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1. 重生,穿越 “这就是仙界吗?”花朝愣愣看着会呼呼冒冷气的方盒子,眼睛微微放大,浅金色的暗光在她眸底一闪而逝,“可我不是渡劫失败了吗?” 想到被雷劈的痛楚,花朝忍不住抹了抹眼泪,相当委屈了。 身为花精,而且还是金山茶,甚至是有父母亲庇护的金山茶,花朝一直以为自己只要生出灵识幻化成人就够了。万万没料到,爹娘一声不吭就飞升了! 他们在渡雷劫之前给花朝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儿啊,好好修炼,爹娘在天界等你,等咱们一家团聚。” 花朝:“?”等等,她还没准备好啊! 一夜之间,花朝过上了有爹有妈的孤儿生活。 修炼一事,花朝前几百年从未上过心,红尘处处是牵挂,她对成仙没有执念。但她没有,她爹娘有,一声不吭憋了个大的,直接上天了! 为了一家团聚,花朝只能铆足了劲儿修炼。 离开了父母的庇护,花朝才知道自己从前的日子有多顺心。在修炼一途,天分努力气运缺一不可,而花朝,从前不努力,所有气运都用在投胎上,只有天分值得一提,但随着修为增长,她逐渐淹没在天才堆里。 度雷劫时,花朝已经修炼了近千年,她其实可以选择更稳扎稳打的路子,但…… “我真的不想修炼了,谁爱努力谁努力吧,反正我不愿意了!” 修炼真的——太苦啦!!!!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呢?”花朝站起来转了一圈,面对陌生的世界她有过短暂的恐慌,随后就冷静了。 渡雷劫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大不了就是一死的准备,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还能比死更惨吗? 她用灵识将房间探查了一圈,发现这地方的灵力贫瘠到可怜,甚至无□□回运转,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识海就发疼,赶忙收手。 “不是吧,我现在这么弱的吗?”花朝揉着额角重新瘫在床上,正面感受着方盒子里吹来的冷气,还不忘记拿起旁边的饮料来嘬了一口。 别说,真的很好喝。 修炼需要动心忍性,需要磨灭人欲,花朝为此风餐露宿苛待了自己近千年,此刻终于体会到了正常人该有的快乐。 “虽然仙界好像没什么灵气,但生存环境很好,我可以接受。”花朝满足地长叹一口气,“就是感应不到爹娘在哪儿,能一家团圆就更好了。” 【你在做梦。】有声音突然出现在花朝脑海里,【渡劫失败怎么可能飞升仙界,你现在是……被我绑架了。】 花朝:“?” 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背发凉的感觉让她瞳孔里金光一闪,暗暗将剩余不多的灵力都运转至掌心。 虽然渡劫失败,但她也到了半步化神的境界,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有人直接突破她的识海她的屏障,直接在她脑内对话了。 除非对方的修为凌驾于她之上,起码比她高了一个境界。 “什么人?”花朝感受不到说话的人身处何处,一双眼眸里暗含警惕,“前辈何不出面相见?” 【按你们的说法我应该是……天道,直白点叫我老天爷也可以。】自称为天道的声音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你渡劫失败本该被雷劈死,是我绑……救了你,现在我需要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这话解释的太笼统,花朝还想再问,脑海中就被强行灌输进了一大段记忆,硬生生将她的话都堵回去了。 好一会儿过后,花朝才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回过神来。 她的确是被什么老天爷抓来的,被抓到三千小世界中的某一个。这是由小说而形成的世界,让世界保持稳定运转的核心是:名为孟南枝的主角。 抱错的孩子,嫉妒的丑角,恶毒的陷害,百折不挠的女主,最后大团圆的结局。 类似的套路在花朝还是父母疼爱的山茶花精时也曾看过,那时她只觉得故事中和主角作对的反派愚蠢又恶毒,也认为所谓的大团结结局根本是无稽之谈。 积累了这么多仇怨最后还能一笑泯恩仇,这是什么三界笑话? 然而现在,她成了曾经被自己嫌弃愚蠢的反派丑角。 花朝:笑不出来。 “我需要做什么?”花朝回过神来问道,“这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至极的世界,究竟出了什么乱子,才需要身为天道的你,亲自去其他世界抓救兵?” 【也没什么,就是亲女儿在发疯边缘,已经重生了一百八十六次,曾经的假千金也死了一百多次,下一次就该轮到你了。】 花朝:???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和天道谈判的筹码,结果??? 【我需要你逆天改命,要么马上解决孟南枝这个破坏世界平衡的bug,要么赶紧走找个洞天福地好好修炼,争取成为真神,进化为世界主宰。】 【女主还有三秒到达,你选吧。】 下一刻,房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细细的鞋跟敲在地上,笃笃声宛如催命咒,花朝尚未反应过来,真千金孟南枝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 花朝冷汗都出来了,她活了上千年,头一次被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吓成这个样子。 天道只给了她第一次本该发生的剧情,剩下的百余次重复,需要在特定情况下被动触发,就比如现在—— 花朝清晰看到假千金孟朝如落叶般从高空坠下,被摔得四分五裂,烂成一滩肉泥。恍惚间,假千金那张脸成了她自己,花朝不受控制地尖叫了一声。 充满惊恐的叫声成功让孟南枝停顿了脚步,她拧眉,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不耐烦,“你……” 她视线落在花朝脸上,话语也随之一顿,“孟朝,你又发什么疯?” “姐姐!”花朝一个上千岁的妖精,叫起姐姐来半点心理障碍都没,直接往人怀里扑,抱着孟南枝的腰撕心裂肺道,“求你放过我吧姐姐,我真的不想再努力了!” 修什么仙啊,做妖怪的时候都没修成,末法时代还能飞升吗?这个天道坏得很,根本是故意要她死! 孟南枝:“……” 她使了好大劲儿才将埋在她怀里的脸抬起来,捏着对方的下巴,眯起眼来认真打量。 富有光泽的璀璨金发,圆润到可爱的脸庞,小山眉,水杏眼,小巧精致的鼻子,再配上粉嫩的花瓣唇,这是一张怎么看都好看,并且没有任何距离感,美得令人心生怜爱的脸。 就连如此耀眼出挑的金发,别人留可能是中二杀马特,在她身上也好似天生如此,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发色。 孟南枝不易察觉地眯了眯眼,手指穿插在眼前人的发丝中仔细看着。 哪怕是发根也看不到半点黑色的痕迹,比起染色,这的确更像是她天生的发色。 而更为重要的是,眼前这张脸——根本不是她记忆中孟朝的样子。 可她的大脑正在不断告诉她:这就是孟朝,是那个对她怀揣着嫉妒与憎恨,巴不得她马上死去的孟朝。 “这是什么新手段吗?”孟南枝漫不经心地想着,她微微用力抓紧花朝的头发,用疼痛让她抬起头来。 “孟朝。”她的声音和动作一样冷,“回答我的问题。” “啊?”花朝愣愣看着她,思绪一时被打岔,花朝忘了哭泣,眼眶里蓄着的泪水无意识往下流,“姐姐你问什么来着?” 话音落下,她清晰看到孟南枝额角的青筋跳了下。 别说还真别说,美女就是生气也好看,一笑一怒都是风情。花朝自己就是美人一个,妖族女子哪怕原型不太漂亮,也会给自己捏一个美丽的人类皮囊,她修炼这一千年,见到的基本都是美人。 但就算在阅美人无数的花朝眼里,孟南枝还是顶顶漂亮的。美人在骨不在皮,更别说是她这种皮相骨像都是顶级的了,五官俊秀,轮廓优越,是大气艳丽又舒展的美丽,唯一称得上缺点的是太瘦了。 身量单薄到好似一阵风都扛不住,脸颊瘦削,显得下巴又尖又俏,瞧着锋利了许多,刚刚齐肩的微卷短发加上红唇,更是让她气场外露,没有表情时甚至带了点压迫感。 就比如现在。 她问:“在想什么?” 花朝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姐姐你真好看。” 孟南枝:“……” 原本的孟朝也会叫她姐姐,但那不过是孟朝在父母面前表现的手段。 那个孟朝会笑着扑到妈妈怀里,会不动声色彰显她的这个家的地位,会在人后毫不掩饰地展现出她对孟南枝的敌意。 那个孟朝会做很多事,唯独不会一口一口姐姐,还真心实意夸奖她的容貌。 孟南枝在眼前人圆润可爱的脸颊上顺手捏了一把,冷淡道:“别哭了,下楼吃饭,被处分的事你自己和爸妈解释。” 花朝这张喜庆的脸蛋打小就被人捏到大,因此她没察觉到半点异样,只是缓缓地、瞧着不太聪明地“啊?”了一声。 下一刻属于孟朝的记忆开启,花朝这才明白过来:孟南枝回来后,孟朝的处境逐渐变得尴尬,再加上孟南枝实在优秀,她这个假千金简直坐立难安。上周在学校里,她和一个一直不对付的同学起了冲突,在被讽刺鸠占鹊巢之后直接动手,因此记过。 “大学,本质上也是一种修炼,处分,大概和我们小妖怪犯了禁忌被扣除修为差不多。”花朝彻底懂了。 她坐的端端正正,“好的姐姐,我知道了,我会和父母好好承认错误的。” 一时间孟南枝的表情都有点古怪。 现在的孟朝看上去实在是:太乖了。 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没有半点信任,冷声道:“还有,别再张口闭口姐姐,我和你既没血缘关系也非彼此亲属,你安分点。” 花朝看着她冷漠离开的背影,喃喃道:“……那好吧。” “呼~”花朝小心关上房门,长长松了口气,“凶是凶了点,但也没上来就要弄死我,什么天道净给人出打打杀杀的主意,和枝枝姐姐搞好关系不比什么都强?” 她这个年纪给孟南枝当祖宗都富余的妖怪,张口姐姐闭口姐姐,一直暗中观察的天道终于听不下去了:【可你现在在她眼里是孟朝,那个和她作对一百多次,最后不得好死的孟朝,你不怕吗?】 “我承认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是……” 花朝紧紧皱着眉,脸上写满了纠结,“可是姐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看都是有苦衷的样子,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天道:【……】麻了,这就是颜控吗? 2. 认错,道歉 对于怎么跟父母认错这一点,花朝可以说非常有经验了,她是撒娇卖乖的一把好手,不然爹和娘也不会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先自己飞升再激励她好好修行。 在下楼吃饭之前,花朝先整理了下孟朝的记忆,确定孟家夫妇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靠撒娇就能解决大部分事情,这才松了口气。 饭厅里,孟家墨和周雅仪纷纷绷着脸,打定主意要给孟朝一点教训:平日里不务正业也就算了,孟家家大业大,养两个女儿没有任何问题,但霸凌同学不行,性质很严重! 见花朝半天没下来,周雅仪试探着问孟南枝:“枝枝啊,你叫过妹妹了对吧?她看上去怎么样啊?” 孟南枝的美貌基本都来源于生母,只是比起瘦削锋利的女儿,做了多年贵妇人的她更气度雍容,就连皱纹在她脸上也不再是岁月的沟壑,而是时光的精心雕琢。 她是个好母亲,在知道孩子抱错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孟南枝。得知孟南枝刚刚失去养育她长大的养父母后,帮孟南枝打赢官司为养父母讨回公道。并且在孟南枝表明不想彻底脱离养父母,拒绝迁户口进孟家的前提下,仍旧和丈夫一起公开表明南枝才是孟家的大小姐,没有因为亲情的缺失而亏待她分毫。 她和孟家墨都在尽量补偿这个女儿,但孟南枝太冷太淡薄,她在面对女儿时难免有点生疏和小心,就比如现在。 “已经叫过了,她看着不太高兴。”孟南枝顿了下,还是如实相告,“还哭了。” 孟南枝有点摸不准,此情此景她已经见过百余次,每次孟朝都会掉眼泪,将她抱团校园霸凌的行为解释为一时冲动,用泪水和可怜让父母心软。 但不管哪一次,她都没在孟南枝面前哭过。 孟南枝想起那张脸上哗哗流下的泪水,甚至觉得这个“孟朝”可能是真的委屈。 “连我都这么想,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孟朝,比之前那位可有本事多了。”孟南枝冷静想着,端起温水来喝了一口。 她才刚将水杯放下,脚步声就从楼梯处传来。她抬头看去,纤细的眉忍不住挑了一下。 刚刚还哭到梨花带雨的姑娘,已经擦干眼泪,手上拿着不知哪里来的树枝,一下楼就扑通一声跪在孟家墨和周雅仪面前,大声且坚定地说道:“我错了!求二位惩戒!” 孟南枝:“……” 这苦肉计,瞧着比只会掉眼泪可高级多了。 花朝现在的状态用天道的话来说,就是脸都不要了。 为了活着她的确顾不上脸面,一定要挽回孟南枝对她的印象不可。再者说她现在用了人家孟朝的身份,跪一下人家的父母怎么了? “这……”孟家墨看了看妻子,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无措和震惊。 他们养了二十年孩子,还没动过手呢。再者说就算要打,也不能用这么粗的树枝啊,把人打坏了可怎么办? “你先起来,跪着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孟家墨想了想,决定继续保持黑脸,“别以为能轻易蒙混过关,这次你必须去赔礼道歉,也把那个什么小团体给我解散了!小小的年纪拉帮结派,我是怎么教育你的!” 孟朝如果是单纯和同学起了冲突,念在初犯学校一般不会处分。但她这一次是校园霸凌,只因为对方说了句鸠占鹊巢,她就带着人将其堵在小巷里殴打,甚至将人扒了衣服录像。 当然录像的事情孟家夫妇并不知道,后来孟朝也是靠这个录像才让对方同意私了,将校园霸凌压成了私人冲突。 “我知道错了,道歉肯定是会去的,但就这么去未免太没诚意了,您还是揍我一顿吧,也能让对方出出气。”花朝眨巴着眼睛,将树枝往前递了递,“这是我特意挑选的呢,打起人来可顺手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树枝,是她变出来的! 孟家墨:“……”女儿认错态度太好,搞得他下不了手。 他扭头看着周雅仪,试探道:“要不,你来?” 周雅仪:“……”好像她就能轻易下手似的! “呵。”一直没出声的孟南枝冷笑,“既然认错态度这么诚恳,不如将打你出气的机会让给受害者,最好录个像,让李玢同学可以时常观摩回味,就像你一样。” “有道理啊!”花朝眼睛更亮了,淡淡的金色从眸底划过,“还是枝枝姐姐聪明,就该直接问你的,谢谢姐姐!” “……”孟南枝嘴唇动了动,被逗笑了,“你别太离谱。” “等等,南枝你刚刚说什么录像?”孟家墨的声音一瞬间就严厉了,“你不仅动手打人,还录了像?” 他是孟家的家主,孟氏企业的掌权人,真正的大家长,严厉起来气势非凡,花朝被他震了一下子,结结巴巴道:“应该吧……枝枝姐姐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那我应该是录像了。” 虽然身为刚刚重生的花精,她连“录像”是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 但基于对孟南枝的信任,她越说越肯定,最后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孟家墨刚刚酝酿出的怒火就这么被熄灭了,他头疼地摆摆手,“你快去道歉,让人家打你一顿也行,快去!” “好的。”花朝站起来拍了拍膝盖,转身就走了。 周雅仪犹豫着说道:“好歹让孩子把饭吃了,又不差这一会儿。” “她也不差这一口饭,道歉重要。”孟家墨大手一挥,“开饭。” 孟家人没特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有他在的饭桌上往往十分安静,难得一见的,孟南枝开口了。 她问:“爸妈觉得孟朝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好像……比之前懂事了?”周雅仪有点犹豫,在孟朝刚刚打了人的情况下说她懂事,太不该了。 但这的确是她的感觉,不光是懂事,虽然刚刚孟朝的行为有点幼稚,但她的确是在承担责任。 “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孟家墨问道。 比如周雅仪的小心和客气,他会和女儿用更加平等的方式对话。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孟南枝轻笑了一声,精致艳丽的五官都生动了许多。 只有她一个重来的世界,也只有她一个人察觉到了“孟朝”的不对劲。 在如此荒诞的世界中,“孟朝”竟然成了她的独一无二,多有意思啊。 “话说,我该怎么找到哪位叫李玢的姑娘呢?”头也不回走出家门的花朝,望着车水马龙迷茫了。 这个世界好神奇啊,人不用修仙也能有自己的座驾,速度如此之快,多少修仙者追都追不上。 光怪陆离,灯红酒绿,这是花朝唯二能想到的形容词。 只是最开始的兴奋过后,剩下的都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千年努力得来的修为只剩零星一点,身边既无亲人也没朋友,只有一个天道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里,说一些不着四六的废话。 【你这孩子,怎么是废话?我那都是真知灼见!】天道不乐意了,【要是没我你现在连门都出不去!现在,听我的!】 于是花朝在祂的指导下,拦下了一辆四个轮子的钢铁座驾,报出目的地后安静坐在后座,在到达医院后拿出手机来扫码付款。 “还真是……神奇。”花朝兴奋劲儿又上来了,“谢谢你啊,我现在该去哪个房间?” 虽然她还是对天道没什么好印象,但在祂的帮助下的确没那么无措了,顺利找到了李玢的病房。 洁白的病房里,李玢正配合护士换药,一见到拿着棍子进来的花朝,厉声尖叫,护士都没能摁住她,直接钻到了被子里,手背上的针头跑出,鲜血滋了出来。 瞬间病房里兵荒马乱,花朝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用为数不多的灵力安抚李玢的情绪。 “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是来道歉的。”花朝一边认错一边缓缓输送灵力,“莫要激动,伤了身子怎么办?” 护士本来都要打镇定剂了,见花朝的话真有用,这才没将她赶出去,小心为李玢处理着伤口。 等到花朝能和李玢单独相处,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你到底要怎么样?”李玢半个脑袋都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不会闹大的,也不会惹你,求你……求你把视频删了吧。” 拳头、棍棒、殴打。 撕扯、扒衣、录像。 李玢真的怕了。 花朝还是不太明白录像是什么,但已经知道是在手机这个方盒子里的东西,她当即将手机交了出去,“给你,你看怎么解决。” 她其实想直接把手机摔了,但想到待会儿回去还要靠手机付钱,还是算了。 李玢狐疑地看着花朝,试探着伸出手后一把抢过手机,删掉了录像照片和最近删除后颤抖着问:“只有你拍了吗?你那些同伙呢?” “应该都没了。”花朝摸着下巴说道。 有也没关系,她挨着找上门去,把他们的手机都摔碎就好啦! 关于那晚被打的记忆,李玢已经记不清了,花朝说没有她也只能相信。 “那、那你走吧。”她神经质地吞咽着唾沫,“我已经原谅你了,你走吧。至于处分,我……我……” “嘘,现在是我来给你道歉,不需要你来想解决办法。”花朝将特意变出来的树枝塞到李玢手里,“来,打我一顿,记得录像。” 李玢:“?” 她从未听过这种要求。 那树枝在她手里像是烫手山芋,她直接丢了出去,“我不打!你走,快点走啊!” “怎么都这样呢?”花朝将树枝捡起来,有点委屈。 这可是她精心变出来的,特别趁手。知道在这种末法时代消耗灵力变东西,是一种多么奢侈的行为吗? 她看着李玢,神情哀怨,“真的不打吗?一定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病房外,西裤衬衣金丝镜的高挑女人,轻笑一声推了下眼镜,用手肘去撞身边人,“这就是你那心机深沉无恶不作的妹妹?” 孟南枝:“……” 好像,有点丢人。 3. 姐姐,请客 李玢死活下不了手打人,更别说边打边录像,万一孟朝是假装认错,反用自己当受害者的录像陷害她怎么办? “扣扣”两声响,孟南枝敲了敲病房门,吸引屋里两个人的注意。 她将耳边碎发拢好,漆黑的眼扫向花朝,冷声道:“你吓到李玢同学了。” “哦,对不起。”花朝认错态度相当好,并且虚心请教孟南枝,“她不肯打我,枝枝姐姐你看我怎么道歉才好?” 修仙者是没那么弯弯绕绕的,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毕竟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变本加厉,有气不出还容易滋生心魔,大家讲究的就是一个道法自然。 因此花朝真心觉得李玢打她一顿是应该的,她也是诚心实意来领揍。 “你不该问我,应该问李玢。”孟南枝觉得枝枝姐姐这个称呼也太亲密了,想拒绝,但顿了一下后还是算了,“包括你说的打一顿,也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并没有问过李玢本人的想法。”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李玢迅速摇头,“我已经原谅你了,真的!求你放过我吧!” 花朝活了一千多年,也很少见到这么胆小窝囊的,一时之间表情十分复杂。 就李玢这个样子,哪里还用得上录像威胁,只要能把事情翻篇,她怕是愿意给孟朝磕一个。孟朝在她身上用了诸多手段,实在是难为人了。 “那不如我来出个主意吧,李同学觉得可以吗?”站在孟南枝身边的女人自然地接过话茬,“动手就不必了,打打杀杀成什么样子。不如孟朝给李同学道歉录像,并且发到短视频平台,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个解决方案将私了闹到了公众平台,但凡要点面子的都不会愿意,更别说孟朝是那么在乎脸面,在乎自己孟家小姐身份的人,没当场翻脸都是她能忍。 但是,花朝不要脸。 “可以,那李玢你来录像吧。”花朝将树枝从后背领子插进去,权当是负荆请罪了,“需要我给你跪下吗?” 李玢已经不太能理解这个情节发展了,她一贯不会做什么决定,下意识就要去找能帮她做决定的人,一抬头却发现病房里三个人都看着她。 李玢结巴了一下,试探道:“不、不用了吧。” 道歉录像已经够了,再下跪未免太不给孟家面子了。 于是花朝进行了恳切认真的道歉,其熟练流畅的程度,让人忍不住想她是什么时候打的草稿。 道歉结束后,花朝还在李玢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放心,不光是我不再欺负你,以后谁欺负你了,都可以来找我,我可能打了。” 她说着,攥紧了拳头,白嫩的小手发出咯咯的声响。 李玢整个人都抖了抖,眼看就要哭出声,“我……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都是你应得的!”花朝满意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听着多么像威胁。 “你该走了。”孟南枝扯着花朝的领子往外走,免得她把李玢吓昏过去。 下一刻花朝的肚子发出一声无比清晰的咕噜声。 “我好像还没吃饭。”花朝早就辟谷了,差点就忘了自己还需要吃饭这回事儿。 孟南枝不想和孟朝扯上关系,也不想和这个代替了孟朝的人有牵连,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 曾经她也试着和孟朝搞好关系,毕竟当年的事是意外,孟朝也很无辜。而且孟南枝失去了养育她长大的亲人,孟朝也没了亲生父母,自然只能留在孟家。既然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起码要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 最开始,孟朝表现的很配合,孟南枝以为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直到孟南枝发现只要和她在一起,孟朝就会有各种各种的意外:一起吃饭会过敏,一同出行会受伤,只要她们站在一起,就会有人因为假千金的事攻击孟朝。 起初孟南枝以为孟朝是刻意陷害,后面意识到:她是在用这种方式争抢孟家墨和周雅仪的爱。 她也的确成功了,同样身为受害者的她,获得了父母更多的关注,而孟南枝…… “你下午还得回校吧?”女人推了下眼镜,主动开口替孟南枝解围。 花朝这才注意到刚刚提建议的女人,她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最后意识到:这个也好看。 和孟南枝明艳美人的风格不一样,这位一身知书达理的味道,但和花朝从前见过的大家闺秀又不同,瞧着更加干练。 就连她的打扮也是如此,一身黑白配色,长相则是面部轮廓线条偏硬朗,五官却很斯文周正,柔和了面部线条带来的距离感。她的眼睛很漂亮,眼窝偏深,眉骨立体,眼眸狭长,眼角则偏尖,她的眸光也很锐利,但一副眼镜缓冲了她眉眼中透露出的不易接近,笑起来甚至带了点温柔。 但花朝活了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在假笑,又或者是习惯性带上笑容来遮掩真实情绪。 “不过还是挺好看的。”花朝感叹着,“果然美女都和美女一起玩,姐姐的朋友也是大美女!” 【你真的一点不在乎她到底是谁吗?】天道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幽怨,【这是辛月吟,和孟南枝一起长大的闺蜜。她做事比孟南枝可利索多了,孟朝最后走投无路选择跳楼和她脱不了干系。】 花朝认真点头,“那看来是个好人啊。” 天道被迫做了人物介绍之后就没再出声,那边孟南枝也顺着辛月吟给的台阶打算离开。 面对从前的孟朝,她肯定转身就走,但是现在这个…… 孟南枝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提醒道:“我走了。” “枝枝姐姐再见。”花朝乖乖摆手告别。 肚子里的饥饿感越来越重,花朝抱着树枝离开病房,边走边比划,试图将消耗的灵力收回去。 早知道根本没人用就不变了,她现在得修多久才能修回来啊? 于是走到拐角处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的孟南枝,就看到试图啃树枝的花朝。 “她……”辛月吟都惊了,“她该不会是受什么刺激,疯掉了吧?” “那肯定不是。”孟南枝从额前用力向后拨弄了下头发,长叹一口气后对辛月吟说,“你先走吧,我带她去吃饭。” 她回身大步走到花朝身边,想抽掉那根莫名其妙的树枝,一用力发现看着小小一只的花朝力气还挺大,居然抽不动。 “枝枝姐姐,你怎么回来了?”花朝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直接将树枝往她手里塞,“你想要吗?送你啦。” 孟南枝想反问她要这东西做什么,但在花朝的眼神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道:“想吃什么?” 花朝:“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风餐露宿这么多年,吃什么都香。 二十分钟后,孟南枝看着吃了一份炸鸡、一个八寸披萨、两个巨无霸汉堡还喝了一杯可乐的花朝,有点不敢置信。 重生这么多次,她本以为这世间已经没什么能让她感到吃惊的,就连看到孟朝大变活人,她都没此刻震撼。 不过一米六出头的小姑娘,怎么能吃下去这么多,她的胃是无底洞吗? “孟朝。”她突然出声,对面埋头吃东西的人果然没反应。 “孟朝不是她的名字。”孟南枝心道,“那么她究竟叫什么呢?” 她看着已经将最后一点汉堡吃进去,正眯着眼吸可乐的少女,试探道:“朝朝?” “嗯 ?嗝~”花朝第一次喝可乐,没想到这玩意儿还会冒气儿,慌忙捂住嘴,闷声闷气道歉,“枝枝姐姐对不起。” “打嗝而已,有什么好道歉的?”孟南枝的试探点到即止,“吃饱了吗?” 花朝擦了擦嘴,认真点头回答道:“差不多了,八分饱就好,吃太多会让人沉迷物欲和食欲。” 孟南枝:“……” 她忍不住看了眼花朝的肚子,还是平的,半点看不出她刚刚吃了多少。 “吃完了就走吧。”孟南枝起身说道。 她不在乎孟朝去了哪儿,也不想知道眼前人出现的理由是什么。只要对方别来搅乱她的计划,她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现。 其实花朝还想吃个冰淇淋,但她已经花了孟南枝不少钱,最后还是放弃了,赶紧去追人。 她个子不高,走得倒是很快,想伸手去拉孟南枝,被躲开之后假装自己在抓空气,语气自然地问道:“枝枝姐姐,你晚上回家吗?” “不回。” 花朝边走边在脑子里找剧情,这才意识到因为孟朝的各种小手段,孟南枝直接搬到外面去住了。 不再同一屋檐下,这可该怎么办? 花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孟南枝直接拦车走了,她没来得及上去,只闻了一鼻子的尾气。 “得想个办法和枝枝姐姐住到一起去,只要能待在一起她肯定会喜欢我的。”花朝挺起胸膛,相当自信,“我可讨人喜欢了!” 讨人喜欢的花朝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先回家去。一顿饭的功夫,辛月吟给她的道歉视频买了投送推广,现实中认识孟朝的人基本都看到了。 周雅仪知道孟朝要强,肯这么低头认错定是知道错了。她有点心疼,但同时决定要趁此机会好好教育女儿,必须要让她不敢再犯。 “从明天开始,你回学校去住,每周我和你爸爸都会检查你的功课,别再想蒙混过关!” “知道了。”花朝声音懒洋洋。 周雅仪原本还想告诉她,学校里那些和她混在一起的小团体,已经被安排到了不同的宿舍,但看她这么低落还是没说。 “算了,等她明天自己发现这个打击吧。”周雅仪选择隐身。 “不在家里呆着也好,正好想办法接近姐姐。”花朝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她太瘦了,我得给她养的白白胖胖的才行!” 4. 上门,碰瓷 在厨艺这方面,花朝还没怕过谁,只不过为了修行她克制了自己,既不吃外人做的,也不自己动手。 “好久没下过厨了,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花朝喃喃着,花一晚上提取了剧情里的生活常识,一股脑灌到自己脑海里。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无非现代人生活大体上更便捷了而已。常识之类只要给她机会实践,自然会熟练,现代的文字文化才是她真正需要学习的。 在了解了阿拉伯数字后,花朝数了数孟朝手机里的零花钱,一双眼睛微微睁大,“我现在好有钱啊!” 她怀揣着一夜暴富的心情去逛集市,兴奋之情很快就被冲淡了。 看着花里胡哨,实则啥也不是,都是半点灵气也没有,甚至被污染了的食材。 “现在的人生活便捷条件也好了,但就吃这些吗?好可怜啊。”花朝深深叹气,“难怪枝枝姐姐那么瘦,幸好我能净化食材。” 她挑挑拣拣选了一大包蔬菜水果和肉类,直到小推车装不下了才停手。付账的时候收银员都惊了一下,问道:“你家大人呢?这么东西你拿不动的。” “我可以。”花朝在她关怀的眼神下笑了笑,“谢谢你,但我真的可以!” 于是她就在收银员的注视下,一手拎着两个最大号的包装袋,闲庭信步一般离开了。 “我靠!”收银员惊了,“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怪力少女。” 怪力少女花朝拎着食材,顺着孟朝的记忆找到了孟南枝租的房子,刚到小区门口就遇到了阻碍。 这是高档小区,花朝既不是租户也不是住户,她进不去。 曾经半步化神的花朝,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早已是修仙界的大能,她已经很久没遇到想去的地方去不了这种情况了,因此愣住了。 面对甜妹的茫然无措,尽职尽责的保安小哥义正词严道:“你别哭,哭我也不会放你进去的!” “我没哭,我只是……”花朝的解释还没说完,一双眼睛变瞬间亮了起来。 她朝着某个方向用力挥手,“姐姐!枝枝姐姐我在这儿!” 孟南枝眼看着她将巨大无比的四包东西,全倒腾在纤细的左胳膊上,愣是连个晃荡都没有,还能元气满满地挥手,甚至怕孟南枝看不到她,还踮起脚尖来蹦了两下。 一瞬间,她昨天无底洞一般的胃口合理了。 “你来做什么?”孟南枝问。 “来给你做饭,你太瘦了,需要吃东西。”花朝说着指向了保安,“但他不让我进,枝枝姐姐你跟他说说,下次不许拦我了。” “我不需要。”孟南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别来烦我。” “别呀别呀,枝枝姐姐给我个机会嘛,我真的重新做人了。”花朝赶紧追上去,“枝枝姐姐你信我!” 回应她的,是孟南枝越走越快的脚步。 眼看孟南枝又要上车离开,花朝干脆“啪嗒”往地上一摔,大声且夸张地说道:“哎呀,我摔倒了!” “……”孟南枝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就看到花朝可怜巴巴朝她伸出手。 “我摔倒了。”花朝看她表情不太对,小声补充道,“要枝枝姐姐拉我,我才能起来。” 短短两天,花朝已经让她两次感受到丢人。 路边已经有无数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就连兢兢业业的保安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孟南枝揉了揉额角,认命把花朝拉了起来。 “谢谢姐姐。”花朝该耍赖耍赖,该乖巧乖巧,“咱们先把东西送进去吧?” 孟南枝想甩开花朝的手,使了使劲失败了,她不禁皱眉,“放在保安室就行,我晚上回来他们会转交。” 花朝乖乖把大包小包递出去,保安看她拎得轻松以为没多重,一时大意差点栽倒。 花朝头都不抬就将保安连东西带人拎了起来,又快步去追孟南枝,“枝枝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做饭。” 孟南枝停顿了脚步,转过身来一根根掰开花朝的手指,“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在乎,但我劝你,离我远点。” “可是……”花朝还想说什么,但在孟南枝不带半点情绪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她好凶。”花朝忍不住跟天道吐槽。 天道正要安慰,就听到花朝道:“连我这么可爱的姑娘都凶,她简直是个冷血没有感情的家伙!” 天道:“……” 花朝一边走一边琢磨原来的故事线,发现:如果孟朝不折腾,孟南枝根本懒得理她。 也就是说,她按照孟南枝说的离她远点,真能在这个世界安稳过下去。 “而且我现在还有钱,我本可以快乐似神仙。”花朝越想越觉得靠谱。 【是啊,你可以快乐到小世界彻底崩溃的前一秒,然后就跟着世界一起死翘翘喽!】天道阴阳怪气,【你不会以为我绑你过来,是让你享福的吧?】 没有人能在一百多次的轮回循环中保持冷静,孟南枝看着越正常,实际上越证明了她的不正常。 【你只有两条路,在小世界崩溃之前飞升,和阻止孟南枝崩溃灭世。当然你想躺平摆烂我也不拦着你,自求多福吧,小金山茶。】 花朝:美梦破碎,笑不出来。 修炼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还是和孟南枝搞好关系,感化她别再灭世比较靠谱。 “可是孟南枝为什么要灭世呢?”花朝奇怪道。 她只听过大魔头要灭世,一个末法时代的普通人怎么能灭世?又为什么想不开? 天道很不老实,给出的剧情不完整,属于孟朝的记忆又由于视角所限,看事情很片面,花朝现在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都不知道。 而面对花朝此刻的疑问,天道更是假装没听着,都不出声了。 花朝叹了口气,默默骂了句甘霖娘。 手机在此时嗡嗡振动起来,花朝点开小绿框一看,发现是孟朝和她小团体的群聊在说话。 群聊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叛逆小姐大舞台。 此刻话题的中心是花朝,有人@她表示惊叹:昨天才刚刚被教训,今天就翘课,害得是你啊。 “我好像,忘了件事情。”花朝看了眼时间,表情木然,“我是需要上课的,而现在,我已经迟到了。” 要放在平时估计没什么事,现在却不同了,昨天周雅仪刚说要抓花朝的功课。 当即花朝也顾不上思考孟南枝的内心世界,打车上学,在她的紧赶慢赶下,最终错过了文化课。 “痛,太痛了!”花朝简直痛心疾首。 孟朝是舞蹈生,这对花朝来说正正好,毕竟哪有植物成精不懂歌舞的? 曾经的孟朝也是有天赋的,但她后面重心转移,将心思都放在了耍心机争夺父母宠爱上,学业荒废对她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 花朝自认在舞蹈这方面不会输,一时大意下直接把上课的事忘记了。 “我马上就要挨骂了。”花朝深吸一口气,直接关机,并且表示,“这样孟朝妈妈就骂不到我了。” 课既然已经耽误了,那还是吃饭要紧,花朝朝着食堂走,天道正要提醒她用饭卡,两个快步走过来的人让祂选择了闭嘴。 “可算等到你了,消息都不回,干什么去啊?” 这两个都是孟朝的朋友,小说剧情里孟朝有一个四人小团体,去打李玢也是她们一起去的,后续算计孟南枝她们也没少出力。 想到要和这样三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花朝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我去吃饭。”花朝说着躲开了她们拉自己的手。 “吃饭?去食堂?你发疯了?”对方直接大笑出声,“走了,一起吃饭去,我们给你准备了个礼物,保证你开心。” 另一个也笑着撞了下花朝的肩膀,“走吧,你还不了解我们吗?肯定为你出气。” 花朝不太想和她们继续往来,但看这俩人一副没憋好屁的样子,还是决定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蹭顿饭呢。 她们二人将花朝带到了一家私房菜馆,包间里四人团体中的最后一位也在,同时出现在房间里的,还有倒霉蛋李玢。 此时李玢已经被吓成鹌鹑了,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要哭不哭的看着特别可怜。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花朝反问。 “这不是看李同学长本事了,都敢让你低头认错,特意请她来吃顿饭吗?”最后这个是和孟朝关系最好的,说话间笑着拍了拍李玢的脸,动作里充满轻蔑的侮辱。 花朝瞬间冷了脸,她歪了歪头,问道:“那天,你们三个也录像了,是不是?” 所以李玢才会配合着来到包间里。 见三人都点了点头,花朝伸出手来,“把手机给我。” 孟朝在小团体里是有绝对地位的,因此三人觉得奇怪但还是没反抗,纷纷将手机递了出去。 下一刻,三个人眼看着花朝将三个手机摞在一起,掰折了。 “咔嚓”一声脆响,花朝还怕解决的不够彻底,将已经断裂的手机放在餐桌上,握紧拳头重重一锤!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李玢吓得直接跳了起来,看着花朝的眼神充满惊恐。 这个女人她居然,把桌子打碎了! “不好意思啊。”花朝态度诚恳,“不小心劲儿大了。” 5. 上学,舍友 被花朝拉走的那一刻,李玢以为自己要命丧她手了。 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大力气啊,救命啊! “放心,这次是真的没有录像了,你别怕。”花朝半点没意识到是自己把李玢吓到了,还在安慰人,“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李玢其实一点不想和她一起吃,但又怕挨打,只能咬牙点头,然后钱包大放血。 原来她不仅力气大,还很能吃啊呜呜呜。 跟李玢进行了简单且愉快的午餐后,花朝就回学校去了。她本来还想找借口远离孟朝的朋友们,结果一进屋发现她已经换舍友了。 “周雅仪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她真是好母亲啊!”花朝有点感动。 至于新室友们好像不太喜欢她?不重要啦,谁会喜欢一个抱团欺凌同学的人呢?等到相处下来就好了,毕竟她可讨人喜欢啦。 舞蹈生的一天其实是很枯燥的,花朝上午没去上课,下午就要压腿开肩集训,训练室里一片哀嚎声,听得她头皮都发麻。 中间休息时花朝终于敢开机,果然周雅仪已经在问她上午做什么去了? 她将自己和小团体断绝关系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随后表示自己已经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等到集训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花朝想要去给孟南枝做饭的计划就这么落空了。 “太惨了,这样下去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枝枝姐姐喜欢我?”花朝抱着洗漱用品双眼放空,“原来这就是大学生的日子吗?他们真的快乐吗?” 【当然不了,大学生很容易死的。】 “啊?”花朝看了眼远远走在一边的新室友,心道以后可得好好照顾她们,别给养死了。 她和室友一前一后回了宿舍,原本屋里两个还在说笑,一看到她瞬间安静了。 花朝全当没发现自己冷场了,她爬到上铺,此时天气渐热,她拿着小风扇吹,没多久宿舍里就飘着淡淡的香气。 刚刚跟她前后脚回来的舍友赵夏,之前就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孟朝,你是用香水了吗?是哪款啊?” “我没用。”花朝坦诚相告,“这个是我自带的味道。” 毕竟是金山茶嘛。 “呵。”冷脸室友董雨轩冷笑了一声,真能装逼四个大字写在了她脸上,“都自带体香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香妃呢。” 之前和她相谈甚欢的狄蓝拉了拉她,示意她别和花朝起冲突。 花朝都这么大岁数了自然不会和几个大学生较劲,她将天道的话牢记于心,生怕把人养死了,对几个姑娘格外宽容温柔。 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该怎么和孟南枝搞好关系,想着尘世中的姑娘们应该更懂些,便虚心请教道:“美人儿们,我想和一个人搞好关系,让她接受我喜欢我,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吗?” 此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 她这是,暗恋?爱而不得?倒追? “这有什么难的?你都自带体香了,简直魅力无限,随便勾勾手,人不是就到手了?”董雨轩继续阴阳怪气,“实在不行你把人往床上一带,睡一觉不就成了?” 花朝从上铺探出脑袋,认真看着她,一双水杏眼圆滚滚,里面写满了真诚,“真的吗?” 打定主意要孤立花朝,让她也感受被霸凌滋味的董雨轩,对上她的眼神后突然心虚了下。 孟朝怎么这么可爱啊,之前怎么没发现她长得这么…… 董雨轩晃了晃头,告诉自己不能被美色所惑,这世上多的是好看的人渣。她错开视线,往床上一钻,拉上床帘不吭声了。 宿舍又一次恢复了安静,但花朝已经自己给了自己答案:“应该是真的,毕竟她说得对,我这么好看,肯定所向披靡。” 虽然不知道为何一起睡能有奇效,但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经过白天的事情,花朝已经意识到孟南枝是不会让她轻易上门的,还是等她回孟家时再出击。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孟朝和孟南枝的生日到了。 这天正好是周末,花朝起了个大早,趁着室友们不注意,用灵力给她们一人编了一个花环。 小世界没有灵气也就罢了,环境还很差,到处都是污染,高科技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便利的同时也在无形中侵害着普通人的身体和健康。 因此花朝越发相信了天道的话:大学生很容易死的。 出自花朝之手的花环,不管颜色还是香气都格外出挑,上头蕴含的灵力更是让人下意识心动,三个一同吃了早饭的姑娘一回来,就收到了礼物。 “平时哪怕不戴也要放在枕头边,对身体有好处的。”花朝挨着给她们戴上,对自己的手艺满意地点点头。 三个连吃饭都没带着她的姑娘瞬间良心难安,赵夏小声问道:“真好看,这是你买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做的。”花朝看了眼时间,朝着她们摆摆手,“我还要回家过生日呢,今天就不回来了,周一见!” 赵夏、董雨轩和狄蓝:“……” “其实我觉得,孟朝好像也没那么坏。”赵夏小声说着,“我们是不是误会她了?” “也有可能是改过自新了?”狄蓝合理怀疑。 只剩之前对花朝最排斥的董雨轩闷闷不乐,将花环摘了下来,“她过生日给我们送什么礼物啊,烦死了!” 【你连舍友都送了东西,孟南枝的呢?】天道看她空着手就要回去,出声询问。 “我送什么她都不会要的,充其量看在孟家夫妇的面子上收下,然后就丢到角落里吃灰,远不如给她做顿饭实用。”花朝说着挺起了胸膛,“再者说了,那三个大学生拿到的不过是我鸡毛蒜皮的灵力,我都要亲自跟枝枝姐姐睡觉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她,金山茶!还是成精了的金山茶!知道她有多珍贵吗!懂不懂行啊到底! 说话间花朝已经回到了孟家,她拉开大门伸展着双臂,冲着屋内大喊道:“枝枝姐姐,我回来啦!” 其声音之洪亮,让孟南枝的手抖了抖。 “孟朝。”她抬头,极为克制地拢了下头发,微笑道,“我在,开会。” 6. 生日,做饭 花朝犯错速度很快,滑跪更快,立刻道歉说:“对不起枝枝姐姐,你当我是哑巴吧。” 她态度太好,孟南枝根本无法发作,只是摆摆手让她走远点。 花朝立刻溜到厨房,尽量不发出声响。 不论是原来的孟朝还是这个不知姓氏的朝朝,孟南枝要知道她这么早回来,根本不会在客厅里开会。 原因很简单,孟朝会不高兴。 曾经她认为孟家的都是她的,从未想过自己地位有被威胁的一天。孟南枝若什么都不会也就罢了,偏偏她努力又聪明,还继承了父母的商业头脑。 前十八年孟南枝没接触过半点相关知识,但她就是一点即通,再加上孟家墨有心培养,很快就进入公司入职,且颇有成绩。 孟朝因此明里暗里表达不满,又是撒娇又是卖惨,才获得了和孟南枝一样,进公司历练的机会。 结果不言而喻,她要是能行,大学就去学金融而不是现代舞了。 “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花朝一边洗菜一边奇怪,“天底下本来就没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就算没有孟南枝,她还是不适合做生意啊。” 【谁知道呢?我不懂人性,你懂吗?】 “你都不懂,那我当然更不懂了!”花朝理直气壮,“正经妖怪能懂这个吗?” 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客厅里结束了临时会议的孟南枝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出神。 这个代替了孟朝的小姑娘,可爱又乖巧,非常符合她对妹妹的预期,也更像一个好女儿。 如果是她,应该不会在25岁生日那天,要求父母亲在她和孟南枝之间二选一了吧?爸妈也不会…… “呀,今年你们姐妹两个这么早就回来了。”周雅仪惊喜的声音传来,“怎么还下厨了?” 花朝从厨房探出头来,“我手艺可好了,今天给大家露一手!” “真能胡闹。”孟家墨想板着脸,但还是笑了下,小声让做饭阿姨进去帮忙,别让孩子把厨房炸了。 孟南枝见了花朝没几次,但她每次都是如此元气满满的样子。她身上有种很神奇的气场,可以感染身边所有人。 就连孟南枝都得承认,看着那个一头金发的姑娘露出灿烂笑脸来,心情会变得愉悦。 “真可爱呀,比孟朝好多了是不是?”尖锐又混沌的声音响在孟南枝耳畔,混杂着阴冷的笑声,“可就连孟朝都因你死了一百多次,这个小可爱又能活多久呢?” 孟南枝的太阳穴一瞬间突突跳动疼得厉害,她忍着不适感摁了摁额头,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本想和她打声招呼的周雅仪话都到了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三步并两步追上去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的妈,我只是有点累。”孟南枝摇摇头,撑在门板上的手指屈起,手背上青筋横现。 周雅仪一贯不敢打扰她,只好说道:“那你歇会儿,吃饭的时候叫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赶紧告诉妈妈啊。” 房门关上的一刻,难听刺耳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孟南枝脑海中:“真是个好妈妈啊,哪怕和你没什么亲情,还是在尽力补偿你。” “真是可惜啊,对你越好的,死得越惨。” “孟南枝,这都是你不守信用的报应!” 正在厨房忙碌的花朝,忽然觉得后背发冷一阵恶寒。她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除了孟家夫妇外什么都没看到,好似刚刚的感受只是错觉。 “怎么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呢?”花朝拧着眉心想道。 难道来了没有灵力的时代,她的感知还会出错吗? “油热了小朝。”做饭阿姨提醒道。 花朝立刻回神,还是先把饭做好。 阿姨本以为她来了厨房就是她主导,没想到花朝瞧着动作利索极了,一看就是真会做饭的,她居然只能打下手。 一上午的功夫花朝做了一大桌子菜,荤菜有烤羊排、油焖虾、红烧肘子和土豆排骨,素菜是干锅花菜、番茄炒蛋和油焖笋,另外还煮了菌菇汤外加一个凉拌菜。 临了她还咂了咂嘴,“还有两个蛋糕呢,应该够吃了。” 两个孩子过生日,就有两个蛋糕,孟家夫妇在一碗水端平这件事上非常努力,连这种细枝末节都照顾到了。 “这根本吃不了啊小朝。”煮饭阿姨中间试图阻拦,但看花朝那么兴奋愣是没找到机会开口。 孟家四个人,就算加上她也才五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可以的,有我在肯定能吃完。”花朝对自己的饭量很有自信,“阿姨相信我!” 阿姨:“……” 这一大桌子菜惊了除孟南枝之外所有人,而比厨艺更让人吃惊的,是花朝的饭量。 中间周雅仪一度以为孩子是跟她怄气故意吃这么多,在劝阻无效后终于确定:她就是要吃这么多。 “你居然能吃下半个蛋糕和将近一半的菜和两碗米饭。”孟家墨知道这一周女儿都在好好上课,纵横商场多年的男人在此刻惊叹道,“原来舞蹈生这么累,需要吃这么多东西?” 学习压力未免太大了吧。 “那不是的,就是我特别能吃罢了。”花朝又喝了一杯雪碧,满意地打了个嗝。 其实剩下半个蛋糕她也能吃,留下是为了半夜当点心吃。 她吃完之后漱口擦嘴,眼巴巴看着一直没出声的孟南枝,“枝枝姐姐,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挺好的。”孟南枝说道。 哪怕这桌菜味道一般,为了爸妈的心情她也会夸奖,更何况是真的很不错,而且吃了之后让她有种温暖的饱腹感,从胃里蔓延到全身。 就连刚刚被污言秽语骚扰的神经,都跟着放松了些许。 “那就好,枝枝姐姐你多吃一点。”花朝放心了,“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多吃点可以驱散。” “你又胡说什么呢?”周雅仪以为她在阴阳怪气,出声制止。 “我认真的,枝枝姐姐知道我没胡说。”花朝在孟南枝手臂上轻轻撞了下,“你说呢,姐姐?” 孟南枝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看着托腮瞧着她的金发少女,轻轻嗯了一声,“没错,朝朝说得对。” 她身上的确会有奇怪的味道,腐烂的,邪恶的,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 那是,邪祟的味道。 花朝想,她隐约找到了孟南枝不断轮回,甚至崩溃灭世的原因。 7. 一起,睡觉 在孟家,两个女儿生日当天中午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到了晚上还要一起去参加生日宴,两个都以孟家小姐的身份出场。 孟南枝对此没什么感受,但孟朝不行,她难以忍受曾经独属于自己的关心和爱都要分享给别人。 关于生日宴,花朝翻了翻天道给她的剧情:嗯,非常烂俗。 假千金试图言语排挤打压真千金,让她明白后来者就是后来者,孟朝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结果当然是被孟南枝无情打脸,假千金不肯认输又生一计,化身柔弱无助小可怜,落水之后发起高烧。半昏半醒之际,她还不忘拉着周雅仪的手,问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说一句具体落水的原因,但将自己的凄惨和孟南枝绑定在了一起。 “心眼子真多啊。”花朝端着小蛋糕,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不像她,早就明白今天是女主角的主场,自己只要安静吃东西就好。唯一的缺憾是身上的小礼服对身材要求太高了,她吃点心受到了限制。 不远处,看着她从宴会这头吃到那头的辛月吟,推了推眼镜,扭头看向了孟南枝,“她是换了什么新手段,打算靠撑死自己来冤枉你吗?” “我看她就是饿了,知道你心眼子多,也不用把每个人都往坏了想吧。”站在孟南枝另一侧的姑娘说道,“不过孟朝这么安分,确实很古怪,你们两个心眼多的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吗?” 闻言孟南枝挑了下眉,端起香槟来喝了一口。她穿着一身黑色抹胸曳地长裙,这是周雅仪三个月前就为她定好的高定礼服,流畅得当的剪裁凸显出她的身材优势,原本清瘦到花朝有些看不下去的人多了丰腴,黑发雪肤红唇格外扎眼,极致的美貌将珠宝的光彩都压了下去。 作为半路回来的孟家小姐,她需要做得更好,要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处,才能让那些盯着她看的人满意。 “我猜,她在想要是能换身衣服就好了,更方便她吃东西。”孟南枝看着仓鼠一样的花朝,眼眸不自觉眯了眯。 她真开心啊,又好容易满足。 原本在她记忆中充满无谓争夺的生日宴,过得安静又顺畅。甚至她站在灯光下说话时,还看到花朝放下手上的点心,一双漆黑的眼睛始终追逐着她,还会随着其他人一起鼓掌。 她今天的打扮很乖巧,绿色短裙配上她的金色长发,妆容也清透自然,让她瞧着有种超脱世间的美好,像个骤然落在宴会中心的精灵,简直灵气逼人。 “真可爱啊。”孟南枝心想,“可这么可爱的姑娘,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呢?” 她所在意的,已经都被毁掉了。 整整一百八十五次。 “枝枝姐姐今天好像一直在看我。”花朝不好意思地想着,“果然这身衣服很好看,显得我更加美貌了。” 【……】天道深深叹气,【好了知道你很好看,但也没必要一直强调吧,这么自恋的吗?】 “什么叫自恋,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花朝挺起胸膛来,理直气壮道,“这难道不是对我的美貌有一个正确的评估吗!我就是很好看!” 什么美而不自知,真正的美女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好看!少对美女提要求了! 原本在剧情中爆发了一场冲突的生日宴,在夜幕下安稳结束。等到散场时已经到了凌晨时分,孟南枝理所应当的在父母挽留下在家中留宿。 而对此最高兴的,还是花朝。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今天啦! 回家之后她洗了个澡,又反复刷牙,将在宴会沾染的酒气都洗干净,从衣柜里挑了套粉粉嫩嫩的吊带睡裙,随后摸到了孟南枝的房间里。 哗啦啦的水声从浴室隐约传来,磨砂玻璃上能朦胧看出窈窕的曲线身材,花朝瞄了一眼抓紧机会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往被子里一钻,连脑袋都盖在被子里。 “咔嚓”一声响,脚步声传来,沐浴露的味道混杂着水汽,还有独属孟南枝的气息一起袭来,花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脏突然加速跳动,叫人心慌意乱,脸上温度都变高了。 “应该是因为被子里太热了。”花朝自己给自己找寻着借口,悄悄将被子拉下来一点。 然后就和孟南枝惊讶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真正的大美人都是有着不可亵渎的距离感的,但刚从浴室出来的孟南枝,多了随性和慵懒,那种不易接近的锋芒被削弱不少,瞧着更诱人了。 本想露出脑袋透透气的花朝,盯着孟南枝的脸看了半天,视线又顺着她脖子上的水珠一路往下走,最终没入她的真丝睡袍衣领。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不礼貌了。 孟南枝一出来就看到被子隆起来一块奇怪形状,她正要过来看看,花朝就主动露头了。 “你在干什么?”孟南枝拧眉,无法理解四个大字写在了她的脸上。 “我来找枝枝姐姐一起睡觉。”花朝无比坦诚,还往旁边挪了挪,在自己刚刚睡过的位置上拍了拍,“姐姐快来,我都给你暖好了!” 孟南枝:“……” 她一把将被子掀开,“出去。” 花朝已经猜到事情发展不会像她想的那么顺利,因此在孟南枝赶人的一瞬间,她立刻飞扑出去抱紧孟南枝的腰。 白天吃饭时那股邪祟的味道已经闻不到了,剩下的只有温暖的体香,花朝下意识闻了一口,觉得这种行为太变态了赶紧打住。 她仰起头,委屈巴巴看着孟南枝,“我不,她们说了,只要我和你睡一觉,你就会喜欢我的!” 这虎狼之词让孟南枝赶人的动作都停顿了,她拧眉偏头,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谁给你出的主意?” “我的舍友,是新舍友,不是之前那些坏孩子。”花朝认真解释,“我问怎么才能让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她们说睡一觉就好了。” 她晃着孟南枝的腰,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一样撒娇耍赖,“枝枝姐姐跟我睡一觉试一试吧,求求你了!” 被她触碰的地方全是僵硬的,孟南枝好半天才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说……”孟南枝还是难以接受,花朝对她是这个心思,“你喜欢我?” “对呀!”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枝枝姐姐最好看,所以我最喜欢姐姐了!” 那一瞬间,孟南枝听到有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是春雷。 也是惊梦。 8. 爬床,失败 花朝最终还是被扔出去了。 真的是扔,她相当厚脸皮地扒着孟南枝,试图撒娇卖乖留在房间里,结果被孟南枝架着胳膊拽起来,然后丢到了房间外。 花朝都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孟南枝居然这么狠心! 她趔趄了一下才站稳,原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震惊让她的眼眶微微泛红。 孟南枝单手撑在门框上,狭长的桃花眼在看到她眼底的泪光后顿了一下,随后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要做什么,离我远点。” 下一刻,房门在在花朝面前无情的关上。 “哎呀呀,你其实很喜欢她吧。”这声音每出现在孟南枝身边一次,都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笑声,“她只是想和你搞好关系而已,为什么拒绝她?” “怕她死吗?就像那些你在意的人一样。” “已经多久没有人说过喜欢你了?你这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哈哈哈哈哈!” 孟南枝一言不发,拉开床头柜拧开药瓶,没就水干嚼着药片。 干巴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随着艰难地吞咽,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消退。 孟南枝掀开被子钻进去,在药物的催动下合上双眼。 “没事的。”她告诉自己,“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 “啊,好重的邪祟啊,刚刚一瞬间好像突然变强了。”花朝单手贴在门板上,微微拧眉,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力,在门板上画了一个安神咒。 其实最好的方法还是她和孟南枝睡一觉,但是她被赶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狠心的女人。”花朝简直痛心疾首。 “朝朝,你在干什么呢?”周雅仪一出来,就看到她在孟南枝房间门口,不仅贴在人家门上,表情还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我刚刚和姐姐说了晚安。”花朝自然地收回手,“您也晚安,再见。” “晚安。”周雅仪喃喃着。 最近几天明显感觉到两个女儿关系比以前要好了,这是好事情,但她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奇怪。 朝朝对南枝,是不是有点太关心了? “等我明天再认真和枝枝姐姐贴贴吧。”花朝回到房间拉上自己的小被子,“明天挑孟家夫妇都在的时间,主动提出睡一起,她肯定不好拒绝。” 她主意打的很好,但孟南枝根本没给她再纠缠的机会,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和她打。 “干嘛呀,这也太无情了吧。”花朝这下是真的有点难过了。 天道说她自恋,总觉得自己可爱又好看,但她会有如此认知都是周围人灌输的。 她确实讨人喜欢,见了她的人少有不喜欢的,并且她的讨喜不分男女。尤其是在修为长进之后,她的地位也随着修为增长,旁人对她更是捧着。 直到遇上了孟南枝,她才接连碰壁,连接近一下对方都避如蛇蝎。 “朝朝,怎么不吃了?不喜欢吗?”周雅仪问道。 孟家墨也劝道:“多吃点没关系的,别听网上说什么女孩子要瘦才好看,皮包骨头一点福气都没有。” “不是的,我在想姐姐。”花朝若是原型,现在整朵花都该低垂了,“她走的好早,她一点都不喜欢我。” “不是的朝朝,姐姐怎么会不喜欢你,她只是……”周雅仪试图安慰,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能解释清楚。 “是因为你之前太讨嫌了,所以南枝不想理你。”孟家墨接过话茬来,“她不是不喜欢你,就是单纯不想理你罢了。” “你怎么说话的,没看到朝朝在难过吗?”周雅仪瞪了他一眼,又对花朝说道,“只要你知错能改,以后少烦南枝,姐姐她慢慢就会愿意搭理你的。” 花朝:“……谢谢您。” 这两口子在安慰人这方面都很有一套的。 明天还有早课,花朝下午收拾了干净衣服就要回学校去,临走前周雅仪问她,和新室友相处的怎么样。 “挺好的,都是些可爱的女孩子。”花朝说着叹气,“可惜就是太容易死了。” 周雅仪:“?” 现在舞蹈生这么苦吗? 在回学校的路上,花朝忍不住想那三个姑娘有没有用她的花环,这个小世界的环境真的太差了,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污染物沉淀堆积,越是家境普通要为生活奔波的,堆积的越多。 一下车花朝就奔向宿舍,要去看她养的三个大学生怎么样了,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孟朝小团体中的另外三个。 在这四人中,孟朝之所以能掌握绝对主导就是因为她家有钱,因此虽然被花朝砸了手机又单方面断联,这三人还是会凑上来,争取和她搞好关系。 “你们不要过来啊!”花朝态度相当激动,边说边跑,“我妈说了不让我和你们玩,快别来烦我了!” 三个人:“……” “卧槽!”有人忍不住爆了粗口,“孟朝是受什么刺激疯了吗!” 她一路跑回了宿舍,生怕再跟那三个人扯上关系,孟南枝更不喜欢她。 她们那脆弱敏感的关系,经不起一星半点的挫折了。 一推开宿舍大门,花朝迎面撞上了三张带着忐忑的脸。 “生日快乐,虽然晚了点。”赵夏第一个开口,“这个,是我们三个人给你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们在知道花朝生日当天就买了礼物,但计划着怎么送出去时才意识到:她们甚至没有花朝的微信。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花朝接过小盒子来,里面是一条闪闪亮亮的吊坠项链,“送礼物看的是心意,你们真心希望我快乐,那我就喜欢。” 她说着将项链戴上,“你们看看,好看吗?” “好看。”董雨轩夸赞道,“你皮肤白长得又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狄蓝也点头,“是的,而且闪闪亮亮特别配你。” 这项链三千块,她们一人出了一千,把剩下的生活费都花的差不多了。 幸好花朝真喜欢,不然可要心疼死了。 “我们来加个微信吧。”赵夏主动拿出手机,“然后把你拉进我们宿舍群,有什么事我们群里说。” 其实花朝没明白为什么大家住在一个宿舍里,却要在手机里说话,但三个姑娘表现出了对她的接受,她自然是要配合的。 “著名退堂鼓表演艺术团。”花朝迷茫地看向她们,“可我们不是学舞蹈的吗?” 【重点不是鼓,是退堂鼓。】天道看不下去了主动出声,【算我求你,别显示出你其实是个一千岁老年人这一点。】 这一刻花朝隐约感受到了代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摸了摸鼻子,笑道:“你们上次跟我说,一起睡觉就能让她也喜欢我,失败了,你们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啪嗒”一声,董雨轩杯子差点摔了,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成真了! 她当初为什么要嘴贱啊!现在花朝真的被人占便宜了! “对不起!”董雨轩一个滑跪,“你跟那个他,发展到哪一步了?已经……睡过了吗?” “还没,她把我扔出来了。”花朝深沉叹气,“所以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扔出来?把你?”狄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赵夏也惊了,“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还有人能下得了手丢?” 一瞬间,花朝的自信又回来了! 她就说,她可讨人喜欢了!是孟南枝的问题! “不识好歹的男人。”董雨轩冷冷说道。 “不是男人,是女孩子。”花朝解释,“而且是很漂亮的女孩子!” 一瞬间三个姑娘都沉默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花朝并没意识到自己语出惊人,仍在追问,“你们有办法吗?” “有。”换男友速度最快的狄蓝回答道,“男女都好,我都能帮你拿下。” 这下花朝满意了,这三个大学生养的真值啊! 9. 狗狗,祟祟 狄蓝在认真了解了孟南枝的性格之后,给花朝制定了计划: “你们两个怎么连消息都不发的?光靠周末见一面怎么能拉近感情呢?发消息,分享日常,爱都是从分享欲开始的。” “每天定点发,记得要言之有物,不能发早安晚安吃了没这种废话。” “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和宿舍楼吗?隔两天点个外卖,记得要给一个宿舍的人都点,吃了你的东西自然会帮你说好话,这叫打入敌人内部。” “消息先发一周,到周末就停。” 花朝觉得狄蓝简直闪闪发光,记笔记时相当认真,时不时提问:“停了然后呢?” 狄蓝:“然后,就看她会不会主动联系你,她一主动就说明稳了。” “那要是没有呢?”董雨轩追问,“你这是追男人的套路,女孩吃这一套吗?” “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对方性向对口,孟朝这种姑娘主动倒追,很少有人能顶住。”狄蓝对自己和花朝都很自信,“但是要记住,只能倒追不能倒贴,上赶着和人睡觉这种事别再做了。” 说到这个董雨轩难免心虚,不吭声了。 “这样吗?好可惜哦。”花朝深沉叹气,“你们不知道枝枝姐姐有多好看,我真想和她一起睡觉。” 孟南枝唯一的缺点就是邪祟缠身有时会有腐朽的味道,美女嘛当然还是香香的才好,她着急给孟南枝提香。 “瞧你那点出息。”狄蓝被逗笑了,“不要急在一时,把人弄到手了,怎么翻来覆去酱酱酿酿,还不是你说了算?” 花朝忽然想到孟南枝刚刚从浴室出来,那活色生香的场面让她都不好意思多看,想着想着脸就红了。 “完了。”狄蓝心道,“这是栽了。” 每次她看中的男人露出这幅样子,距离他们确定关系就差一个吻了。 但花朝,她明显是单方面栽进去了。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花朝提问的样子像个乖巧的小朋友,“枝枝姐姐不住宿舍,没办法点外卖,她也不让我上门送吃的,那该怎么办啊?” 狄蓝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送外卖的目的是什么?是打入敌人内部,和她的朋友搞好关系,让她们成为你的助力,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并不重要。”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花朝被捏脸也不反抗,“谢谢你!这下我觉得肯定会成功的!” “分享欲,分享欲。”花朝喃喃着。 她不知道具体该分享些什么,那就把自己觉得好玩的事情都说一遍。 在她看来,这个世界样样都很好玩:早课时哀嚎但依旧坚持的姑娘们很可爱,她们在这个充满污染的世界有着拼搏向上的生命力;一到了饭点就重新活过来,喊着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同学们也很可爱,就是吃这种东西实在是苦了孩子。 现在的花朝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三个室友会带着她一起吃饭,并在被她饭量惊到的时候被拍下照片,发给孟南枝看。 朝朝是朵金山茶:【枝枝姐姐你看她们表情,好可爱哦。】 朝朝是朵金山茶:【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被我的饭量吓到,我真吃的很多吗?】 她已经抽空发了一上午的消息,基本没收到过回复,原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没成想手机却震动了下。 南枝:【是很多。】 其实在消息发完之后孟南枝就后悔了,不该理她的,果然下一刻更多的消息涌了进来。 朝朝是朵金山茶:【难怪我上次和李玢吃饭她看着很心疼。】 朝朝是朵金山茶:【枝枝姐姐你说我是把钱还给她,还是请她吃顿饭?】 这两件真像是花朝会做的事,孟南枝忍了忍最终还是回复道:【都不用,李玢家境不错不缺这点钱,并且她不想见到你。】 这话说得有点冷硬,但花朝却好像感觉不到,接连不断发了更多消息来,最后还说食堂条件不错但食材太差了,她还是想去孟南枝家里做饭吃。 这一次孟南枝没再理会,任由手机在一旁时不时发出震动。 “什么人能把你烦成这样还不删?”辛月吟已经吃完了,正在擦眼镜,“你那让人捉摸不透的妹妹?” 孟南枝没反驳,只是道:“不用管她,小孩子心性而已。” 虽然不知道花朝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但这个姑娘明显就是那种活泼热情的性子,年纪也不大,很容易三分钟热度,只要她表现得冷淡点,花朝自然会放弃。 “你现在对她这么宽容的吗?”蒋青青惊了,“上次生日宴我就感觉到了,你好像总在看她。” “她不作妖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你们不觉得吗?”孟南枝语气自然地放下筷子,“我也想让爸妈省点心,自然希望她安静下去。” 这话很有道理,但就是太有道理了,反而让蒋青青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先在学校里转转吧,我下课再来找你。”孟南枝起身,看向辛月吟,“你记得看着她,别再走丢了。” “你这个人!”蒋青青脸一瞬间涨红,“我上次只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学校所以才会迷路!不是走丢!” 孟南枝、辛月吟和蒋青青是一起长大的,三个人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直到上了大学才分开。 其中孟南枝学金融,辛月吟读法律,两个人都凭本事考进了最好的学府,而蒋青青,学习成绩一般,但运动天赋不错,走了体校的路子,现在是省田径队的队员。 这三个人都很忙,今天蒋青青难得休息,特意来看她们两个。 “南枝在故意逗你,转移你的注意力,这都没发现吗?”辛月吟在蒋青青脑袋上敲了一下,“再过几天就是南叔和朱姨的祭日了,她肯定很难过,这时候孟朝安分点是好事,别深究了。” 一番话下来,蒋青青瞬间安静了。 “看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蒋青青压低声音问道,“那我们这几天就得盯着她点,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我知道,我来盯着就好,你安心训练。”辛月吟推了下眼睛,遮掩住眼底的冷光,“也正好看看,孟朝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改了。” “她们两个是不是在说我呢?”花朝试图分辨那两人的口型,“辛月吟好像在说我不是个好东西。” 不得不说,她虽然没看清楚,但的确说对了。 因此天道只能安慰道:【她说的是孟朝,不是你。】 “差不多差不多,不过我也不在乎就是了。”花朝继续狗狗祟祟,“可是辛月吟怎么不走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接近蒋青青?” 在得到孟南枝的回复后,花朝确信狄蓝的建议真的有用,于是来落实她的另一个办法了:和孟南枝的朋友搞好关系。 孟南枝就俩朋友,首先排除辛月吟,原因很简单:这人心眼子太多了,很难接近,更别说帮她。 和孟南枝搞好关系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再来一个可还了得? 还得是蒋青青。 “你别说,蒋青青也很好看,虽然没那么精致漂亮,但清秀健康,体育让她有种蓬勃茁壮的生命力,看着就舒服。” 花朝作为一朵金山茶,对这种充满着生命和力量的美可太喜欢了。 女孩子的美丽是多种多样的,她们可以阳光开朗,可以温柔内敛,可以喜欢鲜花香水和甜品,也能充斥着理智逻辑和力量。 【这话说的你好像很有内涵。】天道幽幽道,【那你喜欢孟南枝,因为她的内涵吗?】 “你这话说的,她也得给我机会了解她的内涵啊!”花朝用力哼了一声,彰显她的不满。 辛月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蒋青青兜兜转转快两小时才走,狗狗祟祟的花朝经历了无数异样的眼光后,终于找到了机会上前。 “青青姐姐。”她想要讨人喜欢的时候,满脸都写着可爱软萌,“你还记得我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蒋青青刚刚还在和辛月吟一起背后讨论她,现在正主来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心虚。 “当然记得了。”她尬笑,“你是来找南枝的吗?” “不是哦。”花朝挽住了她的手臂,“我是来找青青姐姐的!” 10. 撒娇,可怜 被花朝挽住的那一刻,蒋青青有种背后发冷的感觉,同时又觉得身上轻了不少,脚步都轻盈了。 而此刻,她胳膊上分明多了个人。 好怪。 蒋青青浑身都不舒服,试着挣开了花朝的手,“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和人粘得这么紧。” “没关系的青青姐,是我太自来熟了。”花朝在她肩头看了一眼,水杏眼笑出弯弯的弧度,但眸光却冷了下来,“我想和你走一走,可以吗?” 蒋青青摸了摸手臂,朝着花朝看着不经意实际非常用力地眨眼,“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我想和枝枝姐姐搞好关系,但你也知道我从前……是吧。”花朝尬笑了两声,“总之,枝枝姐姐不相信我,也不认为我是真心想对她好,我想求青青姐帮我。” 她十指交叉成拳,可怜巴巴朝着蒋青青晃了晃,“求求你了青青姐姐,帮帮我吧。” “这不是我帮不帮你的问题,主要是吧……”蒋青青试图暗示,然后暗示失败。 站在花朝背后听了半天的孟南枝,冷着脸在她肩膀上拍了下,“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还需要找别的姐姐吗?” “姐姐”两个字在她的口中,被咬出了其他的味道,让花朝后背都发冷,下意识就认错。 “对不起,枝枝姐姐别生气。”花朝扭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孟南枝的胳膊,“我只是想跟姐姐搞好关系,是你不理我,我才来找别人的,枝枝姐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蒋青青:“?” 这对话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一时没想起来。 “你来干什么?”孟南枝耐着性子问,想把手抽出来,又失败了。 她深吸一口气,都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松手,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好吧。”花朝退而求其次,从抱着胳膊变成了牵手。 孟南枝的手很冰,只有被花朝牵住时,掌心才逐渐泛起暖意。 她低头看了一眼,见花朝被冰的小手臂抖了一下,但却更用力拉住了她,好像生怕被甩开。 “你多虑了,我根本甩不开。”孟南枝有点被逗笑了,但又笑不出来,“你手劲儿太大了,我手疼。” “可就是要拉紧才有用……那我松开一点点好了。”花朝话语里充满着控诉和可惜,“谁让你不跟我睡觉呢,要能睡一觉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目睹全程的蒋青青:“?” 她听到了什么?这什么虎狼之词! “正好今天青青姐也来了,晚上我给你们做顿饭吧!”花朝绞尽脑汁想留在孟南枝身边,“我做饭可好吃了,青青姐你就留下来吧!” 蒋青青突然被拽进话题,赶忙将自己撇清,“啊?不了不了,我晚上就得归队,而且运动员吃什么都是有规制的,不能乱吃。” “这样吗?那太可惜了。”花朝唉声叹气,又一次强调道,“我做饭真的可好吃了!” “这么想给你青青姐做饭吃吗?”孟南枝似笑非笑问着,“看你好像很失望,或许你可以去应聘她们省队食堂的厨子,这样就能天天给她做饭吃了。” “那怎么能行,我是舞蹈生,我要成为大舞蹈家的!”花朝昂首挺胸,理直气壮,“而且我主要是想给枝枝姐姐吃,其他人不过是顺便罢了。” 闻言孟南枝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和她一起长大的蒋青青一眼就能看出,她心情在一瞬间好了许多。 居然有人能用一句话,就让孟南枝高兴起来。 在南叔和朱姨去世之后,花朝还是第一个拥有这种本事的人。 蒋青青这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辛月吟说她希望花朝是真的改了。 “我不需要你做饭,你该回去上课了。”孟南枝在她头顶拍了拍,“还有,松手,别一见我就抱着不松手。” 花朝计划失败,只能把手松开,她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就差将“我有小心思”几个字挂在脸上了。 “还有什么事?”孟南枝问。 “我想加青青姐的微信,可以吗?”花朝歪了歪脑袋,看向蒋青青。 “可以……”蒋青青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吞回去,转而问孟南枝,“吧?” 孟南枝表情半点变化都没,“你们两个的事,为什么要问我?你想加就加。” “那就是没问题了!”花朝双手合十,看着诚恳又可怜,“加一个吧加一个吧,求求你了青青姐。” 鲜少有人能完全抵抗住花朝的撒娇,更别说她只是想要个微信罢了,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蒋青青只能答应了。 “那我走了,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们!”花朝朝着她们挥了挥手,“再见啦!” 大学生真的好忙,她今天来都是抽空来的,中间还被辛月吟耽误了两个小时!知道这对一个大学生来说是多么珍贵的休息时间吗! “她看着好像还、还挺可爱的。”蒋青青摸了摸鼻子,试图化解此刻不知名的尴尬。 “是啊,还很会撒娇装可怜。”孟南枝轻笑了一声。 真的很可爱,可爱到就连撒娇的手段几乎都没什么变化,但总有人吃这一套。 “就是不知道她加我是为了什么,我还是问问好了。”蒋青青总觉得不安。 既是因为孟南枝此刻不受控制流露出的不高兴,也因为花朝挽住她的那一刻,那种轻飘飘又发毛的感觉。 很快赶路的花朝发了条语音过来,她声音轻快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枝枝姐姐不肯理我,我想让青青姐帮我。】 蒋青青瞥了孟南枝一眼,发现她眉眼舒展了点,正要说些什么,花朝的下一条语音就来了,还是自动播放出来的: 【当然我也很想和青青姐做朋友啦。】 【因为青青姐很漂亮!】 颜狗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直接。 蒋青青:“……嘴还挺甜。” 头一次有人在看了孟南枝和辛月吟之后,还夸她漂亮,并且花朝的声音语气非常诚恳,都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了。 “走了,去我家吧,好多东西吃都吃不完。”孟南枝拉住她的手,小姐妹亲密无间,“都是你朝朝妹妹送来的。” “你这人,明知道我晚上要归队。”蒋青青被逗笑了,同时觉得好像自打花朝出现,场面就有点怪怪的。 她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坐上了回去的地铁才意识到: 在花朝管她叫青青姐姐,被孟南枝抓到的那一瞬间,花朝脱口而出的“我是因为你,是你不理我,我才会找别人”的话,多么像被抓到出轨偷腥的男人,疯狂推卸责任的借口。 “好怪,真的太怪了。”蒋青青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肩膀沉了下来。 “怎么今天没训练还这么累呢?”她喃喃着。 在她看不到的空间里,一团发着淡淡荧光的黑雾紧贴在她的肩膀上,紧密的,亲昵的,像是靠拢在妈妈的怀抱。 “孟南枝一个女主,被天道偏爱的宠儿,怎么不光自己身边有邪祟,连朋友身边也有啊。”花朝冲了澡,正盘着腿坐在床铺上,满脸写着发愁。 原来天道把她抓来,是来驱邪抓鬼的。 经过这段时间,花朝也知道这个科技发达的世界大多是无神论者,有些或许心存敬畏,但也不会信仰宗教。再加上孟朝从前的所作所为,她现在说要给孟南枝驱邪,说不定会被打出去。 还是要想办法接近孟南枝,但她真的太油盐不进了! 顺其自然:【朝朝,睡了吗?】 顺其自然是周雅仪,头像是自拍,孟家墨叫道法自然,头像是自己写的书法,一个大大的“墨”字,都很有特点了。 朝朝是朵金山茶:【还没,怎么了?】 顺其自然:【下周就是你亲生父母的祭日,你和南枝一起回去一趟吧,好不好?】 以孟朝的态度和孟南枝的关系,让她去一趟根本不可能,周雅仪也是看她们两个最近相处的不错,这才提议。 朝朝是朵金山茶:【当然好了!太谢谢您了,我的好妈妈!】 11. 男的,不行 周雅仪建议花朝去祭拜南家夫妇这件事,对她来说无疑是瞌睡时送来了枕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从这天开始她就计算着祭拜的日子,眼巴巴的样子相当没出息,室友们都看不下去了。 先是赵夏问道:“你和喜欢的人有了进展吗?看你每天都在抱着手机笑。” 花朝摇了摇头,“没有啊,除了周一她回了我一次之外,就没回过我消息了。” 狄蓝不敢置信,“你都是按照我说的做的吗?真的一次都不回吗?” 董雨轩也皱眉,不过她的重点在狄蓝身上,“你到底行不行啊,你都换了一个男朋友了,怎么朝朝这儿一点进展都没?” 狄蓝,一个典型的渣女,谈恋爱从没有空窗期,最长的单身时间是一礼拜,上一个感情刚淡,下一个就已经续上了。 她唯一的坚持是从不劈腿,都会当面说了分手之后再开始下一段恋情。 至于对方能不能接受,那就不是已经陷入热恋的狄蓝能管得了的。 因此狄蓝根本没想过,花朝还有追不上这个可能。 毕竟倒追这种事情和脸有很大关系,花朝这张脸蛋就已经是利器了。 “不应该啊,哪怕没直接到手也该有进展才对。”狄蓝从床上爬起来,她和花朝是头对头,半个身子都过来了,“你确定她也是喜欢女孩子的吧?” 花朝认真想了想,孟南枝身边基本没有男性会出现,她的至交好友全是女孩子不说,她在剧情中对孟朝也称得上一句宽容。 因而她回答道:“我确定!” 狄蓝用力抓了抓头发,满脸都写着无法理解,“这不合理……没有进展你又在期待什么?” “因为我有了一个她拒绝不了的邀约,她一定要和我去。”花朝和狄蓝头对头贴贴,“而且有很重要的事,我也可以趁此机会确定一下。” 狄蓝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打消了疑虑,“你这次打算和她一起睡觉吗?要的话记得做好准备。” 她说着在花朝脖子上闻了下,“保持这样香香的状态就好,到时候我帮你化个妆。” “快别闻了,你这样真的很像一个变态。”赵夏看不下去了。 “确实。”花朝手指抵在狄蓝额头上,把她推开点,“化妆就不用了吧,我是去祭拜逝者的。” 狄蓝眼睛微微睁大,“是你的长辈吗?” “嗯。”花朝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低垂下眼来,“祭拜我现在的,亲生父母。” 从搬到一个宿舍来到现在,这还是花朝第一次流露出难过的情绪来,狄蓝顶着两个舍友谴责的目光,一阵良心不安。 她抱着手机敲敲打打了几分钟,随后语气尽量轻快地说:“咱们去吃饭吧!我男朋友请!” “怎么突然要请吃饭?”花朝问道。 董雨轩解释道:“谈了对象请吃饭是宿舍传统,你就安心去吧。” 花朝狐疑道:“那按照狄蓝换人的速度,岂不是最多两个月就要吃一次?” “哎呀不要想那么多,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赵夏劝道。 三个人都看出狄蓝是找个借口带花朝去吃饭,毕竟这个姑娘别的不太行,但吃饭第一名,有吃有喝肯定就高兴了。 “可我真的特别能吃,要不还是我来请吧,我可有钱了。”花朝歪着脑袋提议,“上次我吃了李玢一顿,吓得她到现在还不敢理我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赵夏欲言又止,“她不想见你是因为你之前打过她,而不是因为一顿饭。” “你是说她还没有原谅我吗?”花朝震惊,“我就说还是要让她打我一顿嘛!她就是不肯动手!” 董雨轩一把摁住了她,劝道,“算了算了,你总不能让她再来打你一顿。” 看着她的表情,董雨轩的眼睛微微睁大,“不是吧,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不可以吗?”花朝仍不死心。 狄蓝解释道:“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李玢不会答应的,而且时隔这么久她再动手,反而是在给自己添把柄。你给出的不是解决方案,反而是在为难她。” 说着狄蓝叹了口气,她经常觉得花朝很不懂事,尤其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单纯直接得厉害,根本不会拐弯的。 她甚至怀疑当初花朝并不是要打李玢,而是她手底下的狗腿子们误会了她的意思。 “那好吧。”花朝叹气,生活不易。 但吃火锅的时候除外。 从前花朝口味十分清淡,但现在不一样了,素了一千年之后她什么都爱吃。而且这里环境污染真的很严重,只是大家都习惯了而已,各种食材在花朝嘴里都有怪味,重辣火锅刚好可以冲淡这一点。 狄蓝这次的男朋友看着干净斯文,而且很仗义,听到女朋友要带舍友一起吃,当场把自己单身的兄弟也带来,为他们争取一个机会。 而那位男士一落座,视线就没从花朝身上离开过,上下打量后和好友对视一眼,随后露出那种男人们都懂的笑。 这充满男凝的视线让三个姑娘都很不舒服。 小董小董,啥都不懂:【不出意外,这是看上朝朝了。】 小赵小赵,脾气火爆:【幸好她光顾着吃没发现,这男的眼神不礼貌,吃了饭快走。】 小狄小狄,魅力无敌:【岂止啊,这个男朋友也不礼貌,明天就分手。】 三个姑娘噼里啪啦打字,花朝手机嗡嗡振动个不停,她抬头,认真问道:“你们怎么不好好吃饭?” “我们想到了开心的事。”狄蓝默默锁屏,“还没吃饱吧,再点点儿别的吧。” “那就牛羊肉各要一份,鱼滑虾滑也要一份,再来一份面和红糖糍粑就好了。”花朝提到吃的,笑的眉眼弯弯,“你们还要什么?” 三个姑娘摇头表示已经饱了,对面两个男人都惊了。狄蓝的男朋友委婉表示:“这能吃的完吗?别浪费了吧。” “放心,朝朝从不浪费粮食。”狄蓝主动替她解释,随后借口去卫生间把单买了。 随着花朝食量的展现,原本对她有点意思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从打量变成不敢置信,最后甚至隐隐带上了嫌弃。 一顿饭吃完后,花朝又把奶茶也喝光,这才满足地拍了拍肚子,给狄蓝发了个红包。 经过孟南枝的提醒她已经知道自己的食量是一般大学生承担不起的,之前三个室友送她的项链也蛮贵,花了孩子们不少钱,饭钱还是她来出比较好。 另一边,以为自己要大出血的男人去付账时,发现狄蓝已经付过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用手肘撞了下兄弟,挤眉弄眼地说道:“孟朝可够漂亮的,不趁机要个微信吗?” “算了吧,吃那么多谁能养得起,这种大小姐倒贴我也不敢要。”男人撇嘴,“还是你找的这个懂事,还知道主动付钱,是个贤惠的。” 刚好和姐妹们相携而出听到这番话的花朝:“……” 现在的男性这么自信的吗? 男人没想到背地里口嗨一句居然被听了个正着,他正要解释,花朝便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嘘,什么都别说。”花朝摆出刚学会的国际友好手势,“你个傻逼。” 12. 告白,出头 花朝骂人之后简直神清气爽,看那男人一脸愤愤不平,她补充道:“你叫我大小姐,应该知道我的家世吧?” “我劝你别再惹我,不然就不是挨骂这么简单了。” “还有你。”狄蓝看向男朋友。 哦不,已经是前男友了,她微笑道,“恭喜你,你又恢复单身了。” 前男友还试图垂死挣扎,结果四个姑娘都不给他追上来的机会,转头就走了。 要不是刚刚吃了东西不宜剧烈运动,她们能用跑的。 “对不起啊朝朝,说好带你一起吃饭,结果给你添堵了。”狄蓝满是抱歉,“早知道就不带男人了,真扫兴。” “你也是要分手了吃个散伙饭嘛,这也蛮好的,直接分手啦!”花朝语调轻快,她能吃饱就会很开心。 赵夏也安慰狄蓝,说:“对啊,你也没想到他还带别人。” 董雨轩下了最终结论:“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她们一边闲聊一边散步,远远看到一大堆人聚在一起,各种起哄的声音接连不断,其中最多的是大喊着“在一起”和“亲一个”的。 “怎么又是这种大庭广众下的表白啊。”狄蓝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表情立刻多云转阴。 花朝问道:“怎么了吗?” 狄蓝解释道:“要是两情相悦还好一点,如果是男方单方面的自我感动,再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儿的人起哄,女孩子会非常尴尬,还会被道德绑架。” 舞蹈专业的姑娘们大多漂亮身段好,基本都遇到过不少表白,董雨轩和赵夏也感同身受。 “如果被表白的女孩性格软一点,那就更难堪了,甚至有可能在被逼迫的情况下勉强答应。” 花朝将她们的话都听进去,看着那个被围在人群中的熟悉人影,微微眯了眯眼,“那李玢岂不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可能会被绑架逼迫的女孩子吗?” 董雨轩眼睛睁大,“你是说里面那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花朝已经从人群中挤进去,拍开了想要拉李玢的男人的手,直接把人从人群中拉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在花朝出现之前,李玢被淹没在人潮里,窒息感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浑身冰冷抖个不停,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现在好了,已经追不上了。”花朝松了口气,“我不是说了,有人欺负你就找我,我很能打吗?” “我……我也没想到。”李玢一路快走脸上红扑扑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谢谢你啊。” 花朝提议:“你现在回去说不定还会被堵住,要不来我们宿舍坐一坐?” “不、不用了,我回家就好。”李玢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转身就跑,她的声音顺着风远远传过来,“谢谢你,但是真的不用!” “她怎么跑这么快,好怪。”花朝喃喃着。 “你动作也太快了,太冲动了!”赵夏她们急匆匆追上来,“幸好李玢真的不喜欢那个男人,要是人家两情相悦,你上去就把人拉跑,那多尴尬啊。” “傻姑娘,你情我愿的告白根本不用这么大阵仗,一束花一个拥抱对方都会答应的。从我们发现她到我动手,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李玢要是真的愿意,早就点头了。” 花朝说着在三个愣神姑娘的肩膀上拍了拍,“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哦不对,这个充满污染的世界根本没人能活这么长。 还是定期给她们清理体内污秽,尽量让她们长寿吧。 狄蓝、赵夏和董雨轩:“……” 等回了宿舍,花朝又一次开始数日子,这周五就要去祭拜,她需要提前请假。虽说她现在的身份去祭拜是理所应当的事,但从前的孟朝根本不肯去,她也怕自己被拒绝,所以提前给孟南枝发了消息。 三天了,她终于收到了自周一以来的第二条回复:【好。】 花朝立刻来了精神,【那时间怎么安排呢?我们先回家再碰面吗?】 南枝:【不用,我去接你。】 “大进步,这是天大的进步!”花朝兴奋了,“枝枝姐姐都愿意亲自来接我了,四舍五入就是和我愿意和我一起睡觉了!” 第二天她就跟学校提前请好假,就等着到时候孟南枝来接她。 “不过还是不能激动的太明显。”花朝暗暗告诉自己。 她对南振华和朱伊人没感情,这二人在她眼中就是天道告诉她的,剧情中的人物,仅此而已。 可对孟南枝而言,这是养育她长大的父母,在前十八年里最爱她的两个人。孟南枝一直很愧疚,因为南振华夫妻两个直到去世都并不知晓,他们养大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孟南枝对孟朝的诸多容忍,也正是因此,她将自己对养父母的愧疚寄托到了孟朝身上。 如果不是在剧情后期,孟家墨和周雅仪也死了,孟南枝根本不会被逼到发疯。 “真是个凄惨的女主。”花朝忍不住叹气,“她爱的和爱她的,都在离开她。” “卧槽!” 花朝的感叹尚未结束,下铺就传来了董雨轩的声音。 “怎么了?”她探下头去问。 董雨轩有点心虚的将手机收起来,“没事,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接你的人快来了吧。” 周五祭拜,但开车过去还要四五个小时,所以花朝要提前一天出发,孟南枝已经在接人的路上了。 见花朝点了点头,董雨轩又说她有事就不送她了,随后急匆匆走了出去。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还瞒着我?”花朝喃喃道,转而在心里问天道发生了什么。 【你之前把李玢带走的视频被发出去了,在学校内部传开了,他们都说你是嫉恨李玢,故意毁人姻缘,你的名声更差了。】 【董雨轩很生气,已经跟人对骂了一上午,现在应该是要给你出头。】 宿舍里的三个姑娘,董雨轩是最有江湖侠气的那个,优点是正直热情知错就改,缺点是冲动。 因此花朝合理怀疑她是去干架了,赶紧从床上爬下来。 而另一头,董雨轩已经找到了李玢。 平时根本没什么朋友的李玢,此刻身边围满了人,男女都有,个个都在问她当天的情况,话语里充满了对花朝的诋毁和恶意揣测。 被围在中间的李玢,呼吸不畅脸色发白,她抓紧了衣领,在背后人催促着推了一下肩膀后,唇瓣抖了抖,小声说:“不是的,你们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无论身边人说什么,她只是重复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李玢,在你家好好说话判几年啊?”董雨轩听不下去了,“说朝朝是在帮你,说你不喜欢那个男的,朝朝才会把你带走,就这么难吗?” 这么半天了,李玢愣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出口!怎么能有人这么费劲啊! “我……”李玢被她吓了一跳,脸更白了,“我不是、不是……” 她没想害人。 她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窒息感又一次涌上,李玢眼前发黑,一只手在此时扶住了她的肩膀,淡淡的香气传来,是李玢从未闻过的味道,温暖的,清新的,笼罩在她周围,让她的神智逐渐清醒,摆脱了窒息的恐怖感。 她回头,花朝已经将手收回,又走到了董雨轩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腕。 “别气啦雨轩。”做了好人好事还要被议论的当事人,正摆出笑脸来哄为她出头的室友,“李玢她不是故意的。” 花朝笑着说:“她只是太害怕了。” 13. 姐姐,来了 虽然有了花朝解释,但董雨轩还是很生气,花朝越是哄她,她就越气! “这叫什么来着。”花朝认真思索着,“社恐!对,这肯定就是社恐!” 修仙一千年她什么没见过,从前也有修仙者常年闭关,没事绝不出门。她见过最离谱的,说修炼就是为了辟谷,不用吃喝拉撒自然也就不需要和人打交道,这样的生活才自在。 花朝不懂,但花朝大为震撼! 而面对很容易被养死的大学生们,她虽然不明白但表示了尊重。 花朝说:“社恐的世界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真的没关系啦雨轩。” “可这些人在背后骂你议论你。”董雨轩还是不高兴。 她在网上和人对骂,发现一味对喷并没有什么作用,突然她想到了另一个当事人李玢。 只要让李玢主动出面帮花朝解释,事情不就解决了吗?结果李玢是个根本说不清话的究极社恐,董雨轩快要气死了。 花朝笑着摇摇头,“我不在乎的,到了我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不在乎的。” 她视线越过董雨轩的肩膀,看到了不远处的孟南枝,眼睛一瞬间就亮了。 “接我的人来了,好雨轩,咱们不吵架了。” 董雨轩眼看着花朝多期待今天,只好将所有的愤愤不平都咽了下去。 “枝枝姐姐。”花朝想去拉孟南枝的手,但想到上次见面她说的话,又将手背到了身后去,“你来接我啦。” “嗯。”孟南枝点点头,往前走了半步将花朝挡在自己后头,看着围成一圈说闲话的人。 她重生这么多次,身上的学生气早就在时光洪流下冲刷干净。 她单手插在口袋里,漆黑的眼神里全是冷漠,她问:“你们是现在道歉,还是等着收传票?” 她并不是威胁,只是给出了二选一的通知。 花朝没想到她会为自己出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花朝是真的不在乎,可以说她根本没将这些说闲话的人当回事。 不过都是些只敢在人后靠嘴巴逞英雄的蠢人罢了,从她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那些对她高谈阔论的人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如果为花朝出头的人是董雨轩或者宿舍里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会出声将人拦住,但是孟南枝…… 花朝有着从内心涌上的高兴,她不想拦,更想看孟南枝会做到哪一步。 那些在李玢面前大肆说笑议论的人,面对孟南枝连大气都不敢喘,即便觉得有些丢人,但还是来道歉了。 他们匆匆撂下一句“对不起”就要离去,刚迈开脚步就被孟南枝拦住了。 “这句道歉没有感情,回来重新说。”她拧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现在,你们只有一次认错的机会。” “我们都已经道歉了,还要怎么样啊?”有人声音尖锐地反驳,“而且是李玢说不清楚我们才会误会的,大家又不是故意的。” 有了第一个人的开头,剩下的人仿佛站到了正义的一方,抱起团来。 “大家都是同学一场,说了几句而已,又没真的把她怎么样。”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把事情做那么绝呢?” 董雨轩听到这里更气了,“你们这不是道德绑架吗?受害者要求一句道歉都成咄咄逼人了?一个两个脸都不要了是吧!” “原来这就是道德绑架吗?”花朝恍然大悟,“难怪我一直没有被绑架成功,大概是因为我根本没有道德吧。” 孟南枝:“……” 这时候气氛不对,她真的不能笑,偏偏花朝要在这时候说笑话。 她咬着口腔内的软肉,轻微的刺痛感将她的笑意压制住,她视线扫过那些人,淡定掏出手机来拍了张照。 “既然各位这么团结,那我也就不勉强了。”她将手搭在花朝肩膀上,揽着她转身,“法院传票会人手一份,谁都跑不掉。” “卧槽。”董雨轩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默默发出了C语言。 她之前一直觉得花朝对一个女人这么着迷,多少有点恋爱脑,现在看看,这谁能不上头。 或许还是有些恋爱脑,但花朝这个眼光,真是令人放心啊! “我们真的要把他们全都告了吗?”花朝坐在副驾驶上,乖乖系好安全带。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扑扑跳个不停,在父母飞升之后,她就只有自己一只妖了。 受了欺负要自己打回去,修行受阻只能靠自己,而无尽的修炼时光更是只能靠自己排解。最难的那段时间,孤单两个字都要变成她的心魔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有人给她撑腰的滋味。 “当然要告,说出口的话就要做到。”孟南枝的脸笼罩在夏日暖阳下,她偏头轻哼了一声,像是在笑,眼眸却带着冷光,“告诽谤就好,其余的不用你操心。” 花朝立刻搜索诽谤罪是什么,结果发现她的情况大体是符合的,但那句“情节严重”她实在够不着。 她又换了个软件搜索,这次评论区里好多整活的评论,她大致翻了一圈,再抬起头来眼睛都亮了。 “我懂了姐姐,到时候就说我有玉玉症,有严重的心理创伤和应激障碍,同时我还是一个跨性别者和同性恋,因为她们对我的污蔑,我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说着又皱眉,“不过玉玉症是什么?” “……”刚好是等红灯的间隙,孟南枝忍了下,还是在花朝脸上捏了一把,“这都是人玩梗的,不用当真。抑郁症是一种心理疾病,是很痛苦的。” “那我刚刚岂不是在用别人的痛苦来打趣?”花朝眼睛都睁大了点,双手合十告罪,“真是罪过,一天的功德就这么没了。” 她低头认错的样子实在乖巧,看得出她真的不懂这些网络流行梗,也是真的在抱歉。 她是个很奇怪的姑娘,绝大部分时间看不出她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有时能感觉到,一些大部分人都习以为常的小事,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甚至难以理解。 还有她超出常人范围的食量,以及她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 “或许她和那东西来自同一个地方,她只是有更无害的外貌,更完美的掩饰,以及……更让我猜不到的目的。” 孟南枝收回视线,在红绿灯切换的一瞬间发动车子。 重生以来花朝还是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车,路程刚过三分之一她就在后悔没带点吃的上来。孟南枝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她说,但凡嘴里有点吃的时间也不会这么难熬。 要是换个场景,花朝还会想办法和孟南枝拉近距离,但想到她们正在逐渐靠近南振华和朱伊人的葬身地,她就不敢吭声了。 终于捱到了路程过半,污浊的空气透过车窗缝隙飘进来,闻得花朝脑袋都有点发胀。 一个视频通话在此时弹了出来,花朝看到是周雅仪就直接接了。 “朝朝,走到哪里啦?”周雅仪的声音满是温柔,又充满力量,“学校的事情南枝都跟我们说过了,你放心,网上造谣的和当面骂你的,一个都别想跑,全都要被告。” “还有那个当众表白的男生也别想跑,视频我看过了,你不过是拍了他一下,居然说被你打骨裂了。”孟家墨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碰瓷到我头上来了,胆子够大啊!” 闻言花朝偷偷摸摸看了孟南枝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心虚。 “不用看我,有什么话你直接跟爸妈说就好。” “其实吧,就是吧……他可能不是碰瓷。”花朝尴尬笑笑,“枝枝姐姐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力气,稍微有那么一点大。” 嗯,稍微。 14. 单纯,好色 花朝对天发誓,她真的收手了! 但是人类真的很脆弱啊,稍微打一下骨头都裂开! “只是打了一下手,应该不会被我打死吧?”花朝问孟南枝,话语里充满了小心翼翼。 孟南枝挑了下眉,慢悠悠道:“不会的,就是断手也不会,充其量变成一个残废罢了。” “那我就放心了。”花朝长长叹气,“我也不想的,可他都到了动手动脚的地步,而且李玢真的特别害怕,我没办法才动手的。” “我知道,李玢也知道。爸妈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怕。”孟南枝将车停靠在路边,给她拧开一瓶水,“你看上去很难受,喝水。” 花朝的确很难受,每喘一口气都让她头脑发胀胸口发闷,孟南枝递过来的水在她眼里是淡灰色的,里头充斥着常人看不到的杂质。 她活了一千年,修行之地都是洞天福地,所到之处也都山清水秀,那时的她可万万料想不到,有一天会来到这么个不适宜生命生存的地方。 小金山茶接过水来勉强喝了一口,垂着脑袋整个人都恹恹的,她都想变出原形来看看,看看花瓣是不是都干枯了。 再想到自己重生以后一直在过集体生活,根本没有个人空间,连变回原形来吸收天地灵气都做不到,她更委屈了。 呜呜呜做大学生好难,金山茶做大学生就更难了。 花朝的悲伤落在孟南枝眼里,被看出了全然不同的意味。 她好像,真的很难过。 可她甚至不是孟朝,她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接下来的路程花朝更安静了,一直等到了目的地,这才打起几分精神来。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正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化学垃圾的味道和粉尘污染一起扑面而来,她一个没忍住,当场yue了一声。 她反应太剧烈,孟南枝正要在她脊背上轻轻拍两下,她就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直勾勾看着孟南枝。 她问:“枝枝姐姐,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这生活条件未免太苦了吧? “是啊。”孟南枝看着眼泪汪汪的花朝,反倒笑了下,“不仅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失去了养育我的父母双亲。” 还是在这个地方,她遇到了那个毁掉她人生,让她重生一百多次,也不肯放过她的罪孽根源。 “对不起,枝枝姐姐。”花朝在认错道歉这方面反应相当灵敏,“我又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那倒和你没什么关系,有些事情是忘不掉的。”孟南枝的手最终还是在花朝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你看上去很难受,要我带你去医院吗?” “不用,我主要是饿了。”花朝揉了揉肚子,眼睛又亮了点,“咱们还有多久到,咱们去买点菜,我来做饭吧。” 这一刻孟南枝觉得自己的担心属实有点多余了。 “再有半小时就到了,你要是饿得厉害可以先去饭店。” “不,我就要自己做!”花朝一脸坚定,“外面的吃的配不上我,我不要!” 孟南枝:“……” 她这下是真被逗笑了,花朝总像个小孩一样,让她先前那点警惕和猜测都散了。 她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行,你说了算。” 于是回到武永县的第一天,孟南枝带着花朝去了菜市场。 市场里充斥着吆喝声和问价砍价的喧嚣,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孟南枝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尤其是,武永县的热闹地方。 但她身边的花朝,却好像鱼进了水一样自在,就差在菜市场里徜徉了。 “这才叫买菜,这才是热闹啊!”花朝眼睛都亮了。 超市有什么不好吗?倒也没有,只是太现代的地方花朝很难有归属感。但菜市场就不一样了,她还没被迫修行的时候,也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在市井中,买菜砍价这一套她可太熟了! 尤其是她还有一张可可爱爱的漂亮脸蛋,极少有阿姨能抗住她的软声软语。 “便宜点嘛姐,我都买这么多了。”花朝不停往袋子里装东西,最后挑了一把水灵的小葱放在上头,“好了,再来一把葱。” “葱就送你了。”卖菜阿姨被她夸得见牙不见眼,“我年纪比你妈妈都大,还叫什么姐。你身边这个才是你姐姐吧。” 阿姨话刚说完,忽然盯着孟南枝认真看了起来。 孟南枝抗拒的场面还是发生了,她向后退了半步。 “这不是……南枝吗?”阿姨感叹,“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要认不出了。” 其实孟南枝被亲生父母带走的时候已经十八岁了,说长多大了是夸张的说法,但她看上去和之前确实相差很大。 她在旁人眼中也不过二十岁,但青春年少已经离她很远了,有时冷不丁看一眼镜子,她都会被自己暮气吓到。 “是很久不见了。”孟南枝缓缓说道,垂下眼去不再和阿姨对视,打断了阿姨想要继续问的心思。 还是花朝接过了话茬,化解了此刻的尴尬,最后阿姨又送了不少菜,硬是塞在了她们的袋子里,叫人根本拒绝不了。 “枝枝姐姐你有什么忌口吗?”花朝拎着大包小包问着。 “没有,你随便做就好。”孟南枝说着拿钥匙打开了家门。 这房子连孟家的五分之一都没,但却承载着孟南枝的十八年的记忆。她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房子一直有人打理,一眼看上去十分干净,甚至还透露着家的温馨。 如果不是里头一点人气儿都没有的话。 孟南枝撑着鞋柜换鞋,也给花朝拿了一双,“没新的,介意的话可以下楼买一双。” “没关系。”花朝乖乖接过拖鞋来。 “我开车有点累,先休息一下,你……你自便。”孟南枝说完径直朝着小卧室走,纤瘦的背影在此刻显得更瘦了。 她一回到卧室里,直接栽倒在不太柔软的床上,被子应该是刚被晒过,阳光的味道和妈妈身上的温暖气息是一样的,让人安心的同时昏昏欲睡。 “南枝,南枝,怎么还在睡?”朱伊人在女儿的胳膊上推了推,“高考结束太累了吧?我就说先歇歇,你爸就是不听,疯了一样非要今天就带你去庆祝。” “明天再庆祝明天的,今天是庆祝南枝终于从脱离题海!”南振华振振有词,“你妈什么都不懂,就会絮叨。你也是,别睡了,快出发!” 孟南枝看着他们的身影,有些发愣。 他们和她记忆中没有任何区别,鲜活的,慈爱的,互相埋怨拌嘴,但又彼此理解。 朱伊人不明白南振华为什么非要在这天庆祝,但只要丈夫女儿高兴,她身体不舒服也会忍着,用最好的状态陪伴家人。 而南振华,他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年过四旬依旧充满对生活的热情。 他们一起,给了南枝前十八年的爱,毫无保留的爱。 “可是,你们已经不在了。”孟南枝说,“再逼真也是假的,我的爸妈……已经不在了。” 下一刻,孟南枝猛地睁开眼睛,冷汗铺满她的额头。她下意识去抽屉拿药,却扑了个空。 饭菜的香气不知何时已经弥漫在空气中,抚平了孟南枝咚咚乱跳的心脏,她扑空的手顿了下,最终选择去看看。 厨房里,花朝正忙着呢,孟南枝睡觉这段时间她已经做了三个菜,火上炖着排骨,电饭煲里还煮着米饭,此刻她正在斟酌要不要多放点血进去。 孟南枝身上的邪祟好像有点严重的样子,还是多放点了。 她捏着新鲜割破的手指,又在菜里挤了几滴血。 她怕孟南枝嘴上说没忌口实际上不肯多吃,在每一盘菜里都放了血,电饭煲里都没放过。 “真疼啊。”花朝有点难以接受自己居然变成了这么脆弱的样子,说出去不得让修真界笑话三年? 孟南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看上去……有点变态? 阻拦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最终还是选择假装没看见,好看看花朝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枝枝姐姐你睡醒啦?”花朝瞥见她的身影,半点都不心虚,“再有个十分钟就能吃饭了。” “我们只有两个人,不需要做这么多的,吃不……”孟南枝将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果然,花朝相当骄傲地挺起胸膛,“你放心,有我在绝不可能浪费粮食!我都能吃完!” 头一次,在被噩梦侵扰后,孟南枝勾起唇角来笑了。 这是花朝第一次给孟南枝单独做饭吃,里头还加了她的小心思,因此吃饭的时候她几乎是眼巴巴看着孟南枝,确定她将每一道菜都吃过,米饭也吃了大半碗,这才松口气。 这分量,什么邪祟今天也得□□死! 她说的! “碗筷你放着就好,明天有阿姨来收。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去祭拜父母。”孟南枝放下筷子起身,“晚安。” “等一下!”花朝趁着孟南枝站定脚步,快步挡在了她的卧室门前,“我想跟姐姐一起睡,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她摆出可怜巴巴的态度,但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孟南枝本来就不喜欢她,明天还是那么重要的日子,她今天提出睡一起看上去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机会,她还要看看孟南枝吃了她的血有什么反应呢。 往大了说,这可是拯救世界的大事! 孟南枝看着她写满了强撑和心虚的眼睛,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给我一个理由。” 花朝愣了下,“什么理由?” “你对我纠缠不清的理由。”孟南枝缓步靠近她,两人的距离被陡然拉近,孟南枝能清晰闻到从她脖颈耳后传来的香气。 清新又浓郁,自然得像是从花朝肌肤里透出来的,比下午闻到的阳光气息更温暖。 “别再说你喜欢我,我不爱听谎话。” 花朝下意识想说这怎么是谎话,她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好吗! 但对上孟南枝的眼睛,她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想让你好好的,开心点,这个理由可以吗?” 孟南枝眼珠颤了颤,她仔细看着眼前姑娘的双眸,想从她眼里看出谎言的痕迹。 花朝被她看的心虚,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当我的单纯的色批,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单纯的好色。” 15. 入梦,曾经 花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靠什么打动了孟南枝,总之她最后获得了一起睡的资格。 当然被子还是两个,并且大家都穿着睡衣。 晚饭时的血液已经起效了,孟南枝身上那常人闻不到的腐朽气息已经被淡淡香气冲淡了,那是和花朝身上几乎一样的味道。 花朝动了动鼻子闻了下,有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满足感。 孟南枝有着和她一样的气味这件事,莫名就让人觉得开心。 她拉起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盖好,小声说:“枝枝姐姐,晚安!” 孟南枝合上眼,“晚安。” 她本以为吃饭前已经睡过一段时间,晚上应该比较难入睡,结果在花朝说了晚安之后困意忽然席卷而来,不多时就睡着了。 而在她旁边,刚刚画了安神咒的花朝深藏功与名。 人类是很神奇的,人的梦境更是如此,花朝在饭菜里放自己的血不光是为了给孟南枝去除邪祟,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借此进入孟南枝的梦境中。 “唉。”花朝忍不住叹气,要是她修为没打折扣,哪里需要这么复杂。 她伸出手,摸进孟南枝的被子里,拉住她冰冷的手,闭上眼和她进入同一个梦里。 花朝本以为会看到什么可怖的噩梦,比如南振华和朱伊人死前的场景,结果出现在她眼前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 朱伊人做饭水平非常一般,但还是早起给女儿准备早餐,只是动作慢了点。 孟南枝到了时间自己起床,简单洗漱之后下楼来吃早饭。 南振华又起晚了,顾不上老婆的呼喊急匆匆离开。 在梦境中时间的流逝是没有规律的,孟南枝跳过了上学的片段,再一晃眼就到了傍晚。 她的手机嗡嗡振动个不停,都是家庭小群里的消息。南振华一白天都顾不上说话,到了下班时间挨着回复朱伊人发在群里的消息。 【晚上我带蛋糕回去,少买点菜就行,别累到我的老婆。】 【水果涨价了下次就不去他家买了。】 【这裙子不好看,你穿上显得蛮黑,还是南枝穿才漂亮。】 朱伊人回复了他一个撕逼笑,南振华立刻拍了自己的鞋子到群里,并跟上语音:【这双鞋子特别好,要着重表扬一下。】 鞋子是朱伊人买的,她回了个问号。 【这双鞋子穿起来特别轻便,走路也不累,让我身轻如燕,回家见老婆的速度更快咯。】 朱伊人:【一把年纪了,还说这些发神经的傻话。】 但她明显吃这一套,几乎是立刻就被哄好了。孟南枝明显已经看了无数次类似的场面,戴着耳机听语音时笑的前仰后合。 花朝看着她的笑脸有点出神,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孟南枝笑得这么开心。 开心这种兴趣在孟南枝身上甚至显得有点吝啬,连偶尔被花朝逗笑都难得。 但少女时期的她,原来这么开心。 “也是了,南振华和朱伊人是充满爱的夫妻,这样的父母给孩子带来的家庭氛围,也是被爱包裹着的。”花朝喃喃着,“我曾经也是这样的。” 所以在父母飞升后,她才能鼓足了劲修行,她努力的目标也不过是一家团聚。 而孟南枝……孟南枝…… 花朝还没想完,画面就迅速变幻,时间到了高三那年,孟南枝所有在学校度过的时光都被略过,她高考结束了。 南振华坚持不管考得怎么样,只要考完了就是胜利,就要带女儿去庆祝,朱伊人因为身体不舒服并不赞同,但最后为了让家人高兴还是去了。 她捂着嘴不停咳嗽着,好半天才勉强平复了呼吸。她打开抽屉找药,却只看到几个空瓶子,宽大的手掌在此时递过水和准备好的药,她抬头,见南振华的脸色同样不太好。 一贯幽默的南振华,在此刻态度坚定,“是药三分毒,你吃太多了。药我都按剂量分好,一天吃两次,你听我的。” 朱伊人点点头,接过药来吞下去。这药很苦,她吃得艰难,皱着脸抱怨:“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吃这么多药也不见好,咳得越来越厉害了。” 而且不是一两个人这样,肺部问题已经是大部分人都会有的困扰,人人出门都戴着口罩,整个城市都死气沉沉的。 “等南枝考出去,咱们跟着孩子一起走,这鬼地方简直不适合人类生存。”南振华挑了支口红出来,“来抹一点,显得气色好。” 朱伊人:“……把芭比粉给我放下!” 南振华试图辩解,他还是觉得这只好看,但朱伊人已经强行将他赶出去了,他一转头就碰上了孟南枝。 “你妈妈没眼光,分明好看得很!”南振华说。 那可是他专门去专柜挑的! 孟南枝没回应,只是笑。 她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父母打扮忙碌,眼神空洞到飘远,那张充满着青春元气的脸蛋上,透露出的哀伤叫人看着心里发紧。 这一刻花朝明白为什么这种温馨日常会是孟南枝的噩梦了。 因为她清楚知道这只是梦,在她眼前重演的曾经不过是虚幻一场,她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在梦里,也只能看着亲人离开她的悲剧再一次重演。 这一场庆祝就像南振华想的一样好,一家人凑在一起就是足够让人开心的事了,他挑的餐厅老少咸宜,菜品卖相味道都很好,除了有些贵没毛病。 但花朝看着这些菜却拧紧了眉。 这些食材里的污秽和杂质,比之前见到的那些还要多,别说是吃,闻一闻她都会难受。 “我还是妖呢,一般人真能吃得下去吗?” 就像是为了回答花朝的问题,下一刻画面就变了,当晚孟南枝一家三口就发热呕吐,她还能保持清醒,而南振华夫妻直接昏过去了。 已经重复这一幕无数次的孟南枝,颤抖着手叫救护车,得到了大批人食物中毒需要急救,救护车无法及时来载人的消息。 孟南枝只能勉强叫醒爸爸,父女两个互相搀扶着又背着妈妈,一家三口极为艰难的下楼打车。 孟南枝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没有救护车,连出租车都很难拦下,进了医院急诊直接爆了,挂号都变成了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她虽然是症状较轻的那一个,但食物中毒依旧让她头晕眼花酸软无力,恶心一阵一阵的翻涌上来。 “南枝,南枝。”朱伊人强撑着醒了过来,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别怕啊小宝,妈妈没事的。” 妈妈没事的。 自己难受到极点还要安慰女儿的朱伊人并没有发现,她昏迷时已经在呕血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肠胃像是被刀子绞紧了,其他的异样她已经无力察觉。 “对,妈妈会没事的。”同样的话孟南枝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说到自己都麻木。 花朝看到她擦拭着朱伊人嘴边的鲜血,再将袖子藏起来,不让妈妈看见她此刻的惨状。 这一段看似温馨日常,实则暗藏汹涌杀机的景象,在孟南枝的梦境中反复作为噩梦出现,但落到现实中也不过是了了几句新闻报道。 武永县特大食物中毒案,受害者百余人,其中七成为轻症,三成重症,而死者只有两例。 就是南振华和朱伊人。 经历了失去双亲之痛的孟南枝,那时不过刚刚十八岁,是一个才结束高考的小姑娘。 他们去的饭店是全国连锁的餐饮店,闹出这么大的事件后,官方第一时间出面道歉,捐款赔偿,引咎辞职。他们处理了一大批有问题的食材和员工,在将舆论稳住后,才找到了此次事件中最惨痛的幸存者。 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带着浅薄的悲痛和歉意,“你的痛苦我能理解,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你的学习成绩很好,不论你就读哪一所大学,我们都会供你到毕业为止,毕业之后还会为你安排就业岗位,你可以直接入职我们公司。” 孟南枝掀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怎么,毕业之后直接给我的杀父仇人打工吗?” 男人脸色微变,但仍旧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语气,“出了这种事,责任全在我方,你再恨都是理所应当。针对个别分店出的事故,我们全力配合警方,目前涉案人员已经被警方控制。而今天我出现在你面前,也是为了尽力补偿。” “关于你的父母,如果你看过尸检报告,应该知道你的父母原本就有肺部疾病,免疫系统紊乱,这也是为何,食物中毒的人那么多,只有二位不幸遇难的原因。” 这话说的花朝头都疼了,火气蹭蹭蹭的往上走。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南振华和朱伊人是自己身体不好,所以才会死吗? 花朝都听不下去,又更何况是孟南枝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公司和讯成企业,是同一家公司在背后控股吧?”孟南枝漆黑的眼瞳里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光彩。 那西装革履,胸有成竹的男人,在这样的眼神下莫名心慌了起来。 “你说我的父母原本就有肺病,为什么不详细说说,他们为什么会生病呢?”孟南枝反问,“将自己的罪责推到受害者头上,是贵公司一贯的手段吗?” “仅仅在武永县,迅成企业超标排放了多少污染物,你们敢承认吗?” 男人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这和此次事件无关,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说得对,现在无关,但很快就会有关的。” 食物中毒和失去双亲后,孟南枝迅速瘦了下来。她披散着头发靠在椅背上,过分瘦削的脸被光影挡住,她不健康的脸色上还挂着青黑的黑眼圈,但那双没有光彩的寂静双眼,此刻却跳跃起了火光。 她说:“我不用你们假惺惺的赔偿供读,大学我自然会上。我会奋发向上,我会死不罢休,我会用我的余生,让你们低头认错,锒铛入狱。” 这一刻,花朝甚至看到了,孟南枝眼中燃烧着的,属于她的生命力。 16. 姐姐,贴贴 这一刻的孟南枝,会让人相信只要是她想做的,她都能做到。 “不知好歹!”男人终于绷不住那张虚伪的假面,站起来愤怒离开。 他走后,屋子里越发安静了,原本很温馨的两居室现在居然显得空荡荡。孟南枝将所有灯都打开,打开冰箱就着水吃面包。她吃东西只是为了维持生命最基本的消耗,她没一点胃口,多吃一点都会吐。 这几天她都是睡在父母卧室中的,那床被褥是空荡房间里唯一能给她带来温暖的东西了。 “咚咚。” 床头柜忽然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一声又一声,带着特有的韵律,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孟南枝猛地睁开眼睛,她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轻手轻脚从枕头下拿出菜刀。 从第一次发现她被人跟踪开始,她的书包里和枕头下都放着刀。 她动作小心地拉开一点床头柜抽屉,淡淡的蓝色荧光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朱伊人偶然买来的美人鱼摆件,像是活了一样,湛蓝色的眼睛直直看着孟南枝,温柔又深邃。 孟南枝和摆件对视片刻,后背发麻。 她记得摆件从前很普通,妈妈和她都没多喜欢,后来就收到了抽屉里,她早就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小东西了。 而现在看起来,人鱼摆件的精致程度简直令人惊叹,五官标致美丽,身段玲珑有致,鱼尾上的鳞片栩栩如生,在灯光下看起来甚至泛着光泽。 而最令人后背发麻的,人鱼的那双眼睛。 她竟然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了温柔和慈爱,那么深邃美丽的一双眼睛,有着引人坠落的魔力,叫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一瞬间孟南枝觉得这东西烫手,下意识就要丢出去。 【好孩子,我是你感召而来的,请温柔的对待我。】 空灵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耳畔,孟南枝手上的动作一顿,那声音紧接着说道:【想要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帮你大仇得报,帮你父母安息。】 几乎是听到提问的一瞬间,孟南枝就有种答应的冲动,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但这个她本想丢掉的摆件,最终还是回到了抽屉里。 “我不需要帮助。”十八岁的孟南枝喃喃着,“我只靠我自己,就可以得偿所愿。” 花朝看到这里,有点不忍心看下去了。 她今天入梦并不是为了看孟南枝的伤口,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沾染上邪祟的,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而且,她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原文中明确写了,孟南枝在搜集证据为父母正名申冤的路上,遭到了幕后者的报复,在他们精心挑选的雨夜里,被捂住口鼻拖到小巷里,刺了三刀。 她靠闭气装死逃过了凶徒的补刀,在漆黑无光的夜里爬出小巷又昏迷在大路边,等到她再醒来时,身边多了一对从未见过的夫妻,仅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这是和她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南枝。”周雅仪又是激动又是小心翼翼,“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是,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此后真千金终于被认回,小说世界的剧情也由此展开。 有关南振华和朱伊人的死,在故事中不过是一小段背景。 花朝回想了下小说中的内容,忍不住紧紧皱着眉,而梦境在此刻,也来到了孟南枝险些被杀的那一天。 天还没黑时,孟南枝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家里现在一个人都没,她甚至不敢回家,只能尽量往大路上走,人越多对她就越安全。 可雨越下越大,路边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孟南枝一刻也不敢停,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加快脚步往派出所的方向走。 跟踪的人察觉到自己暴露了,握紧了尖刀在黑暗中逼近。 孟南枝只感觉头皮一疼,她被拽着马尾辫往后拖,口鼻也被捂住,一声“救命”还没喊出口,就被强行扯到了巷子里。 藏在包里的菜刀在绝对的体力压制下没有任何用处,冰冷的尖刀从腰腹刺入,尖锐的疼痛让孟南枝双眼放大。 男人下手非常狠,接连三刀,都在要害。 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加速流失,她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嘴唇无力开合了两下,最后合上了眼。 屏住呼吸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她听着男人先靠近又离开,沾染着她鲜血的尖刀在她脖子上比划了下,最终被男人收起带走。 大雨和剧痛影响了孟南枝的判断,她听不清男人到底走远了没,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甚至能感到体温和呼吸都在逐渐微弱。 “我就快要死了。”孟南枝心说。 她其实一直在强撑,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能有多大能力?她的调查并不顺利,迅成企业家大业大,证据哪是那么好找的?她当时对假意补偿的男人态度强硬,实际上根本没有底气。 她有的只是满腔孤勇和恨意。 恍惚间,孟南枝透过朦胧的雨幕看到的爸妈的脸,她动了动手指想拉住他们的手,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却变成了那尊人鱼摆件。 她问:【现在的你,要接受我的帮助吗?】 【我可以让你拥有复仇的能力,而你需要付出的,只是一点点代价:在你得偿所愿后,献出你的灵魂。】 【反正在这个世界上,你所爱的所期待的,已经不复存在了。】 孟南枝早已别无选择。 这一次她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我答应。” “这是使诈,这是在骗人!怎么能这样呢!”花朝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孟南枝本来就是气运之女,她是不会死的!哪怕世界因为她重来一百八十多次她还是不会死!而且孟家墨夫妇很快就会找到亲生女儿,这个鬼东西在骗她!” 花朝知道剧情,所以她知道这不过是骗局。 但孟南枝不知道,十八岁的孟南枝在这场人为的谋杀中,交托了自己的灵魂,此后都要和邪祟纠缠。 花朝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此刻雨小了点,孟南枝捂着伤口向外爬,她要活着,要好好活下去! 等终于爬到路边,她惨白着脸仰起头,昏黄的灯光像是救世者头上的光晕,她看到一个少女站定在她面前,朝着她伸出了手。 “救命。”孟南枝将手搭在那柔软的掌心,“求你……救救我。” “枝枝姐姐。”花朝半蹲下来,“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娇俏可爱的少女没打伞,身上却一尘不染,刚刚那场大雨没有触碰她分毫,她干净的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孟南枝看着她在暗夜里依旧璀璨的一头金发,在梦境中逐渐迷失的双眼瞬间清醒。 “是你。”她冷着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刻,梦境散去,但被捅刀子的痛苦还没完全淡去,孟南枝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声又一声的粗重呼吸在暗夜里听着格外刺耳。 “枝枝姐姐,你怎么……” 花朝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翻身而起的孟南枝掐着脖子摁在床上。 黑暗里,孟南枝漆黑的眼睛却很亮,她紧咬着后牙,脸上肌肉紧张到痉挛,“我知道你不是孟朝,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到底……是不是人?” “怎、怎么说呢,是但不完全是。”花朝被孟南枝镇住了,声音都有点结巴,“不过我以前确实不是人,但我也没骗过你啊枝枝姐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解释的!” 掐在花朝脖子上的手看着凶狠,但实际上并没有多用力,甚至还在颤抖。 孟南枝在害怕。 是因为刚刚的梦,也是因为花朝所表现出的,超自然的能力。 上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超自然生物,已经让她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你相信我,姐姐,求你了。”花朝抬起手环住她的肩背,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脖子上。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冲散了挥之不去的噩梦和恐惧,甚至有令人安心的力量,让孟南枝躁动烦乱的神经逐渐平复。 花朝轻拍着孟南枝的脊背,像是从前母亲安慰着她一样,将这个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姑娘拢在怀中。 “你叫什么名字?”孟南枝一开口,温热的呼吸扫在花朝耳垂上。 花朝耳朵和脸颊一瞬间就红了,还有点痒,“我叫花朝。” 她一笔一划在孟南枝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鲜花的花,我是金山茶成精,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枝枝姐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孟南枝单手撑着起身,在黑暗里她只能看清花朝的大概轮廓,但那双眼睛和一头金发依旧显眼,“还有,孟朝去哪儿了?” “她应该是死了。”花朝也不知道为什么,孟南枝这样看着她,叫她心里发紧,有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紧张,“我……我是在意你的家伙找来的,祂希望我能让你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真的特别有用!”花朝说着眼睛更亮了,“那个人鱼摆件还在吗?她没我厉害,只能寄存在摆件里,只要让我多找到几个摆件,我就能干死她!” 花朝看孟南枝没反应,还攥紧了拳头,“我说真的枝枝姐姐,我可厉害了!” 半步化神,这是开玩笑的吗?就算修为只剩下一点,在末法时代那也是嘎嘎乱杀好吗? 孟南枝眼神一错不错看着她良久,手指穿擦在她的发丝中,“知道了。” 多漂亮的金发,璀璨极了,在那不断重复的濒死噩梦中,这头金发像是雨夜中的太阳。 不那么明亮,但却足够将她拉出深渊。 17. 祭拜,扫墓 花朝有种自己要被薅掉头发的感觉,但孟南枝的动作其实很轻柔。 她看孟南枝并没有要告诉她摆件在哪里的意思,有些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又在孟南枝的后背上拍了拍,另一只手悄悄画着安神咒,“该睡觉了枝枝姐姐。” 困意袭来,孟南枝意识到花朝又做了什么。她有些抗拒,一句“你……”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表达出更多的抗议,就低头睡了过去。 她的脸刚好贴在花朝的胸口上,呼吸透过睡衣蹭到花朝的皮肤,她的脸瞬间更红了,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一巴掌能把人打骨裂的花朝,现在动作小心翼翼,在明知道安神咒已经起效的前提下,生怕惊醒了孟南枝,侧过身去将人放好,又盖上了被子。 这一次孟南枝没再做噩梦,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将前半夜被侵扰的神经都修复了。 良好的睡眠甚至让她有些不习惯,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伸手摸了摸,属于花朝的体温已经彻底散去。 饭菜的香气顺着门缝飘了进来,孟南枝起身下床,一打开卧室门就看到了在厨房里忙碌的花朝。 现在不过七点钟,她不仅熬了粥还做了肉夹馍,另外又炒了个青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准备的。 在这座房子里,准备着这样的早餐,带给孟南枝的感受是很奇妙的。 房子只是住所,家人在哪儿,哪里才是家。在失去养父母后,孟南枝走了无数个轮回,这是头一次,她又一次在这里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而这个重新给她带来家庭温暖的姑娘,细细算也不过认识了半个多月时间。 “枝枝姐姐你醒啦!”花朝一看到她眼睛就亮了起来,“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叫你,吃了饭咱们就去扫墓吧。” “我去就好,你不用去。”孟南枝拉开椅子坐下,良好的睡眠让她脸上多了点健康的红晕,“孟朝需要去,你不用。” 她是花朝,是一个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姑娘,她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想陪你去。”花朝搬着椅子挤在她身边,“还有就是我从昨天的梦境里看到,伯父伯母是冤死的,我觉得最好还是去看看。如果他们真的心有怨愤,我也可以让二位得享往生。” “你还会这个?”孟南枝问。 花朝用力点头,不停强调着:“那是啊,毕竟我是正经妖怪,我可厉害了。” 孟南枝没应声,她喝了口粥,简单的青菜肉丝粥喝起来格外鲜甜顺滑,每一粒米都煮的软糯正好,落到胃里有种熨帖的温暖。 于是她问:“今天的早饭,也加了你的血吗?” 这一瞬间花朝有点慌张,放血这种行为,在修真界是很严重的,有很多咒的媒介都是血,都是非常狠毒的咒术。 心虚的花朝也不敢隐瞒,只能点点头说实话:“嗯,放了。” 孟南枝说:“经过你手的食物,吃起来会格外好吃些,连味道都会更香。” 她早就对食物没了喜好,从养父母食物中毒那天开始。能让她都觉得好吃的食物,是真的格外美味。 “那是,我的血很宝贝的,要是放在从前,一滴就足够让灵智未开的飞禽走兽生出灵智,连修行都会顺畅些。”花朝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说话都更有底气了,“可惜来到这里被限制太多,不然我能做更多。” 两人说话间,孟南枝已经喝完了一碗粥,她擦了擦嘴,问明显兴奋起来的花朝:“那你现在能做什么?” 花朝合理怀疑孟南枝昨晚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心上,不然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呢? 她凑上去,又一次强调道:“我非常厉害,可以弄死那个邪祟,就从毁掉她寄生的人鱼摆件开始。”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说话时淡淡的花香飘到了孟南枝鼻尖,“你先吃,吃完了再去不迟。” 随着孟南枝话音落下,如附骨之疽一般的邪祟,嘶声尖叫起来。 【蠢东西,你以为她就是为你好吗?都是妖怪她比我高贵在哪里?不过都是为了你的灵魂和气运!】 【想要摆脱我?别做梦了,你和我签订了契约,是你亲口答应的,拿不到你的灵魂,我就会永远和你的灵魂绑定在一起!】 【要么死,要么给我灵魂,你没有别的路!】 尖锐的声音不断在脑海内响起,像是要穿透耳膜一般,疼得孟南枝脸色苍白了下去,眉毛不住拧在一起,撑在桌案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很疼,很冷,她闭上眼甚至能清晰看到人鱼的脸,美丽又诡异,那双幽蓝色的眼眸满是恶意地看着她,对她的灵魂虎视眈眈,微笑着张开嘴巴,露出一口泛着冷光的,尖锐的牙齿。 “枝枝姐姐,我吃好了。”花朝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你很不舒服,还是再吃一点吧。” 冷汗已经铺满了孟南枝的额头,她睁眼,对上了花朝充满担忧的眼神,冷静逐渐回归大脑。 “不用了,我吃不下。”孟南枝撑着桌子站起身,想去洗个澡,刚转身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扭头看着花朝,“你能闻到我身上邪祟的味道,是吗?” 花朝点点头。 孟南枝忽然轻笑了下,“那我现在是不是很臭?” “不是臭,是一般人闻不到的,腐朽的味道,有点刺鼻,在此之前我都没闻过。”花朝说着皱了皱鼻子,“不过没关系的姐姐,你可以随身带点我的血,没事就喝一点就好啦!” 孟南枝想到那个场面,忍不住拧眉:着实有点变态了。 她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嗯……”花朝愣了一下,“这就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了,嗯。” 她是真的不会撒谎,这种没底气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她自己都需要强行点头,自己给自己鼓劲儿。 孟南枝点头说了句知道了,就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她在骗你,她是故意要你喝她的血。】尖锐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一句‘我答应’就能让你甩不掉我,你竟然还敢相信她的话吗?】 “那又怎么样呢?”孟南枝关上浴室门,漆黑的眼眸里一片沉寂,“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她的人生,本来就已经糟透了。 【你怎么不跟孟南枝说实话啊?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非常脆弱吗?】许久没出现的天道,话语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那我怎么说呢?说只要我的体.液都有用,那不容易让人想歪了吗?”花朝窝在椅子里,脸蛋上写满了不服气,“我本来就是个好色之徒,枝枝姐姐更不让我接近了怎么办?” 天道:【……】别说,这丫头想的还挺有道理。 浴室里,孟南枝迅速洗了个澡出来,换上了衣服就要出发。见状花朝眼巴巴跟在她后面,生怕孟南枝不让她去。 幸好孟南枝什么都没说,也让她上车了。 在系上安全带后,花朝认真反思了自己,她这朵花不会撒谎,刚刚肯定是被看出来了,天道才会出现。 “其实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让姐姐好过点,和我一起睡觉也行,枝枝姐姐没发现,昨晚你睡得格外好吗?”花朝解释道。 孟南枝想到花朝把自己洗白白后往她床上钻的场面,这才明白了。 “上次生日那天,你做的饭里也加了你的血吗?” 花朝迅速点头,“这里的食材花样虽然多,但是都好脏,我是为了大家好!” “那你能……”孟南枝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妥又咽回去了。 她想让花朝一直待在家里照顾孟家墨和周雅仪。 可她是花朝,不是孟朝,她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 “可惜的是因为孟朝的前科,我现在只能住宿舍,不然他们就能天天被我消毒啦。”生活不易,花朝叹气,“我最好还是能两边跑,定期给我的舍友们送新花环,也帮她们消毒。” 宿舍里那三个毕竟是年轻人,而且是舞蹈生,每天生活健康的一批,没孟家夫妇那么脆弱,用花环就够了。 “你还负责室友的安全吗?”孟朝挑眉,“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倒也不是,但大学生很容易死的,我既然养了,当然要负责了。”花朝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主要的女孩子,我不养男人。” 男的,不行。 提到男人,花朝就想起上次和狄蓝她们吃饭时碰到的离谱男人,她刚张口就发现已经到墓地了,只好把嘴闭上,尽量乖一点。 今天的祭拜,孟南枝已经做了无数次,她摆上贡品,点燃香烛,跪在地上扣了三个头,并且在花朝想跪下时冲她摇了摇头。 随后她就这么跪坐在地上,看着元宝纸钱被烧干净,又扑灭了最后一点火星。 一阵风吹过来,卷起灰黑色的纸屑,落到孟南枝的肩膀上。 像是那些最爱她的人,顺着风拥住了她。 “花朝。”孟南枝喃喃问着,“他们……还在吗?” 18. 摆件,干碎 花朝很想告诉孟南枝,他们还在,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片空寂,逝者已逝,他们早就离去了。 “在他们都是受了冤屈而死的前提下,他们不在了才是好消息,不是吗?”花朝出声安慰,“我们要回去了吗?” “嗯。”孟南枝点点头,和花朝一起离开了。 此刻的气氛实在太沉寂了,她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但都没成功。 不管说什么话,都有种在人伤口上撒盐的感觉。 其实花朝原本想着祭拜了逝者后就是周末,正好看看孟南枝周末有什么安排,但现在…… “怎么了?”孟南枝问,“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顾及我。” 花朝犹豫了一下才问了出来,闻言孟南枝笑了下,“周末没有安排,但现在有。” 她载着花朝回到了家中,打开了卧室床头柜,一眼就看到了人鱼摆件。 它看上去又变得平平无奇,既不精致也没什么特殊,和路边摊摆着的小玩意没区别。任谁也想不到,里头寄宿着一个邪祟。 “她还在吗?”孟南枝问。 “在。”花朝乖乖点头,“枝枝姐姐想让我怎么弄死她?直接捏碎可以吗?” 看得出来,花朝已经迫不及待了。 孟南枝昨天没有第一时间将人鱼摆件拿给花朝,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她,而是单纯想看看,她和邪祟究竟谁更厉害。 现在看来,还是花朝更强一点,从昨晚到今天,孟南枝已经给邪祟留足了时间,对方居然都没跑。 那就说明花朝说得是对的,邪祟只能寄存在摆件里,她根本走不掉,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给自己留更多的分.身。 确定了这一点,孟南枝忍不住挑眉,有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愉悦感,“随你怎样都好,我只要干脆利落。” “好的。”花朝当真干脆极了,白嫩五指合拢,只听“咔咔”几声响,摆件在她手中碎成粉尘。 曾经孟南枝尝试了无数次,怎么都毁不掉的摆件,就这么没了。 在花朝动手的一瞬间,孟南枝就听到了非常短促但很尖锐的一声惊叫。 像是根本没来得及尖叫痛喊,就被捏碎了。 “怎么样枝枝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轻松了点?”花朝眼巴巴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其实孟南枝什么都没感觉到,但在花朝的眼神下,还是点了点头,“有一点,但不太明显。” “还是我来的太晚了,邪祟有了更多的分身,但是没关系,只要时间足够多,我就能挨着弄死。”花朝对自己相当有信心。 她可是天道特意找来的!她可厉害了! 孟南枝知道自己不该盲目相信另外一个人,但是花朝……花朝身上真的有种让人付诸信任的力量。 她问:“可你连第一个摆件都是因为我才找到的,你该怎么找到下一个呢?”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花朝认真思考。 她比邪祟强很多是真的,但她毕竟是半路降临,世界对她的限制其实很多,被削减的修为就是如此。 “不过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花朝认真说着,态度甚至带上了几分小心,“邪祟总会在你身边出现的,你身边谁格外倒霉,就很可能是被盯上了。” 孟南枝的脊背瞬间绷直了,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叫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为什么呢?”她问,“因为有我,所以他们才会被盯上,是吗?” “怎么能这么说呢?分明是因为邪祟盯上了你,但又杀不死你打不倒你,所以只能用更邪恶的手段,做更多坏事,伤害更多的人啊。”花朝难以理解她的逻辑,“你是第一个被伤害的人,因果由邪祟而起,也该由她终结,怎么都怪不到你头上的。” “是吗?”孟南枝拧眉,“可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这难道不是因为……” “没有因为,你就是单纯倒霉罢了。”花朝难得的,态度十分强硬,“不许胡说了枝枝姐姐,你现在这叫什么来着……受害者有罪论?” 这是她网上冲浪时学到的词汇,不太明白,但用在这里应该是合适的。 “别苛待自己了。”花朝试着伸出手,见孟南枝并没有排斥的意思,便抱着她的胳膊靠近了她,“你已经过的很苦了,对自己好一点吧枝枝姐姐。” 孟南枝缓缓闭上了眼睛,和花朝头靠着头,几乎贴在了一起。 “我身边的人现在没有特别倒霉的,但我知道谁会变得倒霉,甚至到了人生都被摧毁的地步。” 一幕幕画面从孟南枝眼前闪过:有蒋青青断腿哭着离开比赛场的脸,有辛月吟被逼到极点后红着眼崩溃的模样,有一张张贪婪的脸,也有父母死在她面前的惨状。 脸色苍白又青紫的是养父母。 浑身是血彼此拥抱着的是亲生父母。 最后甚至有孟朝在她面前,从楼上一跃而下的场面。 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空荡荡孤零零,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重来这么多次,做了那么多的事,最后却没能救下任何一个她在意的人。 而这一次,她的生命中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变数。 “对了枝枝姐姐,我有件事,现在跟你说你应该会相信了。”花朝不动声色安抚着孟南枝的情绪,“上次我见到的青青姐,她身边有鬼在跟。” 孟南枝猛地扭头看向她,“什么样的鬼?跟着她多久了?” 难道这才是她无论怎么阻止,蒋青青最终都会断腿被迫结束职业生涯的原因吗? “是小鬼,而且这小鬼生前还没彻底成型,应该是被流掉的胎儿。”花朝说着忍不住拧眉,“可她都没怀过孩子吧?” “怀过的,只是……不是这一次。”孟南枝觉得荒谬又不敢置信,但同时又有点被说服。 重生一百多次都能发生,前几次轮回中被打掉的孩子跟在身边,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回想起那段经历,孟南枝还会觉得痛心,“青青有一个男朋友,已经谈了很多年,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青青……她太傻了。” 花朝试探着问:“她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吗?” “也可以这么说,恋爱脑是她外在表现出的样子,但青青其实只是……”孟南枝叹了口气,“只是太想要人爱她了。” 她被忽视了太久,所以任何一份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爱,她都会拼命抓住,死不松手。 19. 再见,父母 一个不断追寻爱的人,往往童年是缺乏关爱的,可能是被忽视,可能是缺陪伴,也可能是因为糟糕的原生家庭。 这样的人很可能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的创伤,年少时就很容易发展成恋爱脑。 而有些人是从不缺爱的,比如曾经的花朝,她在父母的庇佑下,自由自在生活了太久,后面父母飞升,她也是靠着父母亲的爱,撑着独自一人修行了上千年。 孟南枝其实也是不缺爱的,南振华和朱伊人自不必说,她几乎是在爱里长大的。 在失去养父母后,亲生爸妈也在尽量补偿她,努力一碗水端平,孟家墨和周雅仪或许笨拙了些,但他们的爱同样真诚。 至于友情,蒋青青和辛月吟这两个青梅也给够了她友情上的支撑。在她刚刚失去父母,努力搜集证据那段时间,她的生活都是靠蒋青青辛月吟照顾的。 如果没有南振华和朱伊人没有横死,孟南枝的人生会无比美满。 而蒋青青……蒋青青不是。 在她的家庭中,她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注定不会被爱的,因为她的家庭,是一个典型的重男轻女东亚家庭。 关于蒋青青的隐私,孟南枝自然不会轻易告诉才知晓了名字的花朝,她的话点到即止,只问该怎么驱鬼,问蒋青青断腿和这小鬼有没有关系。 “暂时还没有关系,小鬼并没有伤害青青的意思,不然我早就出手了。”花朝解释道,“但是鬼祟之物不可长时间与人一同生活,总归是要出事的。” 孟南枝了然点了点头,“那我们尽快赶回去,青青是唯物主义者,劝她相信鬼神之事很难,你能在她不知道的前提下把鬼驱了吗?” “有一点难,但我可以试试。”花朝看孟南枝说走就要走,赶紧拉住了她,“等等枝枝姐姐,我们晚点走可以吗?我……我还有点事情。” 她搬出自己刚刚想好的理由,“邪祟会出现在你周围人身上,你在武永县就没有交好的人了吗?比如青青和辛月吟的父母呢?” “邪祟要影响她们,不一定和她们朝夕相处,从她们家里人下手同样可以的。” 孟南枝闻言停顿了脚步,“你说得对,我趁此机会去拜访他们一下。” “那你去吧枝枝姐姐,我就不用了,有我在身边邪祟会很安静的。”花朝坐在椅子上,冲着她摆了摆手,“姐姐再见!” 这么明显要支开她的行为,孟南枝再不配合就显得有些不礼貌了。 她瞒下了房间里有监控的事,在花朝期盼的眼神下点头转身离开。 从养父母去世之后,无论孟南枝想做什么,她都没顺遂过,这次也是一样,来拜访又扑了个空。她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也没有两家大人的联系方式,只能打道回府。 她看了一眼时间,在她的刻意耽搁下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应该足够花朝做些什么了,于是她打道回府。 在路上等红绿灯期间,她看了一眼监控画面,之间花朝不知何时拿出了南振华生前用过的剃须刀和朱伊人的梳子,划破手指在上面涂涂抹抹画着什么。 隐约间孟南枝看到了暗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待她认真去看时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花朝在做什么超自然的事,镜头能捕捉到一瞬间的变化,但无法深入探查。 房间里,花朝半点没察觉到自己在被人暗中观察着,她的视线正跟着眼前的景象走,她又一次看到了十八岁的孟南枝。 这是第一次经历丧父丧母之痛的孟南枝,她的坚强和崩溃都是无比真实的,即便隔着百余次的重生和时光,依旧叫人感同身受。 而一直跟在孟南枝身后的,是南振华和朱伊人的灵魂。 “花朝。”孟南枝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枝枝姐姐回来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花朝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孟南枝的手,同时将自己手指上的伤口用力摁了下,将血液抹在了她的眼睛上。 默数了几个数后,她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了?你、你看到了吗?” 好半天,孟南枝才缓缓点了点头,“嗯,看到了。” 花朝说得对,南振华夫妻两个是枉死,又有那么多的牵挂,怎么可能如此容易的往生?他们一度跟在孟南枝身后。 “他们身上黑色的是什么?怨气吗?” 花朝点点头,“是的,现在怨气还不太重,过几天可能会散,但若是在逗留人间这段时间生出新的怨气,那就……” 说到这里,花朝开始怀疑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 她想着南振华夫妻既然已经离去,那就是没什么怨气,所以才想让孟南枝再见一次父母亲。 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因为他们的怨气,在那个试图私了还推卸责任男人上门之后,明显更重了。 在那么多个孟南枝无法入睡的晚上,朱伊人都会陪在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脊,努力地哄孩子入睡。 可她既无法碰到女儿,说出口的话语孩子也听不到。 在孟南枝最难挨的那段时间,朱伊人的怨气也在与日俱增。 看到这里,孟南枝不自觉攥紧了拳。 如果她能察觉到爸妈还在身边,她肯定不会这样。 起码要让自己看上去好一些,要让爸妈安心。 “别想那么多。”花朝将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小心地展开她的手,然后捧在自己手里,“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的怨气还在后面呢。” 比起孟南枝此时的难挨,后面她险些被杀死在路边小巷里,才是为人父母更难以接受的。 而事实也正如花朝所推测的。 刀子没入孟南枝身体的那一刻,他们身上的怨气简直要凝成实体。 在杀手要补刀时,朱伊人扑到了孟南枝身上,试图用自己脆弱的魂体来挡住最后的致命一击。 南振华竟然有了阻止杀手的能力,握住了对方挥刀的手。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冰冷的触感足够让本就做贼心虚的人感到恐慌。他伸出手去探孟南枝的呼吸,朱伊人立刻捂住了女儿的口鼻,因此男人所触碰到的,只有一片冰冷。 刚刚被刺死的人,是不该冷却得如此快的。 这活见鬼的一幕让满手罪恶的男人都心虚胆战,转身匆匆忙忙离开了。 那段因为剧痛而在孟南枝脑海里有些模糊的记忆,换了个视角看,实在触目惊心。 “原来不是因为我运气好。”孟南枝眼眶通红,“不是因为我运气好。” 是因为爸爸妈妈,始终跟在她身边。 她看到爸爸原本想去追行凶的男人,但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她身边,妈妈在她耳边不停呼喊着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到。 直到她强撑着爬出了小巷,看着空荡荡的路边昏过去的那一刻,她才终于听到了朱伊人的声音。 “救命啊!”朱伊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救救我的女儿!谁来救救她啊!” “救命啊!!!” 孟南枝猛地捂住了眼睛,甚至不敢再看下去。 在梦中拉起她的人是花朝,但实际上救下她的人,是一个路过的阿姨。 阿姨说她是听到有人喊救命才来的,孟南枝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她记忆中自己根本没有呼救的力气了。 但不是自己喊的,又会是谁呢? 十八岁的孟南枝只是短暂疑惑,就将这点奇怪抛到了脑后,因为她还有好多事要做。 原来真的有人在帮她喊救命。 孟南枝哭得无声无息,只有肩膀在微微颤动,泪水铺了满脸,顺着指缝流下来。 她的难过让花朝也跟着一起难过了起来。 花朝搂着孟南枝的脖子将人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现在你知道了,救你的从来不是邪祟,你只是被骗了。” 孟南枝用力抹了一把脸,将汹涌的眼泪擦干净。 在女儿命悬一线时,南振华夫妻两个的怨气重到了极点。若是在花朝的年代里,他们距离成为厉鬼只有一线之隔,而在这里,他们也不过是拥有了留在人世间更多的时间而已。 更别说他们原本就是善良的人,在见到孟家墨和周雅仪后,怨气肉眼可见的淡了下去。 他们看着孟南枝又一次有了家人,在亲生父母的照顾下逐渐恢复。 他们确信孟家墨夫妻都是好人,因为他们帮孟南枝找证据打官司,不仅给他们夫妻讨回公道,还让这个造孽的企业关门大吉,领导层牢底坐穿。 这都是要足够的金钱和时间才能做到的,是他们这对普通夫妻给不了孟南枝的。 他们还见到了孟朝,他们的亲生女儿。 “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啊,可惜我们没时间相处了。”南振华叹了口气。 他们能感觉到,时间已经快到了。 离开的那天,正好是孟南枝出院的日子,天气很好,阳光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照的孟南枝气色都好了点。 “原来爸妈知道……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了。”孟南枝喃喃自语。 她对孟朝的宽容,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她清楚孟朝也是受害者,她拥有了养父母前十八年的爱,而孟朝却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见过。 可现在,她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心头有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叫人喘不过气,脊梁都要被压弯。 爱是温暖的,可以支撑人走过困境,也可以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 “我的乖宝贝。” 朱伊人和南振华在南枝上车前,一左一右抱住了她。 一阵风吹来,她上车的动作停顿了下,有些茫然地左右看去,也不知在看什么。 朱伊人用自己逐渐变透明的嘴唇贴在女儿的面颊上,魂体在暖阳下逐渐消散。 他们的怨气早已被消磨干净,因为南枝成了孟南枝,她还有亲生父母,还有大把时光。 他们最后留下的话是:“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永远。 死亡也无法使他们的爱停歇。 20. 重男,轻女 孟南枝眼前的画面,在父母的灵魂彻底消散之后便结束了。 没有人在目睹了这样的场景之后,还能保持情绪稳定,孟南枝更是如此,因此本想早点回去帮蒋青青解决问题的她,只能在这里再留一晚。 这晚上花朝突然开窍了,没再问能不能行不行这样的问题,直接洗了澡往床上一钻,强行和孟南枝一起贴贴。 摆件被毁掉还是有用的,虽然孟南枝并没有感觉到太多,但在花朝感觉到,她的体温明显比之前上涨了些,起码拉手的时候不再会让人感到冰冷刺痛了。 黑暗里,孟南枝始终睁着双眼望向天花板,她根本没办法合眼,只要一闭眼,父母的音容笑貌就会出现在眼前,她无法静下心来,更别提入睡了。 她明白花朝是为了她好,也是听到她的祭拜时的那个问题,才会想着要让她最后见父母一次,她很感激。 可最初的遗憾被填补之后,恐慌和沉重的压力一起落到她的肩膀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 孟南枝从来不是一个缺爱的人,她是在爱的包裹下长大的。 如果养父母没有那么爱她,她不会在失去双亲后痛不欲生,咬紧了牙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如果蒋青青和辛月吟没有对她掏心掏肺悉心陪伴,她不会每一次重生都想方设法要救她们逃出火坑,将她们的未来和性命都揽到自己的肩膀上。 如果亲生父母没有努力弥补她,帮她打官司讨公道,她不会每一次轮回,都选择死在二十五岁。 死在孟家墨和朱伊人的死亡后。 失去了所有亲人的人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枝枝姐姐,死亡很疼吗?”花朝忽然开口问。 她察觉到孟南枝在黑暗中的无法入睡,侧过身去朝她靠近,几乎将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 “很疼。”孟南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难听,“因为极少有死法,能够让你毫无痛苦的立刻断气,在死亡彻底来临前的那段时间,是非常疼的。” 孟南枝重生了多少次就试了多少种死法,如今谈论起自己的死亡来,她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反应了。 “我选择过跳楼,有一次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时,位置没选好,中间被垫了一下,没能当场死亡。又被好心人打电话送去了医院,在救护车来的路上,我把舌头咬断,堵住了气管才死的。” “下一次我就换了个位置,结果跳楼时却意外砸到了无辜路人,我是死的痛快了,也把别人害死了。”孟南枝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就是上一次想救我的那个好心人。” 再然后,孟南枝就只选择安静的死法,或许会拉长自己的痛苦,但起码不会再牵连无辜的人了。 一贯很会哄人调节气氛的花朝,这一刻只是张了张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太苍白了,真的太苍白了,安慰在此情此景下是多么的无力,对于孟南枝来说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孟南枝越是说的淡定平静,在听者的耳朵里就越是波涛汹涌。 痛苦到极点是无声的。 “你一个人在这里,会想家吗?”孟南枝忽然问。 “不想,因为我早就已经没有家了,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我已经上千年没见过我的爹娘了。”花朝甚至已经很久没再想起过他们。 最开始被迫一个人修炼时,花朝走了许多弯路,难免磕磕碰碰,再加上她被父母娇惯着长大难免有脾气,还会和人起冲突。 孤单的时候,碰壁的时候,以及打不过别人的时候,花朝都很想爹娘。但等到后头她修为见涨,武力值越来越高,她就很少想起父母了。 想再多也只是徒增难过,什么都改变不了,又是何必呢? 一千年的时光,即便是在修真者的世界里,也足以改变很多了。 “后来想想父母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飞升是每一个修真者的毕生追求,他们早已到了那个境界,却还为我停下了脚步。”花朝难得有忧伤惆怅的时候,狠狠叹了口气,“是我太没用了,也怪不得爹娘。” “那你……” 孟南枝从来不会安慰人,她拧紧了眉毛,想要换个话题,“那你今年多大了?” “嗯……”花朝认真算了起来。 活得太久,时光只是一串数字,哪有人活了上千年还算自己岁数的? “只算个大概就好了,差不多一千八百岁吧。” 孟南枝心头有了种很微妙的感觉,“所以你一直管我叫姐姐,是顺着孟朝称呼的吗?” “嘘。”花朝伸出手指竖在自己的唇缝中,“不要再细究了,深究下去就有些不礼貌了,好姐姐。” “好姐姐”三个字落在孟南枝的耳朵里,像是带了钩子,七拐八绕的,硬生生听出些别的意味来。 “我好困了枝枝姐姐,咱们还是睡觉吧。”花朝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天道问的时候,她可以无所顾忌说她就是脸皮厚。但同样的问题从孟南枝嘴里说出来,她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甚至还有起码几百年未曾感受过的羞涩之情。 “嗯,睡觉吧。”孟南枝说着合上了眼睛。 刚刚让她无法闭眼的画面,在和花朝聊了会儿天之后已经淡去,睡意也逐渐袭来。 花朝这个姑娘,有种让人安心的本事,在她身边会不自觉放松下来。 快睡觉是花朝提出的,但她实际上并没有睡着,正在脑子里翻看小说中关于蒋青青的部分。 武永县并不是什么大县城,大部分人的生活还在小康之外,但还过得去,比如南枝和辛月吟的家。而蒋青青家,就属于条件比较差的那一部分。 花朝不喜欢以外在条件来评价她人,但以她一千八百年的见闻来看,的确是越贫穷的人家越看重男丁。 有些夸张的地方,甚至认为生女儿就是断了香火,哪怕抱也要抱一个男孩来养,好像男人天生多了那么一个玩意儿,就有了什么了不得的长处。 花朝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得知这种情况时的震惊,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人这种东西好像也没那么好玩。 蒋青青家的重男轻女,从两个孩子的名字都能看出来:姐姐叫青青,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很轻,老人说轻轻这个名字福薄,于是起了谐音叫青青。 而她的弟弟,叫蒋传宗。 她和弟弟的生日都在五月,只差了几天,在弟弟出生之前她没有生日过,在弟弟出生后,她和弟弟的生日合并在一起过。 蒋父蒋母为了生计,曾一度在外务工,那时他们会带在身边的孩子只有弟弟。 上学时,蒋青青成绩处于中下,小学时被教练看中,走了田径这条路。 那个时候的蒋青青什么都不明白,她喜欢跑步,但更害怕要远离父母奶奶和好朋友。那时的蒋父蒋母苦口婆心,千劝万劝都没让孩子松口后,开始卖惨,并且将南枝变成了她的对照组。 “不是爸妈一定要你去,这不是教练说你有天赋吗?” “再者说家里什么条件你不也知道吗?你和传宗都要上学,爸妈根本供不起了!” “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你要是像南枝一样学习好,我们还能让你去学体育吗?这不都是你的问题吗?” “你还天天和人家南枝玩,人家什么成绩你什么成绩?人家真把你当朋友吗?” 花朝看到这里的时候,简直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离谱的家长,才会对自己的孩子又是卖惨又是打压,甚至还对小孩子用上了挑拨离间? 他们扯南枝出来的原因很简单:蒋青青不肯去训练的一大原因就是不想和朋友分开,辛月吟这时候像个皮猴子一样,南枝却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用她来拉仇恨再合适不过了。 老实说花朝一路看下来,没觉得蒋父蒋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但他们那为数不多的心机,居然全用在还在读小学的女儿身上了。 这次事件的结局,是蒋青青哭着大喊:“南枝才不是这样的呢!”随后被怒极了的父母打了一耳光,最终不顾她的意愿被送走了。 长大后的蒋青青回忆起这一段经历来,已经没了儿时的难过和悲痛,只是一句淡淡的:“那会儿我还真以为家里没钱了才送我走,后来才发现,他们只是不愿意给我花钱。” 她小时候成绩是不怎么样,但蒋传宗同样成绩平平,蒋父蒋母却会花大价钱送他去补习,而不是让他另谋出路。 对此父母还振振有词地解释:“传宗是男孩子,他不一样的,不上大学怎么行呢?” 如今的时间线,正是蒋青青的弟弟读高三的时候,他上着昂贵的补习班,却一点正事都不干。不仅没有好好学习,早恋逃课打架全占了,还为了争风吃醋把人脑袋开了瓢儿。 蒋传宗是父母花了大把积蓄才送去补课的,但补习班上大部分学生原本家境就很不错。受伤孩子的父母不要赔偿,他们就要打官司,要给蒋传宗留下案底。 为此蒋父蒋母愁的头发都白了,最后找到了蒋青青头上,让她帮帮弟弟。 “我又能怎么办?我就说你们不能这么惯着他,早晚会出事的!”蒋青青也很崩溃,她捂着脸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将银行卡递了出去,“这里面是我这几年所有的积蓄,你们拿去先用吧。” 蒋青青有多少钱她父母一清二楚,因为他们会用各种办法,从蒋青青哪里要钱。 倒也不是他们就缺这笔钱,他们就是单纯觉得,女孩不需要那么多钱,钱多了就管不住了。 因而在他们并没有接那张卡,而是说:“这不够啊青青。” “那我能怎么办?”蒋青青反问。 “你和小章不是也谈了好几年,也该结婚了吧?”蒋母说,“对方狮子大开口,说了没有百八十万不肯调解。你去跟小章借,就当是你的彩礼钱了!” 蒋青青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浑身血液都冷了。 21. 返程,变故 这种无理的请求,蒋青青当然不会答应。 她苦笑了一声,“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和章宋了,就算我肯跟他去要,他也得拿的出这么多钱才行啊。”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去死吗?”蒋母声嘶力竭,“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真是白养你了!没良心的白眼狼!” 无论他们怎么骂,蒋青青的态度始终坚定,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后面动静越来越大,保安直接把他们弄走了,才还给蒋青青短暂安宁。 但后面,他们找到了孟南枝头上。 剧情里说他们是找蒋青青时撞见了来看她的孟南枝和辛月吟,孟南枝一看就过上了好日子,他们便跟了上去,结果被挡在了小区门外。 就在他们想是回去再找蒋青青还是等一等时,孟朝出现了。 “想要钱吗?很简单的。”他们看着这个初次见面却好像有些眼熟的姑娘,用一种极度冷静淡漠的语气说,“孟南枝有的是钱,跟她要啊。” 蒋母犹豫道:“可是……她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怎么会给我钱呢?” “哈。”孟朝冷笑了下,“撒泼打滚道德绑架,羞辱谩骂死不松口,你们不是很擅长吗?还用我教你吗?” “而且,她对蒋青青,可比你们在意多了。” “但我总觉得不对。”花朝看到这里,忍不住和天道沟通,“这两口子的发神经,怎么看都和邪祟有点关系。” 邪祟这种东西,你越是相信,它对你的影响就越重。 像孟南枝和父母只把摆件随意一塞,这东西就必须得到孟南枝那句“我答应”才能和她绑定在一起。可即便如此,邪祟还是没能影响孟南枝本人的命格。 她逃过了追杀,被亲生父母找回,有着与生俱来的商业天赋,是孟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邪祟想要影响她,只能从伤害她身边人来下手。 但看蒋青青的倒霉程度,她被邪祟的影响很深。而孟南枝之前又说了她是唯物主义者,她自然不可能自己供奉邪祟,唯一的可能性,只在她的父母身上。 这种有着腐朽思想的人,十有八九也想着走捷径,是很容易被邪祟盯上的。 “还是要等回去之后再看看。”花朝终于感觉到了困意,合眼睡觉了。 如果蒋父蒋母真的供奉了邪祟,倒是可以趁此机会让蒋青青相信自己身边是有小鬼跟着的,她驱鬼也更方便。 第二天一早孟南枝就带着花朝回去了,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她直接把车开到了训练营,约蒋青青一起吃饭,结果却得到蒋青青已经回家去的消息。 这在之前是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因为蒋父蒋母的纠缠,蒋青青只能留在队里,保安教练和其他队员都会帮她。 直到他们找到了孟南枝头上,蒋青青才终于忍无可忍。 孟南枝给蒋青青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电话那端蒋青青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蒋传宗出事了,正在医院抢救,事出突然我实在没时间跟你们说。” 孟南枝这个电话没有背着花朝,她们两人对视了一眼,孟南枝试探着问:“很严重吗?你在哪所医院?我去看看吧。” “千万别!”蒋青青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随后又赶紧压低,“千万别来,要是让我爸妈知道你现在有钱了,能追到你家门口借钱。你放心我要是真需要你帮忙,我肯定不会和你客气的,你别来啊。” 她话刚说完,蒋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不过来帮忙在那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快去交钱啊!” 随后蒋青青留下一句“我先挂了”就迅速切断了电话。 孟南枝摁了摁额角,头疼的要命。 蒋青青爸妈是什么样子,她们心里都清楚,因此在孟家夫妇认回孩子的事,蒋青青和辛月吟这么多年一句实话没跟家里说,生怕流露出什么风声传到蒋父蒋母耳朵里。 但在故事中,他们还是找到了孟南枝头上,这让蒋青青非常崩溃。 对此花朝忍不住叹气:蒋青青这个朋友是真朋友,倒霉也是真倒霉。 “怎么会变成蒋传宗被抢救呢?不应该是他把别人打进医院吗?”孟南枝喃喃着。 “可能是因为,我把那个摆件捏碎了吧。”花朝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但是应该……应该不会死人吧?” “他死了倒干净。”孟南枝冷冷说。 蒋青青的悲剧,恋爱脑是其次,原生家庭才是最大的问题。 偏心的父母,吸血的弟弟,全都是她悲剧的根源。 第一次被蒋父蒋母求到头上时,孟南枝也觉得很荒谬,但为了蒋青青,她还是借钱给了他们。 说是借,其实和给也没区别,因为这对父母压根还不起,甚至没打算还。 但蒋传宗这种被在重男轻女家庭被娇惯着长大的孩子,只会越长越傻逼。一次拿钱平事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还会惹出更多更大的事,早晚有钱解决不了的。 这种吸血虫在孟南枝看来,没有任何存活于世间的意义,真死了才是干净。 “青青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医院了,我在外头等你,你进去看看情况可以吗?”孟南枝问她,“不愿意也没关系,不必勉强自己答应我。” “不勉强不勉强,小事一件有什么好勉强的?枝枝姐姐愿意让我帮忙,我才高兴呢。”花朝真心实意说道。 感情都是你来我往相处出来的,之前她单方面骚扰……啊不是,是单方面和孟南枝搞好关系,对方一点反应都没,这感情怎么能有进展呢? 现在这分明是进展大好! 上车后,花朝才又想起来,“但青青姐好像没告诉我们她在哪个医院啊,该怎么去找呢?” “她不说我也知道,武永县没什么好的医院,蒋传宗要是情况严重,应该会被转到市里来。青青又是一小时之前才刚刚走的,现在就到了医院,说明她就在附近。”孟南枝掉转车头,先往商业街方向开,“该吃午饭了,你想吃什么?” “我们不是要去办正事吗?”花朝问。 “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先吃饭。”孟南枝上下扫了她一眼,“以你的饭量来看,少吃一顿应该会很饿吧。” “其实还好啦,就是有时候会不习惯饿这种感觉,因为我辟谷很久了。”花朝摸了摸肚子,“这里的美食好多啊,可惜污染严重食材差了点。哦对了,待会儿我给你抽一管我的血,你记得冷藏好按时喝一点。” 想到那个画面,孟南枝忍不住皱紧了眉毛:虽然花朝是为了什么她已经清楚了,但……还是有点变态啊。 而且…… “抽血很疼的,一次性抽太多对身体也好,还是要量力而行。”孟南枝将车停靠在路边,“还是先说说,你想吃什么?” 花朝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大进步!姐姐都会关心她疼不疼了! 她想起孟南枝第一次带她去吃饭的场景,那时候南枝本来想直接走,但误以为她要啃树枝,就带她吃东西去了。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次轮回,孟南枝看着冷硬,但骨子里依旧是个善良的人。 “吃快餐就行,就枝枝姐姐第一次带我去吃的那家。”花朝笑眯眯,“这次可以多要一个冰淇淋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这么问?” “嗯……因为上次就想吃,但我已经吃了太多,没好意思提。”花朝不好意思笑了笑。 还有就是,那时候孟南枝真的很烦她,她怕自己要求太多会更惹人烦。 孟南枝忽然觉得手指有点痒,想上手捏一捏花朝的脸。 她真的很乖,可爱到会让孟南枝想到辛月吟曾经养过的小狗崽,也是金黄色的,好像是金毛的串儿。 不,还是花朝要更可爱一点。 孟南枝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揽住花朝的肩膀,“走了,去吃冰淇淋。” 快餐这东西在花朝眼里就是吃个稀罕,这是她的世界没有的东西,但要说多好吃,那是完全没有的。 唯一让她在意的,还是那支冰淇淋,她拿着拍了两张照片,特意发了个朋友圈,就配了两个字:嘿嘿。 室友们第一时间来给她点赞。 小董小董,啥都不懂:【一个冰淇淋还要痴汉笑吗?】 小赵小赵,脾气火爆回复她:【傻子,肯定是那个姐姐送的,要么是在跟姐姐一起吃饭。】 小狄小狄,魅力无敌:【唉你……唉我……唉真是太没出息了!】 小狄小狄,魅力无敌:【这很难评,毕竟隔行如隔山,祝你成功吧。】 针对最后一句,花朝认真回复了句:【谢谢哦。】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狄蓝:“……” 难顶,真的难顶。 “冰淇淋要化了。”孟南枝说。 花朝立刻放下手机开始吃东西,浪费食物可万万不行。 “你和你室友们关系都很不错啊。”孟南枝给她递过一张纸巾去,“孟朝的那些朋友呢?” “我不跟她们往来,我养自己的大学生就够了。”花朝吃的又快又优雅,但是被冰了一下,冷气直往脑袋顶上窜,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孟南枝瞧着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一顿饭吃完后,孟南枝送她到了医院门口,问道:“知道你进去之后该做什么吗?” “放心吧枝枝姐姐,这我可熟了!”花朝扬起下巴来,相当骄傲,“当熊孩子我很有一套的,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熊得过我!” “我不是说这个。”孟南枝忍俊不禁,“保护好自己。” “知道啦。”花朝环住她的脖子,轻轻抱了一下,“多关心我一些吧枝枝姐姐,我会很开心的。” 22. 摔跤,演戏 短暂贴贴之后,花朝充满自信地进医院了。 她原本以为蒋传宗遇到了什么大事,结果还是剧情里的内容:他因为争风吃醋和他人打架斗殴,他将对方开了瓢,然后他自己也被人打断了腿。 蒋父蒋母生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这么落下残疾,连夜带着人进市中心,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孟南枝去拜访他们,却扑了个空的原因。 花朝站在病房门口,撇了撇嘴,“我看这小子也没什么事嘛,断腿了还能骂骂咧咧的,这要是腿脚灵活岂不是要动手了?” 蒋传宗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被惯坏了的气质,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熊孩子。因为腿疼,他心里有火到处发作,一点点的小事都要骂上几句。 什么饭不好吃,环境太差,周围人太多,水又太烫之类的。 在蒋青青面前非常严厉,心眼儿也很多的蒋母,这时候只能小心翼翼地哄人:“哎哟,我的小祖宗,这不是没办法吗?这比咱们县城的医院条件已经好太多了。” 蒋传宗有着和蒋青青十分相似的脸,但却没有姐姐身上那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面向稍微改动一些,给人的观感就会大不相同,更别说这小子全是往坏的方向改变,一脸的青春油痘。他大声喊叫着:“还不是你们太没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不然我能让人欺负成这样,还挤在这么一个小破病房里吗?” “你有完没完?”蒋青青听不下去了,“你怎么跟妈说话的?自己惹出的事儿还有理吗?也不睁眼看看爸妈为你忙前忙后跑了多久!” 蒋母听了这番向着她的话语,反倒不高兴了,狠狠皱着眉,“你冲弟弟吼什么,他是个孩子,又刚刚受了伤,你态度不能好一点吗?” “妈!你真是……”蒋青青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花朝。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连忙上前去问,“你怎么过来了?” “枝枝姐姐说你不让她来,派我来看看。”花朝踮起脚来往后瞅了瞅,“这也没什么大事儿啊,能吃能喝还会骂人,精力充沛的很呢。” “这又是哪里来的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一直没有出声的蒋父开口了,“我们家的事不用外人来插嘴!” “你也知道我是外人啊,在我面前摆什么一家之主的谱呢?您可真有意思。”花朝上来就是一通阴阳怪气,“儿子骂老娘你不吭声,当妈的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女儿,你也装没听见,我说一句你的宝贝儿子没什么大事,你的气性倒是上来了。” “你说什么?”蒋父声音猛地拔高。 “大喊大叫什么?这里是医院!”路过的护士出声指责。 “对不起,护士姐姐,是我不好。”花朝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小声道歉,甚至显得有些娇弱。 护士一见她态度立刻就和缓了,声音也很温柔:“没关系,下次注意一点就好了,别跟他们吵架。” 花朝立刻用力点头,就差将乖巧两个大字写在自己的脸上。 蒋青青见状赶紧将她拉出去,“不好意思啊,我家里人就是这样,他们实在是……你跟南枝说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 花朝反问:“真的吗?他们没逼着你出钱吗?” 闻言蒋青青深吸了一口气,又是无奈又是疲惫地说:“那又能怎么办呢?难道亲弟弟住院我什么都不管吗?” 她已经被家里培养成了要承担责任的长姐,心里或许会有不甘愿,但很难坚持自己,不然她的工资也不会被父母要走大半了。 花朝知道一时半会根本改变不了她,也就没多说,上前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那好吧,不过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联系我和枝枝姐姐,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蒋青青一点头,头皮刺痛了下,她低头一看,花朝在拍她时扯下她一根头发来。 “应该不是故意的。”蒋青青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11号床蒋传宗的家属?” 护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蒋青青顾不上和她多说,急匆匆就走了。 花朝转头又回了病房,蒋父蒋母对她的态度比刚刚更差了,简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叔叔阿姨不要生气,我年纪小不会说话,惹你们生气了。”花朝态度语气相当诚恳,完全不给蒋母拒绝的机会,上去抱住了她,并手段粗暴的将她头发薅了下来! “啊!好疼!你这个死丫头!你干什么呢?”蒋母大怒,一把推开了花朝。 花朝顺着她的力气,十分柔弱地倒在地上,嘴里还发出了“哎呀”一声响。 刚听护士说完注意事项的蒋青青,一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火气当场就起来了,碍着这是在医院,咬牙问道:“妈,你又在干什么?” 说着她赶紧将花朝扶起来,“今天真是太对不起你了,你好心好意来看望,我家里人却……改天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礼道歉。” “不用了青青姐,阿姨应该也不是故意推我的。”花朝眼眶泛红,“我刚刚才惹了阿姨生气,不应该在她气头上道歉,是我的问题。” 这话一说蒋青青更加愧疚了,半夜回想起来都要给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妈,你给孟朝道歉。”她态度强硬。 蒋母立刻尖声反驳:“你说什么?我给这死丫头道歉?蒋青青你有病吧,我是你妈,你胳膊肘往外拐?” “你们不要吵架,都是我的错。”花朝抹了抹眼角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我先走了青青姐,别因为我和阿姨吵架,我就是一个外人,不值得的。” 说完后花朝深藏功与名,转身离去。 一离开蒋青青的视线范围,她飞奔出去找孟南枝,直接钻进车里。 “天哪枝枝姐姐,快救救我!”她不由分说抱着孟南枝的脖子,在她颈窝上用力吸了一口。 “青青姐她爸妈都快被邪祟腌入味了,好臭好臭,你快让我吸一下!” 孟南枝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花朝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部皮肤上,她犹豫了下,抬起手在花朝背上轻拍了两下,“辛苦你了。” 23. 曾经,打胎 “不辛苦不辛苦,为枝枝姐姐做事是我的福气。”花朝开心了,打开手掌给孟南枝看她薅下来的头发,“那一根是青青姐的,这一把是她妈妈的,这老太太还推我一把,都给我推倒了。” “她还动手?”孟南枝紧紧皱着眉,“道歉了吗?” “青青姐倒是让她道歉了,不过我赶时间就先走了。”花朝看她是真的不高兴了,连忙解释,“没关系啦,我是假摔,一点都不疼的。” “而且我还把他们骂了一顿,我可厉害了。” “那还差不多,自己厉害总比吃亏强。”孟南枝发动车子,朝自己的住所驶去,“医院里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蒋传宗腿断了,但嘴没断,还会骂老娘呢,可怕得很。”花朝撇嘴,态度里充满了嫌弃,“不过有一点我觉得不太对,枝枝姐姐刚刚分析的是,蒋传宗情况比较严重,所以才会送他来市里治疗,但现在看来他的情况在县城里也可以得到救治。” “我怀疑……他们这次特意来到市里是另有所谋,很有可能就是冲着青青姐来的。” 所以花朝才会强行薅一把蒋母的头发,她顾不上慢慢来了。 孟南枝问道:“那个跟在青青身边的小鬼呢?” “还在,不过藏起来了,很有可能是因为蒋父蒋母。”花朝说到这里都被逗笑了,“小鬼连我这种千年的妖精都不怕,结果怕两个活生生的人,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怕这两个人也正常,因为他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孟南枝想起这件事来,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当时青青已经断了职业生涯,和章宋结婚之后很快就有了孩子。她将孩子当成了人生的新寄托,她缺失了的父母亲情,她要全部补偿给孩子。” “可是她的婆婆,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个算命的大师说,她怀的是个女胎,强迫她打掉。” 蒋青青自己深受重男轻女毒害,她恨透了这种思想,又怎么可能因为如此可笑的理由打胎? “后来呢?”花朝追问了一句,她看孟南枝很是难受,就又解释道,“知道死因才能对症下药,清楚他是如何形成的怨气,我才更好下手。” “后来,章宋他妈找到了青青爸妈,他们用养胎的理由将青青接了回去,却在她的食物里放上了特意求来的,能接男胎的符水。” “他们说只要喝了这个水,孩子就会毫无痛苦的流掉,下一次怀的,必然是个男孩。” 两人说话间,孟南枝已经将车停到了车库里,她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车门,而是向后靠在座椅上,有些烦躁地向后拢了一把头发。 “那时候青青一直在哭,比意外断腿结束职业生涯时哭得还要更惨更凄厉。而更为可笑的是……”孟南枝笑了下,笑容里满是讥讽,“这个被他们千辛万苦打掉的孩子,是个男孩。” 而关于这一系列人为的惨剧,那些人最终给出的解释是:青青这孩子福薄,没能压住男孩儿的命数。 “那难怪这孩子的怨气会如此重。”花朝喃喃着,“他虽然一时害怕青青姐的爸妈,但那不过是因为他不够强大,一旦他成长起来,那些害死他的父母都别想逃,甚至连青青姐都可能成为报复的对象。” 花朝越说眉毛皱的越紧,“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古怪,那两对父母是愚昧无知,蠢的令人发指,而那个又算命又猜胎儿性别,还给人东西乱吃的,明显是冲着青青姐去的。” “真的是冲着青青去的吗?”孟南枝反问,“难道不是,冲着我来的吗?” 花朝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咱们先回屋吧,头发得用,放太久就不好用了。” 一想到这被腌入味的头发,花朝就一顿窒息。 房间里,花朝将窗帘都拉上,屋内只留下一盏台灯,又取出头发来放在掌心,两指并拢画出符咒,随即一个响指,发丝便无火自燃起来。 在跳跃的火焰中,她们看到了蒋父蒋母的脸。 “这是我刚刚求来的人鱼娘娘,听说可灵了!”蒋母一脸虔诚,上香叩拜,嘴里还念念有词,“人鱼娘娘保佑我,一胎得男。” 画面里的蒋母还很年轻,从她的祈祷来看,正是她怀着蒋青青的时候。 她供奉邪祟竟然已经二十年了。 但在刚开始,蒋母其实并没有那么相信人鱼神像,不过是求个安心,蒋父就更不必说了,一次上香都没有过。 等到蒋青青出生,蒋母憎恨上了所有人,也包括她的人鱼娘娘,愤怒之下直接把神像打翻了。 她尖叫着:“骗子,骗子!根本就是骗子!谁要生赔钱货啊!” 然而下一刻,人鱼神像发起了淡淡荧光,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甚至落下了泪珠。本就迷信的蒋母被这一幕吓得头皮都炸开了。 【可悲可叹,如此不诚心,尚且不算本尊信徒,又如何能得偿所愿呢?】 蒋母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双手捧起神像来,和人鱼双眼对上的一瞬间,她的目光都空洞了。 她喃喃着:“求人鱼娘娘保佑我,我愿意虔诚供奉您一生一世。我别无所求,只想要个儿子啊!” 愚昧无知的人最容易蛊惑,邪祟在孟南枝这里使尽办法都没能得到的信仰供奉,在蒋家如此轻而易举地得手了。 【只要信仰虔诚,本尊信徒自会得偿所愿。】 神像的声音空灵且充满诱惑力。 她的眸光穿透火焰,直直看向了孟南枝,【你呢?你愿意供奉神尊吗?】 花朝连忙捂住了孟南枝的眼睛,但已经晚了一步,孟南枝短促惊恐地尖叫了一声,随手抄起东西就朝那团火焰砸去! 会发光的湛蓝双眼、诡异空灵的声音和父母惨死的画面反复出现在眼前,孟南枝头疼欲裂,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血液和火焰,快要将她吞没烧净。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在了唇瓣上,和淡淡花香一起渡到了她口中。 孟南枝神智逐渐清明,她凝神,以唇相渡的是花朝的血。 她的血竟然是甜的。 唇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