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小秘的觉醒日记》 1. 我是NPC？ 才刚入初夏，阳光落在身上已然开始觉得灼热，办公大楼的透明玻璃窗阻挡不了无孔不入的光线，黑金色的大理石地砖被晒的发烫，浮光中闪烁，将水汽蒸发的无影无踪。 沈知秋挂了电话，抬头瞥见休息室外头伫立的身影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杜雨辰站在紧闭的房门外手足无措，手底下的衣角被攥的皱皱巴巴，巴掌大的小脸上挂满了慌张不安，眼角逼出一抹微红，看着有些楚楚可怜。 沈知秋现在的心情十分难以言喻，谁能想到一场荒诞无稽的梦境如今竟然真的得到了验证。 三日前她做了一场梦，梦中她生活在一本小说里，而男主就是她的顶头上司顾言川。 梦醒之后很多情节她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这是一本为爱发疯的霸总文，男主起先因为一些误会看不上女主甚至给她带来了一些麻烦，后面解除误会认清心意后差点追妻火葬场，为女主狂砸资源还不够又为她铲平障碍说出那种天凉王破的霸总语论…… 再后面的剧情就更加模糊了，沈知秋隐约记得还有点黑化囚禁play的法制咖情节，因为太过荒谬她直接从梦里惊醒了。 说实话，刚做完梦的时候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只觉得是最近跟在顾总身边做事压力太大做了噩梦，谁知道今天上午竟然从顾言川的嘴里听见要来晨星娱乐谈商务合作的事。 不过是集团旗下一个支线品牌的代言，顾言川平日根本不会纡尊降贵的亲自过来交涉，沈知秋心底觉得不对劲但也没仔细寻摸，直到十分钟前他们刚出了晨星娱乐十七楼的电梯，顾言川就被拐角从天而降的一杯咖啡泼脏了外套，沈知秋这才醍醐灌顶豁然醒悟。 剧情开始了—— 原来她真的生活在一本小说里！ 沈知秋已经无暇顾及其他，脑子里一直在尝试回忆剧情，只可惜，作为男主的特别助理她并没有什么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的结局，小说里寥寥无几的介绍也不过就是深更半夜被顾言川一通电话吵醒替女主准备第二天的新衣服、当个跑腿打包珍馐堂的新品糕点送到女主家、开会开到一半被点名去机场替男主接一下心上人……仅此而已罢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无望，沈知秋没什么滋味的轻轻啧叹了一声向休息室走去。 听见节奏规律的高跟鞋声停在自己的身旁，杜雨辰抬起头，她眼里还噙着泪珠梨花带雨，怯懦的抿了抿唇声线飘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负责清洗……” 沈知秋的手还搭在休息室的门上，扭头看着女主有些沉默，依顾总那洁癖又龟毛的性子西装肯定是没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洗不洗的也没啥意义，但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作为男女主相爱的契机沈知秋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管，能不能管。 但看着对方眼眶通红沈知秋也有些不忍，毕竟也是自己未来的老板娘，沈知秋缓声宽慰两句，“你不用太过自责，我们都知道这是个意外，顾总也不会怪你的。” 杜雨辰看着休息室的门开了又关，虽然沈特助说了不怪她可心底还是惴惴不安。 她不认识这两人，却能感受到这几日公司高层一直如临大敌紧张兮兮的气氛。今天陪这两位一道上来的还有他们公司的董事长，她唯一一次见过还是在签约的那天看到的企业介绍上。 她这次恐怕是犯了大错了，若是因为她影响了公司如此重视的合作，恐怕本就不受待见的她更没有什么好出路…… 杜雨辰眼眶里的泪珠倏然坠落，她妈妈还在医院等着手术费，她该怎么办啊。 * 不出沈知秋所料，只穿过半天的高定西装此刻已经可怜兮兮的葬身垃圾桶，而它的主人正慵懒的靠在沙发椅背上。 顾言川只身穿着衬衫，松松的卷了两截袖口，领带随意的拽落，解了两颗领口纽扣露出深陷的锁骨，显得有些不羁。 他阖着眼眉间沟壑未平，明明灭灭的光影中五官显得更加分明，轮廓如雕刻般清晰，映出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光线在下颚骨处映出阴影，有些锋利的薄凉。 小说里形容顾言川是个霸道总裁，光是观他这张得天独厚的脸以及非同凡响的家世便觉得他是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存在，更别说往他身上堆叠一些什么运筹帷幄、深沉难测、天凉王破的腹黑设定，再加上独对女主深情，人设不可谓不讨喜。 但在沈知秋眼里，顾言川除了这张挑不出毛病的脸以外，倒真没觉得有什么光环。她也算是看着顾言川一路成长起来的，再加上年龄稍长他几岁，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她把顾言川当弟弟看待。虽然对方桀骜不驯野心勃勃，对她也是各种防备勉强忍耐，但沈知秋总能想起曾经零星的一点温情，这点儿叛逆反骨在她看来倒也无伤大雅。 她绕开垃圾桶站到顾言川的正前方，无视对方紧蹙的眉头束手立在一边，像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管家语调平平的开口，“顾总，新的外套已经到了楼下不多时便会送到，晨星的蒋总还在会议室等着沟通合作事宜，下午三点您需要回公司审批新季度的财务报表，时间不多了。” 顾言川薄薄的眼皮轻掀，眼中的深色一闪而过，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沈特助现如今倒是越来越有主张了。” ？ 沈知秋隐在镜片后头眨了眨眼，这是嫌她自作主张督促工作还是怪她安慰女主啊？ 她有心去观察顾言川的表情，但对方好似只是随口一说再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沈知秋忍不住腹诽，就这臭脾气也就女主受得了他吧，正常人谁能忍受他这么阴阳怪气。 好在衣服很快便送到，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凯文一道拿进来的，沈知秋担心顾言川那个狗脾气迁怒晨星的合作，赶紧给凯文打了电话让他过来对接。 西装是沈知秋联系顾延川常去的那家高定送来的，银灰色的西装质感高级，走线工整，穿上衬得人格外矜贵不说，还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 出休息室的时候杜雨辰还在外头守着，顾言川倒是没有为难她，只是面色冷凝径直走过把人无视个干净，沈知秋纵是有心安慰两句也担心再被阴阳，只好急匆匆端起个微笑赶紧跟上去。 好在男主毕竟还是男主，没有唯我独尊到因为一点小事就对正事不管不顾的程度，进了会议室又变回那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顾氏集团总裁，反倒是沈知秋不断地勒令自己谨言慎行，老实当个背景板。 一直到回了公司，二人还都保持着一前一后的站位，跟两道平行线似的怎么走都隔着一米远的距离。 有人刚抬脚走出来就碰上这一幕当即又把脚收了回去退回了茶水间。 她喝了口咖啡自言自语，“顾总跟沈特助怎么有点貌合神离的意思？” 貌合神离这个词按理说不该用在他俩身上，但当下好像也没有第二个词更适合这个场景。 其实沈特助的身份在公司里有点尴尬。 她是老顾总派到顾总身边的，虽说顾家一脉单传顾氏迟早要交给顾言川打理，但是老顾总安排了个助理过来总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意思。顾总这人虽然跟底下的人交流不多，但任谁看来都知道他是个手段狠厉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老顾总这一手安排他又不得不忍受，尽管沈特助能力出众可因为身份尴尬始终也不得他的信任。 “你说沈特助图啥呢？” “谁？” 孙晓吓了一跳，她刚刚看茶水间不是没人吗？ 李佳佳从桌脚处站起来，手里还端着个外卖盒，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表情，茶水间划个水还能碰上一块吃瓜的。 孙晓余惊未消，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气，回答李佳佳的疑惑“还能因为啥，报恩呗！” 她之前去行政那处理文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沈特助的资料，她是孤儿院出来的，无父无母，上学那会儿得了老顾总的定向资助，这才读完了书。一毕业便来了顾氏工作，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又因为能力出众被老顾总派过来给顾总当助理。 按理说依着沈特助的学识和能力去哪儿都能吃得开，更别说她那张放到娱乐圈也格外瞩目的脸—— 孙晓忍不住心猿意马，沈特助长得可真好看啊。 很少有人看过沈知秋摘了眼镜的样子，不知道她掩饰掉的是怎样一副美貌，但有一回公司团建结束孙晓有幸跟沈特助坐一辆车亲眼目睹过。 沈知秋那会儿松松散散地歪在一旁的车窗上半阖着眼，从孙晓的角度能看到她精致瘦削的下巴。她的五官极其精致，漂亮到带了攻击性，眼尾细长，杏眸微眯，眼底的一丝醉意更显眸光潋滟。 只是她太敏锐了，望过来的眼睛漆黑漂亮却又带着股冷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给人感觉清丽又疏离，直到醉意朦胧中认出了孙晓，又露出一点温和柔美的笑意来。 很难形容孙晓在那一刹那受到的冲击，只不住感叹幸好自己是个直女，不然真的有点危险。 可惜平日里沈特助总戴着副眼镜，掩去了极为秾丽的眉眼，像江南三月的春水，柔婉中带着一点料峭的春寒。 她总是将头发规矩的束在脑后，穿着一身简约的西装套装，高跟鞋踩得嗒嗒响，步步生风忙的不可开交。 孙晓忍不住为沈知秋打抱不平，值得吗？ 2. 晚宴 人怎么还没来—— 远处灯火辉煌，沈知秋站在角落看着一辆辆奢华的豪车接连停泊，素来平和的眉宇轻蹙，纤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急速点了点。 早上确定行程的时候她特地强调了今晚有唐家的晚宴需要出席，晚宴快开始了，顾总怎么还没出现？ …… 手机的屏幕不停闪烁，消息叮了一声映入眼帘。 “顾总，晚宴要开始了，您动身了吗？” 顾言川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一无所动的靠着沙发，指骨弓起敲了敲茶几，睨着对面的人不怒自威，“玩够了吗？” “顾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回去听那老头子的安排接手什么化工生意……”坐在顾言川对面的俊俏青年怨天载道。 这人正是唐家的独苗唐洛泽，他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微微耷拉着，恹恹地没有生气。 今晚的筵席名义上是为了庆贺寿辰，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将京市的名流齐聚一堂，介绍盛唐未来的接班人。 而如今这晚宴的真正主人公还躲在这声色场所逃避现实，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继承家业。 盛唐集团是民营化工行业起家，实力强劲背景雄厚，在京市堪称地头龙的存在，只可惜唐家唯一的继承人志不在此，一心想折腾什么娱乐公司。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响起，顾言川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也不抽，就看着猩红的火星一点一点的吞噬烟身，扬起袅袅的长烟。 他轻轻磕了下烟灰，面色掩在烟气后看不真切，声音低沉，“若是没有能力挣脱禁锢就该学会韬光养晦。” 顾言川吐字缓慢像恶魔的循循善诱，“只要你真的想做，早晚会达成所愿。” 唐洛泽似有所悟，揣度他话里的深意，半晌神色幽幽道，“……我懂了。” 唐洛泽心有戚戚，想他顾哥那么强大的男人都要暂避锋芒委曲求全，他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二人果然是难兄难弟，同病相怜。 顾言川眉头一跳，神色沉沉的避开唐洛泽黏糊的视线，手机上又弹出沈知秋的消息，“顾总，晚宴开始了。” 顾言川轻巧的将手机勾起站起身，暗下去的屏幕光亮藏匿他掩在眉眼下的神情，房间内昏沉的光线打在身上映出一道长而深的影子，像深渊中沉睡的巨龙，危险又迷人。 “走吧。” 不等唐洛泽再思量，顾言川直接提步往门外走去。 “哎？” 唐洛泽下意识拎起沙发上搭着的外套追出去“等等我啊哥！” …… 晚上七点五十八分，入口处仍不见熟悉的身影。沈知秋打开后备箱提着一早就准备好的寿礼拿出顾氏的邀请函走了进去。 依着两家关系本该顾言川亲自走一趟的，但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沈知秋捧着礼盒往里走，总好过顾氏集团无人出席失了礼数。 她穿了套香槟色的西装套裙，极为贴合身材的款式勾勒出窈窕的曲线，一双长腿又直又细。她仍戴着眼镜规矩的束着头发，置身名利场的衣香鬓影中不甚出挑，只是露出的脖领纤细修长，皮肤白的晃眼。 沈知秋卡着八点钟准时进场，带着礼物到入口处签了到，勾起标准的社交微笑流程化的寒暄了几个熟人，好半天才得了空走到角落休息。 她随手端起一杯鸡尾酒立在一旁打量。 整个宴会厅空间十分开阔，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如梦似幻的琉璃彩光。柔和的大提琴曲充溢着整个厅堂，宾客三五成群，侍应生托着餐盘小心的穿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酒杯碰壁间发出当啷脆响，细密的酒泡攀附在玻璃杯壁上发出共振的嘶嘶声。 沈知秋莫名觉得有些虚无缥缈，这样真实的人生也是一场幻梦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侍者把厚重的宴会大门推开，满堂璀璨的灯光倾泻而出，将入口处的人尽数覆盖。 顾言川身长玉立，穿了一身难掩矜贵的暗纹西装，光线落在他肩头，照亮一张冷峻锋利的面庞。 唐洛泽跟在他身后，懒懒散散的披着件剪裁得当的长款风衣，英俊又浪荡。 原来是去抓人了。 沈知秋紧绷着的脊背缓慢松散，酌了口手里的酒将酒杯搁置到一旁。 唐家的人赶紧拥上前。 “爸。”唐洛泽摸了摸鼻头缓步走上去讪讪的喊道。 “你还知道回来？！” 唐培林狠狠瞪了一眼唐洛泽，转脸热切的望向顾言川“还好有言川帮忙，这小子也就还能听得进去你的话了，不然今儿个还真是不好收场。” “唐伯父客气了，伯父良苦用心，洛泽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自然是希望他好。” “这臭小子要是能有你一半的省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 世家长辈面前，顾言川倒是温和有致，像个俊秀的世家公子。 这种场合沈知秋自然不会没有眼色的上前打扰，她老实的缩在角落当个背景板，看会场宾客推杯换盏侃侃而谈。 不远处有个粉毛少年挂在沙发上咸鱼瘫着，望着镁光灯偏爱的某人咧嘴灌了一口酒喟叹一声:“看来明天财富早报的头版又有素材了啊！” 旁边的好友一脸正色的拍了拍他的肩，“想开点，你要是现在去大街上脱光了发疯，明天的头版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滚。” 他们口中的财富早报听着像个会跟财经新闻一样播报每日股票涨跌市场行情变动的正经货色，实际上关注的却是京市豪门之间的各种秘辛八卦，每天早报的头版不是谁家正宫收拾小三就是哪家的纨绔又闹出了什么笑话…… 直到顾言川回国横空出世。 他的每一次露面都牢牢霸占财富早报的C位，以百亿身价和女娲炫技的美貌被断层评为京市名媛心中的“梦中情男”，一有公开活动财富早报都恨不得把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怼脸照片铺满整个版面。 没人知道财富早报的背后到底是谁，被报道的“受害者”不计其数，可它却始终安然无恙，每天准点报导新的趣闻轶事。 只是待遇差别太大，有人背地里愤愤不平的指摘，那背后的人要么是顾言川要么就是顾言川的脑残粉。 …… 沈知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个乐子，狠狠共情了一波，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这作者给男主开的金手指也太大了吧，什么buff都叠他一人身上去了，可让我们这些npc怎么活？ 唐总带着唐洛泽一一在京市举足轻重的企业家露过面，宴会也快要走到了尾声。 方才扶了把险些摔倒的侍应生不慎摸了一手酒液，沈知秋趁着无人注意去卫生间收拾。 再怎么装背景板也躲不过因为她顾总特助身份凑上来应酬的人，喝了几杯酒虽然不至于醉倒但是沈知秋的皮肤偏薄，酒意上脸，眼尾颊边晕开酡红，眸光也略显涣散显得不甚清明。 沈知秋摘下眼镜打开水龙头掬了把冷水驱散脸上的热意，镜面上倒映出她此刻潋滟的风情，惹的旁人呼吸一窒。 她不知道，宴会厅的洗手间置满了镜子，本是为了便于宾客整理妆容，却也因为各种折射的角度令外面的人得以窥见零星风景。 她整理好仪容往外走，时候差不多了正准备跟顾总打声招呼退场，猝不及防被突然冲出来的男人一把拦住。 “别走啊美女——” 差一点迎面撞上，沈知秋嫌恶的皱了皱眉退后半步，“你想做什么？” 沈知秋面色冷凝，若不仔细对她对视，断然看不出有任何的水光潋滟醉意朦胧。 可越是这样，男人越是心痒难耐，脑海里不断浮现方才匆匆一瞥的画面。 男人还穿着正装端的一副人模人样，却是语气轻佻含糊其辞的低声说道，“我想做什么你岂会不知？” 沈知秋神色愈冷，错开男人令人作呕的视线。 洗手间的位置本就偏僻，外面甚少有人走动，更别提到了这会儿少有人清醒，指望有人发现不妥过来相助断然不太可能。 可若是她闹出太大的动静扰了这一宾主尽欢的场面——作为顾氏集团总裁特助的身份怕是也不够体面…… 沈知秋的大脑飞速运转，还在寻找最优的解决方法，却不知远处已有人发现了端倪。 “顾哥，你看那是不是沈特助？” 唐洛泽终于得了空躲到顾言川旁边休息，正四处张望寻找着猎物，谁知就看见了沈知秋被人拦在卫生间角落。 顾言川循着声音望过去，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唐洛泽只觉得脊椎骨一凉，不明所以的仰头看着站起身的男人，小声嘀咕:“你管她干嘛，吃点教训再过去也不迟——” 细微的嘀咕还没说完，就被顾言川冷冷的眼色吓得僵在了嘴里。 瞪他干什么，他说错了吗？ 唐洛泽莫名其妙，讪讪的咽了口水，那沈特助明摆着就是顾伯父派过来的奸细，平日里受人掣肘还不够吗，只是说让她受点儿惊吓再过去，又没说不管了，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你可知道我是谁？” 沈知秋冷静的从记忆里翻出眼前这人的身份，几个月前的一场活动中他还舔着脸凑过来递上名片说自己是杰睿网络的陈杰，期望能跟顾氏合作一下。 陈杰大概是得幸参加这场晚宴高兴的过头了，不知道喝了多少，眯着眼睛甄别她的身份，神色从凝重变得不以为意，“沈特助还想拿顾总压我不成？谁不知道你是老顾总派过去的人，顾总怎么可能把你真当回事，等咱俩成了事儿，说不定他还得感谢我替他收拾了摊子，正好有借口把你换掉。” 行。看来人还算清醒。 沈知秋活动活动手腕，避开对方伸过来的右手直接一招肘击用巧劲将人反遏，屈膝按着他的背把人压在角落，用力的攥着领带一寸寸束紧，逼得对方呼吸不畅胀的面色青紫拼命的挣扎。 高跟鞋重重的踩到对方的脚面上碾了几下，陈杰口中疾呼的痛楚尽数被他自己的衣角堵住，只泄露出半分□□。 直到对方再也生不起还手的气力，沈知秋才施施然松手挪开步子，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抬手抵了下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有些松动的眼镜。 这…… 唐洛泽站在顾言川的身后瞠目结舌，眼神从面色轻松的沈知秋挪到神色幽幽的顾言川身上，“沈特助她，”唐洛泽哽了一瞬，“一直是这样的吗？” 顾言川沉默的挪开步子，领着唐洛泽避开沈知秋的视线，眉眼舒展好似还带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只是目光落在瘫在角落的陈杰脸上时却显得森然，“叫你的人查一下今日参宴的名单，我倒要看看这个人是谁。” “行。”唐洛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路数他懂，欺负沈特助不就是打顾氏的脸吗，尽管私底下再有嫌隙，明面上也是一队人呢。 值得吗？ 沈知秋望着车窗外的灯火阑珊敛了眉眼默问自己。 总裁特助的职位虽说不低，可无论公司内外都知道她是老顾总派过来的空降兵，明面上不说，背地里也许同今日这个陈杰一样轻视她。 当初老顾总放权，手底下散了一大批人，最后一个任命却是把她安排到顾言川身边，美其名曰是看重她的能力让她辅佐，可沈知秋想起他半年来似有似无的试探，怕是真的期望她当个钉子时不时报告一下顾言川的动向。 沈知秋轻呼了一口气，这父子俩有话不能直接谈，还非得让她夹在中间受罪。 不过她这一路虽说辛苦可也并非一无所获，无论是老顾总还是小顾总都从未亏待过她，更何况……她心底总还是念着旧情。 沈知秋按下车窗让晚风灌满车厢，她侧着身子抵着下巴阖了阖眼。 顾氏集团能人辈出自然不差她一个，只是梦里提到顾言川因为误会吃醋把女主囚禁在私宅差点闹出人命被法律制裁，沈知秋有些头痛的蹙眉，到底是有些渊源，她还是看不得顾言川走上不归路，若是能帮他避开这些岔路，也算是功德圆满。 * 3. 开摆了？ 那天之后虽然沈知秋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可公司里许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在工作上态度显得疏离了许多，尤其是她直接服务的对象感受的更加明显。 顾言川没滋没味的尝了一口秘书处其他人端来的咖啡，然后沉默的将咖啡杯推远。 往常沈特助都是提早半个小时到岗整理好各项需要他审批的材料再冲一杯温度刚好的手磨咖啡，将窗户打开至三分之一处，座椅调试至适宜的角度…… 可现在，除了工作所需的几份文件之外再无其他，额外享受的服务一概扣除，干脆利落连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都没有，压根不在乎老板是不是能有什么察觉。 顾言川捏了捏鼻梁向后靠，左手昂贵的定制签字钢笔无意识的在指尖打转，他不是已经教训过陈杰了吗，她还在耍什么脾气？ 早在宴会结束的当晚唐洛泽就已经查出了那人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小的新兴网络公司，哪儿来的底气跑到顾氏员工面前撒泼，他只是随意打点了两句，对方就已经因为资金链断裂忙的焦头烂额等着宣告破产…… 顾言川目光淡漠，区区蚍蜉岂敢妄想撼树。 门外沈知秋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顾言川懒懒的抬了抬眼皮，正思量待会儿沈特助讲话时要如何摆出一副倨傲的表情，就看见对方头也不回的抬脚从总裁办公室的门口径直走了过去。 ……？ 顾言川短促的气笑了一声，抬手按了内线电话直接点名，“沈特助，重新冲杯咖啡送过来。” “收到，顾总。”沈知秋接了电话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她蹬着高跟鞋走进茶水间翻出一袋上个月喝剩的雀巢速溶咖啡，利落的撕开包装袋倒进顾言川专属的杯子里，接水，冲泡，搅拌，一气呵成。 反正她现在身份明牌是老顾总的人，顾言川没有正当理由也换不掉她，随心所欲怎么了，非得明知道自己的人设还尽忠尽孝的扮演二十四孝好员工吗？公司又不给她颁发感动顾氏十大人物奖章。 顾言川眼看着沈特助垮着脸端了咖啡进来又面无表情放下咖啡出去，一股廉价的劣质香精味扑鼻而来，与往日浓郁焦香的咖啡豆研磨产生的气味截然不同。 沈特助这是当着他面开摆了？ 顾言川很难形容胸口莫名涌上来的又气又笑的心情，只哽的他无意识的端起杯子喝了口速溶咖啡，而后又极速脱手连忙灌了两口清水缓解刺痛。 艹…… 他差点没忍住爆一句粗口。 这是开水？！！ “顾哥，有空吗？出来玩啊！”唐洛泽在微信上找他。 消息来的不是时候，正好撞上了枪口，顾言川指尖敲在手机屏幕上发出一声闷响。 “滚。” 唐洛泽“……”我又惹他什么了吗？ “别啊顾哥！”唐洛泽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今儿个许东攒了场子，都是一块玩的人，您老过来露个面呗！你也好久不出来跟大家聚聚了，这一个两个的都缠着让我把你喊出来，我都已经点头答应了，顾哥你就给兄弟个面子……” 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顾言川抵着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终于忍受不了地眉骨凸起一瞬，黑色钢笔随手甩到桌上，“把地址给我。” “永泰公馆3107！一定要来啊哥！”生怕顾言川再反悔似的，唐洛泽哐的把电话挂了。 顾言川推开窗吹了半天冷风，索性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工作，他起身收起衣架上的外套关了门出去。 沈知秋从繁重的工作中抬起头，只看到一截笔直挺拔的背影。 她抿了抿唇没有出声，即便这趟外出并不在今日规划的行程里，但作为下属她并没有资格干涉老板的安排。 * 夜幕低垂，霓虹灯在半空中璀璨，天边叠起五颜六色的光圈。 永泰公馆便是这夜幕下最为夺目的建筑。它修建的极为雅致，好像古代江南的皇家别苑，碧瓦飞甍雕梁画栋，一砖一瓦都秀美精致，连门牌都是龙飞凤舞的名家书法。 可偏偏这座仿古的建筑却布满了极具现代化的长灯，每一条房檐、每一处棱角都发着光亮，将建筑周围的空地映的亮堂堂。 单从外边看，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堪称地级市博物馆一样的建筑里头竟是个声色犬马的销金窟呢。 司机把车直接开进地下车库，顾言川从vip通道直接上了顶层。 唐洛泽跟那群狐朋狗友早就到了，酒都已经喝了两轮，许东知道顾言川会来赶紧叫人上了压箱底的好酒，这会儿正大剌剌的摆在高台上等着主人公的到来。 “顾总来没来啊？小唐总你该不会诓我们吧！”坐在最外围的林子俊提高声量喊了一句。 他是搭了好友钱峰的线来的，为了跟顾总打上交道他可费了不少功夫，可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别啊！”许东嚎了一嗓子，“我这压箱底的酒可都开了啊，唐洛泽你别放我鸽子，今儿个听说顾哥能来我可准备了好东西。” 唐洛泽撇开靠在他身上的女人伸手去拿亮起来的手机，嘴里还念叨，“什么叫我放鸽子，我可是来了啊！” 他看了眼消息，露出笑容，“正主这不就来了。我去接一下——” 唐洛泽抬腿跨过长长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举着手机往门外走，刚一开门，顾言川就到了。 “正说起你呢！”唐洛泽眉开眼笑的把人迎进来，朝着一堆在酒色中堕落糜乱的富二代喊了一声，“顾哥来了，快腾个地儿！” 顾言川落后唐洛泽半步，光线从身后投过来洒下阴影，勾勒出一道高挺劲痩的身形。他略高了唐洛泽半头，露出深峻的眉眼。 也许是因为出来跟朋友小聚，他一身闲适的打扮，头发随意的散落额角，眸光淡淡，显出几分风流的气度来。 在场的人谁不知顾言川这人毛病多，还有洁癖，赶紧把正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也不知道哪个怪有眼色的，还用消毒纸巾擦了擦皮椅桌面。“快快快，顾少请上座！” 顾言川玩味地抬了抬眼，也没推却，走到众人让出来的位置坐下。 唐洛泽紧随其后。 “我说你们这些怂货，人没来的时候一个个问什么时候到，等人到了又躲的那么远，怎么我们顾少身上有结界啊？” 唐洛泽无情地开口奚落，自打顾言川坐下这些人都没一个敢上前的，这中间空了八丈远，楚河汉界啊这是？ 许东讪笑一声摸了摸鼻子，鼓起勇气往前坐了十公分，这顾大少爷就跟那不近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他们一共也没机会见过几回，要不是蹭了唐洛泽的私交能上一个局子，他们怕是跟他同席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大家都是这京市的有钱人，但说实话，有钱人跟有钱人之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顾言川接过唐洛泽倒的酒，提着轻晃了几下，抬了抬下巴，“你们随意。” 有他这句话，再加上唐洛泽这人没什么架子的搁中间周旋，气氛又逐渐火热了起来。 来的这些人多是这浸淫酒色的纨绔，几乎是一人一个女伴，有些是自己带来的情人，有些则是这会所出台的女郎。 也就顾言川身边清净点，这群人挤在外围不敢过去打扰，连身边的女伴也极有眼色似的不敢多打量，只安分的坐在一旁当个顺从的花瓶。 许东接了个电话进来，憋着笑意一脸的故弄玄虚，“顾哥，我给你准备了个好东西。” “卖弄什么关子啊你，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唐洛泽斜着身子歪在沙发上，他里面穿了件花色张扬的丝绸衬衫，扣子解了大半，露出两道锁骨。 “进来吧。”许东拍了拍手，外头的人一脸喜意推着身侧的人进来。 场上的男人都怔住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晨星娱乐泼了顾言川一身咖啡的杜雨辰。 当然其他人并不知这其中的关联，只看着被宋景推上前的女人眼睛发直。 杜雨辰无疑是长的很好的，她皮肤白嫩五官姣好，长而直的头发乖顺的垂在脑后。来人应该是带她专程打扮过，她着了清浅又精致的淡妆，将五官修饰的极为柔美，纯白色的收腰长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在这灯光靡靡的声色场地显得出尘又纯欲。 只是她本人却似乎不是那么情愿，局促僵硬的被男人推了一个踉跄。眼角微红，似乎刚刚哭过一场。 可在这种时刻，她的示弱并不会成为旁人怜惜的根据，反而只会激起男人的破坏欲。 杜雨辰屈辱的攥紧了拳头，李景用天价违约金逼她过来，还说只要她乖乖的做个花瓶，事后会给她一笔钱解了燃眉之急。 可杜雨辰抬起头触及如狼似虎的侵略眼神避之不及的敛下眸子，泪水在眼眶积聚，胸腔里的心脏急遽的跳动，她不是傻的，眼下恐怕不只是当个花瓶这么简单。 4. “英雄”救美 李景撒了手，谄媚的冲着正中间的顾言川堆笑，他本来想把人送给许总的，谁知道对方看过照片之后就没了动静，直到今天发消息给他让他准备一下过来见顾总。 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没有理由不拼命抓住，对于筹码是否情愿这种念头只一瞬即逝，签了“卖身契”还不任他随意拿捏。 李景这种事做的多了，手底下几个捧红的艺人没一个能逃的过去，现在不照样对他感恩戴德。 “顾总，我是晨星娱乐的执行经纪李景，这位是我们新签的艺人杜雨辰，您给掌掌眼？看看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顾言川自打杜雨辰出现表情就冷凝了下去，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神情莫测。 若说上次被泼了咖啡只是一个意外，可今天她又被人领到这里……很难说这中间没有什么联系。 自打顾言川成年后进入这个名利场，身边动了歪主意的人不计其数，各种人前仆后继，为了求得他的关注自导自演费尽苦心。 他没办法不去猜疑对方的意图，以至于怀疑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就已经被人安排落了圈套。 顾言川把手里见底的杯子放到桌上磕出一声脆响。 他的表情看不出想法，动作也显得漫不经心，只是这声脆响落在自打领了人进来就静寂的房间显得格外清晰，像天际骤然响起的一声闷雷。 李景下意识的噤了声，战战兢兢的抬眼打量，干涩的咽了咽口水。 杜雨辰紧张的脊背紧的发疼，她细微的颤抖着，眼睛不自觉的落到人群中格外瞩目的男人身上，惊觉对方竟是那天被自己撞到的男人，作为场上除了李景她唯一见过的人，她下意识的流露出求助的目光。 光线太暗，顾言川眯了眯眼睛，对视上一脸楚楚可怜的女人。 这种把戏他见的多了，这位演技倒是不错。 …… “等等——你说顾总去了哪里？”沈知秋握着电话顿住脚步，目光逐渐迟疑。 司机不明所以又重复了一遍，“永泰公馆啊。”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沈特助作为顾总的得力助手，了解一下顾总的行踪也没什么问题。 永、泰、公、馆…… 她好像忘了什么，沈知秋下意识的重复的一遍，脑海里似乎有记忆破土而出。 想起来了！ 永泰公馆不就是奠定了男女主虐恋情深剧本的基础吗？女主被无良经纪人骗去公馆攀附权贵，意外碰见了男主。因为这场目的明确的相遇男主误会女主杜雨辰是个自甘堕落卖身求荣的女人，所以在之后的剧情中开始了虐女主身虐自己心的剧情…… 造孽啊！ 沈知秋放下工作就出去叫车，她准备去现场看看，一方面再去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剧情，另一方面要是能提前解除误会助攻一把避开虐线不就可以提早收工了吗。 * 空气沉默了半分钟，许东也楞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也是，顾总都吹毛求疵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些送上来的女人。 还是唐洛泽站出来缓和了气氛，他调笑着望向李景，“这种事你问顾总干什么，他对娱乐圈可不感兴趣，这没眼力见的”他笑着打趣，“不妨问问爷，爷对娱乐公司可是很有研究。” 李景就势下坡，“是，看我，糊涂了不是，唐总既然有兴趣，不妨给看看？”反正这一屋子都是大鱼，钓到哪个算哪个，只是他暗暗觉得可惜，要是能搭上顾氏，他这后半辈子就不用努力了。 唐洛泽本来是随口一说，听李景真的问倒是真有了几分兴致。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杜雨辰身前一米处停住，微微低了头打量，赏过各种玫瑰，这种雨后茉莉倒是清新的独一挂。 只是可惜，这女人很明显是不情愿的。 唐洛泽虽然风流，可也是个信奉你情我愿的主，这种强迫人的事情他不愿做，也不屑做。 他啧叹了一声，直接退后一步坐在的茶几上，懒散的翘了一只腿，桃花眼微抬，浪荡又惑人，“李经纪大可放心，你新签的这位艺人气质不错，放在娱乐圈也有一争之力，倒不愁出头的机会。” “是吗！”李景大喜，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沈知秋把这群纨绔常待的几个包间寻了个遍，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间房，刚到门口就听见闪了一条缝隙的房间传出污言秽语。 李景不顾杜雨辰在场，仿若是化身成了鸨母，笑意难掩的提了声音，“这丫头长得不错，身段也好，是我新签的这批新人里最出挑的。背景也干净，还上过名牌大学，怎么看底子都比旁人强些。”他跟报菜名似的把杜雨辰底子扒了个干净，又说:“我们雨辰还是新人，往后还期望唐总多多照拂。” 杜雨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李景这番简直是将她放在了货架上售卖，她在他的口中好像只是一件商品，一个玩物，连自尊都没有。 唐洛泽瞥见杜雨辰羞愤的眼睛摆了摆手，“我可不行，家里管的严，不让我沾手娱乐圈。” “唐总没功夫，我有呀！”终于等到这屋里两个主角都拒绝，唐国强刚被迫歇下去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他可不是讲理的主儿，掏钱享受的事做了也不少，哪管对方愿不愿意。 说话的人胡乱拼了一身奢牌，手腕颈项挂满了昂贵的手表和金链子，肥头大耳看着像个暴发户。 他从一开始就被挤在不起眼的角落，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出了声。 对方赤裸裸的眼神沾着见不得光的心思落在自己的脸上，杜雨辰噙着泪花一脸抗拒退了半步，又被李景死死的按住。 眼看着那人朝着杜雨辰的脖领伸出了魔爪，顾言川还一无所动的冷眼旁观，沈知秋咬咬牙按捺不住的冲了进去。 “住手——” 沈知秋推开门冷吓了一声。 顾言川这会儿神色终于出现了波动，他拨开打火机的盖子擦出一束火光，目光幽幽的盯着闯进来的沈特助。 “你这是——”李景猝不及防被推开，看着人把杜雨辰护在身后。 沈特助他是见过的，顾总参加的不少活动身边都带着她，只是不知道今儿个这种私人行程怎么也来了？ 唐洛泽悄悄挪到顾言川身边低声问，“顾哥，这咋回事啊？” 被问的人没给反应，顾言川一瞬不瞬的望着沈知秋，打火机漫不经心地在手上绕了几圈，他始终没有出声。 顾总不发话，其他人也摸不清到底是咋回事，难道是顾言川想把人带走？ 气氛沉默，沈知秋狐假虎威的将杜雨辰半护在身前，不再停留直接带她离开。 她冲进来的时候想过无数种方案，若是顾言川出口阻止，她便以晨星旗下的新艺人都要参加珠宝代言试镜为由将人拦下；要是他不阻止，那便省了多费口舌的功夫；若是李景不放人，她打不了就动点手，但仗着顾氏的背景对方应该不敢为难她…… 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好在顾言川始终一言不发，给了她仗势欺人的机会。 沈知秋把杜雨辰先推出房间，临走前回头看了顾言川一眼，没想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二人对视了一秒。 顾言川拧了拧眉坐直身子，打火机擦的啪啪响，她那是什么眼神？失望？她凭什么露出这副表情？ 沈知秋扪心自问，她确实是冲动了。 过来之前她明明没有打算这样直接插手，可她也是真的不能忍受李景他们这样践踏女主的尊严，把人当个货物一样展示交易。 但她更失望的是顾言川竟然毫无作为，冷眼旁观的看着这场闹剧。也许在小说里他也是这样一言不发的放任，可真的发生在眼前，沈知秋莫名有些难过。 几乎无人知道她曾经给顾言川做过三个月的家庭教师。那时候她还在上大学，顾言川上高二。 六年前顾夫人因病去世，顾言川深受打击，他将一切归责于老顾总总是忙于工作对家庭疏于关心，父子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他开始麻痹自己，叛逆，厌学，逃课，飙车，夜不归宿…… 那时顾氏正面临转型的关键时刻，老顾总一面心伤至极，一面又背负着集团所有股东和员工的压力，既担心顾言川有意与他和解，又放不下公司的大小事务。 后来不知怎么想到把人看在家里，又准备找个家庭教师把这段时间落下的课补上。 沈知秋就是这时过来的。她有顾总助理的联系方式，看到了招聘信息。她一直感念于顾氏的资助，于是在繁忙的学业中挤出时间，每日往返两个城区过来给顾言川上课。 想也知道，顾言川这会儿正一身反骨。他把母亲的死怪在父亲身上，以为这样便能让自己好过些，可同样把自己也拖进了深渊里煎熬。他不愿听命老顾总的任何要求，更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在家上什么家庭辅导。 但即便是这样，小少爷自小受到的良好教育也无法让他与一个女孩子为难。 助理把大概情况跟沈知秋说过了，她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心理准备，可自始至终顾言川都没有朝她发泄过半分。 她不是没看见他对着老顾总歇斯底里的样子，但面对自己，他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无视而已。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多月，某天网上传出女子夜间出行被尾随的新闻，一开始沈知秋还没在意，结果第二天就收到助理发的消息，说是把辅导工作全都安排在了白天，又因为她回去学校比较远，所以结束时间也提前了一个小时。 沈知秋一直以为这是助理的意思，毕竟两个主家一个公务繁忙，一个叛逆青春期。直到后来她有一次在学校耽搁了时间把辅导改到了傍晚，离顾家大宅老远就看到少年掩着忧色不时张望的身影，才明白原来桀骜不驯的外壳里包裹着一颗柔软又善良的真心。 5. 不识抬举 少年的身量还未完全长开，单薄又瘦削，低头时露出一截脆弱又精致的棘突。他栗色的碎发蓬松随性的落到眉尾，眼睛清亮纯粹。 傍晚的天色昏黄，余晖落在肩头晕出一抹温暖的光圈，莫名的像一盏等候的夜灯。 沈知秋霎时心软了一瞬，她孑然一身，一直以来是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种被人惦念的感觉。 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偿还恩情，可自这一刻开始，她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些私心，期望这个表面傲娇臭屁实质上心软又体贴的少年未来一片顺遂。 所以即便后来沈知秋突遭一场大梦，知道顾言川在书中会有怎样的故事情节，她仍无法忘怀当初对方流露的善意和自制力，认为他骨子里有磨灭不了的良好教养。 …… “谢谢你——” 杜雨辰声音嘶哑着道谢，她大概还没从刚才的危机中缓过来，肩膀深陷下去，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惊惶未定。 沈知秋从回忆里惊醒，摇了摇头。 她脱下外面穿的薄风衣盖在杜雨辰的肩膀上，目光轻柔，尽力去安抚她的不安，“没事了，你现在能一个人回去吗？需要我陪你吗？” “谢谢”杜雨辰不知道说了第几声谢谢，咬了咬下唇拒绝沈知秋的好意，“我自己可以。” 她已经足够狼狈了。她莫名的不想让眼前的人去她的住处看见她一团乱麻的生活。 沈知秋也不多过问，点了点头，“行。” 她带着人下了电梯走出会馆，不远处便是车水马龙的长街，她一直等到把人送上了出租车才转身离开。 …… 包厢里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针落可闻。 顾言川脑海里一直萦绕着沈知秋临走前落过来的复杂眼神，厚重地像一块硬石板压在他的胸口。 他压抑的咽了口酒水，烦闷的把酒杯磕在桌上。 “顾哥，这是哪一出啊？”唐洛泽眼看着沈知秋旁若无人的冲进来又头也不回的把人带走，瞠目结舌百思不得其解。 顾言川淡漠的瞥他一眼。 其实刚才沈知秋要是不进来，顾言川也会阻止他们的胡闹，只是他想看看那个杜雨辰到底会以身涉险做到哪一步。 他并不否认，直到这一刻他仍认为这一切不是巧合。 “给我支烟。”顾言川按了按鼻骨吐了口郁气。 “啊？……哦”唐洛泽掏出一包新的拆封递给他。 顾言川抽烟还是高二那会儿青春期叛逆学会的，后来蹲花园里磕烟灰被沈知秋给逮着了，不知道怎么就被她严防死守地看着把这烟给戒了。 出国留学那段时间课业压力大，还有点水土不服，因着一股莫须有的不明思绪，他又把烟给拾了起来，只是烟瘾不大，偶尔烦闷时会抽一根。 顾言川把烟点了，仰着下巴抻出好看的下颌线，烟气过肺走了一圈，才慢悠悠的从嘴边吐出来。 李景才是这屋里最尴尬的人，他也摸不清楚到底啥情况，总觉得自己在这待着不合时宜，看看顾言川又看看许东，末了又看看唐洛泽，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他求助的目光望向许东，对方离门最近。 许东也怕自己这趟叫错了人，巴不得李景赶紧走。他悄悄把门拉开一道缝隙，李景就矮了身子偷偷摸摸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唐国强心有不甘的从鼻孔里喷出热气，顾言川什么意思啊？不是不感兴趣吗怎么又冒出来个助理把人给带走，故意想摆他一道啊？ 仗着有两个小钱唐国强没少做欺男霸女的事，这还是第一回被人骑到脸上闪了一下，可他偏又不敢指摘什么，咽了这口憋屈气不说，还得陪着笑脸说顾总做的都对。 他心里不痛快，连脸上假装出来的讨好都僵硬了几分。 其余人也在肚子里胡乱思量。顾总身边跟了个老顾总安排的特助这事众人皆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豪门秘辛，早在财富早报上都已经登过了几回。 早听说顾总跟那位老顾总的人有不对付，没想到今儿竟亲眼目睹这位胆大包天的特助冲进来下了顾总的面子。 但其余人也拿不清顾言川的想法，这到底是默许呢还是忌惮老顾总的安排留了情面呢？又或者是强忍不发早就心生不满了呢？ 林子俊从外往里挤了挤，他长的有点像网上一个很火的谐星，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没憋好屁。 他打量着顾言川眉宇间的烦躁心底坚定了几分想法，想着成败就在此一举，在大家都沉默的空隙冷不丁的开口，“这小助理可真是不识抬举！” 突然听见这么一句，场上的人齐刷刷看了过去。 林子俊享受众人目光的洗礼，没工夫探究其中的深意，大着胆子与顾言川对视，“顾少不必为这种小事心烦，您若是碍于老顾总的原因不便管教，倒不妨让我们来，” “对这种两面三刀的下属就得狠下心，小惩大诫，才能让她知道到底谁才是主子。”林子俊一副为君分忧的模样。 唐洛泽能感受到旁边人一点一点的坐起来，身子慢慢地前倾，吐着烟圈似笑非笑，“你帮我？” 了解顾言川的人已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怒意，唐洛泽下意识的看了眼那个出言激怒他的傻逼，扶着额头往边上躲了躲。 这傻逼自作主张什么呢……老虎头上拔毛？ 林子俊还以为这是什么满意他的表现，谄媚地提着酒又往前站了站，“是啊顾少，有什么能用的上的地方您尽管吩咐！我认识几个道上的朋友，您看需不需要我找几个人给她点颜色看看！” 顾言川站起身子，微低下头深吸了口烟，抬手把剩下的大半截烟身扔进林子俊的酒杯里，火苗登时熄灭，留下一圈黑色的灰烬。 顾言川冷冷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俯身扯住林子俊的衣领，烟气尽数吐息在他的脸上，一字一顿，“我用你自作主张替我教训人？” 烟雾扑面而来猛的呛了一口，林子俊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劲道半提了起来，蜷缩着身子喉咙卡的发疼，可他不敢大幅度的挣扎，只不断的求饶示弱，“顾少，顾少，是我越矩了！” 顾言川攥紧了手底的布料，五指蜷握收紧，骨节抵着林子俊的喉咙将他剩余的求饶扼住，在人快要窒息晕厥之前又猛的松开，将四肢无力的林子俊摔在地上。 顾言川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眼神冰冷，“你敢动她一个试试。” 唐国强刚准备悄悄抬眼看一下，一道寒凉的视线直直的投到他的身上，吓得他后背发凉，悄悄的咽了咽口水举手讨饶，“绝对不敢。” …… 许东几个人守在角落连气都不敢喘，跟害怕被班主任点名的学渣似的，心脏突突的急跳，生怕引火上身受到牵连。 到底是谁说顾少跟那个小助理不对付的啊？可差点把他们害惨了！ * 沈·小助理·知秋这会儿解了燃眉之急已经回了家，她下了车往公寓楼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凯文，KJ珠宝跟晨星的合作现在过到哪一步了？” 沈知秋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在包里翻找电梯卡。 “代言人确定以试镜的方式遴选了吗？你帮我留意一下，看看试镜名单里有没有一个叫杜雨辰的艺人。” “对，杜雨辰，女生，应该也是新签约不久，你看看晨星送过来的模卡里有没有她的，” “没事，你确认一下她是否在备选名单里，如果没有，可能需要你这边跟晨星的人沟通一下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倒没有什么私交，只是既然代言人遴选从新面孔里挑，那她本也该参与这场试镜，我只担心因为一些意外让她失了机会。” “嗯，你来安排，多谢。” “……” 原著中女主是参加了这场试镜的，并且最终也凭借自己的能力拿到了这个代言，职业生涯有了一个好的开局。 而现在剧情被她这么一改，沈知秋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导致什么蝴蝶效应，女主因为她的突然闯入得罪了经纪人，再被使绊子从名单中踢出去。 离公寓大厅还有十来米，沈知秋突然背后发凉，莫名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京市是没有夜生活的，疲惫工作了一天的打工人无一例外都是早早的下班回家休息，少有人在外面走动。折腾到现在已经快要到晚上十点，除了马路上偶尔穿行的车辆，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 尤其沈知秋租住的这个公寓靠近市中心的CBD，多是些附近工作的蓝白领，不像一些居民区还有老头老太太下楼跳广场舞，这边罕有人会下来走动，因此身后跟着的影影绰绰的身形便显得越发可疑了起来。 沈知秋下意识加快脚步往回赶，急走了几步踏进灯火通明的公寓大厅。 她站在大厅门口一人高的绿植后面隐住身形，隔着透明玻璃审视外面经过的每一个人，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沈知秋拧了拧眉刷卡上了电梯，直到电梯合上外面都是空无一人，她不由得猜测自己莫非是疑心过重。 …… 住在十五楼啊。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电梯厅盯着电梯数字停下，压了压帽檐眼里露出怨毒的凶光。 6. 解释 “沈特助，把这个季度KJ的推广预算表找出来给我” “沈特助，上个月送来的西郊地产规划在哪？” “还有市场渠道的业绩汇总麻烦也拿过来” “对了，今天是不是汇金集团的李总预约了拜访？” “沈特助——” “……” 沈特助沈特助，沈特助挂断第不知道多少通的内线电话，强迫自己长呼一口气冷静下来。 就不能一次性把工作交代完吗？非得一句一句的安排，她屁股刚落在板凳上又要抬起来，一遍两遍三遍，任劳任怨的给他翻找资料，明明这些内容她早就给他跟前过过一遍了的。 沈知秋憋着火把文件翻出来，若不是有黑框眼镜的遮挡，她眼睛里的刀子怕是能把顾言川射成筛子。 “顾总，您要的文件。” 顾言川好整以暇的坐在位置上看着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高跟鞋泄愤似的踩出声响。 “等一下——” 眼见着沈知秋放了文件就要出去，他不自然的偏过头轻咳了一声把人叫住。 他看也没看桌上新堆起的一摞文件。 他又不是老年痴呆，这些文件早在前不久刚刚梳理过，压根没什么要看的必要。不过是想找个由头把人喊进来，之前前两趟沈知秋放下东西就走，他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人就已经没影了。 昨天的事…… 啧。 顾言川指尖在桌上敲了敲，解释这种事不是他的风格。 “还有事吗顾总？”沈知秋迎上一张淡漠的眉眼。 顾言川将情绪掩藏的极好，微抬下巴，冷不丁提起昨天的事，“昨晚你怎么找过去的？” 沈知秋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责备她昨天晚上坏了事还是想迁怒透露行踪的司机？ 沈知秋心底踟蹰一番，她不愿牵连旁人，避开正面回答，找个由头解释道“昨天下午凯文那边递交上来了关于KJ珠宝与晨星合作的企划案，因为项目时间紧迫所以我想尽快跟您这边过一下方案，没想到会打扰到您的私人聚会，这点是我的不是。” “昨晚上的女生是晨星娱乐新签的艺人，按照企划案的内容也将参与本次代言人的试镜选拔，所以我斗胆将人带走，希望没有打扰到顾总朋友的兴致。” 沈知秋的借口随口拈来，说什么希望没有打扰，她明明就是奔着打扰去的。 顾言川听她在那信口开河鬼话连篇倒是罕见的没有开口讽刺，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半晌才开口，“沈特助应该对她有印象，昨天并非是第一次见面。” “是，”沈知秋没想太多，顺着他的话应道，“之前在晨星娱乐的时候见过。” “沈特助既然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便应该猜的到昨晚上的事并非偶然，她出现在那里的目的也不需我再多说。” ……沈知秋还没来得及替女主辩驳，就听顾言川落锤定音似的下了定论，“扰没扰其余人的兴致我倒是不知道，只是沈特助昨日横冲直撞的冲进来‘英雄救美’，确定不是好心办坏事，打乱了对方的计划吗？” ……哦，所以你才老神定定的坐在那看戏是吧？ 沈知秋恨不得抬起高跟鞋踩他一脚，拜托大哥，我救的可是你未来老婆，你搁这跟我这儿那儿的。 沈知秋古井无波的脸憋的通红，“就是说，有没有可能，这真的只是一种巧合。” 她非常想告诉顾言川女主并非有意过去糟践自己，但她又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可以替女主辩白的立场。 关键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顾言川本人，关于那场梦、那本小说的事，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就跟消音了一样，只把她自己憋的喘不上气。 “巧合，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顾言川暗含深意的抬眼看她，不置可否。 沈知秋放弃解释，疲惫的叹了口气。 她倒是也能理解顾言川的多疑，这半年来光她处理掉的类似情况就已经不计其数。住个酒店被深V美女半夜敲门，去个酒会被各种人暗送秋波，连在公司里都有野心勃勃想投怀送抱的小职员…… 还有各种经过就崴脚、喝酒就晕倒的老掉牙的搭讪方式，女主那个手抖泼咖啡放到现在真的看起来不太清白。 沈知秋怅惘的放空了一瞬，以前顾言川才不是这样的，可自从他从国外回来进了顾氏，所展露的面貌却与她记忆里的人截然不同。 当然，她知道他很辛苦，集团又不是顾家两父子的一言堂，这种规模的上市公司光是人事任命的股东大会开起来都要扒皮抽筋去了人半条命，明里暗里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顾言川能在这个位子上坐稳手段不得不狠厉果断。 但直接就变成了这个冷酷无情的鬼畜总裁连个过渡都没有，沈知秋着实是吃不消啊！ 刚被调过来当助理的时候她还满怀期待，想着好歹二人相识一场，明面上不说，背地里总还有点交情。谁知道这人油盐不进，一视同仁的淡漠无比，好像压根不记得什么家教之交……甚至因为她的来由毫无掩饰的防备。 这么一来，沈知秋也就歇了心思，老老实实一本正经的当她的打工人，也不想着跟老板攀什么亲近。 顾言川看着沈知秋的微表情各种变换，心情莫名大好。 他指了指靠墙的那两排文件柜，头也不抬的吩咐，“沈特助空的话一会儿把这个柜子整理一下，最近乱的没有章法导致文件都不好翻找。” ……是对她的惩罚吧？ 沈知秋石化的望着那两大排存的满满当当的文件柜。 明明就码的整整齐齐，他非说什么乱的没有章法，摆明了就是心里不痛快故意折腾她。 这些文件看着不多，可整理起来怕是一整天的时间都得搭进去，又不是什么垛整齐就行的事，还得按照文件日期、标题、内容的重要性分门别类，这涉及到保密文件的东西还不能假手他人…… 沈知秋闭了闭眼勉力平稳住呼吸，“好的顾总。” 沈知秋拿钥匙打开柜门任命收拾，发号施令的人收了神通一本正经的打开她早上拿过来的其余文件细看。 好半天才堪堪整理出一排档案，沈知秋停了动作放松肩颈，回头便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摸了眼镜戴上。 阳光下顾言川的头发泛着栗色，因为低头显得五官更加分明。他有点冷白皮，太阳照过来整个人白的发光。侧颈拉伸出优美的线条，比少年时更加漂亮，多了一丝成年男人的张力。 他的眼睛有点内双，安静的敛眉时薄薄的眼皮会翻出一道浅浅的褶皱，鼻骨上幽幽泛着冷光的金丝眼镜遮住了大部分锋利的视线，显得有些斯文败类了起来。 沈知秋克制的偏开头眨了眨眼，事先说明，她不是针对顾言川哈，只是帅哥戴金丝眼镜对她有点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停！ 沈知秋小幅度的晃了晃头迫使自己清醒，这个罪魁祸首有多恶劣她不知道吗？！她现在只希望剧情加快进程，赶紧让顾言川吃点爱情的苦！ 一想到顾言川以后追妻火葬场大半夜站在女主家楼下淋雨沈知秋胸口的气就顺了不少，她哼哧哼哧的继续干活，效率直接干出翻倍。 “嘶——” 指腹传来刺痛感，沈知秋下意识发出一声闷哼，停了手里的动作。 A4纸的边角太过锋利，沈知秋翻阅的速度太快，食指还没来得及挪开就被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很快就漫了出来。 沈知秋的皮肤薄，这一下划的伤口很深，她已经及时的用力按压住，却还是没能阻止血液流下来，在文件上晕开鲜红的印迹。 “怎么回事？” 顾言川听见动静就走了过来，瞥见刺目的血色眉头皱的死紧。 “没事，顾总。”沈知秋忍着十指连心的刺痛，微不可闻的吸了口气，“刚刚不小心划到了手。” 她还记挂着沾了血迹的那张纸，“有一份文件被我弄脏了，稍后我会调出原文档重新打印一份。” 顾言川的脸色有点发青，现在是文件不文件的事吗？ 他不容置疑的把人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又从茶几底下的格子里拿出应急的小药箱，翻出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沈知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顾言川已经拆了包装举着被褐色碘伏浸泡完全的棉签朝她的手伸了过来。 “等等——” 沈知秋下意识屁股往后撤了撤，只可惜她坐在了沙发尾端，并没有再后撤的余地。 沈知秋才反应过来顾言川是要给她上药，CPU都烧傻了，这点小事她哪敢麻烦顾大总裁啊，这该不会是什么烟雾弹吧？！ “不用了顾总，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我再按两分钟就凝固结痂了。”沈知秋赶紧拒绝，她哪敢让顾言川纡尊降贵干这种事啊。 结痂个屁！顾言川望着她按压仍止不住流血的食指暗骂一句。 7. 创可贴 沈知秋本来凝血功能就比正常人差一点，给他当家庭教师那年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显摆在网上学的小兔子苹果，结果苹果没削成差点把手指头剁了。 那次也是这样血流不止，抵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半天把满池子的水都染的绯红，差点没把他吓死。直到去了医院，才知道她的凝血因子偏低，伤口恢复的比常人慢很多。 顾言川眉眼隐隐开始有些不耐烦，举着棉签一动不动的盯着缩手的人，声音带了点情绪，“快点。” ……哦。 沈知秋悄悄打量他一眼，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微皱着眉一脸正色，若不低头看，完全想象不出对方是正攥着棉签给伤口消毒。 沈知秋的思维开始发散，孩子果然是长大了，还知道照顾人了。看来他还是记得当初教他功课的这份师生/姐弟情啊。 顾言川仔细的用碘伏擦过伤口，沈知秋按了半天也不是全无效果，流血已经不再那么明显。 他撕开创可贴正要给人贴上，门口突然传来一句不合时宜的声音。 “哎呀，我这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门口的人正是唐洛泽，他熟门熟路的找到顾言川的办公室，一推门就看见他狂拽酷炫吊炸天的顾哥微拧着眉正准备给那位漂亮的沈特助贴创可贴，眉眼似乎还有一丝温柔。 他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 沈知秋被骤然响起的声音惊的把手一缩，莫名觉得有点羞哧，用完好的那只手接过顾言川手上的创可贴往伤口上匆匆一按，“多谢顾总。” 然后落下一句“我去重新打印文件”逃也似的往门外走。 又匆匆几息时间便正了神色，一脸肃穆地经过唐洛泽点了点头招呼一句，“见过小唐总。” 顾言川手上还残留的创可贴的重量，眸光一暗。 他迎着唐洛泽调侃的视线面无表情的重新坐回位置上继续看文件，吝啬的分了几缕视线给他，语气淡淡，“你来干什么？” 唐洛泽心说我不来怎么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但他知道刚刚已经不经意得罪了顾言川，不敢再出言挑衅，“这不是，昨天闹了个乌龙，过来赔礼道歉吗。” 顾言川依旧头也不抬，也不说招呼他坐下。 好在唐洛泽这人也不需要别人招待，自顾自的找了位置歇着。 说什么小顾总因为老顾总的安排看那个助理哪哪儿都不顺眼，这种空穴来风的东西听多了把他都给忽悠瘸了。 光看刚才那一幕，怎么也不像是心有嫌隙看不顺眼啊！你家看不顺眼还亲手给贴创可贴啊？尤其这当事者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顾大总裁，唐洛泽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再想想昨晚上他还护着不让别人找沈知秋的茬，整个就是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他现在都有点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奸情了，故意搞这种风声出来，好打消旁人的猜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顾言川不知道他的想法，要是知道估计会把人直接打包送去娱乐公司，直接支持他搞文学创作。 “看来唐伯父对你这个儿子还是心慈手软，你现在还有这种闲工夫。”顾言川对他要讲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可别提，我真的是好不容易才从公司逃出来！”唐洛泽想到那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忍不住哀嚎一声。 他从瘫着的沙发上坐起身子，眼中聚起兴味，“你真不感兴趣？我可是让人查了昨晚那小丫头的底子，你不想知道被沈特助带走的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顾言川手底的动作慢了半分，抬头与他对视。 唐洛泽怕把人得罪狠了也不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那个女人叫杜雨辰，是晨星娱乐李景手底下新签的艺人。李景在晨星做执行经纪人有些年头，倒也捧出过几个小火的明星，不过他的手段大多见不得光，也从来不把艺人当人看，有合适的交易就出手，一个两个迫于天价违约金都不敢反抗。” “再加上也有几个被金主捧出头的成功案例，一些小艺人被逼着做了不情愿的事之后总想再找点盼头，一来二去的这事也就被按下去了，一直以来也没什么人敢自毁前程出头爆出来，导致后面又源源不断的有新人签到他手里。” “我问过许东，这人一开始是找他的，后来他见姿色不错又动了冲你借花献佛的心思，这才出现在了昨晚的聚会上。” 唐洛泽越说声音越沉，“那李景做事从来不顾艺人本身的意愿，拿人当玩物，钻了法律漏洞哄骗艺人签下极其不平等的卖身契，昨晚的杜雨辰也是受害者之一，沈特助将人带走确实是救了她。” 如果不是沈知秋出现，也许杜雨辰会落到唐国强的手里结局如何也未可知。 唐洛泽又想起他让人查到的其他信息，“杜雨辰会被李景胁迫还有一层原因。” “她的母亲罹患脑胶质瘤急需一笔钱手术治疗，因为这笔钱数额巨大，她不得不铤而走险进了娱乐圈挣取签约费，却没想到这纸合同竟然成了被不断勒索的致命武器。” 听出唐洛泽语气的滞涩，顾言川瞥他一眼，“怎么？心疼了？” “哪有！”唐洛泽梗着脖子辩解。 他虽然风流，但又不是什么冤大头，看见个可怜人就心软想拉一把，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他又能怎么样呢。这世上命运悲惨的人多了，杜雨辰好歹还有一张可以帮她逆天改命的脸，其余普通人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他紧接着又说道，“杜雨辰的母亲现在就住在顾氏旗下的私立医院里。” “是吗？这么巧。”顾言川轻飘飘掀过一句。 巧什么啊！唐洛泽一言难尽的看着顾言川，这人是不是搁这凡尔赛呢？顾氏家大业大的京市什么行业没有涉足啊，会住在顾氏的医院里也是情理之中吧，有什么巧不巧的。 只是他不知道顾言川所说的巧指的却是杜雨辰与他之间接二连三的关联，短时间内这个名字出现在他耳边的几率有点高的离奇了。 唐洛泽不管，反正三下五除二把调查出来的东西跟顾言川一股脑的全说了，他挪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准备等顾言川处理完工作出去大宰他一顿。 沈知秋去资料室找文件，路上碰见总裁办的秘书孙晓，应声打了个招呼。 “沈特助。” “你好。” 沈知秋下意识的把受伤的食指蜷起来藏进掌心，粘贴匆忙的创可贴不太平整，右侧有一道突起的褶皱。 孙晓对着沈知秋格外热情，看她脸色有点不正常关心的问了一句，“沈特助你脸色怎么了？” “没事，刚刚刮到手流了点血，脸色可能显得有点苍白。”她无意识的摩挲着那道突起，浅浅的露了个微笑回应对方的关心。 “那你先忙，我先走了。” 急着翻找文件，沈知秋没有多说与孙晓颔首道别，二人擦肩而过之后孙晓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抓了抓头。 不是，她刚刚想问的是，沈特助的脸颊怎么有点红扑扑的？ 只是当事人已经顾不上再解答她的疑惑，沈知秋脚步匆匆走进了资料室，反手把门一关开了窗户对着冷风直吹。 她摘下眼镜拍了拍额头，嘴里不停的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太阳逐渐移到正上空，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顾言川摘下眼镜捏了捏鼻骨，阖上眼准备放松一下眼睛，安静的办公室突然响起细微的空响。 唐洛泽按着肚子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一声，“饿了。” “啥时候去吃饭啊顾哥？” “你还没走？” “？” 我*[email protected]￥*#&…… 唐洛泽忿忿的站起身，走到顾言川的正对面指着自己问他，“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待在这边这么久你说没看见？” “你过河拆桥啊顾言川！”唐洛泽大着胆子直呼顾言川的名字。 虽然他喊顾言川一声哥，但两个人的年纪却没差多少，只是因为顾言川在他们这群人中地位比较高，自小就有点头狼的意思，这么多年下来不管年龄大小也都习惯了喊他一声顾哥。 顾言川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报那出言惊扰之仇，漫不经心的反问一句，“我有说要留你吃饭？” “你——” 唐洛泽头顶的呆毛都气的竖了起来，桃花眼瞪的溜圆，刚欲发作又转念想到什么眯了眯眼睛缓声说道，“那好吧。” “可我来都来了，总不好空着肚子回去。听说咱们顾氏的公司食堂好吃的出了名，那我不妨今天就尝尝，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玄乎。” “哎呀，我也没有身份卡，怎么办呢，要不找沈特助一起吃饭吧！”唐洛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转身就要往外走。 “……回来。” 顾言川睁开眼把人叫住，只觉得额头一抽一抽的，“回来，我带你出去吃。” 老板的办公室有客人，沈知秋贴心的没有进去打扰，尽管她还有两柜子的旧文件要整理。 看见两个人终于有要离开的架势，她才拿着新打印好的文件走过来。 唐洛泽现在看到沈特助都莫名有点小激动，热情的跟她打招呼，“一起出去吃饭啊沈特助！” “多谢小唐总的邀请，我还有工作没完成就不去了，祝您和顾总用餐愉快。” 顾言川本来没打算停下，听见沈知秋说工作没完成皱了皱眉站定，回头看她，“柜子里的文件不需要整理了，用到的机会不多，放着吧。” …… 沈知秋看着吩咐完毕带着人离开的顾言川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不用弄了？ 所以上午让她收拾真的是故意折腾她吧！ 8. 标记 沈知秋处理完工作临走之前去了趟营销部，凯文说晨星那边送来的资料中有杜雨辰，她打算亲眼确认一下。 营销部占据了十五楼大半的空间，眼下一眼望过去空空如也，只有零星几个员工在。 KJ珠宝新季度的营销推广节点就要到了，凯文带着团队最近忙的不可开交，这会儿正拉着员工在会议室开会。 沈知秋找到凯文的工位，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对方把文件直接放在了桌面上显眼的位置，沈知秋打开文件袋，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就是杜雨辰的资料。 晨星虽然管理上有疏漏，但是作为行业标杆确实还是有一定硬实力。 晨星娱乐与迷客文化传媒作为经纪艺人团队的两大巨头，堪称是撑起了内娱明星的半壁江山，与迷客专注艺人演技声乐技能专业化不同，晨星以“人眼X光”的星探出名，旗下艺人全都样貌出众，每个出道的新艺人都会引领腥风血雨的粉丝经济。 就像她手里拿的这份模卡，与市面上大众化的写真不一样的是，晨星的团队很会挖掘并放大艺人的特质，她隔着照片就能看到一个泪光点点楚楚动人的美人，穿着一条丝质的贴肤吊带白裙像清晨被雨露打湿含苞待放的茉莉。 沈知秋依次把剩余其他材料看了一遍，又重新整理好放回了原位。只能说女主不愧是女主，这么多资料里就属她的照片最出挑，只一眼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 杜雨辰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 那天之后李景虽然没有拿那个晚上说事，但她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不快。 李景拿不准顾言川的助理把人带走到底是什么意思，问了杜雨辰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可那天晚上顾总看着又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事没办成，他又怕杜雨辰出去多嘴，连着敲打了几遍，把人打发出去给一堆微商产品站台挣块钱，勉强才算消了点火。 杜雨辰这会儿刚结束一个活动。 她脸上化着夸张的浓妆，穿了一身主办方给准备的束胸短上衣和齐臀超短裙站在舞台上举着个面膜盒子像个人形的置物架。 活动是在商场的一楼中庭，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扎堆在舞台边上，围了一圈又一圈。 围观的多数是男人，他们喧哗着，吵闹着，不时发出刺耳的口哨声，高高举起没关闪光灯的手机一阵拍摄，赤裸裸的眼神似乎要将她身上这点可怜的遮羞布扒了下去。 杜雨辰捂着几乎要走光的胸口强颜欢笑等主持人宣讲活动到此结束，急切的走到后台找出外套披在身上，从滞留的人潮中挤了出去。 慌忙中不知道谁伸手拦了她一把，她双手抱臂将自己护住，忍着旁边不断挤压触碰的动作奋力的挣扎。做好的发型被挤的散乱，飘扬的发丝贴在她的颊边搔的发痒，她匆匆忙忙地提着手袋逃到卫生间打理。 杜雨辰从包里翻出卸妆湿巾卸掉黏答答的贴在脸上的厚厚粉底，黑长的睫毛和眼线在眼角处晕开大片污迹，迟钝的凝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她和镜子里的人对视，几乎快要认不出里面的人是谁。脸上的妆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浓妆覆盖像个庸俗的假面。 杜雨辰有时觉得自己像在被割裂开，她找不清自己踏入娱乐圈的目的，也看不到未来的踪影。 连着跑了四五个站台活动，赚的钱全都进了李景的腰包，她百般请求才被吝啬的施舍了几千块钱，而这钱也只够她妈妈在医院多住几天。 杜雨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地把彩妆擦干净，她低头掬了捧冷水扑到脸上，短暂的获得一丝清明。 好在她的百般配合让李景手下留情，没有刻意剥夺她参与KJ试镜的资格，这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 杜雨辰扶着洗手台暗暗使劲，眼眶通红的盯着自己，这次选拔，她必须要冲出重围。 ……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沈知秋单独回家时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她，可她几次留意，也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今天也是一样，她下了班回到公寓，感觉后背阴森森的。 她之前学过一点防身的手段。 对一个身无所依的孤儿来说，美貌不是命运的褒奖，反而是苦难的根源。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这张脸给她带来了无数的排挤和敌意，甚至一些莫须有的污蔑和栽赃。她记不清这一路走来有多少次歇斯底里和不顾一切的反击。 后来日子好过些，她便去学了各种防身的功夫，还配了这么一个有些质朴到土气的眼镜将自己的面容遮盖住，一戴就是这么多年。 可毕竟男女之间力气悬殊，她所依仗的防身术也多是些借力打力的技巧。若是我在明敌在暗，她看不到对方是什么来头，这场无准备的仗打起来怕是很吃力。 沈知秋加快脚步进了电梯，面无表情的盯着电梯按钮沉吟着:看来她得买个防狼喷雾之类的东西，有备无患。 这公寓的格局是两室一厅，沈知秋一个人住，剩下一间被她用作了书房。 作为总裁特助几乎就没有什么个人时间，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这屋子住了大半年还跟刚搬来似的空空落落没有人气。 沈知秋关门进屋，换鞋，放包，脱外套，往沙发上一扑，一气呵成。对她来说，每天在沙发上待的时间比床还多。 才趴了没多会儿，她突然想起有份文件需要更新数据重新发给顾总，又生无可恋的从沙发上抬起头唉声叹气的爬起来办公。 都是奇幻言情小说了，能不能给大家整点金手指？比如灵机一动就自动完成工作什么的……这种员工工作的过渡剧情到底有什么发展的必要啊？！还不如眼睛一闭一睁新剧情就开启了。 沈知秋怨天载道苦不堪言的打开电脑，一想起她日后还要半夜被电话吵醒联系品牌方给女主挑衣服，她就狠狠的同情一下身为打工人的自己。要不明个儿跟老板提个涨薪吧？ 改个数据倒是不费事，她三下五除二就更新了一个新的文档，正准备发给顾言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沈知秋没有贸然开门，她这几天因为女人的第六感一直紧绷着一根弦。 她住在十五楼，十五楼在整栋公寓楼里只能算是中层，一层有十二户，目前只住了一半。虽然是便捷的公寓，但是好在梯控严格，每个住户手里的电梯卡都只能去到自己住的那一层，也因此导致快递外卖都得自己下去大厅拿。 住在这里的年轻人好多都是些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的社恐，平日里扔个垃圾都要避开人流的，更没有人会专程跑过来敲门社交。 沈知秋想不通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过来敲她的房门，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打开猫眼往外看，走廊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人的身影。 她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声响，才轻轻的把门打开走了出来。 过道里空无一人，其余住户也都是房门紧闭看不出什么异样。沈知秋莫名有点心里发毛，这种事情太过诡异，现在已经有点灵异片的味道了，这本小说里没说过闹鬼吧？ 她搓着发凉的手臂回屋，手刚搭上门把手，就看到同一高度的墙边上被人用黑色签字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个s。 沈知秋拿不准这是之前就有只是自己一直没注意还是新出现的印记，标记画的这么低矮不起眼，若不是谁家小孩调皮捣蛋乱涂鸦，那么就是有人存心不良把她家做了标记。 沈知秋之前在网上看过有人分享经验的帖子，说有些贼会提前踩点，然后在不起眼的地方标注一些符号用以告知同伙这户人家是否偷过、是否值得偷、又或者是否能偷…… 她不确定这个s指代什么，但小心为上，她还是找了张湿巾把印记想尽办法擦除了干净。 她下单了监控设备跟师傅约好明天就上门调试，又准备等下跟物业打声招呼，看这段时间能不能让楼下的保安多巡逻几次。 …… 沈知秋重新回到电脑前把文件发过去已经过了半小时了，顾言川刚洗完澡出来，穿着深灰色的浴袍有一搭没一搭的擦干头发上的水珠。 与沈知秋那狭小的出租房不同，顾言川的房子宽阔明亮，大片的落地窗对映外面层层叠叠的璀璨山景，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星空。 顾言川成年之后就搬出了老宅，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他的母亲委托律师交给他的十八岁生辰礼，就坐落在西城区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 这一整栋楼都是他的。三年前政府把商业中心西移大力发展西城区，连带着这片的房价都不知翻了多少番。 他接收了沈知秋传过来的文件，电脑上刚好显示是22:00整，他一手端着水杯放到唇边，一手在键盘上随意敲下一行字，“收到了，沈特助早点休息。” …… 9. 试镜 转眼就到了试镜开始的时间，凯文组建了个评审团队，试镜地点就定在了顾氏公司的八楼。 正式开始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钟，杜雨辰不敢怠慢，八点多就到了。可在意这次机会的人不知凡几，即便她来的这样早，八楼走廊的休息处也已经排起了长队。 她上来的时候在楼下看到了一辆眼熟的房车，心底有些没底，没想到这次试镜竟然连当红小花秦思淼都来了。 虽然两边团队对接的时候，KJ这边出于对品牌契合度的考量希望找到一些新面孔，但为了能借此机会跟顾氏搭上线，不管名气大小的艺人都蓄势待发，挤破了头想夺取这个机会，管他什么标准不标准的，万一运气好被挑中了呢？ 秦思淼的房车停靠在顾氏集团外头的路边上，她本人被经纪人五点多就叫起来各种做造型，现在正憋着一肚子起床气。 “思淼，这次试镜你可千万要重视啊，若是能搭上顾氏这条线，以后想要什么资源没有。” “哎呀你烦不烦，一早上说了多少回了，我耳朵都要听的起茧了了，能不能让我清净一会？”秦思淼不耐烦的打断经纪人秦宇，黑着脸翻了个白眼。 秦宇顿了顿，“……行，那你先休息，等到了时间我再来叫你。”他看着靠在椅背上合眼小憩的人轻手轻脚下了房车。 助理被秦思淼打发出去买咖啡，片刻也不敢耽搁，一取到就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看见下车的秦宇张嘴喊人，“宇哥，咖啡买回来了。” 秦宇沉默的看了眼这大早上跑了一头汗的小许，好心提点一句，“思淼补觉呢，你给放桌上就行，别发出声音。” 思淼这丫头最近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天天变着法儿的折腾人，他怎么说也算是她远房的堂哥，天天被她骂的跟个孙子一样，他辛辛苦苦的不还都是为了她好。 听到秦思淼睡了，小许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轻声道了谢，“谢谢宇哥。” 小许把咖啡放到折叠餐桌上，不敢多停留赶紧也跟秦宇一样出去等着。 秦思淼这两年演了个古偶小火了一把，公司里不少资源都倾斜给了她，把本来就不见得多温顺的人惯的更是嚣张乖戾，仗着有几个粉丝成天作威作福。 她底子好，演技也不算太差，那部出圈的古偶正好演了个贴合她本人的跋扈小郡主，公司买了点水军一吹，竟然真就这么火起来了。只是苦了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镜头面前秦思淼好歹还能装一装，背地里折腾人压根就不懂得收敛。 一直到了九点五十活动快开始，凯文他们才从楼上下来，走进了八楼最尽头的办公室。 等候室本来只准备了一间，可以容纳将近二十人，可他们没想到今天过来的完全不止二十人，看人数怕是翻个倍都不止，无奈又把隔壁的会议室腾出来给她们做准备室用。 杜雨辰领到了9号，她前头排了八个，后面还乌泱泱的全是人。 今天这场本该是一场小范围的选拔，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晨星自己公司有头有脸的艺人舔着脸过来报道不说，连迷客的人都想过来分一杯羹。 买卖不成仁义在，虽说KJ团队一开始就定好了规则，也不好当面把这些艺人直接这么轰走，无论如何还得过过场面装个样子。 “这样看，怕是本来半天就能搞定的活儿拖到晚上能结束就不错了，”旁边的人听见工作人员说号码牌已经发到了68号一脸郁卒的说。 “这轮筛快点吧，三分钟一个人，名单之前都看过了吧？名单之外违规过来的艺人一概不收了。”凯文攥着手里的资料页挥动两下，扇了扇风。 已经入了初夏，太阳挂在头顶晒得人莫名燥的慌，空调开了26度跟没开一样，凯文让打窗边走过的工作人员顺手把窗帘拉了。 选拔一共就两轮，第一轮比较简单，他们主要考量一下艺人的形象。 能在娱乐圈里头混的女星长的都不差，但KJ却并非是需要代言人有多么出色的外貌，而且期望对方能够与品牌本身有一定的契合度。 KJ的品牌Logo是雨后的山荷叶，常默默的开在山谷，浸过雨水后乳白色的花瓣会变得完全透明，晶莹剔透，不惹任何纷争，不掺一点杂质。 KJ的珠宝不像市面上绝大多数品牌一样随大流，走的是半成品半定制风格，针对时下女性审美，风格比较独特。因此他们对代言人的考察也并不依赖于她的知名度或者粉丝购买力，更为看中的还是本人对品牌的理解和契合，这也是第二轮选拔的重点。 凯文他们效率很高，没有提前提报资料突然杀过来的人大多都被直接当场pass了，但个别条件好的也适当放宽了条件又给了一次机会，秦思淼就在这为数不多被破例的名单里。 秦思淼来的时候第一轮试镜已经接近尾声了，她穿了条修身的黑色长裙，身线窈窕，眼线又长又挑，涂了个颜色鲜艳的复古红，在一众备选人里气场突出。 也许真的应了那句红气养人，秦思淼的出现令人眼前一亮，即便她的外形与品牌调性并不相符，凯文还是把人留下来了，想看看这样的艺人能与品牌碰出什么样的火花。而杜雨辰本身形象就过关，又被沈知秋有意无意的关照过，几乎没多费什么功夫就过了第一轮。 秦思淼走出试镜房间的时候她正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休息室的人已经散的七七八八，还剩下十来个人在做第二轮的准备。 “师姐……” 杜雨辰想起来李景来前的交代，在秦思淼就要从她身前经过时站起来喊了一声。 李景虽然不指望杜雨辰能通过什么选拔，但今天过来的艺人不乏有荧幕前正当红的，且不说能不能攀上交情，至少礼数得周全了，省的砸了他的招牌。 秦思淼从手包里拿出墨镜戴上，闻声分出点眼神偏头看过去，杜雨辰正一脸局促的攥着裙摆站在长椅前。 是她？ 秦思淼掩在墨镜后面眯了眯眼。 秦宇惦记着这个代言做了不少准备工作，自然一早就知道了品牌方的试镜要求。 秦宇托人打听到了递上去的名单，拿到她眼前晃了不下六七遍，唯一令她有点印象的就是眼前的女人。 看着对方比照片气质更甚，秦思淼不耐的蹙起眉，语气不算温和，“有什么事？” 杜雨辰本来就没多少底气跟公司新晋小花搭话，对方又是这种态度，她当即就湮灭了其他心思，话到嘴边顿了顿，才说了一句“希望师姐试镜顺利。” 秦思淼从喉咙里轻飘飘的“嗯”了一句，没说什么你也是之类的客气话，大家站在这里都是竞争对手，何必去做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事。 她倨傲的点了点头踩着恨天高扭回房车，第二轮考察艺人跟品牌的契合，她得回去改个妆换套衣服。 …… 等沈知秋忙完手里的活有时间过去看女主试镜的时候第二轮已经开始半天了。 沈知秋坐在了评审团后头，看一个又一个造型讲究妆容精致的女明星接二连三地走进来。灯光打在她们身上，整间屋子都好像亮堂了起来。 沈知秋拧了瓶水喝了一口，忍不住眉眼带笑心神荡漾，怎么说，现在就是有一种皇帝看选秀的感觉，真的是赏心悦目。 这些女艺人为了入选也是下了功夫，穿了高奢礼服费尽心思做造型不说，有些人还讨巧的戴了KJ的珠宝，迎合珠宝做了全身的搭配。 只是这一轮凯文却不再看中她们的外形特质，他表情平平的捏了张资料纸，对满园美色视若无睹，开口就问，“请问林小姐对KJ的品牌理念有怎样的理解呢？” 站他前面的是跟杜雨辰同一批签约进去的女生林文清，长得五官素净仔细看还有几分寡淡，但笑起来梨涡甜甜的很有特点。 林文清紧张的抿了抿唇，她进屋前刚背过一大段KJ的品牌发展史，这会儿一紧张全都忘了干净。空气里沉默了好几分钟，她才结结巴巴的说，“KJ偏向于小众审美，自由、突破是设计的主流想法……” 看着凯文的面色逐渐缓和，沈知秋好笑的挑了挑眉。她坐在后排的最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屋里的气氛过分紧张凝滞，她从后门悄悄潜了出去。 沈知秋想出去透口气，她往走廊上的窗口走，每层楼的那个位置都有一块大的推拉玻璃窗，她惯来喜欢站过去放空。 可这回还没等她走到窗边，就听见边上一间小的会议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啜泣声。 沈知秋停了脚步推门去看，就见到女主两眼通红的蹲在地上，抱着一条染了墨渍的白裙哭的正伤心。 …… 沈知秋下意识的顿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怎么回事，女主怎么会在这里？她又触发什么新剧情了吗？ 听见推门的声音，杜雨辰抬头望了过来，睁着一双被泪水洗过清凌凌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知秋。 10. 安慰 沈知秋一时拿捏不好脸上的表情，她一只手还搭在门把上，与眼前眼眶通红楚楚可怜的人对视。 “你——” ……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呃……” 沈知秋几次三番想开口搭话，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不是，她怎么老是碰上这种事啊？ 沈知秋尴尬的推了推眼镜，这种时候不应该是男主踏着七彩祥云而来救女主于危难之中，一场英雄救美二人因此感情迅速升温…… 为什么是被她撞见啊？！ 沈知秋脑海里怎么也翻不到原小说里女主参加代言人试镜当天发生的情节，关于那场梦的记忆太模糊了，她现在只记得几个重要的节点，像这种支线剧情怎么也想不起来。 所以，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让男主过来啊？ 杜雨辰已经自己站了起来，她大概是有点尴尬被人撞见自己在哭，背过身擦了擦眼泪。 来都来了，门都推开了，沈知秋也不好这么放任不管直接转身就走，她递了张纸过去，语气轻柔，“你还好吗？” 听见对方关切的问询，杜雨辰刚刚压抑下去的眼泪险些又要夺眶而出，她咬着下唇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接过沈知秋的纸巾按了按下眼睑，“多谢沈特助，我没事。” 她看着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沈知秋凝着杜雨辰手里捧着的礼服皱了皱眉，白色的裙摆上突兀地被泼了这么大一团墨迹可不是什么平常事。 她知道竞争过程中有些人会使一些小手段，但没想到竟然还有破坏竞争对手参赛礼服这种腌臜事，而且还是在顾氏的主场上。 被这么一打岔杜雨辰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条裙子是她为了参加今天的试镜特地租的，本来想着第二轮的时候可以换上做个新的亮相，没成想就去了趟卫生间的功夫，放在座位上的裙子就莫名其妙变成了这样。 虽然对当下的她来说赔偿这么一条裙子压力很大，但是她不能因此本末倒置，再毁了试镜。 沈知秋看女主一副故作坚强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娱乐圈水太深，杜雨辰怕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受了委屈也不声张，她身无所依得罪不起任何人。 抛开剧情不说，沈知秋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心疼她了，杜雨辰有什么错呢，她只是运气不好，偏偏所有的磨难都一齐到来，压在她的肩上。 虽然沈知秋知道剧情，知道女主后面会否极泰来走上人生巅峰，现阶段所有的一切都是成功路上的磨炼，可在当下，对方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 杜雨辰把裙子放到会议桌上铺平折叠起来，沈知秋看了下时间，缓声道，“快到你了，你该去等候区做准备了。” “好。”杜雨辰把裙子抱在怀里。 “……” 在杜雨辰快要走出房间之时，沈知秋清冷的声音沉默中响起，“你知道KJ曾推出的《石墨玫瑰》系列吗？” “知道。”不明白沈知秋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杜雨辰懵懂的回答。 沈知秋一步步走了过来，声音停在耳边，“这个系列的主题是‘废墟中开出鲜花’，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希望你也可以一样从中汲取力量，永远不要被打倒。” 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又或者像一句不经意的安慰，沈知秋落下这句话便率先抬脚离开了，留下杜雨辰一个人在原地久久的沉思。 沈知秋出了房间就给顾言川打了电话。 “沈特助？”顾言川电话接的很快，隔着屏幕声音微沉，像是过了电一般带着磁性。 沈知秋没想到他接的这么快，还没想好措辞，一时有些沉默，电话里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沈知秋？”大概是有些不明所以，顾言川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在的，顾总。”沈知秋蜷了蜷手指。 “顾总是这样的，今天在我们公司八楼举办了KJ代言人的试镜选拔，但我刚刚意外发现有参选艺人恶意竞争，蓄意破坏其他竞选者的礼服，所以我想这个事情向您汇报一下，您看我们是否需要调取监控查明此事？” “虽然受害者并没有选择声张，但这件事毕竟发生在我们的场地上，我们作为主办方，我觉得有必要维护竞选的公平正义，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跟晨星及对方艺人的关系，您看？”沈知秋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等顾言川发号施令。 这种小事本来不需要跟总裁汇报，但毕竟涉及到女主，沈知秋觉得还是有必要通知他一下，别影响了剧情发展。 再说了，她是什么身份啊还能没点自知之明吗？哪怕只是想调个监控查真相，只要没经过顾总允许，那都能扣一个越俎代庖的帽子。 顾言川似乎没想到沈知秋特意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这点小事，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你看着处理吧。” 沈知秋倒是不意外对方的态度，想了想还是又强调一句，“受害者是您之前有过两面之缘的杜雨辰杜小姐。” 顾言川反应平平，“所以呢？” ？不应该啊…… 沈知秋干巴巴的念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比较巧合，跟您顺便说一下。” …… 再回到试镜间的时候女主已经在了，只是经沈知秋有些意外的是她竟然换上了那身被墨水弄脏的长裙。 一团墨迹从腰间晕开，杜雨辰用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金色线笔在上面勾勒了几下，一朵盛开的墨色牡丹极尽绽放。 星星点点的墨点滴溅在纯白色的裙摆上，杜雨辰又补了几笔，连接成规律的纹路，一眼望上去还以为是裙子本身自有的设计。 第二轮的问题翻过来覆过去其实就是同一个，只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和答案，评审团需要从中找出与品牌最贴近的那一个。 凯文不厌其烦的再次提问，“请问杜小姐对我们KJ是如何理解的？” 这个问题倘若放到上午杜雨辰也许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眼下—— 她看着从后门推门而进的沈知秋定了定神，一字一句，“也许每个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境遇会有不同的理解，可对我来说，它是旷野的风，是山谷间开出的花，是不受拘束的自由，是冲破边界的力量。” “在今天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机会站在这里，穿上意外受损的裙子仍抬起头来不卑不亢。也许是因为那句废墟中开出的花，让我有勇气直面所有扑面而来的困境。” “所以，我认为KJ一直在寻找并推崇的是女性力量，它不只是追求个性时尚、新潮和多元的文化设计，更为重要的是刚柔并济的精神内核。” “于我而言，这是一场自我救赎。” …… 直到杜雨辰走出房间，评审团的人仍静默着。 “凯文老师，这？”旁边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打破静寂。 “就她吧。” 凯文忍不住回头望向沈知秋，看见她摘了眼镜露出亮晶晶的目光。 第二轮见的艺人很多，怎样理解的都有，其中也不乏有将品牌对外公布的设计理念背的一言不差的，但凯文确实没想到杜雨辰能说出来这番话，有些触动。 沈知秋看到凯文回头，冲他颔了颔首。 她也很意外女主的这番表述，虽然她一早就知道女主会从这场试镜中脱颖而出。若是女主从她的话里汲取到了某些力量，那她也会觉得很开心。 第二轮的选拔结果要等所有人面完才知道，杜雨辰没有换下这条“战袍”，穿着它回了等候区。 秦思淼坐在她左前方，看到她从面前经过连眼皮都懒得抬。 杜雨辰虽然没有声张，但心底却有暗暗猜测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一整天下来唯一与她有交集的就只有秦思淼，而且对方从最初态度就不算友好。 杜雨辰暗暗吸了口气，捏着裙摆上早已干涸的墨渍沉默不语，她不明白，秦思淼没有理由这样针对她。 “你……没事吧？”坐在隔壁的林文清指着杜雨辰的裙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没事。”杜雨辰从思绪中惊醒，转头迎向林文清说道。 大概刚才全凭着一腔孤勇，这会儿她渐渐卸了力气，被人问起竟有些不好意思。 林文清从包里翻出一小袋湿巾，递给她“擦擦手吧。” 杜雨辰这才看到她在匆忙中对裙子进行二次创作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了几道墨渍在手背上，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湿巾，“谢谢你。” 今天一整天她都绷紧了弦，后来又情绪起伏过大，现在整个人都觉得疲惫不堪。但她很开心有人主动跟她说话，还友好的提供了帮助，“我叫杜雨辰，你怎么称呼呀？” “林文清。” …… 评审团还在做最后的综合评测，沈知秋趁这空档出来找到杜雨辰提及了裙子的事。 “你真的决定不追究了？”沈知秋拧着好看的眉问她。 杜雨辰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多谢沈特助，还是不了。” 娱乐圈的人惯会踩低捧高，她一脚踏进这个人心叵测的名利场里就少不得提高警惕，为了争夺一个代言有人会弄脏她的裙子，下次要争取一个角色兴许又会有其他的腌臜事。 知道到底是谁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多意义，她也没有能力为自己讨回公道，只会背负更多的不甘和愤恨。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爬到更高的位置上，等她足够强大，身边的自然只会有好人。 “行。”沈知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既然受害者自己选择冷处理，那她也没必要再多管闲事。 “沈特助——” 见沈知秋要走，杜雨辰开口把人叫住，“多谢你几次出手相助，很抱歉我总是让你看见失态的一面，给你添了麻烦。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你加个好友，也期望有一天我有机会报答。” 加微信啊？ 沈知秋敲了敲手机解锁打开二维码递了过去，好心情的想到，按照现在的进度怕是男主都没有女主的好友位吧？还得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