。 究竟是为何,要将此物告知本侯?” 可能是同为大将军之间的惺惺相惜,虽然在战场上各自为敌,但林获却是一直都在私下里,与自家的女儿诉说着,他对于,自己的对手凰珏公主的欣赏之情。 江安夏也是一样,也曾暗自钦佩过,这位乌孙国的武安侯,林获大将军。 见林获此等反应,江安夏也就确认了,自己并没有猜错,对方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将领。 江安夏嘴角轻勾:“这就是小女,想要与侯爷合作的事情,为避免侯爷受到陛下的猜忌,这个婚事让林小姐自己拒绝,才是上上之策。 但是,林小姐却没有功绩在身,并不能抵消抗旨的杀头罪名,因此,我才将此物告知侯爷。 若是让林小姐亲自将此物呈献给陛下,来换取自己的婚姻自主,陛下便只会觉得是林小姐自己任性,不想嫁入皇家,再忙着安排培育种植土豆的同时,还会惦念着林小姐的功劳,而并不会过多地猜忌是侯爷您别有用心。 小女要求的合作是,要用此物,来换取侯爷庇护我江家上下,能够一直平和安定。” 听到这话后,想着江安夏现在所住的地方,林获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口中的江家,是指的北江家。 “没想到那江康平一派小人行径,鸠占鹊巢,吃了一辈子的软饭,反倒是生出了你这么个好女儿。” 江安夏也知晓,这是林获误会了,遂解释道:“侯爷误会了,小女指的江家,是祖籍徽州的南江家,只有他们才是我的亲人。 旁人都是窃取我江家财物的贼人,杀母弑亲之仇不共戴天,我定是不会为他们寻求庇佑的。” 第32章 讨论佛法 江安夏对于林获的厉声斥责丝毫不惧,也不做任何辩解,静待对方想想清楚自己刚刚所说。 大家都不是个蠢人,林获也仅是呵斥了一句便没有了后言,而是在皱眉沉思。 他为乌孙国尽忠多年,太子和二皇子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这二人不论是谁登上了皇位,都可能出现江安夏所说的那种情况,他自己虽立身持证,却也不得不为自家女儿多想。 见林获正在思考,为打消对方的最后一点顾虑,江安夏又道:“侯爷无需认为自己对朝廷不忠,试问能在这京城常年经营的铺子,哪一个背后,没有一位官家背景? 京城人员繁杂,我南江家初到此地无人依靠,为避免十五年前老江家的事情重现,迫于无奈才找上侯爷罢了,我们绝不主动惹事,只需在有他人陷害或上门挑事时,侯爷能够出面摆平而已。” 在别的地方做生意,也许只要埋头苦干便可,但是,在京城则不同。 十几年前,可不就是外公将生意做到了京城,凭借着外公的经商天赋,把生意越做越大,甚至成为了一代皇商,从而惹得别人红眼。 这才在江康平霸占江家时,人人都是冷眼旁观,甚至是乐见其成,竟无一人出手相助,毕竟,一个只会吃软饭的江康平,可比一个有头脑,会实干的江老家主,要好对付得多。 最后,事情也果然如他们所料想的那样,江康平虽也有着几分小聪明,但这才十几年间,就已经快要支撑不起整个江家,需要寻求外援了。 现在舅舅们不但同外公一样来到了京城,如今还有个仇家江康平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没有个稳定的靠山相助,那么两个舅舅以及整个南江家的下场,只会比起当年更加悲惨。 “你们只要安心营生,不惹是生非,倘若哪一日遭遇了不公的待遇,本侯也必会坐镇,让官员们秉公处理。” 闻言,江安夏就知晓,他这是答应会做南江家的靠山了,遂即抱拳躬身行礼:“小女谢过侯爷!” 林获看着面前这个,对着自己抱拳行礼的红衣小姑娘,有些失神。 恍惚间,他回想起了六年前,那个与自己敌对的天泽国公主来。 哈桑城与星罗城战役的两军阵前,对方也是身穿红衣肩披铠甲,骑坐在马背上,向他抱拳行礼。 “吾乃天泽国的九公主凰珏,亦是这朝凰军的统领,此战我们虽都不愿见其发生,却也避无可避,为防止过多伤亡,不如你我二人单独比试一场,输者撤兵退避三舍,如何?” 那时,这仗已经打了将近半年之久,这么长时间的作战,他们军中的粮草已经严重紧缺,哈桑城本就是因为没有食物才起的义,后备军需又久送不到,可以说,他们是弹尽粮绝之际。 毕竟是他方先挑起的战争,理亏在先,只怕这一役若是败了,天泽国会大军压境,踏破乌孙国的国门,所以,他们决不能退! 现今有一个能够挽救局面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也顾不上再考虑,自己会不会被人说成是以大欺小,以男欺女了 他直接干脆应战:“好!本侯便与你这小女娃战上一场。” 于是,两人便开始了在马上的交锋。 原本以为凰珏仅是个年轻女子,根本不足为惧,却见对方将一把红缨枪用得出神入化,几个回合下来,他竟未在对方手中,讨得半分好处,故此也不敢再大意。 足足打了一个时辰,二人还未分出个胜负。 越是交战他越是心惊,这凰珏不过也才刚满双十的年纪,竟然,就有这么高超的武艺在身。 经过这么长时间下来,感觉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他知晓,再这样下去迟早都会力竭落败。 正当想着要拼死一搏之时,却听到凰珏开口:“侯爷,你我二人难分胜负,再这么打下去也是徒劳,不如就当我们打成了平手,你方撤兵不再进犯我天泽国,我方也不会追击到你们乌孙国,侯爷意下如何?” 明明只要再过几十招内,自己必将成为这凰珏公主的手下败将,可是,对方却突然收手求和? 这时,他也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原是在给自己一条活路,也给了数万将士们一条活路,半年作战下来,将士们死伤无数,若是不打上这一架,若是不打成平手,那么两国的督军,都不会愿意让这场战役停止。 凰珏公主实乃大才之人,可惜如今却 “唉。” 想到天泽国的探子来报,凰珏公主现在骄奢淫逸的生活,林获不由得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江安夏不知,他这是又想到了什么,但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便也不再过多细想。 “侯爷,借笔墨纸砚一用。”江安夏来到书桌前,寥寥几笔之下就将一株花草画得栩栩如生:“这便是小女之前所说的土豆,一般会生长在比较湿润阴凉的环境处,花瓣颜色呈白色、粉红、紫色等,侯爷就按照此画像,派人去寻便可。” 距离婚期仅剩三日,由于时间紧迫,林获也不耽搁,立即叫人把这幅画像拿下去,找画师临摹多份,派人拿画像去不同的地方,分头寻找。 众人皆未想到,江安夏进出书房前后,自家侯爷对她的态度,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可是之前的江安宁都从未有过的待遇,就连自家小姐也是,在与她见了一次面之后,就非要跟对方做朋友,莫非是这叫江安夏的有什么笼络人心的手段不成? 江安夏走出侯府时,江安宁已经在马车上等了好大一会儿了,不是她想等,只因这次是被林获给请来的,没有乘坐自家的马车,而是坐得侯府的马车,车夫根本不听她的。 见江安夏上来马车,江安宁想起来林雨嘉跟自己断交,却又欲与江安夏交好,她简直都要气死了,遂即,便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 “姐姐不仅想要抢夺,我的江家唯一嫡女之位,就连我与林小姐的友情,姐姐也要设计夺走不成?” 江安夏真是懒得理她,明明每次自己都没有招惹,她却还是老在自己面前蹦跶。 “呵,嫡女之位?你可曾见过有哪家的赘婿有权利养外室的?如今这外室上位,倒是觉得原先主母家的女儿不配做嫡女了?” “你胡说,我母亲与父亲是同村,肯定是真心相爱的,是你母亲利用家中的财势,这才抢走了父亲,父亲得到了江家,也只是你母亲给的补偿罢了。” 马车上只有她们两个,刚刚在侯府受挫,江安宁早就不想再装什么善良柔弱的白莲花了,此时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越说越起劲了起来。 “你们这母女俩都是贱货,专抢别人东西,可真是一脉相承,你母亲抢走了我的父亲,现在你又来抢我的嫡女之位和友情。 还有,如果不是你在林雨嘉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林雨嘉那个蠢货又怎么会幡然醒悟与我决裂?” 江安夏的眼神猛地暗沉了下来,抬手便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捂着被打疼的脸颊,江安宁震惊地看着对方,简直不敢相信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你,你竟然敢打我?” 她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就见江安夏伸手成爪,竟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江安夏的语气冰冷,不含任何一丝温度:“我母亲如何,不是你能置喙的,若是你再敢多言,下一次,可就不是打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了。” 死亡的恐惧瞬间蔓延全身,江安宁变得呼吸困难了起来,只能立即点头回应。 江安夏松开了手,此时的马车,也已经停靠在了江府门口。 欢颜就在府门口等着,见到江安夏下车后,便快步跑了过去:“小姐,那个和尚又来了。” “什么和尚?”江安夏一时还真没想起来,欢颜说的究竟是谁。 “那位法号息尘的高僧,说是与小姐相约好了,要一起讨论佛法的,今日他得空,便来找小姐了,此时在正堂等着您呢。” 江安夏这才明白,原来是那小和尚又来了,只不过,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跟他相约好了? 遂即和欢颜一起去往正堂的方向走去,江安宁也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当进入正堂中厅,见到了江康平与刘氏之后,江安宁才敢超过了江安夏,先一步扑到了刘氏的怀里,捂着自己一边被打的脸颊哭泣,看着好不可怜。 江安夏对于她的动作不甚在意,而是看向了坐在次首位,身穿白色僧袍袈裟的光头和尚。 息尘见到她后,便起身单手作礼:“南无阿弥陀佛,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你这小和尚,还真是阴魂不散,府上没有什么邪祟给你捉,坏心眼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估计就连小师傅也是度化不了他们的,所以,还请小师傅尽快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