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渡》 第一章 凤凰星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夏沫央看着星空里的凤凰星座,一时间有些失措,还有些震愕。 十二年了,她居然又在这样的一个七月夏日,在这繁星濡染的星空里观察到了这浴火的不死鸟星座。 记忆一下子因为这个久违的好像幻影一般的星座再现,而拉回到了从前。 “我真的看到了,就是凤凰星座!不骗你们!” 才上小学四年级的夏沫央拉着同学的手说道。 言之凿凿,奈何无人相信。 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是观察星座。 可她,真的观察到了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凤凰座! “你骗人~小夏你不要说谎了,那凤凰星座离着我们多远你知道吗?就你家那个望远镜能看到?肯定是吹牛!” “不是啊,真的!”夏沫央很郑重地解释道,她看到了。 凤凰星座好漂亮,真的就是那不死鸟浴火重生的形状。 非常震撼,让她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可是,连她最好的朋友小玉都不相信她,这让她很失落。 “我说真的啊小玉,我还许愿了呢!”夏沫央拉着小玉的手说道。 “真的?许什么愿望了?” 小玉是小夏的好朋友,一个幼儿园出来,穿开裆裤的交情。 她的爸妈和小夏的爸妈也认识,当年都是同学。 所以,她们两个真是形影不离。 “说出来会不会不灵?”夏沫央很小心翼翼地问道。 “哈哈。不会的,你只是和我说嘛~” 小玉微笑着,附耳上来,让她偷偷,偷偷地告诉她。 然后。。。。。。 夏沫央扶在天文望远镜上的手突然抖动了一下。 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汽车撞裂翻滚的巨大声响,让她在这夏日的夜晚倏然倒竖了汗毛。 “真幼稚啊!意外事故而已,和当年的许愿没有一点关系。” 夏沫央冷冷地挑了挑眉头,拿了杯饮料坐在了阳台的躺椅上。 “我许愿了,希望爸爸妈妈和我,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希望他们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小夏和小玉说着自己的心愿,说完,还脸红了一下,更加害羞地说道,“我还许愿,林嘉阳能喜欢我,嘻嘻。” 少女心事,她虽然那时候才十二岁,不过,已经有这种愿望了。 “呵。”夏沫央坐在椅子上嗤笑。 她今年都二十四了,事与愿违,别说暗恋林嘉阳,就是自己的父母,都早已经走了。。。。。 有点红了眼眶,她起身往天文望远镜里又看了过去。 还是那只不死鸟,浴火重生的凤凰,好不威风啊!! 可惜,根本就是个不吉利的灾星! 尽管心里这样想着,可夏沫央还是呆呆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浴火凤凰。 越看,就越是想到了青葱年少的一切美好。 有点讽刺,有点落魄。 她最近心情不太好,自暴自弃。 突然有点起了叛逆的心态,打算再许个愿看看。 这次,许个什么愿望? “让小玉和林嘉阳分手吧,我想和林嘉阳在一起。” 夏沫央知道自己这样很丑陋,也很邪恶,可是她真的很爱林嘉阳,从幼儿园就开始了。 但是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她一直到了大学才知道,原来小玉也喜欢他。 真是烂俗的狗血剧情! 林嘉阳和她在大学分手后,就和小玉在一起。 他们属于早恋,夏沫央和林嘉阳熬过了高中三年班主任的棒打鸳鸯,却没熬过大学的异地恋。 原因? 林嘉阳说,和小玉在一起,能填补他所有的空虚和孤寂。 小玉好像阳光,刺穿了他心中的雾霭。 而她夏沫央,却总是好像一团冷空气,让人瑟瑟发抖觉得那么难以接近。 一想,夏沫央就还是那么生气。 所以,现在不自觉地对着天空发发神经,感慨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夏沫央喝着啤酒,她现在住的二层小楼房是父母留下来的。 一楼有个店铺,是父母生前经营的古董店。 本来生意是可以的,可是自从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做了店主之后,生意每况日下,非常清冷。 她也是山穷水尽,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关了店门,去外面另外找份工作才能养活自己。 一想这些就有些郁郁。 夏沫央还是决定看看星空舒展一下心绪。 慢慢地,喝得有点醉了。 突然视线一错,怎么好像看到那凤凰星座动了一下挥舞了一下翅膀? 她一拍脑门决定去睡觉。 真的是眼花了。。。。。。 转身离开露台。 可过不了多久,小夏又回来了。 她满脸真诚地对着那星空双手合十默念道: “刚才许的愿望还是作废好了。那种男人,回头找我,我都不要了。” 第二章 三人行 早上。 夏沫央开了店门。 生意萧条,呼地一下就有风卷落叶的萧索感。 似乎不是好兆头。 她托着腮帮子,坐在柜台旁。 父母是留了些东西给她。可是,万不得已不能卖。 希望,自己还是能把这古董店经营下去,毕竟,是爸妈的心血。 “欢迎光临!” 夏沫央站起了身子,嘴角上钩迎接来宾。 这行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她满怀期待。 不过,抬头一看,小夏就僵住了微笑,这是谁? 林嘉阳和小玉? 微笑根本挂不住,她后悔和那个煞星凤凰星许愿了! 果然事与愿违,怕什么来什么。 “来做什么?” 夏沫央的脸上藏不住心绪,满脸拒绝和不高兴。 “小夏你别这样,我们三个还是好朋友对吧?” 小玉依旧那么温婉柔和,人见人爱。 “别,好朋友三个字分量很重的,你千万别说出口。” 因为你不配。 夏沫央从来都不知道,大家幼儿园出来的交情,她却是一直没看明白小玉这个人。 小夏果然是这种脸色。 那位风度翩翩的林先生似乎重重叹了口气,好像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 “小夏,我们来是告诉你,我们要结婚了,七月初七,我们婚宴都订好了。这是请帖。” 嗡。。。。。。 后面发生了什么? 夏沫央忘了。 她也不是因为这个噩耗而晕了过去。 不过就是失了所有反应,然后维持着表面上的泰然自处。 好像行尸走肉,只剩下本能的那种举止。 “小夏,我们三个人那么有缘分,可终究不能三人行走下去。所以,你不会怪我们的是不是?” 小玉离开前,还特意问她。 林嘉阳去开车了,不在。 “不,我不会原谅你们。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记仇。” 夏沫央非常确定地说道。 小玉很难堪地一愣,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小夏,不管怎么样,我和嘉阳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毕竟,你的父母都不在了,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好像离开的时候,小玉还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温柔似水,大概就是林嘉阳说的女人味。 马路对面,林嘉阳按了按汽车喇叭,喊他的女友快上车。 “所以,你把我男朋友都给抢走了,让我成了真正的天煞孤星。” 夏沫央当着他们的面,把请柬给撕了,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转身就回到了狭促的古董店里。 她自认倒霉或许比较好,可偏偏,她便是如此锋利的性格。 能一笑泯恩仇吗? 不,她宁愿壮士断腕,这个朋友,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她都不要了。 也许,她就是性格偏执,还冥顽不灵。 呆呆坐在柜台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有人进了店里,在对面喊她:“老板?老板在吗?” 夏沫央抬头。 这回,还真的来了个顾客了。 “什么事?”夏沫央脸上冰冻三尺,根本没有好脸色。 “是这样,我想典当一下我的这块翡翠,你看看。” 那个人秃头,一脸油腻,小夏看了,觉得他根本不像个好人。 贼眉鼠眼,笑得殷勤却是全然的虚情假意。 说着,那人就取出了一块翡翠。 纯白的好像冰晶凝结而成。上面,还雕刻着浴火不死鸟的图案。 精工细作,通体发亮。 外行如夏沫央,也知道这东西很好。 但是,小夏被凤凰星座搞出了阴影,看不得任何类似图形。 觉得不吉利。 “小姑娘,我卖你也不贵。你看这个数怎么样?” 那人伸出了两根手指,比了比。 “两百?”小夏冷冷问道。 这离谱的出价表示她根本不想收下。 “哈哈,小姑娘真会开玩笑,叫老板出来吧。” “我就是老板,你说吧,想要多少。” 夏沫央一口回绝道。 “两万,起码的呀!我可是好不容易刚偷。。。。。。” 那人说着,还哽了一下喉头,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第三章 贼赃 所以,这还是偷来的贼货? 夏沫央知道很多旧东西都有不太光明的来历。 可是,她家是历来不会收这种东西的。 “不好意思,我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你还是去别家问问吧。” 花慕清说道。 “怎么能这样?你看看啊,多好的翡翠!这放在古代绝对是达官贵人身上所佩戴之物啊!!” 那男人有点着急。他再这么一家家兜售下去,非被警察抓到不可,于是,急着脱手! “一口价,五千,好不好?三千?就三千!”那大汉急了,伸着手指和小夏讨价还价。 看小夏还是不为所动,那满脸横肉的男人一拍大腿,像是割肉一般吼道:“两千,就两千!!一口价” 他的眼珠子都暴突了出来,额头上青筋站起,有些吓人。 看着店里也就小夏一个人,于是越发咄咄逼人。 小夏被逼得无处可退,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事态再发展下去,她今日倒是非常有那血光之灾的可能。 默默打开了抽屉,小夏给了两千。 就当做被人打劫了,她这么个小店,又在僻静之处,还是保命要紧。 “嘿嘿,小姑娘,你有眼光,这真是好东西!瞧瞧,上面的土都还没清干净呢!” 走前,那男人眼角余光很是邪佞地扫了过来。 这奸笑,让小夏浑身凉了凉。 原来,还是刚从墓穴里盗出来的! 夏沫央觉得瘆人,手哆嗦着把翡翠供到了顶楼的仓库里,还很隆重地拜了拜。 这可不能怪她,她被迫收赃不是? 上了香,她古灵精怪地把耳朵贴近了这翡翠,喃喃道: “好的,你说你原谅我了?那太好了,我们就此别过!” 如此,小夏郑重地阖上装有翡翠的锦盒,锁在了储物柜里。 熏香袅袅飘散。 她以为这事情便倒此为止了,不想。。。。。。 公元五百四十年。 潼河。 一女孩,身着锦衣,发髻高挽。 乌黑的长发垂腰,随着河边的风,而发梢飞舞卷起。 那么快,就又要天黑了。 这离开建业后的每一天,都是对她的煎熬。 她到底,为什么要活下去? “博卿,你为什么要定亲啊?为什么要舍下我?是觉得我再也回不去了,回去了也是残花败柳配不上你了?” 那女孩低垂着眼眸,可很是倔强地咬紧了牙关。 一滴眼泪,滑落下了她的眼尾。 她的眼尾飞翘,有那小猫一般的俏皮娇俏之感。 眼角还有一颗泪痣,便注定了她此生,为了那人流不尽的眼泪吗? 够了,她受够了! 让她堂堂的公主殿下去做那任人践踏欺凌的贡女,她宁可死了算了。 “父皇,淑歌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娘亲,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啊?淑歌活得好苦,这就来找您了。娘亲,您带淑儿走吧!” 微微勾起了唇角,这笑,却满是心酸和悲凉。 说完,那女孩的脚步更加决然。 她拖曳在碎石河滩上的长长衣袍,袖满了春桃盛开。 绛紫的缎面彰显尊贵,绯色的花开图案却逐渐被水浪卷起了波澜。 她不断往水里走着,慢慢被这深起来的水波淹没了双腿。 接着,是齐腰。。。。。。 可她不回头,不害怕,执意继续往河中央走,如此,便是让这潼河的水没过了胸口! 趁着此刻还是干净了,她淑歌守着这冰清玉洁的身子,便还是顺着这潼河之水淌去,寻一片能让她得了自由的地方吧! 再往潼关而行,她怕是连这一身清白都保不住了! “博卿。。。。。。我还是爱你。哪怕你负了我。。。。。。” 那人说完,便再也不迟疑,闭上眼睛噗通一声,就一头栽到了滚滚急流之中。 潼河的水绵延数千里,却像是栽不下这青涩女孩的满腹痴情。 水涛翻滚,滚滚而去,一下,就像猛兽将这女孩的身躯全然淹没。 “公主,公主啊!!淑歌公主,你在哪里啊?” 岸上,逐渐有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音。 天虽然暗了,可这人声却开始鼎沸。 一盏盏灯笼浮游在这无情的夜幕里,和着格外汹涌的水波声,氤氲着凄凉。 小夏不明白,她不就泡个澡,为什么,这四周宽广地她都摸不到边际?! 这哪里是她那个不足一米的浴缸?! 第四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扑!! 小夏从胸腔里挤出了一口水。 却一下又有更多的水往她的口鼻里挤压进来。 溺水?! 没想到她洗个澡都能溺水! 这果然是流年不利,请了那来历不明的不祥之物入了家中,便是出了诡异了! 小夏努力挣扎,不断扑腾在了那风高浪急的河水里。 拼命回想着高中体育老师的授课,凭着一股子求生欲望,才从那湍急的水流里露出了脑袋。 “救命啊!救命!” 夏沫央也看不清周遭什么景况,反正,她可不能洗个澡就淹死了! 这么一喊,身子又重重滑落下去。 完蛋了,她水性根本不好! “在那里!淑歌公主在那里啊!” 岸上四处搜罗的人终于发现了公主的下落。 小夏的一嗓子,立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快快快,公主落水了快去救她!” 淑歌公主的奶娘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公主居然在那潼河的滚滚浪涛中扑腾挣扎。 她的眼皮直跳,就知道是出事了! 一声令下,瞬间便有几个深谙水性的壮丁跳入了水中。 夏沫央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如何上的岸,她浑身都冻得僵住了。 好冷,早已经不是那暖和的温水,却是冰凉刺骨的河水! 河水?! 夏沫央倒在一个妇人的怀里,她的眼帘不住抖动着,视线也在发暗发颤。 这里是哪里?她为何在这里? “公主,淑歌公主!您撑住啊!没事的,没事的!立马就不冷了!” 那妇人也不管她浑身滴水,一把紧紧搂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怀中。 小夏深深倒抽了一口气,就再也撑不住了。 她太冷,又是在水里呆了太久,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梦吧? 还是幻觉。 为何这些古人都簇拥着她喊着公主呢? 小夏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她只想早点回家。 她,究竟在哪里啊?! 小夏的身子有了稍许的暖和,她也拉回了些许神智。 指尖摩挲了一下,身下,是并不柔滑的床褥。 她想回家。 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根本不属于她的地方? “为什么?因为你触犯了忌讳,竟然敢将本石灵困在那方寸之地!” 突然,有个声音沉沉传来,传进了小夏的脑海里。 “谁?谁在说话。” 小夏仓皇四顾,可四周只有云烟翻滚中的缥缈。 隐隐有个身影立在云烟后面,却是不露面。 “谁?你是谁啊?我得罪你了吗?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小夏急急问道。 “你当然得罪我了。我堂堂凤凰泪石灵,你却如此轻慢。小惩大诫,勾你的魂魄出来难道不应该吗?” 那声音很是清凛,可又带着寒意。 让小夏哆嗦了一下,才醒悟过来,说的是那刚从古墓里盗出的白翡翠挂件吧! 原来那叫凤凰泪?! “我,我是被迫的!请你放我回去,我立马把石灵您送回去,好不好?”小夏求饶道。 “不好。”干脆利落,那虚影直直说道。 “为什么?”小夏纳闷了,这是要她如何才肯放过她? “你冒犯了本石灵,当然要小惩大诫一下,送回去?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不知道吗?” 真是倨傲,似乎像是在故意找茬。 第五章 凤凰泪 “那,那你想怎么样?”小夏皱了皱眉头,颇为为难地说道。 她只想回家。 家中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了,可还有父母留下的房子,有那一家店铺。 她不能不回去啊? 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被勾了魂魄是要死了吗? “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那声音又是淡淡说道,听起来,倒还有些可以商量还转的余地。 “好,你说。” 小夏一听是一件事情,便无端来了信心。 “呵。别觉得容易,我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如愿回家的。” 那身影负手而立,在那雾霭烟云后仰头说道,“本石灵至始至终,只侍奉过一个主人。如今,你得罪了我,想要平息这怒气,也只能一个解决的办法。” “是什么?”小夏不觉问道,还偷偷走近了两步。 可这梦里的雾气好浓,根本没有看清那人影。 “你找到凤凰泪的主人,助他完成三个心愿,如此,我的主人高兴了,我便也消气了。而你,自然可以回家。” 那石灵说道。 “诶?是这样?”小夏想了想,觉得这事情倒不是杀人放火头点地的勾当,比她想得似乎容易点。 不过,这凤凰泪的主人是谁啊?她总不能茫茫人海去大海捞针。 “那您的主人叫什么啊?我即刻就去找他!” 小夏急急问道。 “他叫。。。。。。” 石灵似乎并不想为难她,他已经说了。 小夏也很想听个仔细,可是突然,这梦境里变得那么跌宕不安。 天塌地陷? 地震了? 周遭起了很是嘈杂的声响,如是阻断了她和石灵的联系。 诶?!那石灵呢?怎么不见了!丢下她走了吗? “等等啊,你等等啊!你主人叫什么啊?!你等一下啊!!” 夏沫央迈开步子急急追去。 可一追,这烟云缭绕的尽头,她却是一脚踩空了掉了下去。 “啊!!!!!!!!” 一声哀嚎,小夏的脊背敲在了地上。 好疼! 眼泪溢出了眼角。 可还是睁不开眼睛。 “公主?淑歌公主您没事吧?” 奶妈不过是出去煎药的工夫,便听到房间里一声闷响。 进门,却看到才落水的公主殿下却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竟然从床上掉下来了! “快去请大夫,再去请大夫!” 奶妈急得掉眼泪。 定是落水后太凉,公主身子骨受不了,这便是惊厥了坠床。 祸不单行,奶妈急得哭了。 “别走啊,你还没说清楚呢。。。。。。”小夏嘴里喃喃着,还想问个仔细。 凤凰泪的主人是谁啊? 她该找谁去赎罪,然后才能安然回家? 皱了皱眉头,小夏昏昏沉沉,口中有那呓语。 “还好,没什么大碍。”郎中第二次来给淑歌公主诊治。 真是祸不单行,落水后还四肢抽搐,掉下了床榻。 “是吗?可公主到现在还不醒。” 奶妈甚是心疼地看了眼床上的淑歌公主,朝着那中郎将大人求情道,“大人,公主都这样,要不。。。。。。缓缓行程如何?” “不行!本官领了旨意,在七日之内要把公主送到潼关,明日都已经是第六天了!张夫人,我知道你心疼公主殿下!可国难当头,陛下都已经答应了秦国了,公主若是没有被及时送到,可是关乎我大梁的国体颜面,更是关乎梁国的江山社稷,民生安泰啊!” 中郎将说完,便是拂袖离开。 似乎公主便是只剩下一口气了也得上路。 奶妈听了,转头看向可怜的公主,很是悲切。 这孩子这么孱弱,如何能担得起这般责任? 然而秦国虎狼之师,一旦发兵破城就是势不可挡。 所以,只能安抚,不可撩了这些蛮兵的胡须! 第六章 公主 “都下去吧,公主没事,只是睡过去了。” 奶妈脸色不好,她知道一切都委屈淑歌公主了。 看她睡得很是酣沉,便也不忍打扰。 前途叵测,公主一路来都郁郁寡欢,没想会如此决绝寻了短见。 可怜的淑歌公主,这眼皮都还是哭肿的。 本就千般不愿万般不舍,离开建业的路上一路哭了好久。 入住驿站之后也是食不知味,寝食难安。 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好好安眠。 “公主啊,奶妈知道你难。你最是那安分守己又性子腼腆的。可是,这种时候,他们都推你出来。。。。。。你最爱的林大人定亲了,您怕是得了此消息才会这般伤心吧?” 一盏油灯,有个暮年的老妇坐在夏沫央的床头,不禁很是唏嘘。 垂泪间,满是心疼地看着这淑歌公主。 夏沫央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初来乍到,便是遭受连番挫折。 溺水,坠床,浑身骨头痛,也听不到这妇人的悲泣了。 索性这具身子逐渐暖了起来,夏沫央的呼吸也平顺了很多。 似乎去鬼门关溜达了一圈,这便是又回来了。 天,总是会亮的。 夏沫央还没睡到舒畅,便被手忙脚乱的一众仆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诶!你们干什么?轻点,轻点!我骨头疼!” 夏沫央揉了揉惺忪睡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谁,反正,被那凤凰泪的石灵带到了此处,她已然听天由命。 “公主,您觉得好些了吗?因为行程耽误不得,所以您再累,也受着点,梳妆打扮后,上了马车再睡吧。” 奶妈很是抱歉地说道。 小夏看着这和蔼的妇人点了点头。 其实她还好,也没那么虚弱。 看着一群古人簇拥着她忙前忙后,百般侍奉,她真是大开眼界,都愣住了。 公主?她是什么公主? 昨日,可还是溺水在了湍流河水里,今日这般匆忙却又是去哪里? 一头雾水,小夏好像个娃娃般被人摆弄着。 这身形看起来很是稚嫩,比她原来的年纪小了不少。 身子骨都没长成呢,繁复的衣裳便是裹了一层又是一层。 有些不舒服,又有些犯困。 小夏脸色不好看,奶妈见了,知晓公主心中不高兴。 “你们都出去,我给公主洗漱打扮就行了。” 奶妈不想这些下人粗手笨脚折腾公主,于是将她们遣散了。 “诺!” 婢女们退下了。 奶妈并没有急着给小夏上妆,却是拉着公主的手,红了眼眶说道:“奶妈没用,什么都帮不了公主。” 小夏自然不知晓原委,不过,看着她难过,她也挺心酸。 这古代的公主,约莫也是有着很多不得已和难处吧。 不然,昨日怎么会在那河水里泡着? 原本的公主怕是香消玉殒了,所以才能让她这出窍的魂魄占了身子。 “我不用你帮,你也别难过。”小夏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便是直直说道。 奶妈有些诧异地抬头,今日公主淡然地不像话。 不哭不闹,似乎换了个人一般。 “公主,您还记得自己为何寻了短见吗?” 奶妈很是奇怪地看着夏沫央。 “不记得了。其实,我连您是谁都不知道了。”小夏说的是实话,听在奶妈耳中自然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说今日公主安静地古怪,明明都快到潼关了,却像是突然不害怕了。 眼神,很是坚毅,没了往日的生嫩。 第七章 盛装 “这,这定然是昨日掉落床榻,撞到了脑袋了。公主,我再叫郎中来给您看看。” 奶妈刚要出门去找大夫,可那门外,已经有那中郎将急急扣着门,催促道:“张夫人,淑歌公主,快些,我们要启程了!” 这么一催,奶妈哪里还能再去叫郎中过来给公主细细医治?! 耽误了时日,她个小小下人根本吃罪不起。 夏沫央不知道前因后果,不过也明白此刻不是看病的好时候。 “没事的,张夫人您继续给我梳妆就行,别误了行程了。” 小夏不想给别人添了麻烦,所以站起身子自己坐在了梳妆台前。 铜镜里,是一张很生嫩的小脸儿。 虽然还未完全长开,可也是冰肌玉肤,顾盼生辉。 一双眼睛很是漂亮,眼尾微微飞翘,带着娇憨和灵动。 看惯了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经常被说是冷若冰霜的脸孔,小夏对这精致甜美的长相很是有那好感。 这公主本人,定是个可爱乖巧的女孩。 却不知道为何,小小年纪就如此看不开了。 心中有些怅然,不觉叹了口气。 “公主啊,别叫我什么张夫人。我是你的奶妈。你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奶妈轻轻摸了摸淑歌的后脑勺,发现那里肿起了一个包。 顿时心疼不已,也全然把公主的异样当做了是坠床撞击所致。 夏沫央点了点头,让那张夫人神色更是郁郁。 她心事重重地拿起了牛角梳,帮公主细细梳理着,不时看着铜镜里的那张淡然自若的小脸。 公主不哭不闹了,可却是忘了所有事情!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欲言又止,想告诉公主实情,可想到昨晚的事情,哪里还敢开口? 公主落河,怕是自己寻死。 都还没到潼关,公主却已经心如死灰,生不如死了吗? 夏沫央挑了挑眉头,看着阴郁不定的宫人脸色,只是乖乖垂首被悉心打扮着,并不敢问太多。 气氛僵滞,她怕自己说多错多。 “公主。” 有婢女端来了唇脂,让夏沫央微微张开那樱桃小口。 小夏照做了,抿了抿唇再看向镜子里。 朱红小口盈盈一点,很是透着娇羞和冶艳。 少女初长成,很是水灵通透,不谙世故的纯洁之态。 很久没这么细致体面地被打扮过,小夏不觉往铜镜里瞧了瞧。 浓妆淡抹总相宜,这位公主真是个美人胚子。 不知道她自己若是被这样细细捯饬一番,是否也能有这般楚楚动人的情态?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如此一想,不禁对着铜镜微微一笑。 这一笑,把奶妈吓坏了。 “公主,您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不知道为何,夏沫央一笑,那本就忧心忡忡的张夫人更是心惊胆战。 似乎,怕公主受了连番打击,连着心性都癫狂起来。 小夏不以为然,她抬头看着这张夫人和侍奉她的婢女,问道: “你们,你们为何把我打扮地这么漂亮啊?” 夏沫央不知晓前路如何,被盛装打扮后倒是好奇起来。 旁边捧着盥洗用具,端着胭脂香粉的婢女皆是面面相觑。 她们很是奇怪地看向了这淑歌公主,让本就心虚的小夏更是没了底气。 这里一看就不是皇宫,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若说出游那也太仓促急迫了些。 又看向了那张夫人,可奶妈却垂头噤声,似乎是什么讳莫如深,不可言说的事情。 “张夫人,公主好了没有?时辰到了!” 门外,那郎中将又来了。 小夏此刻盛装打扮,这罗裙衣衫很是繁复,头上的金钗发饰又是满头。 站起身子都摇摇晃晃,两个婢女上前搀扶她,这才让小夏站稳了身形。 孱弱的身子弱柳扶风,也不知道为何要把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打扮成这样。 步履蹒跚,可还得端着一副老成持重的端庄。 小夏叫苦不迭。 第八章 阵前 门外,竟然已然是有一队兵士守在马车旁。 虽然不过区区几十人的场面,然而古代兵士全副武装,手持长戟站立如松,目光如炬皆是等着她。 小夏如何见过如此阵仗?初来乍到,全然是被震慑住了。 这架势,让她吞了口口水。 心中本是起了悄悄逃走的心,此刻看来却是异想天开。 怎么办?她还要去寻凤凰泪的主人呢! 心中焦急,可也只能亦步亦趋被人带上了那很是考究漂亮的马车。 纱幔垂怜,的确是公主出行的排场。 “出发!”那官员大手一挥,骑在马上便是勒令队伍启程,离开了这距离潼关不足半日行程的驿站。 马车轱辘转动着。 夏沫央坐在上面,正襟危坐,随着马车的前行而晃动着身躯。 偷偷看了旁边的张夫人一眼。 不苟言笑,也不看她。 马车里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真是古怪。 “奶妈,我今天有没有格外漂亮?” 小夏被憋得受不住了,她被打扮地这么漂亮,应该不是去上刑场,如何大家都这般神色? 让人都喘不过气来。 她如此开腔搭话,是想舒缓下周遭的气氛。 和这奶妈套套近乎,总能知晓些什么吧? “公主真是的,您本就漂亮。只是。。。。。。陛下和其他公主因为您的异族血统,便都使劲挤兑您罢了。说你这儿不对,说你那儿不好,其实奶妈自小看着公主您,觉得您便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说着,这女子就红了眼眶。 不过,倏然想到公主受了伤后,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便是局促地回看了一眼这淑歌公主,觉得自己真是多言语了。 夏沫央笑笑,原来,她还真是个公主。 而这位,该是自小陪伴她长大的奶妈。 虽然此刻不苟言笑,可看得出她对这淑歌公主是不错的,也甚是维护。 “奶妈,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去做什么啊?我心里没底,正打鼓。” 小夏惴惴不安,这一路前行,到底是奔向何方? 前途叵测,也没人和她细细说个明白。 似乎马不停蹄,只争朝夕。 “公主。。。。。。”奶妈沉吟,默默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的怜惜和悲痛小夏不懂。 她该不是去上那断头台吧? 为何要用如此眼色看她? 奶妈只叹气并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轱辘碾压着黄土小道。 一路朝北,越走越荒凉。离开了市井城镇,眼前都格外开阔起来。 潼河之水滚滚,翻滚了一路。 这河水,帮她穿越了千年时光,来到这个恍若梦境的古代? 小夏转头看出了马车外。 她感慨万千。 看着方才入住的驿站很快被甩在身后,被滚滚尘土遮挡在了土道的尽头。 小夏不免心中七上八下。 张夫人似乎自危不已,也不肯告诉她太多。 一行队伍,已然来到了这天苍地茫的郊野。 马车越走,夏沫央本是安静地看着沿途的风景,渐渐地,却是陡然提起了一颗心。 开始不忍直视起来。 这开阔的地方满是草野,若不是横七竖八的旗帜被焚烧后冒着烟,吸引了她的注意。 或许,小夏还不会发现那些远远地横陈在草丛里的是什么东西。 死尸!毁坏的战车!硝烟弥漫的痕迹。 残破的战旗被烧断了,咯吱作响便如此狼藉地被掉落在泥泞的草地里。 难闻的味道刺鼻,让人作呕。 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小夏陡然僵滞了扶着窗棂的手,她探着头想要看得更清楚。 战死的人,死相各异。 她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 如此场面,并不是吸引,却全然是因为太过惊悚而攫住了她的魂魄,连反应,都失了。 “公主,别看了!” 一把拉上这马车的窗帘子,奶妈把小夏拉了回来,让她不要半个身子都几乎探出了车外。 战场?! 他们往战场来了? 似乎不久前,这里刚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战事。 有人凯旋而归,有人,兵败垂成,或许,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这么一想,夏沫央终于坐不住了。 “奶妈,我们来做什么啊?这里,可是很危险的。” 小夏问道。 她这才感到如临大敌,身陷险境。 胸口跳得厉害,想不通一个公主为何要亲上两兵交战的前线阵地。 第九章 求和 “公主,我们马上要入潼关了。公主啊,奶妈对不起您。除了谨遵旨意送您来这虎狼之巢穴,却是根本不敢带您逃走。奶妈没用!不过公主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绝不苟且偷生下去!陪着公主一起走!到了地下,奶妈还伺候您好不好?” 张夫人再也无法沉默下去。 像是忍耐到了极致,终于熬不住了,拉着淑歌公主的手哭着说道。 “啊?”小夏听了此番话,才知晓事情比她想得可能还要严重。 张夫人一路来神色憔悴,像是忍辱负重。 没想,却是和这淑歌公主一起来赴死的?! 小夏顿感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 她们到底是欲往何处,让奶妈这般视死如归? 还没等夏沫央冷静下来,问出个子丑寅卯,理出些思绪。 这公主的前行仪仗却是突然间被阻滞了。 车夫也是措手不及,勒住缰绳使了好大的力气才停住了马车。 这一下很是急促地勒马停顿,让车内的小夏和张夫人都重重踉跄了身躯。 是谁,把她们的马车都逼停了?! 公主的随行队伍也无预料到这突变的状况,周遭起了一阵嘈杂。 小夏透过这摇晃的马车帘子往外悄悄看去。 他们的马车队伍已然越过了那一片硝烟未散的战场,如今被一群突然冒出的铠甲骑兵给重重包围起来。 拉着车子的马儿都受惊嘶鸣,高抬前肢急急踢打着地面。 这让马车内的夏沫央和奶妈身子不住颤抖着,东倒西歪踉跄撞在了车厢壁上! “来者何人?!”外面白光道道,是那些骁兵手中的兵器发出的寒光。 门帘被风吹得瑟瑟颤动,漏进来的寒风凛凛,格外让人发凉。 这里,好大的杀气。 “将军饶命!饶命!我们是梁国国君派出的求和使节!” 没等夏沫央她们出了马车,外面,有人大声回复道。 使节? 夏沫央后背寒了寒,这车队除了她这么个公主,真是没见过其他的珍贵物件,怎么求和?! “梁国人?呵呵,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潼关,数月前就被我们大秦给占了嘛?!求和,拿什么求和!!” 这骑在骠骑上的将军质问声犹如洪钟,捶得夏沫央耳膜生疼。 “哈哈哈!” 而那彪悍的骁将一发问,他的手下骑兵也齐齐哄堂大笑,尽数嘲笑着他们这些羊入虎口的弱者。 是啊,凭什么求和? 小夏浑身有点发凉,瑟瑟发抖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朝哪代,可是,不论哪朝哪代,这战场上,便都是强者勇士冲锋陷阵的地方。 淑歌公主这么个弱女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算是哪门子的公主? 难道,便是不被父皇疼爱,就可如此犹如刀俎上的鱼肉,被硬生生推到了这千军万马前? 想她夏沫央文不成,武不就。 这淑歌公主更是体态娇弱,绝非身怀武功的女中豪杰。 看着这纤细手腕,削葱般的玉指。 身子骨都还没长成呢,怎么就要直面这外面的豺狼虎豹了? 夏沫央苦笑。 公主这身形,怕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弱柳之躯,一阵风吹过,都能踉跄。。。。。。 “这,这马车里有我大梁的淑歌公主!我国国君,期望宇文将军能笑纳!结我两国的秦晋之好!!化干戈为玉帛!” 一声大呼,这马车外的使节极尽谄媚地说明来意。 这下,场面倒是安静。 夏沫央都噤若寒蝉,身子不由发颤。 原来此次车马劳顿,不远千里却是为了将她这个所谓的公主双手奉上! 她便是可悲的求和礼物,便这样呈现于敌将之前,来示好求饶?! “啊哈哈哈哈!公主?淑歌公主?!快让本将看看公主在哪里呢!没想到这梁国的皇帝如此识得大体,哈哈哈!” 噩梦般的笑声。 夏沫央觉得头皮正在发麻。 她瑟瑟发抖间,紧张地顿时五内翻腾,几欲作呕。 她这哪里是公主?! 便只是祭台上的待宰羔羊。 原来如此,所以淑歌公主才会如此自寻死路! 国难当头,却被父皇和家人推到了这两军交战的前沿,用她的身体,换什么忍辱负重的国泰民安?! 该死! 愤恨交加,夏沫央咬着唇,白了脸色。 可是,她除了这样一动不动坐在马车里,她还能干什么?! 要逃走,却也已经晚了。 第十章 潼关 突然,这马车的门帘随着一道刺目的寒光被挑了起来。 夏沫央吓得猛地一下睁大了眼睛,与一个满脸横肉的外族男子打了个照面。 那人眼神淫邪,随即嘴上还勾上了让人作恶的微笑。 他手里的钢刀挑开门帘,抵在了马车门框上,让小夏怔了怔身躯,无法动弹。 此情此景,将夏沫央这辈子加起来的恐惧感都碾压了。 她,或许也该学着淑歌公主死了算了。 “哈哈哈,不错啊!江南的女子便是独有韵味!带走!全部拉入军营之中看管起来,等宇文将军回来发落!” 那马车外的男人大喝道。 还没等夏沫央说出半句话来,这马车的帘子便是又被放了下来。 她知道真相,眼前都黑了一阵。 可耳畔,却是更加急促的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响起。 马车碾压过护城河上的桥面,在咯吱咯吱不断上下颠簸。 前方是重重的大门开启的声响。 小夏急急撩开窗帘探头看去。 这一下,倒是真的被震慑在当场。 这便是潼关?! 好是巍峨雄浑的城关! 城门是吊门,正被城墙上的好多个士兵,拉着绳索慢慢拉起。 这巨大的缓缓开启城门的声音,震耳欲聋。 更像是一只猛兽张开了大嘴,将夏沫央所在的马车给一口吞了进去! 潼关青砖城墙有十几丈高。 左右两面皆是凹凸起伏的犹如猛兽獠牙的垛口。 还有闸楼,箭楼鳞次栉比,高高耸立。 小夏抬头一望,那关楼上的箭窗便是黑洞洞地犹如猛兽双目,看似云淡风轻,其实暗处不知道有多少弩箭正对着入了关内的梁国车队。 城楼上,每隔三步便是全副武装,身披盔胄的秦国士兵。 他们手持长戟,迎着城门上的萧索狂风,犹如钢铁锻造,巍然不动。 旌旗招展,武器上的槊幡也满是张狂地飘扬。 与那后方的苍穹合为一体,巍峨磅礴,气吞山河。 战旗上面刺绣了大大的一个秦字,遒劲雄浑,龙飞凤舞。在风中似乎腾空而起的苍龙,盘于其上,乘风欲要扶摇直上九万里,直冲云霄。 书满这秦国浩荡霸气,赫赫威风。 睥睨天下,王者之风。 立于这铁桶金城的城墙上,定是俯瞰众生小。 秦人未动一兵一卒,可此番气势如虹,已然能威慑入关之人。 不战而屈人之兵。 周遭明明是重军压阵,可却鸦雀无声。 让夏沫央连害怕都忘记,全然被震慑其中。 这里,是真正的战场! 她在驿站所看到的梁国士兵的阵仗,如何与这虎狼之师的秦国相提并论? 所向披靡,横扫千军。 不过看着这铜墙铁壁的潼关,夏沫央的脑海里就浮上了这般的念头。 羊入虎口。 她和奶妈两个便是死了,也不够塞这虎狼之师的牙缝的。 奶妈也是害怕地浑身汗毛倒竖。 已经入了潼关了,背后的大门又被缓缓放下。 看着这些虎背熊腰,一身森寒铁甲的秦国士兵跟在马车旁,奶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了一盒小东西,哭丧着脸,小声与夏沫央耳语道: “奶妈会陪着你的,别害怕啊公主!秦人粗蛮,要做什么你尽量顺着那宇文珩。千万不要任性,也千万不要抵抗!奶妈知道你怕疼,这药,你抹在私处,说不定能减少你的很多痛苦!公主?快拿着。” 说完,奶妈居然把这一盒子药塞到了失神的夏沫央的手中。 “什么?” 奶妈这么一说,丝毫没让夏沫央放松了神经。 反而,更加感觉上了绞刑台一般。 只待绳套一紧,她便会完蛋! 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奶妈。 夏沫央用了很久才回过神,反应过来奶妈这是在教她什么!! 堂堂公主居然真是要用这尚未长成的身躯去献媚于秦国的敌将?! 呵。还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连那猪狗都不如! 夏沫央苦笑,眼泪都快控制不住。 她守身如玉那么多年,可不是为了来这种惨无人道的世上,给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混账玩乐消遣的! 义愤填膺,小夏一时间被气得风中凌乱,都不知道该如何表情,失了该有的反应。 脑中,排山倒海,一片狼藉。 还没等夏沫央想到脱身之策,马车不多会就入了军营之中,停住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全然让小夏手足无措。 门帘挑开,便是有手握利器的兵士将她们两个重重拉了下来。 脚刚落地,小夏却是被两个秦军架住了胳膊,身不由己快速拉离了这马车。 小夏挣扎了两下,可是螳臂当车,完全无用。 这是要做什么? 小夏被吓坏了,她一脸惊惶看向了身后的奶妈,在此处除了奶妈对她好也无人可求救了。 于是只是直觉地扭头过去喊道: “奶妈,奶妈救我!!!” 夏沫央事到临头,哪里会不害怕?不断踢打着悬空的双脚,不住往回喊道。 “你们带公主去哪里?我要陪着她,我要陪着她!” 夏沫央一番挣扎,双脚终于落地了,可却是被两个士兵大力地拖走,这军营的泥地上,被她的足尖拖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 求救也没用。 奶妈哪里还能帮得到她? 她也被人钳制住了,只能这样爱莫能助地留在原地。 看着这淑歌公主越走越远,心如刀割。没想一入军营,居然这便是要把她们分开了! 夏沫央像是去赴刑场,撕心裂肺叫着。 可是环视四周。 看着这周遭的军帐林立,哨岗环绕。 战马骠骑铁蹄哒哒,从口鼻处喷着热气。 秦兵的弯刀森寒,一派凛冽杀气。 又突然噤若寒蝉,没了勇气。 她怕死啊! 她也不想死。。。。。。 这里好像没人能救她,这方处境,变化得实在太快,便是好像惊涛骇浪已经把小夏一头打晕。 她不过是漩涡之中的破碎木屑,便这样身不由己地被两个骁兵给一路架走了。 她不知所措,回头看到奶妈也被人带走不见了。 脚尖拖行在这砂砾的地面。 犹如是被拖去宰杀的羔羊,身不由己,无力反抗。 “进去!”一声重响,夏沫央便如此被重重推入了一个暗沉的大帐蓬里。 她一个趔趄便跌倒在了地上,手好疼,还破了皮。 抬头,这帐篷里却还有其他人。 而周围的几个女子,也呆呆看着她。 看她摔了一跤,也没人上前搀扶夏沫央,便只是自顾自躲远了一些。 小夏看了看她们,一个个锦衣华服,竟然也不是什么贫寒出身。 本以为是被扔到了战俘营,看来却并非如此。 夏沫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很是局促地颤巍巍站起身子。 以为这些人会和她说说话。 可旁边的女子也很是警惕地看着她,眼神中并没有什么善意。 却是对她细细打量,好像在做着攀比。 “诶?这是咱们攻克潼关,挥兵南下后,江南诸国送来的第几个女子了?哈哈哈,要我说,这些美人儿都该留下!元帅大人若是怕忙不过来,可以送给我们啊!” 外面,传来这淫邪的大笑。 原来,这些女子都是被当做筹码,由南方小国送来向那宇文珩讨好献媚的啊!! 这同样遭遇的女子,竟然也不是她一个?! 夏沫苦笑。 同是天涯沦落人,可为何看不到这些女子眼中的惺惺相惜? 第十一章 贡女 “将军,这些贡女可真是让人眼馋!听说还有梁国公主?” “是啊!哈哈,那梁国皇帝听闻我元帅所向披靡的威名,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了。 怕是坐立不安,坐拥江南最为富庶之地,便是晚上都睡不好觉了吧!!居然把皇族公主都送来了!啧啧,我们元帅好艳福!” 这嘲讽戏虐的声音让夏沫央不禁颤抖了一下,他们在说她。 “哈哈哈,南人懦弱无能,不把那娇滴滴的公主献出来,还能如何呢?!” “是啊是啊!他们除了送女人到咱们元帅的床上,便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哈哈哈哈!” 如此一说,外面皆是起哄和闹腾的声响。 那些骂骂咧咧的秦人竟是说着下流的话,不堪入耳,让夏沫央的脸和手掌心一般,皆像是灼痛着,抬不起头来 即便夏沫央才到这个世上。 她才刚刚当了这个倒了血霉的淑歌公主。 可是远远近近听着那些战将的嘲笑和辱骂,她没来由地挺直了脊梁。 她感到了空前绝后的耻辱感。 这种耻辱让她抖擞了精神,又僵了身子骨,眼神,也不觉倔强起来。 然而,她能做什么? 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晓。 就算她义愤填膺,就算她愤懑难当。 纵然一身傲骨正气,可她夏沫央能做什么? 只能如芒刺在背,噤若寒蝉。拳头捏得很紧,然而无计可施。 便眼睁睁看着这些张狂的秦人在大帐外面骂骂咧咧,口吐秽语。 肆意亵渎着这淑歌公主的母国,毫无忌惮。 她根本没在梁国生活过,却不难想象这淑歌公主的父皇是个如何的人物。 荒淫无道,欺软怕硬,如此没有骨气! 这阻拦外敌铁蹄,挽救山河破碎的重担真能由她的一具娇弱身躯挑起,力挽狂澜? 环顾周围,淑歌长得不差。 今日更是精心打扮。 可是。。。。。。如今大势在这秦国手中,在那宇文珩的手里。 所以,各方献给这大将军的美女,哪个,又比夏沫央逊色呢? 甚至,这身无二两肉的夏沫央,才是最为不起眼的那个。 “呵。没想到梁国如此富庶,却是把公主都送到了宇文大将军的床榻上!” 有一容貌艳丽的女子抱臂,很是怜悯地看着夏沫央。 这便是把营帐外的喧嚣声都听了个仔细。知晓了夏沫央的身份。 夏沫央眼神一挑,凛然迎上。 大家半斤八两,为什么不能同仇敌忾,却还要互相踩踏一脚? 看这大梁公主气势不弱,那几个看她好戏的女子便觉得没趣。 飞着白眼,很是不屑的模样。 还是从她们中间出来一个清秀模样的标致人物,与夏沫央好声好气地说话。 “公主,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都到了这儿,便该守望相助。我叫翎儿,是魏国的公主。” “什么?”夏沫央很是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头。 这里,居然还有另一位公主? 似是看出了这眼神里的错愕,那翎儿公主小声与她解释道: “我是为了和亲从皇族分家里挑出来的公主,只是事到临头才有这个身份罢了。公主你呢?” 翎儿好奇看向夏沫央。 。。。。一阵沉默。 她不知道。 她是那梁国皇帝亲生的女儿吗? 或许不是。 哪个做爹的这般狠心? 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夏沫央没回答她。却是扭头看向了旁侧的女子们。 那翎儿公主似乎看出了夏沫央的疑惑,与她一一介绍道: “她们也都是来向宇文大将军求和的贡女。分别是龟兹,凉国,赵国,燕国,陈国和渠勒的公主们。” “不,我便只是个歌舞伎。国王说我国色天香,定能迷倒那宇文珩成我裙下之臣,所以,便封我为公主,来了此处。” 之前很是凛然的那妖艳女子居然直言不讳道。 照着翎儿的说法,她是龟兹国的贡女。 夏沫央看着她,真是体态轻盈,身材曼妙。有了公主的名头,在她们中间艳压群芳。 可笑,荒唐! 这秦国当真厉害到了如此田地? 不过兵马占据关口虎视眈眈,这般多的国家便争相恐后,不想着合纵连横,却是都献出了美色诱惑? 可想而知,这什么秦国第一杀将宇文珩,定是獐头鼠目,性子卑劣的渔色之徒! 小夏愤愤想到。 第十二章 嗜好 环顾四周。 夏沫央知晓了彼此的身份,对自个儿的处境也了解了许多。 这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伸头缩头看来都是结结实实的一刀。 倏然想到奶妈方才塞给她的药膏,不觉心中苦笑。 真是荒唐,她现在可仰仗的可保命的似乎真的只有那一罐子药了。 但愿她蒲柳之姿,别被看上。。。。。 突然,帐篷的帘子撩动,一群手握利器的突厥兵鱼贯而入。 那个满脸横肉的突厥大将又进来了,不怀好意看着她们,身后,有数个脸色肃穆的女官进来,目光如炬逼视着贡女。 看她们衣着体面,神态傲慢,便应该是秦国皇宫里的女官。 “你们,乖乖听女官们的安排。不许抵抗,不许闹,有谁不服管教的,本将军的弯刀等着你们!” 那人很是耀武扬威的将手兵器举起,还杂耍般换了个手提起。 就这么寒光一闪的刹那,便让在场女子无不缩了脑袋,自危不已。 这般威吓,有谁还敢反抗? 便如一群牛羊,被拴住了鼻子乖乖跟着便好了。 十来个贡女被分成了四个女官管教。 而那翎儿公主和夏沫央一处,也算是有个照应了。 七兜八转,离着那杀气腾腾,潇潇的兵戈操练声远了些。 小夏发现自己入了个可沐浴的矮帐内。 “元帅晚上便回来了。速速沐浴更衣,不得有误。记得,这袍子里不准穿亵衣亵裤。” 说完,那上了年纪的女官很是麻木地一笑,让夏沫央全身一凛。 什么? 不准穿内衣? 浑身起了寒颤,夏沫央一下变了脸色僵滞在那里。 敢情这还不是普通的好色之徒,却是有些变态嗜好的鬼畜! “果然啊,宇文大将军很是喜欢身材好的女子。” 翎儿却漫不经心说道。 似乎早就知晓,面上,竟然还有些窃喜。 夏沫央很是奇怪地看向了她。 不看还好,一看,已经被秦国侍女剥了衣裳的夏沫央吓了一跳。 好丰满! 她方才怎么没看出来! 小夏脸一红,别过头去。 这魏国公主凹凸有致,与那纤细的脸蛋儿浑然不同。 她沐浴间也是昂首挺胸,对自己的身体非常自信和骄傲。 。。。。。。 小夏做不到。 她和林嘉阳谈了那么多年的恋爱,却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为她说自己得把初夜留到新婚的那晚。 这般珍视,当然是对男友的考验,也是对自己的原则。 可不想,她最重视的东西,没交到最爱的林嘉阳的手里,却是这般成了这变态将军的手中亵玩之物? 何等讽刺! 她的这具身体很是瘦削。没什么好瞧的。 也不甘心这般受辱,看着魏国公主很是大方地从水里出来,就挂空披上了长袍,小夏的手指还是偷偷够向了脚边的小衫。。。。。。 “干什么?你是不怕死的吗?” 那女官却一点不好糊弄,用脚踩住了那件地上的亵衣,横着眼睛问道。 这营帐里的气氛一下凝滞起来。 森寒而又冰凉。 这里的威胁不是威胁。 却是随时随地都会实现的死亡预言。 夏沫央抬头看了眼那神色狰狞的女官,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欠了欠身子求情道: “本公主身形佝偻,骨瘦如柴,不敢丢人现眼。” 小夏说道。 “呵。你们梁国的国君有胆量把你送到宇文大将军的面前,便也不必自谦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大将军看了,自有定夺。。。。。。” 那女官很是阴森地和夏沫央耳语道。 小夏的身子一凉,被套上了那轻飘飘的外袍,便如此脚下生风,汗毛倒竖。 听闻以前隋炀帝杨广便是如此的人物。 宫中侍女不准着亵裤,可供他随意玩弄寻欢。 没想到,她夏沫央千方百计寻着活路,却落到了这样的禽兽手中。 那凤凰泪的石灵难道是怨气难平,非整死她不可? 一时间心念成灰。 她怎么会沦落成这样? 漫漫岁月,她要死在这千年前的异国他乡? 第十三章 元帅营帐 身着薄衫,心惊胆寒。 贡女只许再着一件大氅在外压着裙角,便被赶出营帐。 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这一片草原暗了下来。 突厥兵如今旗开得胜,势如破竹。 很是肆意张狂。 篝火大片地点了起来。 有突厥歌姬载歌载舞,围着那篝火犒劳着这虎狼之师。 到处充斥士兵豪放张狂的大笑,还有身着罗裙的舞姬翩翩起舞。 他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竟敢守着关口这般嚣张! 看来,敌强我弱,形势很是明显。 这秦国杀气腾腾,挥兵南下,没把江南诸国的武力放在眼中。 可悲,可恨!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国耻便如此直接地投射在她夏沫央的身上。 她这躯体,在这轻飘飘的衣袍下正瑟瑟发抖,汗毛直竖。 每走一步都想赶紧逃离这地狱一般的地方。 可是。。。。。。她逃走必死无疑。 或许,死状更为凄凉些也不一定。 夏沫央犹如牲口,被那手持弯刀,目露邪光的士兵给赶到了一处大帐前。 这军帐才是威风八面。 朱红门帘,上刻玄鸟图案。 这便是元帅营帐了,里面的,该是那宇文珩。。。。。。 “进去!”门口的士兵挥了挥弯刀,把夏沫央和翎儿一起赶了进去。 小夏的视线模糊了一阵,该是太过紧张所致。 晃了晃脑袋,看到这营帐里居然还有别的贡女。 他们也都沐浴更衣了一番。 大约,这衣袍底下与她一般,根本是一丝不挂,不着寸缕。 只是,一共十个人,两三人一组便是被分成了不同的着装颜色。 小夏和翎儿是一身白色,而那龟兹的舞女和另两个贡女则是着玄色黑衣。 还有其他的女子分别着青色和红色。 这番用心,夏沫央直觉地作呕,也没看出这变态将军的别出心裁来。 她们全都是他的手中玩物。 任意亵玩和处置的对象。 只不过这么一想,夏沫央便更加绷紧了心弦。 “参见元帅!”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听闻门外侍卫如此请安,连着在营帐内看守她们的秦国将士都肃然起敬,恭敬低头行礼起来。 夏沫央知晓是那变态回来了,头皮一麻,膝盖都发软。 正好,其他国的贡女们都已然跪倒在了地上,所以,夏沫央这吓破胆的举动,倒也成了顺理成章。 营帐内的人都分开两边,自觉为那进来的人物让开一条道儿。 小夏不敢抬头。 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比死还恐惧的是,自己的性命,便如此草草地被捏在了一个杀人不眨眼,还猎艳成性的魔头手里。 她应该找不到那凤凰泪的主人就要归西了。 早知道如此,她逞什么强? 夏沫央悔到肠子青。 她站在贡女的最后一排,只知道那个杀将宇文珩穿过一众人,一步步越过她们而去。 落座在那上方的元帅椅上,倒也没用觊觎的目光打量她们任何人。 “禀报元帅,这些女子,便是龟兹,凉国,赵国,燕国,陈国,渠勒,还有梁国送来的公主。” 有一个将士和这上方的宇文珩禀报道。 。。。。。。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夏沫央不敢抬头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空气里的沉寂,对她来说是巨大的心理阴影。 正要抬头偷偷打量,却听到闷闷的声音好像隔着什么东西传来。 “公主?呵呵,不过就是区区贡女!美女和金银,江南那些皇帝,便也想不出第三种求饶的法子了!” 这说话的便是宇文珩了? 夏沫央不觉更是奇怪,这声音听起来真是古怪! “抬起头来!让元帅大人瞧瞧。” 秦国的女官神色凛冽,与下跪的她们命道。 第十四章 献媚 自然是本能的求生欲让夏沫央抬起了头颅。 幸好,她躲在最后面。 眼神越过了前面几人的身影,终于看到了这秦国元帅的庐山真面目。 。。。。。。 大约帐中的贡女谁都没想到,这宇文珩竟然会脸带鬼面出现在这营帐之中。 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禁疑惑起来。 夏沫央也是震楞,这杀戮成性,又性好渔色的家伙真是长得如此丑陋,连着脸都不敢露了出来? 她只觉这宇文珩应该很是高大。 却也不像押解他们的突厥大将那般虎背熊腰。 盔甲森然,这人铠甲的腰际和肩膀两侧,都是那狰面獠牙的兽纹图腾。 小夏估摸着,这人的真面目该和这獠牙图腾差不多,所以才这般故作神秘,回了营帐都不露真面。 如此一想,噤若寒蝉,只觉那两道阴鸷视线从面甲后面透了出来。 扫视着周遭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都出去吧。” 宇文珩突然发话。 当然,这寥寥数语不是对着她们这些上了祭台的羔羊说的。 而是让那些碍事的士兵和嬷嬷都赶紧出去。 拱手领命,那些突厥大汉都出去了。 小夏也想溜之大吉。 可看到帐篷外,有手持森寒兵戟的士兵把手。 这营帐内,便成了这宇文珩寻欢作乐的私密场所。 她怕是寸步难行。 咋舌,小夏缩了头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没等镇定了神色,却突然听到那鬼面之人突然发话道: “转过身去,把衣袍脱了。” 啊?! 声线鬼祟,这命令更是让人猝不及防,浑身发颤! 顿时小夏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真是个禽兽!! 不止小夏,其他的贡女听到这命令也是倏然白了脸色。 脑海里倏然出现的都是这禽兽欲要逞凶的画面,哪个不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而那翎儿却是不满意地冷哼了一声。 后背? 母国调教她的女官和她说过,听说这宇文珩有这癖好,每次都只会找一个最顺眼的女子服侍。 他似乎爱女子的身材多过美貌,可不想,却是喜欢女人的腰身后背? 而她的优点,可在身前那波涛汹涌。 翎儿撇了撇嘴。 有些不服气。 可没等其他人对这禽兽的命令回过神。 突然,这营帐里很是突兀地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 叮铃,叮铃,这清脆的声音便是在这沉闷的空间里,起了悠扬而又轻快的节奏。 小夏也好奇啊,抬头一看,这打着节拍的铃铛声却是从那一身玄衣,身材高挑的龟兹贡女那儿传出的。 她在婀娜起舞?! 这铃铛是从她的手腕和脚踝处所佩戴的链子上发出来的。 。。。。。。 真是大胆!也没得那宇文珩的命令,那龟兹贡女便是擅自出列。 她翻飞着身躯旋转,烟视媚行。 朝着那目标人物抛出媚眼后,已然旋转着靠拢那戴着鬼面的宇文珩! 龟兹国王会将她送来,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小夏只能说,这舞姿让人目不转睛,她这害怕到极致的人都被摄住了心神。 虽说这舞蹈露骨了些,可也非常有那轻灵的艺术感。 哪怕知晓是何处境,这衣服下面又是如何的风光。 可她从一个女性的角度看,不带任何有色的目光,这西域的贡女的确是国宝级的舞者。 她面容妖艳,身段火辣。 腰肢如同春风中的杨柳柔软扭动,裸足点地,犹如翩然而至的蝴蝶飞舞向了那个座上元帅。 哪怕那个元帅用鬼面遮脸,一身盔胄发出森寒冷光。 可这完全不影响那贡女的舞蹈和发挥。 近了,她勾魂摄魄轻启唇角,玉臂一勾,便是揽住了那人的肩膀。 也不管面前的杀将是如何的修罗威名,一身肃杀气场。 这舞姬自信十足,高扬着下巴勾笑,气场中带着舍我其谁的艳压群芳。 小夏早已经看花了眼睛,她都想鼓掌了。 这女子好胆量,也的确是有那底气满脸倨傲。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居然还能色诱这宇文珩,便是让胆寒颤栗的小夏佩服至极,钦佩不已。 她以为这便是美人计中那勾魂摄魄的极限了。 不想,那女子居然在周旁人的倒抽凉气中,一抬腿,把自己的一条雪白匀称的长腿搭在了那宇文珩的身侧。 轰地一下,小夏脸红得快要滴血。 那袍裾被分开两边,从小夏的角度看,朦朦胧胧,然而近在咫尺的那禽兽元帅,估计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元帅~看什么后背啊!阿萝的腿,不好看吗?” 在夏沫央的瞠目结舌中,那龟兹贡女眉眼放电,手指,缓缓勾向了那宇文珩的下颚。 她想要摘了那宇文珩的面具,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第十五章 献媚 小夏看着这舞姬胆大包天,而又的确让人为之倾倒的勾魂动作。 觉着这面具后面的狰狞面目该是藏不住了。 有谁会拒绝这样的一位绝色美人的央求? 别说面具,丢盔弃甲,便也是在这场调情的较量之下输得心甘情愿吧! 理应被收服。 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销魂尤物? 可出乎意料地,那宇文珩却猛地捏住了这名为阿萝的舞姬的手,抬头像是在盯着她。 夏沫央没看清楚那眼神究竟如何,可是,那笑靥如花的阿萝却突然凝滞了神色。 像是起了惊慌。 本以为宇文珩在如此美色诱惑之下,定是会把持不住。 连着这龟兹国的舞姬都满心如此期待着,这秦国杀将定会起了那不能自抑的回应和疯狂。 犹如天雷勾了地火。 让这宇文珩成了她的裙下之臣,理所应当。 可是,这男人却猛地把这舞姬重重一推,非但没有勾手把她带入怀中,反而将这妖娆的妖精般的身姿给推出了自己的怀抱。 阿萝一下慌了神色。 她修长的腿也从那元帅宝座的上面跌了下来。 一下趔趄身躯,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身重甲的男人,可是,只感到了面具后面透来的冰凉眼光。 对视间,便再也不敢上前投怀送抱了。 这急转直下的情状,让其他的女子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夏更是纳闷了。 这宇文珩不是色中恶鬼吗? 怎么可能会对这龟兹公主的邀宠无动于衷? 这一场好戏看完,小夏才发觉,这宇文珩不止是不敢露脸,他居然还戴着厚重的手套。 虽然说是在戎马倥偬的沙场阵前,可是,这人真是诡异古怪! 小夏的后背汗毛竖得更高。 他这实打实是个变态。召唤了如此多的贡女来自己的营帐取乐玩弄。 可是,既不显露真面,也不摘了手套。 他在找什么? 只觉头顶上,有那阴冷的视线在她们身上横扫。 原来,这龟兹国的贡女却还不是她的目标。 呵。 小夏突然听到了一声嗤笑声。 竟然是这魏国来的翎儿公主! 她要干什么? 还没等夏沫央想明白,可这小家碧玉的翎儿已然上前走了两步。 众目睽睽,只听那好像风儿掀开花瓣的声音,这魏国公主身上的衣袍倏然滑落。 伴随着夏沫央的抽气声,这胴体,如此曼妙,犹如盛开的花苞,这般不慌不忙,将所有的美丽绽放。。。。。。 时间好像凝固住了。 小夏眼睛直直盯着那魏国公主的背影。 她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看这龟兹贡女和魏国翎儿都是自告奋勇抢先一步。 其他的数位贡女居然也像是想明白了她们此刻站在这里的目的。 营帐内,一下有了那络绎不绝的衣袍落地的声音。 除了小夏,其他人都如此顺服地脱了衣裳,宽衣解带后却并没有转身。 直直迎着上方的男子,便这样,任由面前的男人将自己的身体一览无遗。 愕然,失措。 原来在这里,不会用自身美色来为母国博弈的人,只有她淑歌公主了! 不,要是原来的公主,她可能也会乖乖照做的。 可是,她是夏沫央啊! 张口结舌,她发现自己都忘了自己该如何动作。 而那上方好像验货的宇文珩,却那么冷漠地勾了勾手指。 这些贡女便是全然恭顺地转过了身去,把后背对着这个禽兽将军。 这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夏沫央。 “诶?”小夏魂飞魄散。 她的指尖都在不可自制地哆嗦。 她发现,那宇文珩也正在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因为她是这个帐篷里,唯一还穿着衣裳的女子。 第十六章 以退为进 “淑歌,衣服啊!” 看夏沫央好像已经僵住了,那翎儿和她使着眼色,压低了嗓门知会道。 这宇文珩冒犯不得,她们不都是为了讨这秦国第一大将欢心而来了这里? 这梁国公主如此愣头愣脑不识时务的模样,怕是到时候求和不成激怒了这秦国大元帅! 夏沫央听到这翎儿在叫她了,她也知道自己应该顺服才对。 可是她看着这么多具一丝不挂的女子身躯,早已经面无血色,浑身僵住了失了反应。 让她脱衣服也这般赤条条站这里? 她不要。。。。。。 如此场面一派荒诞,刺目地让她不能直视。 更何况,这里还有个男人目不斜视看着她们! 这的确不是要杀头,也不是要她的性命。 然而,夏沫央可不是自小学着三从四德男子是天的女人。 这事情,就像是小夏的底线,是她万不能承受之重。 明明怕得要死,她也很想继续活下去。 可是,让她和这些女子一般,如此作践自己,这似乎,办不到啊! 要活命,还是要自尊? 往常的夏沫央定然选择前者。 然而今天,看着这好像鬼煞一般的宇文珩,夏沫央却一下长了骨气。 她本能地摇了摇头。 拒绝。 便在如此多贡女的注视下,把手捏紧了自己的衣袍腰带,绝对不想妥协。 她是中了邪了,可还是毅然决然。 她守了那么多年的身子,林嘉阳都没给。 怎么能成了别人手里随意亵玩的取乐之物? 别逼她,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或许是小夏脸上倏然变化的神色,让那宇文珩都始料未及。 他面具后面的眼神起了波澜。 “你们都退下,你,过来!” 夏沫央哪怕把下巴快贴到了自己的前胸,可这声发令,她却还是听得那么清晰。 周围,是一阵意义不明,暗流汹涌的沉寂。 没想到,今晚留下的却是这不起眼的梁国公主! 这欲拒还迎的手段,她们怎么没想出来?! 龟兹贡女恼羞成怒,一下捡起了地上的衣袍,裹紧了身躯,从小夏面前走了出去。 她们狠狠瞪了她一眼。 让麻木的小夏更加失了反应。 翎儿神色也是不悦。 她来潼关之前,已然由着女官调教了好几个月。 知晓这宇文珩的一切喜好,也明白他的行事作风。 可是没想到,她却输给了这样的淑歌公主!! 失策,失策! 淑歌这一招以退为进当真高明! 营帐内的贡女都已经穿上衣服陆续走出。 剩下的,就只剩下夏沫央,和那几步外的宇文珩。 夏沫央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怎么把自己搞到了如此地步? 这不对啊!为什么她们都走了? 小夏的脑袋一片空白。 还没等她想出应对之策,突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战靴。 “啊!!”本能反应,夏沫央似乎是走夜路撞到了鬼,一股脑就是退后了开去。 可是,在宇文珩的眼里,这女子的反应,大约是别开生面的你追我逐的游戏。 只一下伸出了手,便把这弱柳扶风的身躯捉回了自己的怀抱里。 二话不说,夏沫央只感到自己的身躯被高高悬空提起。 还没等她从这高大男子的肩头挣扎下来,却已经被一把扔在了床榻之上。 这营帐里,竟然有张很是大的软榻。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吓得夏沫央眼泪横流。 死命挣扎中才知道,她方才的气势根本是异想天开,不知者无畏。 如山般的身影压下,让她动弹不得! 这身后男人只用了一只手,便把她的双手擒在了头顶。 另一手,解着她的衣袍! 这衣裳本就是虚挂着,哪里经得住什么撕扯。 感到了那戴着手套的手摩挲在自己的皮肤上,一声凄厉的惨绝人寰的尖叫,便这样不期然地刺破了这秦军军营的上空。 。。。。。。 第十七章 殊死搏斗 夜色已深。 篝火照红烤肉吃酒的士兵的脸,染红了那些突厥舞女的罗裙。 可平地一声鬼哭狼嚎的女子尖叫听得四下寂静,都震楞了神色。 便是让这一切饮酒作乐,舞乐鼓声噶然而停。 。。。。。。 秦国士兵们面面相觑,万马齐喑不禁齐齐回望瞩目过去。 只见那元帅大帐的布帘上,赫然入目的是那猛虎扑食的倒影。 他们将军威武啊!制住了只兔子一般,任凭那纤细的女子四肢不住挣扎挥动着可却全然无力抵抗。 众兵士不禁都邪笑开了,带着心照不宣的贪婪和恍然大悟。 “咱们的战神好生厉害!便是在战场上都所向披靡,更别说治这小小的女子了!那孱弱的南国女子如何承受得了?” 一突厥将军满头小辫,手里拿着那半只羊腿咬着,大笑着揶揄道。 想想里面的景况,便是也按捺不住,随手勾了个舞姬入怀。 “哈哈哈哈!” 外面又恢复了一阵阵的狂笑舞乐之声。 似乎,夏沫央的嘶鸣尖叫便是让人无动于衷的插曲而已。 只有夏沫央知道,她此刻不能松口,一松口,定然是死路一条。 她便是那咬人的兔子,在那男子倾覆身子压下来之时,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宇文珩大概没想到,这梁国的女子狠辣至此,居然敢这般放肆!! “松开!”宇文珩的大手捏住了夏沫央的脖颈。 可是夏沫央便是被逼到了绝境,她红了眼睛,抵住了力气就是不松口! 这一口咬得有多凶她不知道。 能咬断这人的喉咙便是最好! 嘴唇里,似乎尝到了让她作呕的血腥味道。然而,这也算是殊死搏斗了。 她夏沫央要死,便也定要带着这混账一起去! 宇文珩事到如今哪里还会手软? 一扼这女子的喉头,手掌间真用了力气,一下便把纤弱的身下女子掐晕了过去。 可恶,她到底不是豺狼虎豹,不能一口咬断这宇文珩的脖子!! 小夏终于恨恨地两眼一黑失了知觉。 而宇文珩捂上了自己的脖子,直起身子来已经血流如注。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受这样的伤! 不禁开始正色瞧了这小女子一眼,够狠的!哪里像个柔情似水的江南女子!! “大哥,你怎么了?” 在近处听到声响的宇文凛,便是觉得这景况不对。 一进来,便发现这三军统帅居然受伤了! 宇文珩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一手居然很是及时地扯过那床上的被褥草草掩在了夏沫央身上。 “可恶,定然是这梁国派了细作来刺杀于您!让我将这女子抓到牢房言行拷问!” 宇文凛一看宇文珩脖子上的伤,便是气急败坏道。 可还没等他上前将那小夏从床榻上拖了下去,身后却是宇文珩的制止之声。 “不用。把她留下。” 宇文珩终于摘下了面具,他唇角勾着邪笑。 可惜,小夏完全昏了过去,她看不到这人的眉目如画,便说是倾国倾城,也不遑多让。 “大哥,你干什么啊?这女子你也敢留下?不怕他再行刺于你?” 宇文凛递上了擦血的帕子,还取来了伤药,很是不解地说道。这可是好了,这秦国第一杀将何时却受过这样的伤? 还是被个小女娃给弄伤的,真看不出大哥是这样的多情性子!! “你出去吧,我自己会包扎。还有,别对外宣扬。” 宇文珩用帕子捂上了自己头颈上的伤,关照道。 “啧,你定是为了那十二年前在周国皇宫结识的小宫女之故!哥,那女孩子肯定早死在周国皇宫的火灾中了!你何苦如此?或者,就让属下们带着那女孩的画像到处去找不就行了!搞得自己声名狼藉,诸国皆说你是渔色猎艳之徒。所以咱们一到了潼关,便是贪生怕死地送了这些贡女过来,乌烟瘴气!” 宇文凛为自己的大哥抱不平道。 他大哥需要女子,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怕是露出真面,光那长安城中等着被这大元帅宠幸的女子都能把元帅府前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第十八章 鬼迷心窍 “别废话了,这事我自己心中有数。不然,你还真以为我画张她的儿时模样,然后满天下地找她就能打听到下落?若我真说我宇文珩找一个背上有伤疤的女孩,那也不知道会害得多少女子身上添了疤痕!到时候,送到本将军面前的才是敌国细作。你看她,毫无章法,如同急红眼的兔子,哪里像是有备而来的刺客?” 宇文珩眼神一瞥,看向的是躺在床上的人事不知的夏沫央。 那宇文凛粗粗一想,才恍然大悟。 大哥说的也是在理,只是,这梁国的女子这般烈性,还狠狠咬了大哥一口。 真是让他气不顺! “那看看吧,到底背上有没有伤!”宇文凛觉得这女子都躺在那里了,究竟是不是大哥寻找的那童年知己,一看便知。 可他刚大步上前,却被宇文珩伸手拦在了身前。 宇文凛一脸纳闷看向了大哥,他哥哥回瞪着他。 “出去!这儿没你的事。”那眼眸挑起犀利的光,显然不太高兴这兄弟的多加插手,无事生非。 “啧!看把你紧张的。身无二两肉的小丫头,你送我我还不要呢!” 宇文凛觉得他哥哥莫名其妙。 那些被他赶出营帐外的贡女才是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他会看上这种死丫头? 大哥真是鬼迷心窍! 宇文凛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晃荡了几步,然后转身就出了这元帅营帐。 留下宇文珩,和身后的那满脸泪痕,已经昏迷可仍然惊魂未定的夏沫央。 营帐里的灯火跳动着。 在夏沫央的脸上,投下了那一抹颀长身影。 那人伸出自己的手,拂去了她脸上的泪。 不知不觉,还带了些许几不可察的温柔。 不过是个梁国贡女。 宇文珩看着这女孩,觉得自己今日也是失了常性。 不像。 她们根本长得不像。 而且,这女孩才十五六岁,根本不可能是十二年前的夏儿。 可是不知道为何,一眼发现这躲在角落的女子,他便被攫住了目光。 她的眼神,这般特别,却是有着直达心扉的力量。 她们长得不像,可不知道为何,这情态,却是这般相像。 凛说的没错。 夏儿或许早就死了。 在那付之一炬的周国皇宫里。。。。。。 思绪倒转,一幕幕,一面面,流光似箭。 他宇文珩最痛苦,最不堪,也最为迷茫的岁月。 那人娇小的身影,虽是萤萤之火的微弱,却也是足够点亮他的心头。 然而,他却没能从周宫的大火中把她救了出来! “可恶!” 宇文珩的大手狠狠敲打在了这床榻的边沿上,让夏沫央在昏沉中不禁皱紧了眉头,犹如惊弓之鸟。 宇文珩瞧着这梁国公主,心存侥幸情不自禁。 那男人美极,可倏然,在这斑驳的明暗交叠间,却轻启唇角。 倏然挂上了残酷的笑,眼神微微眯着,又是那样危险,让人心惊肉跳。 他犹如坠入凡尘的谪仙,可早已经被这世上的乌烟瘴气,尔虞我诈给染了斑驳痕迹。 不是纯粹的高洁,却是别样的残酷。 他说不清对这女孩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又觉得不一样。 或许,这梁国公主举手投足间会如此像他的夏儿,便也是一种缘分吧? 可惜,他如今,已然不会爱了。 “被本将军看上,也算是你的劫数难逃。若你不是我的夏儿,咬了本将军一口,我可会让你死去活来,后悔不迭!” 说完,那男人大手一拎夏沫央的藕臂,将她翻了个身。 这转背的刹那,那男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明明知道年龄不符,却还是那样期待着。 凝结了万般思绪的眸子里,果不其然还是浮上了失望的阴云。 第二十章 真面目 不是她。 这个女子的背脊很是光洁,没有那道狰狞的疤痕。宇文珩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他的眼睛满是喷薄的暗火。 这里面,有难以名状的失望,更有蕴藏在心底的怒气。 她不是夏儿,却让他莫名地在意。突然紧紧地一下拥住了她,她一呜咽,埋头在她肩颈的男人抬起了脸。 指尖抚着夏沫央的脸颊,眼中起了血丝,不禁喃喃道: “夏儿?你真的死了吗?” 然而,小夏根本没有醒,她只是被这沉重的身躯压得喘不上气。 。。。。。。 突然,宇文珩在这千钧一发间,却支起了身子,离开了那温暖的怀抱,满脸痛苦地坐在了床上。 他捏着自己的眉心。 就因为发现这女子痛苦的神态都像极了自己的夏儿,所以,他连心都软了。 看着那脸色很差的贡女,宇文珩站起身子,重新穿上了衣袍。 击掌,便从外面换来了女官。 “把她带下去,好生安顿。失了,我找你算账。”被他掐得险先断气的夏末央是没听到,听到她肯定又气死过去。 因为识宇文珩发话,自然是如同泰山压顶。 “是!” 那女官盈盈拜了拜,还特意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小夏。 她额上鼻尖已经冒出了冷汗。在此刻的女官看来,都是被这元帅大人宠幸后的不堪重负之状。 这丫头可真好命! 看来,得带回去好好候着才行。 。。。。。。 一夜混沌,如坠深渊 嘶。 夏沫央倒吸了一口凉气,被不太舒服的感觉而拉回了清醒。 已然第二日早上。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榻上支起了身子。 头疼欲裂,身子骨好像都折裂过一般。 环顾四周,那日的贡女都还在,只是看着夏沫央的眼神一言难尽,似乎有难以明说的深意。 “淑歌公主,你醒了?” 翎儿首先上前,还是那般亲切。 “我?我是。。。。。。” 夏沫央在长久的昏迷后有些回不过神。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才想起来,她是怎么晕过去的! 。。。。。。 一时间脸色僵滞,她此刻是还活着? 那宇文珩没有杀了她吗? 她。。。。。。她活着回来了? “呵,这小身板,伺候了秦国第一杀将大半夜,的确该累垮了!我们之中,只有淑歌公主得了大将军垂爱,真是可喜可贺,小瞧了你了!” 阿萝的确是不服气。 她看着夏沫央,真是不明白这宇文珩什么眼光! “什么?大半夜,我。。。。。。”夏沫央完全懵住了。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换洗过了。 她目光失了神采,一下死气沉沉。她反复告诉自己,她是现代女性!命还在就好。别管了!! 当真能不管?夏末央只恨自己手里没把枪……砰地一下。想象中的她是个女英雄,无所不能。 现实里还是劫数难逃……一觉醒来,被打回原形。 一时间,全身颤了颤。 眼泪氤氲了视线。 她竟然什么都不记得!说不出什么感受。 她昨晚都昏死了过去,到现在都是全身发软,只有头颈被宇文珩扼过之处还是发疼。 似乎全身上下哪儿都疼,可又好像遭逢昨日的大难,她这身子又不是她自己的。 哪儿都麻木,只留下惊魂未定的恐惧和颤栗。 她就这么狼狈,这么不值一提地,把自己的身子给丢了? 嗡鸣,刺痛了夏沫央的头颅。 捏紧了拳头,气到发抖。她的枪呢?! “小夏,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哪里,哪里伤到了吗?” 而夏沫央眼泪崩塌的模样竟然让周遭的女子很是不解。 她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装什么清高?那么长的路都到了秦国军营,怎么到了这淑歌公主这儿,却像是奇耻大辱? 瑟瑟发抖,小夏的崩溃或许在她们眼中,成了可笑又可恨的炫耀。 “你哭什么啊?真是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龟兹国的阿萝对夏沫央的痛哭流涕感到嗤之以鼻。 这千载难逢的侍寝机会,便这么明目张胆被淑歌给夺走了! 昨晚,明明是这里所有的贡女梦寐以求的机会,可不想,却都是败在了这淑歌公主的欲拒还迎! 这淑歌如此假清高。不就是别出心裁的勾引? 把她们这些服服帖帖顺从将军意思的女子都给比了下去! 汉女果然奸诈!真是看不出来心思如此之多! 阿萝在心里恨恨想道。 她没办成国王的差事,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那宇文大将军一面! 阿萝心中着急,话自然重了些。 而夏沫央被她们一说,便是心中更为震愕,不光是添堵。这世道,扭曲地这般肮脏。 宇文珩那条疯狗! 夏沫央哭得肩头抖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你哭什么?最该哭的不是西凉的贡女姗姗吗?早上那秦国兵马就得令进攻凉国了!她都要国破家亡了,你却在这里装可怜?哭给谁看!” 阿萝快人快语,大声呵斥道。 这么威吓了一头,夏沫央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旁处。床榻的前面,有个女孩跌坐在地上。 她双手环抱着膝盖,把自己的头,深深埋在了怀里。 “你怎么了?”夏沫央瞧着她的背影,就感到了一阵心疼。 家破人亡?真像当年父母双亡,无处容身的自己。 夏沫央自己的眼泪就没干,却伸出手,那么直觉地想要安慰她。 可那西凉的女子却像是被烫到了,一下满是警觉地抬起了头,然后用腥红的满是绝望的眼神看着夏沫央。 为何,里面还有对她的怨气? 那名叫姗姗的西凉女子不言语,狠狠看了她一眼,便站起了身子跑了出去。 因为宇文珩宠幸了梁国的淑歌公主,门外侍卫似乎对她们的看管都没有那么严苛。 这里,也多了一些像样的东西。有士兵送来了吃食,也有几条御寒的被褥。 大家看着这凉国贡女的反应,却也没了什么言语。 这弱肉强食,只能怪她运气不好了。 谁曾想到,她们都输给了这深藏不露的淑歌公主! “淑歌啊,你昨晚,看到宇文将军的长相了吗?他长得如何?” 营帐内,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僵持和敌意。 独独,没有对这淑歌公主的怜悯和同情。 突然,那一直对她嘘寒问暖的翎儿很是感兴趣地问道。 也不知道她如何作想。 似乎,比起小夏的惊魂未定,这宇文珩的真面目让这魏国贡女更感兴趣。 第二十一章 泯灭生念 “没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提到昨晚的事情,夏沫央本是麻木僵滞的心,陡然被刺痛了神经,猛地悬了起来。 只是一想,便仿佛是挥散不去的阴影朝着她逼近。 压抑地让她喘不上气。 那个禽兽!她死都记得他带着鬼面,一步步朝着她逼近的可怖。 像是修罗恶鬼要夺走她的魂魄,让她粉身碎骨。 夏沫央重重摇了摇头,若是可以,她宁愿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越想忘掉,有些记忆却越是刻骨铭心,好像融入了骨血里。 那个男人覆身而下的沉沉重量,那个男人单手便可擒住她,让她不能抗拒的蛮力。 那耳鬓厮磨间,男人情动时候的可怕而又粗重的喘息。 还有与她四肢的纠缠,想要攀附上她躯体的魔爪,现在想来都分毫不差,让她汗毛直竖。 甚至,宇文珩未脱的战甲。 上面留有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道,都依然萦绕在她的鼻尖,没有消散。 真如摧残她心底的恶灵,明明已经是白日,可还是盘踞在她的心底。 历历在目。 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小夏的脸色更差了。 谁能告诉她,是不是一切都是噩梦一场,什么都没发生过?! 以后该如何是好? 难道,永远都要留在这身不由己,以色侍人的地方? “不会吧?你都不记得了。啧,宇文将军还真是不留情面。在战场上不对敌人展露真面也就罢了,居然床笫之间,也如此残酷无情。一场情事,都未露真面。那不是,只把你当做了取乐的玩具了?” 翎儿这话,好像一柄匕首直直刺入了夏沫央的胸膛。 鲜血淋漓。 可的确就是如此,事实比这话更为残酷。 她夏沫央的初夜给了一只禽兽,还是不把她当做人看的变态!! “呵,不然你以为她是什么?宇文珩哪里真会把我们放在眼中?便是那秦国的国都长安城中,秦国皇帝送给这大将军的侍女都能填满一个府院了。他能将我们叫去一一过目,便是给了机会的。只是,我们都没这淑歌公主本领通天啊!” 阿萝语带嘲讽,揶揄道。 说完,其他国家的贡女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愤愤看了那淑歌公主一眼。 戚戚然间,又皆是心有怨言。 一腔愁苦,迁于这得了将军一夜恩宠的淑歌身上。 夏沫央垂下了头。 她这般际遇,没人同情,却收了好多的白眼。 胸口似在滴血,已经不知道痛是何物。 正在此刻,帐篷的门帘挑开了,是昨晚看管她们的秦国女官进来了。 “淑歌公主,你可以和你的奶妈住一间营帐。另外,本官给你找了个大夫,好好给你瞧一下身体。快跟我走吧!” 那女官还是颐指气使,拿鼻孔看人。 可是,语气中竟然还带上了很是违和的小心翼翼的恭敬感,让夏沫央倏然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淑歌可以,是不是我们也能。。。。。。” 有其他贡女上前说道。 这营帐,像个关押犯人的集中营。 自然,很是不舒服的住处。 “不行!” 女官转头言辞拒绝道,“淑歌公主是淑歌公主,你们是你们!哎,想得了优待,等你们也得了元帅大人的恩宠再说吧!” 女官讥诮道。 “我,我要回家!” 夏沫央再也承受不住。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好似人间炼狱,让她多呆一刻都会崩溃,她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永远离开有宇文珩所在的地方!! “呵呵,别说傻话了公主。 毕竟,宇文珩大将军可从来没对哪个无足轻重的贡女这般上心!日后,你可得时常去元帅营帐中伺候。将军说,日日要见你!呵,本官日后可得小心伺候您了淑歌公主!” 那女官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下炸响在了夏沫央的耳畔,让她的心,活过来又死过去。 仿佛生无可恋,眼前都黑了一片。 夏沫央向来是个活得很认真的人。 若是往常,她与这样的禽兽,手刃仇人,同归于尽都是轻的。 可是偏偏,形势比人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夏沫央胸口堵了千重郁结,万般仇怨,然而,她昨晚也拼尽全力,可却是这样的下场! 还能如何对付那宇文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受,比直接扼杀了她还难受。 她夏沫央不是这个乱世之中,已然学会认命和低头的女子。 被一个男人如此侮辱,踩碎了她所有的尊严,却还要她假意逢迎,处处低眉顺眼? 仰那宇文珩的鼻息而活,她以后如何存活? 可此刻,竟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瞬间,什么叫万念俱灰,真是领略得淋漓尽致啊! 第二十二章 乱世女子 日日要见她? 夏沫央只是听了这句话,便是一颗心都随之风化。 夏沫央摇着头,闭上了眼睛。 可别人看她的眼神却是妒火中烧,百味杂成,皆是不善。 她犹如被抽空了魂魄。 恍恍然间,便被秦人押着送到了一处崭新的营帐里,走入其中,便发现奶妈在里面。 眼前一亮,热泪盈眶。 真是情不自禁地落泪和动容。 “奶妈!”一声呼唤,像是恍如隔世才见了亲人。 “公主殿下!” 夏沫央到了这里以后,对她最关心的就是奶妈。 此时此刻,再见她,如何不是潸然泪下? 两人相拥而泣了一阵,奶妈似乎已然知晓昨晚公主的遭遇。 看她面色煞白,恍若折了半条命。 便是将淑歌拥在身前,欲言又止,心疼地抚着淑歌的脑后长发。 这一劫,也算是过去了吧?! “公主啊,万事想开些,好好调理身体才是正经。女人别活得太刚烈了。不就那么一回子事吗?你要知道,你给你们母国挣了多大的面子和机会!再看看那被攻破城池的西凉,你便会知道你今日有多幸运!” 女官居高临下地把风凉话说完,这便算是对淑歌公主的一番宽慰,格外礼待了。 也是觉得淑歌不识时务,竟然还把大元帅好不容易赐下的恩宠给怠慢了! 看淑歌还是埋头在奶妈身前哭泣,这便是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夏沫央呆呆地,幸运? 她说不出地窝囊和厌恶,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滚滚历史洪流,如火如荼的战火蔓延肆虐。 她只是生在和平的年代,从未想过真正的战争是如何的残忍。 她天真清高,又自傲。 是因为从来没经历过这相互倾轧,兵荒马乱血流成河的乱世。 如今尝到了,她才知晓。 她不幸运,可或许也不是最悲惨的那个。 起码,奶妈还在她的身边。 遥远的那个时空里,还有那个家。 可是,那西凉的贡女,怕是真的家破人亡,辜负了母国的一番期望。 “奶妈,我想帮那个凉国公主。” 也不知道如何想的,夏沫央忘不掉那女子倔强却那么无助的背影。 有些意气用事,还如同白日做梦一样有了这样的心思。 “说什么傻话!你真以为如今得了那秦国杀将的庇护了?公主啊,你怎么那么傻?” 奶妈拉着小夏坐下,然后用长满茧子的手抚着小夏的脸。 那样心疼和心酸。 不过一夜,公主就倏然长大了许多。 她的脸上,都是泪痕,嘴唇苍白着,怎么那么憔悴? 视线挪下,看着夏沫央脖子上的勒痕,和那一点点很是不堪入目的印记。 奶妈突然跪下,重重跪在了小夏的面前。 “你干什么啊奶妈?”夏沫央想要扶她起来,如此大礼,她受不起。 “公主啊,奶妈也是推你过来入这火坑的帮凶之一,可是,奶妈我又真的希望你能得到那宇文珩的宠幸。” 奶妈红着眼眶说道。 “奶妈?”夏沫央无语凝噎,满是困惑。 “公主,我们的国家多美啊。夏有莲藕桑林,冬有凝冰湖景化境。战火,真的希望这战事不要烧到我们的国家!可是,如今我们梁国真的打不过!硬拼,也不过是自取灭亡你明白吗?” 奶妈想了想,大约是觉得这话不该由她这个下人说,便又喃喃道,“公主,您不记得奶妈还有个儿子了吧?他今年才十三岁。可是若是此刻宇文珩兵马先行攻破我梁国城池,后果不堪设想。我的儿子也被官府强征入伍了!公主,我好怕啊,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他了。。。。。。” 奶妈说的话,寥寥数语,却是深深刻在了夏沫央的心里。 那样震撼而又让人失了言语。 原来,在这个时代活着的女子,从来都不能为了自己而活着的。 无论出身卑贱高低,她们,向来都在那瘦削羸弱的肩膀上,被负担了太多太多,血泪交织的责任和使命。 上到公主,下到平民。于战火面前那么渺小,不值一提。 可若是靠近,却又觉每个人都是鲜活的。 活生生地近在眼前,可不是她在看什么电视剧了……的确,她真是意气用事了。 第二十三章 寻死觅活 这战火硝烟的世界,以万物为刍狗。 世道沧桑,遍野哀鸿。能得一席活命安身之处,已然是天大的福分。 强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老弱妇孺? 女子卑微,本就手无缚鸡之力,无力自保。 却还要因为生了这女儿身而徒惹了满身风尘。 突然明白了营帐内,那一道道既是艳羡又是无奈的眼神。 她们真是想讨得那宇文珩的恩宠,哪怕,那人面目狰狞杀戮成性。 无论是何样貌,是何品性。 只要他手握重权,是那一手操控秦国三军的兵马大元帅! 好似得了他的宠爱,便真能护住她们背后的同胞亲人。 。。。。。。 夏沫央被这奶妈一跪,很是震撼。 本是满念自绝生路,自暴自弃的念头,却都被冲散在这乱世刍狗,艰难求生的残酷现实中。 活着真是不易。 她都到了这个世界,却还想明哲保身,清清白白。似乎,真是有些幼稚了。 渴望太平盛世,世道安泰的心愿,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 然而历史的洪流,却不会因为她夏沫央一人的心绪而发生任何改变。 她此刻死,也不过是犹如萤火泯灭。激不起半点波浪,博不到半点同情。 于那些饮毛茹血的凶残秦人,更是没有半点威吓和警醒的用处。 书里文绉绉的,不都是这样说的吗?真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切身之痛感受到。让她说什么好? 夏沫央呆呆看着这垂泪的奶妈。眼睛里倏然起了一丝冷静和克制。 一切发生的太快,怪只怪她这般歹命,怎么就那么倒霉得罪了那块石灵? “奶妈,你起来啊。你起来。” 夏沫央的消沉没有持续太久,或许她这一夜救了许多人? 想想,反正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撇去那禽兽不如的宇文珩不提,她这牺牲如若也有那稍许的意义和裨益,转念一想间,万念俱灰的心思又起了转圜的余地。 这么多人都如此努力地想要活着,她轻言去死是不是太窝囊了? 活着回去,她要活着回去。 夏沫央捏起了拳头。 她不能这么没有出息,就如此不明不白死在这历史的洪流巨轮里,被碾成不留名字的肉泥。 双目里,又倏然点起了求生的火焰。 小夏咬了咬牙关,她想吃饭。 “公主?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奶妈问道。公主这纸片一样的身子,脸蛋儿一夜之间都更消瘦了! 公主心气高,定然会对这一夜凌辱无法承受。 最怕不哭不闹,那便是把什么都憋在了心里,可会憋坏的! “奶妈,我想吃饭,还有,你再帮我抹抹药,我要快点好起来。” 夏沫央一脸倔强道。 “啊?!吃饭?”奶妈以为公主经历这般挫折和侮辱,哪里还会有胃口? 可不想,对上公主的眼睛,却满是斗志。 心头一跳,奶妈很是震楞。 “我想吃肉,羊肉牛肉都好,那个长力气,营养好!” 夏沫央补充道。她受了一夜折磨,当然得好好吃饭。不然,哪里有力气活下去? 不活下去,一切都是戛然而止的作废。 前功尽弃。 “。。。。。。哦!好,好!奶妈这就去拿!” 奶妈喜极而泣,公主好像不一样了! 这么劝导一番,竟然便茅塞顿开想开了去。 这目光,都变得如此坚毅和刚强起来! 第二十四章 无济于事 奶妈匆匆走出了营帐,向女官去讨要公主要的吃食。 夏沫央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站起身子,去铜盆架那处洗把脸。 然而一动,身子皆是僵硬的凝固。 。。。。。。垂下头。 她自然想到了昨晚的遭遇,涨红的脸和恼怒地又要找枪的想法并不矛盾。 小夏告诉自己冷静,在这种狗世道,比起活着,其他都微不足道。 夏沫央用冷水沾染了巾帕,擦着自己的额头和脸颊。 她想洗个澡。 可是此处,也不知道能不能允许她如此讲究的要求。 “公主,好吃的来了!” 奶妈眉开眼笑,她的手里,是夏沫央最喜欢的肉食。 烤羊肉,奶酒。 进门看到淑歌公主已经在仔细打理清洁自己了。 心头终于松了口气。 这便是终于想通了,又有了生念不会那样轻易放弃。 “嗯。”小夏点了点,坐到了那中央的小桌子旁,吃得狼吞虎咽,完全没了公主该有的淑女端庄仪态。 奶妈也不觉得异样。 此刻,只要她肯吃肯喝,奶妈就全然放心了。 “奶妈,我想洗个澡。”夏沫央觉得自己很脏。 脏的她无时无刻不在介意那禽兽留在她身上的印记。 她想好好洗个澡。 “洗澡?”奶妈想了想,便点头应承了下来,“好,好!您先吃,奶妈想办法去。如今,那秦国的女官对我们很是客气。一定会答应的。” 奶妈的话让夏沫央心领神会,这客气缘何而来?她心知肚明。 抿了抿唇,小夏长长出了口气。 她冷静下来了。 知晓寻死觅活无济于事。 她还要留着命去找到那凤凰泪的主人。 三个愿望!一定不会难的!完成了和石灵的约定,她就能回家了!想来想去这捧着烤羊腿,便也更加吃得虎虎生威。 奶妈如何见过淑歌公主这般大快朵颐的豪爽之状?有点受惊。 不断帮她擦着嘴角,叮嘱着慢些吃。 又感慨经此一劫,给公主带来的刺激真是不小。 公主似乎脾性都改了,从柔情似水小鸟依人,竟然成了如今的风风火火,百炼成钢的倔强。 奶妈叮嘱小夏慢慢吃,自个儿便出了帐篷去找热水了。 被留在营帐里的夏沫央,犀利的虎牙对准这羊腿一顿生撕啃咬,就差用自己的咬合力生生把那烤酥的羊腿咬成两断。 她这是借着机会泄愤。 就把这羊腿当成了那个宇文珩的脖子。 一想,眼泪汪汪便是情难自已。 她若是那天多吃点肉,多有一把力气,是不是这混账就会死了啊? “公主,淑歌公主。” 奶妈回来了,不过,似乎没有带来那大桶的热水。 也对,这里是秦军驻扎的营地,哪里有如此周全的伺候? “奶妈,算了吧,我擦擦就行了。” 小夏不想难为奶妈,她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沦落到了此般境地,哪里还能如此讲究? 别到时候,又惹出什么祸事。 “公主,这儿呢,的确不方便。不过秦国的女官说,离着这军营不出一里有个温泉。” “温泉?”小夏一听,哪里不是眼睛放光? “是啊,就是温泉。女官一听是您要沐浴,便是应承了下来。说您是该好好洗个澡,换套更得体的衣裳。所以,便是特允了公主您离开营地,去那温泉之处了。” 奶妈说道。 第二十五章 温泉 “离开军营?”夏沫央听了,心中浮起一阵侥幸。 没想到还能有机会离开这个防卫森严的秦兵兵营? 不过,看着眉眼皆是柔善,还曾说要和她同生共死的奶妈,小夏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能这样逃走。 若是这样逃了,奶妈怎么办? 她不能连她都骗,到时候,这秦国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若是带着奶妈一起逃走,她定然不会同意。 她夏沫央对梁国毫无感情,她可以不认淑歌公主的家人亲眷。 也可以与自己说,她根本不是什么公主,无需去承担太多的国仇家恨。 然而,奶娘呢? 她定然不会撒手离去。 毕竟,这梁国是她的母国,而那里,还生活着她的骨肉至亲。 说到底,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夏沫央要想摆脱此刻的困境,想要离开宇文珩的军营,也并不容易。 容她再想想,要离开这里,该还有其他的办法。。。。。。 小夏点了点头,她只要得个可以洗清污秽的地方便可。 若是小水坑她也愿意去的,更别说是个奢侈的温泉了。 “奶妈,那我们一同去吧。不过,那里可还安全?” 夏沫央知晓这乱世兵荒马乱,便是有那温泉的环境清幽之处也不见得能幸免于难。 “安全,公主放心吧,本大人会随着公主一起去的。有侍卫把手再安全不过。” 小夏的话音未落,门外,却是来了那满脸傲慢的秦国女官。 “见过女官大人。” 奶妈看到那妇人进来很是恭敬,还给这秦国女官请安行礼。 而夏沫央扯了扯唇角,她看到这个老妇就想到昨晚的羞辱,纵然是想佯装恭顺也做不出来个样子了。 不过幸好,因为昨晚这宇文珩的一番兽行。 如今这女官对她倒是舔着脸,不敢得罪。 所以,夏沫央挺直了脊背,也不看这女官的脸色。 虽不希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秦国人的盯梢之中,可是,她现在想自由行动,这便是异想天开。 “请吧公主。” 那女官挑开门帘,带了侍卫前来等在营帐外。 看来,早就料到了这淑歌会有想要落跑的心思。 这便是寸步不离,离开了军营也有专人监视。 便说没有那么容易出了这秦国人的控制的。 夏沫央看着这发出寒光的兵器,心中有些忐忑。 秦国军队军纪严明,听奶妈说这行军打仗更是锐不可当。 她一个骑马不会,毫无腿脚工夫的弱女子,想要孤身逃离这潼关,似乎白日发梦了。 夏沫央长长叹了口气。 她抱着自己的替换衣物就出了营帐。 正好,这其他国的贡女刚从她们合宿的帐篷里出来,看到这淑歌公主,便是满脸瞩目。 视线,撞了个正着。 “淑歌~”翎儿挥着手和小夏打着招呼,夏沫央颔首也微微笑了一下。 正要靠近了攀谈几句,然而把守在中央的秦军很是森严,一下就把她们给阻隔开了。 “快走吧。”女官很是严肃地说道,并不希望这淑歌公主多做耽搁。 夏沫央和奶妈只能紧随其后,而其他贡女也如鸭子一般被挤在一起赶走了。 小夏探了探头,回身,却是已经看不到她们了。 这些贡女也不知道被带往何处,被一众士兵押着,和她擦身而过。 “淑歌公主,天黑了我们就得回来,所以,别磨磨唧唧地,快过来。” 秦国女官回身说道,催促夏沫央不要浪费时间。 第二十六章 枭雄 潼关城,其实是个相当繁华的地方。 固若金汤的耸立城墙之内,有着规模并不小的城镇市集。 此处关隘被秦兵攻陷后,当地百姓还在正常营生。 只不过,要道岗哨处,皆是森然武装的秦国士兵把守。 在城中来往的车辆都要经过一一查验。 载着小夏的马车穿过了潼关的城畿,一路朝着军营反方向的山区而去。 远远近近,买卖吆喝声传来这人间烟火的味道。 让听了几日金戈铁马萧萧操戈的小夏没来由地感到心安神宁。 小贩店铺,客栈酒肆一样不少。 城中也有那大户人家的宅邸,还有飞檐翘角的重檐重拱的恢宏建筑。 五脊六兽,气派堂皇。 该是之前关内的达官显贵居住之地。 虽历经战乱,可看起来一切井然有序,并未有被破门闯入后扫荡掳劫的狼藉破败。 只是大门紧闭,用封条都锁住了。 “奶妈,明明潼关城里面那么多的殿宇楼阙,为何秦军却是在郊外安营扎寨?” 小夏不解问道。 “公主啊,秦兵虽是虎狼之师,杀戮暴虐。可是那军纪的确是一等一地严明。就拿那统领秦国三军的宇文珩来说,无论进入哪个富庶的城池之中,元帅自个儿都不会入住到富丽堂皇的宅邸之中。依旧如同野外作战一般,就地安营歇脚。” 奶妈说道。 小夏听了抿了抿唇,如此,怕是为了保持兵士无时无刻的戾气和野性。 不让士兵被纸醉金迷,安于享乐而磨灭了锐气! 军队随机应变,处处是那灵活自如的机动性,才能势如破竹,如猛虎下山。 不想,那宇文珩还真是用心颇深。 一想到那禽兽倒也不是全然的酒囊饭袋,如自己之前所想的荒淫无道,小夏心中便不痛快。 现在看来,这人不是英雄,却也不是个狗熊。 是狗熊,此番领着秦兵南下,便也不会让诸国国君如此闻风丧胆了! 想到这个男人根本不好对付。 怕是乱世之中那翻云覆雨的枭雄。 小夏吞了口口水,缩回了脖子,心中郁郁寡欢。 马车载着沉思的小夏悠悠入了山野。 这鸟语花香,让沉默的夏沫央很快挪移了注意。 青山绿水,面前是冒着热烟和气泡的天然浴池。 凑近了,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 天朗气清,正是一派让人心旷神怡的好风景。 小夏出了那秦军森然沉重的营地,才感到自己的身子骨松了松,心情陡然好转。 “公主,你慢慢洗吧,侍卫们都在前面把守着,放心!” 女官很是周全的关照,让夏沫央反而汗毛倒竖,总觉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不安好心。 “洗干净了,本大人才能带你去元帅营帐~公主好福气啊,就凭着您这没有二两肉的身子骨,我原以为,梁国会是第一个被灭掉的呢!呵呵。” 果然,那女官离开前,还要如此压低了声音故作威胁道。 这话音,落在了小夏的耳朵里,才是最为刻薄要命。 她深深吸了口气,没想,今日的难关却还没过去。 让她再见这宇文珩?如此一想,突然又开始瑟瑟发抖,两眼发黑起来。 “公主?”奶妈看到小夏有些踉跄了身形,赶紧一把扶住了她。 这才没让夏沫央丑态百出,还没宽衣解带,就落汤鸡一般落入到那温泉池子里。 那女官看小夏瞬间白起来的脸,还很是阴险地嗤笑了两下,才转身离开了。 这温泉咕咚咕咚冒着气泡,那么可爱而又温暖。 夏沫央定了定神色,知晓这女官故意的。 便是要她难看。 “我没事了。好不容易离开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奶妈,我们洗个痛快!” 小夏兴致高昂,拉着奶妈的手邀她共浴。 还一边蹲下身子,用指尖感受了一下这惬意的池水温度。 手心有那汩汩热流淌过,带着她的心跳激越。 好像又活了过来。。。。。。 这泉水,让差点被冻住的心跳和血液都起了微妙的融化。 难得的喘口气的机会,夏沫央不想去思考太多。 想太多了,又是担惊受怕,便辜负了这方天赐的水浴天泉。 暴殄天物可不好。 “奶妈,我们快进去泡泡,在别处儿,这样的地方可是要收门票!好贵呢!” 说话间,小夏三下五除二便脱了身上的衣服。 温泉水可以治愈身上的伤疤,她多泡泡,一定会把所有的痕迹和污秽都一并洗掉。 她尽兴地跳入水中,一下子露了孩子般的纯真顽劣。 “门票?”奶妈皱了皱眉头,还没想明白公主说的是什么,突然一泼温水迎面袭来,是已然入了温泉里的淑歌公主在和她嬉戏玩闹。 “公主快别闹了~” 奶妈用袖子擦了擦脸,也笑开了颜,舒展了愁容。 小夏一看奶妈笑了,便是格外来了劲头,戏水的欢笑声传出了老远,让那带着侍卫看守在不远处的秦国女官都拧了拧眉头,不知道她们在穷开心什么。 毫无作为贡女的自觉。 “哈哈哈,公主快别闹了,别闹了!我衣服都湿了。您自个儿洗吧,我不下来了。” 奶妈难得看到淑歌公主露出这久违的笑容,她也才放下了一颗心。 躲着小夏的泼水,可却并不宽衣解带一同下了水来。 朝气蓬勃的公主真是美丽,她能这般想通了,满是坚强的笑容,奶妈很是安慰。 自己真是亏欠了公主好多,只想尽自己所能保护她,报答公主的大恩大德,奶妈心中满是期许。 “为什么啊?这池子这么大。”小夏游到了奶妈的脚旁,托着腮帮子,满是扫兴问道。 “公主,这是给您用的。奶妈我用不到。乖乖听话,好好泡个澡,您累了。” 奶妈解释道。 尊卑有别,她如何能一同下去享用这温泉? 秦国的女官可都看着呢。 第二十七章 信马由缰 “真讨厌。” 小夏双手托腮,郁郁道。 “别任性了公主,你泡着,我去那边采些草药来。这次随身带来的药不是那么全,刚好出来了,可别浪费机会。” 奶妈想给公主囤点药。 这在秦人的淫威下存活,如何能不多做点准备? 奶妈说着,就帮小夏理了理鬓旁沾湿的发丝,公主关心她,她这奴仆真是愧不敢当。 说完,奶妈起身就要去采药草了,而小夏却还是对刚才的所见耿耿于怀,拉着奶妈的裙角,追上去问道: “奶妈,其他的贡女去哪里了?她们会被送去哪里啊?” 小夏问的是阿萝和翎儿她们。 同是天涯沦落人,看到她们方才的脸色也并不太好,知晓定是宇文珩那禽兽对她们有别的安排。 她或许是自身难保,可还是想知道她们的处境,无法视若不见。 “公主,您顾好自己就已经是万幸了。至于她们,既然没有被宇文珩元帅收下。自然会被安排给其他的将军。。。。。。她们是被母国送出来的礼物,哪里还有退回去的道理?” 奶妈看公主有怔愣了神色,便言尽于此。 多说,怕公主又难过,情绪低落起来。 小夏的确是很吃惊。 所以,她们这些女人原来不是人?却是牛啊羊啊丝绸啊马匹这类的物件吗? 元帅挑剩下的,便转手交给了下属? 呵。 小夏突然又觉得有点凉了。 背后发寒,所以,游到了这池子的最深处,慢慢潜入到了这最深的地方。 如此,被这温泉水围绕着。小夏才能感到些许温暖。 水池旁,奶妈看着吐出气泡,不想面对现实的淑歌公主,有些不放心地摇了摇头。 公主看似坚强,其实心中最是柔软。 可这世道,岂是悲天悯人的柔弱女子能轻易活下去的? 只盼天可怜见,保佑自家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不要因为心中那不谙世事,却又善良无知的幼稚念头而害了自己。 躲在温泉里,小夏看到岸上的奶妈走了。 仰头望着天际,思绪飞远。 也不知道这地方离着她的世界有多远。 十万八千里?或许更远。 可她一定会回去。 浮起身子,夏沫央慵懒靠坐在池边。 泉水刚漫过她的酥胸,不知道哪里飘来的山间的落花,也不知道为何名字,便这样一波波,一缕缕,落在了夏沫央置身的池子里。 花瓣随波涤荡,簇拥在小夏的身畔,散发阵阵幽香。 落水的浮萍,雨打的花枝。 美则美矣,却是无根的苦命东西。 虽是炫目,可向这世间展示她们一闪而逝的美丽,便也是残酷的宿命。 正是晴空方好。 离着这温泉不远的坡道上传来了哒哒作响的马蹄声响。 人不多,所以也并不嘈杂。 似乎是悠扬的节奏声响,倒也不似战马行军那般急促和充满杀气。 夏沫央浸润在舒舒服服的池水里,难得有了些许安心和静谧。 她是真的很累,累到不远处有人靠近都没了反应。 昨晚不是睡着,却是被人活生生掐晕了过去。 精疲力竭,昏昏欲睡。 “大哥,那女官领着人守在这里干嘛?” 宇文凛骑在高头大马上,战局已成定局,都不用三军大元帅出马,小小凉国丢盔弃甲,早就签订了降书。 杀鸡儆猴之效甚好,其他南方诸国哪个不是俯首称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天高气爽,于是与大哥宇文珩来这山间骑马狩猎,随性而至。 第二十八章 不看就不看 宇文珩卸下了一身重甲,轻装出行。 他身着蟒袍,身为秦国王爷之尊。 墨发如泼,垂于腰际,十指纤长,并未带着那副丝甲手套。 身形比昨晚贡女们看到的要颀长瘦削了不少。 可是脸上,还是带着一个面具。 银色面甲闪着寒光,在这朗朗乾坤下,到底还是透着诡异。 守立在温泉前的女官,远远就看到了那两匹轻骑。 一下就认出了是宇文珩元帅大人和宇文凛左将军。 提着裙摆就赔着笑上前恭敬行礼道:“见过元帅,见过左将军!” 那妇人盈盈拜了拜,很是谄媚之状。 “这是在作甚?本元帅的马蹭破了皮了,需要泡泉水疗伤。这温泉谁在用?” 宇文珩往不远处打量了一眼,只觉烟云缭绕,这一时间也不知道谁在那里泡着,还如此大的阵仗。 “咳。”秦国女官没想到这么赶巧了,连着宇文珩大人都要用这温泉。 赶紧拜了拜,作揖道,“禀报大人,是您昨晚宠幸的那位梁国公主在沐浴。她说,为了今日更好地伺候于您,所以,一定得来这儿活水处好好洗净才行。” “噗。” 女官添油加醋说的很是暧昧。 不过一旁的宇文凛倒是知晓真相如何,所以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捂着嘴巴觉得有趣。 昨晚那情状,便是行刺也不过如此。 还好好沐浴今日再行侍奉? 真是说笑了,天大笑话而已。 他怕他大哥没那么硬的命享受如此艳福。 “梁国公主?”如此一说,宇文珩脖子上,那被高高的衣领包裹遮挡住的伤痕倒是有点刺痛起来。 原来是她? 宇文珩瞥眼看去,顿时面甲后的唇角勾起,勾出一抹玩味的邪笑。 原是那烈马在这儿泡澡啊,还占了他身下坐骑的位置。 他抬了抬手,示意女官和守立在旁的士兵都下去。 女官心领神会,转头看了一眼那些侍卫,便都鱼贯而出。 奶妈刚采了草药回来,远远便看到有两匹战马停留在温泉便,顿时皱着眉头跑上前。 “随我们一起走吧,不要打搅元帅大人的雅兴!” 说完,便是使着眼色让秦兵把这奶妈给拉了下去。 奶妈想喊醒淑歌,可是看到那马上的森寒铁面,正是威慑地转头看着她。 一下,话音都被压在了嗓子眼,无法开腔。 “呵呵,大哥,你打算怎么办?昨晚她把你咬成那样,居然还敢舒舒服服躺在温泉里享受,如此女子,看来是需要狠狠管教啊!” 宇文凛也看不清楚,直觉热气氤氲中,那女子俯头睡在水池边的姿态还是旖旎,甚为撩人心魄。 昨晚兵荒马乱。 他入了大哥的营帐看到大哥受伤,便是一派义愤填膺,哪里仔细看过这梁国贡女? 有些好奇。 他倒想看看,敢拂逆他兄长的泼妇,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宇文凛探头探脑,满脑子都是恶作剧的鬼点子,一脸窃喜。 正要上前吓唬淑歌公主一头,宇文珩执马鞭的手横拦在前。 然后转头,定定看着他。 大哥就算带着甲面,可这逼人视线却也让宇文凛知晓,此刻这人有多嫌弃于他。 嫌他碍事? 好吧好吧,这人真小气。 左将军无奈摇了摇头,他不看,不看就是了。 然后兀自一拍马背,就遛弯着晃晃悠悠往下山的路走去。 “其他的公主你可以随便挑,魏国和龟兹的女子皆是不错。” 身后,传来了宇文珩的话音。 可宇文凛摇了摇头,笑着回头说道: “不用了,送给其他那些将军吧。大哥你挑剩下的我不要。” 宇文凛直截了当说道。 这话,倒也没让宇文珩生气。 像是意料之中。 第二十九章 怜香惜玉 夏沫央居然睡着了。 耳畔,连着山间小鸟的啼叫都在如梦似幻,远远近近,不太真切。 她本还是知晓自己如今的景况。 秦国人就在不远处,她不过就是羊入虎口的祭品。 所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提醒自己并不可太过轻松肆意。 可这温暖的泉水真是太过舒缓情绪。 夏沫央这几日便是被下锅的饺子,在水深火热中,生命,只剩下不断浮腾,不断煎熬。 上蹿下跳,就是为了活下去。 这般静下了心,如何会不更加疲累? 睡一会,就睡一会。苍穹不会因为她睡一会就塌下来。 所以,她瘦削的脊背,此刻很是纤细地蛰伏在那水汽氤氲的鹅卵石铺成的池岸边。 枕着玉臂,小脸儿红扑扑地,全然不见昨晚的凶煞之气。 “嗯?原来这泼妇安静下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宇文珩牵着自己的马儿,已经走到了夏沫央的身边。 他在面具后面狡黠笑着,尽情欣赏这水畔洛神轻入梦的美景。 可夏沫央因为人事不知,所以没了那一惊一乍当即跳脚的反应。 宇文珩半蹲着身子,探出的手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本是想要好好教训她一番,可却倏然被这不容易的静谧给打动了,似乎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这绮丽之态,似乎能安抚他的心绪,缓了他的满身戾气。 怪只怪这山坳里太过安宁。 哪里来的漫天花瓣,舞动旋转? 落在他的指尖,也拂过这女子的肩头。一片一片,岁月静好 呵。 这瘦削的身子骨,骨骼纤细,哪里能承受什么千钧之力? 昨晚,居然敢如此不要命地反抗于她。到底,这小小的身子骨是从哪里来的这般胆量? 烈性女子,却不聪明。 这个傻瓜,在这乱世,如何活得下去? 他在怜香惜玉? 旁边的马儿可不像主人这般好兴致。 这是宇文珩的爱马,名唤青猔。 它受伤了,蹄子还有血污挂在上面。 宇文珩本是带它来泡温泉治伤的,却不想,把它撂在一边,自己则耽于女子美色。 青猔很是不满地嘶哑叫了一声,让宇文珩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疏忽大意了。 他摸了摸自己马儿的鬃毛,突然起了顽劣的玩心。 他自个儿站在岸边,却是突然抬手,猛地一下拍在了马屁股上。 顿时,青猔得了指示可以下水玩耍,立马解放了天性,野性大发。 噗通一声,撒欢了蹿入水里。 夏沫央正是头晕脑胀,通体泡得发热。 云里雾里中,突然间,噗通一声巨响。却有是庞然大物蹿入了这池子里! 巨大的水花翻滚,溅得夏沫央满头满脸,静谧的水面海浪翻滚一般,快把她拍死在岸边。 “啊!!” 夏沫央早已经是惊弓之鸟,哪里还能受得住如此惊吓? 她一声大叫,根本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却是直觉地站直了身子,一步从那温暖的池子里蹦跳了出来。 第三十章 玩笑 宇文珩没想到,自己开个玩笑却也惹了一泼水,满头满脑都湿了。 这大将军的脸,不觉僵住。干什么啊?一惊一乍好大的反应!! 啊!夏沫央觉得自己应该是做噩梦了。一睁开眼睛,就见到了宇文珩那个鬼面具。 他还搂着她,靠得很近。一时间这便是很诡异的情状。 青猔在水里到处撒欢嬉戏,岸边,却是一个男人,脸带假面,一丝不苟将那出浴的美人儿护在臂弯之中。 不是做梦?脑袋停顿些许光阴,一刹那,快要失声惊叫。结果被宇文珩一瞪,她这本能的失声惊叫都被活活憋了回去。 “不不不,不要脸!”夏沫央发现自己手里没有武器,枪也是没地儿买的。但是胆子有点肥,她直勾勾看着这人反问道。 她如何能凭着一张面具就直觉是宇文珩那禽兽?! 她也不知道。 视线一晃,这人的锁骨上还有她昨晚的杰作,被绷带包着,所以,女人的直觉便是准的可怕!! “别动,再动就真的什么都看到了。”宇文珩压低了嗓音威吓道。 夏沫央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绷住了,不动如山。 可是想想,如此更加不对! 她,她怎么上岸了?这宇文珩为何在这里? 视线瞥了过去,看到池子里的马儿也在看他们。 原来,刚才一声炸响,却是这马的缘故!! 宇文珩属狗的应该,他情不自禁垂头嗅了嗅她的发丝儿,一股花香落在上面。自己陶醉,让夏沫央浑身起了鸡皮,血脉倒流着全然恐惧。 她侧开了脸面,这是噩梦重现! 又气又急,可偏偏夏沫央经过昨晚的劫难,却是心头阴影笼罩。 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知晓自己此刻一巴掌扇了过去也是无济于事。 怕还会火上浇油,自己作死不可。 所以,她用最后的力气,满脸恐惧看着这人。 可想要从这人还带着面甲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子丑寅卯来,却是断然不可能的。 啧,这女人,一脸悲壮,舍身赴死的模样真是让宇文珩心中来气。大将军闻好了花香回过神,发现这小女子快脸色发青死了过去。 他有如此之可怕? 可怕到这不识时务的女人脸色都发青了,好像立马要去见了阎王! 第三十一章 自暴自弃 哼。 发觉这个女人还真不是欲拒还迎,却是发自心底的在厌恶和排斥他。 自尊心极其强烈的大元帅,心中满是不快。 他冷哼一声,全没了要及时行乐的兴致。 他突然放开了夏沫央,却在小夏还没回过神的霎那,大手一推,把她重重推落在了温泉里。 “啊!!”小夏仰面朝天,跌落在这水池里,猝不及防。 在这静谧的温泉里,又溅起了好大的水花和动响。 她只觉得胸口被触碰了一下,然后整个身子便失足落下。 回过神,赶紧蜷缩在了水里,捂着自己的身前,满是委屈,又全是憋屈!! 愤怒,火烧三丈。 一激动,倒是神色比方才鲜活了不少。 不是那不死不活的鬼样子了。 “你干什么!!禽兽!”夏沫央口不择言,她的头露出水面就狠狠骂道。 她一生气就这样。 这怕是到死都改不了的毛病,一说出口便让她后悔不已。 然而,覆水难收,她知晓那岸上的宇文珩,面具后的脸孔定然是五光十色,非常精彩! 她死定了。。。。。。 禽兽? 宇文珩是真真正正倒抽了一口凉气。 面具后面的薄唇勾笑,却是泛着逼人的寒意。 他没听错吧? 这女人说他是禽兽? 大言不惭,理直气壮!竟然在他宇文大元帅对她食指大动,欲要宠幸之时说了如此拂逆和冒犯的话! 她是谁啊?梁国眼巴巴地等着他宇文珩大将军宠幸的一个贡女! 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让他倒了胃口不说,浑身也是杀气沸腾! 他的手指捏得咯吱作响,这浑身冒出的寒气,都能把这方温泉的暖意给盖了过去。 似乎立马,就能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捏死! 她真是不想活了!! 宇文珩的心境,本是泛起难得的柔情蜜意,可此刻,犹如头顶倏然转了的天色。 山风起,雨云滚滚而来,狂风暴雨将至。将这满枝头的脆弱花蕊,吹得瑟瑟发抖。 似有一场可以预见的摧残。 小夏在这温泉的水里,她怕得浑身发颤。 背后发凉,那透过面具的眼色,犹如两道锋芒,早已经将她凌迟处死。 她可怎么办? 说都说了,覆水难收! 她是要死了吧! 这宇文珩该让她死得很难看。。。。。。 万念俱灰,她夏沫央从入了淑歌公主的身子开始,便已然是劫数难逃。 这宇文珩便是命中的克星,她怎么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算了吧! 林嘉阳都要和小玉结婚了。 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都没有等待她的人。 这么窝窝囊囊,委委屈屈活着干嘛?! 她,受够了。。。。。。 夏沫央忍耐到了极致。也恐惧到了极致。 崩溃间,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眼泪,好像掉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不断流了下来。 心中的愤怒和压抑也终于爆发。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朝着那侮辱她的禽兽大骂道: “是啊,说的就是你啊宇文珩!你个泯灭人性的禽兽!!你以为你手握大权便可生杀予夺为所欲为?你不过就是个刽子手,今日你鱼肉他人,明日也不过是别人案板上的祭品!你记住了,这世道好轮回!” 夏沫央这是自暴自弃了。 她恐惧至极,也是口不择言。 反正要死了,她不吐不快。 于其五体投地,摇尾乞怜,她却更想死得有些尊严。 这算不算轰轰烈烈? 夏沫央看着池子边,犹如死神一般笔直站立,浑身散发寒意的男人。 她心中苦笑。 她这穿梭时光,她苦苦挣扎,却是特地来痛骂一顿这秦国的第一杀将? 这是怎么回事情? 真是荒谬! 一场可悲的滑稽戏罢了! 第三十二章 自找死路 夏沫央说完。 宇文珩虽没有搭话,可这方天地,都犹如掩埋进了无边的杀气阴影里。 阴霾,压得她喘不上气。 “呵。本将军要死的那天大约你是看不到了,淑歌,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会即刻死得很是悲凉!!” 宇文珩话音未落,他这身躯便如离弦的箭,一跃而下!。 伴随着巨大的水波涤荡,便是以万钧之势俯冲到了夏沫央的身旁。 “啊!!”夏沫央口中的惊呼还没传出多远,一下,下巴却是被这人的手给死死攫住了。 好疼! 钢铁般的大力钳制,似乎能捏断她的骨头。 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满脸。 “怕啊?明明害怕,却要什么强?本将军会让你死得很是难看,让你明白,你不过是个什么东西?软弱无能,卑微渺小,却大言不惭还敢违抗我!!你这是自己找死!!” 大手抓住夏沫央的脑后长发往后拉去。 夏沫央感到了头皮发麻,这个男人真的动怒了。 手里的动作居然比她昨晚承受的还要粗暴大力。 她被迫向后弯起了身躯。 脸面上扬着,可身体却是那般耻辱地暴露在空气里。 她知道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却不甘如此屈服于这淫威。 夏沫央啊夏沫央,她还真是个自找死路的笨蛋! 小夏在心中嘲笑着自己。 然而她倏然倔强地睁开自己的眼睛,朝着宇文珩怒目而视。 她流着眼泪,可眼神却是那样清澈而又坚毅。 她,反正什么都没有了,索性以死抗争也轰轰烈烈一把! “我是卑微渺小,可再弱小,我的命也是我自己的。你别以为花团锦簇,众星拱月的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你如此残暴,这天地间,无一人会真心待你!真心爱你!” 夏沫央看着这个霸道独断的男人,她恨恨道。 如此杀戮深重的男人,到处横征暴敛,涂炭生灵。 到头来,还不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自有天收他! 她说的其实很是公允,不过这男人肯定不会有所觉悟。 看着宇文珩一动不动,只是居高临下与她对峙在那里,夏沫央万念俱灰。 她这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刽子手也不会幡然醒悟便如此饶了她。 这人,该是在脑海中想着,哪种法子灭了她更解恨。 一丝不挂,如是待宰的羊羔,她被这凶狠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的心脏在重重蹦跶,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约莫,这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的宇文珩都听到她如是擂鼓的心跳。 这般狼藉,这般卑微,他还不杀她,该是在看她的丑态百出之状。 临死前,逞口舌之快的确是痛快,不过,可以想到这只不过会让她的结局愈加悲惨。 夏沫央苦笑。 她哪里不怕? 却是已经要怕得崩溃,在发疯而已。 反正缩头伸头都是一刀,她此刻,倒是希望宇文珩给她个痛快。 可不知道为何,宇文珩还不动手。 小夏全身露出水面,便是愈发凉了起来。 而她一股脑骂完,将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 却不见这刽子手干脆利落动手,倒是让这僵持愈发诡异起来。 小夏的一颗心越悬越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从怒发冲冠到破口大骂便是全凭着一股子冲动。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宇文珩没有快刀斩乱麻立马了结她,小夏,反而有了自乱阵脚的后怕。 第三十三章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真心待他。爱他? 宇文珩手里拖曳着夏沫央湿漉漉的长发并未松手,可是他却微微震住了神色,挑了挑眉头。 这话,真有趣。 他宇文珩权倾天下,竟然还有人用什么真心真爱来衡量他的得失成败,果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 可笑!幼稚! 他的手肆意亵玩着小夏的身躯,让夏沫央不堪受辱,满脸羞耻,脸色涨红。 看着在他身下万念俱灰,不堪受辱的这张痛苦小脸,宇文珩倒是又把小夏的身影与那周宫里的魅影重叠。 那小女孩曾在他最为绝望之时说过: “凤凰,你要活下去啊!你虽弱小,可总有一天会一飞冲天,扬眉吐气。你看我,还不是小孩子一个,可爹娘为了保护我,却是牺牲自己。你看我背上的伤疤,这是我父母保护我的证据。你娘亲也定然是爱你的,这世上,也定然会有真心爱你的人,此刻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不知道为何。 岁月悠悠。 可这句话,依然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宇文珩的脑海里。 难以忘怀,铭心刻骨。 最最黑暗的岁月,他也曾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是,他还是活了下来。 只是因为,那抹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女孩身影,总在他最为绝望的时候给予他陪伴。 好像是上天对他的感召,支撑着他从煎熬和折辱中存活下来。 时至今日,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脆弱的仰人鼻息的孩子了。 可他,还在乎那什么真心相待,真情真性的爱吗? 他不知道。。。。。。 如此一想,宇文珩的眼神从那施虐和情念的快感中幡然清醒,倏然停止了动作。 微微一愣,把生不如死的夏沫央推开了。 “你以为本将军稀罕你吗?嗯?” 宇文珩捏着夏沫央的脸,很是讥诮道,“本将军从来不睡一个女子两次。你如今不过是破了身的残花败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是本将军的手中玩物,这条命,这个身子,都是我的。要你死,要你活,都只是本将军一句话而已。呵,此刻不杀你,是让你慢慢看清楚自己。” 宇文珩倏然转身,扔下浑身滴水的夏沫央,趟着水上岸踱步而去。 “今日起,你便来本将军的营帐里做那使唤婢女。本将军会让你明白,得罪我会是个什么下场。别想着死,本将军没让你死,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什么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一派胡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子而已!方才趾高气昂的教训,天道好轮回,本将军原封不动奉还于你,你,好好受着吧!!” 偏转脸面,银色面具回眸间闪着寒光。 这番话,才是让满脸狼狈的夏沫央寒到了骨子里。。。。。。 原来不是斩立决,却是钝刀子拉肉,要她慢慢受尽折磨而死? 夏沫央听了这话一下哭了出来,她造了什么孽了,为何会来到这个刽子手的身边? 夏沫央再也忍不住,双手捂脸,哭得很是悲恸。 哭声传出了好远,让早就听到动静的奶妈一阵心痛,也是悲痛起来。 公主又受苦了。 然而,她被这些秦国士兵押解在那里,根本无法擅自行动。 “大哥,你可真有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好这口?被咬了一口还不够?还想让这匹野马真的踹你一脚,踢断你的骨头才肯罢休?” 宇文凛没走,他听得这动静也是甚为吓人。 想着大哥在这女子手里着过一回道。 便是不放心此刻离开。 不过,他算是杞人忧天。 这回,像是那泼妇被大哥教训地啼哭不已,再也不能撒泼了。 “呵,烈马才有趣。你不懂的。” 宇文珩浑身滴水,也是个落汤鸡。 不过,大元帅的派头不减,云淡风轻骑上了马背。 凯旋而归,视若等闲。 他嗤笑出声看了看弟弟,便是高深莫测地骑马离开了。 “切,我看你迟早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宇文凛很是不屑道。 觉得大哥这是在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犯了浑了。 第三十四章 不得宠的公主 “奶妈,你说他会怎么对付我?” 夏沫央躺在床榻上,用被褥裹着自己的身子,这便是惊魂未定,战战兢兢。 夕阳西斜,如血黄昏。 夏沫央觉得丧钟敲响,危在旦夕。 “公主啊,别说话了,先把这碗姜汤喝了,去去寒。” 奶妈可如何安慰她才好? 没想到昨晚才刚凌辱了公主的那宇文珩,又跑去温泉里蹂躏于她。 公主身子单薄。 如何受得了这般折腾? 看着公主身上的道道伤痕,红红紫紫,都起了淤青。 奶妈可心疼着,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是猪油蒙心。 以为公主得了宇文珩的宠幸,便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不想,那宇文珩如此可怕,喜怒无常,脾气暴栗。 日后,可如何是好? 公主吓得两眼发直,更是心疼不已。 夏沫央起身喝了姜汤,可是,再暖的汤都救不了一颗如坠冰窖的心。 这宇文珩还要她去营帐内侍奉,真是想想便生不如死。 “公主,你如今这样,奶妈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奶妈看着她被宇文珩捏红的小脸儿,便是抹泪。 “奶妈,这怎么能怪您?还不是我那狠心的父皇要送我来这儿的?不过我是真不明白,淑歌,不是,是我,我这个公主到底是不是我爹亲身的?为何如此狠心,把我送到了这秦国虎狼的地盘里?我都不敢说自己是梁国的宗室公主,怕说出来,让人笑话。。。。。。” 小夏重重叹了口气。 连着那茹毛饮血的外族龟兹都知晓保护自己的女儿,偏偏这个梁国皇帝,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公主您当然是陛下的亲生女儿。不过。。。。。。您不得宠就对了。” 奶妈知晓公主殿下在掉下驿站的床榻后,便失了很多记忆,所以,便是娓娓道来。 “不得宠也是亲生的啊,父皇真是狠心啊。他这么讨厌我吗?虎毒害不食子呢!” 小夏没想到这真相如此伤人。 淑歌公主得了这般安排,该是如何绝望伤心。 “您的母亲,是西凉国送给陛下的一个侍妾。没名没分,又是蛮族出身。所以,您在陛下和其他皇族眼中,自然也不算真正的汉人。自从出生,陛下不喜欢您。” 奶妈如实说道。 小夏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彻底凉了。 “那我母亲呢?”父亲不疼,母亲肯定是爱自己的女儿的。 夏沫央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死了。” 不想,这又是噩耗。 “您的母亲,牵扯到一件宫廷行刺的密谋。她本就是西凉人,抓到的刺客便是从那西凉来的。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清白无辜,可哪里有人信她?百口莫辩。那时候公主你还小,可是像早有感应,您的母亲被处死的当晚,小公主您哭了一整晚。滴水不进。” 奶妈说起来,又很是感慨唏嘘。 夏沫央摇了摇头,如此,那皇帝根本不心疼她这女儿,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西凉?难道,就是这次也派了贡女前来,却是先被发兵攻占的凉国?” 夏沫央对那凉国贡女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一下就想了起来。 不成想,这西凉还与淑歌公主有这般渊源。 公主,其实是半个西凉人。 奶妈点了点头,讳莫如深。 “宇文珩难道真是百战百胜?西凉既然也是关外强国,该可与那秦国的大军一站到底吧?” 小夏同情那枉死的淑歌之母,也甚是希望西凉国能反败为胜,好好教训宇文珩一番。 可不想,奶妈摇了摇头。 “今日,秦军便是捷报频传。西凉离着兵马鼎盛时期已经过了百年了。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还兵强马壮,如何会把您的母亲送给您的父皇?” 奶妈之言,的确有那道理。 若是照此一说,这宇文珩今时今日真是睥睨天下,难逢敌手了。 第三十五章 林博卿 夏沫央哆哆嗦嗦,噤若寒蝉。 她约莫真是一时间逞强了,却撩了那宇文珩大老虎的胡须。 太岁头上动土,不过是让那宇文珩更变本加厉地想要折磨死她。 那种禽兽该是无所不用其极,她的前途堪忧,怕是真没几日活头了。 “哎,奶妈,我要是被那个宇文珩折磨死了。麻烦你把我的尸体就地埋了吧。那家,我也不回了。想我淑歌竟然有个天底下最为狠心的爹爹,我看,便也只能自认倒霉,算是白来了这世上一遭。不必千里迢迢再送我回母国去了。” 事已至此,夏沫央也只能视死如归。 多活一日是一日,其他的,也不敢多做打算。 “公主,您这说的什么话?您不会有事的。。。。。。” 奶妈很是心疼地搂着她的头,这瘦削的身子骨,愈发瘦了。 奶妈将她拥在身前,小夏也靠在奶妈的肩头,才感到了稍许的温暖。 “其实皇帝陛下本不会如此狠心的。不过,您记不记得和襄城公主的过节?” 奶妈问她道。 夏沫央自然是满脸无知的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可? “襄城公主虽也是庶出,不过她的母亲到底是世家贵族,比公主您。。。。。。” 奶妈有些语结道。 “知道,那梁国皇室中,怕是没有比我更卑微的公主了。谁都能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夏沫央心领神会,已然接受了这现实。 她头如捣蒜,喝了热姜茶,缓了缓心绪,有了破罐破摔的大无畏。 她盘腿坐在床上,靠在奶娘的身旁,苦大仇深地仰望帐篷顶。听奶妈娓娓道来这可怜公主的坎坷际遇。 “此事,都是因那林公子而起。有一日,襄城公主一状告到了陛下面前,说您为了那江南第一才子林公子,而上门与她大打出手。把你的妹妹,就是襄城公主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她当时的模样别提多可怜,钗歪发乱,泪流满面。那般悲泣,说公主你骨子里便是个蛮夷,不服礼教。且为了男人争风吃醋,气量狭隘,毫无廉耻。” 奶妈抚了抚夏末央的小脸,说道。 “这种谎话都有人信?低三下四的淑歌公主还能打人?奶妈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夏沫央觉得就是这襄城公主搬弄是非,有意陷害的。 害得淑歌成了众矢之的了。 “公主,你大概此刻是真忘了。那可是江南第一才子林博卿啊!您十岁之时,第一次听说他的名讳便是憧憬不已。十三岁在皇宫第一次见到他,小脸儿就红得和喝醉酒一样。十四岁,整夜捧着他的诗集,通宵阅览,都舍不得放下就寝,十五岁。。。。。。” 奶妈如数家珍,听得夏沫央头皮发麻。 “好了好了,奶妈,你是说我真的。。。。。。真的很喜欢那个才子?” 夏沫央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奶妈。 没想到,淑歌公主还是心生向往,早有憧憬的。 “是啊,您之前真的很爱慕倾心于林公子。当然,除了您,这建业城中,这皇宫内外,又有多少少女春心对他心心念念。” 奶妈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怪只怪那林博卿容貌才华皆是翘楚,凤毛麟角的绝代人物。 哪个少女不怀春? 淑歌公主对他爱慕不已,也是理所应当。 “皇帝陛下听了襄城公主的告发。。。。。。自然是怒从中来。一怒之下。。。。。。” “一怒之下,便把我送来了潼关献给这宇文珩了。生死随命,他这父皇管不了。” 夏沫央翻了翻白眼,没想到,这事情还有如此的隐情。 杀人不见血啊。 皇室争斗,哪朝哪代都是这般没有人性。 第三十六章 能活一日是一日 “奶妈,你说这图什么?我和那襄城斗个你死我活,约莫那林博卿都不知道这梁国后宫中有如此两个傻子,为了他互相拼命。” 夏沫央长长叹了口气。 痴情女子负心汉,何况这林大人未必把这淑歌放在心里,看在眼中。 “襄城公主小了您两月,算是妹妹。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偏偏都喜欢那建邺城的第一才子林博卿。本也有些小口角,争风吃醋嘛!可并未有大的风波。直到那林公子去年入仕途,在科举考试中一路拔得头筹,众望所归在殿试中摘得状元头衔,这才是加深了你们姐妹的纷争。” “纷争?这样的大众偶像有什么好争的?想我淑歌出身卑微,父皇因为行刺的事情,定然也觉得我是个小奸细。自顾不暇了都,还有心思与别的公主争风吃醋?哎。。。。。。年幼无知啊!林搏卿大概都不知道,后宫中有个毫不起眼的小公主,对他爱得这般深切入骨。” 夏沫央觉得自己和淑歌是同病相怜。 所爱非人,还是太痴情,死脑筋。 自伤而已。 “呵。公主,您真是不一样了。可当初的您可不是这么想的。那林公子中了状元后,便入了翰林院为修撰。虽不过五品,可却是等同于入了内阁,成了大学士,前途不可限量。陛下甚至想把膝下的其中一个公主许配给这林搏卿,招他为驸马。” 奶妈一五一十说的很是仔细,大概真以为淑歌公主是后脑受伤,得了失忆之症。 “奶妈,我离开建邺皇宫的时候,谁成了那林博卿的妻子?” 夏沫央问道。 “成亲倒是还没成亲。不过,是。。。。。。您的嫡出姐姐平阳公主与林大人定亲了。” 奶妈有些结巴着说道,怕刺激到这淑歌公主。 “噗。”淑歌一口姜汤都快喷了出来。 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好一出精彩纷呈的宫斗大戏。 正是说到兴头上,因为此刻在这里的是小夏而不是真的淑歌,所以夏沫央说起这些梁国皇宫中的尔虞我诈,姐妹争锋倒是别样的轻松愉悦。 聊着这些,心里倒是没那么怕了。全然转移了注意。 她正要问这平阳公主又是哪路神仙,突然,营帐的帘子却是被掀了开来。 夏沫央直了眼睛吓了一跳,看到那秦国女官一脸凝视,她就咽了口口水,好像死期近了。 “公主,元帅说让您晚上去他营帐内侍奉笔墨的,你可没忘吧?” 女官阴阳怪气道。 夏沫央一下抓紧了身旁奶妈的手臂,此命休已! “我,我换个衣裳,打扮打扮。大人能先回避一下吗?” 夏沫央抖擞胆量,让那女官出去等待片刻。 她再想想办法,提口气镇定下神色。 这便像是去赴死了,上吊还让人喘口气呢! “那快些,别让元帅久等。” 秦国女官眼神冰寒彻骨。 看着这恃宠而骄的淑歌公主,很是不耐烦。 女官出去了。 夏沫央让奶妈给她换着衣衫。 看似要打扮得体去见这宇文珩,可其实四处找着匕首之类的武器打算戴去防身。 “你干什么公主?” 奶妈一下压低了嗓门,万分惊恐地看着这公主。 “奶妈,我害怕。拿个东西傍傍身。”夏沫央跺着脚,她急哭了。 “傻瓜,你又不是没见过那元帅营帐前的岗哨,你如此明目张胆带着武器前去,还没走到宇文珩的面前,人头早就落地了!” 奶妈看着这病急乱投医的公主殿下摇头道。 “那可怎么办?我不想死的太难看。虽说想好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是能活一日是一日啊!” 夏沫央也是语无伦次。 “公主,别怕!我看那宇文珩不会杀你的。他若是要杀你,公主您如今早没命了!” 奶妈拉着她的手,安抚道。 第三十七章 灯下 “呵呵,奶妈,你别哄我了,你难道想说那禽兽看上我了?” 夏沫央这是笑中带泪,被奶妈的话给刺激到了。 “您也太高看我了。凭什么啊?这脸蛋儿,这身材,我这脾气,哪点能让那禽兽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奶妈,这生死关头,你别给我灌迷魂汤了。我此刻真想死,可是贪生怕死又不敢死。很是没用。” 夏沫央真是崩溃起来,哭笑不得。 美人计也得真的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来施展才行。 她可不敢这般心存侥幸。 “公主,别怕。可别自己吓自己,以不变应万变。” 奶妈给夏沫央身上加多了一件衣袍,怕是外面风大,给她避寒用的,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说道,“我们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奶妈的话,让夏沫央醍醐灌顶。 是啊,能逃避的便不是命运。 夏沫央知晓自己避不过,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回头,也算还有回家的路在和她招手。 她起码还有个小古董店等着她,起码还有个太平的世界等着她回去。 一定要镇定,一定要忍耐。 白天就想着英勇就义,壮怀激烈。 如今跟在那提着灯笼的女官身后,听着那厉兵秣马的军中操戈之声。 夏沫央自觉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无比悲壮。。。。。。 不过她没想到,这都已经过了黄昏时分,这秦国的兵马居然还在操练。 气势如虹,阵阵练兵的吼声直冲天宇,甚是威风。 这秦国兵马,真是不容小觑。 虎狼之师,一刻都没有懈怠。 “元帅,公主来了。” 女官带着夏沫央入了营帐。 看着这颇为眼熟的场面,很是刺目的人影,她一下抖擞了精神,汗毛都倒竖起来。 这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变态。 天都黑了,穿着盔甲,带着铁面,坐在灯盏之旁,提笔写着些什么。 看去,活像个会动的傀儡一样。 毛骨悚然。 不过如此一想,夏沫央倒是突然意识到。 她在那温泉池子里倒是看到过他不穿盔胄的身形。 虽然力气很大,可是,身形并不似她原先想的那般虎背熊腰。 宽肩窄腰,脊背笔挺劲瘦,手指,手指也是骨节分明,很是修长。。。。。。 脖颈纤长,肌理光滑分明。 脑海里的画面,从这宇文珩的胸膛一路朝上,到了他的喉结处。 接着,便是那张一直被面甲遮盖的脸了。 突然,夏沫央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回想些什么,便脑中轰然作响,一个激灵浑身起了鸡皮。 她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该是中邪了,竟然还回味起这人不穿重甲的身形轮廓。 如此念头,真是不知死活,对着个禽兽还在脑海里勾勒出他能算作是优点的身量体格。 进而对他面具下的长相便是陡然起了疑惑。 似乎,这人的长相和那几个满脸横肉的突厥大汉还不太相同。 因为,人的骨架骗不了人。 这宇文珩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粗犷笨重。 然而,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站在门帘边,夏沫央一动不动,脑海里却是风起云涌,杂念丛生。 她魔怔了。 猜测这宇文珩的长相作甚? 因为这个禽兽此刻很是安静地提笔书写,人模人样地并未立马提刀杀了她,所以,她便是有了些许的浮想联翩,在胡思乱想一些很是荒谬的事情? 小夏晃了晃脑袋,她为自己感到羞耻。 就算这人是个绝世美男,那也无法改变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的既定事实。 她才不会因为一张脸而改变对他的看法。 禽兽就是禽兽,长成如何面貌都挽回不了这人杀戮成性的腐烂本质。 第三十八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你是要呆呆站在那里看本元帅多久?还不过来磨墨?” 突然,这宇文珩却是发话了。 还说小夏怔愣在那里是在看他。 见了鬼了! 她哪里看他了?她没有! 夏沫央的脸不可抑制地发烫。 幸好,这里灯火幽暗,她的失态便也不是很明显。 遮掩地过去。 夏沫央长抒一口气,她定了定心神,就很是平稳地走到了这宇文珩的身边。 打开了砚台,她提着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 知道自己有些笨手笨脚,所以,这磨墨的动作便是既谨慎又不熟稔。 她的确不熟悉这方砚台。 断断续续,力度也是轻一下重一下,直推斜磨,反正,怎么错,她便是怎么做。 这很是外行的研磨动作,让宇文珩本是奋笔疾书的动作都嘎然而止。 这人的粗鲁僵直的研磨,让元帅大人的信纸上,都沾染上了点点的墨点。 是从那方砚台上飞溅出来的。 抬头,宇文珩一脸莫名地凝固在面具之后,看着这淑歌公主。 。。。。。。 这是一种别开生面的危机。 夏沫央的脸真的很红,却是因为羞愧感而不敢抬头。 她来古代没几天,这些事情做得不好能理解的吧? 毕竟,现代人都捧着电脑手机过的。 咳,她尽力了! “不是说江南女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连研墨都不会,是如何在那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美女中拔得头筹,作为那梁国皇帝的最大诚意,献于本将军的?” 宇文珩一言,便让夏沫央张口结舌,失了表情。 最大诚意?从众多美女中拔得头筹? 那卖女求荣的父皇是这么和这禽兽谄媚恭维的吗? 夏沫央顿时傻了眼,瞠目结舌不能为自己辩驳半句。 她现在怕是琴棋书画样样不能,连着大字都认不出几个。 所以,这宇文珩是在挤兑她既无才又无色? “手,要将研石垂直了才可。轻重快慢都要合适,画圈,轻轻地。” 宇文珩看了眼这砚台,与这夏沫央沉声说道。 看小夏还不会,放下了手中的笔,大手却突然握住了小夏的手。 夏沫央倒抽了一口凉气,手中的动作当然僵直,可持墨的手却被包在宇文珩的掌心,不自觉被牵引了动作。 像是示范着带着小夏的手磨了几圈墨,宇文珩才把手松开。 “要这样才行。”大将军说道。 “哦。” 小夏这是直觉地回了一句,她自觉做得不够好,于是认真学习中不经意露了温顺。 这语气乖巧地让宇文珩都倏然起了震惊。 目光打量向了这淑歌,她正一门心思学着磨墨,低着头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她自己当然不察,只是照着这宇文珩说的,细细研磨,持墨石仔细画圈。 如此一来,果然顺手了很多,墨汁也充盈了起来。 宇文珩拧了拧眉头,觉得还是正事要紧。 他微微叹了口气,重新提笔沾了些墨来继续书写着手中信件。 不再把心思放在这笨手笨脚的淑歌身上。 宇文珩教得不错。 得了要领,夏沫央越磨越顺畅,也不管这禽兽在写些什么,倒是全然聚精会神在这方砚台上。 像是很满足于这研磨带来的成就感,越来越顺手,喜不自禁,开始磨得不亦乐乎。 “太多了。”宇文珩突然提醒道。 他今日才是真真正正觉得这淑歌说不出的古怪。 近在咫尺,居然不偷看他这秦国三军大元帅的密信,却是与这砚台较真得很。 顿感一阵无力,他对这女子,显然有些摸不透心思。 “哦。”夏沫央习惯性地回答了一声,便把砚石放下了。 “你到底是不是淑歌公主?”突然,宇文珩站起身子,放下了手中笔墨,身影便是从头顶笼罩了过来,逼近问道。 这当然吓了夏沫央一跳。才刚松下的心防又陡然起了警报。 她不住点头,她当然不能说自己不是了。 “当真?那你可知晓我这写的是什么?” 宇文珩突然提起笔来挥毫泼墨,在桌案的宣纸上落下了狂草大字,问道。 夏沫央看着这龙飞凤舞的字迹,便是鼻尖出了汗了。 她左看右看,认了半天,决定不冒险了,还是按照封建社会的标准答案回答好了。 她垂头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哈哈哈。好个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你是把自己国家的都城都忘了。你到底是谁啊?本元帅可不觉得,梁国皇帝能养出你这样的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女儿来!” 宇文珩气势汹汹,逼近问道。 第三十九章 受用 都城? 原来这人在上面写了建邺二字? 低头一看,可不是嘛! 只是书写潦草随性了些,又是用毛笔书写,可不像电脑键盘打出来的那般工整。 夏沫央一时间紧张,还真的眼前一抹黑便出丑了。 不过,现代人都把建邺叫南京的。 这宇文珩难道真要攻打梁国? 夏沫央噤若寒蝉,心中全然没了底气。 不过,她此刻还真是没有办法顾忌那梁国的安危了。 她自个儿便又是难保的境地。 “我,我真的是淑歌公主。不过,我在来潼关的半道上,撞到了自己的头。所以,很多事情不记得了,连着这识文断字的本事,都失了。” 夏沫央把一切归咎于失忆,不然,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嗯?撞到了头?”宇文珩一把拉过了小夏的手腕,让她正视于他。 “是,从驿馆的床上掉了下来。奶妈说我后脑勺着地,摔得不轻。虽然找了大夫来看,可是也未细瞧。” 夏沫央说道。 一切都是为了赶时间,能够按照行程及时到达这潼关。 早知道是被当做了贡女来羊入虎口,小夏早该脚底抹油,在半道上便偷溜了。 然而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眼神无辜,一脸认真。 一回生二回熟,小夏受多了这宇文珩的恐吓,显然是涨了些胆子。 她在这大将军的逼视下,竟也收敛了畏缩之意。 她没说谎,自然理直气壮。 可还没等小夏再说些什么,那宇文珩大手一转,便是擒着她的手臂将她扭过了身躯。 “干什么?!”小夏惊呼出声,手臂挣了挣。然而,却被宇文珩更加大力地压制在了身前。 小夏眉头一皱以为他要干嘛,结果,自己的后脑发髻间有那手指拂过的触碰。 这人很是仔细地在看她发间的伤痕。 原来,是在验证她所说的话。 “呵,的确是有个肿包还没消退。这么说,公主殿下居然还失忆了?!” 宇文珩放开了小夏,戏谑说道。 小夏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日,让军医给你看看吧。这撞到了脑子,可大可小。别到时候出了顽疾再医治,便是来不及了。甚者,有人还会因为这头上的伤,而慢慢盲了眼睛了。” 这禽兽,竟然也能说出句人话。 小夏很是惊讶地看着他。 他不是要逼疯她吗?居然还会关心起她了? 这么一想,夏沫央脸上的冰凉倒是化去了些许。 “谢谢。” 夏沫央直觉地道谢道。 并不是阿谀奉承的讨好,也不是谄媚逢迎的别有所图。 他这话是一番善意,她便也回敬。 人情往来不过如此,夏沫央便是如此简单之人。 这声谢谢让宇文珩挑了挑长眉,觉得别有一番意外的惊喜。 淑歌公主本是如火,一身倔强和不容亲近的拂逆。 此刻,化作涓涓细流,仿佛无孔不入随着她的目光暗送入了这宇文珩的眼底心坎里。 这目光柔和,少了敌意很是清透,沁人心脾。 虽也不是夏沫央故意为之,然而,配着她此刻半是苍白的脸颊和失了血色的唇畔,真是楚楚可怜,让人不禁怜香惜玉。 这的确不是美人计。 可这张牙舞爪的淑歌公主倏然转了小女儿的娇憨之态,却在不经意间最为致命。 这意外,直接看直了这宇文珩的眼。 一击,便像是直达这将军大人的心底。 让他倏然像是被撼动了铁石心肠,不曾想,这女子还有这番别致的情韵。 纵然知晓眼前的小鸟依人不过是一晃而逝的意外。 可这淑歌公主难得一见的柔软很是让人受用。 乖巧柔顺,他宇文珩的确就吃这套。 第四十章 妥协 干嘛这样看着她? 小夏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发觉气氛又有些不对劲 。。。。。。 夏沫央如芒刺在背,倏然汗毛倒竖,满是警戒的脸色重新归来,很是惊慌起来。 本来以为是能达成共识,自己的悲惨遭遇能让这宇文大将军唤醒稍许的人性。 不想,这气氛陡然诡异,哪里是什么人性的召唤,恐怕,她现在召唤起来的是一头猛兽的兽性而已! 这便是自危不已。 “别过来!” 在宇文珩一步上前欲要亲近的片刻,夏沫央也急急后退了两步,她无处躲避,只能捏着这案台上的毛笔,当做了利器横在了自己身前。 “呵。”宇文珩被她这可笑的样子给搞得更加蠢蠢欲动。 这可怜的身子骨的确太瘦了些。 昨晚就觉得膈应人,今日细细打量,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温泉之中小夏芙蓉出水的体态。 脑中一热,瘦是瘦了点,不过体态匀称,凹凸有致。 看她如今反应过激,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 要不再养两天吧?等起膘了更好吃些。。。。。。 大将军这眼神便是面具都挡不住的危险。 小夏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虽然不说话,可是怎么都觉得自己方才的道谢该是多余的很。 这人,哪里有什么同情和悲悯。 一身的兽性! 岌岌可危,手中只有一支毛笔,她,她就说该带把匕首出来的! 手不觉哆嗦,她泫然欲泣,头皮发麻。 然而,对峙间,宇文珩却突然退后了一些,并不再急着靠前。 “本将军想对你做什么,岂是你能阻止的?淑歌,你最好认得我这个主子。你父皇将你送给我了,这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本将军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这话,我不想说第二次。所以,顺服于我,才能好好活下去。多余的抵抗,你不觉得很是无趣?” 很是泰然地坐在元帅椅上,宇文珩含笑说道。 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无趣,甚至,很是得趣。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这般烈性,况且,他对这淑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让这女子屡屡冒犯于他,却还是活到了如今。 “我,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你也别让我说第二次,我不是牲口,顺服于你,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夏沫央一字一句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了这话。 大概,她是真的嫌自己命长。 还敢如此回嘴,针尖对着锋芒。。。。。。 宇文珩转过头来,依然凝视着她。 让小夏头皮发麻。 他在想什么,小夏不敢想。 五内翻腾,一团乱麻 很久很久,久到小夏手中当做自卫武器的毛笔快干了墨,这宇文珩才问道: “你说说,要怎么样你才会顺服于我,乖乖听话?” 这话,便是晴天一声炸响。 夏沫央以为自己是幻听,很久都失了反应。 真没想到,宇文珩居然会妥协?! 为什么? 夏沫央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她在脑海里走过的画面都是自己的不得好死。 突然被宇文珩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一搅合,都有些浑身脱了力气。 啪嗒。 她手中的毛笔掉落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沾着灰尘滚了好远。 灯火摇曳中,夏沫央看着宇文珩,这宇文大将军也看着她。 夏沫央一脸不可置信。 她是如何得了和这人讨价还价的筹码? 明明这里,便是他这暴君不可一世的天下。 第四十一章 打个赌 “不说,本元帅便当你乖乖听话了。等会儿帮我暖床,可不能再张牙舞爪!” 宇文珩看着这发呆的丫头,很是好笑地站起来,一步步朝着她走去。 夏沫央当然不是无条件投降,她只是一时间回不过神而已。 “不是!你等一下!” 小夏很是局促地伸出了僵住的手臂,动作可笑地勒令这人停住步伐。 不想,他还真的止步在了原地。 “让我想想。” 夏沫央有些乱,心中七上八下。 宇文珩这禽兽居然还允许她这般放肆。 这是让她提条件? 为什么啊?他不是说她是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温泉中,更下流的话也统统浮上了夏沫央的脑海,让她更是有些心慌气短起来。 “快些,本将军要休息了。你这丫头提什么条件,我满足了便是。得了好处,你便也不会要死要活,非要和我以死相抗了吧?乖乖侍寝,别再惹本大人的脾气了!” 宇文珩踱着步子走回了去。 竟然是朝着那噩梦般的床榻的。 夏沫央老脸一红,这真是噩梦。 而这宇文珩喜怒无常,言语间的态度,居然好像打发个要饭的一般,以为她夏沫央提出来的条件,他勾勾手指头便能满足了将她收买? 这般轻贱于她,不过是一时间兽欲不能得逞,所以变着法子要她臣服罢了。 的确不是什么大发慈悲有了人情味了。 “立马退兵,别再攻打任何国家。”夏沫央梗了梗自己的脖子,非常大义凛然说道。 “呵,我劝你说些实际的。真当自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本将军为了你都乱了军机朝纲不可?秦国为了你,不要这天下了?” 宇文珩毫不留情面地嗤笑道,这一顿犀利讽刺,激地夏沫央的脸都要滴血了。 这混蛋嘲笑她?! “你。。。。。。明明是你让我提的?!我说了却又说办不到!无耻!” 夏沫央头顶光火,直直骂道。 “没错,是本将军让你提的。不过,你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说些靠谱的才行。无法无天,难道你要月亮,本将军还真的把天上的月亮挖下来给你不可?” 宇文珩这混蛋说起话来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根本是牵着小夏的鼻子,把她当做小东西逗弄了! 不过,有条件提,总比被生吞活剥地好。 小夏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如此的机会。 她要好好想想。。。。。。 “你。。。。。。不能强迫我。”小夏说道。 “什么?”宇文珩眉头一皱,这小女子还真敢说。 “你若是想用蛮力再蹂躏于我,倒也不必废那唇舌了。反正我人在这里,你想如何便如何,也根本没有什么乖乖听话,顺从于你一说。” 小夏毫不退让说道。 “淑歌,本将军想临幸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啊!” 宇文珩真是没有耐心,一听这话,便觉得这让自己心痒难耐的女人在和他玩着阴谋诡计,不觉语气森寒起来。 他在和小夏玩着攻心计,却也决不允许这女子太过逾矩,反而把他捏在了掌心。 然而,看着夏沫央缩在角落,全然僵直的样子,宇文珩便不觉更是渴盼看她乖巧柔软的表情。 总是如临大敌,的确失了很多乐趣。 僵持了片刻,小夏便听到那宇文珩答应道: “好!本将军会慢慢收服你这小猫。不过,女人心海底针,我怎么知道你何时会心甘情愿与我同赴巫山共云雨?” 宇文珩玩心起,他也需要个明确的信号。 这便像打赌,若是没个规则,如何知道自己输赢。 咳。 这宇文珩倒也精明。 还知道立下规矩,以免她打了太极,玩起缓兵之计。 “那这样吧!宇文将军既然有如此诚意,我们便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我以后就乖乖听命于你。我便是你的女人,乖巧听话服服帖帖如你所愿。你若是输了,自此以后可别再胁迫于我,你要放我走。” 小夏一不做二不休,这倒是全然下了狠心,把自己都押进去了。 第四十二章 做梦去吧! 放她走? 宇文珩倏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这女子真有胆色敢提这样的要求。 不过,宇文珩来了兴致。 反正她是他掌心的蝴蝶,他便陪她玩玩,又有何不可? 飞不走的。 他看中的女人,如何能飞出他的手心? 便如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 冷笑,宇文珩让夏沫央继续说。 “我们,我们击掌为誓。接下去的一个月内,你若是能让我为你流下真心的眼泪,我便算输了。你要如何待我悉听尊便,我不敢再有任何抵抗和怨言。此生,你说东,我不敢往西。我这条命也给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可若是你办不到,那便要放我离开!” 夏沫央正视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开了条件。 “哈哈,有趣!真心的眼泪?眼泪还分真心假意吗?本将军第一次听说。” 宇文珩站起身子,又靠近了小夏两步,低头看着她,倒是对这别具一格的游戏觉得新鲜了。 “那本将军问你,到时候,我如何才知晓你这眼泪是否真心为我而流?你不怕我打你一顿,让你哭爹喊娘泪流满面便算赢了你了?” 宇文珩问道。 “你不会。本来赢面便全在你的手中。你若是想如此赢我,今日便不会这般给我筹码与你开出条件。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夏沫央说着,转圜了语气。 她是真没想到,这人还会这般照拂她的心情。 似乎要将她收得心服口服。 “嗯?你也不算笨。好,本将军答应你。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我挺好奇,为何让你流下真心的眼泪便算是我赢了?自此便愿意顺从于本将军?” 宇文珩问道。 “因为但凡女子会为一个男人流下真心的眼泪,那肯定是爱上对方了。你觉得我会爱上你吗?” 夏沫央含笑说道,“所以,我赢定了!” 她正视于他,这般理直气壮,出乎预料。 这眼神,如此撩人。 让宇文珩的心都重重跳动了一下。 没想到,这赌约却是如此的真相。 这胆大包天,大言不惭的女人,却是在赌她会不会爱上他?!! “哈哈哈。”宇文珩突然捂着自己的额头弯腰大笑,似乎怔愣过后才醒悟过来。 便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嘁!笑什么笑? 夏沫央横了这人一眼。 她若不是被逼急了,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不过,也是宇文珩自己给她机会的,可别怪她打蛇上棍,使了点狡诈的心机了! “哈哈哈哈。”宇文珩很久都没这样笑过了。 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深更半夜,笑得小夏都窘迫了脸色。 她知道自己荒唐。 可若不是为了脱身,又怎会如此绞尽脑汁和他这般斗智斗勇?! 气死人了! 她上前,拉住了这人戴着手套的大手,然后举高了固定在身前。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很是郑重地迎了上去,一击掌,便是为誓。 “击掌为约,堂堂宇文珩大将军不会言而无信吧!”夏沫央问道。 宇文珩忍住了笑,垂头看着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大手突然一握,将她的手捏在了掌心,说道: “一言为定,到时候也希望你能愿赌服输,不要耍赖皮才好。” “不会!谁耍赖皮谁是乌龟王八蛋!我虽是女子可也知道一诺千金。你好好想想法子让我对你动心吧宇文大将军!不然,到时候丢脸的便是你了!” 小夏眉毛一挑,很是自信道。 她心头早被林嘉阳这叛徒磨灭了最后一分爱了。 她怎么可能再爱上这个禽兽和屠夫!!做梦去吧! 第四十三章 伺候 心里这么笃定地起着誓言。 而眼前,这带着面具的变态将军却还在一动不动盯着她。 夏沫央以为他们现在起码缔结了暂不动武的和平条约,这宇文珩该能放她一马了吧? 不过为何这眼神还是依旧如此刺人? 看得她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本来都觉得自个儿的气势,和这什么第一杀将都旗鼓相当,分庭抗礼了! 然而,在这视线威逼之下,夏沫央却又倏然瑟瑟发抖起来。 难道,她刚才的与虎谋皮其实不过是一场笑话,这宇文珩在戏耍于她? 夏沫央正要横眉怒目退避三舍了,这宇文珩却突然伸出了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淑歌公主,我觉得你的胆子还真的不小。能和我宇文珩叫板较劲的,你算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那其中一个,做个女子,委屈你了。” 那人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似乎在面具之后笑话她。 夏沫央倏然正经了颜色,是啊,她要是个男子,哪里用得着费这种功夫? 便为了逃离这人的魔爪,真是绞尽脑汁,殚精竭虑了。 正是这般心中唏嘘,这宇文珩走开了几步,踱步到了床榻边。 这人很是坦然地举着自己的双手,身形一动不动如是个衣架定在了那里。 他背对着她,并不言语,也无其他的举动,便是如此等在原地。 背脊挺拔,身材高大。 夏沫央视线一扫,发现这人的肩膀宽阔,腰线很高,于是腿也很长。 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禁有些叹气。 小夏思绪飞扬,看到宇文珩的举动,只是觉得很奇怪,其他,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毕竟,谁都没教她过,如何帮男人宽衣解带,伺候就寝的事情。 时间,便如此一分一秒过去。 元帅营帐里,有那很是微妙的诡异气氛泛起。 这宇文珩双臂悬滞在那里,等了很久,等到这大将军的手都酸了,可这身后的女人,却依旧和尊菩萨一般呆呆立在原地。 宇文珩无语沉凝。 他便该猜到这丫头不会伺候人。 转头过去看她,果然看到这淑歌公主一脸无知,浑然不察自己该干什么事。 “过来。”宇文珩最后的耐性都化作了一声重重的叹息,从口鼻间溢了出来。 声音低沉,都不屑重了嗓门吼她。 “干嘛?”夏沫央皱着眉头颤巍巍问道。 她满是提防,可这人总是让她防不胜防。 不过,看这人此刻也不是欲行不轨的样子。 正在琢磨这宇文珩此为何意,小夏看着他很是疲累地提了提自己的袖子,她才恍然大悟,这是要让她伺候卸甲宽衣? 。。。。。。 夏沫央慢吞吞走了过去。 只要别动手动脚,这种事情倒是可以商量。 然而瘪着嘴巴靠拢后,还是觉得在这个男人身影笼罩下就有些许心惊肉跳的感觉。 索性不去看他。 从身后,解开系带,帮这人松着盔甲。 本以为是顺手拈来的轻松事情。 然而解开这人的护腕,没想,单单一个就很有分量,捧在掌心沉甸甸的。 接着,便是卸去这人的两边肩甲。 肩甲上的兽纹狰狞,张开血盆大口,伸出獠牙的兽头让人寒颤。 她将盔甲从这男人身上卸了下来后便抱在身前,更是死沉。 小夏有些吃不住这重量,可还是得咬着牙关挺直了脊梁,将肩甲抱着放在了一边。 不吭声,免得让这宇文珩看了笑话! 第四十六章 怕你觊觎 憋着一股子劲,小夏终于把两片肩甲都卸下了。 剩下的,只要除去宇文珩的甲衣,便可大功告成! 不过她眯着眼睛仔细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这解开甲衣的纽扣在哪里。 宇文珩看她团团转着,目光也随着她的身形在挪移。 几分玩味,几分顽劣。 像是预料到了这人的手足无措。大将军指了指自己的身前,夏沫央才看到这一根丝绦束缚在这人的胸膛前。 如此发现,她咧嘴不禁笑开了。 这古人穿衣裳真是讲究。 没有纽扣拉链,却是想了不少暗门机关。 她手一拉,这宇文珩的甲衣便松开了。 不过,只是从身前松散了开来,松松垮垮搭在了这人的腰上。 一看,腰间还有束腰带。 简单!她毫不避讳就伸手勾向了这宇文珩的腰际,理所当然地一把大力拉开了这男人的束腰带。 重重的一声盔甲落地的声响,夏沫央抬头却发现,这人的甲衣是卸下了,可里衣衣襟也都被拉松了敞了开来。 眼光一晃,视线便是从他的宽厚胸膛自然而然地滑落在了很是绷紧的腹肌之上。 非礼勿视,她夏末央又不是女流氓!刚要别过头,她突然发现自己怎么把他的里衣腰带都拉断了下来! 。。。。。。 完蛋! 目光一旦锁定在这不经意显露的春光,宇文珩没有一丝赘肉的雄健阳刚的腰腹上。 本能地,小夏脑海翻涌热血,心潮迭起冲撞。 不知道该说是迷了眼睛起了慌乱还是太过害怕。 离弦的箭一般,小夏转背逃开地如此之快。 可再快,也快不过将军大人的大手一揽,却还是被乖乖圈入了怀。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绯红,于是故意环着她的身子耳语道: “如此主动,公主,你这是否叫做欲拒还迎啊?”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调笑着勾起绵绵情长。 小夏发觉自己控制不住地浑身发颤,却是在惊惧间起了别样的心绪。 这感受,与那晚全然不同。 浑身的颤栗和陌生反应,其实才是让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失措。 她能听到自己胡乱的心跳,还有这宇文珩的心跳。 不不不,宇文珩根本没有吸引她的地方! 一口否认。 重重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小夏被自己吓了一跳! “才不是!我笨手笨脚!绝对不是故意的!”夏沫央这急急解释有些欲盖弥彰。 正完全乱了方寸中,宇文珩的手却够上了小夏的腰际,手指微微绕着她的腰肢,抚向了系成蝴蝶结的裹腰丝带。 眼眸深了颜色,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被他圈入身前怀抱的女子。 双眸氤氲水汽,唇畔似是花蕊那样泛着流光。 她很惊慌,却是娇羞之态,并没有前日的以死抵抗。 甚好,原来淑歌喜欢如此的情调,再是凶悍,也是个喜欢缠绵悱恻温柔缱绻的小女子。 勾唇邪魅一笑,大元帅起了兴致。 手腕一转,那丝结便陡然松开。 小夏被这人的大力一抽,竟不由自主转了一圈。 这是做什么?! 大吃一惊,她一把甚是防范地捏住自己的腰带,发觉宇文珩还要用力扯开,这便是神色大变。 这裹腰丝绦,小夏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长。 一层层在腰际束缚着小夏的身子,是奶妈说缠得多些才好看的。 她觉得裹牢点也安全,不想,此刻倒是落入这禽兽的手中,成了对付她的武器了! 意欲何为?! 原地转了一圈后站定,小夏捏着自己松开的腰带似是在和这人角力,满脸惶惶之色全身起了鸡皮。 “你做什么?”小夏觉得自己在旋转,头晕目眩的那种!这可不能用来玩笑! 小夏心中不住咒道:这禽兽,便是丝毫马虎不得。 什么君子之约,大约在他眼里皆是狗屁罢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还你的而已。” 那人虽然还是面具遮脸,可话音里都透着顽劣的笑意。 小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自己的身子在这男人的大力一挥中被不可阻挡地送了出去。 好像飞起来了!全然身不由己! 腰间的丝绦,被这人拉住了一端倏然抖开,却是轻松将这羸弱的身形甩出。 小夏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打转,快速飞旋中,双足都快离地。 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包括宇文珩那诡谪的面具! 救命! 。 那抹单薄的身影似乎疾风中的落花,被高高推起却又无处为依,于是只能随着耳畔的风声飘摇舞起。 身影娉婷,仿若翻飞的蝴蝶,翩然旋转开来。 她离开了他的怀抱,却是乘风凌空舞动,衣袂飞扬间,裙摆犹如花朵绽开在静悄悄的寂夜。 墨发缕缕,如泼在半空划出迷人的圆。 流光道道,是极致惊艳的绽放。 不是刻意,却那样漫不经心地刻画出最是空灵的惊艳。 本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却在这刹那攫住了宇文珩的目光。 他宇文珩不曾料想,迎着千军万马都所向披靡。却落败在了这不声不响的浮香秘色里。。。。。。只是起于这意外的嬉戏? 小夏只觉天旋地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被甩去哪里。 飞快着转开了几圈,后背一撞这帐篷才停住了身形,早已经目眩不已。 她脚下踉跄,这便是要歪了身形重重跌去。 “小心!” 一声惊呼却是宇文珩的声音。 他这身法犹如鬼魅,像是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夏定睛一看,她以为旋得昏天暗地肯定转到了天涯海角,可原来自己还是没逃开这人的魔爪! 小夏早就僵了身躯。 嘶。。。。。。 小夏咬紧了牙关,她该如何拯救这岌岌可危的可怕局面? 帐篷里只有两人的呼吸。 万籁俱寂。 一根针掉落都能听清的死寂。 “无耻!!”小夏以前就很少骂人,现在更是半句脏话都骂不出来。关键时候,她这么斯文干嘛?掩着自己的身前衣襟,除了重重骂出声,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呵。 宇文珩轻笑着并不说话。 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将手腕一转,把从她身上解下的束腰丝绦当做了手中利器挥动起来。 在夏沫央还未回过神的刹那,那腰带犹如灵蟒出击,另一头,朝着小夏的腰肢后背缠卷而来。 这般捆人神技,小夏从未领教。 眼睛都还未眨动,她便是浑然不察地被五花大绑! “干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 小夏话音刚落,便又被一把放倒在了那床榻之上。 后背撞着床板已然生疼,不想身前,却是又有那倾覆而下的身影。 依然犹如大山,让夏沫央恼羞成怒抖了抖唇角。 。。。。。。 她输得心服口服,这男人,怕是一身征战沙场的本事都用在了她这个弱女子身上,倒也真是公平啊! 宇文珩看着夏沫央满脸的不服气,嗤笑出声。 似乎这女子与昨晚已经不同了。 淑歌不算倾国倾城,可对他宇文珩来说,这姿容,足矣。 宇文珩的中衣大敞着。 这健硕有力的胸膛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你,你记着和我打了赌了吧?”小夏喃喃着提醒道。 死马当作活马医,她决定再和这禽兽较较劲。 “记着呢?可我何时强迫你了?” 宇文珩这般无耻道,低下头,又凑近了小夏些许。 “那你现在是在作甚?”夏沫央气不打一处来,她和一条咸鱼一般被绑在这里,压制于这人剩下,难道这还是颇为体面的促膝长谈? 宇文珩僵滞了动作。或许,他是觉得将这女子收得心服口服才更为有趣。 这是个桀骜不驯的傻丫头。 若是使强,得了她的身子,却得不到她的心。 这么一想,宇文珩自己都有些惊诧。 他莫非也把那赌约当真了,希望得了这淑歌的心,让她真真正正属于自己? 宇文珩没想到,他原来起了这样的心思?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如何却被这淑歌给带跑了偏。 不禁认真起来! “教训一下你这个粗手笨脚的小丫头,让你长点记性!本将军的衣服可不是这么好脱的,若还有下次,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宇文珩的指尖,拨动着夏沫央的鬓旁发丝。 心中渐渐也起了旖旎,只是戏虐着不肯在她面前表露些许。 小夏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个恶人先告状的暴徒很是气结。 然而,宇文珩说完还真的没了旁的动作,只是翻身上床,也睡在了榻上。 似乎见鬼了。 小夏眼皮跳动着,瞳孔偏转,用余光扫到了这人戴着面具的脸。 面甲泛着寒光,格外森寒和惊悚。 可却是不再胁迫于她,也不讲话了。 皱了皱自己的眉头,小夏以为宇文珩这样的禽兽能一秒入睡,便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床榻上,挣了挣说道: “喂,你放开我。” 这丝绦被宇文珩用内力搅动后,便是成了麻绳一般的结实存在。 “怎么了?难道本将军不做什么,你倒是失望了?”宇文珩转了转身子,面朝小夏问道。 “不不不,你不要自我感觉如此美妙。大半夜还戴着面具睡觉,我怕睁开眼就被吓死。我不睡床,给我床毯子,我在哪个角落缩一晚都比这里强。” 小夏字字珠玑,针尖对着锋芒。 “知道本将军为何要戴着面具吗?” 宇文珩突然横卧在小夏身旁,用一只手支起头来问她道。 “坏事做绝,怕人知晓你的真面容易行刺。你如此,虽也瞒不过亲近之人,不过在这与诸国军队对垒的前线阵地,掩人耳目倒是能避去不少危险。” 坏人总归仇人多,她不假思索道。 倒是让宇文珩挑了挑眉头刮目相看。 “此为其一,其二,便是因为本将军冒然显露真颜,怕是让你这般的轻佻女子魂不守舍,若对本将军纠缠不休那便徒惹了麻烦。” 没想到宇文珩说这话的时候如此不苟言笑,一本正经。 似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让夏沫央仔仔细细盯着上方的这张面具,凝视了好久。 慢慢地,在义愤填膺中却一下绷不住了,噗嗤一下喷笑出来。 “哈哈哈。不要脸。” 没心没肺,夏沫央在这宇文珩面前,颤动着肩头,还是第一次真心实意笑得开怀。 似乎那绷得太紧的心弦,因为这出乎意料的笑话而彻底开始了反弹和释放。 “哈哈哈哈哈,你要活活笑死我吗?哈哈哈哈。这,这一定是你的酷刑是不是?” 夏沫央被丝绦绑着身子,却忍不住蜷缩了身子,笑得根本憋不住。 她要好好地嘲笑于他,男人都是如此,莫名的自信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 平头正脸的通常都觉得自己貌似潘安,能倾倒万千少女为其死去活来。 自恋至此,她实在忍无可忍,冒死都要好好嘲笑这宇文珩一番。 宇文珩在面具后面的脸色很是精彩。 挑了挑眉头,一脸语结。 这该死的小丫头,居然敢嘲笑他? 不给她点厉害尝尝,这丫头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宇文珩自然动气,可正要动手给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点苦头吃,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留恋在这女子难得一见的笑颜如花上。 夏沫央这冰山美人一笑,这便如春回大地,一时间起了绯色迷离。 她还是第一次对着他笑。。。。。。 宇文珩握起的拳头又倏然松了力气。他居然对这女子不忍心。 罢了,不知者无罪。 她这无知的丫头,他不和她一般见识! 将军大人突然不与小夏对峙了,任凭她笑得喘不上气,却很是镇定地躺在了身边。 第四十八章 留不得 “哈哈哈,哎哟肚子疼。” 小夏扭动着身躯,眼泪都出来了。 她绷了太久,两日来惶惶不安,这一笑,就是天崩地裂。 难以控制起来。 宇文大将军目视帐顶,默默无语,在笑得脱线的夏沫央身边犹如挺尸一般。 “下去!”突然,这人冷冰冰说道。 “啊?” 小夏定格在了那里,笑声戛然而止。 感觉到了话语中的森寒凉意,她不禁幡然醒悟,回头看了看那散发寒气的宇文珩。 她是有点忘形了。。。。。。 下去就下去,她求之不得。 夏沫央干脆利落想要支起身子,却又一头翻倒在了床上。 身上被勒得难受,这该死的腰带简直像捆死猪一般! 她头重脚轻往里面挪了些许,理所当然摆动着手腕上的绳结,背对着这人往他那里蹭了蹭,示意他把绳子给她解开。 。。。。。。 宇文珩横了她一眼,看着淑歌公主胆大包天,一副天经地义要他松绑的样子。 既是生气,又是好笑。便微微勾笑解开了小夏的手脚。耽于美色乃是军中大忌,他决定先放她一马! 夏沫央知晓自己一时间得意忘形又捋了老虎胡须了。 她蔫蔫地下床,灰溜溜地缩在了桌案旁,想要找个角落过夜。 一条毯子,劈头盖脸被宇文珩丢了过来。猝不及防很是粗暴地砸了夏沫央满脸。 小夏有些郁郁地从自己脑门上拽下了毯子瞪了这人一眼。 岂有此理,果然没有人性。 这么冷,也不让她回去歇息。 颤巍巍地裹上毯子,小夏靠在了桌案旁,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面前的灯光摇摇晃晃,似乎在这蹿入帐篷的轻风里呜咽。 风儿从帐篷门帘卷入,拐了个弯儿灌入小夏的口鼻里。 “阿嚏!”小夏半是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喷嚏。 虽说和这宇文珩共处一室,但到底现在也算相安无事的状态。 不过蜷缩身子,裹着毛毯靠案几坐着,小夏就昏昏欲睡。 被冻醒了,揉了揉鼻子,她很是无辜而又无奈的表情。 “要是冷,可以自己爬本元帅的床榻。” 宇文珩嗤笑了一下,手还拍了拍自己身畔空出的半边床榻,换来了夏沫央的一个白眼。 做梦!她一蜷缩身子,便是用毯子更加紧地包住了自己,将自己包得像个卷心菜。 谁说她要求饶? 这么蜷在角落挺好的。 小夏闭上眼睛,脑袋一歪又沉沉睡去。 她实在是很累,身心双重重压,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 不知不觉,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 在轻轻的风中逐渐摇摆的灯火都微弱了起来。 油灯要灭了,豆子一般跳动了几下,微弱了光芒。 “咳,咳咳咳。” 夜已经深沉。 小夏趴俯在桌上,睡着了却不由自主咳嗽出声。 宇文珩该是和小夏般都入了睡眠。 不过,那脸带面甲之人却在听了这细微的动静后,便猛地从酣睡中清醒过来。 他很是警觉,这女子的几声咳嗽便让他颇为上心。 身形未动,从那床榻之上斜睨着打量这伏案而睡的女子。 若是得了风寒也是活该。 倔强不识时务,对他堂堂大元帅的青睐暴殄天物! 宇文珩在心中暗自揶揄,可目光却不由聚焦在了伏案而睡的身影上。 这半明半昧的光影交叠里,那消瘦的身影轮廓在随着咳嗽而不住地抖动肩膀,宇文珩竟然有些舍不得她继续这般咳。 好像蝶翼快要折断,脆生生地,让他如何再安睡下去? 宇文珩佯装挺尸,可眉头却不由拧了拧。 可不能让这丫头甘心情愿服侍他之前就病倒了。 本就瘦骨嶙峋,若是一病,还得了? 不会呕出血来吧? 嘴硬心软,于是趁着周遭无人,身子却不由想要支了起来。 正要走向小夏去看看她的情状。 突然,这帐篷之外倏然起了一阵冷风,有那很是鬼祟且秘密的身影在窗帘外晃动了两下。 和衣而睡的宇文珩顿时眼神一凛。 外面有人! 身形未动,指尖一捻,悄无声息间竟有一枚极其精巧的金叶暗器射出,破开虚空朝着那外面的魅影飞去。 暗器割破了这军帐的帘子,疾驰打去,却被那很是警觉,欲要窥探之人缩头闪身避开。 擦身而过,惊险万分! 那黑衣人一皱眉,知晓行迹败露,这便立马隐没身形急急遁入夜幕之中。 宇文珩身轻如燕,矫捷地跃下床榻几步蹿出了营帐欲要追赶,然而,篝火熊熊,那鬼祟人影却已然不见。 逃之夭夭! 真是好轻功! 待宇文珩再转头看向自己元帅帐外的两个卷帘守卫,却还是抱着兵器点着脑袋打着瞌睡。 正是三更天,睡意正浓。 所以,他们便是毫无察觉敌情? 宇文珩不相信自己亲手提拔的精锐却松懈到了如此地步。 他循着一股幽幽的还未被风吹散的松香味道,伸手往那熄灭的火盆里捻起了死灰。 篝火燃尽的烟火味道中不觉还有那仿若松香的幽幽气味。 真是手段齐备,怪不得他门外的精英亲卫却是昏昏欲睡。 而宇文珩靠近,那两个侍卫才突然像是有了察觉,其中一个脑袋一歪终于清醒过来。 一看却是大元帅在跟前,便是急急跪地正要大声说话求饶。 “嘘,都给我安静点!” 宇文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那两个守卫顿时噤若寒蝉。 看大将军不禁往营帐里面看了一眼,才醒悟过来,是让他们不要把里面的人给吵醒了。 这般温柔关切。 他们哪里还敢说话?玩忽职守自危不已。 秦军军纪严明,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然而今晚夜雾缭绕,隐隐觉得很是困倦起来。 以为不过打个盹,醒来却发现大将军就在眼前,可吓得够呛! 看着自己的亲卫竟然对敌情浑然不察,如此疏于防范并不寻常。 宇文珩心中更加起疑。 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他宇文珩的军帐,也不知道是哪路高手,这般深藏不露地潜伏在他的营地内。 若是稍有差池,方才便有可能遭了行刺。 是谁? 莫非是细作来刺探秦兵军营? 不,这秦国的军营可不是那么好突入其中的,哨卡林立,不可能毫无动静就离着他宇文珩的营帐如此之近! 如此想着,这元帅大人的目光不自觉就看向了几十丈外的贡女营帐。 或许,那人还混迹在诸国献上贡女的队伍里? 夜幕茫茫中,似乎隐蔽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宇文珩只是负手远看,并不准备立即打草惊蛇。 这剑拔弩张之间,其他诸国都是虎视眈眈。 要是他宇文珩马失前蹄,被刺杀在了这军帐内,可就不是遗臭万年而是贻笑大方了! 这些贡女,看来。。。。。。留不得! 第四十九章 灵气逼人 “将军饶命,将军饶了我们吧!” 那下跪侍卫久久未听得宇文珩发落,便是愈来愈心惊胆战起来。 仰头看向若有所思一脸沉凝的大元帅,急急求情。 宇文珩抬手,伸出单手的五根手指。 让他们二人自行去领罚。 五十军棍,一棍不能少。 两个侍卫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感激大元帅法外开恩。 今晚真是撞了邪了,竟然站岗之时打了瞌睡。 自认倒霉,不敢有些许抱怨,皆是抱拳领命道: “小的听凭元帅处置!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那两个士兵敢在宇文元帅的眼皮子底下打了瞌睡,能捡回一条命便是喜出望外的事情。 宇文珩说完,一甩门帘直直回了自个儿的营帐。 幸好,这裹着毯子缩在角落的女子还未醒来。 看来,是真累了。 宇文珩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在意于她。 是因为她那一口咬得他都是色迷心窍,犯了浑了? 他不知道。 不过,嘴角勾着几不可察的温柔的笑,宇文珩上前,把这人蜷缩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很轻,也很小巧。 明明睡着的样子人畜无害,怎地醒了过来就这般凶悍? 宇文珩便如此抱着这个刁妇上了床榻。 轻轻地,很脉脉温情地放在了床上。 这还真是个倔强性子,冷得瑟瑟发抖还不肯钻他的褥子。 宇文珩看小夏把毯子裹得如此之牢,一动,怕是会惊醒她。 所以,便也任由她这样缩在毯子里,然后,将自己的被褥分了她一半盖上。 虽然营帐内的烛火已经熄灭了。 可天边微弱的晨曦已然慢慢透了进来。 天都亮了,他又要出发了。 虽然方才的事情让他很是在意,也让宇文珩没了睡意。 可今日带大军去西凉皇宫也很是紧要。 刻不容缓,并不可随意改动了行程。 在西凉皇宫里找到传国玉玺的消息是皇帝陛下亲自得到的。 传下命来先踏平西凉,便是潼关的军队不可违逆之命。 虽然他宇文珩觉得,在战略和战术上,西凉,并不是秦国首要灭掉的当务之急。 不过皇帝陛下对得到传国玉玺心心念念,认为只有得了上天应召,统一大业才能名正言顺。 他宇文珩在此事上,便不再有任何异议。 西凉便西凉,不过几日,秦军势如破竹。 西凉,苟延残喘着走向灭亡。 皇帝这般决意,他若是再反对,恐怕,这满朝佞臣的挑唆会更加入了皇帝宇文恭的心。 他微微叹口气,便如此静静地看着枕旁的酣睡脸孔。 仿佛这人儿能让他挥散倦怠和惆怅。 “可惜你不是她。” 宇文珩的指尖摩挲着夏沫央的脸颊。 这睡着的情态,都很像夏儿。 这丫头性子泼辣,不过,到底也是梁国公主吧。 这好山好水的江南养人之地,让这小女子的肌肤触润生温,这脸蛋儿很是细嫩, 抚在指尖,若有若无,就像是羽毛蹭着宇文珩的心坎,这般撩起酥痒。 正想一亲芳泽,不过凑近的头却因为小夏的咳嗽而悬崖勒马。 想想还是算了。 大将军的定力极好。 他卯时便要亲自披挂上阵,带兵亲自前往西凉皇宫。 代皇帝巡视新的疆土,也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在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传国玉玺等着他! 所以,虽是眼馋,可也只能亲了亲这小丫头的鼻尖,便扭转头来看着帐篷顶。 无事可做,宇文珩便是摸出了自己一直随身佩戴的玉佩。 剔透晶莹的质地,上刻凤凰正要一飞冲天。 “凤凰泪啊,你说,我的夏儿在哪里?她是不是还活着?若是活着,一定会长得比这丫头好看吧!” 晨曦照在这玉佩之上,折着晨光。 灵气逼人。 第五十章 消受不起 天,该是亮了。 小夏昏昏沉沉睡了一晚,醒来,却觉得自己有些燥热。 舌头好干,嗓子有些冒烟。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在了床上。 诶? 她很是吃惊。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吗? 顿时,想到了定是那宇文珩作的妖,身子一紧顿感危机。 她也没扭头,就觉得身畔定是躺着一头会吃人的大老虎,于是汗毛一竖想翻个身,便噗通一下掉了下来。 这包裹严实的身子犹如蚕蛹,让小夏很是圆润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住。 “哎哟。” 摔得骨头疼。 扭了扭身躯,毯子没松开,门帘一挑,倒是有人进来了。 秦国女官看着这横躺在地上的小夏,眯着眼睛走近,不知道这梁国公主在使什么幺蛾子,很是纳闷地看着她。 “帮帮忙。。。。。。帮我把毯子解开。” 夏沫央苦哈哈笑着请求道。 她昨晚太过卖力了,这毯子裹了一层又一层,如个蛋卷。 现在,便是作茧自缚抖不开了。 “咳。公主真是有趣,怪不得元帅大人那么喜欢您。” 那女官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夏沫央,居然还如此阴阳怪气地揶揄说道。 喜欢她? 夏沫央苦笑着,脑门上蹦出了冷汗。 不敢当,这宇文珩大禽兽的喜欢,她夏沫央如何消受得起? 只希望能活着离开这里。 有生之年,这便是夙愿了。 “多谢你啊女官大人。” 抖开了缠绕在身上的裘毯,小夏才能扶着桌角站起身子来。 一动,觉得浑身骨头在咯吱作响。 一连被这宇文珩折磨了两日,她这把脆生生的小骨头,也的确是硬撑到了极致。 她起身后,便是警觉地往营帐里看着。 昨晚卸下的那人的盔胄都不见了,而宇文珩也不在。 走了? “公主别看了,元帅大人出了潼关去西凉皇宫了。至于公主您,大将军可是让下官好好照拂您的公主殿下~” 那女官还欠了欠身子,与夏沫央很是刻意地恭维道。 这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除了让小夏背后又发寒,并无什么欣喜鼓舞。 “不敢,不敢!女官大人您说笑了。” 小夏被这么一提点,才知道这宇文珩竟然是披挂上阵,亲自去了战场。 想到凉国兵败如山倒,自然是如芒草一般,顷刻间被这秦兵横扫之势。 小夏是心痛的。 然而,她却是爱莫能助。 于是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跟着这女官出了元帅的营帐。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刚走出这宇文珩的帐篷,前面不远处,却传来了女子很是惊慌失措的声响。 小夏寻着那声音看去,果不其然都是熟人。是那些贡女,被一群手持兵戟的秦兵赶出了原来居住的帐篷。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远远看去,那凉国贡女最是慌张。 她神色也最为憔悴,不肯走,便是被那秦兵重重一下推倒在了地上。 “别磨磨蹭蹭的!元帅说了,你们这些女子他都不要了。你们这几个,自然是转赠给别的将军。识相的,就别苦着脸!若是连别的将军都看不上你们,那便只能送去苦力营当奴隶了!” 说着,那秦兵抬手间一鞭子就要重重抽在那凉国贡女的身上。 “住手!”小夏目睹如此场面,怎么还能置若罔闻? 那打人的士兵一看是从元帅营帐走出来的女子,这便是有了忌惮,收回了手里的鞭子。 第五十一章 惺惺作态 “淑歌!” 神色狼狈,被赶出居住之所的贡女中,翎儿最是熟稔地上前一把拉住了小夏的手,仿佛拉住了救命稻草。 她的眼眶都哭红了,憔悴不堪,让小夏很是怜悯,感同身受。 毕竟,大家都是同病相怜,被母国抛弃了送来当做玩物的可怜人。 “翎儿,你们这要去哪里?!”小夏也握着她的手,看着这几个身如浮萍身不由己的女子。 同感悲切。 宇文珩还真是毫不手软,这么快,便把她们弃若敝履? 苦力营当奴隶? 这不是让人去死?! “我们。。。。。。宇文大将军不肯要我们,便是如同失了价值的弃子。只求能有别的将军看上,不要沦落到做了女奴的地步。” 翎儿苦笑,嚅嗫说道。她也没想到,宇文珩居然喜欢淑歌这样的。 真是机关算尽,却误了卿卿性命。 她看着小夏的泪目中,眼底却有不甘和寒意掠过。 “怎么会?怎么能这样!”小夏虽听奶妈说过此事。 可是这么快,宇文珩就把她们都草草处置了?小夏始料未及。 自然也是心惊胆战,为这些女子的前途而同忧虑。 “呵。淑歌公主可真是会惺惺作态假慈悲啊!你都听到了,我们这些没被大将军看上的,说来还不都是拜你淑歌公主所赐?哎,没想到啊,我阿萝却成了你这小丫头的手中败将?!啧啧,你这身子骨我可没看出来,是有何天大的魅力,让那宇文元帅神魂颠倒,连着两日了,都召你入营帐伺候!” 龟兹国的舞姬最是直接。 她自恃美貌,又是舞艺超群。 在这些贡女中可谓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所以,虽说宇文珩不要她,可也终不会沦落到去苦力营的地步。 呆会见了诸位将军,稍加施展媚骨,便定然能寻到合适的下家,所以,阿萝倒是淡定。 只是嘴上也不饶人,对于输给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是全然嗤之以鼻的。 直叹这秦国第一杀将的品味有问题。 “阿萝,我只是担心你们,我没别的意思。” 夏沫央解释道。 她发觉其实其他人的目光中,也有那隐隐的怨气。她的一番好意却像是反而惹了憎恶。 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道如何是好。 难道她们以为只有她淑歌公主独善其身? 她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若是行差就错,今日还在这里呢,明日便让喜怒无常的宇文珩当即镇法也不一定。 “好了,少废话。淑歌公主,你也别悲天悯人了。人各有命,你帮不了她们,只能让她们自生自灭,自求多福!” 看这淑歌自作多情的样子,而其他贡女却是冷嘲热讽,横眉冷对,并不领她的情。 那秦国女官冷笑了一下,便上前说道。 这话,让小夏更加在意。 难道女子就不是人了吗?何为自生自灭,自求多福? “对了,你是凉国的贡女,叫。。。。。。珊珊?” 女官似乎对这西凉的贡女格外属意,竟然是上前问道。 那神色落魄的珊珊以为自己是有何转机,便赶紧上前作揖,点头称是。 “呵,宇文元帅出征之前特意交代了。你作为亡国之女,也不配再服侍其他的秦国将军。怕你心怀仇恨,有那异心!” 女官冷笑道。 “不,不,不会的!大人饶命!珊珊没有憎恨秦国人,没有憎恨大将军!求大人饶了珊珊一命!” 那凉国贡女一听这话,哪里不是惊恐至极,顿时失魂落魄跪地求饶不迭。 而小夏也是煞白了脸色,这是要把这女孩赶尽杀绝? 还没等小夏出面求情,那秦兵便在女官的示意下,横加拖走了。 一路上,那珊珊都发出了极度恐惧的悲鸣。 哀嚎响彻天际。。。。。。 第五十二章 少管闲事 “女官大人,您是要杀了她?” 小夏上前欲要拦下,可那周官女官已经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让小夏继续无事生非。多管闲事。 “不,只是拉入苦力营做事而已,能不能活下去,看她的命!淑歌公主,我劝你少管闲事。你自己,可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别以为大将军高看你一眼,就浑身轻飘飘忘乎所以了!” 狠狠瞪了那还有话说的小夏一眼,女官便赶紧让士兵带走了其他贡女。 不再让这得了元帅欢心的淑歌公主横加干涉。 小夏身子犯寒,僵滞在原地。 这宇文珩怎地这般狠绝?!连个女孩都不放过?! “快走!”一声吆喝,那些秦国士兵便像赶着牛羊,将这些贡女领走了。 小夏看着她们正是心中忐忑,可发现翎儿故意与她擦肩而过。 “淑歌公主,你多保重。” 分别,翎儿很是感慨地握住了淑歌的手,告别。 淑歌回握,唏嘘不已。 这犹如浮萍一般身不由己,难道便是她们这些弱质女流的宿命? 不经意间发现翎儿的眼神瞥来,竟然满是深意。 她一愣,旋即发现错身间,翎儿将什么东西塞入了她的掌间。 小夏不敢出声,便是惊讶地看向了那一脸淡若的翎儿。 纸条? 小夏握紧了拳头,讳莫如深。 而翎儿很快便跟着其他人走了,去寻找新的主人收留她们。 小夏不敢松手,僵直了身子。 翎儿这是干什么? 纸条里是什么? 夏沫央自然是一头雾水,可看着翎儿她们离开的背影,稍许都不敢声张,怕露出异样。 她保持镇定,便是跟着那秦国女官也回了自个儿的营帐。 奶妈果然惴惴不安等了她一整个晚上了,看淑歌公主回来了,这便是忙不迭冲上前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 “公主,您果然福大命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奶妈虽说劝着公主随机应变,可其实如何不是殚精竭虑? 她看到小夏安然无恙回来了,这才是喜极而泣。 看来,她被宇文珩召去营帐,奶妈也觉得这是去了趟鬼门关,甚是凶险。 那伴着宇文珩便是伴着老虎。何时不高兴了,便有性命之虞。 “奶妈,我没事了!你一夜没合眼吧?”小夏也甚是动容。 她看奶妈的眼底下有好重的乌青,便知晓她为了她担心了。 这遥远的时空,孤单的地方,幸而有奶妈还对她这么好。 “咳。” 看着这淑歌公主主仆两个小题大做,相拥而泣。 那站在小夏身后的女官便是冷冷咳嗽了一声。 “好了,淑歌公主好好休息吧!伺候大将军定然是辛苦了,您可得保重啊!大将军三日后便会回来,希望到时候,公主能吃得丰腴一些,别再让元帅大人觉得硌了骨头。” 那女官阴阳怪气说道。 “诶?我。。。。。。” 小夏被如此一数落,顿时涨红了脸,差点便要找宇文珩对质了,她哪里瘦得硌骨头?! 不过幸好这臊人的话没有直直冲出了嗓子眼,还是被小夏及时止住了,咽回了喉头。 而那女官翻了个白眼,便是击掌了一下,就让帐篷外的侍从端来了满满当当的几样吃食。 小夏一看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真是妙极,她方才便觉得肚子饿,想要吃些东西。 “这烤羊肉是刚出炉的,淑歌公主快些吃了吧~记得,别挑肥拣瘦的,多吃些,才能让元帅大人看了满意。” 女官说完,还瞟了淑歌的身子一眼。 小夏直觉地双手抱臂环住了自己。 顿如芒刺在背,既是羞臊,又是不甘心。 目送那些秦国人出去,小夏气鼓鼓地抱着自己的身子坐在那些食物面前,撅着嘴巴很不服气。 她觉得这公主的身子纤腴有度,再瘦一分便是憔悴。再胖一些便是失了少女的轻灵。 想想宇文珩这禽兽,一开始便是爱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如何会鬼使神差看上这青葱瘦弱的淑歌公主?! 难道真是她一时间紧张过度,那死死拉着自己衣襟的模样反倒惹了那人觊觎,让这禽兽起了征服她的逆反心理? 这么一想,小夏醍醐灌顶。 如若真是如此,她还真是自作聪明。 要是那时候忍一忍,乖乖脱了衣裳顺从那人,她这身板在那些贡女之中该是最没看头的一个,这宇文珩说不定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中!! 这般一反省,夏沫央便是一拍脑瓜子悔不当初。 一懊悔,更是喉咙渴地冒烟,所以一股脑地端起羊奶便喝。 喝得急了,还把自己呛到了。 “呜。。。。。。好腥。” 小夏捂住了嘴巴,她平日里最爱喝奶的,不想今天这半杯下肚,却立马觉得膻味冲鼻的反胃之感。 第五十三章 字条 “哎呀公主?你怎么喝这羊奶啊?” 奶妈不过回身帮公主准备了些替换衣物,回头便看到淑歌公主居然把一碗羊奶都喝了,顿时脸色都变了。 一把抢下了这空碗,已经一滴都不剩下了。 “嗯?怎么了?” 小夏满脸疑惑,她就喝口羊奶,奶妈为何如临大敌? “公主,你不能喝羊奶的!你这都忘了?” 奶妈上上下下盯着公主的脖颈脸颊看着,怕公主起了敏症,悄然是又爬出来点点的红斑。 如今公主可是刚得了这宇文元帅的欢心,正是要凭着美貌让这秦国第一杀将更为公主倾倒之时,如何能出这样的岔子?! 说难听些,现在的公主就是以色侍人! 宇文珩对她的恩宠,关乎着梁国的社稷前程。 若是起了疹子,坏了容颜,这事情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宇文将军一回来,若是看到公主毫无些许楚楚可人之态,却是病了,丑了,说不准便大发雷霆。 公主若被嫌弃了,可真是会丢了性命也说不定! “别这么紧张奶妈,羊奶嘛,没事的。不会拉肚子的。” 小夏拧了拧眉毛,并不在意。 她向来活蹦乱跳,喝杯羊奶怎么了?这奶妈真是太过紧张了 “哎!我此刻与您说不清楚。您可别再喝这羊奶了,乖乖等着我,奶妈去找些鱼腥草来。” 奶妈很是紧张。 让淑歌一头雾水,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好啊,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过看奶妈手忙脚乱出去了,小夏这才敢把翎儿给她的字条打开来看。 “今夜戌时,军营后山槐树下相见。我有你要的东西。” 竟然是偷偷接头的暗号?什么东西?这翎儿知道些什么啊! 小夏很快把这小纸条一把揉了起来,捏成了小团。 随手抛到了身旁的小火盆里,让这猛地窜起来的火星燃尽了这字条。 要不要去?七上八下。她要的就是凤凰泪,翎儿知道? 小夏神色发怵,不免是踌躇的。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或许如此,她夏沫央更能保这一时的安宁。 她此刻,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如何能在此处掀起什么翻云覆雨的大计? 可若是让她对她们的处境视若无睹,甚至无动于衷,她当真能心安理得地在这秦人的军营里逍遥自得,如那受宠的金丝雀一般恃宠而骄? 做不到。况且,这翎儿说的话好似一下击中了她的命门。要是能一举两得,既帮这些可怜女人,还能让她逃离这混世安然回去…… 何乐而不为?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无法独善其身。 “公主,我没寻到鱼腥草,先吃些清热解火的草,现在就吃,千万别耽误了。” 小夏似乎是想得出神了,连着奶妈从身后进来了,也不知道。 “啊?哦,好。 小夏支支吾吾地,好半天才回过神。 “奶妈,我以前不能喝羊奶吗?” 小夏知晓奶妈身边备了各色常用草药,对这淑歌公主伺候很是周到。 怕羊奶喝了燥火重? 小夏乖乖喝着奶妈的独门配置凉茶,知晓不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自然了,你从小对这羊奶便甚是忌讳,小时候不过喝了一口,那可是出了好久的疹子,浑身上下都是红点,甚是吓人。养了好久才退,幸好没留下疤痕。” 奶妈很是紧张地说道。 “疹子?怕是对羊奶过敏了。嗯。。。。。。奶妈,你说我要是真的成了癞蛤蟆,宇文珩会不会一气之下放了我?!” 小夏托着腮帮子竟然情不自禁问道。 “哎呀公主,你想什么呢?这女子的容颜可是天大的紧要,你可莫要胡思乱想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更何况,奶妈觉得那喜怒无常的大将军若是生气了,一怒之下杀了我们还比较顺理成章。” 奶妈也不是吓唬她,这女子美貌还真是能在这乱世博得一线生机。 丑了,毁了,那便失去了伺候讨好人的价值。 淑歌公主虽是公主,然而在这虎狼盘踞的潼关,如何不是以色侍人,想尽法子要讨得这宇文珩的欢心的? 切莫动了别的心思了,奶妈很是揪心地看着小夏。 公主一直都不甘心来这里,她想离开,她想得了自由,这些,她这个看着公主长大的奶妈如何会不明白? 然而,淑歌公主真的不能走! 第五十四章 丑女 “呵呵,奶妈你说的没错。照着那大禽兽的性子,的确是会痛下杀手才对。” 夏沫央噗嗤一声忍俊不禁,原来这禽兽的杀性之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奶妈说的没错啊,她若是成了丑女,定是在那宇文珩的眼中不值一文,如何还能活下去? 看奶妈满脸无措和忧心,小夏垂头想了想。 她握住了奶妈的手,安慰她道:“奶妈,你放心吧。我不会撇下你走的。要离开,也是我们一起回去。虽然,眼下这归途似乎遥遥无期。” 小夏与奶妈说道。 “公主啊,奶妈不是只想着自己。而是这乱世,我们弱质女流,不过是逃出虎口便入狼窝的事情。战事如火如荼,切莫不要任性而为意气用事了。 外面,早已经没了世外桃源。奶妈也没想过能安安稳稳回去,只要公主您没事就好。切莫想太多,切莫求太多,我们能得一线生机便是天大的恩赐了。” 奶妈紧紧拉着公主的手,语重心长规劝道。 切莫求太多,切莫想太多? 只要活下去就好? 夏沫央苦笑。 可不是嘛,这万物为刍狗的乱世,多少人想活还活不成呢。 她有什么能耐,自负到觉得自己能超脱这世道杀戮? “好,好。” 小夏点了点头,先让奶妈安下心再说。 虽然心中对这妇人的想法和唯唯诺诺也是抱有几分不置可否的怀疑。 然而奶妈有一点是说的没错。 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不过是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起码,她在这里和宇文珩约法三章,似乎宇文珩也不急于一时便要把她拆吃入腹。 给了她稍许转圜和应对的余地。 她对这个时代的确太过陌生。 兵荒马乱的年代,她不可病急乱投医。 若是莽撞行事,怕是到时候凤凰泪的主人没找到,自己便是成了无情铁蹄下的冤魂。 人命如草芥,不过是蝼蚁而已。 谁会为了谁的死而忏悔和伤心? 夏沫央收回了自己有些急于求成的侥幸心思。 好好喝着草药凉茶解着燥火,她得别让自己成了癞蛤蟆。 若是起了疹子毁了容颜,宇文珩一怒之下也把她贬去了苦力营,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情。 如此想着,小夏便又想到了那西凉贡女。 她不知道如何帮她。 正是这无力和无可奈何,让小夏并不好受。 这般鲜活的生命。 她不是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人,她也不习惯看人落难却觉得理所当然。 自然也做不到冷眼旁观,视作等闲。 况且,她也曾经尝过孤立无援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境。 不管如何,这翎儿的私下相约,她还是得去一趟。 “奶妈,我晚上出去一下。你帮我遮掩着点。” 小夏知晓奶妈总是无时无刻不陪伴着她,所以,偷偷溜出去的事情是瞒不过她的。 于其到时候发现她不见了,让奶妈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不如先和她打个招呼。 “什么?公主你去干什么?” 奶妈一听,果然神色凝重,顿时紧张起来。 “嘘~奶妈,你轻点,不然我还没走出这营帐呢,就被人抓住把柄了。” 小夏环着着奶妈的手臂压下了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奶妈点了点头,立马讳莫如深。 营帐外面,有两个士兵来回踱步着,从一个营帐巡到这个营帐。 门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那巡逻的脚步声,让她们二人陡然有些紧张,噤声不再言语。 第五十五章 明哲保身 等这巡逻的士兵走了,夏沫央才敢与奶妈耳语道: “奶妈,是那魏国的贡女翎儿找我。她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我去去就来,你放心。”帮人也是帮自己。她想不了那么周全了! 那石灵说得含糊,办事更是糊涂。她要凤凰泪,只要有些眉目她都会拼尽全力。不想再在宇文珩身边多呆一刻,她会死的! “不行,我放什么心?公主你可不要听信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蛊惑!你可知晓宇文珩将军宠幸于您,她们有多羡慕妒忌吗?你啊,便是太不长心了!” 没想,小夏说完,奶妈却是全是变了脸色,她放下手里的活儿,便是甚是置气地说道。 也不看小夏,像是生气了。 “奶妈~她要做什么事情,我心中自然也有定夺。并不会耳根软了便随她差遣了!我自然又要去的缘由。求求你了,就一会儿。” 虚实如何,她总要自己去过。 “那就更不能去了!公主啊,奶妈真是看不明白你了!这种时候你不明哲保身,你小脑瓜子在犯什么浑?啊?你是不是气死我啊!才两日,你不过来这秦人军营两日,别以为这宇文珩便尽在您的掌握!公主啊,男人的恩宠不过是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浮云,你别看我们现在还挺安稳,就生了多余的同情心!” 奶妈愤懑道。 她还没发这么大的脾气过,让小夏倒是看直了眼睛。 不过知晓奶妈是关心则乱,夏沫央也并不往心里去。 “奶妈~你瞧瞧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自己也说了,这男人的恩宠靠不住。所以啊,大家是同患难,女子之间是不是更该携手互助啊?” 小夏反问道,她这一问,倒是把奶妈问住了。 奶妈局促地叹了口气,没好气地固执说道: “反正,公主您现在自个儿都是笼中鸟,日后如何都没定数,您为何还要去帮别人?您真想惹祸上身不可?” 奶妈看着面前胆大包天的公主殿下,气呼呼地一口否决道。 “奶妈~奶妈,你看着我。” 淑歌知晓奶妈担心,所以握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然后看着她说道: “你也说了,我们日后如何还不好说。所以啊,如今是得了稍许的安生,可也不能就此翻脸不认人啊?我说淑歌这次是运气好,你不知道,那些其他的贡女有多漂亮,身材有多好,那宇文珩是吃错药了才会看上我你知道吗?” 看这公主如此口无遮拦贬低自己,奶妈瞪了她一眼,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稍微转圜了神色。 “奶妈,你说,如果今天是我不幸入了那苦力营,你怎么办?是不是也会四处找人来救我?” 夏沫央问道。 奶妈听了不做声,只是长长出了口气。 “奶妈,看着我,你说你会不会到处求人救我!”小夏执意问道。 奶妈抬头,看着公主水灵却坚毅的眼神,自然是重重颔首。 “那不就结了!将心比心啊,今日若上位的是其他公主,而我们是落难之人。若是被一口回绝,权当大家不曾相识,你走投无路,求告无门,连个顺手而为相助的人都找不到,我岂不是在那苦力营中死定了?!” 小夏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奶妈无奈看着这公主殿下,都不知晓她如何变得这般能言善道。 “公主。。。。。。”奶妈知晓淑歌要说什么,可是,想来想去还是不妥。 这种事情,别人避之不及,生怕惹了那宇文珩的大怒。 沾了一身腥臊,到时候想抵赖也赖不掉。 如何公主却这样往上凑呢? 奶妈摇了摇头,说又说不过,她不过一个仆人,还能说什么? “奶妈,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也不是傻子,又不是要我单枪匹马去闯营救人,且听那翎儿怎么说再做定夺。若不过是我能顺势而为的事情,当然得帮了你说是不是?毕竟也是一条人命,那珊珊,说来和我也是半个同胞,你说对吗?” 小夏问道。 奶妈知晓说不过她,也阻止不了,只能点了点头。 “口若悬河的,公主您长大了,奶妈能如何说呢?” 奶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关爱之情溢于言表,让小夏觉得这目光如是母亲,心中触动。 “公主啊,奶妈只有一句话,若是您出事,奶妈陪着你一起去死。不过是到地下服侍公主而已,我早就想明白了。” 奶妈寥寥数语,便是让小夏震楞不已。 她突然有些无语凝眼,奶妈这话,可真是戳到了她的要害。 “放心吧奶妈,我不会去做什么冒险的事情的!我都记着呢,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奶妈在我身后对不对?我不会任性的,凡事量力而为便够了。” 小夏握着奶妈的手,说道。 奶妈笑了,点了点头。 第五十六章 赴约 戌时快到了。 小夏知晓这时候,岗哨会有个换班。 宇文珩带着军营中的主力出了潼关去了西凉。 到底,此刻也不会有人时时来召唤她前去侍奉。 这便好,宇文珩不在,她倒是得了难得的安宁。 只要,不要让那秦国女官起疑便可。 “奶妈,我走了。”小夏知晓门外的守卫撤离了,于是披上了斗篷往外走去。 “小心啊。”奶妈握了握小夏的手,也不敢给她盏灯笼,怕让人更快发现动静。 “嗯。”小夏点了点头,便掀起了门帘,转身往外走去。 大部队随着元帅出征,其他的兵力则主要被布防在了那潼关的城门上。 小夏不敢东张西望,低着头,疾步穿梭在各个帐篷间的阴暗角落里。 火盆里的火光打得这地方明昧不定,幸好,四周并无异样。 纵队巡逻的士兵没有发现她,让小夏心惊肉跳地又有了些许庆幸。 约定的地方就在军营的后方,不远,也并不隐蔽。 所以,小夏手里提着一个竹编的笼子,却是佯装随兴所至。 她和奶妈说好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就说是来捉蚱蜢的。 那小东西现在还很少,捉了可入药。 小夏疾步到了那巨大的槐树下,可翎儿却还没来。 真奇怪。。。。。。 戌时该是到了。 山风凛凛,她觉得有些凉。 于是蹲在了半山坡的草地上。 这样从上往下俯瞰,却别有一番风景可瞧。 这潼关的城墙削了垛口,上下起伏着拉出硬朗而坚固的锯齿形状。 上面,有手持兵戟的士兵在来回走动,有条不紊,肃立威严。 巨大的烽火台,在夜幕中巍然耸立,是那别样的雄浑和厚重。 箭楼环抱关楼,有士兵目视关外,瞭望前方的一马平川,森然肃穆。 真是奇妙的官感。 她本以为这一切会和她无关。 不想,她如今,便闻着这硝烟的味道,面前,是近在咫尺的千年前的军事要塞。 工事不是日晒雨淋,风雨侵蚀后的遗迹废墟。 真实,浑然。 磅礴雄浑间,处处是一触即发的血雨腥风,生灵涂炭。 夏沫央不觉深深吸了口气。 她吞了口口水,第一次有了置身这历史洪流之中无法抽身而退的激烈。 她该何去何从? 本以为不过是石灵戏弄于她的小小意外。 不想,凤凰泪藏身在这茫茫人海,而她,已然举步维艰。但愿,翎儿说的话是有玄机的。她能给她指条明路吗? 今日还能有一口气,勉强撑起身躯,仰望头顶的星空。 那凤凰灾星,是否也在上头看着她? 为何,总要如此给她带来灾祸? 小夏在星空下,她看着比千年后都要澄清繁密的星宿,竟然一时间有些松了身子骨。 她便这样呆呆抬头看着。 什么都变了,只有星宿和星空没有变。 所以说,这里的世界,和那里的世界,其实也并不是毫无关联。 起码,天上的新月如钩,正也一动不动看着她。 咔擦,有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响传来。 惊了那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夏沫央一跳。 她看去,却是翎儿来了。 “翎儿!” 小夏上前,刚走近两步,就发现翎儿今日的脸色很是不一样。 她向来都那么亲切,嘴角挂着笑。 所以突然,她不笑了,小夏便觉得有些异样。 “呵,你还真敢来。” 翎儿整了整自己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说话间,是难掩的憔悴神色。 第五十七章 我没找错人吧? 小夏没料到翎儿会这样说。 语气间带着敌意和轻蔑,关键是,向来和颜悦色的她却突然双目泛着森寒。 猛然抬头看她,有种被猛兽的阴鸷眼神锁住的错觉。 难道,真是来错了? 小夏直觉想要退远了几步。 可却在习惯了这月色的晦暗光线后,发现翎儿的唇上破了口子,而她颈窝间,也有那红色密密的小点。 不觉一愣,她旋即明白了这是什么。 血气翻涌,脸都烫红了一阵。 可这吻痕间,还有密布的淤青。仔细一看,翎儿的手臂上也是被掐出了指印淤痕。 这般粗暴,如是遭受了酷刑! “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小夏上前一步欲要察看她的伤势。 可还没等她伸出手触碰,翎儿便狠狠一把打掉了她的手。 “是什么你不知道吗?宇文珩没在你身上落下这样的印记?怕是你的比我还难堪吧?” 翎儿冷嘲热讽道。 她今日的态度,的确与往常大相径庭。 翎儿一向温言软语地,没想,还会这般疾言厉色起来。 原来是遭遇了如此羞辱,却为了赴约又不得不来? 小夏不敢说话,她懂翎儿此刻的心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既是难过又不免脸色臊红,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气氛僵滞,小夏是满目同情,而翎儿察觉她在怜悯自己,则是一下醒悟过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对这牺牲本就有了觉悟,不过是因为现状比她想的还要狼藉不堪让她作呕,所以倒是让她自个儿失了常性。 眼见淑歌全然怜悯之态,翎儿才是冷静下来。 没想这小丫头都比她有那定性,倒是她今日失策了! 她不是来找淑歌诉苦的,也不是来演什么苦情戏的。 然而,看到这丫头如此容易泛起同情,倒也歪打正着,更好说服利用她了。 倏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翎儿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本性和脾气,说道: “淑歌公主,我今日失态了。可你知道吗,选中我的是那突厥将军阿骨打。他们与秦军一起来了这潼关。呵,没想到,我翎儿却落得如此下场!那个畜生!!” 翎儿说话间,紧紧环抱住了自己的臂膀。 牙关紧紧咬着,让她本是温柔的脸庞,如此泛起怒气和不甘。 许多话不必讲,小夏都可以想象她经历了什么。 “而这还算好的,苦力营中的姗姗随时都有那性命之虞,失身倒是成了轻巧的事情。” 翎儿继续义正辞严地说道,声声倾诉,让人不禁义愤填膺起来。 本是落落大方的翎儿突然露了这般失措无助的模样,让小夏心中更是泛起怜悯。 她上前,拉着她的手,眼神这般温柔而坚定,如是在安抚翎儿。 她对自己的处境都身不由己。 对翎儿,大概只剩下这般满怀温度的眼神来宽慰。 当然,对她的失态也没有放在心里。 换做其他人,也定然是承受不了打击,全然失了常性。 小夏将心比心,不计前嫌。 可在翎儿眼中,却并没有看到善意。 这同情,倒是真的刺目。 想到自个儿施展浑身解数,却还落得个被宇文珩假手于人,弃若敝履被送于阿骨打的地步。 便觉面前满目伪善的淑歌才是始作俑者! 她害她不浅,此刻却惺惺作态?! 翎儿心头哪里没有怨气? 可她为了大计,看着小夏,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故作委曲求全地说道: “算了。能有人留下我在这里便是好事了。我们这些贡女,早就无家可回!淑歌,我今日寻你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看得出,你心疼姗姗,她亡国,后无退路,而前方,似乎也不过是一死,没了转圜的余地。” 翎儿言归正传。 果然,说的便是西凉贡女的事情。 “是啊,我也不知道如何帮她。姗姗她还好吗?还有,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小夏问道。 “自然……不好。其实这秦国人,早就有意杀了姗姗的。毕竟,亡国之人留在军营之中,便是秦兵天大的忌讳。这点,宇文珩最是清楚。他不会留一个被他所灭之国的异族在自己的军营里,哪怕,这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呵,秦国第一杀将便是这样的毫无人情,手段狠绝之人。” 翎儿眼神一挑,看向了小夏,希望这天真的公主激起那同仇敌忾的愤懑。 那便是最好的拉拢之时。 。。。。。。 宇文珩是个狠绝之人?是这样吗? 小夏听了这句话,却有了那一瞬间的晃神,神色间还不禁浮起几丝疑惑。 她有些矛盾。 陷在宇文珩是否真的毫无人性这样的疑问里有些惶惶然。 “淑歌?“翎儿很是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连是蹙眉叹息的神色变化都不放过。 见她犹豫,便又上前反复试探询问,似是要确定淑歌的态度。 毕竟,万事俱备,只欠淑歌这小丫头的东风了! 她,至关重要。 “哦,那你和我说的我想要的……“话题渐渐朝着国仇家恨而去。可小夏自顾不暇,她心中念的是能让她回去的凤凰泪啊! 可翎儿根本也不提起,她难道会错意? 更令她迷茫的是,难道就因为与这宇文珩多相处了两日,因为宇文珩对她的手下留情,她便犹豫了? 没想到,她真是个感性的小女子啊。 不过一个赌,那霸王随手抛下的一个施舍,她似乎就有些心旌摇曳,偏转了原先的初衷和怨恨了? 看夏沫央迟疑,翎儿说道:“你要的难道不是回梁国吗?淑歌公主你若是能帮大家,能帮姗姗,定然能挽回局面,再也不会做这秦国恶贼的掌中玩物了!” ……原来,翎儿说的是这些? 错了!她白来了。 夏末央发现自己也是真的昏头转向,怎么能如此联想。 果不其然,翎儿只是让她帮忙一同作反罢了。不过,小小淑歌能做什么? “你找我,到底是要我如何帮姗姗?翎儿,我也是岌岌可危,朝不保夕的人,若是可以,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可若是让我顶风冒险。。。。。。” “不会,自然不会让公主你冒那天下之大不韪,我们帮姗姗是情分,不帮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姗姗早就找了我,说秦人要诛杀于她。阿萝那边我是不指望的,其他的贡女能有一处安身之所便心满意足了,淑歌,我找你,没找错吧?” 翎儿恢复了往日的亲切和随和,拉着小夏的手深情款款说道。 第五十八章 接头信物 “没错。身如浮萍,我遇上你们也是天大的缘分,自当守望相助。翎儿,有何话但说无妨。我自会斟酌,若是办得到,一定答应。” 小夏开门见山。 “好,公主其实只要能为姗姗送个信物出军营,便已经是最大的恩德。” 翎儿说道。 “信物?什么信物?” 淑歌皱眉问道。 “是这个。”翎儿说话间,便交给小夏一个锦囊。 这小小的布囊被放在了衣裳的夹层之中,看起来万分神秘。 “这是什么啊?” 小夏自然很是好奇,接过来便是打开了看个仔细。 翎儿神色淡若,像是料到小夏会这般细瞧,便也不阻止,让她将东西拿了出来。 这东西要淑歌亲自贴身带出去才行,所以让她过目,也是理所当然。 况且,她谅她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翎儿扫了这小丫头一眼,满是鄙夷和轻蔑。 锦囊中是一块绢帕,不大,可是,却是用丝线细细绣下了一副山河长卷。 这刺绣手法精妙,很是出类拔萃的手艺。 说来,小夏也是个淘古物的半个行内人,虽然眼拙,可还是识货的。 所以一下看着这出自古人的刺绣绢帕,便是不禁有些激动。 她很是惊叹地看着这杰作,没想到姗姗手艺了得,在这小小的巾帕上,居然绣出了如此山川河流的形状。 水流潺潺,山川隽永。且这上方连绵的形状,让这居于山坡之上,而又俯瞰四面的小夏觉得有些眼熟。 嗯? 这条河川,怎么有点像潼河? 而再看这绢帕中间,姗姗还用黄灿灿的丝线勾画了数个人形图案,半空一个日出,还有数只鸟儿停驻在连绵起伏的地平线上。 说是山水图,不过又有些特别。 水墨布局,既然是辽远之势,可却又有些太过着重细节的标注,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了。 可惜,可惜!小夏为这有瑕的杰作摇了摇。 不过旋即她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犯了,面朝翎儿苦笑了一下。 “怎么了?”翎儿眼神掠过寒光,反问道。 “这帕子真好看,不过为何要特意带这东西出去?”小夏疑惑问道。 好东西是好东西,可也不至于如此郑重啊! 翎儿局促笑笑回道: “我也不清楚,怕是姗姗思母国心切,入了潼关之后一针一线绣下的心血之作。是她入苦力营之前交托给我的,让我务必帮她带出去。姗姗说母国的人看了,一定会念在昔日情分上,出于同胞之情意,来人营救她的。淑歌,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可能感同身受?其他的,公主你自然不必多管。只要把这绢帕送出去,便有西凉来人救姗姗。她母国之人来拼命,成也不成就不是我们再费力的事情。可我们尽力而为,到底结果如何便也问心无愧。” 翎儿将事情推得一干净。仿佛她便是古道热肠,全然是为了姗姗的人情才这般费力筹谋。 这话说得殷切,让小夏也甚是动容。 不过,她还是疑惑问道: “事关重大,不过翎儿你怎么会把此事交托给我?你出不去,我也不是一样?” “你不一样。你想沐浴,那秦国的女官都带你去了军营之外。淑歌公主身娇体贵,你要出军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翎儿如此奉承道,像是满脸艳羡。可小夏却只有满心无奈和苦涩。 在别人眼中,她原来已经风光至此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垂头又看向这密密针脚勾勒的山河湖泊。 真像,这起伏的山脉,弯曲的河流,真的和潼关的地形很像。 小夏抬头看着天空,太阳? 不,这位置是北斗星,是用来指明方向的。 小夏突然灵机一闪,举着这帕子就将这图案转了九十度。 这一转,玄机凸显。 她再俯头对照下方的军营位置,一端详,便是有些汗毛倒竖。 果不其然,若是把太阳当做北极星,这山川河流全然是与潼关的地形相府。 而且,小鸟也不是鸟儿,人形怕也有别的示意。 如此参破玄机,小夏的浑身汗毛都倒竖。 她脸色变了,此刻也更是惊奇地看着这翎儿。这面前的人当真不知内情吗? 这哪里是什么接头的暗号? 却是这军营中的兵力安排布防,全在姗姗画下的地图上! 第五十九章 地图 出去军营,要经过层层搜身。 所以,这所带何物,翎儿倒也是瞒不了她的。 所以她们当淑歌年幼无知,于是便选中了她作为助力? 这般布局,小夏觉得不是姗姗一个人能想出来的。 突然觉得这手中的帕子很是沉重,还有些扎手。 面前的翎儿还是微笑着,可已然让人胆寒。 小夏如此想着,虽想不动声色,可已然露了惧意。 翎儿何等眼力,察言观色间发觉了淑歌的迟疑。 “公主,怎么了?如何这般看着我?难道,你方才说的共患难却是假的?” 翎儿早就发现,这淑歌并未如她之前想的那般单纯无知。 甚至,有时候狡黠地让她都招架不住。 比如,在宇文珩军营里的欲拒还迎,比如,此刻她仿佛洞若观火的警惕。 “翎儿。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这绢帕,我怕是不能帮你带出去。姗姗是想拉我们都下水,哪里是信物,这是份地图!” 心直口快,这是她的毛病!不该说的,其实翎儿知不知情? 小夏后退了两步,因为翎儿的靠近,和她那起了寒意的眼神而不觉瑟瑟发抖。 她想逃了,然而,这下坡之路还很长。 四周黑漆漆地,只有她们两个。她若是慌不择路,总有种背后的猛兽会一把扑上来,干脆利落咬断她喉咙的预感。 所以,敌不动她不动。 她要稳住这人,可不能自乱阵脚! 她拉拢着翎儿,言辞间尽量安抚住她。 不然,她怕自己死得更快! 虽然心中不住打鼓,对翎儿已经全然起疑。 可搅了搅手里的帕子,小夏勇敢地抬手把东西还给了翎儿,像是全然信任她的模样。 这东西是催命符,她如何能要? “地图?” 翎儿神色一凝滞,旋即便是抬手接过了这帕子。 她语气中载满惊讶,想要做出那很是失措而又无辜的浑然不知。 不过,见识过她方才的强悍模样,小夏知晓翎儿没有那么胆小。 而且,翎儿今晚心性大乱,这扭曲的神色有些太过违和。 她急了,欲盖弥彰的表演无不出卖了她那并不无辜却很是羞恼的本心。 她的直言让她有些无地自容,还有些恼羞成怒。 小夏看在眼中心中更是发寒。 此事果然非同小可,并不简单。 一时间走又走不掉,小夏只得佯装一派懵懂地追问道: “西凉人敢混到这里来劫囚,姗姗到底是何人?” 她在明知故问。 她以为她们皆是弃子,听到有人来营救姗姗本是满腔动容。 不曾想,怕是根本没有什么同胞情深,这姗姗,本就是为了画下这地图才当了贡女送入潼关之中。 这是代价最小的办法,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调查清楚秦军的兵力部署。 细作,这便是细作。 小夏在寒风里全身凉透,她好生天真。 “这。。。。。。”翎儿自然没想到这小小年纪一脸稚嫩的淑歌会想这么多。 一时间也慌了步调,将一切推给西凉贡女,敷衍解释道,“姗姗说自己也算是皇亲国戚,西凉被灭,很多生还的力量逃出了故土。盼着一家团圆,便是来搭救她了!” 翎儿继续避重就轻,可她也并不否认这便是一张地图。 淑歌不傻,已然眼见为实,抵赖也晚了。 何曾想过,这生涩的小女孩会这般思虑刁钻,一眼看破天机! 翎儿垂头说话间,脸埋在阴影处。 她故作不察,佯装对这隐情也是吃惊万分,可其实浑身的寒气却已经逼人。 小夏更加确定,此为声东击西,趁着宇文珩带领主力部队去了西凉,西凉残兵却反而打算直上潼关,偷袭秦兵在潼关的大本营。 一针见血,她便如此戳破了这番计谋的底细。 而现在,有些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从这布局之中全身而退。 没想到姗姗却是早就画下了这潼关布防的地图,以贡女的身份混入到了秦兵最为忌惮的要害之地。 更没想到,看似亲切与她守望相助的翎儿,却是觉着她年幼好骗,要让淑歌公主懵懵懂懂,成为这对弈间的助力,棋盘里的棋子。 以为她已然对姗姗起了同情,定不会见死不救! 用心险诈,让人防不胜防。 第六十章 太过聪明 心底一寒,她早该想到,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幡然醒悟,姗姗如何是个贡女?其实便是早有预谋的细作才对。 西凉只是没想到,秦兵的反应比他们预料地更快。 早在他们声东击西之时,已然将铁蹄踏平了西凉的关隘。 这般去伪存真,她心中一切了然。 可是她也怕自己太过犀利,此刻又徒惹了麻烦! 姗姗是细作,翎儿呢? 翎儿她到底知不知情? 不敢再一语道破天际,小夏却已经自危不已,准备装着迷糊才能逃离险境。 小夏的一针见血,太过聪明,却是让翎儿有些说不上话来,沉默不语了一阵,翎儿抬头间便是失措的神色,惶惶道: “淑歌,你可真聪明!我,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呢?这姗姗,莫非在诓我们?” 翎儿很是沉凝地看了这淑歌一眼。 故作哑口无言,此刻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的震撼。 其实她这满眼的撼动,却是为了这淑歌的慧眼识破。 她怎么没发现,这小小女子的心眼,却不是一个聪慧可以形容。 以为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却不想,这人却能轻易识破这苦肉计后的隐藏真相和初衷。 这小小公主,难道满眼的同情怜悯,却也不过是和她们演戏而已? 心中翻涌怒气,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和扭曲。 费了那么多感情,可这小丫头却没有上当吗? “翎儿,我想姗姗活着。可这兹事体大,我也不知道姗姗如何筹谋的,身为贡女,又是父王亲自把我送来的潼关。恕淑歌胆小,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淑歌委婉拒绝,也不敢直截了当。 她怕自己已然知晓了太多,怕是连活着离开这里都有些吃力。 看着面前的翎儿,更是一时间五味杂陈。 原来,她的微笑和亲切,却是包涵了如此多的用心和深意。 战场上的阴谋阳谋,她无法知晓太多。 只是希望,淑歌成了这梁国的弃子,而自己,不要成了西凉的替死鬼,马前卒才好。 翎儿如此找到她,她若是依了。 岂不是让秦人迁怒于梁国? 她看向了翎儿,却又希望她的靠近不是别有用意。 毕竟,她才刚刚觉得,翎儿和她投契,古道热肠,是她在这里的好友知己。 听到淑歌的婉言拒绝,翎儿深深抽了口气。 眼色深了,也更加凛冽。 翎儿没想到,说服不成,这淑歌还对她有了芥蒂。 这傻傻的稚嫩公主并不笨,倒是她看走眼了! 利用不成,还让这淑歌隐隐得知了他们的暗中计划。 虽然不知晓她到底猜到了多少,可翎儿不敢再小看她。 淑歌若是已然猜到了他们的全盘谋划,那倒是真的麻烦了! 此刻在这秦军的地盘上,是要杀还是要留?她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感到了公主眼眸里的警惕,却是兀自收敛了神色,遗憾叹气道: “公主既然不愿意,那便算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知道,我们这些人中,大概只有你淑歌公主,才能得了那秦国女官的首肯,出了军营上街去。既然淑歌公主这样疑神疑鬼,谁都不信,那我也只能对姗姗很是抱歉,爱莫能助了。” 像是悉听尊便,可她的话自然是唬人的,不过是想先松了小夏的心防。 翎儿冷冷转身,负手而立,看着山下的军营。 手上的拳头其实紧紧捏起,暗藏杀机。 “翎儿,对不起。淑歌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那个为我牵肠挂肚的奶妈犹如我的亲人。大概还有梁国的子民,并不希望战火烧到自己的故土家中。所以,今日的事情,我便当没听过,只是你放心,也让姗姗放心,我不带信,可也绝不会和第三个人吐露半句。” 知晓这西凉的计划并不简单,小夏如何还敢插手这件事情? 她看着翎儿在山风中明昧不定的身影,便是急急保证道。 语毕, 她看到翎儿一动不动伫立在那里,也不回话,也不转身。 不知道为何,小夏突然觉得背后更是发寒。 或许,真的该听奶妈的话,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也并不该来这里。 久久沉默后,翎儿还没说话。 僵持中,小夏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突然,有一点亮光出现在了山间的小径上。 是有人来了! “我先走一步,淑歌公主帮我断后一番吧!” 翎儿回身,狡黠一笑。 还没等淑歌回过神,便发现她身影一闪,却是如鬼魅般隐没入了树丛草间,不见了! 淑歌不知道是自己眼拙,还是这魏国公主的身手太快,反正她傻愣愣干瞪眼的工夫,这槐树下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第六十一章 怕将军不喜欢我 “谁?!谁在那里?” 听这声音,来人竟是那秦国的女官,她带着一队士兵,已然发现了小夏的身影,所以径直往这边走来。 小夏看着四周静悄悄的,草木随着山风低伏摇晃沙沙作响,翎儿早走了,这里只剩下她一人。 要逃,似乎也逃不掉。 既然躲不了,干脆镇定了心神,她寻着这声音也几步走向了那女官,迎着这些秦人,很是坦然搭话道:“是我啊,见过嬷嬷。” 夏沫央提着那竹编小笼子,弯腰不慌不忙行礼道。 她垂头,面前便有一道火光逼拢着照了过来,让小夏眯了眯眼睛,觉得很是刺目。 原来是那秦国女官把灯笼提了起来,为了分辩这鬼鬼祟祟立在后山的到底为何人,所以,打着火光直接逼近了想要看清楚这黑影的真面。 一看,居然是那梁国的淑歌公主,顿时拧着眉头,甚是质疑地问道:“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得了这宇文珩将军的隆宠,元帅出征之前也的确甚是罕见地叮嘱她要照顾好淑歌公主。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公主形迹可疑,半夜不在营帐,却是人不知鬼不觉地徘徊在这军营的后山中,让她很是警觉。 “嬷嬷,我来后山捉蚱蜢,我奶妈说要给我入药用。不小心喝了羊奶,怕我起了敏症。” 淑歌公主的小脸平静如水,却是微微笑着应答如常。 “哦?入药?这季节,公主抓到了蚱蜢了吗?” 女官挑了挑眉头,冷笑着看向她空空的竹编小笼,问道。 “没有呢~本来就是侥幸,想着过了冬,兴许会有没冻死的蚱蜢出来,找了许久了,都没看到。” 小夏说道。 “呵。公主好说辞。你可知晓,贡女随便离开营帐,便是坏了规矩了!敏症?那我可得找郎中给公主好好瞧瞧,看公主是否身体不适了!” 女官说完,便是给身旁的秦兵使了个脸色。 显然,这说法模棱两可,全不能让这精明多疑的女官放心。 “哎呀,你们放开我,拉我去哪里?” 小夏很是惊惶,她被两个上前的秦兵拖拽了过去架住了。 这女官是要做什么? 她的竹编小笼子都掉落在了地上,神色陡然慌张起来,挣扎着不肯跟他们走。 “呵。” 藏在不远处草丛里的翎儿嗤笑了一下。 这淑歌,敬酒不吃吃罚酒,秦人自会收拾她! 可她也并不离开,却只是暗中跟着火光,犹如潜伏行进的野兽蛰伏在旁。 看着那淑歌公主被秦人架着往山下军营拉去,她不是没有起了杀心。 方才并没有如愿把这看似懵懂的梁国公主拉到一条船上,翎儿如何放心? 万不得已,杀人灭口,谁让这淑歌已然知道地太多了! 下山的路上,小夏自然满口冤枉,劝说着女官不要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淑歌公主,你不要仗着有元帅给你撑腰,便这般有恃无恐!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我见得多了!你以为,元帅真是对你百依百顺了?” 女官横了小夏一眼,冷嘲热讽,接着更是吓唬她道,“如今元帅出征,这营地里,阿骨打将军说了算。你说我把你押到他那儿,这位突厥将军可会怜香惜玉?” “不是,我真是来捉蚂蚱的!偷偷摸摸是怕。。。。。。” 小夏说着面有迟疑。 “怕什么?” 女官凑近了问道。 “怕将军回来万一要是知晓我身上起了疹子,会不喜欢我。。。。。。淑歌不想失宠。” 小夏捏着嗓子,唯唯诺诺。 几辈子没发过的嗲都使了出来,却不知道效果如何。 第六十二章 红疹 在她说话的工夫,其实已然有枚暗器对准了她的眉心。 说错半句话,有半分泄露,便会立马要了她的小命! 然而,听道这淑歌公主却是在撒娇着求饶,翎儿便又把指尖的利刃收了回去。 便在小夏方才说话吞吐之间,她不知晓她一脚踩在了鬼门关。 小夏眼神甚是哀怨,可怜巴巴瞧着这女官,想要博得一丝半点的同情。 不知道,她这样能不能侥幸逃脱? “诶?”女官本是在探究着看着淑歌公主的神色。 可突然,却是满脸惊愕。 小夏被她的反应搞得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这么看着她干嘛? 不禁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发现还真的有点痒,皮肤上好像凹凸不平。 “啧!你知道要出敏症还跑来这儿吹风?看看现在你成了什么样子了!” 女官说话间,神色起了另一层面上的紧张。 小夏一听,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好痒啊! 好像真出疹子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这谎话还灵验了!! “快,带着公主回营帐,让大夫好好来瞧瞧!可别让这张小脸儿毁了!” 女官加快了脚步,把自己的一件斗篷劈头盖脸盖在了小夏的头上身上。 元帅大人的命令她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虽说这贡女身份低微,可元帅也的确没对哪个女子这般关心过。 秦国女官如临大敌,本是架着淑歌去兴师问罪的,成了浩浩荡荡护送她下山往营帐里走去。 翎儿沉下了眼色。 没想到,这淑歌还真有两下子。 倒是被她化险为夷了过去。 算这小丫头识相! 翎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幸好这公主也是个嘴巴紧的人,其中厉害分寸,她心知肚明,才能逃过一劫! 哼。 收起了手中的暗器,翎儿这才彻底从这危机四伏的山间消失。 不出一时半刻,小夏便是被前呼后拥着带回了自己的营帐。 奶妈放下手里的活儿,听着外面脚步凌乱就是提心吊胆。 等那女官掀起了门帘首先进入里面,奶妈手里的针线包都掉落在了地上。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便是以为东窗事发了! “奶妈,你看我,你看看我,果然又起了疹子了~” 突然,从女官和秦兵的后方,挤出了淑歌公主瘦弱的身影。 她一拉自己的斗篷帽子,便是露出了一张斑驳红肿的脸孔,拉着奶妈的手,跺着脚急急撒娇道。 似乎,这小女儿的天,塌下来了! “公主,你回来了?。。。。。。你,哎,这脸怎么成这样了!!” 奶妈本还杵在那里,发愣着悬着一颗心。 以为这淑歌公主是被秦兵给押回来兴师问罪的。 颤颤惊惊间,一看淑歌公主居然完好无损回到了这里,便是心头大喜。 可再聚焦了因为紧张而虚了的视线,仔细往淑歌公主的脸上看去,顿时又如临大敌。 果然是又起了红疹,这羊奶,还真是屡试不爽啊! “张夫人,这公主的脸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服侍淑歌公主的?她年小不懂事嘴馋,你也跟着发昏吗?元帅两日后便回来了,你该知晓此事关乎重大!想要和淑歌公主继续在潼关风风光光活下去,好好治好公主这张脸!!” 秦国女官大发雷霆,似乎淑歌这脸也和她的身家性命绑在了一起。 “是,是!奴婢知晓!一定会好好伺候公主的!公主体弱,每次碰了不该碰的食物,便会遇风起敏症,奴婢知错了!” 张夫人本是担心公主与那魏国贡女见面而出了岔子。 此刻,却是别样的担忧浮上心头。 两日?公主这疹子没有半月根本退不下去! 奶妈一下噤若寒蝉,想着宇文珩回来看到毁了容颜公主定是视若敝履,一下,便是不知晓该如何是好。 第六十三章 心生一计 很晚了,帐篷里有一阵风吹过。 让这桌案上的烛火跳动了两下,似乎在起了瑟瑟的发抖。 奶妈唉声叹气,什么活儿都不干了。 连夜熬了汤药,让小夏一动不动躺在卧榻上,好似她此刻是纸片儿做的,一碰就倒。 看着奶妈满脸焦虑,眉头拧地郁结不舒,小夏有些不忍心,还无视于自己那长得越来越密集的疹子,语重心长宽慰道: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让那宇文珩大禽兽看着我没胃口就太好了!” 小夏啃着水果,很是想得开的说道。 奶妈说多吃些蔬果,能康复地快些。 所以这秦国的女官前脚刚走,后脚便让人送来了这军营里很是稀罕的新鲜水果。 看来,淑歌公主这张小脸蛋儿还真是关乎重大。 此刻看她如此模样,便是秦国人都陡然紧张起来。 嘿嘿。 小夏嚼着这好吃的水果,想想之前那秦国女官霸道无礼,趾高气昂的态度。 竟然顶着满脸的疹子发出了几声嗤笑,逆反地起了稍许解气的心理。 “公主!你在笑什么啊?知不知道自个儿如今是什么处境?你还能笑得出来?” 奶妈简直不敢相信,公主这胆子是愈发大了。 此刻不哭不闹,不怕不恼,却是能如此优哉游哉地说着清闲话儿。 她可真是把眼下的危机太当了儿戏了。 也是太过不懂男子的心。 就算宇文珩是对公主特殊了些,另眼相看,可一旦失了这花容月貌,便是久伴的夫妻都会渐渐相看两生厌。 更何况,公主如今在这宇文元帅身边,可是没名没分,说难听些,可不就是梁王送于这人的一件礼物? 奶妈心力憔悴,可也不能如何训诫这公主殿下。 到底,她只是个仆人而已。 她看着云淡风轻,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淑歌公主,长长叹气。 “奶妈,你过来~”小夏朝着一脸凝重的奶娘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让她过来。 奶妈看着公主狡黠调皮的模样,重重出了口气,便是走了过去。 小夏甚是亲近地勾过了奶妈的手臂,与她耳语道: “奶妈,两日后,会有人来偷袭这秦国军营。我们趁机逃吧?别管什么梁国秦国了,也别管那些臭男人的逐鹿中原,征战四方。趁着这机会走,说起来也是兵荒马乱,我们这些女子是被迫逃命而已。秦国人怪罪不到梁国头上,也怪不到我们身上!” 小夏突然起意,她答应过翎儿不会搅了她们的计划。 可是,不代表她不趁机浑水摸鱼啊!! “你在说什么啊公主?你怎么知道的?!” 奶妈如临大敌,一下拉住了淑歌的手,满脸惊愕地说道。 此等杀头的机密,如何公主出了营帐一趟就知道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公主殿下,顿时觉得公主该不会已经身陷泥沼,被人三言两语便唬了去? “啧啧,奶妈,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事情,的确是有天大的玄机。可是,我已经决定置身事外,两不相帮!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好不好?” 夏沫央知晓这秦国军营不是久留之地。 尔虞我诈,阴谋诡计。 若是再逗留下去,指不定还要身陷什么泥沼漩涡之中。 应付宇文珩那儿是一回事,此刻,夏沫央细细想来也是感受到了另外一层的寒意和危险。 翎儿他们想要利用淑歌的年少无知,可她夏沫央心直口快,把这局都给戳穿了。 看似稳如泰山的潼关,其实早已经暗潮汹涌。 秦国霸业宏图,自然是让其他国家如履薄冰。 然而,献上美女财宝讨好的同时,却也在暗地里秣马厉兵,便是等着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击秦军的良机! 说起来,宇文珩带着大军出了潼关,便是那些虎视眈眈藏于暗处的势力蠢蠢欲动之时。 她夏沫央可不想做了那亡魂怨鬼,平白死在了这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的暗流漩涡之中。 她虽未答应翎儿,可是一脚已然踩入了魏国和西凉的布局里,她再留在这里,怕是秦国军营被偷袭之时,也是她夏沫央亡命之日。 想想,她只是来这个世界找那凤凰泪,并不想在这潼关步步为营,也不想成了这阴谋阳谋的牺牲品。 还是走为上策,不论是这暗中窥视的势力,还是那凶神恶煞的宇文珩,她都唯恐避之不及。 平日里被看管起来不得自由, 若是这儿乱了,秦兵疲于应战,倒是个逃出生天的好时机! 第六十四章 浑水摸鱼 “公主,你若是离开,却是想去哪里?” 奶妈如鲠在喉,本是沉凝着默不作声。觉得淑歌公主的主张太过冒失大胆。 可千头万绪细细思虑,终是问起了小夏的打算。 本是想一口回绝公主的主意,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然而奶妈看着淑歌很是疲惫憔悴的脸,看到此刻公主成了这样,这才转圜了心意。 怕是不走,等宇文珩回来后看到淑歌毁了容颜,大发雷霆便是没她们的好果子吃。 细细一思量,于其等着公主失了价值,没了那大将军的稍许恩宠再想对策,还不如趁着兵乱而逃脱这贡女的身份,倒也不失为金蝉脱壳啊! “奶妈,你终于想通了啊!我想过了,其实事在人为。我们离开这里,再做打算也不迟啊!难道你觉得,我们还是这样每天被秦人当做了牲口圈禁在这儿安全吗?难道你真觉得,让我每日在宇文珩身边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他的脸色过活便可保得一世平安?” 小夏没想到奶妈这么开明,一下就说通了。 也知晓这张夫人是真的疼爱淑歌公主,并不会把公主的生死置之度外。 “公主,奶妈如何舍得让你这样委委屈屈度过一辈子?奶妈只是想让你熬一熬,有机会了便可脱身,去寻自己的安生日子。可若是眼下连性命都保不住,哪里能谈什么日后?” 奶妈说完,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儿,这般可人的公主才十六岁,往后日子还长。 可自从入了潼关不过两日,就被秦人折磨成了这样,不走,可能公主还真的没有往后! 看着淑歌公主已然红肿,布满疹子的面庞,奶妈终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公主若是真的想好了,觉得一定要走,奶妈说过,一生追随公主。就算到了地下,也侍奉公主的。你若是心中有了主意,奶妈便随着你。” 听到奶妈这样说,夏沫央动容地笑了,一把揽住了奶妈的肩膀,靠在她怀里说道: “奶妈你真好,我便知晓你会支持我的。” 淑歌笑脸盈盈,喜不自禁。 奶妈看着公主如此讨人喜欢的模样哪里还能硬起心肠?自然是忠心耿耿,愿意不离不弃誓死追随。 奶妈拍了拍小夏的身子,拥着她,有些受宠若惊地与公主说道: “公主,其实有时候您不必那么在乎我的看法。我只是个下人,公主事事都还征求我的心思和意见,真是折煞我了。” 奶妈说着竟然红了眼眶。 公主这般信赖和仰仗,让她无比动容。 主仆之情,却好似母女。 她明白,其实公主很多时候都是在顾忌着她的为难和感受,真心相待。 “哪里折煞?我若是没有奶妈一路服侍和照顾,肯定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奶妈你和我是相依为命患难与共的,是不是?” 小夏把头搁在奶妈的肩膀上,说道。 “是,当然是。奴婢真是三生有幸才有您这个主子。一切,听公主安排!” 张夫人颔首道。 “嗯!奶妈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离开这个人间炼狱的!” 小夏信心十足,似乎眼前已然看到了光明。 她的眼睛看着烛火的上方,眸子里跳动着这两日所不曾出现的光芒,问奶妈道: “我们要是真的走了。偷偷回梁国怎么样?” 小夏在这深夜,却已然悄悄描绘起了前景和蓝图。 她若是暂时回不去,便去淑歌公主的母国看看。 “诶?公主你真这么想?” 奶妈不觉意外,她以为公主这辈子都不想回去母国了。 “夏有莲藕桑林,冬有凝冰湖景化境,这不是奶妈你说的吗?我想去奶妈的家乡看看,瞧瞧那里有多美丽!” 小夏竟然很是清楚地记得奶妈的话,她娓娓道来,似乎已然想象那里的美景。 “好!好!奶妈也很久没回去了,我们要是逃出升天,便隐姓埋名去那里!公主啊,皇帝陛下不要你这个女儿了,奶妈服侍你,奶妈会一辈子照顾你的!” 张夫人拥住了小夏,抚着她的头。 两人便在这箫风兮兮的夜晚,下了这般的决心。 小夏重重点了点头。 虽然这前路凶险,可她觉得身边有奶妈陪伴着她,便并不孤单。 去奶妈的家乡避避风头再说,反正这秦国的军营,可不是久留之地。 第六十五章 不会传染吧? 夜风徐徐,小夏与奶妈商定了前程去路,便安安心心睡着了。 一阵气流流动,就好像羽毛轻轻骚动着她脸上的包。 啧,这脸上的疙瘩真痒。 小夏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自己的脸,觉得又麻又难受。 挠了,却还是不达根本。 “公主,不能挠,一挠会留疤的。我们先喝药。喝了药才能快些好起来。” 奶妈在酣睡的小夏耳畔呢喃道。 “不喝,难喝死了。。。。。。” 小夏不爱吃药,被这么一说,便是挥了挥手,疲惫地拧着眉头扭转了头。 不知道何故,睡梦里昏昏沉沉,好像眼皮都重得抬不起来。 可她一想到那药很是苦,便是嘟嘟囔囔直直说道。 “不行啊公主,你是不知道,这出疹子可大可小。可不光是脸上不好看的事情,你若是不及早吃药,还会发烧呢!” 奶妈说着,顺势抬手摸了摸小夏的额头。 不碰还不知道,一碰,才知晓小夏的脸很烫。 一下,奶妈惊慌失措。 似乎她的手都快被小夏的体温给烫伤了。 急了神色,她一下搀扶起了公主,然后反复探着她的体温,果然是热得不寻常。 “公主,公主啊?你怎么样了?” 奶妈大惊失色,怎么方才还好好的,一下就这般发了寒热?! “没事啊!奶妈。我又没怎么。。。。。。就是有点困。” 小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这闷闷的声音,干燥的口鼻,全身上下都很沉重乏力。 她既觉得燥热,又不住感到瑟瑟发抖的怪异,这不适让她重重叹了口气,便勉强苏醒了过来。 奶妈确定这敏症还真的让公主起了别的并发症状。 她那么慌张,不住看着小夏的脸上手上。 不出一时半刻,不止是疹子,却是连皮肉都肿胀了起来。 “我去请大夫,我去请大夫!” 奶妈吓坏了,她这半夜三更居然要去劳师动众请大夫。 “别!”小夏觉得自己不舒服,可还是拉住她的袖子,说道,“不要惊动别人。奶妈,给我喝药就行了。你想啊,大夫每日几次来看我,这不就更加惹了瞩目,我们还怎么走?” 夏沫央一心要逃走,这便是觉得自己能忍。 这小病小痛,一下就过去了。 “公主,不要任性。你若是病得昏昏沉沉,那便更难脱身了。记得我们说过,只有保得一条命在,才能有将来。你乖乖等着!” 奶妈甚是心疼。 虽然她照料公主如此多年,比那些军医更了解淑歌公主的状况。 可她的那些土方子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如今已然病发,怎么还能草草应付了事。 奶妈拉开了小夏的手,便是忙不迭出了营帐去请这军营里的郎中。 “奶妈。。。。。。”小夏伸出了手,支支吾吾还想反对。 可是,身子格外无力,她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怎么回事? 羊奶而已,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咳咳咳。” 小夏不过说了两句,便卧在那榻子上急促咳嗽起来。 她可从来没如此难受过,不过是些许羊奶,不会真的做了药了吧? “这淑歌公主起了敏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可以算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这便是两厢交集,所以格外严重了些。” 那郎中说道。 “那怎么办?大夫你想想办法啊!” 奶妈急坏了。 而随着大夫前来淑歌营帐的女官大人则是拧了拧眉头。 她看着小夏很是疲弱地躺在榻上。 浑身红肿不堪,皮肤更是疙疙瘩瘩凹凸不平犹如蛤蟆,便是走远了几步用衣袖捂了捂自己的口鼻。 眼神甚是嫌弃,也很是担心这病症怕是什么恶疾。 “不会传染吧大夫?”女官大人很是嫌弃地问道。 第六十六章 昨日黄花 听这女官如此口出恶言,奶妈便是陡然悬起了一颗心。 她甚是气愤而又惊恐地看向了这秦国女官,怕她对公主不利。 奶妈拥着淑歌在怀里,急急说道: “不会的,公主不过是敏症,不会传给别人的!” 满心维护,奶妈一把抱着小夏,与人解释道。 生怕这秦国人将公主当做疫病源头。 “是啊,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惊慌。淑歌公主这是心火躁动,又是身体疲累。喝了不该喝的,所以体内肝火湿热发作。看着吓人,与他人无碍。” 这秦军中的大夫倒是个好人,说了句公道话。 他这么一说,奶妈和那秦国女官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那女官甚是鄙夷地看着这两个梁国人。 事已至此,这淑歌都成了这样,别说两日,便是两月也不一定能完全好转回来。 如此病恹恹的样子别说大元帅看了生厌,便是她这旁人瞧着都感到浑身不舒服。 甚是有碍观瞻。 看样子,这淑歌公主便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了。 不过是得了两日元帅的恩宠,眼看就要成了那昨日黄花。 哎,红颜薄命啊! 以为她还能多撑几日呢,没想到这便是大江东去,一番别出心裁的争宠毁于一旦。 这心思啊,付诸东流。 “公主,那你好好休息吧!乖乖喝药。本官先走了。” 女官皮笑肉不笑,说完就带着军医一起离开了小夏的营帐。 “对了,公主养病需要安静。本官明日会给你们挪个更好的地方。这儿,人来人往,若是将军回来了直直看到公主如此模样。。。。。。自然会大受困扰,对公主生了厌恶那便不好了。” 站在门帘旁,女官回首笑着说道。 “你。。。。。。” 奶妈知晓这女官所为何意。 觉着公主不可能再讨得元帅的欢心,所以这格外敞亮的营帐便也不是她们能住的地方。 如此狗眼看人低,还真是比预料得来得更势力些。 “奶妈,算了。。。。。。” 小夏虽然烧得有些意识模糊,不过还是一把抓住了奶妈的手,让她不必大动干戈。 这不是正好? 她还担心这营帐离着元帅营帐太近,不好行动呢! “公主啊?” 奶妈没想到,公主离开这里的心如此之切。 连着病倒了也还没放弃? 她看着公主满是坚定的眼神,便是微微点了点头,一切顺着她的心意。 女官冷笑着出去了。 本来还为这公主病倒而劳神,不过看她头肿脸胀,身躯浮肿。 那张让人心疼的小脸儿都丑得和个猪头一样,却反而是放下了心头重担。 都成了这样,哪个男人还会多看她一眼? 元帅便是觉得她新鲜罢了,可惜她自个儿不成器,福薄难受这宇文珩大元帅的恩宠! 此番景况,哪里还能让人怜香惜玉,扬起半点柔情蜜意? 任凭哪个男人看到这样的女子还不倒了胃口,起了嫌弃之心? 呵。 斜觑了这淑歌一眼,女官便是挑开门帘,先行离开了。 她得赶紧出去好好斟酌一下,等元帅回了军营,找哪个贡女来讨他的欢心才好! 淑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半宿。 等奶妈熬好了药过来,便是也不知道味道了,只是当做了水大口喝着。 “苦不苦?” 奶妈给她拿出了几个蜜饯,让小夏含着。 “吃不出。反正是苦是甜我都得喝了。我得快些有力气,丑些也就算了,可不能连下床都不能!” 奶妈本还想安慰公主,没想,公主丝毫不担心容颜,反而斗志勃发,很是有着干劲。 看来她真是下了决心要逃离这暗流汹涌的危机四伏之地。 奶妈理了理小夏的鬓旁发丝,满眼慈爱,说道: “好吃吗?奶妈还带了别的梅子。” “奶妈真是细心,还随身带着这些。” 小夏半阖着眼睛,看着她道。 “公主爱吃的,我们离开建邺皇宫的时候,奶妈都带着呢!奶妈没办法违抗皇命,起码得让公主离开母国的路上,能处处舒心些,不会那么想家。” 奶妈关切地说道。 第六十七章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谢谢奶妈。” 小夏嚼着梅子,感动地点了点头。 她一道谢,奶妈便更是动容了。连声说着这是她应该做的。 似乎,公主一下长大了。 她明理了许多,也懂得如何为人处世了。 不再使着小性子,落落大方,很是识得大体。 奶妈觉得,是这一路的波折坎坷让公主长大了吧! 心中安慰,便是更加疼这让人怜爱的小公主。 两人在这烛火萤萤中说着体己的话,小夏吃了药,昏昏又睡着了。 她虽然自恃身子骨不错,无奈换了这淑歌公主的身子,便还真是体会到了何为弱柳扶风的倦怠。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林妹妹或许不过如此。 美则美矣,却甚是活得乏累。 第二日,这秦国女官便命人给小夏挪了窝。 新的住处自然小了许多,也在那军营中最为犄角旮旯的角落。 几个秦兵抬着小夏的榻子,把她很是匆忙地挪了个地方。 惹得那军营中的人频频驻足,瞧着这淑歌公主的热闹。 “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道。 “还不是大元帅最喜爱的那个贡女病了,似乎是水土不服。” 秦人窃窃私语。 声音虽小,可是窸窸窣窣也很是清晰。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得了水痘?脸都快烂了!” 那兵士也不巡逻了,就手持兵器看着这甚大的喧嚣说道。 “什么?水痘?会不会传染啊!这种女子还留在军营干嘛?想害死别人不成!” 其他人一听,很是紧张地咋咋呼呼道。 而那先前造谣生事的兵士便更是一脸得意了,用围巾捂了捂自己的口鼻,看着从面前被士兵抬过去的淑歌公主很是神秘地说道: “还不是因为宇文珩大元帅对这女子痴迷?!阿骨打将军可不敢在他回来之前随便处置了这病恹恹的女人!哎,红颜祸水啊!若是引起疫病,我看我们也得乖乖受着!” 唯恐天下不乱,这突厥兵说道。 “啧啧,走远点,我们都离着远点。被祸害了不值当!” 那些士兵也不看热闹了,赶紧手持兵器佯装尽忠职守巡逻去了。 听着这议论纷纷,以讹传讹,小夏更加紧地捂住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 一来她这脸上的疹子惧光,二来也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惊悚的样子。 睡了一晚,吃了药,她以为她会好起来的。 可是,头脑清醒了很多,烧也退了下去。 就是身上脸上这皮肤,真是自己看着都瘆人。 虽说她觉得自己丑点也无所谓,甚至希望宇文珩回来可以就此疏远她。 然而今天背着奶妈偷偷照了镜子,便是被自己的样子吓了老大的一跳。 心中说不出的发慌。 她不会毁容了吧?! 心头怆然,觉得无颜见人! 睡在被挪动的榻子上,小夏也是不敢去看别人的目光。 盖着大毯子遮头盖脸,唯恐被别人看到了。 呵。 翎儿刚从阿骨打的营帐内侍寝出来,便听到了这动静。 走近了几步便听到了这士兵们的窃窃私语。 远远踮脚眺望着捂头盖脸没脸见人的淑歌公主,她没想到淑歌还真的生了病,毁了容貌。 心中不无得意,不过眼神一深便又朝着苦力营的方向走去。 阿骨打也算是宠她,这军营,她可自由走动。 虽然事情没有预料的那般顺利,未能哄了那淑歌公主落入利用。 可这地图,却是魏国和西凉好不容易绘制下来的绝密情报。 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地图送了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宇文珩不在,这潼关便是最为脆弱之时!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翎儿眼中泛起寒意,径直往那关押西凉贡女的苦力营而去。 第六十八章 操心 “奶妈,你说我还有救吗?” 小夏郁郁寡欢,举着镜子,在黄昏的斜阳里,顾影自怜。 哎。。。。。。 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无所适从。 眼睁睁从一个我见犹怜的青葱少女,成了这般的,这般的剁椒猪头! 其中惆怅,其中落差,便是只有小夏一人可知。 到底也是女子,若是以后都成这样,她可如何见人? 任凭这小夏如何大而化之的性子,却也是陡然提起了一颗心。 她不想变成这个样子。。。。。。到底,还是要脸的! 这简陋的帐篷很是狭促,看公主满身阴霾笼罩,浑浑噩噩很是泄气的模样。 奶妈拉住了她的手说道: “不碍事的!公主小时候也这样。看着吓人,可只要照顾得当,很快便能恢复了容颜相貌。公主别听那些秦人胡说八道。” 奶妈安慰道。 小夏刚才想出了营帐,好好呼吸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不曾想,看到她的人,不管是秦兵,还是那些在军营中喂马烧菜的杂役,只要她所过之处便是如飞禽四散,统统自觉退开三丈避之不及。 便是还有些交情的其他国家的贡女见了她,都是扭头就走,好似根本没有见到她。 小夏身上的疹子慢慢退了,但是并未完全平复。 点点却是结痂在皮肤上,甚至比红肿地一块块的时候更为明显。 真的犹如癞蛤蟆,毁容也不过如此了。。。。。。 小夏虽然自诩坚强,不过还是被别人的目光逼退回来,藏在了这昏暗的营帐里,不敢出去了 看公主这般伤心,奶妈倒是大刀阔斧地整理起了包袱。 看得小夏很是意外,不知道奶妈这在做什么。 “反正我们另有谋划,才不会在这里被他们欺负一辈子!公主,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养这小脸蛋。别难过了,定会好起来的!好了,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些,你别难过了!” 奶妈向来瞻前顾后,此刻,却也像是被方才的事情刺激到了。 竟然如此决意地说道。 看她气鼓鼓收拾行李的样子,小夏倒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嗯!”小夏也觉得逃出生天才是正事。 便收起了这自怨自艾的惆怅,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养精蓄锐等着这军营里面的风云突变! 乱了,她才可浑水摸鱼,才可摆脱这梁国贡女的身份,解脱在这里的忍辱负重! 小夏将忧伤一扫而过,又说道,“不过奶妈,千万别收拾太多东西,我们是逃难,不是去出游。带些盘缠足矣。东西多了惹人怀疑。” 小夏叮嘱道。 奶妈总是为淑歌公主考虑太过周详,公主在皇宫里喜欢吃的用的都带在了身上。 连着梅子干都带了。 “啧啧,这倒也是,奶妈糊涂了。” 奶妈被那些人一气,便也是乱了方寸。她赶紧又把收起来的许多杂物放回原处。 然后念叨道:“药是一定要带的。这生肌祛疤的好东西也得带上。” 奶妈喃喃着,将药瓶子都细细收了起来,整理成细软。 奶妈整理东西,小夏则乖乖喝药,喝了一半,突然眼神上蒙上了疑云,困惑说道: “不过奶妈,你说我一口拒绝了那翎儿,这军营的布防地图送不出去,那些偷袭的人马还会来吗?” 小夏居然劳心劳力,开始为那些对抗秦国的联盟操心起来。 第六十九章 逃离他的身边 “嘘!你瞎说什么呢公主!可别急功近利昏了头了,难道你还真想被他们利用不成?” 奶妈一听这公主的本末倒置便是吓坏了,她捂住了公主胡言乱语的嘴巴,上前叮嘱道, “我们只是顺势而为,你说的,浑水摸鱼!可不许昏了头了,去蹚浑水!” 奶妈满目担忧地看着这一时情急想岔了的公主念叨道。 “知道知道,我就那么一问。不过是好奇,没我帮忙,他们这人马还进得来吗?若是不来,我岂不是又得枯等在这儿,成了那宇文珩的手中玩物了?奶妈,我不想被他折磨了!” 虽然先用一个赌约安抚住了那禽兽将军。 可小夏知晓,那男人甚是狡黠,怕那晚也是一时起意便陪着她戏虐而已。 若是再长久地呆下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过是他掌心的小玩意儿,哪里有什么千金一诺的信用可言? 瑟瑟发抖,她对这宇文珩已经有了本能的抵触。 她只想快些逃离这人的身边。 想到这人,想到那晚的击掌为盟,旋即又想起自己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倾覆在身下却是毫无还手余地的脆弱无力。 小夏的脸便是不觉地发烫起来。 这么一烧红了脸,便是胸口也发紧了。 这好生古怪,如何不是全然的心生畏惧了? 这是何道理?! “哎哟,公主啊,你是不是又难受了?如何脸颊这般之红?!” 小夏捂着胸口正是纳闷沉思,突然之间,这侍候在一旁的奶妈便是急急惊呼起来。 她拿出了军医开的药膏,很是匆忙地往小夏脸上涂抹着。 “没事啊奶妈,我不是病了!” 小夏支支吾吾,有口难辨。 “哪里不是病了?不是病了怎么脸那么红?” 奶妈也没做他想,便是急急给小夏的脸上抹匀了那草药捣烂而成的药膏。 凉凉的质地浸润,渗透进她的肌肤里,却没有消退她的发烧。 是啊,不是病了,为何她便是脸红心跳? 小夏被奶妈一点醒便是更加无措和失神了,浑浑噩噩全然发懵。 她难道真是病了?胸口还如此堵得慌! 似乎,想起那面带银甲之人的高大身影,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已然是许多让她六神无主,走马灯般闪过的荒诞和亲密。 亲密? 这汹涌而起的羞臊仓惶,冲击地小夏没了主张。 也与她刚到这潼关之时,刚与这人初见之际,心中浮起的惊惧却是判若两样。 如何会这样? 小夏发现自己的悄然变化,便是更加拿定了要离开这潼关的主意。 再在这里呆下去,怕是真的会让她乱了方寸。 一向恩怨分明的她,为何会生了这样的转圜? 从何时开始的? 因为宇文珩是得到她初夜的男人,因为她只有臣服在他脚下才能在这里继续生存? 是求生的本能,还是因为这困境让她起了不得不为的低头和妥协? 又或许。。。。。。他与她击掌为盟,说要让她真心爱上的霎那,便已然有星星的火点落在心田? 罢了! 什么都好!她不要再想了。 这便是脑海里的漩涡,会让她不由自主跌落进入只有宇文珩的激流里。 正是百感交集,千头万绪,突然,这逐渐暗下去的夜幕里,起了一些嘈杂的声音。 “快些,运出军营找个乱葬岗埋了就行!” 接着,便是咕噜噜的车轮碾压声徐徐而过。 因为她们此刻所住的营帐在军营的角落里,所以这运送杂物和粮食的马车便经常从她们门口而过。 小夏和奶妈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些秦人又在搬运什么东西。 第七十章 死了 乱葬岗? 奶妈和小夏在营帐中听着,便都不觉竖起了汗毛。 这军营中谁死了? “我去看看。” 等这马车咯吱咯吱地从她们的帐篷外过去了,奶妈和小夏使了个眼色,说道。 这没打仗呢,又是埋到乱葬岗,看起来定不是这军营的秦兵死了。 “嗯!” 小夏点了点头,她也是心中发毛,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何事了。 便颔首着目送奶妈离开。 昏暗的营帐内只剩下她一人,小夏说不清是疲累还是害怕,便是慢慢躺平了缩在被子里。 不能死啊! 死了,说不定也是被卷上一床席子,然后被胡乱地扔到了乱葬岗里喂野兽。 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理由要死在这里。 她夏沫央要活着回去的,这番意念才支撑着她到了现在。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营帐上方,发愣。 人命在这里,看来真是分文不值。 或许方才还是活生生的性命,说没就这么没了, 连口棺椁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今晚会成为那野狗的点心。 “公主,公主!”奶妈突然一掀门帘进来了,她的脸色,在这晦暗的环境中都白得吓人。 “怎么了?” 淑歌觉得有事,她支起了身子,很是紧张地问道。 “。。。。。。”奶妈居然是欲言又止,走近了营帐里,却是先喝了口水。 她是打听到什么了,居然苍白着脸色都不愿意告诉她? “奶妈,我胆子大着呢,你这样闷着不说才更加让我害怕。” 小夏看奶妈神色仓惶,便想劝她都说出来。 这样被蒙在鼓里,她更加担心。 “公主,刚才是苦力营的人死了。死了三个兵俘和一个女子。你知道那女子是何人吗?” 奶妈说话间,眼神不住闪烁。 她是真的怕了,似乎在恐惧,有朝一日她们也会步了后尘。 “姗姗?” 小夏凝滞了神色,却是瞧着奶妈的眼神直觉地猜测到的。 没想,她一说,还真的中了。 奶妈便是噤若寒蝉,默认了。。。。。。 “死了?真的死了?怎么死的?!” 小夏浑身发凉,她没想到姗姗才入了苦力营两日便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情?! 她一想到曾经的瑟瑟发抖,听闻秦国兵马洞开西凉城池之时的绝望背影,小夏便难以平静。 不知道为何,她对这姗姗很是抱以同情。 或许是因为她的纤弱身影让她想到了曾经的夏沫央,一样孤独无助,陷入绝望。 或许,是这淑歌公主的身躯流有一半西凉人的血统。 所以,便是感到格外亲近和属意。 “公主,别害怕,不要害怕!奶妈始终会陪着公主的!不要怕。。。。。。” 奶妈说完,便是坐在了小夏的床头,很是慌张地拥着她,像是要让她阻止胡思乱想。 外面的寒夜如漆,而因为这噩耗,又陡然从这静谧生出了让人瑟瑟发抖的恐惧。 这个怀抱,像是要为她阻断那来自外面的寒气和危险。 可小夏明白,她此刻身陷囹圄,又不小心卷入了暗流汹涌里,这姗姗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我不怕,外面怎么谣传的?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立马死了啊?我两天前见她还是好端端地。” 小夏问道。 她只是方才一下陷入了惊慌失措中,如今稍微镇定了心神,倒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第七十一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公主,外面的流言蜚语你还是不要听的好。” 奶妈说起来,便是面有愠色,似乎怕淑歌公主年纪小,经受不住这连番的打击。 “不是累死的吗?也对,怎么可能这短短两日就因为不堪重负而死。那是。。。。。。生病?意外?还是有人欺负她?” 小夏不断猜测着,似乎这姗姗的死便是让她难以释怀。 “公主你自己身子都没好呢,这种晦气的事情就不要问了!是她自己命薄,没福气而已!可和公主没有一丝干系!” 看得出奶妈自己也甚是介怀,心惊肉跳地,所以也想不出什么宽慰之词,便是用这福薄命歹说事。 似乎,她淑歌和那珊珊同为贡女,各人自有天命,珊珊会死,而她淑歌自有天佑,必然不会沦落到那般的惨状。 这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若真好命,如何会一同出现在这秦人的军营里? 同是阶下囚,被人予取予夺的贡女而已。 “奶妈,现在不是安慰自己的时候。珊珊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根本不是秦人想要她死,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刚拒绝了替他们送信,这西凉的贡女就死了。” 小夏倒是冷静了神色,眼神中,是那睿智而又警惕的光芒。 奶妈被她这么一说,倒是陡然麻了头皮。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淑歌公主,发现这孩子淡若聪慧地与之前彷若两人。 不止是长大了,却是比之前更为深谋远虑,顾虑周详。 被公主一点,奶妈倒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其实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这西凉贡女突然死了,竟然还有说是公主您的缘故,说是传染了您的瘟病!” 奶妈吐露了真话,说完,便是不敢看淑歌,垂下了头。 “奶妈,我怕现在不是那宇文珩要我死,而是那些暗中勾结的反秦联军也要我的命。” 小夏深深吸了口气,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的确是做了滥好人了,不该去赴翎儿的约,不该惹来这般的麻烦。 “公主。。。。。。为何如此说啊?西凉都败了,他们的国君都被生擒!兵败如山倒,便是有人马逃出这秦国的追捕,可也无力回天。我便不信了,他们敢在这潼关便对公主您不利。” 奶妈拉着她说道。 面前的淑歌公主很是不同。 若是以前,遇到了这样的大危机,此刻定是哭得六神无主,只有她安慰公主的份儿。 可现在,这公主倒是成了主心骨了,而她这年长的仆从,却还要听公主的分析利弊。 “不是的。这要偷袭秦人军营的根本不止是西凉人。西凉被灭国,拼死复仇,背后却是有那其他国家的安排和支持。” 小夏说道。 因为仅凭那兵败如山倒的西凉,不可能会有如此大的胆量。 这事情思虑周详,安排也甚是紧密,一个被轻易灭亡的国家,哪里会有这般的决心和谋略? “你是说。。。。。。魏国?” 奶妈听小夏如此一说,才是起了更为深的惊恐。 她拉着小夏的手,急急说道,“公主啊,那可如何是好?你现在可是知情之人,保不准东窗事发,翎儿反咬你一口!拉你一起下水也不一定!” 奶妈鼻尖都出了冷汗。 这原以为公主讨好了宇文珩,得了秦国将军的恩宠,这便是能安身立命的机会。 可不想平地生了波澜,还被卷入这般将要粉身碎骨的阴谋诡计里。 第七十二章 不能自乱阵脚 “别慌!别慌。。。。。。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小夏本来也是害怕地神不守舍,后背出了冷汗。 不过看奶妈这般害怕,她倒是强迫自己镇定起来。 大家一起乱了只会更加糟糕,无头苍蝇似地往往会做出更加错误的决断。 “如何不慌?公主您说,这姗姗突然死了,是不是说明这偷袭的计划已然被秦人发现了?!这才让西凉贡女丢了性命!如今这潼关主事的阿骨打将军可是翎儿的主人,公主,你不怕她趁着如今宇文珩将军不在,在那蛮子的身边吹枕头风?她若是反水,下个遭殃的就是你了!” 奶妈一听说姗姗死了,便是猛地想到了这茬儿,所以才会六神无主,根本没了主张。 这事情和梁国,和淑歌公主八竿子打不着,该不会如此倒霉便是要借刀杀人了? 冤枉,太冤枉了! 好不容易像是有了出头之日,公主不但病了,可人的小脸儿成了这番尊容,难道,还要被遭了池鱼之殃? 奶妈握着淑歌的手,为公主鸣不平。 且想到了当年梁国皇宫里的刺杀,想到了被梁王处死的淑歌公主的母亲,奶妈便更是为淑歌担忧起来。 这苦命的两母女,难道连命运都如此相似? 战战兢兢,她们此刻,该如何是好? “稍安勿躁啊奶妈。我倒是觉得事情没败露,姗姗也不是秦兵处死的。若是那些秦人真的探知了这背后的大秘密,此刻这潼关的军营里绝不会如此风平浪静。更不会如此草草地弄死姗姗这活口。” 小夏也是猜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揣测地对不对。 不过她现在还安然无恙睡在自己的床榻上,却不是被丢入大牢,这便是依据。 “那姗姗是死了,还有翎儿呢!若是她反咬你一口如何是好?” 奶妈又问道。 “若是背后真有魏国的力量,翎儿不可能反水。况且,阿骨打是个粗人,性子急躁多疑。翎儿才到了他的身边两天,若说是能将这阿骨打收得服服帖帖言听计从,却是不可能的。你觉得翎儿如此精明多谋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要杀我,而坏了全盘大计?她如今在那阿骨打的身边,定是不敢有半点的露陷和拂逆的,更不会不打自招。他们的计划,筹谋了如此之久,绝对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半途而废。” 小夏很是笃定地说道。 知晓了翎儿的性子,小夏便也依着她的为人处世推断着,安抚着奶妈。 这潼关,又名潼谷关,为关中东大门。 扼中原咽喉,守三省交界,乃兵家必争之地。 南方诸国只要拿下这座城池,秦国的一统大业定然受阻。 丢了潼关,秦军势如破竹挥兵南下的势头便被阻滞,而这战事,定会呈现另外一番拉锯胶着景况。。。。。。 她和翎儿保证过,两不相帮,守口如瓶。 她们都是别国向秦国投诚而献上的贡女。 其实说起来,不分彼此,在秦人眼里都是那战利品。 无论是魏国人还是梁国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即将有兵马偷袭军营欲要夺取潼关的密谋,从谁的嘴巴里漏了出去,她们这些贡女都会被当做细作而尽数诛杀。 又哪里来的吹枕头风的说法? 她们这些贡女在秦国将领眼中,顶多不过取乐子的玩物。 翎儿不会认不清自己的分量和轻重,以为可以让这阿骨打成为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裙下之臣。 她不傻,也不会认为阿骨打是个能被美色迷惑的傻瓜。 所以,这姗姗的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不是为了杀鸡儆猴,吓唬这淑歌公主不要轻举妄动坏了他们的计划,那便是有什么不得不让她死的理由吗? 神色一沉,小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便是浑身汗毛倒竖,不自觉地眼神僵直起来。 “怎么了?公主如何这般的神色?” “奶妈,我们好好准备准备。一旦这潼关的军营被袭击,我们两个定然要卯上了全力逃命要紧啊!” 小夏突然压低了嗓子说道。 她只恨自己还真的是病了,在这紧要的关头,为什么会喝了该死的羊奶起了敏症? 身子酸软,四肢都很是无力。 这样,可怎么逃命啊! 第七十三章 静观其变 “公主?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要不再喝点药吧?” 奶妈不知道公主讷讷着是在想什么。 这一时间事情太过突然,把她都快急地晕头转向了。 听公主一番话,此刻倒是平复了下来。 只要秦人不拿她们当细作,只要翎儿不与淑歌公主为难,便什么都好了。 那些纷繁复杂,的确不是她们这两个弱质女流该管的。 “不了奶妈,喝太多药容易困,这药方子里该有安眠的成分,我不想睡得太死了。” 小夏深深吸了口气,看天色不早了,便是兀自缩回了被褥里,叮嘱奶妈早些休息就好。 不要想太多,养精蓄锐,等着时机到了,她们能安然抽身离开就可。 奶妈看公主突然满脸疲倦不再说话,便也不敢再问。 公主是乏了吧?也对,可怜的淑歌也不过十六岁。 过去的岁月,虽说不得梁王的宠爱,可也是在深宫大院里锦衣玉食地长大的。 自从来了潼关,这短短几日经历的事情便是从未有过的凶险和坎坷。 该是乏了,公主如何还能承受更多? 奶妈吹灭了油灯,正要转身去睡自己的那张用板凳拼凑出来的小床,只听到公主在身后唤她:“奶妈,今晚我们睡一起吧!太凉了,你这两日为了照顾我又那么辛苦。” 奶妈回头,看着淑歌公主的小脸蛋,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今晚,奶妈陪着公主同睡一张卧榻,如此相互依靠着,便也能壮胆子。 睡下了,可还是没有睡意。 不过皆是从方才的惊吓里稍许回过了神而已。 “公主,别害怕。等宇文珩将军回来,他会保护你的!” 奶妈不知道如何宽慰公主,看着公主瘦弱的肩头似乎隐隐在发颤,便是如此说了一句。 不知道为何,张夫人却觉得这素来让人闻风丧胆的秦国第一杀将宇文珩,却是对公主不一样的。 公主铁定了心要走,然而此刻深陷这般的暗流漩涡里,大概也只有宇文珩能保护公主在潼关了。 “我觉得在宇文珩回来之前,这潼关定然生变。” 小夏久久没有回应,却是蓦地回了那么一句。 “怎么会?这潼关固若金汤,偷袭这军营便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公主你可没答应给他们送什么地图。旁的贡女要出去,哪里有那么容易?” 她们都是被吓坏了,到底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一下就没了。 公主该是被吓得不轻,所以连声音都这般凝滞起来。 “地图已经被送出去了,从姗姗被送去乱葬岗的那刻起,这潼关的军营便是在岌岌可危之中。” 小夏的声音发凉,而奶妈更是听得心头一颤。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情?!你是说。。。。。。” “有人四处散播我得了瘟病,还连累了那姗姗也被传染的谣言,怕是不想那些秦兵太过仔细地搜查尸体!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人真可怕啊!” 小夏说完,便在黑暗中打了个哆嗦。 而奶妈也一下瞠目结舌,失了话语,在这漆黑的营帐里,只是胆颤心惊。 尔虞我诈,机关算尽。 这里,她们这些弱女子的命便是犹如草芥,只能自生自灭。 “公主,那我们该怎么办?”奶妈急急问道,心头压了千斤重担。 “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不能让秦人看出端倪,也不能让翎儿抓到把柄。” 小夏的声音很沉稳,她是在困境中就越发冷静的人。 也正因为这样,她此刻冷静地自己都不敢相信。 如此气势和胆魄,让奶妈都觉得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这从小养大的公主。 对她,刮目相看。 “奶妈,如果可以,我真想带你去别的地方,才不要让你在这里担惊受怕!” 蓦地,小夏突然又蹦出来这句话。 她每次觉得撑不住了,就会想想那个世界的事情。 然后安慰自己,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还有很多事情和很多人等着她。 爸爸妈妈在天之灵也会保佑她平安回家的。 第七十四章 来袭 “公主,有您这番心意就成了,奶妈还能去哪里?我啊,只要能看到公主平安,还有我的虎儿好好长大成人就行了,其他的,真不敢多想。” 奶妈帮淑歌掖了掖被角,温柔说道。 “虎子?是奶妈的儿子吗?” 小夏问道。 “是啊!虎头虎脑可爱地紧,又是属虎的,所以自小虎儿虎儿地叫惯了。干脆就叫虎儿,这穷人家的小孩没那么多讲究!” 奶妈一提到她的儿子便陡然放松了心情,语气间也都是轻松愉悦。 一笑,觉得自己此刻似乎不该笑,又很是拘谨地抿了抿唇。 公主该是不想提起亲人的,毕竟梁国皇宫里的她的亲人如此狠心。 小夏却笑了笑,她并不介怀。 “奶妈如进的宫成了我的奶妈?虎儿怎么办?我抢了她的奶喝,他定是饿肚子了。” 小夏却缩在奶妈的怀里说道。 奶妈一愣,旋即拼命摇了摇头,惶恐说道: “可不能这么说啊!奶妈能入宫哺育公主您那是天大的福分!若不是我能入宫服侍公主,哪里能把我家的虎儿养大?公主折煞老奴了!” 拍了拍小夏的背,奶妈安抚着公主快些入睡,便像是小时候那般。 淑歌公主的生母死得早,奶妈入了宫这便是一呆呆了十六年。 自此,真的成了淑歌公主最为亲近的人。 。。。。。。 夜色不断加深。 小夏本还窝在奶妈的怀里,耳语着让奶妈告诉她小时候的童年趣事。 虽然这些都是淑歌公主的,可小夏听得很敞怀。 悠悠江南皇宫,无忧儿时岁月。 当听多了奶妈带着淑歌公主去湖心划船采莲,春日一同放纸鸢,她再也撑不住这眼皮,终于沉沉睡去。 淑歌定是很遗憾吧! 却会因为战火国殇而背井离乡,堂堂公主之尊便沦为阶下囚了。 离开了那最为富庶繁华的南地,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土。 奶妈讲得绘声绘色,言语间也很是怀念以前的太平岁月。 所以她一说,小夏的脑海里便渐渐抹去了那些腥风血雨,即将到来的战事涤荡。 水流潺潺,幽幽湖心。 扑鼻似乎都闻到了那莲花莲叶的清香,头顶,有一只纸鸢飞得好高,好高。。。。。。 乘风而去,带去了那远方的思念和不可追忆的惋惜。 淑歌走了,留下来的是她夏沫央。 她该何去何从? 那凤凰泪到底在哪里? 梦里,小夏喃喃着说要等她回去。 而奶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很是惊讶,原来公主还是想家。 。。。。。。 丑时末。 正是最易酣睡,人也最为困乏难醒之时。 手持长戟四处巡逻的秦兵队列里,那走于最后的小兵想去角落解个手。 队长不耐烦地让他快去快回,那人应了一声便扭头跑到了阴暗角落。 “呃!” 闷闷地一声哀嚎,那人裤腰带还没解开,便是被道突然闪现的黑影折断了脖子,抽搐着四肢倒在了地上。 那黑影却原来不是一个人,从他的身后尾随而来的竟然是一队人手。 各个蒙面,身手矫捷诡异如同鬼魅。 那为首的打了个手势,阴鸷目光投向了在高处城墙上戍守巡弋的秦兵。 闸楼箭楼的位置布防与那地图上所画的一般无二。 把这些守夜岗哨干掉,把烽火台毁了,只要狼烟不起,这宇文珩在千里之外定然不知晓后院起火,他的人马在潼关被一锅端了! 数十个黑衣人得了这指令,点了点头。 看那布防地图上的指示,此刻,正是秦兵交接轮岗的时机。 精神最为涣散,戍守也最为松懈之时! 第七十五章 里应外合 黑漆漆的夜里,夜空中没有月华,也不见半颗星子闪烁微光。 一切都黑乎乎地,黏连而又沉闷。 潼河之水淙淙而过,泛起波涛,绕着这固若金汤的潼关卫一往无前。 在城门外,这河水便是隔断堡垒的天然屏障。 护城壕上的吊桥未起,这闸楼上有几个兵士严密守卫着闸门吊桥。 往日里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今日格外汹涌。 而今晚的夜,也格外死寂。 有夜雾慢慢起来,似乎暴雨将至,天上,逐渐累叠了越来越厚重的雨云。 “呃!” 一声短而急促的闷哼过后,那因为困倦而机械走动的几个秦兵便是尽数倒在了城墙地上。 如同被割倒的芒草,那样顺风倒去。 哨所上,有人发现对面的关楼城门上少了巡逻的兵士,所以便急急过来察看情况。 怎么回事,人呢? 那将领很是惶惶,觉得有那诡异可却并未发现异样,三步一岗的潼关城门上不可能会没有人站岗! 突然,他听到了很是细碎的声音。 似乎,是从这护城河上的漆夜传来。 又似乎,正咯吱咯吱地挠在了这高达数丈的铜墙铁壁的城墙上! 怎么回事? 那人寻着声音靠近了那城墙垛口,透过望孔正要低头往下看去。 扑呲。。。。。。 血花飞溅,那秦将顿时瞪大了眼睛,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可已然来不及了。 还没等他喊出一声有人攻城,便是血流如注,殷红的液体透出了他的手指指缝。 除了呜咽,他发不出半点求救的声音。 这潼关的雉堞垛口上,竟然已经被锚钩钩住! 呲地一声,那被割断了喉咙的秦军被补了一记弩箭。 他应声倒地之前,便是看到有黑衣蒙面之人悬空从越过护城河的绳索上络绎滑翔而来! 他们轻易度过了护城河,且悄无声息,避开了这城门内外的三道关卡,竟然对他们的兵力布防了如指掌! 混入潼关的内应也上了城门,与那些从绳索滑翔攀岩空降的同伙打了个接应的手势。 两支队伍也有上百人,便如此在这铜墙铁壁的被秦人攻占的潼关会合。 只见一个首脑摊开了手里的人皮地图,又是看了看周遭的地貌环境,便是兵分两路分头行动。 一路,入秦军大营内斩杀代统领阿骨打。 一路,将会夺取这闸楼的掌控权,打开闸门落下吊桥,引外面的联盟大军进入潼关! 军行令止,左右两个突袭小队相背而行,继续一路斩杀驻守城门的秦兵。 行动之迅速,出手之狠辣,让他们所过之处皆是血溅三尺,草木不存。 因为熟谙关内地形,秦兵机关岗哨的分布情况。 这些黑衣人一路畅通无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数座关楼箭楼悄无声息地攻破。 如有神助,便这样所向披靡一路逼近到了闸门之处。 军营中的秦兵没有被惊动,仍然是一片沉寂,把这血腥的杀戮掩盖在了夜色迷雾之中。 岗哨上的警卫浑然不察危险靠近,麻木走动,突然有黑影从一个拐角蹿出,眼看守着闸楼底下的那人被猝不及防捂住了嘴巴。 一刀封喉,嘴巴都没发出半句哀嚎便被放倒了。 上面,便有那闸门的开关,胜券在握,一队黑衣人仰头看了看,志在必得。 “天干物燥,小心火。。。。。。” 也在这霎那,这打更的声音噶然而至。 黑衣人转头看去,十步之外,却有个小兵提着破锣正好经过。 不偏不倚亲眼目睹了刺杀,这才是瞠目结舌着僵滞在原地,余下的话被咽回了喉咙。 恍然大悟,有敌人潜伏入了这潼关之中!! “有敌情!!有人攻城了!!” 一声锣响,那秦人倒也机灵,知晓寡不敌众,便是不做抵抗。 拿起了自己破锣,一边拼命敲打,一边嘶声呐喊通知了四方同袍,毫不逗留撒丫子扭头就跑!! 这一声警报,这才撕开了这诡夜的静谧。 而在军营中休寝的秦国士兵,一头从床褥中纷纷惊醒。 浑身发懵,四处找着武器和盔甲战袍,仓促应战,方才醒悟过来。 “殿下,如何是好?被发现了!” 有黑衣人上前禀报道。 那人,就是领着一队精锐敢孤身犯险,最初潜入这军营的内应中的领头人。 “别慌!赶紧开城门,让西凉的大军进来!” 那黑衣之人很是镇定,他发号施令。 “是!” 属下得了命了便是带着人马更加卯足了劲一路开杀,要趁着军营中一片混乱秦兵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放下吊桥, 等把外面的大军引入城内,将这潼关的驻守秦军杀个片甲不留,这才能不枉费这一场运筹帷幄的筹谋! 潼关可是扼守南北咽喉要道。 为了阻住这秦兵虎狼之师挥兵南下的脚步,他们也算呕心沥血,不计代价! 第七十六章 手刃 “将军!阿骨打将军!有敌军潜入潼关,此刻正在城门与我军激烈交战!且前哨探子发现,离着潼关两里之外,有大军正是气势汹汹而来。看样子,是西凉那些逃出来的余兵惨将!” 阿骨打搂着翎儿,本还睡得呼声连天,突然,便是从睡梦中听到了如此噩耗。 “什么?!” 阿骨打一下挺直了肥硕的身子,脸上的横肉还晃了晃。 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的翎儿滚落在了床榻的里侧。 不过她并未反应,也未起身。 只是佯装还没睡醒,面朝里面侧卧着,嘴角勾笑很是痛快。 她根本没睡着,不过是在这个肮脏的,让人作呕的夜里,等着这早就盼望的一天! 他们来了!呵,终于来了! “赶快!把全部兵力调去守卫闸楼城门!决不可让这些混账得逞,绝对不能让他们放下吊桥!!” 阿骨打声嘶力竭急急喊道,在这甚是寒意料峭的漆夜,鼻尖渗出了汗珠。 没想到,那些西凉人还有余力来偷袭潼关?! 还是早有预谋,根本是佯装不堪一击之故?! 阿骨打性子刚烈,突然吃了这么一惊,且是被敌人悄无声息潜入到了潼关之中,心中既是愕然,又是油然而生那挫败的羞辱感! 他一激动,哪里还能思虑明晰? 他气不打一处来,便是急急起身,衣裳也不合拢,就挺着硕大的肚皮,还有那胸膛上浓密胸毛,拿起那刀架上的丈八蛇矛往营帐外面而去。 “啊!” 几声络绎不绝的惨叫,却是突然由远及近而起。 阿骨打还没走出这营帐,便发现有道血污喷溅在了这营帐的布幔上! 纵然光线暗沉,那血液顺着帐幔流下的痕迹都清晰可见。 有敌军,竟然是已然杀到了他这代统领的营帐外!! “哈!哪个小兔崽子敢和本元帅为敌?!” 阿骨打手持那丈八蛇矛大声呵斥道,他也没傻到自己出那营帐,被外面的人逮个正着。 所以舞起那大矛便是掀起一股气浪,虎虎生威,锋芒道道。 次擦的割破这门帘营帐的声响。 阿骨打这长矛便是如同护身的盾牌,以攻为守,让外面的敌人无法靠近他的周身。 数发弩箭射来,朝着这舞动巨大兵器的秦兵代元帅阿骨打的方向! 阿骨打这突厥猛将的武艺也不是盖的,他的长矛锋利无比,在身旁不住飞舞刀花,便是守得自己的身前毫无破绽。 敌兵缕缕射入营帐内的弩箭悉数被折断在了这长矛飞舞之中。 折成两段,拦腰破开。 不过阿骨打边打边退,他想要寻了个空隙从后面突围出去,于是脚步踉跄,便是一路退到了床榻之旁。 扑! 突然,那带起寒光道道的长矛便是突然停滞了舞动。 阿骨打双手支撑着,将那长矛紧紧握在了手中,他姿势僵硬,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眼珠子转动着便是往自个儿的身后看去。。。。。。 一把长刀猛地捅入了他肥硕的身躯。 从腰际捅入,然后,便从他那鼓鼓的肚皮前一下贯穿而出。 “你。。。。。。” 阿骨打面目狰狞转过身去,将自己那肥壮宽大的手往翎儿的头上按去。 这刀是阿骨打自己的,为了防身一向放在了枕头旁。 没想到啊,他阿骨打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个枕边的魏国贡女?!! 还没等他的手锁住翎儿的脖颈,翎儿握着那刀柄,便是使劲全力一拧! 这头肮脏的猪,她早就恨透了他! 手刃仇人,正是痛快! 第七十七章 追杀 血喷涌而出。 翎儿好像杀猪一般,剖开了这突厥人的肚子。 她狞笑着,心头压抑许久的仇愤喷薄而出。 她的清白,她的干净身子居然交代在这种人的手里!! “可恨!” 翎儿大喝一声,然后拔出了把大刀,一下,让阿骨打的眼珠子翻了起来。 接着,她又重重一下再次用凶器捅入了阿骨打的心口里。 此刻,那群黑衣人已经冲了进来。 数道弩箭齐齐射向了这突厥人厚实的背脊。 便这样,这潼关的代元帅便是一下犹如落入了圈套的猛兽,腹背受敌,寡不敌众,死了。。。。。。 砰地一声,那小山般的身体仰面倒地,血流成河。 “翎儿!” 那黑衣人中的首领一步上前,半蹲在身上沾染了血污,而泪流满面的翎儿面前。 “师兄!师兄!!” 翎儿只是看到了这双眼睛,便是情难自已。 她哭得更加泪如泉涌,好像崩塌了往日的坚强,一下成了那最为无依无靠,受尽折辱的女孩。 她趴俯在那黑衣人的肩头,泪眼婆娑,哭得那么动情。 那人看着翎儿衣衫不整,身上的冰肌玉肤皆是被这突厥人留下刺目的痕迹。 他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翎儿的身上,宽慰她道: “委屈你了!一切,也都多亏了你!你放心!师兄我会杀光这潼关中的所有秦国人,为翎儿你报仇雪恨!” 那人看了眼属下,便是抱着那瘫软无力的女子走出了营帐。 外面早已经一片鬼哭狼嚎,硝烟弥漫。 秦军虽然还在顽抗,这里也还是他们的地盘。 可是,一军统帅阿骨打却已经被斩首。 谁输谁赢其实已经有了定数。 只要再给他们稍许时间,一旦洞开了潼关的大门,秦人便是有天降神兵也无力回天! “师妹,你先去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那黑衣人首领与翎儿很是温柔地说道,今日的筹谋突袭,若是没有身为贡女而进入关内的翎儿呼应,定然无法实施。 “不,我还要去找一个人!师兄,不能让她活着出去!她什么都知道,若是逃了出去,定然会泄密,透露出今日潼关发生的一切与我魏国有关,却并不是那西凉的残兵报复所为!” 翎儿突然眼中泛着寒意,她很是果决道。 “谁?你还让谁知晓了我们的计划?” 一听此言,那黑衣人也是陡然紧张起来。 与秦人作对可以,可魏国此刻却只能坐镇幕后,却不能吸引了秦国大军的火力。 现在,还不是和这西北虎狼之师的秦国撕破脸的时刻! “淑歌公主。那梁国的贡女淑歌,是宇文珩宠幸过的女人。我原想拉拢她为我们所用,可她,却敬酒不吃吃罚酒!” 翎儿脸上满是恼怒和愤懑。 一想到那日这满脸愚蠢的淑歌公主,却突然一针见血看破了他们的用意。并不甘心落于他们的圈套和利用之中,翎儿便是很不甘心。 “梁国?呵,梁文帝那老狐狸居然真的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向那宇文珩跪地求饶?真是丢尽南人的脸!” 那黑衣人说着,便是言语讥诮,带着人马匆匆往翎儿所指引的方向而去。 整个秦兵的营地早就一片兵荒马乱,陷入仓皇四顾,而又无法有力反击之中。 翎儿带着一行黑衣人便是一路砍杀,径直朝着淑歌公主的营帐而去。 “是这里了!” 翎儿身上披着那黑衣人的斗篷,目光炯炯立在那简陋的帐篷之外。 她那玉手纤纤,掏出了一把匕首,剑鞘中的锋芒毕露,泛起凶光杀意。 “你干什么?你要杀了她?” 突然,那身后的蒙面黑衣人按住了欲要行动的翎儿肩膀,疑惑问道,“她到底是宇文珩的女人,活捉她,对我们还更有利些。” 第七十八章 玩物而已 “算了吧!那淑歌服侍了宇文珩两日,却连那个男人的真面目都没见过,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宇文珩怎么会把她放在眼中?” 翎儿很是气恼地说道,她是绝对不承认自己竟然会败给这种乳臭未乾的小丫头! 宇文珩这个怪人,居然没看上阿萝也没看上她翎儿,却独独中意那个身无二两肉的寡淡丫头。 简直是可笑! 更可恨的是,若不是这淑歌公主之故,她翎儿如何会被宇文珩弃若敝履送于他人?而这数日,只能被那阿骨打玩弄于掌中受尽凌辱! “翎儿?” 那黑衣人还没说完,便见自己的师妹猛地抢过了一把弩箭,毫不犹豫扣动扳机,朝着这暗处的单薄小帐篷里射去。 扑,扑,扑! 连发数弩,皆像是刺中了死物。 翎儿大步上前,撩开门帘一看,却发现里面早没了人! “可恶!那丫头跑得可真快啊!” 翎儿大声喝道。 她早就想杀了这丫头,不过是苦于在破潼关之前行动,会打草惊蛇,让那秦人对他们的计划有了起疑和揣测。 所以她留着这淑歌公主的命到了此刻,便是为了让秦人以为她死于这一场兵乱之中!! “去,赶紧到处找找这个淑歌,不能让她安然离开潼关!宇文珩宠幸过她,要是把今晚的密谋泄露出去,便是于我们大大不利!” 那黑衣首领大手一挥,在这即将攻破潼关的紧要关头,还下了追捕这梁国公主的军令! “这样大海捞针,恐怕会被这狡诈的淑歌给逃走了去!守住这潼关的各处城门,宁杀错,别放过!淑歌是个身材瘦弱的小女孩,十五六的年纪,眉清目秀。。。。。。哦,不对,她近日不知道何故起了敏症,毁容了。若是看到个丑女,如同个癞蛤蟆一般,便定然要多加注意,可千万不要看走眼了!” 翎儿冷笑着,与那些人马补充道。 “是!”数队黑衣人领命,便是翻身上马,夹着马肚子急急往潼关的正门和两个侧门而去。 “师兄,我也去找那淑歌,只有我见过她,可不能让她逃离了潼关!不论是她去找宇文珩自证清白,还是回梁国,皆是对我们魏国的隐患。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才能让我安心。” 翎儿说完,也拉过了一匹战马。 便在这火光冲天一片鬼哭狼嚎的军营中,翻身上马,迎着战火,映红了她的脸庞。 “翎儿?”这黑衣人首领似乎有些错愕。 这师妹和那淑歌是什么仇?一个小丫头而已,怎地就如此惹了她的决意杀心了? 不解其中缘由,只是觉得此刻该以收复潼关为重。 那潼关的代统领阿骨打已然死了,他们该是胜券在握! 让外面的大军尽数进来,就算宇文珩快马加鞭从那空城的西凉回来,也已经无力回天!! “走!” 那黑衣人也翻身上马,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又匆匆杀向了那数丈城墙耸立,又有潼河之水湍急流淌隔断外界的城门上。 一路来,遍地是秦人尸体,没有了一军统帅指挥若定,这虎狼之师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那人兵器出鞘,一路斩杀过去,看到自己的人马已经控制了这片关口,顿时眼中绽放精光。 痛快!扬眉吐气! 一扫秦兵几不可破,百战百胜的神话。 此战,定要让那秦国第一杀将宇文珩颜面扫地! “放下吊桥!” 那人扬眉站上城门,举剑朝天大声下命道。 作为呼应,一枚冲天箭凌空而起,刺破了这早已经血气弥漫的夜。 城外,等候多时的西凉大军,开始擂动战鼓,朝着这潼关大军压境。 发动雪耻那亡国之仇的殊死一战。 第七十九章 趁乱出逃 “公主?这边!” 奶妈拉着小夏的手,两个人灰头土脸,便这样跟着城中逃难的百姓,一窝蜂地往这潼关的侧门而去。 没想到这兵乱说来就来,幸好她们能及时醒了过来。 又因为早听了这淑歌公主提醒,所以她们是有了准备的。 真如公主所说,这反击秦兵的偷袭,会一路绕过关卡,畅通无阻在深夜打了这秦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们溜得快,一拿包袱就从军营的后门逃出。 因为阿骨打似乎都被斩首了,所以秦军乱成了一锅粥,哪里还有人盯着她们这些不起眼的人? 小夏和奶妈都是乔装打扮。 她们换下了那体面的从宫里带出来的衣裳,却是用粗布麻衣的平民装束掩饰自己。 小夏脸上还有厚厚的纱巾遮脸。 帽檐垂下,在她脸上落下了阴影。 这番遮挡,也是能盖去了她那满脸结痂的不雅姿容。 “天啊,这门为什么还不开!让我们出去!让我们出去啊!!” 潮水般的逃难人流已经涌到了潼关侧门,这里本是畅通无阻的。 潼关城内,有六处城门。 东门金陡和西门怀远,大北门吸洪,上南门凌云皆是有重兵把手,箭楼布防,此刻,也是不迭传出厮杀声,硝烟弥漫。 而下南门迎熏和小北门俯晋为偏门,供百姓徒步经过。 平时这是给进出城池的百姓开的小门。 有秦兵严加搜查,确认身份的才可以进出。 因为秦军攻克这潼关后,也有大量的驻军需要物资供给。 完全封锁城池,没有外面的物资进入也不能支撑太久。 所以那些偷袭的人马,定是分散了好多波,在这些日子陆陆续续地进了这城池汇集起来的。 聚沙成塔,终于在今晚,轰然炸响。 将这固若金汤的潼关在从内部击垮! 若是秦人早有防范,定然会关闭关卡,将这潼关与世隔绝。 可惜,灭西凉的战役打得太过顺利,虎狼之师得意忘形,疏忽了这暗中的危机逼近。 “不行!谁再上前,本将军就杀了他!都给我回去,都给我回去!!” 下南门之前,有那坚守在此的秦军大声呵斥道。 百姓们都想逃出潼关避难,因为这地方,已然是那两军交战,硝烟弥漫的战场! 谁想留在这里成那无辜的冤魂? 潼关原来是晋国的,所以,他们既不是秦国人,也根本不想帮助秦人守住这城池。 “都退后!都给我退后!” 秦军守将知晓现在千钧一发,绝不可洞开了破口,让那外面的西凉大军有那可趁之机。 可他们这些守着下南门的不过寥寥几十人,要逃出去的百姓却是成百上千,又都是为了逃命而急红了眼,因此,即便手持武器,可还是有些寡不敌众,没了之前虎狼之师的赫赫威风。 这秦军正是在威吓那些百姓回去。 突然,扑呲地一声响,远处,便是有道寒光划破夜空,径直朝着这秦人射来。 一箭穿心,这秦将应声倒地。 让那些守门秦兵惊慌失措,抬头一看,却是有那哒哒的马蹄声从街道上传来。 小夏和奶妈都是惊了一头,没想到这些闯入秦军军营的杀手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 “杀!!!!!” 剩下的秦兵倒也知晓背水一战,退无可退,索性手持武器,大声嘶吼着冲上前去迎战。 那些马上的偷袭者正杀得气势如虹,弩箭齐发,又是大刀阔斧冲开了人群厮杀上前。 惊叫声,呼救声撕破了这最深的夜晚。 被误伤的很多平民也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公主,不要怕,不要怕!” 奶妈拥着淑歌躲在了酒肆旁的大酒桶后面,不敢再胡乱跑动了。 厚实的酒桶上都被乱放的弩箭扎出了窟窿,正往外不住漏着佳酿。 夏沫央这是第一次身临战场,怎么可能不害怕? 两军交战,却是这城中的百姓死伤无数。 小夏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吓得失魂落魄,被恐惧抽干了力气便不能逃脱了。 可是此刻,她只是本能地倒在奶妈的怀里,不住发抖。 她怕得无以复加。 第八十章 出潼关 “求求你们了,让我们出去!让我们出去啊!” 守着下南门的秦兵因为寡不敌众,很快被斩杀殆尽。 想要逃出城的潼关百姓跪地求饶,求那些杀入潼关来的黑衣人打开这小门,让他们这些老百姓可以逃离这战火肆虐。 “不行!都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原地,谁都不许走!” 那马上有一黑衣的大汉声如洪钟朝着四散而逃的百姓大声呵斥道。 一边威慑,一边便是有弓弩上膛,对准了吓得六神无主的无辜百姓。 小夏听到了他们的喊话,顿时感到不妙。 她从那漏酒的酒桶后面探出了头,看着这些黑衣人的举动。 竟然像是在找人?! 他们让那些拥挤在偏门旁想要逃出生天的人们一一抬起头来。 特别是年轻的姑娘,更是逐个儿瞧得仔细。 有人以为他们是要强抢民女,都很是惊惶地护住了自家的闺女在怀中。 可不想,那些黑衣人对女子秋毫无犯,却是很仔细地搜罗着目标,并未捋劫年轻貌美的女子。 “公主。。。。。。” 奶妈看着这城门边上的景况也是陡然提起了一颗心。 以为趁乱逃出了秦人的营地便是胜利在望,悬着的心刚刚才落下了些。可看着这些黑衣人的举动,想到了公主此前所说的危机逼近。 奶妈隐隐觉得这便是在找自家公主啊! 顿时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只是用力将公主拥在了臂弯里,再也不肯松开。 “公主,别怕,别怕!我们一定逃得出去的!” 奶妈抱住了公主,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吓得瑟瑟发抖,便是手指骨节都在捏得不断泛白。 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为何不肯放公主一条生路?! 眼看这些人逐渐靠近过来,他们分开人群,一路找着什么,虎视眈眈杀气腾腾而来。 夏沫央知晓,自己怕是知晓了太多,所以这便是惹了要被灭口的杀身之祸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她和奶妈手无缚鸡之力,向谁求救? 秦人?宇文珩? 不,这秦人自顾不暇,潼关眼看就要失守。 别说宇文珩不在,便是宇文珩亲自坐镇指挥,对她这小小的玩物,也不见得会抽身过来相救。 说白了,淑歌公主这条命自打入了潼关,便是秦人手中的玩物,根本不值钱。 她不能乱,她不能乱。。。。。。想想,再想想! 小夏捏紧了拳头,她怕得上下牙关都在不断碰撞。 突然,眼前一亮,发现这半人高的酒桶,已经漏干了。。。。。。 “你!抬起头来!” 那些黑衣人终于来到了奶妈的身边,用一把大刀架在了奶妈的脖子上,大声呵斥道。 奶妈跪在那里,垂头很是害怕,也不敢直眼看这些人。 不过听了这威吓,还是犹犹豫豫仰头看了过去。 这里的人都噤若寒蝉,即便那些黑衣人已经越身而过,可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这满地的狼藉,厮杀过后的血污和泥土混合在这城池的集市街角。 有那秦兵的,还有逃难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跌在地上。 汩汩沿着青石板的缝隙流淌出了血丝,一缕缕渗透进了土里,弥漫着腥臭的味道。 远处,是正在如火如荼展开的抢夺正门吊桥的攻防激战。 战火烧得照红了天际,远远近近都是厮杀的声音。 秦兵主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犄角旮旯里发生的追杀和蹊跷。 因为偏门最多只能一个行人徒步通过,所以,大部队兵力只能从城前放下的吊桥渡过护城河进城。 夺取正门城门便是关键,两军厮杀,也是集中在了那正门城墙上。 这儿,无关紧要,便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老百姓们被镇压在这追杀上来的黑衣人马的武力下,不敢有丝毫反抗。 第八十一章 宇文珩回来了! “你一个人?” 那人凶神恶煞,目光如炬,扫视过了下跪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身着粗布麻衣,手里提着简单的行囊,可风韵犹存,目光中带着那唯唯诺诺可却又很是谨慎的精光。 奶妈点了点头,视线横了下周遭。 所有的人都垂头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夜色也最是浓烈。 街道旁的酒肆,吃食铺子因为这突发的兵乱而一片狼藉。 紧闭的大门前,夜市留下的桌子凳子没有收,乱七八糟倒了一片。 还有几个酒桶咕噜噜转动着也漏出了酒来。 散发着香味。 “是!”奶妈颔首回答后,又立马垂下头去。 她是真的害怕,根本不敢再说话。 她也不敢往背后看一眼,生怕曝露了公主的藏身之处。 公主如今居然临危不乱,有了这般急智。 她躲到了那密密扎了好多弩箭的酒桶里,说如此便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搏一搏。 那黑衣人打量着这妇人,然后又提着大刀绕道她的身后,这举动,更是让奶妈差点停滞了呼吸。 可千万别被发现啊! 求老天爷保佑公主! 她心中祈祷着,双手交握早就已经白了唇色。 “哼!难道这小妮子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那黑衣人搜捕淑歌公主无果,一脚踹向了地上横卧的酒桶。 那酒桶漏光了酒,被他大力一脚便踢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还立马散架了! 这巨大的木桶散架的声响,让奶妈都本能地缩起了头颈,似乎是一刀砍在了她的脖子上! 千万不要是公主藏身的地方! “怎么样,找到没有?” 黑衣人首领大声朝着这边呵斥道,驭着战马而来。 马蹄哒哒,踩着碎步踱在这混战后的街角,带着焦躁。 他们分开行动,在各个城门搜查,却都没有找到那淑歌,简直可笑! 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没有啊!真是奇了怪了!这里只有个老妇!” 那黑衣人指着奶妈说道,这样耽搁不少工夫,却是连淑歌公主的人影都没瞧到。 这些有勇有谋,敢潜入秦人军营发动偷袭的精锐人马便觉甚是怄火。 他们连阿骨打都杀了,却如何连个小小的梁国公主都抓不到?! 到底藏在哪儿了?! 那个黑衣人头领坐在马上,不耐烦地朝着四下观望。 他的视线扫过下跪的奶妈,不觉拧了拧眉心。 “老妇?”他沉吟着,目光扫过周旁,的确只有她一人。 却心中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目光如炬,视线落在这妇人的身上,看得奶妈战战兢兢浑身汗毛倒竖。 他总觉得这妇人有些古怪,虽然一时三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于是好奇,一抖缰绳便要上前察看,可突然,背后便是有那急促的呼喊声传来。 “殿下,不好了殿下!” 千钧一发间,后面的街道上有个黑衣人飞奔而来。 形色匆忙,破开夜色,情急之中,还说漏了嘴了。 让那首领回头横了他一眼,这才让那慌慌张张的手下闭上了嘴,直到气喘吁吁跑到了他的身旁才附耳轻语道: “不好了殿下,不好了,宇文珩带着秦军主力杀回来了!!” “你说什么?!”那首领顿时惊呼出声,如临大敌。 他如何都没想到,这宇文珩会行动如此迅速,居然趁着他们不备杀了个回马枪?! “怎么回事!秦军主力怎么会回来?那宇文珩怎么会回来!!” 这黑衣人的首脑倒是一下激动起来。 他如此大喝,便是在这雅雀无声的深夜街角传出了很远。 这让跪地求饶不敢动弹的潼关百姓们都是面面相觑,皆是错愕。 宇文珩元帅回来了?! 奶妈跪在那里,没有抬头,可是心中也是不禁喃喃着: 宇文珩元帅回来了,宇文珩回来了! 原来这大元帅已经杀回了潼关? 视线不觉飘向了身后的倒地酒桶,她甚至已经开始发愿,希望宇文珩带着人马快杀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来。 至少,让公主躲过一劫,可千万不能让这些黑衣人发现了! 公主不过一时心软,她不过就想帮帮那同是贡女的姗姗。 可不想,泥足深陷,便是累得自己滑入这兵出诡道,陷阱横生的阴谋之中。 第八十二章 没有区别 “到哪里了?我问你宇文珩到哪里了?城门呢!城门拿下来没有?” 那首领提着这小子的衣领,很是狂躁地问道。 “已经到了距离潼关二里的地方!神出鬼没地,宇文珩的先锋部队已经在城外和西凉的大军打起来了!!” 那报信之人哭丧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什么?开什么玩笑!宇文珩难道会飞不成?!混账东西,一群蠢材!” 这黑衣人顿时气急,声嘶力竭咆哮道。 他翻身上马,也顾不上找什么梁国公主了,还是先要把潼关城门一举攻破要紧! 早就关照了西凉,一定要诱敌深入,敞开了怀抱让这秦兵在西凉皇宫多呆些时日。 定是他们露出了马脚,这才让宇文珩即刻折返,杀了个回马枪! 西凉的那些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不要连累他们魏国才好! “宇文珩也不知道从哪里探得这西凉的古怪,居然未在西凉皇宫逗留直接就折返了回来。一路来秘密行军,抄了捷径杀回潼关,眼看潼关城门就要破了,可是,西凉的大部队却被这秦国主力从后方包抄!” 其他的黑衣人也是急急上马,跟着这头脑往正门城门火速支援。 那来通风报信的探子,跟在这首领的身后,还不住和自家殿下禀报着这军情。 潼关代元帅阿骨打被斩,秦军虽然一时间陷入群龙无首的慌乱。 可这秦兵训练有素,骁勇善战。 在内忧外患的困顿中却并不肯轻易屈服,斗志依然昂扬。 于是这城门的攻防便陷入了鏖战,拖延到如今,也没把大门真正打开! 夜幕的街道上尘土飞扬,马蹄急促。 那队黑衣人得了线报,即刻飞奔而往潼关正门而去,让危在旦夕的夏沫央侥幸远离了本将一触即发的危机。 黑衣人都走了,奶妈和地上所跪的百姓都是觉得浑身脱力,难以维持地瘫坐在地上。 幸免于难,逃过一劫。 奶妈回过了神,赶紧爬到了那酒桶的旁边,打开了盖子,将小夏拉了出来。 可怜的淑歌公主脸都干得蜕皮,还要闷在酒桶里那么长的时间。 她的敏症不见好,被酒一熏,便是更加不舒服起来。 “公主,您没事吧?!”奶妈拉出了喘不上气的小夏,搂着她在怀里,顿感是九死一生。 那个刽子手离着公主不过是一步之遥,差点被发现了。 “宇文珩回来了?”小夏躲在酒桶中,可也恍恍惚惚听到了一些。 问道。 “是啊!秦军主力杀回来了!没想,这联盟军策划地如此周详,还是马失前蹄,我看,他们要占据这潼关便是难了。” 奶妈却是没来由地偏向了宇文珩说道。 “我们出城去!” 小夏看到有不少人正在撬动那道偏门,便是觉得眼前只有这一条活路。 潼关成了这样,秦人不会善罢甘休。 定然事后会严查这里应外合的其中内情。 查出了姗姗,带出了翎儿,自然也会牵连淑歌公主。 她不过是个梁国贡女,回去求宇文珩,也不会有任何转机。 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没有那么天真。 他是征战天下,大杀四方的杀将。 于国家大事和区区贡女间,宇文珩会如何决断,何人都知晓结果。 到时候,百口莫辩,翎儿怕还会反咬一口,谁都不会信她的。。。。。。 所以,小夏只是沉凝了一下便一往无前,她并没有回头。 身后,也没有什么归宿和港湾在等着她回去。 没有退路,只有头破血流继续往前。 她还是想继续逃出潼关,逃离那人的身边。 在宇文珩的眼里,淑歌公主,到底是个随时可以舍弃的玩物罢了。 都是暖床的女子,谁和谁,又有什么区别? 第八十三章 明哲保身 “杀!!!!” 战鼓齐鸣,叫阵声冲天。 潼关之下,西凉前来攻城的余部虽然人数不少。 这吊桥也已然缓缓架在了这潼河之上。 可被突然出现的秦军给断了后路,顿时,西凉军陷入了仓皇应战,士气大挫的景况。 宇文珩看着几乎沦陷的潼关,指挥若定,藏于面具后面的脸杀气沸腾。 好一出声东击西! 用西凉皇宫之中有那传国玉玺的假消息引他出关,结果,摆了一出空城计! “大哥,关内的阿骨打被杀了!有人早已经潜入了潼关便是与外面的敌军里应外合!” 宇文凛披挂上阵,为那先锋之官,他手下人马锐不可当,正在冲破这西凉残部的防线。 眼看吊桥缓缓放下,这鏖战便是到了最为紧要的时刻。 “别慌。我们不是还在嘛,就算被西凉占据了潼关又如何?我宇文珩能把潼关打下来一次,便能打下第二次!只是没想到,西凉的乌合之众还有如此能耐,竟然暗地里觊觎的是潼关!” 宇文珩语气讥诮,他手持长戟便是夹了夹马肚子,带着亲卫如同离弦的箭,冲杀进了这西凉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的兵阵里。 以一敌百,所过之处血花飞溅,那些敌军成片倾倒,被斩杀在了马下。 因为本就是宇文珩的手下败将,又是听闻秦军主力杀了个回马枪。 西凉竟然人心不定,大好的形势中非但没有胜券在握,反而各个自危不已。 有人,竟然不断想要临阵脱逃,再也不想和这秦国第一杀将为敌。 “蠢货!!让他们赶紧入关!傻愣愣呆着干嘛!!” 城门上的黑衣人首领满脸愤懑,他俯瞰护城河外的战事。 银甲赤衣为秦兵,一身墨甲为西凉。 本是绝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西凉余部,却是在即将攻破潼关的转瞬之间便被杀到的秦兵吓破了胆子。 形势急转直下,似乎那宇文珩便是天将奇兵根本不可阻挡! 他大声呵斥着,奈何那西凉军的首领已然无法冷静指挥。 面对这宇文珩的逼近和冲杀,竟然疲于应战,到了那护城河上的吊桥,便遭了秦兵的强弩突袭。 桥面上,阵阵弩箭铺天盖地而来。 秦军兵器强悍,秦人尚武,全国最好的资材都供给给了兵部,而最有能耐的匠人皆都醉心于改进武器。 便说此刻这强弩的射程,早已经超出了一般弓弩的范围。 在那潼河之上,打得那些急急欲要退入潼关城门的西凉军又是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吊桥上扎满了弩箭,还有横七竖八倒下的西凉人的尸体。 城内的秦人一听说宇文珩大将军回防赶到,顿时意气奋发,便是更加不遗余力地反抗起来。 他们此次只是作为西凉的内应,不过数百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消磨?! 这黑衣人重重一拳砸在了潼关的城墙青转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可恶至极! 本已经胜负已定的事情,却因为这西凉人的无用,因为这宇文珩的诡谪用兵而又一败涂地! 可是,他们跟着西凉人送死却又不是明智之举。 那黑衣人下令道:“即刻从偏门逃出潼关,带上我师妹,即刻撤退,不得有误!” “殿下?”属下也是不甘心这般落败了去,很是迟疑地问道。 “快传令下去,不得恋战!更不能陪着这些西凉的蠢货同归于尽。我们和这秦国,和这宇文珩的仇,还没完呢!” “是!”那人知晓此番形势,也不得不如此明哲保身。 立刻下了城门,号令同伴一起撤出潼关。 第八十四章 不足挂齿 “败军之将,不足挂齿!立马命左右将军堵住偏门,别让任何人逃出潼关。” 宇文珩发命道。 “是!” 宇文凛传令下去,也是想要活捉那些细作,看看到底是何人在背后作祟。 胆敢趁着他们不在,潜入秦国的驻军营地。 “杀入关内,把属于我们的城池夺回来!” 宇文珩举起手中兵器,朝着那节节败退的进退两难的西凉残兵一声大喝。 身下坐骑嘶鸣着高高抬起了前肢,载着这秦国第一杀将便是如同离弦的箭,带着身后重兵犹如潮水一般扑杀而去。 “杀!!!” 四方呐喊声犹如群狼咆哮,震动天地。 气势如虹,鼓舞着潼关之内本是陷入颓势的秦兵更为卖力还击。 如此,被前后包抄的变成了这自作聪明的西凉军。 西凉大将赤红了眼睛,大喝道:“那些城里的魏国人呢?!” “将军,他们逃了!那些狡猾的魏国人居然撇下我们都逃走了!!” 潼关之内,那些黑衣人马一撤退,这洞开的城门里,却是有那秦兵冲了出来。 他们与西凉兵厮杀在了那硝烟弥漫的潼河吊桥上,让西凉人前后夹击,真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恶!这狡猾的魏人!可恶!” 西凉将领捂着胸口,气急攻心几欲吐血。 突然,一支弩箭射来,便是直直刺穿了他的胸膛。 扑地一声呕血,这虎背熊腰的大汉便眼睛一直仰面倒下。 一命呜呼了!! 眼看这元帅被斩首,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西凉大军更是成了无头苍蝇。 宇文珩驭马踱步在了那长长的吊桥之上,看着胜负已定的厮杀,突然想到了一抹纤弱身影。 对了,这军营被袭,她怎么样了? 如此一想,破天荒地,这宇文珩却在两军交战前起了别的惦念。 “驾!” 宇文珩突然一抖缰绳,便是即刻突入敌军往潼关大门而去。 “大哥你去哪里?” 虽然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妄图偷袭潼关败局已定,不过城门前的残兵还没有尽数消灭,大哥怎么独自就往那城内冲去? 宇文凛大为不解,不明白有何事让他这般记挂? “阿凛,这里都交给你了!我去去就来!”宇文珩只带着一队亲兵越过这激战的沙场,穿过那长长的吊桥便是往城内长驱直入。 一骑绝尘,扬尘而去。 盔胄森然,可是大元帅的身影,却是让人有些陌生的急迫和焦躁。 扬长而去,留下了那身后的宇文凛领着大军瞠目结舌。 甩袖离开,仿佛是这潼关之内还有万分紧要的事情。 一向只痴心征战的大哥居然从阵前自行离开? 如此古怪,如何不让宇文凛心中大惊,不觉想开了去。 “大哥,大哥!你该不是去找那个淑歌吧!” 脑中一个激灵闪过,宇文凛便是急急拉转了马身,朝着那形色匆匆的宇文珩大声问道。 可宇文珩座下战马飞奔而去,早已经远了身影。 “你别管了!天亮前把这里打下来就行!进城后,不得杀害无辜百姓!” 宇文珩头也不回,只撂下此话便率领人马急急入了潼关。 宇文凛骑在马上,看着大哥的匆忙身影,这便是追都追不上了。 真是中了邪了! 那淑歌有那么好? 宇文凛满脸困惑,又是很不甘心地转过了马身。 他一声令下,秦军主力便是呈两翼之状朝着那西凉残部飞扑过去。 犹如大鹏展翅,又如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便是将那西凉军侵吞进了秦军的人马兵阵之中。 第八十五章 仓惶四散 “啊!!” 潼关的街道上满是四处仓惶逃避的人流。 这偏门被砸了个小洞,其实钥匙该在那些死去的秦兵身上。 然而害怕城门被洞开,里面的百姓又是免不了被入侵的军伍一阵屠杀。 所以谁还顾得了这许多? 看着偏门终于被砸出了一个小洞,便是一窝蜂地涌了过去。 拖家带口,争先恐后,毫无理智和秩序可言。 那门上的洞就那么小,踩踏,推搡,还有拉着头发争抢上前的。 性命攸关,只有逃生的本能当前。 死尸,污水,在不断奔逃的人们脚下被踢来踩去,一片狼藉。 血腥味,夹杂着城外的厮杀声,战马鸣戾,恍如地狱。 战火弥漫,让人心惊肉跳无处安身。 神魂不定,犹如受惊的禽兽四散而去。 被人流推搡着涌来挤去,小夏本就全身乏力,此刻更是难以支撑。 全靠奶妈扶着她,托着她,咬了咬牙关才挤出了那门上的破洞。 “哎呀!”小夏身子刚探出这城门,腿一软便被身后的人一下推倒在了地上。 她刚趴俯在了地上,背上腿上便被涌出来的人流狠狠踩了几脚。 “走开!都走开!”奶妈一看,疯了一般大叫着回身过来。 她怕公主被踩坏了,便是紧紧拥住了小夏,用自己的后背覆在她的身上。 奶妈该也是结结实实挨了几脚,小夏一心慌,便是强迫自己站了起来,喘着粗气道: “奶妈,我没事,我们继续走。。。。。。” 摇摇晃晃,她的全身酸疼麻木,耳边起了嗡鸣之声。 眼前,便是她向往的自由的世界? 夏沫央出了潼关的城门,可还是闻到了逼人的血腥味道。 马蹄哒哒似乎正在朝着这边涌来。 黎明,本是最为寂静的夜,可却是让人仓皇四顾,出了潼关却是找不到方向。 她们该往哪里走?她们该往哪里去才能找到一处栖身之所? 小夏的眼睛在发花,她晃了晃脑袋,眼前失了聚点。 很多人都在往前逃命,后面的人涌上来,前方的人散开去。 可是,却都只是惊弓之鸟一般凭着求生本能挣扎,约莫谁都没有因为离开潼关而松了一口气。 战乱无处不在,到处都是金戈铁马的祸患。 夏沫央是第一次亲历这样的硝烟四起,生灵涂炭。 眼前是逃难的百姓,耳畔环绕的是沙场征伐,战鼓擂动。 巨大的冲击,夏沫央一时间被震住在了原地。 才另明白何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些人流,那么多,那么努力地奔逃求生。 可不过是从一场逃命赶着奔赴一场献祭。 能活多久? 一切不过是多活一日是一日,侥幸而又叵测。 “站住!谁都不许逃出潼关!”突然,前方的土道上尘土飞扬,有大军竟然朝着这边逼近而来。 数枝弩箭齐发,示威一般射入逃难百姓的脚边,吓阻了这决堤般的人流。 “天啊~这是要做什么?” 奶妈吓得哆哆嗦嗦,也不知道是哪路人马来这里围堵他们了! “官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啊!我们都是良民!不会与官爷们为敌的!” 最前方,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朝着那前方的将军求饶道。 “将军,饶命啊!饶命啊!” 都不知道是哪路人马,看着有当兵的来,逃出城的百姓便是纷纷跪倒乞求。 心头的恐惧如是阴霾,早已经让他们学会苟且偷生。 第八十六章 没有价值 “吾等乃宇文珩元帅手下部将,元帅有令,捉拿混入城中的细作,不会伤普通百姓分毫!” 那支军队还没走近,便是一路大声高喊着安定民心。 那些百姓纳闷着面面相觑,离得近些了才看清楚的确是秦军。 原来是宇文珩元帅又杀回来了?! 交头接耳,倒是止住了霎那翻滚而起的恐慌。 因为潼关也被这宇文珩统领了一段时日了,所以这来人的喊话,倒是让众人安心了些。 宇文珩虽是秦国第一杀将,不过自打入了潼关倒是与百姓秋毫无犯。 只要不作乱,他们先前在这潼关里养家糊口,日子倒也是过得去的。 逃难的人流被堵在了城外,眼看这秦兵不断靠近。 混在这人群里的黑衣人们呆不住了。 没想这宇文珩如此快地就下令封锁,不让他们轻易逃脱出去! “殿下,你看那里!那个女子脸上都是红斑结痂,弱不禁风的生嫩模样,是不是就是我们找的淑歌公主?” 突然,有人打量四周的时候眼睛亮了亮,直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方向和那首领说道。 那些黑衣人都身着斗篷,用宽大的帽檐遮掩着自己的面孔。 并不想被秦人过了眼。 “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也混迹在人群里的翎儿阴冷地笑了笑,这两日不见,淑歌公主真是改头换面,不仔细看,都认不出这个癞蛤蟆般的丑女便是她了!! 翎儿很是解气地冷笑。 心中纳闷这淑歌公主怎么也会跑出了潼关? 是怕宇文珩看到她如此丑样定会嫌弃于她,还是。。。。。。知晓她要解决了她?! 不管如何,这丫头,是死定了! 翎儿眼中泛着寒光,一把匕首,掏出了这魏国贡女的怀里。 她正要上前,把那淑歌公主悄悄解决,却是被人从旁攫住了肩膀。 将她按在了原地。 很是气恼地回头一看,竟然是师兄阻止了她,让她按兵不动。 “留活口。”那男子垂头轻语道。 “为什么?这淑歌杀了干净!以免夜长梦多!”翎儿突然很反感,她焦躁问道。 “宇文珩说不定也在找她。你也说了,她是那秦国第一杀将亲自挑中的女人。我们现在四面楚歌,要出秦人的围堵,说不定还要靠这淑歌公主!” 这黑衣首领的目光也很是自然地聚焦在这纤弱的娇小人影之上。 他很是探究地看着淑歌,不想宇文珩对女人的口味却是这样? 不过,瞧瞧自己杀气腾腾咄咄逼人的师妹。 这淑歌的容颜此刻是不敢恭维,可柔弱身形,如水婉约的气质,似乎也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缓缓流水的温柔意味。 果然,江南女子如诗如画,便是在这疲于奔命的仓惶人群里,都鹤立鸡群,格外引人流连。 很是让人的目光为之牵引。 这娓娓道来,此番缘由竟然让翎儿一下涌上了火气。 师兄说话间,抬眼看着淑歌的目光中竟然有了稍许欣赏的味道。 师兄的眼神是何用意? 他对这淑歌也是好奇? 翎儿不可置信的怒目相视,真没想到,这小小的淑歌还有这般惑人的本领! “我说了,宇文珩看不上这淑歌的!她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翎儿可不肯罢休,还没等她师兄收回目光,二话不说便是手腕一转将掌心武器狠狠掷去。 一道寒风划破这凝滞的夜幕。 匕首成了飞刀,直直朝着淑歌的后背而去。 “你干什么?!” 那黑衣人猛地回过神来,便是直觉地伸手一挡,截住了这翎儿的攻击。 匕首半路受了阻击,方向一转偏离了原来的目标,猝不及防地插入了一个大汉的后背。 扑呲的穿透背脊,扎入心肺的瘆人声音,随着四溅的血花惹来了旁人毛骨悚然的注意。 大汉应声倒地,这突然而起的杀戮让周遭起了慌乱和惊恐叫声。 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杀人了!杀人了!!快逃啊!!!!” 本是已经安定下来的难民,一下子又是四散而开,不要命地起身奔逃起来。 哪怕秦兵大喝着让他们不要逃,可已然被控制的场面还是乱做了一团。 “你坏我的事?” 翎儿一看打偏了,还想上前补上一刀,可被她师兄按住了身形。 几个黑衣人已然猛地冲将上去,在这人群四处逃散的混乱里,一掌打翻了守着淑歌的奶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还在发怵的夏沫央挟持到了背上。 第八十七章 求救 “公主!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公主!!!” 奶妈被打得眼冒金星,可眼看有人掳走淑歌,便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追了上来。 淑歌被交到了那黑衣首领的手中。 身上本就无力,那人为了防她反抗,还顺手点了她的穴道。 这一下,还真是成了木头一般的僵硬身躯。 她用力挣扎不过是空费力气,根本身不由己。 小夏打横着被撂到了马背上,那人一抖缰绳竟然是急急飞驰离开。 “奶妈!” 小夏此刻只有眼珠子会转,根本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 这些人是谁?! 为何捋走她?! 马儿疾驰而去,她只觉头晕目眩,五内作呕着便被颠簸在了马背上。 她头往下垂着,好像一件包裹被挂在马身上,这诡异的姿态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好难受。。。。。。 还要朝着奶妈的方向呼救,可甫一抬头,便看到追上来的奶妈被人狠狠踹飞了出去。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该不是做了最为错误的决定而累得奶妈也要枉死在这里?! 淑歌顿时瞪大了眼睛。 眼泪溢出了眼眶,从她的头顶逆流而下。 “发生了何事了?!”宇文珩一马当先,刚从潼关之内驭马追上。 朝着那围堵人流的手下部将发问道。 他眼看四散而去的逃亡人流,还有横倒在面前的男子尸体,放眼周围,皆是一片乱象。 “元帅大人,有人在人群里杀了一个平民引起混乱,该是那些细作所为,想趁机脱身!” 那秦将跪于马前禀报道。 “可恶!” 宇文珩看着这作鸟兽散的人群,往四面八方逃散的都有。 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 更何况,天色还是暗沉,这一旦逃出了视线范围,便是真的犹如石沉大海,不知道该往何处寻去! “有没有看到淑歌公主?” 突然,这马上的宇文珩元帅却是直直质问道。 “啊?” 那下跪部将也是纳闷,以为自己听过错了,便是抬头疑惑地看着元帅大人。 不过,宇文珩大元帅照旧面甲遮挡,根本也看不出他此刻的神色。 只是觉得他一有迟疑,那两道逼人目光更是犀利凛冽,于是这属下便也不敢再造次了。 一想,摇了摇头,他自然不知。 淑歌公主是谁?他未曾见过! 看这属下一脸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无措,宇文珩知晓问了也白问。 但愿这淑歌是自己逃了,却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宇文珩拧了拧眉头,他驭马踱步着,还在往这沉重的夜幕里寻着那抹挥散不去的纤柔身影。 不知道这小女子逃到哪里去了,出了潼关,她会去往何处?! 淑歌公主? 不远处,奶妈挨了一脚正是被打得头晕目眩,喉头涌起腥甜。 她嘴角溢血,无力支撑起身子。 突然听到了有人在提起自家公主,努力仰头一看,便是瞧到了那马背上威风凛凛挺阔颀长的熟悉身影。 是宇文珩?! 奶妈顿时一个激灵,如是见了救星。 她爬着站了起来,哪怕胸口闷疼,嘴边流下了带血的涎液,可她还是边爬边挪着身躯往那秦国大元帅而去。 “元帅救命啊!元帅,救命。。。。。。快救救淑歌公主!” 奶妈呜咽着,费尽力气起身踉跄着冲到了宇文珩的马前,她是直觉地呼救。 并没有想那么许多。 比起那些来历不明突然杀出的黑衣人,这眼前的宇文珩还与自家公主有那几分情分。 所以此刻,也只能仰仗这秦国元帅了! “你是淑歌的奶妈?”宇文珩一看便是一跃下马,扶起了这体力不支的妇人问道,“淑歌呢?她去哪儿了?” “公主方才被一伙黑衣人劫走了!元帅一定要救她,不然,怕是公主性命不保!” 还没等奶妈说完,这宇文珩便是又翻身上马,随着这妇人指引的方向,一抽马鞭毫不犹豫地追赶而去。 “元帅!!!”手下不知道何事让大元帅这般失措,竟然二话不说就是折向了一条土坡。 宇文珩的亲兵便是也都上了马背,跟着元帅护驾而去。 第八十八章 何去何从 “驾!” 这些黑衣人所驭的战马奔腾。 在这尘土飞扬的下坡小道上如同离弦的箭,绝尘而去。 这黑漆漆的暗夜便在小夏的视野里,倒挂着不断往她身后退去。 还有那火光冲天的潼关,两军交战的厮杀都逐渐在淡出小夏的官感。 然而。。。。。。 她并没有逃出生天。 反而是自作聪明地落入了别的危机之中。 她很担心奶妈,她不想连累那个时时刻刻关心淑歌公主的好心人出了意外。 是她出的馊主意,她是活该! 马蹄哒哒扬起的尘土,升腾起来便是让小夏呼吸更加困难。 她的血液倒流,不住干呕却又发不出声音。 痛苦至极,眼泪鼻涕横流。 这些黑衣人大概是真的要她死,所以根本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好难受。。。。。。 本就虚弱的身体,在此刻更是生不如死。 小夏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想要逃脱的潼关之外,却是有这样的厄运等着她。 要死,能不能给她个痛快? 夏沫央几乎被这马背颠簸地窒息。 那遮盖脸面的面纱早已经覆不住她那格外狼狈的容颜。 前面就是分岔路了,小夏双目发黑,不知道会被带往何处。 她此刻的姿态,根本看不清挟持她的究竟是何人。 只是这人并非女子,除了翎儿,到底还有谁要杀她? 绝望,凝固着呼吸。 不用这些黑衣人动手,她似乎立马就要停止了呼吸。 小夏痛苦地一垂头,全身脱力,呜咽出声。 她的面巾便是随着坐骑的步伐而倏然掉落。 随风扬起,坠落而下,最后犹如折翼的蝴蝶被这铁蹄哒哒无情地践踏而过,踩入碎石和尘土间。 “驾!” 宇文珩一马当先,他骑着青猔急急追在这山雾四起的坡道里。 远远近近能看到前方的几道身影,这些人正是飞速奔离这潼关的地界。 若是没猜错,他们便是混入这潼关之内,趁着他宇文珩率秦兵主力出关,便是想要趁虚而入的内应! 也是他们捋走了淑歌! 宇文珩眼神一凛,更加紧地追在了这些细作的身后。 山风起,山雾弥漫,到处掀起白茫茫的雾气,这迷障也是越来越遮了视线。 “元帅,元帅,等等我们!” 紧随其后的元帅亲兵不敢有丝毫怠慢。 尽管夜雾深重,可依然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尾随在宇文珩的身后。 很快,前方便是岔路口,皆是盘旋而下的坡道。 若是走错了方向,把这些人跟丢了,再回头,定然是会难觅踪迹! “淑歌。。。。。。” 宇文珩没来由地喃喃着她的名字,心也陡然悬了起来。 他该何去何从?! 她会去哪里?她被带到了哪里!! 正是拉着缰绳,陷于难以抉择的困境,突然,宇文珩发现了前方陷于那土石之间的一块丝巾。 丝巾? 正是疑惑,一阵风迎面扬起,便是将那轻飘飘的东西顺风送到了宇文珩的面前。 伸手一抓,宇文珩将这带着药香的柔软捏在了掌间。 淑歌的? 宇文珩目视前方,看向了那丝巾飘来的方向,不再犹豫,这便是重重一抖缰绳,带着身后的亲卫直直朝着右边的分岔路上追赶而去。 小夏觉得自个儿快要死了,脖子搁在马鞍上,似乎要折断了这头颈。 正是窒息,突然后领被人猛地一提,她这头重脚轻,血脉倒流的姿态终于被人纠正了过来。 小夏立马往后瘫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后靠着何人的胸膛,反正,濒死的境地哪里还会管如此多? 气一下顺了,梗阻在喉头的窒息也立马得了疏解。 夏沫央早已经麻木了身体,她差点就死了,恐惧蔓延在心底。 眼前,视野虚了一片。 模模糊糊地,根本也没有焦距。 跟在后面的翎儿咬了咬牙关。 她要杀了淑歌! 师兄居然和她共乘一骑,还将她搂在怀中? 着实可恶! 第八十九章 行迹败露 翎儿骑在马背上,眼冒妒火。 她趁着旁人不备,指尖轻捻暗器,又想杀人于转瞬之间。 可突然,身后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像是正在追逐他们的行踪而来。 谁?谁在追赶他们? 翎儿和周旁的黑衣人都发现了,往来时的迂回山路看去。 雾霭袅袅间,竟然是那胄甲森寒的秦兵,正是气势汹汹朝着他们追赶而来。 是宇文珩?! 一下认出了这穿破迷障追击而来的那人身影,翎儿大惊失色。 她本不觉得会现了行踪。 这山路盘旋,又有如此浓的山雾作为他们逃离的掩护。 万无一失地,如何会被这宇文珩跟踪追上? 不好! 翎儿感到万分的危险,一戴上斗篷,蒙上了自己的脸。 抽动手中的皮鞭,便是朝着前方赶去。 “师兄,我们被发现了!” 她挥着马鞭,提醒道。 横了这与师兄共乘一骑,两眼茫然弱不禁风的淑歌一眼,丑八怪,故作楚楚可怜! 难道宇文珩如此紧追不舍当真是为了她? 不可能! 翎儿立马在心底一口否决。 她咬了咬牙关,才不相信那炼狱般的潼关之中,宇文珩还真对这淑歌动了真情。 同是贡女,这小小的淑歌有什么能耐能让那宇文珩另眼相看? 将小夏圈在怀里的那黑衣人首领眼尾余光一瞥,发现这身后弯道上的隐隐疾驰的骑兵身影。便是目光一沉,更加紧地箍着小夏在双臂之间。 犹如枷锁,重重锁缚了她在身前。 快马加鞭,夹紧马肚子便是带着手下更加风驰电掣起来。 小夏只是刚顺了口气,便感到这扑面而来的狂风更是猛烈。 她任凭坐骑狂奔,颠簸在这马背上。 心头狂跳,惊惧不已。 迎面的风吹得她脸上又疼又痒,钻心挠肺地,这才让她意识到,自己遮挡疤痕的面巾丢了。 她一定狼狈至极。 可管不了,手都没有力气抬起来,哪里还管好不好看? 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些黑衣人欲要将她挟持往何处。 只是尽可能喘匀了呼吸,她困在这身不由己的牢笼里,定了定花了的视线。 群山环绕,在这黑洞洞的夜幕里沉入千钧一发的危机。 他们会不会杀了她? 想到自己的意气用事,还是太过天真,低估了这世道凶险,小夏悲痛地闭上了眼睛。 山道旁,苍松劲柏挺立,树干遒劲姿态万千。 可在这风声鹤唳的夜色里,却如同是鬼魅张牙舞爪,一路都朝着小夏迎面欲要扑来。 折过一个弯,她才看清,原来山道的一侧,竟然是万丈悬崖。 这陡坡,千回百转,濒临绝壁而建,稍有差池,粉身碎骨。 “停下!前面的人都停下来!不然,便是弩箭伺候,不客气了!” 跟在宇文珩后面的亲兵一看清楚这些可疑之人的踪迹,便是恍然大悟起来。 原来元帅是追踪那潜入潼关的内应而来! 潼关此次遭遇突袭,损失惨重。 阿骨打副将被杀,城里的驻守秦兵也是死伤不轻。 所以眼看这些细作便在前方,杀气腾腾的秦兵哪里肯罢休? 本是追随保护大元帅而来。 可一旦发现敌情便是群情激昂,同仇敌忾。 秦人骑兵取出背后的弩箭,朝着这射程之内的黑衣人大声呵斥着瞄准。 先杀一个两个,不怕这些乌合之众不乖乖投降! 第九十章 不准放冷箭 还没等宇文珩发话,这刚目睹了潼关险先沦陷的秦兵便是义愤填膺,朝着这些始作俑者先出手为强。 嗖地一发弩箭突袭,擦破了这萧索的山风和诡秘的夜雾。便是朝着那前面的奔逃之人射了出去。 扑呲的闷响,秦人的弓弩威力巨大。 一发冷箭突兀袭去。 顿时那跑在翎儿身侧的一个男子便是背后中箭,皮开肉绽被穿透了心肺,猝不及防重重翻滚下来。 翎儿心头一惊,欲要拉住缰绳去救援。 可那人一路滑行,竟然身形翻滚着便是直直被甩了出去。 折断了这路旁虚掩的草木树丛,惨叫一声跌落了山道,坠崖融入黑漆的深渊里! 那声从虚空传出的惨叫让混混沌沌的小夏都是惊了一头,更别说其他黑衣人皆是听得心有余悸,齐齐回头惊恐万分看着身后的追兵。 没想秦人如此狠绝,追击到了此处还死咬住不放! “干什么?!不准放冷箭!” 眼看目标击中,秦兵正要乘胜追击。 不想,射杀了那细作的元帅亲兵反而被宇文珩大喝一声,训斥了一头。 秦兵不知晓何故,但是看大元帅一下如临大敌这般动怒,这才愣愣地收回了手中的弓弩。 其余的冷箭,便是箭在弦上,却被灭了威风了。 没有再铺天盖地地朝着那前方的窜逃队伍万箭穿心追击而去。 呵。 那抱着淑歌的黑衣人首领闻言冷笑,他像是运筹帷幄,本来拧紧的眉头因为这怀里的女人而扬起。 他果然料中了,宇文珩在乎这梁国公主,还是很在乎。 他,该能安然从这鬼门关离开! 翎儿也是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头,她羞愤,很是不甘心地窝火起来。 哪怕一再否认师兄的猜测,可如此命悬一线的霎那,除了淑歌,她竟然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能让这身后追赶的秦国第一杀将对他们留手! 淑歌?小小的淑歌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秦马耐力极强,一路追出潼关十几里,却比前方的那些黑衣人的坐骑更有了爆发力。 眼看身后的追兵离着他们越来越近。 立马就要被秦人的骑兵追赶上,那黑衣人首领使了个眼色给随侍在旁的手下,那人便得了示意调转马身止住了脚步。 这一下,其他的黑衣人便是齐头并进跃身而过,都藏到了那领头人的战马之后。 越过这为首的两匹坐骑,又齐齐刹住了逃亡的匆忙脚步,驻足在原地。 黑衣人首领怀里带着淑歌,在斗篷的阴影下含笑。 他看着迎面而来的秦国第一杀将,胜券在握,眼神闪着阴鸷的寒戾,身下坐骑踢着这山道的碎石。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宇文珩,他有种便放马过来! 而秦兵没想到这些人如此大胆,敢回身与他们对峙在山道上。 一个躲闪不及,很可能马失前蹄反而自个儿偏离了山道。 紧紧勒住缰绳,便也是随着宇文珩刹住了步伐。 亲卫兵的坐骑滑行了几步,便一字排开,严阵以待守卫在了宇文珩将军的身后。 他们拿着手里的弩箭对准敌人,可是又顾忌元帅的反应,便是左顾右盼一时间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夏眯了眯自己的眼睛,本是不敢确信是何人急急而来。 直到。。。。。。那面甲闪着寒光,快要刺到了她的眼。 震楞,她便看着那人冲破这迷雾和漆夜,朝着她的面前不断逼拢。 雾霭无法阻隔这人一马当先,锐不可当的气势和果决。 一身凛然,犹如划破这凝固黑夜的流星,一道寒光闪现,便已然闯入了小夏的视野。 让人神魂为之牵动。 近了,突然觉得这面甲头一次让她觉得亲切。 很是荒唐。 难道这人的出现,不该是让她吓破胆的威胁? 她在想什么? 便看着这人追逐到了她的面前,隔着数丈之远,定定望向这边。 小夏的视线里都是这人,她看着他。 感到宇文珩面甲后面的目光也在看着她。。。。。。 怎地如此? 分开了三日,没想到她对他的感觉,却陡然成了这样?! 第九十一章 筹码 “宇文珩,这女人在我们手里,放我们离开,她才有命活下去!” 那裹挟着淑歌的黑衣人并不说话,却是由他的同伙抽出了刀来,对准了小夏的脖子威胁道。 夏沫央倒抽了一口凉气。 本是害怕,可当她垂头看向了这搁在脖颈的锋芒,却不期然地因为那锃亮刀身上的映照而凝固了呼吸。 这是她? 只是余光一瞥那倒影,小夏被自己吓倒。 脸都肿了起来,好像被泡肿的馒头一样。 小夏的自尊,不知道为何,比魂魄更早地碎成了一块块,飞散开来。 痛不欲生,便是直了视线,很是本能地看向那宇文珩的方向。 他是不是都看到了? 她内心的惶恐,突然挪移到了奇怪的方向。 却不是因为这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而是她此刻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敢见对面的那人。 这不安常理的反应,让小夏自己都失措。 可她的自尊和骄傲,不容许她这般出现在宇文珩的面前。 不为什么,她死都不要这样出现在宇文珩的面前! 夏沫央突然崩溃起来,本是干涸凝固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一言难尽,她此刻的感受,让她无地自容! 。。。。。。 宇文珩握在手里的缰绳无端紧了紧。 淑歌? 他皱了皱眉头,差点没认出来。 没想到只不过几日不见,淑歌就成了这样? 病了吗? 他看着她,像是陷入沉默。 与黑衣人对峙,僵持。 犹如有什么漩涡吞没了中央的缓冲地带。 看宇文珩并不发话,也无反应。 而那对面的黑衣人也是吃不准,与首领轻声说道: “该不会这女人变丑了,宇文珩就不要了吧?” 吃不准,关键时刻,谁都不想下错了筹码。 宇文珩和那黑衣人的首领皆是观望,对峙着并未说话。 不要她了? 夏沫央清清楚楚听到了这话,心都一下坠落了下来。 她不敢看那马上的秦国大元帅,面如死灰。 而宇文珩也不再看她,突然他冷酷地抬了抬手,身后亲卫士兵便是得了命令,不再有所忌惮而是直直冲了上来。 那些秦兵一抖缰绳冲锋中还气急败坏叫嚷道: “这谁啊这个丑八怪!你要威胁我大秦的元帅,也该找个好看点的过来!” 说着,便是杀气腾腾,全然不顾刀口上的夏沫央,如潮水般涌来。 如此数丈的距离,若是让这些人再逃脱,可如何有脸与那潼关中阵亡的同袍交代?! 数匹战马冲出,寒光道道皆是亲兵手中的兵器挥舞而出。 宇文珩巍然不动骑在青猔之上,似乎并不介意这被挟持的女子性命。 “便说这淑歌根本无关紧要!师兄你疯了不成?” 翎儿压低了嗓门咒道,手腕一转,便是数枚暗器齐发,想着那冲上来的秦兵袭去。 夜风凄凄,厮杀再起。 耳畔又是血雨腥风,皆为兵器相抵的鸣戾。 小夏眼神发直,抬头全然凝视着那不动如山骑在战马上的男人身影,不自觉便模糊了视线。 瞬间好像听到了心碎的残破声音。 她是太傻了。。。。。。 这人怎么可能是为了来救她而来? 她这是怎么了? 脆弱胆怯至此,眼巴巴地觉得宇文珩会为了她甘受钳制? 满心希冀,不过是认清现实而已。 “奶奶的,连自己的女人都不顾,我先杀了她再说!” 那提刀对准小夏的黑衣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动手拿小夏开刀给宇文珩一个下马威。 夏沫央的眼睛闭上。 她认命总可以了吧! 然而扑呲一声皮开肉绽的声响,这电光火石间,小夏的脸上飞溅了温热,却不是她的脖子被拉开的送命。 血腥味从身旁喷溅而来。 那本想杀了小夏的大汉眉心中了镖,应声摔下了马匹。 距离这么远,黑衣人首领没想到宇文珩出手这般狠准干脆。 百发百中。 再抬眼,那秦国第一杀将已然飞身而来,凌空一跃,如是乘风而至。 瞬间,便是近在眼前。 那黑衣人首领出手便是与这宇文珩在半空过了一招。 他知晓这人的目标还是救回淑歌。 方才的无动于衷不过是声东击西,避人耳目而已! 藏于面巾后的黑衣人轻笑,他反手还了这宇文珩一掌,接着,便是出其不意地将怀中的女子,挥手一把重重丢了出去! “啊!!” 本能的一声惊呼,小夏身不由己顿时被抛了出去。 她飞离了这马背,还没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已然悬空,朝着山道外面呈抛物线坠去。 宇文珩的身子一滞,便收回了攻击陡然折转了方向。 他双足轻点,猛地追着那滑落身形的淑歌扑去。 “驾!” 那黑衣人毫不恋战,眼中闪过果不其然的得意,便是调转马身,杀开了一条血路继续朝着前方而去。 没了宇文珩,这突围容易地多。 就像是丢了个鱼饵,这宇文珩去咬了钩了,他才好金蝉脱壳! 第九十二章 真的在乎 果不其然,眼见元帅宇文珩飞身扑向山道之外。 本是气势汹汹准备大开杀戒的秦兵一下撤回攻势,回身营救元帅。 “元帅!” 与黑衣人缠斗成一团的秦兵急急朝着那个方向大喝道。 浑然不知道元帅何故,居然不理这混入潼关的细作,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那虚掩在道旁的树丛发出了一阵被折断撞击的声响。 黑暗中,被飞掷而过的身影并未被那树枝遮挡下来,反而冲撞了一声,在树影剧烈摇晃间,继续跌出了外面。 小夏的惊叫声划破夜幕,却在另一道身影猛扑过来的瞬间,嘎然而止,因为陡然被停住的身形而拉长了音调。 她本能地哭出了声音。 根本不知电光火石间,她是不是死了,还是依旧活着。 啜泣着,发现自己呼吸还在。 只是一只手被人紧紧拉着,足下悬空一滞,便在这命悬一线的绝地徘徊。 鬼门关就在下面,她不敢低头去看。 好可怕,她蹬了蹬脚,旁边的峭壁上被她蹬下了几颗石子,掉落下去,连个回声都没有。 小夏抽泣着急急喘息,抬头。 这才看清楚是谁抓住了她的手。 那方才对她不屑一顾的宇文珩却来了,一手勾住了那斜倚的苍松,一手,像是拉着很累赘的负重。 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山崖,便这样咬紧牙关想要拉她上来。 眼见宇文珩陷于巨大危机之中,那些亲卫兵翻身下马便是直直朝着山崖边而去,不再以追捕这些细作为首要。 救大元帅要紧! 手下们各个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宇文大元帅在做什么,竟然这般奋不顾身! 这悬崖峭壁,要想过去帮忙却是怕加重了那些崖边树木的负担。 风吹过,这折弯的树枝也轻晃。 让那些过去救援的秦国将士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恐害了大元帅丧命! 秦兵一分心,那黑衣人首领便回身大喝道: “都快走!” 他让其他人不要恋战,摆脱这秦人的纠缠才是紧要。 这些细作也立马明白,看来那淑歌公主还真是这宇文珩的软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不过是初次交手。 探得了这宇文珩的弱点,倒也不失为一个意外惊喜! 黑衣人纷纷调转马身,随着首领离开。 翎儿上马了还回身一望,宇文珩的手紧紧拉着下方的一只小手。 虽然周围夜幕深重,可她不用猜也知晓是淑歌。 真没想到,宇文珩倒是个多情种子,真是出人意料! “驾!” 一伙人如同烟雾一般很快逃散,没有了秦兵的追赶,遁入山间便很快消失不见。 小夏觉得她的手早已经失了知觉。 麻木,手指捏着这人的手,可是,有些力不可支。 掂了掂脚尖,她知晓自己一失足怕是会粉身碎骨。 抬头看着面前的这张面具,她无言,心头却犹如狂风大作,惊涛骇浪间万语千言,无从诉说。 巨浪拍碎了她的理智和心防,成了一片狼藉和混乱的迷茫。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这人一言不发怕是卯足了全力才抓住了她。。。。。。 看向上方,果然宇文珩一手拉着悬崖的树枝,一手,便是死死捏住了她的手。 这般吃力,这男人的手都在青筋暴起,用手臂吊着她整个人的悬空重量。 “干嘛救我?” 夜色里,这藏于面甲后面的双眸坚毅而又柔软,他的关切和决心,让小夏看了便是全然惊诧。 她哽咽着,却又不禁脱口而出问道。 她不曾想过,这人的眼神敛去暴戾,竟然还有如此的温情脉脉? 他在看她? 看着淑歌这张早没了楚楚可怜,水灵动人的脸庞? 然而,猛地一下直直坠落的抖动和摇晃便是让她又再次惊呼出声,极度恐惧中,还差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往上看,原来是宇文珩另一手所抓的树枝折断了半根。 可是他,却还是没有松手。 只是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往外掉落。 真是可笑。 宇文珩难道会为了救她而死吗? 她突然红了眼眶,眼泪溢出了眼角。 摇了摇头,直觉地说道:“放手吧,这树撑不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然而,她有什么理由让宇文珩舍身救她? 她出潼关是为了逃离他的魔爪,可不是为了让他舍身救他! “你快放手!宇文珩,你不要命了?” 濒临如此绝境,小夏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这和她原本设想的不一样! “你这眼泪,算是为我真心流的吗?” 命悬一线,宇文珩的眼神一凛,居然很是认真地看着她,那样认真问道。 他看着她眼角的泪,问得淡然。 风簌簌地吹动他们的衣角发丝,飒飒飞扬。 其实宇文珩的整个身子都已然挂在了峭壁上,足下也是凌空,只是靠单手撑着两个人的命。。。。。。 可这话,云淡风轻。 还有几分探究和沉醉的意味。 小夏闻言,心头一怔。 抬头看着这男人,她良久都说不出话来。他还记得啊? 他们的约定。。。。。。 月华好似一轮圆盘挂在了半空。 映照着这携手赴死的,其实一点都不浪漫的画面。 呵呵。 小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都快死了还问她这些作甚? 她只是怕了,她只是怕死在这里! 这和爱上他没有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夏咬了咬唇,她想要矢口否认,可抬眼对上这人的眼,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色倾泻,丝丝缕缕揉入了这人的双眸里,如此温柔。 宇文珩,居然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一面。 这面甲,这战袍,此刻却如被那三千情丝缠绕,极致刚硬铁血,也极致缱绻柔肠。 小夏恍然大悟。 他对淑歌,或许是真的在乎。。。。。。 第九十三章 说,是不是你输了! 痴望,本是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求生渴盼,却成了这般意外而又顺理成章的凝望。 或许两两相望,该发生在更为缱绻唯美的花前月下。 却不该如他们此刻这般,到了这般绝地,才心无旁骛,记起来好好看着彼此的眼睛。 用最本真的心,用最坦然的自己,看进彼此的眼底。 若是他们此刻一起死,到了阴曹地府也不知道是冤家对头还是亡命鸳鸯。。。。。。 小夏的嘴角勾了勾,她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挂在眼角。 她的手好疼啊,酸痛地好像立马就要断掉。 手腕生生要被拉扯成两断,只是往下一探,她怕得浑身都在发僵。 她没有宇文珩那么强健的体魄,这样凌空挂在峭壁上,她感到力不可支,快不行了。 手臂在不住抽搐和发抖,哪里撑得住她这身子的重量? “放手吧,我不连累你。” 小夏哭泣道。 纵然这人是个坏蛋,可她并不想用这同归于尽的法子为民除害。 夏沫央正是呜咽着求宇文珩放手,她再保持如此的姿势挂在悬崖边上,感觉还没死,手臂就要被活生生扯成了两截。 手臂随着山崖间吹过的风,在发出咯吱咯吱好像要脱臼折断的声响。 这慢慢的折磨,让夏沫央更是崩溃了心智。 支撑不住,受不了,她求着宇文珩放手。 可宇文珩摇了摇头,只说了句撑住,便又是加紧拉住了她的手腕。 小夏拼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我真的撑不住了!你当是放我一马吧,给我个痛快!” 手,慢慢地没了知觉。 小夏看到宇文珩另一手所抓握的松枝已然被慢慢压弯了身躯。 土石松动,那被宇文珩揪住了,当做救命稻草的崖边苍松也很是辛苦。 枝叶颤抖着犹如发出了哀鸣,窸窸窣窣的声响,是从那逐渐裸露的根系旁滑落的土石碎屑。嶙峋岩石间,这树扎根地再深,可也吃不住这两个人的重量! 便如此看着这人顽固,毅然决然不肯松手。 小夏的心凝滞,她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难道,她这区区贡女的性命能和他宇文珩大元帅的相提并论? “你说我们要是一起死了,结果到了阴曹地府我都认不出你的庐山真面目,阎王爷会不会觉得很好笑?” 没来由地,小夏突然对这人面甲后面的长相,有了这般突然而至的兴致。 万一死了,连这宇文珩到底长得如何都不知,那岂不是奈何桥上相遇却不相识? 宇文珩的目光正往身后打量。 他知晓这树木快支撑不住,便是让属下去寻了工具过来。 突然,却听到这哭泣着打算自暴自弃的女子如此说道。 宇文珩目光微滞,旋即很是惊讶的样子。 他微微勾起唇角,说道: “你对我的长相好奇?呵,你是承认你刚才的泪是为我流的吗?如果承认了,那我便让你看我的真面目。说,赌约之事,是不是你输了?” 宇文珩的气息有些急促,说话间,却是咬着牙关沉了嗓门。 他这大元帅便是有天人之神力,拉着淑歌坚持了这么些工夫,也早已经撑到了极致。 他的那些属下再不来,还真的是要和这麻烦的小女子共赴黄泉了! 预料之外,看淑歌还起了这样的好奇,他便是故意激她道。 心中寻思着淑歌再强硬,可到底是个女孩,都到这种时候了,身心累到极致,意志都在逐渐崩溃。 痛苦到自暴自弃想要一死了之,却突然对他的长相生了兴趣。 宇文珩面具后面的脸孔在苦笑。 不过心火不死,才能消减此刻的恐惧。 她好奇,他便更加吊她的胃口。 凭着淑歌的性子,打死不认才是真谛。 不可能这么容易服输,一提那赌约,她该能激发意志才对。 果不其然,听他如此一说,这淑歌的表情便是又起了倔强。 那奄奄一息的脸孔,都染上了羞臊且不服输的表情。 “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这个刽子手,恃强凌弱的坏蛋,我才不会为你哭!” 她连他的真面都没见过,凭什么就说她对他动了心?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她夏沫央再也不会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况且,宇文珩这个霸王硬上弓的混蛋! 她怎么可能爱上这丧心病狂的败类?! 脑袋在嗡鸣,小夏的眼里却又蹦跳着生命的力量。 这力量或许来自于那心中的愤怒,仓惶,还有努力想要抹掉的那丝丝缕缕间荒唐的心跳。 反正,她怔怔瞪着宇文珩的面甲,就又提起了一口不甘心的心高气傲。 第九十四章 大难不死 正是还想在临死前,再狠狠咒骂这宇文珩大禽兽两声。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突然砰地一下,峭壁上碎石飞溅开来,竟然是从上面射下了一发箭枪。 箭枪打入了凸出的一块岩石上,牢牢插入了这嶙峋的山石之间。 上面的人使劲拉了拉,发现已经顶住了一端,可以借力而上。 “元帅,快抓住这绳子!我们立马下来救你!” 上方的秦兵朝着下面大叫道。 真亏得这元帅大人能泰然自若坚持如此之久。 他们看着都是心惊胆战,一失足,便是尸首都找不到的境地。 小夏看着这来救援的人马,这才是猛地醒悟过来。 原来,宇文珩早就有了安排。 他一直在等着属下部将的救援,却不是真的与她在此处等死。。。。。。 也对,宇文珩怎么可能那么笨! 不知道为何,小夏突然转了自己的目光,收回了方才的嚎啕大哭,情难自已。 甚至,吹着这山崖的风,脸孔倒是更加干裂和烧红起来。 真是尴尬。 方才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 便是打算同生共死的痴男怨女也不过如此吧?! 以为宇文珩真的会和她一起死,便是一下没了章法,失了心智了! 她怎么不想想这人如何会如此鲁莽? 运筹帷幄的宇文珩才不会毫无后招便如此涉险。 他该是早就知晓会有属下来设法搭救的。 然而,方才他的奋不顾身,如此坚持着舍命相救。 为她以身犯险,却也都是真的。 若是这些秦人慢了一步,是不是就真的成了要共赴黄泉? 心头千回百转,莫名的让小夏烦躁的思绪缠上心头。 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反正,不敢再去看那宇文珩的目光。 而宇文珩已然在攀着绳索下来的部下帮助中,将手擒在了结实的绳子上。 他一放手,那累坏的苍松也突然折断了。 看着那不断坠落的树枝,小夏的呼吸都在发颤。 突然她的身子被猛地一提。 原来是不知不觉间,腰间被上方抛下的一个绳索套住,便是晃荡着被拉了过去。 千钧一发,这算是上天保佑的奇迹。 小夏直到被救了上去,还是眼神发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她没想到她还能大难不死。 而那人为了淑歌公主,不管不顾。 不期然地往那高大身形看去,宇文珩正是甩着胳膊活动筋骨。 比打了场大仗还要疲累,其实方才,他还真是有那快要丧命的感触。 双脚落地,他正接过部下递上的水壶,打开了塞子仰头正要喝了一口。 如是有那感应。 却是转眼碰上了这淑歌的视线。 这人滞了动作,迈步上前走向了淑歌。 “渴不渴?先喝口水吧。” 他递上那水壶说道。 口渴? 小夏呆呆看着这人,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嗓子眼都在冒烟。 这宇文珩的身形一靠近,小夏就没来由地觉得窒息。 这感觉与之前的恐惧惊戾全然不同。 双手不禁蜷了蜷指尖,好想去接过这水壶,却又有点不知所措。 她上了山崖,便是全然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立在地上。 双足踏地的感觉真好。 可是站在宇文珩的面前,又有那一阵旖旎的风微微吹过。 身子骨似乎全然松了下来。 小夏的心房一松,手还没伸出便顿觉两眼一花,然后整个世界便黑了过去。。。。。。 仿佛方才的奋力勃发,顽抗强撑都是回光返照。 她忘了自己其实早就没了力气。 在那黑衣人的马背上,便是已经全然脱力。 如此还能在这悬崖峭壁中坚持了如此久的时间。 说起来,还全赖这宇文珩的出现。 不是他,她哪里会有这样的意志和倔强,支撑到被救了上来。 无力地缓缓阖上眼帘。 那不断暗漆和缩小的视野里,是宇文珩陡然出现在了面前。 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夏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好累。 这一夜,犹如生死徘徊间,早已经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溜达了好几圈。 第九十五章 丑八怪 “淑歌?!淑歌?” 眼看这面前的女孩身形瘫软,便是人事不知地直直倒地而去。 宇文珩把这水袋扔在了一边,双手一揽便是将这具憔悴瘦弱的身躯抱了个满怀。 他靠着她近了才发现,不止是脸上疤痕累累。 手上颈上也有未消的红斑。 没想他不过离开潼关数日,混入了细作不说,便是淑歌都病了,成了这般狼狈! 大元帅气恼。 一把打横抱起了这奄奄一息的人儿,大踏步地走向了自己的青猔马。 “元帅?” 那些亲卫还没来得及奉上伤药,便见大元帅用自己被松木折枝划伤的手,一把将那淑歌公主抱上了坐骑。 他一手扶着淑歌瘫软的后背腰肢,一手按住缰绳便是翻身上马。 像是全然没顾及自己手臂上的伤。 眼看元帅一抖缰绳便是急急带着那女子往潼关而去。 其他人便也急急上马,随着将军飞奔回城关。 经过了这番折腾,天空有那丝丝的幽蓝浮现。 天亮了些。 钩月如丝,那中天的一颗星子犹如月的美人痣,点在了勾笑的唇角边。 宇文珩的亲卫兵眼见这古怪都是面面相觑。 起先那些黑衣人想以此女子为胁迫,他们倒是都觉得笑话。 没想,宇文珩元帅为了她却是差点遇险?! 这女子是何人? 跟着元帅南征北讨身经百战,却不曾想过,这世上还有一个区区的弱质女子。 能让元帅豁出性命去搭救于她。 明明那些可恶的细作近在眼前,抓捕他们才是刻不容缓的大事。 可大元帅,却把那满脸伤疤的丑陋女子,看得这般之重! 心头虽有重重疑惑,可慑于大元帅的威严,也不想拂逆了元帅的脸面,便是谁都不敢问,谁都不敢说。 一队人马随宇文珩飞奔出的潼关,经过一夜鏖战。 却是空手而归,只带回了一个昏迷的小小女子而已。 潼关外。 护城河上的吊桥被千枝箭弩击穿了桥面,需要好好一番休整。 而城门外的一马平川,却都是被这西凉军的残兵尸骸所堆叠。 本想一鼓作气涌入城关,占据这易守难攻的潼关再与秦兵慢慢较量。 奈何这秦兵大军太过骁勇,一鼓作气,却是在大军还未入得城门之前,便将他们阻击在了这长长的护城河的吊桥闸门前。 万箭齐发。 这吊桥从这一头,到那一头,都是被射死的西凉士兵的尸体。 好多尸体掉入了潼河之中,顺流而去,便是染红了这水面。 如此悲壮凄惨。。。。。。 河水滚滚,死不瞑目的西凉大将报仇不成,身先死。 他被宇文凛割下了头颅,在启明星还未升起的黎明前,便挂在了潼关的城门之上。 昭告四方,与大秦为敌,便是这样的下场! 一群秦兵正是在打扫这城门前的战场。 突然,远远便是听到了马蹄哒哒由远及近的奔来声响。 一看,正是宇文珩大元帅回来了。 “报!!左将军,大元帅回来了。” 有士兵匆匆跨上了那关楼的阶梯,向着指挥若定,调兵遣将重新布防潼关城的宇文凛禀报道。 宇文凛在城楼上回头一看,便是喜不自禁。 大哥这一夜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还在让他担心呢。 可总算是回来了! 宇文凛急急下了城楼,正要迎上去接应宇文珩。 没想,离着近了,却是看到大哥怀里抱着个不太体面的女子。。。。。。 说不体面那是客套话。 其实,便是个。。。。。。 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