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日出星落》 第1章你就不想我？ 夜深了，苏晓正睡得迷迷糊糊，温热的吻突然落到她的双唇上。 “宝贝，我回来了！” 熟悉的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苏晓猛地睁开眼，老公章恒放大版的俊脸近在眼前。 这次他出差三个月，是婚后离家最久的一次。 苏晓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年轻的身体迅速被点燃，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等一下，我去洗个澡，身上脏！” 老公的声音很轻，就像是耳语。 苏晓身上的重量猛的一轻，无尽的失落和尴尬让她一时怔住。 她一向有洁癖，不管是她，还是章恒和双胞胎女儿，晚上都必须洗完澡才能上床。这些年，章恒一直老老实实遵守，从未破例。 可今晚，苏晓却宁愿他破一次例，因为她太想他了。 她三十二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三个月没有和老公亲密，刚才的亲吻已经让她忘情，她迫不及待想要进入下一步。 等待是煎熬的，又是兴奋的。 她悄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直舍不得用的昂贵香水，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这才慢慢地重新躺下来。 浴室里的流水声终于停了。很快，章恒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 “晓晓，老板刚才给我发微信，有一份文件有点儿问题，我得马上搞定。你先睡，别等我了！” 章恒赤着上身，下身只松松垮垮地围了一条浴巾。 湿漉漉的头发，清俊的五官，再加上长年健身练就的六块腹肌和人鱼线，处处都透着蛊惑人心的性感。 苏晓情不自禁地翻身下床，走到章恒面前，用指尖轻轻在他胸脯上画着圈，娇声说：“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 说着，她踮起脚亲了亲章恒的嘴角，眉眼间尽是勾人的妩媚。 章恒的眼神亮了亮，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轻轻拍了拍苏晓的肩膀。 “我最近面临升职，得好好表现，你委屈一下，乖！改天，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 苏晓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脚底窜上来的凉意激得她打了个冷颤，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下床太急，忘记穿拖鞋。 此时的感觉，就像有人明目张胆在她心里放了一把火，待她熊熊燃烧起来的时候，又毫不怜惜地泼了一桶冰水过来，直冷到骨头缝里。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半年，他们的亲密好像只有三次，而且还有两次被章恒老板的电话打断，不得已潦草结束。 剩下的那次，章恒也并不专心，仿佛只是为了应付差事。 她当时开玩笑问他：“你是不是把这事当成交公粮？这么勉为其难！” 章恒苦笑：“你认为是，那就是吧！” 他的回答让她难过了好久，甚至无端地生出一些怀疑。 难道他在外面有人了？把体力都奉献出去，所以没有余粮了？ 他的手机没有密码，她随时都可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她早早就把章恒同办公室的几个女同事统统发展成了朋友，拐弯抹角问过她们好多次，她们的口径出奇的一致，章恒很受老板器重，每天忙成狗，哪里有心思搞别的事？ 那么，一个男人累到极点，真的连生理欲望也会被磨光吗？ 她只觉得胸口发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走出卧室，想看看章恒忙完了没有。 客厅里空空荡荡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屏幕亮着，密密麻麻都是各种数据。 章恒去哪儿了？ 苏晓皱了皱眉，侧耳倾听，靠近餐厅的卫生间里隐隐传来奇怪的动静。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 隔着门上的毛玻璃，她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门高高低低的耸动着，粗重的呼吸声猛烈撞击着耳膜。 苏晓脑子里电闪雷鸣，千百个念头转啊转，直转得她晕头转向。 她猛地推开门。 此时，章恒听到动静，整个人动作一顿，像是被生生钉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来。 第2章为什么不愿意碰我？ 四目相对之下，两个人同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震惊。 苏晓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那眼神完全像是在看陌生人。 尴尬，悲愤、难过、委屈…… 所有的情绪都搅在一起，她只觉得喉咙像是有沸水滚过，沉默了好久，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章恒慢吞吞地用浴巾重新围住下半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挪开目光，沙哑着嗓子低声嗫嚅了一句：“对不起……” 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苏晓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你是有多讨厌我，宁肯自己解决，都不愿意碰我？” 她低吼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自己忍受着欲望的煎熬，还拼命地劝自己去体谅老公的辛苦。 可他呢？ 明明看上去精疲力尽，却还有体力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女明星照片一边自己解决。 她在心里冷笑，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比刚才更难看。 他们结婚不过才八年，从校服到婚纱，拥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他怎么这么快就厌倦她了呢？ 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好老婆，长得漂亮，身材保持得极好，直到现在还经常被陌生男人搭讪。 他的行为，简直是诛心！ 章恒抿了下嘴唇，垂下头沉默不语。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关键时候总是像闷葫芦一样，你想和他坦诚地谈一谈，他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装聋作哑。 苏晓压低了嗓门，瞪着通红的眼睛：“说话！” 章恒的眼皮动了动，低声说：“我以为你睡着了，不想打扰你！” 刚才他沉默了那么久，显然是在思考什么借口比较合适。 “是吗？” 她才不相信。 苏晓特别想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问了，他会说实话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章恒变得心思深沉，越来越不愿意和她交流。有时候，她主动想挑起话题，他却总是以各种借口逃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晓是个较真儿的人，她想借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她不愿意这么问，可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章恒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碰我？” “没有！” 苏晓似乎听到了章恒心门关闭的声音，“当”的一声，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没有？那好，我现在就要！” 她脱下睡衣，把章恒直接抵在墙壁上，抬手就去扯他的浴巾。 空气里充满诡异的旖旎气息。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从来都优雅矜持的女人，为了戳穿老公的谎言，逼着自己玩起了风骚。 她疯了一样地亲他，咬他，修长的指尖颤抖着滑过他紧实的肌肉。 可是，章恒像是木头人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浓烈的挫败感排山倒海而来，好像下一秒就会把苏晓彻底淹死。 她突然想起闺蜜林梦溪说过的一句话，夫妻之间，早晚会变成最亲密的兄弟。 兄弟？！ 多么讽刺又可笑的关系。 她才刚过三十岁，根本无法接受。 “苏晓，别闹了！这么晚了，你不累吗？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呢，你赶紧去睡觉吧。” 章恒皱了眉，口气里隐隐透着不耐烦。 “怎么是我闹呢？大半夜的我闲得淡疼吗？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有错吗？”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章恒的嘴角挽起，似乎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定晴去看的时候，他嘴唇轻抿，半点儿表情都没有。 “我就是突然心里痒痒，又怕吵醒你。信不信由你！” 看苏晓还是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章恒不轻不重地推开她，拉开门走出了卫生间。 苏晓回到卧室，把章恒的被子和枕头统统扔了出来，反锁了房门。 人人艳羡的完美婚姻因为这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一个大口子。 冷战就此开始。 两人很默契地在女儿面前保持着恩爱的假象，没有女儿在场，他们完全视对方如空气，俨然一副相看两生厌的样子。 章恒没有像从前那样主动低头认错，冷战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 苏晓主动约了许久未见的闺蜜林梦溪。 “怎么了？干枯的花朵是不是很久没有得到爱的滋润了？” 林梦溪的眼睛毒得很，第一句话就把苏晓狠狠惊到了。 她说话很文艺，不过苏晓还是听懂了，她指的是夫妻之间的亲密。 这个女人，怕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吧，怎么一猜一个准？ 这里是咖啡厅，林梦溪又是大嗓门，几乎盖住了静静流淌的舒缓音乐。 苏晓立刻红了脸：“没……没有！” “没有？你脸上都写着呢好不好？把我当朋友就说实话！” 林梦溪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夫妻之间的私密事是很难启齿的，可苏晓知道，憋了这么多天，再不倾诉一下，自己会被活活憋死。 听她一五一十地讲完，林梦溪二话没说，直接推送给她一个链接，然后神秘一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会吗？点开这个，有惊喜哦！” 她接到一个电话，说急着去约会新男友，匆匆忙忙走了。 心里话说出来了，苏晓心里轻松不少。 她打开林梦溪发的那条链接，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这就是她说的惊喜？ 第3章你玩得挺开啊！ 竟然是某宝成人用品店的链接。 苏晓只随便扫了一眼就不由有点儿脸红耳热。 她一向是一个传统甚至有些保守的女人，到现在为止，连成人网站都没登陆过，这些东西更是见所未见。 想退出，可指尖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点点往下滑。 林梦溪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她原以为自己会很抵触，没想到，看着看着，久违的好奇心竟然被激发出来。 直到自己下单了两款产品，看到了扣款信息，混沌的大脑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收货地址她反复考虑了很久。 第一次买这种东西，如果寄到公司，万一包装盒不小心开了被前台的小姑娘看到，那就意味着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她哪里还有脸在公司里待下去？ 想来想去还是填家里的地址比较安全。 还没退出订单页面，一个服务生慢慢从她身边经过。 她心虚到手抖，手机差一点儿脱手掉到了地上。 他只要稍稍侧头瞥一下她的手机，就能看到她在买什么。 直到服务生走远了，她还盯着对方的背影，一颗心在胸腔里猛烈的跳动着，久久无法平复。 她明明有一个又高又帅的丈夫，却需要用成人用品来安慰自己！ 想到这儿，心里不由滑过一阵心酸。 苏晓没想到，那家店走的顺风速运，第二天晚上就到货了。 当她从手里拿过快递盒子的时候，章恒刚好从电梯里出来。 他和快递员擦肩而过，对上苏晓的目光时，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绕开她进了家门。 灶上还炒着菜，苏晓随便把箱子放到鞋柜上就一路小跑回了厨房。 今天晚上女儿的同学过生日，就在隔壁小区，苏晓和她们说好的九点钟去接。 她不知道章恒什么时候下班，本想着自己随便凑合吃点儿，可是无意中看到林梦溪发的朋友圈。 她一个人，居然还弄了个烛光晚餐，菜色精致又丰盛。 苏晓心想着，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凑合吃呢？所以就弄了三菜一汤，想着吃不完了正好可以明天带到公司当午饭。 刚坐到餐桌前准备动筷，章恒就拿了一副碗筷坐到了对面。 苏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个人默默地低头吃饭，偶尔筷子伸进同一个盘子里，又很默契地各自收回手。 这就是夫妻，如今已形同陌路！ 饭菜很香，可苏晓嚼在嘴里却觉得没滋没味。 原来，心情真的会影响食欲。 她不禁苦笑了一下，加快速度扒了两口，放下筷子准备走人。 这时候，章恒突然开口：“不是说再也不网购了吗？这么快就忘了？” 以前苏晓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网购经验，也买到过残次品，退起货来相当麻烦，她确实言之凿凿，再也不网购了。 这个问题很突兀，苏晓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问：“以前你还说结婚以后绝对不会和我冷战呢，你做到了吗？” 可能这阵子憋的委屈太多了，她不由就开始借题发挥。 章恒并没有抬头，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嗤笑一声说：“我没忘！要不是你无理取闹，谁愿意冷战？” 大概是以前两个人每次有矛盾摩擦，都是章恒先低头认错，所以苏晓曾经想当然地以为，他是一个擅于反思的人。 现在看来，他以前都是装的。因为足够爱，所以愿意包容。 现在呢？ 过了这么多天，他居然还是认为她那晚是无理取闹。 上了一天班，苏晓也很累，她不想吵架，从鞋柜上拿了快递盒摔门进了卧室。 没想到，快递盒刚刚拆完，他突然就推门进来了。 柔和的灯光下，苏晓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温婉恬淡的气质和手里拿着的东西简直格格不入。 苏晓有点儿慌了，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把东西放回快递盒里，却不想，眨眼间一只大手伸过来把东西抢了过去。 即使没有抬头，苏晓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章恒冲天的怒气。 “苏晓，看不出来，你玩得很开啊！居然买这个！” 他气呼呼地把东西扔到床上。 “我这就叫玩得开吗？我也是女人，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不然，你要我怎么做？” 本来她还想再加一句：“我出去找男人，你愿意吗？”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组成一个家不容易，她说话向来有分寸，不愿望把过激的情绪过给对方。 章恒咬紧牙关，额角青筋爆起，瞪着床上那玩意儿，眼底的神色迅速变幻着。 他低声怒吼：“你是当我死了吗？” 苏晓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这也算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想必此时此刻章恒完全体会到了她那晚的心情。 她心里暗爽，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你活得好好的，我没办法当你死了，只不过当你不存在罢了！” 这样的老公，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同事们都羡慕她老公高大帅气，身材好到爆，可事实上，她却在守活寡，没有人理解她的痛苦。 “苏晓，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呢？我工作很辛苦，每天累得要死，回家以后只想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苏晓“腾”地站起来，眯起眼睛看着他。 “看着女明星的照片自己解决，就不耗费体力了吗？你的千万子孙对出场方式这么挑剔？和我就不行，看那些照片就行？” 她在公司里一向强势，可在家里却从不咄咄逼人。 是章恒惹怒了她。 想吵架是吧？ 老娘奉陪到底，誓要怼到你无话可说！ 章恒的脸憋得通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能一样吗？你事儿太多，要求也太高，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他的话，像锋利的刀直刺进苏晓的心窝里。 浪费？ 夫妻间的亲密不是增进感情的催化剂吗？ 怎么他就会这般嫌弃？ 事儿太多，要求太高，浪费时间？ 苏晓是个较真儿的人，她忍着巨大的愤懑，颤抖着声音问：“章恒，你说的是气话吧？” 即使到这个时候，她还是愿意给他一个台阶。 没想到，章恒接下来的话更扎心：“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都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多余的体力和精力放到工作和孩子身上不好吗？你以为自己还是年轻小姑娘？” 第4章字面意思！ 本来是想怼到章恒无话可说，可结果出乎意料。 苏晓自己被气得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所以，章恒到底想表达什么？ 三十多岁怎么了？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怎么了？就没资格有生理需要了吗？ “章恒，你的话什么意思？” 苏晓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痛，一阵头晕目眩，胸腔里像是塞满了石头，她整个人都开始下坠，好像下一秒就要沉进万丈深渊。 眼前的男人，是她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爱的男人。 他怎么忍心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所有的日子都是那么甜蜜。 她一直坚信自己是为数不多从校服到婚纱，最终嫁给爱情的女人，没想到，此时章恒是如此的陌生，甚至面目可憎。 章恒还在气头上，冷哼一声说：“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又是一刀，苏晓气得差点儿闭过气去。 她的脑子里突然想起林梦溪说过的话：“苏晓，人人都说在婚姻之中，大多数人至少有一百次掐死对方的冲动，你有吗？” 那时候，她只当笑话来听。 她和章恒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别说掐死对方，连骂对方一句都舍不得。 可现在，她有了这种冲动。 她在想，现在掐死他，一定很痛快！ 眼看着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章恒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松动，不过说话的口气依旧很别扭：“我只是希望你体谅我！” 苏晓简直欲哭无泪。 她在心里说，章恒啊章恒，我还不够体谅你吗？夫妻间的亲密，平均不到一个月一次，还要我怎么样？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只让我体谅你，却从来不肯体谅我？ 对女人来说，寒心，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 “滚出去！以后再也不许进我的房间！” 苏晓指了指房门，丢掉了所有的优雅温柔，吼得歇斯底里。 “走就走！” 章恒从大衣柜里收走了他的衣服和被子枕头，摔门离去。 苏晓只觉得冷，全身不停地发着抖，眼泪忍了又忍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怎么都擦不完。 她开始钻牛角尖了。 章恒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半年前，一年前，还是更久？ 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越理越乱。 过了半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怀双胞胎七八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大到像桌子一样，双脚肿得很可怕，走路都困难，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坐在沙发上。 一天晚上，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章恒从书房出来倒水喝，看到苏晓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 苏晓问：“怎么了？” “你看起来特别像……” 章恒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球体，苏晓白了他一眼：“像笨重的狗熊？” “像大象，也像海狗！” 苏晓那时候有点儿产前抑郁，本就心烦意乱，他那么一说，她立刻就怒了。 “现在嫌我胖，嫌我丑，等到我生了孩子，有了妊娠纹，留下了剖腹产的刀口，你是不是看我就像看到一块儿又脏又臭的抹布，干脆直接扔掉？” 章恒愣了一会儿，坐到苏晓身边柔声道歉，安抚了她很久。 等到他起身准备继续回书房加班时，苏晓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耐烦。 大概从那时候起，他对她的态度就已经有了转变，只是她都刻意忽略了。 有些事，现在再去回想，真是细思恐极。 在章恒的认知里，女人生了孩子，就只剩了“妈妈”这一个属性，就应该围着孩子和灶台转，不应该再去想别的。 即使她现在是建筑事务所里的骨干，事业蒸蒸日上，是标准的独立女性，他也并没有觉得她和别的女人有太大的区别。 怪不得他说那些伤人的话时那么理直气壮。 原来，他以为她身上的“女人”的标签应该撕掉了。 真的想通了，之前压在心底的那些浓烈的情绪，终于消散了大半。 她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到九点。 该去接女儿们回来了！ 她把床上的东西放进快递盒，随手扔进了大衣柜里面最角落的位置，匆匆忙忙出了门。 两个女儿欢欢和乐乐今年六岁，刚上一年级，都是很懂事的孩子，和大多数双胞胎一样，一个爱静一个爱动。 欢欢一眼就看出苏晓哭过，紧紧拉着她的手，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 苏晓下意识地擦了擦眼角，努力扬起笑容：“没有啊！” “可是你眼睛有点儿肿，脸色也不好看！” “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妈妈哭一哭，情绪就会好一些，不用担心！” 乐乐是个典型的乐天派，性格大大咧咧，听苏晓这么一说，她立刻对欢欢说：“我就说嘛，爸爸妈妈感情一向很好，不可能吵架的！” 听到这句话，苏晓不由苦笑。 感情好，那是比前的事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从此以后，他们俩除了冷战，争吵只会越来越多。 心情又变得有点儿糟糕，她不由又开始走神。 结婚八年，很多被她有意无意忽略掉的小事情，像是雨后的小草，疯狂地滋长起来，一次又一次过电影似的在脑海里浮现。 母女三人进了家门，欢欢打开鞋柜看到爸爸的皮鞋，对着客厅的方向喊了一声爸爸。 书房的门依旧紧闭着，章恒一定听到了，可他并没有出来。 苏晓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柔声说：“爸爸在加班，可能太累睡着了。咱们不要吵他，动作都轻一点儿！” 欢欢仰起小脸，压低了嗓门说：“妈妈，爸爸会不会直接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那样会着凉的！您进去看一下吧！” 苏晓尽管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可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推开书房的门，章恒正背对着门口伏在电脑上，盯着屏幕啪啪地打着字。 苏晓从里面关上房门，等到女儿们回了她们的卧室才重新走出来。 单独相处在一个空间的几分钟，苏晓嗓子微痒，轻咳了两声，章恒打字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苏晓的心又寒了几分。 洗完澡躺到床上，她打开卧室的电视，随便找了一部电视剧看。 好巧不巧，没过几分钟剧里就出现了亲密戏。 现在的电视剧拍得也真是大胆，演得跟真的似的，苏晓气闷，赶紧换了台。 没想到，一部看上去很严肃的古装戏，没过一会儿居然也出现了亲密戏。 心里那股奇妙的火又开始腾腾燃烧起来，直燎得她喉咙生疼。 第5章委屈就别干了！ 苏晓抬起指尖，滑过自己白皙细嫩的肌肤，全身像过了电一般微微颤栗。 电视的音量并不大，可是惹火的画面和动人的声音还是让她不由心神荡漾。 她想起了大衣柜里深藏的那两样东西。 还没有用过，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体验。 心里天人交战，最终，她还是选择下床，取了那两样东西过来。 刚拆开包装，还没有看说明书，手机突然响了，把她吓了一跳。 瞄了眼手机，是林梦溪。 她缓了缓神，接起：“有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微醺，声音有点儿飘忽：“那玩意儿买了吗？效果还满意吗？” 苏晓只觉得脸颊阵阵发烫，轻咬了下嘴唇，压低了声音说：“买了，可是还没有用！” “为什么还没有用？是不是怕被章恒发现？他这个老公当得这么失败，你还管他？告诉你，我推荐的产品绝对物超所值，不信你就赶紧试试！” “苏晓，人生苦短，纵情享受才是最重要的。男人不能给你幸福，那就找别的法子。自己开心最重要……” 苏晓絮絮地说着，还没说完，一阵奇怪的动静传来。 很快，苏晓就听出来了，她在和男人接吻。 “你先……先忙……我挂了！” 苏晓还是第一次隔着听筒听到这种声音，尴尬得说话都结巴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梦溪忘记挂电话，他们那边的声音越来越激烈。 这样的现场直播，来得猝不及防。 苏晓不由脑补出一些旖旎的画面，拿起床上摆着的那两样东西。 呼吸慢慢变了频率，她不自觉地挽起了嘴角。 就在空气变作滚烫之前，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美妙的幻想瞬间碎裂。 苏晓挂掉电话，勉强平复了呼吸，装出懒懒的声音：“谁呀？” “妈妈，是我，欢欢！我睡不着，想跟你一起睡！” 原来是大女儿！ 苏晓翻身下床，拉开门，欢欢抱着洋娃娃巴巴地抬头看着她。 “欢欢，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再和大人一起睡了，知道吗？” 苏晓弯下腰，轻轻抱了抱欢欢。 “我就在你这里躺一会儿就回去，求求你了！” “好吧！” 欢欢爬到床上的时候看到一张小小的卡片，正要拿起来细看，苏晓脸色大变，慌忙抢了过去。 “妈妈，这是什么呀？成人用品是什么意思？” 欢欢还是看到了一些字，一脸天真地看着妈妈。 “就是大人用的东西……” 苏晓在心里暗骂自己粗心，怎么刚才没收拾干净呢？ “这上面画的东西好像毛毛虫啊？是大人用来干什么的？” 到底上了一年级，不再是小孩子了，恐怕不那么好骗。 苏晓被女儿天真无邪的目光盯着，越发觉得全身不自在，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撒谎：“这是个特殊的按摩器，妈妈的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所以用这个……” “按摩哪里的呀？” 十万个为什么！ 苏晓咬牙说：“按摩大腿的！” “我今天上体育课了，腿有点儿疼，可以用这个给我按摩一下吗？” “不行，小孩子用了会受伤的，都说了这是大人用的！” 苏晓生怕女儿没完没了地追问下去，赶紧催着她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好不容易把女儿打发走了，她也没了试那玩意儿的心情，闷闷地靠在床头上发呆。 做了妈妈的女人就是这样，个人空间本来就少得可怜，还会时不时地被孩子打扰。 她经常对手底下的员工说，做人，要学会活在当下。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回想自己的少女时代。 那时候太美好了，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恋爱的时候也不错，彼此都带了滤镜去看对方，只看到优点看不到缺点。可结了婚以后，鸡毛蒜皮的事情多到飞起，所有的美好都被消磨殆尽。 正要关灯睡觉，章恒突然推门进来。 苏晓皱眉：“干什么？” “欢欢刚才跟我说你大腿疼，严重吗？” 苏晓躺到床上，闭上眼，冷冷地说：“没事！昨天跟老板出去了一趟，走路太多，缓缓就好了！” “你们老板怎么总是带你出去啊？你是建筑设计师，又不是私人秘书。你也是，偶尔拒绝他一次又不会怎么样！”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苏晓的火气就压不住了。 从她进了建筑师事务所，章恒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她的工作。她提工作上的事，他从来没耐心听，总是听不了两句就转移话题。 在他的认知里，建筑设计师就是坐在电脑跟前画画图，又轻松又自在。 苏晓无数次倾诉被漠视之后，也就懒得再和他说了。 两个人之间交流的话题除了孩子，好像再没有别的了。 “章恒，我倒要问问你，你老板使唤你，你拒绝过几次？” 一句话怼得章恒哑口无言。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咱们的工作性质能一样吗？我是做销售的，老板的话就是圣旨。别说他使唤我，就是不使唤我，我也得有眼力见儿，主动去做很多事情。” “这和工作性质有关系吗？打工人不都一样吗？为了混口饭吃，谁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受尽委屈？” “你觉得受尽委屈？要真觉得委屈就别干了，回家做全职主妇！” 苏晓只觉得无语。 她在和章恒讲道理，每次怼到他无话可说，他立刻又换新的角度。而且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会落到他大男子主义这个点上。 “章恒，你好大的口气！你现在每个月赚多少钱？牛叉成这个样子？我做全职主妇，你有足够的钱养家养老婆养孩子吗？” 大晚上的，她不想吵架，可章恒句句踩在她的雷点上。 章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挣得多，我无足轻重，只能吃软饭？” 这就是章恒！ 从来不懂就事论事，你说这个，他就说那个，两个人从来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剩了气闷。 “谁说你吃软饭了？” “你没这么说，可你这么想了！” 苏晓气得直接跳下床，风一样刮到章恒面前，仰起脸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第6章眼光不错！ 章恒丝毫不示弱，继续冷笑：“苏晓，你真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八面玲珑吗？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你周围的人太善良了，没人愿望戳破你。你心里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一眼就看出我把你当软饭男？” “对！” 无边无际的挫败感席卷而来，苏晓无声地笑了，直笑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章恒摔门走了。 屋子里安静得有点儿可怕。 苏晓心想着，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明明是他敏感又自卑，臆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却偏要安到她的头上。 夫妻本是一体，老婆比老公挣得多，老公不是应该以老婆为荣吗？为什么章恒会这么想呢？ 软饭男？！ 她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书房里倒是很安静，估计章恒已经睡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把她气个半死，自己却能安然入睡？ 她赌气拿出那两款产品。 这间卧室和隔壁书房只打了一个木质的隔断，很薄，几乎不隔音。 章恒睡觉轻，稍微有点儿动静就会醒。 苏晓试用了产品，制造出的声音足以吵醒隔壁的章恒。 章恒有多气愤多郁闷，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到，苏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累出一身大汗，洗了个澡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章恒顶着大黑眼圈走出书房，和苏晓走了个面对面，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苏晓，你好样儿的！” 他咬牙切齿，一脸狰狞。 “你应该在心里骂了我无数遍不要脸吧，有本事说出来，别藏着啊！” 章恒愣了一下，眼底滑过一丝慌乱。 他心里怎么想的，苏晓竟然猜得这么准！ 吃完早饭，章恒去上班，顺路送两个女儿上学。 苏晓难得今天没事，请了一天假，去林梦溪的新家做客。 东郊的紫竹园，有别墅有高层。林梦溪发来地址的时候，苏晓还以为是高层，按着楼号找下去，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声发大财？ 林梦溪不过就是个小白领，哪里有钱买这么高档的别墅？ 苏晓怀着满腹疑问敲门进去，只见林梦溪穿着黑色蕾丝睡裙，头发凌乱，整个人都透着慵懒的性感。尤其是她脖子上深深浅浅的草莓印，更增添了几分魅惑动人。 苏晓总觉得别墅里有男人，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我现在来，会不会打扰到你？” “没有没有！咱们是什么关系？我随时举双手欢迎！” 林梦溪恋恋不舍的目光瞄向卧室的方向，笑盈盈地说：“你随便参观一下吧，我有件事还没办完。” 说完，她扭着细腰进了卧室。 很快，不可名状的声音响起。 在这样寂静的清晨，越发显得清晰又撩人。 苏晓整个人一分一分热起来，心跳也一点点加快。 和她那无趣的人生相比，林梦溪的生活从来都是五彩斑斓，激情澎湃的。 她离婚之后，再也不相信爱情，彻底放飞自我，仗着自己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周旋于不同的男人之间，尽情挥洒着青春。 苏晓问过她，不同的男人真的滋味不同？ 林梦溪笑得花枝乱颤，附在苏晓耳边说，当然不一样了，想不想知道哪里不一样？ 当时苏晓羞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肯听她讲下去。 足足过去了二十分钟，房间里的动静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苏晓如坐针毡，拿出手机想给林梦溪发条微信然后走人。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 林梦溪挽着一个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的男孩走出来。 俊秀的五官，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清瘦却不单薄的身材，青春的气息迎面扑来，苏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暗暗羡慕林梦溪。 老牛吃嫩草，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福气！ 男孩羞涩一笑：“姐姐，你好！” 苏晓瞥了林梦溪一眼，很客气地回了一句：“你好！” 气氛下一秒便陷入尴尬。 男孩怔了怔，似乎等着林梦溪做进一步的介绍，比如“这是我的男朋友”之类，可林梦溪只是笑着和他说了再见，算是下了逐客令，其他什么都没说。 苏晓看到男孩脸色变得有点儿难看，赶忙开口：“梦溪，眼光不错啊！” “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看到男孩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林梦溪眉梢微挑，拿了男孩的外套披到他身上，又踮起脚在他嘴角啄了一下，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出门。 苏晓看着林梦溪婀娜的身姿，不禁感叹，两个人明明同岁，可林梦溪看上去明显更年轻更娇媚。 想当年她们上大学的时候，可都是公认的系花。 命运啊，就是这么奇妙，她连夫妻生活都失去了，生活中一地鸡毛，而林梦溪离婚之后像是完全脱胎换骨，似乎又重返二十岁了，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灵动。 林梦溪冲了一杯咖啡递给苏晓，柔声说：“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你知道的，这种小鲜肉太缠人了，昨晚折腾了一夜还不够，早上还要……” 她脸颊上飞起一团红霞，唇角勾着餍足的浅笑。 苏晓勉强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对了，让你买的东西试用过没有？” 这个话题算是绕不过去了，苏晓白了她一眼：“不能聊点儿别的吗？” 在没来这儿之前，她想告诉林梦溪，她推荐的东西果然不同反响，体验真的很不错。可是刚刚听到房间里暧昧的动静，她才突然觉得心酸，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冷冰冰的工具怎么能和热气腾腾的男人相比呢？ 林梦溪对苏晓眨眨眼，口气里含着笑意：“你试过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果然什么瞒不过林梦溪的眼睛，苏晓只好投降，她点点头。 “昨晚章恒没在家？” “在！他就睡隔壁书房！” 林梦溪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他……没听到什么？” “肯定听到了！” 苏晓莫名烦躁，停止了搅拌咖啡的动作，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啊？那他有没有被你的声音撩得不要不要的，然后直接冲进房间把你给……？” 这话戳到了苏晓的痛处。 她心里又酸又涩。 想当初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也算是蜜里调油了，每天只想着黏在一起。 章恒曾经很动情地说过，她的声音就像天籁，听着就会不自觉地动坏心思。 八年，真的会彻底改变一段亲密关系吗？ 她的沉默，已经算是给出了答案。 林梦溪眼里闪过一道疑惑：“他不会是……出轨了吧？” 第7章新鲜的女孩子 苏晓不由心尖一颤：“应该不会！” “什么应该不会？以前没有过，不代表现在不会！” 林梦溪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荡起片片涟漪。 离开林梦溪的别墅后，苏晓有些失神，横穿马路的时候差点儿闯了红灯，好在有热心人拉住了她。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司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微胖，长相憨厚。 他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正在和老婆聊天，絮絮地嘱咐着她一些生活琐事。从他们的谈话中，很容易听得出来，司机很宠他的老婆，舍不得她操劳，什么事都让老婆等他回去再做。 苏晓透过后视镜凝视着司机的脸，他一直在笑，连皱纹里都荡漾着幸福。 以前她坐出租车从不和司机聊天，可此时当司机依依不舍挂掉电话以后，她却忍不住开了口：“师傅，你和你老婆感情真好！” 司机爽朗大笑：“我老婆嫁给我的时候，我一穷二白，我们也算是患难夫妻了。我后来做生意赔了一大笔钱，她同时打好几份工替我还债。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红了，抹了一把眼泪，没再说下去。 这是一个懂得感恩的男人，很难得。 苏晓不记得在哪部电视剧里看到过一段这样的台词：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出轨被发现的男人，一种是出轨没被发现的男人。 就好像说男人天生有出轨的基因，只要时机成熟就会星火燎原，不可收拾。 可是苏晓坚信，男人的世界里诱惑固然很多，可是一定有相当一部分男人是心无旁骛爱着自己老婆的，比如眼前这个朴实的男人。 至于章恒，她曾以为自己了解他胜过了解自己，可现在，她的信念摇摇欲坠。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很快生根发芽，野蛮生长起来。 “司机，调头去盛德贸易公司！” 她瞬间改变了主意，想去章恒的公司看看。 那是他每天主要的活动场地，公司是个小江湖，如果有什么蛛丝马迹，章恒不承认，他的同事也会表现出不对劲。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力也能妥妥抓住。 到了公司楼下，她给章恒的同事林芳芳发微信：【前几天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今天过生日是吧？我一会儿要送你一份生日礼物！】 林芳芳几乎秒回：【苏晓，你真是太有心了，谢谢你！你到了吗？我下楼去拿？】 苏晓：【我去你公司吧，正好找章恒有点儿事。】 章恒的公司在十一楼，苏晓上去的时候，林芳芳已经笑盈盈地站在电梯外面等她了。 知道林芳芳喜欢高档化妆品，又舍不得花钱买，苏晓在附近商场里精心选了一套。 看到品牌logo的时候，林芳芳的眼睛立刻亮了，几乎是一把夺了过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苏晓捶了捶自己的腰，皱眉道：【刚才走路太多，有点儿累，能不能在你们公司坐一会儿再走！】 “当然可以了！快跟我来！销售部的人大部分都出去跑业务了，很多工位都空着呢，你随便坐就是！” 林芳芳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苏晓状似无意地和她闲聊了几句，话题很自然地引到了章恒的身上。 “你们家章恒是真能干啊，老板派了好几个实习生给他带，这才一个多月，已经陆续有实习生拿下大单了……” 苏晓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特别年轻的面孔，应该都出去了 “也不一定是章恒的功劳，现在的实习生有的很厉害呢！” 苏晓敷衍着，目光很快落到一个从门口快步走进来的女孩身上。 那是一张青春又美好的脸，初出校园的懵懂是骗不了人的，苏晓一眼便知道她是实习生，问了林芳芳，果然是。 那个女孩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怎么说呢？倒不是长得像，只是说不出的神似。 “林姐，她也是章恒带的实习生？” 林芳芳点点头：“嗯，是！这个女孩叫宋涵雨，长得漂亮，人也机灵，好多人都说她是个做销售的好苗子，据说老板已经决定留下她了……” 苏晓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她说下去。 “你们家章恒带的实习生一共有五个，三女两男。女孩子个个都漂亮，小嘴还甜。现在这个社会啊，刚出校园的小姑娘很容易喜欢上性格稳重工作能力又强的男人。所以啊，小苏，你得小心了！” 最后这句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女人都懂。 苏晓笑了笑，没说话。 每个公司都是个小江湖，苏晓的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成为林芳芳和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时，不动声色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慌不乱，淡定自若。 林芳芳话锋一转：“你和章恒可是我们同事圈子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我就是多一句嘴，你别往心里去，更别跟章恒提啊！” “怎么会？我们这不是闲聊嘛！” 苏晓在林芳芳旁边的工位上坐了很久，章恒带的几个女实习生她都看到了。 她并没有去找章恒，而是直接离开了公司。 本来找章恒就是借口，她真正要见的只有林芳芳。 林芳芳在公司里绰号八卦女王，公司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 对于今天的收获，苏晓还是很满意的。 如果不是外面有新鲜的女孩子出现，她不信章恒会对她完全提不起兴致。 好巧不巧，她刚走出公司就撞上了章恒。 他和林芳芳没在一间办公室，刚才出去办事，刚好这时候回来。 章恒愣了一下，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给林芳芳送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 “女人喜欢的东西！” 苏晓说话的口气同样没有温度。 两个人各自赌着气，都不愿意好好说话，一开口都带了似有若无的火药味。 章恒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你还真是乐于分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分享到我公司里来了！怎么？店家给你提成？” 他明显想歪了，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我就是乐于分享，你管得着吗？” 苏晓轻挑起眉梢，沉默片刻，又补了一句：“我想和她们分享的还有，家里的男人如果不好用，不用那么委屈，可以借助的科技手段多得很！” 扎刀谁不会？她耍起狠来，连自己都怕！ 第8章婚姻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章恒有点儿慌，四下环视，生怕被同事听到。 “你说的什么话？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胡说八道，我真是受够你了！闭嘴吧，赶紧离开这儿，我没空和你吵架！” 章恒的脸色像泼了墨一样黑，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胡说八道？我这是话糙理不糙，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说得不对？” 苏晓的嗓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他的耐心估计都献给公司里，明明看到她生气，却哪怕一句敷衍的哄她的话都不肯说。 而她，偏就是爱较真儿的人。 他说的话太过分了，她接受不了，偏要和他好好掰扯掰扯。 章恒瞥到同事朝这边走过来，这才生硬地换了脸色，搂了搂苏晓的肩：“老婆，我现在忙得很，有点儿烦躁，态度不好。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行不行？” 苏晓甩开他的手，冷着脸走去路边拦车。 再回头的时候，看到章恒正和那个同事停下来说话。 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整个人如沐春风，和刚才不耐烦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就是他的老公章恒，一个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露出冷漠嫌恶的男人。 回到家，苏晓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每次和章恒吵架都吵得不痛快，这口恶气闷在心里，难受得要死。 她撸起袖子，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直累到满头大汗。 在公司里，她是下属们眼里独当一面的铁娘子，在家里，她完全就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家庭主妇。 这么多年以来，她在两个角色之间自如切换，累到崩溃都咬牙苦苦坚持。 女儿们尚能理解，“妈妈你辛苦了”是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可仔细想想，章恒似乎从来都没说过。 从结婚之初的什么节日都有鲜花有礼物，到后来连她和女儿们的生日他都逐渐淡忘，苏晓理解他的辛苦，从来没有抱怨过。 可是不抱怨并不代表没有意见，有一次她半开玩笑提起这件事，章恒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又不是故意忘的，是忙着挣钱忙忘了而已。 有人说，男人婚前是上班，婚后还是上班，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女人婚前是上班，婚后尤其是生了孩子，不但要上班，还要打扫卫生，照顾丈夫和孩子的饮食起居，接送孩子，辅导作业，硬生生活成了千军万马。 婚姻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幸福吗？ 只有两个孩子甜甜地说上一句“妈妈我爱你”时，所有的心力交瘁才有意义。 下午苏晓刚把两个女儿接回来，正打算去厨房做饭，老板打来电话，说她昨天交的一张图有几个地方需要修改，让她去公司一趟。 两个女儿一直喊饿，苏晓只好让她们先吃点儿零食垫垫，匆匆忙忙赶去了公司。 本以为很快就能结束，可改了两次老板都不满意，她一心想着回家，反而更加焦躁，越想改好越改不好。 总算弄好了，她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成了静音，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家里的固话号码。 她一边往办公室外面走一边拨了过去。 电话是欢欢接的：“妈妈，我们太饿了，家里的零食不多，没吃饱！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们就给爸爸打了，他给我们点了外卖……” 话没说完，欢欢像是呛到了，不停地咳嗽起来。 乐乐接过电话，嘴里像是在嚼着什么，说话有点儿含糊不清：“爸爸点的炸鸡汉堡套餐，不小心点成辣的了，欢欢吃不了辣，不过也没办法。我倒是没事，吃得挺爽的。” 两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没有喝过饮料，更没有吃过炸鸡汉堡，这是第一次。 苏晓养孩子一向精细，不允许她们碰垃圾食品，连偶尔买回家的零食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 她气极了：“爸爸给你们点，你们就吃啊？那是垃圾食品知不知道？不许再吃了，全给我扔进垃圾筒去，现在，立刻，马上！” 憋了一肚子火回到家，看到欢欢还在咳嗽，她只好先去冲了两杯金银花给女儿们喝。 看到垃圾筒里的外卖包装盒都空了，她就知道，女儿们并没有听她的话，还是趁她没到家把垃圾食品都吃光了。 苏晓冷着脸问欢欢：“我从不让你吃辣的，因为你一吃就咳嗽，知道吗？” 欢欢低下头，小声说：“知道！” “知道你还吃？” “……” 她又转头看向乐乐：“是不是你跟爸爸说想吃炸鸡汉堡，他才点的？” 乐乐眼珠转了转才说：“嗯，是！” 她在撒谎，在替章恒打掩护。 苏晓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没戳破，因为章恒没回来，没办法对质。 批评了女儿们一顿，她强迫自己平复情绪，又去厨房煮了两碗清汤面，卧了荷包蛋给女儿们吃。 炸鸡汉堡太油腻了，必须吃点儿清淡的中和一下。 女儿们的作业都已经写完了，她一一检查完，签了字，打发她们回房间预习明天的功课。 苏晓又气又累，饿得前胸贴后背，却懒得去厨房随便热点儿剩菜剩饭。 过了一会儿，章恒回来了。 他明显喝了酒，脚步不稳，脸上还蒙了一层淡红。 苏晓本来想质问章恒怎么就会不小心给孩子点了辣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两个现在都像火药筒子，一言不和就会吵起来，她不想当着孩子们的面和他吵。 章恒完全当苏晓是空气，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越过她去了卫生间。 五分钟不到，他就在里面嚷了起来。 “水怎么是冷的？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苏晓，是不是你弄坏了？弄坏了为什么不找人来修？” 隔着门板，他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愤怒几乎要透过门缝溢出来。 苏晓压下爆粗的冲动，推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 此时的章恒已经脱光了，正站在电热水器下面瞪着她。 苏晓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竟然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 这么完美的身材，上次看到的时候尚且心痒难耐，此时却完全像在看一个普通的雄性动物，一点儿欲/念都没有。 两个人离得很近，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悲哀。 第9章你觉得那是傻话？ 苏晓抬头看了看电热水器，淡淡地问：“咱们平时都是用主卧的卫生间，这个热水器需要提前预热，你忘了吗？” 谁知道章恒的怒气依然不减，反而指着苏晓的鼻子骂：“推卸责任是吧？我住进书房之后就没再用主卧的卫生间了，我住进书房以后，每天下班之前，你都会记得提前打开这个热水器预热，今天为什么没有？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这是章恒第一次对苏晓爆粗。 苏晓不禁苦笑，这大概就是量变引起质变吧。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变了，所以谁都不肯再忍。 “章恒，你他妈的再说一遍！结婚之前是谁说的绝不对我说粗话，你自己说的话，完全当放屁是不是？”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男人大多数都是喜欢许诺的。苏晓偏偏记性好，章恒所有的承诺她都印在了心里。 空气安静了几秒。 明明很短，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起码对苏晓来说是这样。 章恒到底心虚，可是态度依旧强硬：“男人年轻时候的傻话你也信？” “傻话？你觉得那是傻话？” 苏晓不自觉地又露出咄咄逼人的一面：“当然！” 章恒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简直面目可憎。 “那好，我真是蠢得跟猪一样，才会信了你的傻话，和你过到现在！我他妈就是个傻x，我替你说出你的心里话，你满意了吗？” 苏晓腿软，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倚住门板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可是她在章恒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丝毫怜惜和心疼。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拿起浴袍裹在了身上，准备出去。 苏晓不肯放他离开，死死地盯着他：“章恒，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没有回应。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多么可笑的场面，苏晓觉得自己就像在唱独角戏，面对的只有一个冷漠的观众。 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章恒，你跟我实话，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很傻，傻到她都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 这些天章恒的冷漠和不耐烦真是刺得她心痛，她太想确认一下这件事了。 如果爱，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章恒的眼神有点儿茫然，和苏晓对视一眼之后像被烫到了一样迅速弹开。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说：“应该爱吧。” 沁骨的凉意从脚底一路窜到头顶，苏晓觉得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窟里，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冰茬。 爱就爱，不爱就不爱！ 应该爱吧，这是什么狗屁答案？ 比不回答更伤人。 这句话像刀子直捅进苏晓的心窝。 因为他们结了婚，有了孩子，组成了自己的小家，成为最亲最近的一家人，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爱自己的老婆。 应该爱！那是出于道德伦理的感情，和真正的爱情并没有关系。 而且那个“吧”字更是搞笑到离谱，即使对于这种应该的爱，他都是不确定的，是犹豫的，疑惑的，左右摇摆的。 之前所有的争吵带来的负面情绪，都只是前菜，这句话才是原子弹，轻轻一扔，便把苏晓的心炸得支离破碎。 苏晓好像隐隐明白了点儿什么。 很多陈年旧事都浮上心头，一帧一帧，像定格动画似的闪啊闪啊，直闪得她头晕脑胀。 在她之前，章恒曾经有过一个初恋女友，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妥妥的青梅竹马。只是因为他家穷，女方家里人看不上他，一直阻挠他们的恋情。 那个女孩高中没读完就去了国外，章恒得知消息以后打车赶到机场时，飞机已经起飞了。 他说过，那个女孩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拔掉的时候带着血肉，可是时间是治愈心灵的良药，他早已忘掉了她，连长得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 可就在上个月，苏晓无意中发现了章恒的微博小号，上面只有一条文字微博，sy，吾此生至爱！ 那个女孩叫孙滢，sy是她名字的缩写。 而此时章恒的这个答案，刚好印证了苏晓的猜测。 那条微博并不是随便写写，不管她和章恒曾经爱得多深，她都不是他的至爱。 她只是他在众多女生中挑选出来的可以陪他走完余生的女人。 他有多爱她呢？ 她突然没兴趣知道了。 “哦！” 苏晓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整个世界在她眼前摇摇欲坠，连两个女儿异口同声的那句“妈妈你没事吧”都像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朦胧又遥远。 躺到床上很久，她才无声地哭了出来。 从恋爱到结婚，章恒表现出来的所有的温暖和贴心，如今再去回想都像是在演戏。 他的演技真好啊！ 演了八年，也很累吧？ 所以才不想再演了，才露出真面目了吧。 这一夜，她一直瞪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她这么劝自己，再美好的爱情都是有保质期的，爱情终归会变成亲情的，章恒的答案里有一个“爱”字，她应该知足了，不是吗？ 夫妻终将变成同一屋檐下的室友，这大概是很多婚姻的常态，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她猛地拉开窗帘，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世界，强迫自己微笑着，喃喃自语：“太阳照常升起，苏晓，今天也要加油啊！” 章恒大概是想避免尴尬，早早就离开了家，只留了一张纸条，让她送两个女儿上学。 苏晓上班并不顺路，得绕很远的，时间太紧，她怕来不及，催着女儿们快点儿吃饭，手忙脚乱地带着她们出了门。 送完女儿之后，她火急火燎地去上班，几乎是踩着最后一分钟打完卡。 上午忙到四脚朝天，中午吃完工作餐又坐回到办公桌前。 终于忙完了，离下班只剩五分钟了。 她发了一条朋友圈，一张卡通图片，配文：真累！ 第一个点赞并评论的人是林梦溪：【这么累，不如跟着姐姐一起做美妆博主吧，又轻松赚得又多！】 苏晓正要回复，章恒竟然破天荒地点了赞，还评论：【老婆，辛苦了！】 后面还配了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苏晓怔怔地看着那条评论，心里不由一沉。 这条评论绝对不可能是章恒发的。 文字和表情都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第10章我没必要骗你！ 苏晓觉得不对劲，立刻打电话过去。 连着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 她只觉得一颗心一直沉到谷底。 是电话那头的人心虚了？ 她直觉是章恒手底下的女实习生干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青春灵动的脸，一张一张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只觉得难言的酸涩从胃里一直逆流而上直达口腔，每一颗牙齿都被浸在其中。 下午，章恒发了一条微信给她：【我加班，你去接孩子！】 不是商量，是命令！ 难道他没看到未接来电？ 怎么可能！ 苏晓心乱如麻，工作上也有点儿心不在焉，开会的时候差点儿因为走神被老板发现，好在身边的同事及时提醒了她。 她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去接女儿们放学。 两个孩子一路上说说笑笑，无忧无虑的样子令她动容，终于决定暂时放下自己烦乱的情绪，全心全意地陪伴她们。 章恒是后半夜两点回来的，苏晓没有开客厅的大灯，就那么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漫长的几个小时，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章恒的心情似乎很好，进门的时候嘴里还哼着一首很红的网络歌曲。 歌词无脑又幼稚，旋律有点儿像广场舞，是那种很受年轻人喜欢的口水歌。 “升职了？” 黑暗中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把章恒吓了一跳。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灯，看向苏晓时，脸上已经罩上了一层寒冰。 “你干什么？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经历了整整一天，章恒显然怒气未消。 在苏晓的印象里，章恒从不是一个记仇的人。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可他们最近几乎天天吵架，竟然有变成持久战的苗头。 吵架是一种很消极的精神内耗，苏晓想和章恒好好谈谈，尤其是看到那条朋友圈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苏晓本来想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吓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做了亏心事。可这句话在舌尖上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咽进了肚子里。 想好好谈，就不能让战火升级。 为了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她愿意放低姿态。而且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却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女人的第六感。 “加班了，还是去参加同事聚会了？” 她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这倒是让章恒颇为意外，他怔了怔，坐到离苏晓最远的单人沙发上，脸上冰冷的表情有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松动。 章恒双手交叉，撑在膝盖上，从下往上瞄了苏晓一眼：“同事聚会！” 他虽然没喝酒，可苏晓的鼻子实在太灵，既然瞒不过，干脆说实话。 “是因为升职特意去庆祝？” “你怎么知道？” 苏晓勉强笑了笑，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当然是猜的！自从女儿们上幼儿园，一直都是你接送，你很少让我接她们。不是加班，那似乎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恭喜你了，章组长！” 这话听上去亲热，可苏晓和章恒都能觉察出客气和疏离。 苏晓心里非常难受，升职这么大的事，他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和老婆分享吗？ 她不问，他也许一直不会说，直到她从他的同事，比如林芳芳的嘴里得知这个消息。 章恒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可却极不自然。 沉默了一会儿，章恒打了个哈欠，似乎是急于结束和她这段不咸不淡的谈话，起身就要走，却被苏晓叫住。 苏晓歪着头，盯着章恒的眼睛，声音淡淡：“今天谁动过你的手机？” “没人动过啊！” “可是我发的动态，你点了赞，还评论了！” 章恒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刻否认：“我下午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看朋友圈？” “那这是什么？” 苏晓慢条斯理拿出手机，点开自己那条朋友圈，却不由愣住。 那条点赞没有了，连评论都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证据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她，彻底失去了当面质问他的机会。 章恒看不懂苏晓的表情，凑过来看了一眼，疑惑道：“什么？” “下午我明明看到你点了赞，还评论了……” “苏晓，你是不是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梦到我做了这件事？” 章恒还是一如既往，觉得她的工作很闲，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有时间偷懒补眠。 “我没必要骗你！当时我看到以后，就立刻给你打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苏晓的语速很快，可在章恒看来，却更像带着因心虚而产生的慌乱。 他慢吞吞地划开手机屏幕，点开通话记录。 并没有来自苏晓的未接来电。 苏晓目瞪口呆，整个人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过去的八年里，她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太多老公出轨的桥段。 她偶尔会不自觉地代入，偷偷想象，如果章恒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个女人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挺着大肚子找到她公司里去，打电话或者发微信逼她和章恒离婚，或者曲线救国跑去找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婆婆，谎称自己怀上了章家的孙子…… 她至少想到了十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那个极有可能是小三儿的女人，会是以这么诡异又出人意料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搅乱了她和章恒安宁的婚姻。 “章恒，你相信我！” “对不起，这件事，我没法相信！” 他说的是实话，苏晓无力解释。 “别整天胡思乱想的，如果怀疑自己是早更，就尽早去看心理医生！” 章恒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平和，却透着不知是不是嘲讽的味道。 胡思乱想！早更！看心理医生！ 不知道章恒是不是故意，疯狂地狠踩着苏晓的雷点。 “章恒，我才三十二岁！” 连苏晓都没有察觉到，她极力克制，声音还是隐隐发颤。 他居然在怀疑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出现了问题。 这对于一个执业多年的建筑设计师来说，是一种无理的挑衅。 章恒懒得掩饰自己的不耐烦，起身朝书房走去，连走边说：“多余的精力无处安放的话，就去楼下跑跑步，对身体有好处！” 多余的精力无处安放？！ 不得不说，章恒插刀的功夫越来越自如了。 苏晓对着章恒的背影低吼：“章恒，对我有什么意见，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别阴阳怪气的。你不说清楚，休想睡觉！” 她记得以前有个朋友曾经跟她说过，结了婚的女人，极少数能保持优雅和风度的。苏晓不信邪，自信地以为自己是那个极少数。 现实啪啪打脸，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凶神恶煞，就像一个市井泼妇！ 第11章有什么话不能说？ 章恒前脚进了书房，苏晓后脚就跟了进去。 他拿手机，她抢过来，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她关掉，他躺到床上，被她一把拉起来。 就是要谈！就是要把心里的那股恶气统统发泄出来！ 苏晓的倔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讨厌极了章恒这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苏晓，你真像个泼妇！” 苏晓冷笑：“不是像，我就是！” 被扎刀的次数多了，苏晓早已经麻木了。 她试着不去在乎章恒说什么，她竖起了厚重的铠甲，只为冲破现在的烦闷和迷茫。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肩并肩坐着，隔着差不多一米左右的距离。 “章恒，你是觉得自己对这段婚姻厌倦了，还是对我的怨恨多到快溢出来了不想再忍，还是在外面有了优于婚姻的更好的爱情体验？” 苏晓很刻意地把外面有人这件事放到了最后，而且说得很委婉。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声音也平静无波。 “苏晓，你认为是哪种可能呢？” 章恒的眼神变得复杂，苏晓看不懂。 “我不猜，你直说！”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其中的一种，也许三种都不是！” 苏晓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章恒没有直接否认，而且这么含糊，显然第三种情况是有可能的。 女人对于小三儿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之后。 无风不起浪，连林芳芳都特意提醒她小心，她当然要严陈以待。 “章恒，我们挺过了七年之痒，去年的时候，我们明明相处得很好，对不对？是什么节点，让你对婚姻厌倦，觉得受不了我呢？” 她语速很慢，声音轻柔，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又极真诚的态度。 章恒拿起一只打火机，在指尖把玩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七年，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也许是三四年，也许是八九年，也许更久！” 也就是说，他承认他痒了。 他总是这样，明明可以直说，却总是拐弯抹角。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 这个问题，苏晓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问，因为没有必要。 她不是服务员，章恒也不是客户，她似乎在无意中把姿态放得更低了。 “说不上不满意，只是……” 章恒欲言又止，大概是在斟酌合适的措辞。 这让苏晓不由又有点儿火大，她压下心头的情绪，摆了一个“请”的手势：“你直说！” 她看到章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 等了好一会儿，只听见他说了一句：“其实也没有不满意的！你就当成是七年之痒吧！” 他不想说！ 夫妻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她想不明白。 苏晓看到章恒转头看了看枕头，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对她下逐客令。 她直接忽略，又问了一个问题：“那第三种情况呢？你在外面有没有对哪个女人产生好感？” 头皮一阵阵发麻，她的声音止不住微微颤抖。 这个问题，在没有明确迹象之前，可能并不适合摆到明面上来谈。 可是章恒难得愿意聊，苏晓不想放过个机会。 章恒愣了一下，他沉思片刻才缓缓地说：“没有！” 苏晓打量着他的神色，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点儿什么。 可是没有！ 一点儿都没有！ 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他的眼睛早已不再清澈，心思藏得有多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姑且暂时相信吧！ 苏晓这么提醒自己。 指尖掐进肉里，她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章恒平躺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缓缓闭上眼睛，沙哑着嗓子说：“晚安！” 他的眼皮和睫毛都在动，苏晓还想和他聊得深入一点儿，可他显然彻底没了兴致。 苏晓起身，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出书房。 这次的沟通算是失败吗？ 她说不清。 心情并没有因为这次沟通豁然开朗，反倒更加憋闷了。 人的潜意识是很可怕的，它很容易给人心理暗示，就像章恒有意无意强调了七年之痒，所以她便认定他们的婚姻的确遭遇了七年之痒。 她上网查了很多关于七年之痒的文章，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建议。 次日早上，章恒对她的态度有了缓和，不过依旧淡淡的。 日子如白开水一般，一天天流过，好像什么都没变，可苏晓却清晰地感觉到，她和章恒之间的感情变了，变得微妙，变得淡薄，甚至变得棘手。 章恒明显在躲着她，比如眼神回避，比如几乎每天晚归，比如整天没有一条微信没有一个电话。 苏晓的生活里似乎只剩下了工作和孩子。 明明是一家四口，她却渐渐有了一种母女相依为命的错觉，章恒完全变成了一个隐形人。 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不敢和要好的同事聊起这个，在同事们的眼里，她和章恒几乎可以称得上神仙眷侣，以前公然秀过的恩爱，此时却成了她最沉重的枷锁。 人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尤其是女人，拥有一个完美老公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 在别人面前揭开自己婚姻里的暗流涌动，实在是一件太难的事。 她能倾诉的对象只剩了林梦溪。 林梦溪忙着谈恋爱，经常不回微信不接电话。 苏晓从未像现在这样孤独。 下班以后，孩子的事填充了她的空虚寂寞。孩子们放了暑假去参加夏令营以后，她觉得自己的家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冷宫。 林梦溪打来电话的时候，苏晓刚刚吞下了两片安眠药准备睡觉。 “亲，出来嗨吧！有惊喜奉送哦！” “什么惊喜？” “说出来还能叫惊喜吗？快过来，夜太美酒吧，六号包厢！” 电话那头陡然一股热烈的音浪冲进耳膜，苏晓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显然，林梦溪正打开门走进包厢。 紧接着，不同音色的磁性男声传来。 苏晓犹豫了几秒，把手机重新贴到耳边：“好，我马上过来！” 第12章脸红心跳 这是苏晓第一次从林梦溪口中听到“赏男宴”这个词，也是第一次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男色。 包厢里全是年轻的男孩子，不同类型的帅，有的清纯，有的野性，有的文质彬彬，他们全都穿得很清凉，完美身材一览无余。 苏晓推门进去，迎面而来的浓烈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让她不自觉呼吸一窒。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这里，她一时有些不自在，愣在那里。 林梦溪搂过她的肩膀，隆重地把她介绍给她另外几个女性朋友和那些男孩子们。 “这位小姐姐上大学的时候是和我齐名的系花，她很少来酒吧，咱们都多照顾着点儿她！” “照顾”这个词，她咬得重且暧昧。 男孩子们很配合地鼓掌大笑，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林梦溪的那几个女性朋友，苏晓之前没见过。虽然她们保养得极好，妆容也精致得没话说，可还是能依稀看出岁月的痕迹，差不多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亏得林梦溪一口一个“小姐姐”，叫得那叫一个亲热顺口。 苏晓和她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坐在了林梦溪旁边。 包厢里的音乐躁起来，节拍像是拍在心尖上，苏晓觉得整个人都开始摇摇欲坠，不自觉地随着节拍扭了扭身子。 林梦溪对着一个长相清纯的男孩招了招手，那人立刻坐到苏晓身边来。 “小姐姐，你好，我叫阿浩，是新来的！” 说完，他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又局促地搓了搓手。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起了和章恒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苏晓对他莫名生出几分亲切感，主动和他握了手。 他的手暖而干燥，握上去很舒服。 “小姐姐，我陪你喝酒吧！” 酒是林梦溪早就点好的，苏晓瞄了一眼，都是高档酒，每瓶的市价都在四位数以上。 这次明显是林梦溪做东，她像花蝴蝶一样满包厢里穿梭来往，颇有旧上海交际花的即视感。 苏晓和阿浩边聊边喝酒，刚开始他们都很客气，慢慢发现彼此竟然有很多相同的兴趣爱好之后，逐渐放开了。 林梦溪忍不住打趣他们：“怎么着？一见钟情，还是一见如故？” 苏晓深深地看了阿浩一眼，没有说话。 没过一会儿，林梦溪不见了。 她的手机还丢在沙发上，响了一遍又一遍。 苏晓看到备注是“男朋友”，心想着说不定人家找林梦溪有急事，所以就起身离开包厢去寻林梦溪。 她问了好几个路过的服务员都说没看到，只好自己找。 走廊的楼梯间里传来细碎的响动。 她走近了一些，听清了里面传出的声音，瞬间脸红心跳。 这个林梦溪，真够大胆的，竟然在楼梯间里就…… 她正想转身离开，手里握着的手机又响了。 楼梯间里的动作有了短暂的停顿，林梦溪模糊细软的声音传来：“苏晓，你在外面是吗？先回包厢吧，我马上就回来！” 苏晓忍不住朝楼梯里瞄了一眼，在微弱的月光下，林梦溪被抵在墙上，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和她紧紧贴在一起的是一个长头发的男孩。 刚才进包厢的时候，她注意过，男孩子大概是学艺术的，气质清贵，眼神动人，目测身材是男孩子们里面最好的。 林梦溪还真是会挑！ 苏晓的心里陡然升起一团小小的火苗，她想走，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地。 “小姐姐……” 是阿浩的声音。 苏晓咬牙加快脚步迎着他走过去。 她把落在额前的碎发理了理，笑着问：“你出来上卫生间？” “不是，出来透透气！要不要一起去露台？那边视野很好，可以看到月亮和星星！” 他的声音磁性幽沉，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奶声奶气。 很矛盾又很动人的声线，是她以前从未听过的。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好！”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大概都是有艳遇情结的，有人期待一场美丽的邂逅，有人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男欢女爱。 苏晓思想传统，自然更倾向于前者。 和这个男孩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岁的时候，身心愉悦。 平淡的白开水一样的生活，还有把她缠得死死的所谓七年之痒，想想就觉得糟心，她此时只需要一个放松自己的机会。 夜风微凉，苏晓柔顺的头发和素色的长裙随风飞舞，她张开双臂，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欢乐的小鸟，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浅笑。 “苏晓，你真美！” 苏晓猛地睁开眼，疑惑地看向身边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孩。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阿浩害羞地转脸看向别处，修长的双手搭在栏杆上，低声说：“我问过梦溪姐姐，她告诉我的！” 苏晓，简单的两个字，却生生撬开苏晓的心门一角。 她心里狠狠的甜了一下。 哪怕这个男孩也对别的女人做过这件事，她不知道，便只当不存在。 此时此刻，夜静如水，宽阔的露台上只有一个英俊的男孩和她，而男孩正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这样安静的浪漫是她喜欢的。 后腰上温热的触感提醒苏晓，这不是梦，阿浩已经搂住了她。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似有若无，像无形的大手轻抚着她寂寞的灵魂。 她身形一僵，大脑有片刻空白。 这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和章恒之外的男人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近到浑身都像被热气包裹着，直到越来越烫，烫得她连站都站不稳。 就在阿浩扳过她的肩膀，马上就要吻上她颤抖的双唇时，她像是猛然惊醒，一把推开了他。 她的力道出奇得大，阿浩又完全没有防备，高大的男孩子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定。 但凡来这里的女人，无不是冲着寻欢作乐而来。 他虽然刚来，可从小伙伴的嘴里听到太多的故事。可眼前这个女人很不一样，她并不算太年轻，脸上却时不时闪过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符的美好和纯真。 阿浩勾起一边的唇角：“小姐姐，你怎么了？” 他看出苏晓的惊慌和挣扎，慢慢地再次走近她，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顶，看她没有反抗，又微微俯身和她额头抵着额头，柔声问：“亲亲你，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