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短篇练笔》 第1章 【幸村篇】好像是双向救赎了? “大致就是这些,校服的话过两天就能送过来了,暂时先穿常服。” 看起来颇为年轻其实已经四十多岁的老师揉了揉眉头,把桌上的一摞书拿起来“这是你的教材,听你家人说才学了两个月日语,怎么样,感觉还行吗?” 礼貌的接过来,季池翻了翻最上面的国文书,向老师点头“大部分能看懂,没有什么问题。” “嗯嗯不错!那现在先跟我到班里去,一会要大扫除,趁这个机会交朋友吧!”相田老师爽朗的笑着,拍了拍季池的肩膀起身走向教室。 走廊里并不安静,同学们说笑打闹的声音都能从教室里传出来,陆陆续续有拿着清洁工具的学生经过,大声朝相田老师问好,也有人问起季池,得知是转学生后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 “幸村!柳生!”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从外面传过来,丸井一把拉开教室的门气喘吁吁的跑向两人,一边大声喊“转学生的最新消息!相田老师带过来的!她要转到你们班!” “这样吗?”柳生推了推眼镜冷静道“先不说这个,幸村,今年的新生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幸村抱着肩靠在墙上,蓝紫色的鬓发软软的贴在他精致的侧脸,他低眸思考“青少年网球赛的人倒是来了不少,但大多都是冲着全国冠军的名气过来的,实力嘛…暂且不提。”细长的手指点着上臂“柳倒是提起了一个人,那孩子是叫切原赤也。” “啊!这个人我知道”丸井兴奋的吹破泡泡,绘声绘色的描绘早晨看见的一幕“这样,这样,然后他跳上校门大喊我要当立海no1哈哈哈最后被相田老师揪下来了,哈哈哈相田老师也太惨了吧每次开学都能遇到这种奇葩” “我还真是谢谢你的同情啊丸井君”阴恻恻的声音从丸井身后响起,相田老师冷笑,谁需要这个臭小子同情,伸出手作势想把他揪出去,“那么能请丸井君解释一下,你这小子放着大扫除不干跑到我们班干什么?” “唔啊!!相田老师早上好!我这就回去了再见!”丸井灵活的绕开相田老师想要抓他领子的手,飞快的跑了出去。 “臭小子”相田老师拿起学生名册走向讲台,招了招手让等在门外的转学生也进来。 季池回忆起教课书上的内容,照本宣科地用不太流利的日语简单介绍了下自己,没有留心未来同学们的反应,她因为搬家已经好几天没有过充足的睡眠,她垂下眸子,摩挲着卫衣帽子前的细绳,思索这几天拉下的练习量。 老师把一会的流程讲了一遍就去开会了,临走前不忘让大家好好照顾日语不好的新同学。 一个女孩子走了过来,把沾了水的抹布递给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季池“季君和我一起擦桌子吧,我是这个班的班长七海惠美,”女孩有一头亮橘色的长发,上面编着好看的发辫,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季池外祖母家养的小橘猫。“说起来,季君是混血吗?”看见季池毫不犹豫的接过抹布,七海一下子笑了出来,“睫毛很长,鼻梁也很高,很像外国人呢。” 季池朝她抿唇微笑,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和大海一样颜色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七海,眼角微微下垂的眼型让她看向谁的时候像小狗狗一样纯净而深情“嗯我是中法混血。” “原,原来如此,在语言方面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哦!”突然被转学生的美色晃了眼睛,感受到自己微烫的双颊,七海转头大力擦拭玻璃。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盛开的樱花树缓慢摇了摇枝桠,引得花瓣漫天飞舞。有几片顺着窗户打开的缝隙飘了进来,轻柔的打着旋降落在课桌上。 扫除已经接近尾声,几个男生把先前搬到外面的桌椅扛了回来,摆放好之后,大家开始抽签决定这次的座位表。 23号 看着手中的纸条,季池默念。她回想刚刚看到的座位图。 靠窗的,第四排,第二个。 季池单手提起书包,缓缓走向座位,才刚刚坐下,右手边响起少年温润的嗓音 “季同学” 她转头,像海蓝色宝石一样的眼底映上对面少年温柔好看的笑脸,“我是幸村精市,以后请多多指教。”季池长长的睫毛扬起,向这个对他释放善意的少年慎重的颔首,澄澈的眼神凝视着他,温吞而礼貌的回应“我也是我的日语不好,以后还请你多多包涵。”幸村眼睛里多了些许笑意,眯着眼睛回了声好。 “季君!”身后传来七海的声音,她小跑过来向幸村打了声招呼,把手中的册子递给她,可能是因为跑步的缘故气有些不顺,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这是我刚刚找一年级要的新生手册,你大概看一下”季池接过来,七海小声继续滔滔不绝的嘱咐着“啊啊啊,还有,今天得去找三楼的水野老师交你的证件照,啊对,至少报两个社团,不报是要扣学分的,我们学校有些不一样社团活动得亲自去社团交申请表,大概位置我记得新生手册前几页有,还有这是临时的学生卡,相田老师说等你的照片提交完成就能换正式的了还有” 橘色的,真的好像那只猫。季池顿觉眼前人十分亲切。她乖顺的看着她,女孩的语速有些快她只听懂了大概意思,和之前带她来的老师说的内容大体相同,注意到眼前女孩跑得红彤彤的脸颊,季池眨了眨眼,从外套口袋抽出手帕轻轻拭去七海额角的汗珠,顺手把她散落的乱发拢到耳后,面色沉静的收回手,“公车站在学校正门对面大概两百多米吧可以提交申请办一张交通卡,那样会便宜很多,坐地铁的话要从侧门走,走大概唔!?哇啊!!你你你”突然看到季池手里粘上自己汗渍的手帕,七海顿时腾的红透了脸,结结巴巴的道谢后咻的一下跑了。 幸村“噗” 季池“???” 季池为难的揪紧眉头,转向身边笑容明显愈加明朗的幸村求证“抱歉难道,我冒犯到她了吗?”季池回想刚才得一系列动作,好像没有太出格的行为?可是,为什么逃跑 “没有哦”靠窗的少年敏锐的察觉到季池冷静神色后的茫然,也早就看穿了七海畏缩后的不知所措,宽慰的笑“与其说是被冒犯后的生气,其实害羞而已。”幸村指了指她“季同学和七海才刚刚认识吧,在日本的话,突然被这么触碰有些太亲密了,她感到无所适从了吧。” “这样吗”季池松了一口气,她还不想刚来第一天就气跑同学“谢谢你,幸村君” 第2章 【幸村篇】 自入学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五月的风已经渐渐变暖了,窗外的樱花也慢慢凋落,显得绿意盎然。 在一开始因为她混血儿外貌引起的小轰动之后,她的校园生活渐渐平静下来。她本身也不是什么爱好交际,擅长聊天的人,最初因为外表吸引到的同学们也被自己枯燥无趣的个性劝退了吧,季池想。在这个学校里,能说的上话的,也只有那个叫七海的女班长和自己的同桌幸村君了。 被暖暖的风吹着,季池舒服的眯起眼,笔尖飞舞,寥寥几笔勾勒出窗外景色。 再过两周就是立海大一年一度的海原祭,七海和一个紫色短发戴眼镜的叫柳生的男孩子并肩站在讲台上向大家询问要办什么活动,班里瞬间热闹起来,好几个同学纷纷站起来向七海提议。 海原祭要做什么活动?原来除了社团,每个班级也要搞吗?纤长的睫毛遮挡着毫无焦距的双眼,脑海中闪出前几天美术社社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自己的社团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的画面,一边假惺惺的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告诉大家今年没有独立的社团活动,还是和去年一样与其他社团合作,哪个社团需要就派帮手过去得一点分成。季池漫无目的的瞎想,左右都是听大家的,不关我的事。涣散的目光移到窗外。说到五月长野美术展就要举行了吧。父亲最后的画到底画了什么呢?祖父给了她两张票另一张票要给谁呢?七海那天有约了那么送给幸村君?他喜欢美术吗?班会后问一下吧 “好的,那么今天的班会就到这里!我和柳生君会整理好大家的提议做成表格,明天班会上进行投票和唱票,大家辛苦了!” 暖风吹的她昏昏沉沉的,听到这,她突然回神,赶紧从书包夹层抽出一张票,询问同桌的少年。 “长野美术展吗?嗯,我去。谢谢你。”幸村惊喜的接过票,对她露出一贯温柔的笑容,“今年因为有季鲤先生和山田先生的作品展出网上预约已经爆满了呢,本来都打算托朋友帮忙了真是谢谢你,季君。”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竟然显得有点孩子气。 “不,这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季池摇头,这两张票是祖父邮寄给自己的,又不是废了千辛万苦取得的,幸村这样感谢她她有点不太自在,“更何况你和七海帮了我很多,要谢也是我感谢你们才对。”她停顿,真挚的望向幸村“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请务必找我。” 幸村没有回答,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下巴,眼神却牢牢锁住季池,良久,在季池终于憋不住满脸问号想要开口的时候,他缓缓展开笑容,仿若洁白的百合花争相开放,幸村默默做了决定, “季君今天下午有部活吗?” “今天倒是没有不过我想去美术教室完成今天的速写练习有什么事吗?” “到网球场速写如何?”如果真的和他那天观察到的一样,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他们二连霸的一大助力,幸村想,像是随口一提“说起来,美术社只有二十多人呢,每天都只是重复的画画的过程,动作都十分单一吧网球社,可是有五百多个人呢” 季池有些心动,这几十天要么画同班同学要么画美术社的社员几乎攒了五六十幅一样的人的肖像画,她正打算过几天出去逛逛,画些新鲜的东西,既然他这么说 “我是没有关系,只是换个地方画画而已,”季池爽快的答应下来,“不过,为什么想让我去网球场?有什么想让我画的东西吗?” 窗外微风拂过吹起幸村蓝紫色的碎发,逆着光眉眼柔和“这个嘛”他竖起食指贴在唇畔,唇角勾起狡黠的笑意,“现在暂时是秘密。” 季池:???? 季池:…我知道了。 第3章 【幸村篇】 “就是这样,麻烦你了。”放学后,幸村把季池带到网球场,告诉了他的请求,指着不远处的长椅示意她坐在那边,“那么,请稍等一会,比赛马上开始。” 她抱着自己的本子走向幸村刚刚指的那个位置,向正在那个球场热身的黑帽子同学,也是今天幸村指定她画的唯一的模特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下午好,真田君。” “下午好,季君。”戴黑色帽子的真田同学冲自己点了点头,转身继续热身运动。 说起来因为他们网球部的人经常来找幸村谈话,自己差不多把他们部的正选认全了,难得刚到一个地方就能记住这么多名字季池又开始发呆,下意识的打开本子画着周围的景象,直到比赛开始的哨音响起,她的视线汇聚于她的模特身上,眼神迅速捕捉那人的运动轨迹,笔尖飞快移动,沙沙作响。 “那么,练习赛就到此为止。”幸村摘下被汗水濡湿的发带,放下球拍。对面的真田也压了下帽檐,对幸村说了句什么后走出比赛的场地,像往常一样监督正选训练的队伍。 看到幸村径直走向自己,季池把刚画完的薄薄一叠真田的速写撕下来递给他,“就是这些了需要我再画什么吗?” 幸村道了声谢谢,翻看这一打速写,突然看到某一页时他眼神一亮,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盯着她,露出了像白百合一样纯净圣洁的笑容,“不,现在开始你想画谁都可以,非常感谢你今天能来,”季池背后发凉,突然有种自己是被猎人锁定的猎物的荒谬念头。幸村的声音越发温和醇厚,“今天真是帮了我大忙,请务必让我答谢你。” 季池:“我没有做什么值得感谢的事。” “想要明天请季君吃饭作为感谢。”幸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季池:“麻烦你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幸村在很温柔地笑着,但总有一种不答应会很可怕的预感。 幸村视角 新来的转学生是个沉迷于画画的好孩子。 和同桌相处了一个月后,幸村得出了这个结论。 虽然作为同龄人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每当她用那双如天空般澄澈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你,总让他有一种看到邻居家每天扒在篱笆门上想让人摸摸的阿拉斯加一样。 她和网球部新来的那个好苗子都是心思纯净的家伙。 可惜阿,她一门心思都在画画上。幸村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视线从容的转向窗外的樱花树上。 温柔有礼数,观察敏锐反应力也不错,也不会因为外貌而区别对待或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力气比一般女孩子要强一些,收拾东西十分利索,而且只要是求助都会一口答应。 窗外樱花树茂密的枝叶中一抹白色闪过,幸村一边眯着眼睛,努力捕捉那个小小的生灵的身影,一边想着网球部的事。 网球部一直是柳做经理,主要负责收集和分析其他学校队员的数据。柳一向做的很出色,但是去年全国大赛的资料几个人一起做复盘才完成了一半,观看比赛录像,逐帧分析也确实费时间,他确实想过要找一位经理分担杂事,可是还没有找到让他满意的人选。 窗外那只白色的小鸟飞走了,动作敏捷的完全不符合它圆滚滚的体型,连幸村都没有捕捉到它起飞时的姿态。 幸村收回托在下巴上的手,正准备起身,余光看到同桌刚刚完成的速写的瞬间,他探身凑近看了看。 十分清晰而流畅地,一只体型圆润的小鸟从梳理翅膀上的羽毛到被树枝吓了一跳,砰的一下蓬成球,抬起翅膀,爪子用力一蹬,扑腾着翅膀飞出去全过程。 真是出色的动态视力和记忆力。 幸村立刻打消离开的念头,点了点她的桌沿,探过身询问“季同学在画刚才的小鸟吗?” “啊,是的。”似乎有些惊讶他的搭话,她转了过来,放下手中的笔回答道。 “它刚才一瞬间就飞走了呢,我都没有看清那孩子的动作”幸村装作苦恼的摇了摇头,指向刚刚自己看到的那部分“这是季同学想象出来的画面吗?…还是刚刚看到的?” “是看到的。”他听到那双蓝眼睛的主人肯定了他的猜想,“我从小受过这样的训练,所以…”她顿了顿,好像在思考应该怎么用词,犹豫的开口“所以,可能很擅长?我的发小也说过,可以把我当一个会说话的摄像机…” 找到了。 幸村的笑意越发深刻,他顺从心意揉了揉对方蓬松的头毛,不出所料看到一双掺杂着茫然无辜的湿漉漉的狗狗眼。 完全就是小天使版的赤也阿。幸村内心长叹,面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 嘛~不急。稍微再检验一下吧。 “季同学”他看到她满脸疑惑的转过脸,眼里倒影出自己含笑的样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第4章 【幸村篇】 “我来当经理?网球部的经理?”季池有些讶异,放下餐具不自觉的向前倾身,迷茫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少年,她完全摸不到头脑,“可是,我从来没打过网球,也根本不了解,幸村君。可以冒昧问一下原因吗?” 幸村也像她一样双手相扣,柔和而真诚,“季君知道吗?自己的动态视力很好。”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受父亲影响,一直在这方面练习的原因,她确实能迅速捕捉周围细微而迅速的变化。“嗯,这一点我知道。”季池点头,心里仍是不解“但是这和经理这个职位有关系吗?” 就算经理的动态视力再好,能看清所有球路,但她又不下场打球,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幸村笑了笑,“与其说是经理,不如说想让你担任特别顾问一职。就是和柳一起调查其他学校网球部的情报。” “不需要你懂什么招式,看过之后能详细的描述或者画出来就好。这一点上你昨天就做的很好。” “至于剩下该怎么应对,就是我们这些选手的事。你也不用操心。” “只要在社团活动或者周末的时候,帮忙看看比赛和录像,作为回报,网球部所有人都可以是你的速写对象。”幸村眨了眨右眼,“不限时间哦。” 柳一直在收集数据这方面做的很不错,但既然身边出现了有这种特长的人,他总想再周全一些。 立海三连霸,光是想一想就让人热血沸腾。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凌厉异常,在季池突然察觉什么茫然的抬头四顾时又变回原来温和的模样。 他挥了挥手,把刚刚神游天外的女孩的视线吸引过来。 是学艺术的人都有一点怪癖么?季池好像是自己把自己与世界隔开一样,是个孤僻有点奇怪的孩子。 但是性格很好,而且有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幸村看着对面因为刚刚的走神向他认真道歉,充满了诚恳的歉意而变得异常动人的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笑眯眯的原谅了她。 “海原祭之后就是画展了吧,这段时间好好考虑,到那天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吧。”他说。 海原祭,简直是她的地狱。 季池觉得她的眼睛被玷污了,短时间内都不想再看到同班男生的脸。 那天班会之后,他们班决定开一个咖啡店,但是女孩子们认为只是咖啡厅太过普通不够出彩,提出要办女仆咖啡厅,更过分的是,她们提议男女生的穿着调换,让男生穿女仆装! 季池只是稍微在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一直以来十分敏锐的直觉就让她立刻停止思考。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会对她的心灵造成伤害。 直到一分钟之前,今天值班的男孩子们换好裙子走出来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何止是简单的伤害。 这简直是把她的审美揉把揉把摔在地上再用脚狠狠的碾成渣渣。 太可怕了。 季池神色越发僵硬,脑海里各种颜色的色块疯狂扭曲碰撞最后变成了一个像那幅叫做呐喊的世界名画里的人在无声的尖叫。 颜色夸张形式老土的假发,男性天生的宽肩配上视觉上拉宽肩膀的泡泡袖,连衣裙对于男生来说过高的腰线并没有起到束腰的作用,反而显得腰围更粗,更别提包裹着肌肉的白丝袜和丝袜都遮不住的腿毛。处处透露着不和谐,看一眼就是审美灾难。 今天是她的受难日吗?趁着开店前的休息时间,季池靠在旁边的墙上紧闭着眼,拼命想忘记,但越是想着别的,刚刚看到的极具冲击性画面就越是自己蹦出来。她难过的险些流出眼泪。 为什么。 我犯了什么罪。她在心里无力的□□。 “季?” 季池猛地睁开眼,眼中的哀怨多的马上就要溢出来,她俯下身盯着刚刚发声的女孩子,垮着脸无声的询问。 “什么?” 清水玲其实不是很想和季池搭话,但她上午和要和季池一组招待客人,而且七海还拜托她好好照顾她。 这个人天生有一种疏离于人群之外的气场,那双被同学们私底下称作“比神奈川的大海还要美丽的眼睛”,除了在画画的时候星光闪耀,其余时间都像被雪山包围着的冰层深厚的湖泊,太过清澈也太过冰冷,让想与她结交的人忍不住想要退缩。 少女小小的傲气让她别过脸特意不看她,小声嘱咐一会的注意事项,听到面前的人低低地应了声好,这才悄咪咪的瞅了对方一眼。 诶? 不像以往一样面无表情,今天季池好像有什么烦心事,眉间紧紧蹙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眉骨下那片冰湖也融化了露出泛着粼粼水光的湖面。 看着季池含着水汽显得分外忧郁的眼睛,清水玲难得语塞。 她…今天怎么了? 面容精致贵气的少女忧郁深情(?)的望着点单的客人,像海一样颜色的眸子翻滚着汹涌的浪潮,她穿着一身侍者的衣服,白色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马甲更显出她挺拔似青松的背脊,中性的服饰和七海特意为她做的发型和妆容让她今天有种雌雄莫辨的少年美。 她今天难得不再面瘫,即使是顶着难过的表情也好看的像是个离家出走的忧郁小王子。 可小王子今天不高兴。 这两天为了准备海原祭,放学后的时间也被占用导致她的速写量不达标,每天都得占用睡眠时间完成。她现在其实困的快要睡着了,但是她抽到了上午当侍者的签,而且一起端盘子的男生们的着装还这么辣眼睛 身体和心灵遭受了双重折磨。季池一个上午都闷闷不乐。 季池把做好的饮品放在托盘上,快步走向那一桌的客人。 虽然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发呆也好,速写也好,而不是在这种热热闹闹的地方应付一群叽叽喳喳的陌生人。 但是这是七海,幸村,美术部部长和老师付出心血的海原祭。 要忍耐,不能给这群人添麻烦。 第5章 【幸村篇】 时针几近走到她休息的时刻,她走向门口迎接今天自己最后的客人,心里重重地放下一块巨石,想到马上就要解脱,她脚步都变得轻松起来。 “欢迎光临客人啊,kg”走廊上的日光灼灼的描绘着少年挺拔的轮廓,金色的光点在他紫灰色的发丝上跳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矜贵骄傲的脸。 惊喜的笑容在她脸上瞬间绽放,季池的神色柔和下来,迹部对于她来说是难得一遇的朋友,因为要适应这里的生活她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都没能和他好好打招呼。 这几天正好是周末,她便邀请迹部来参加海原祭,之后再去她的房子观光。 只是她邀请的是明天,没想到他今天就来了。 虽然说是很久没见,但是对方经常发自己的照片所以季池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捕捉到对方看到自己时眼底的了然,季池在一瞬间冰雪消融一般露出惊喜的笑意。 她侧身让他进来,虽然面上看不出来其实超级兴奋的对他和他身后高大沉默的少年打了招呼。脚步轻快的为那个口味挑剔的朋友亲手制作饮品。 她是怎么做到一脸淡定的背后冒出一堆小花花的看着季池透露出愉悦兴奋的背影,清水玲眼角抽搐,对于这家伙什么高岭之花,异国美少女的幻想无情破灭,没眼看那个几分钟之前还是忧郁脆弱小王子现在开心的狗狗尾巴都摇起来的少女。 季池把刚刚做好的两杯咖啡端到迹部和桦地桌子上,因为还在营业,她没有坐下,而是蹲下去扶住桌沿,眼睛因为期待而变得亮晶晶的,目光专注的盯着两个人。 “感觉如何” “啊嗯,味道勉强算得上华丽。”迹部矜持的微笑,眉眼中透露出无比的自信,一举一动都是众人焦点。 季池平静无波的眼波现在满是代表着欢喜的光点,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好心情。 初夏的正午时刻,来吃甜点店的人渐渐少了,教室里现在暂停营业,累了一上午的同学纷纷换班。季池把紧紧束缚着的领结拽下来塞进口袋,快步走出门找到靠在走廊上显得格外悠闲的友人。她左右看了看,那个高高壮壮的少年不知道去哪了。 “kg,桦地呢?” “桦地有他想去的地方,倒是你”他高高挑起的眉毛下,细长的凤眼高傲锋利的斜睨着她,“居然舍弃了本大爷所在至高华丽的冰帝,选择了这所学校。”白皙有力的手指交叠,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 “你最好有能说服本大爷的理由。” 季池在走神。 迹部的话仿佛是一把打开回忆的钥匙,记忆的图片如潮水一般夺走她的心神。 她靠着墙,缓缓地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身体。 “这是个死结,kg。”她本来不想说的,但是理智与情感现在像是分裂成两半,感性的那一半张开了嘴滔滔不绝的诉说自己的烦恼。 “他的两个请求在我看来自相矛盾。”父亲的第一个愿望让她一直以来保持着庞大的练习量变得侥幸,而他的第二个愿望让她对画画涌上厌恶,让她远离。季池垂下头,睫毛掠下形成一小片阴影。 “我至今仍有疑惑。”父亲他明明该是最了解母亲的人,他明明应该知道母亲对夺走了他的爱好是多么的抗拒厌恶,为什么要求她每天练习画技,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也要让她答应这个条件。 为什么,为了一个个虚无缥缈的灵感,甘愿放弃触手可及幸福安定的生活,在生命的最后也不愿意停止追逐这些灵感的脚步。 她搞不懂父亲。自从他去世之后,季池真切的茫然了一段时间,直到舅舅把电话打到她蜗居的酒店,让人把她揪出来,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讽刺了一顿,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到学校继续生活。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她未曾谋面的祖父打来电话,告诉她父亲最后的一副画将在日本展出,并邀请她在这里居住。 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语,去吧,去吧,这一切的疑问,在那个遥远的国家都会得到解答。于是她连行李也没准备,匆匆忙忙就来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雾里看花一样就过去了,她还是懵懵懂懂总觉得自己还在那场大雨滂沱的葬礼中,直到见到了定居在日本的迹部的脸,真正和他聊起天,才对自己为了一个轻飘飘的许诺而背井离乡这件事有了实感。 啊,我竟然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吗 迟来的羞耻感汹涌的席卷季池脑海,她哀叹。猛地抬起手臂挡住自己通红的脸。 “我真是”她低喃,想到舅舅,想到母亲,心头冒出一个又一个担忧,她真的靠着那股冲劲不管不顾的就跑了过来,“kg,我” 头顶毫不意外传来他的嗤笑,季池揉了揉头发,沸腾的心跳慢慢的冷静下来。 “啊嗯,反应过来了?”迹部抱着手臂斜靠在一边的柱子上,从季池开口之后就一直沉默的端详她,看到她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早已看穿自己发小的迹部鄙夷的斜睨着,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吐露出尖锐的字眼,“总是凭着一时冲动做事,从来不去思考后果。”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啊嗯?池。” 像是情景重现一样,季池乖巧的低着头,像小时候那样,诺诺的听着对方的训斥以及——是怎么为自己安排好疏漏的。 总觉得,kg像妈妈一样。耳边不断响起友人醇厚低沉的声音,季池余光瞄了瞄迹部,又不知怎么觉得有些高兴,忍不住抿了抿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你这个不华丽的家伙,”迹部的神情一瞬间扭曲,他都不用思考就知道这个人脑子里冒出了什么念头,上手把她的脸像扯面团一样用力往两边拉,“再给我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就把你连夜赶回去。”看到对方泪眼汪汪的连连抱歉才缓慢矜持的收回手。 “把发生的事都告诉本大爷。”迹部一侧的眉毛高高扬起,又变回那个恣意张扬的大少爷,“事无巨细,啊嗯。” “你真是越来越不华丽了。”听完她的长长的汇报,迹部毫不客气的下定论。 “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季池心道。她双手合拢,看着右手常年握笔形成的茧子,她有些出神。 看着又一次双目呆滞的季池,迹部轻哼一声。他从一开始就明白她离开法国的原因,暗自计划好她以后的行程,想要一举击破这个家伙暗藏多年的心里沉疴。只是没想到她居然选择了立海大,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过幸村居然想让她加入网球部。也算是歪打正着。 迹部伸手靠近她的耳边飞快打了个声音巨大的响指。引得季池一激灵彻底回过神。他俯下身,大手按住她的脑袋,迹部笃定的开口。 “幸村的邀请,答应他。” 茫然的眨了眨眼,季池满脸疑惑。但在对方找不到说笑的脸上看出了某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她点头,索性自己无事,而且她相信友人的判断。 “我知道了,但是,为什么?” “立海大网球部是去年全国大赛的冠军,被称为必胜之师。即使是本大爷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值得钦佩的队伍。” “好好看着他们,池。” “他们有着不输给伯父的浓烈的必胜信念,看过之后你就会明白。” “你想要的答案。” 曾经才堪堪到自己肩膀的少年现在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他的眉眼深刻而锐利,说出来的话虽然表面满是锋芒但也处处为她着想,成熟让人忍不住想要依靠。 她眨了眨眼睛,对他的改变发自内心的感到无比欢喜,也为他成长的迅速而有些小小的茫然。 一起玩的小伙伴,迹部已经变得这么厉害啦。 一时间心中充满了各种开心与酸涩交织的复杂感情,她猛地站起来,凑近他的脸,直直望向对方。 她想不出如何用语言表达她此时的心情,企图通过自己的眼睛让对方知道,她是多么的感谢他,又有多么的喜欢他。 完全就是只大型犬啊这家伙。迹部轻哼了一声,避开季池皮卡皮卡闪着泪光的狗狗眼,满是嫌弃的推开对方软的像白年糕一样的脸蛋。 “谢谢你,kg!”季池漂亮的蓝眼睛荡漾出一圈圈水光,笑的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传达到了。 那么,像迹部说的那样,加入网球部,努力看着他们吧。 她暗暗下了决心。当年的伙伴们一个个都朝着自己的目标飞奔着,变成了一个个独挡一面的优秀的少年,只有自己还陷在过去,不知道如何走出牢笼。 幸村君说,自己有对网球部有利的才能,那么,为了能够了解自己的疑惑也为了这一个月来幸村对自己的照顾,作为报答,她会努力为网球部工作的。 第6章 【幸村篇】 “嗯,我已经到了。”季池站的笔直,故作冷静的跟手机那边的幸村解释,手指神经质的蜷缩伸展,“稍微有些兴奋,来的早了啊,你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今天没有带画本,总觉得手上空荡荡的。她不禁紧紧握住手机来平息自己的不适感。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额前的碎发长过了眉毛抵着她的睫毛,她每次睁眼时总会感觉痒痒的。手机里传来幸村温柔的抱歉,她回想起幸村打网球时候的画面,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啊幸村。发带的话,可以防止碎头发扎眼睛吗?”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季池不自觉舒了口气,“啊,这对面有一家饰品店,我去那里买一条发带。” “嗯,请不必在意我,按你的步骤准备。” “一会见。” 饰品店 “你看这个怎么样,好看吗?” “嗯嗯嗯超级可爱!就买这个给姐姐当礼物吧!” 季池眯着眼四处寻找专门放发带的架子,在路过某一个饰品架的时候听到了这对姐妹的谈话。 礼物啊季池一向平静的神情变得晦涩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日本的。 为了那个所谓的礼物。 她的爷爷说,今天展出的画,是父亲留给自己的礼物。 就是听到了这句话,她谁都没有告诉,迫不及待从大洋彼岸赶了过来,只期望能够第一时间看到那幅画。 可是他的眼里心里都是他的画,连母亲也挽留不住他外出的脚步。一个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自己于他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呢? 这个迟到了一年的礼物对自己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季池的心里仿佛一锅冒着酸泡泡的浓稠的粥,她垂下长睫,难过时的侧颜冷硬得如同一座雕塑。 幸村尽可能快的赶到了车站,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景象。 季池今天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运动外套,t恤和裤子都是宽松款,越发遮掩了女孩子的身形,她本来五官深邃,又不知是听谁推荐带了条金红色有着老虎刺绣的发带,简直像一个中二系的摇滚美少年。光是柱子周围就有好几个女生在装作不经意的看着她,更别提她身边那些碰巧经过的女孩子们了。 这么打扮确实是很帅啊。幸村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想,反正左右最后会被自己拐进网球社来的,不如下次学园祭话剧就让她继续扮男装?海原祭的时候大家对季池的男装扮相反响很热烈嘛,部里的收益能多一点是一点他这么想了许多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看到终于有女孩子鼓起勇气找季池搭话,幸村微扬的眼睛染上狡黠的笑意,他跟在女孩后面,看到季池诚恳的拒绝了女孩后,幸村上前一步伸出手,温暖的掌心向上,模仿前来搭讪的女孩子戏谑的开口。 “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季池很无奈,明明刚来的时候没有那么多人搭讪的,短短几分钟不断被陌生人搭话,但是她的教养又不允许自己对女孩子冷着脸不回话,她一边拒绝向她要联系方式的路人,一边用余光努力寻找幸村的身影。 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季池迅速转过头如释重负般笑着呵了口气,难得眉眼弯弯,瑰丽的蓝色灿烂如缀满星子的银河,就是幸村也不免怔了怔。 “是你的话,当然可以。”她心情不错着回答。得到对方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 他们检过票往展馆里面走,一边欣赏一边交谈。 季池惊讶于幸村这个仿佛一心只有网球的人竟然也对美术颇有心得,而幸村则为季池深厚渊博的美术知识而暗自感叹,无论什么种类,她似乎都略知一二,一反往日木讷寡言的样子侃侃而谈,那双比大海还要幽静深邃的眼睛此刻像是孩童发掘到宝藏一样闪闪发光。 他们一路畅谈,直到走进最后一个展厅。当最后一幅作品随着脚步进入两人视野,季池突然停住,倏的睁大眼睛,止不住颤抖的瞳孔里反射出不远处的称为季鲤遗作的画作上。 那是父亲的礼物。 那是她和母亲。 画师精心安排了一道不刺眼又明亮的光细细地,很讲究地洒落在画中人身上,女人柔美恬静的侧脸被披散下来的金发遮掩着,发丝间窥见柔和得如同四月春水的眼波,她怀里的小孩左手握成了个小拳头抵在嘴边,阳光亲吻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纯净稚嫩的蓝眼睛含着一汪澄澈的泉水,像是透过画纸天真直白的望着站在画外的人。 这样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和孩子。”幸村忍不住感叹。 是啊,周围人都在这样感慨。 谁不知道季鲤最擅长泼墨画,下笔酣畅淋漓一气呵成,就算之后转战油画,落笔前也是鲜少琢磨些什么,偏是用他对颜色天才一般的敏锐度硬生生又撕出一条路来。人们夸他灵气逼人,胸中自有山水,夸他的作品浑然天成,出神入化。 这样一个天才,只有一件事被人说道,但按理说也说不上缺点——他从不画人。但在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某些人的求画,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这个也变成他的缺点了——季鲤不擅长画人。 “没想到季鲤大师最后的画竟然是这么精巧而细腻的一副人像,不愧是季?” 幸村本想转过头问问季池的看法,却没想到她哭了。 她哭的很安静,几乎是毫无声响,只是眼眶红的厉害,泪珠不断涌出眼眶,顺着长长的睫毛一大颗一大颗掉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幸村宽大的手掌扶住女孩的肩膀低声询问。 她没有回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眼中无数扑哧扑哧拍打着翅膀的飞鸟们伸出爪子缓缓落在地上。 “幸村”季池猛地抬头,满是水光的眸子直直的望向幸村,声音发颤,语气却异常坚定。“请让我加入网球部。” “拜托了。” 她的父亲是爱着自己的,是爱着母亲的。 季池用力眨了眨眼,把最后的泪水眨了下去。 那么,她对画画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是习惯,还是爱或梦想,她迫不及待想马上研究清楚。 她所怀着的感情,和幸村他们对网球的一样吗? 她也能像他们一样,因为热爱着某个事物,发出耀眼的如同盛夏骄阳的光芒吗? 第7章 【幸村篇】 自从那日答应加入网球部之后,时间就过的很快。 每天学习,练习,休息反复了这么久的日子仿佛已经离她很远了。如同垂暮老人一样寂静平和的心隐隐有了裂痕,那些压抑着的热情也有了复苏的痕迹。 尤其是第一次和柳出去观看其他学校网球部训练时,这些打网球的少年虽然相貌不同,体格不同,打出来的招式也不同,但是总感觉他们和网球部的人身上有一种相同的力量,一种让季池无比向往而憧憬的力量。 季池有种感觉,只要一直陪着他们,自己的疑惑就会迎刃而解。 三次校内选拔赛确定了正选的人选,关东大赛获得优胜,全国大赛打进四强,进行全国大赛决赛她像最负责的摄影师,对柳和幸村诚实详尽的描述自己在赛场上捕捉到的一帧帧画面,完善柳的数据,她履行着特别顾问的义务,也切实专注的观察着赛场上奔跑的网球少年。 就在刚才,全国大赛决赛,最后一个球落地,他们赢了。 幸村笑了,柳也笑了,就连平时一直板着脸被人说成是黑面神的真田,尽管用力压下帽檐季池还是看到了他一瞬间上扬的嘴角。他们用力的拥抱,尽情欢呼。她甚至看到天不怕地不怕一向自信嚣张的切原冲她疯狂地挥手,激动的哭了出来。 他们像在发光。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寻找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父亲的脚步永不停止,哪怕一副又一副世人追捧的佳作不断完成也从不打算中止他的旅途。 因为那是他的梦想。他是世上罕见的赤子,是最勤恳的追梦人 她以为自己早就长大,没有怨他,那个家长会从来都缺席,一年四季只在假期会出现陪伴自己的父亲,但她错了,在心底深深压抑着的对父亲的情感像火山爆发一样猛地炸裂开,她抬起手把满是泪水的脸埋在掌心。 他的父亲是天空中翱翔的鸟,他毕生所求就是看遍世间至美,画遍大好河山,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为了多出短短两年的寿命自折双翅做一只笼中鸟,他这一生,活得灿烂张扬,死也要毫无拘束。 梦想,是多么甜美的词语啊。它让那个人,让这些少年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那她的梦想呢?画画是她的梦想吗?她想起这些年来无数次冒出来却又硬压下的想要作画的冲动,画画对于她来说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她除了画画,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为了证明自己与父亲的不同,刻意不去画与他一起看过的景色,只是遵循父亲的遗嘱完成定量的练习,画出来的东西美则美却自然没有半分灵气,像鸡肋一样食之无味,于是她便认定画画于她无益。 可是对于小时候的她来说,画画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把美好的景色定格在画布上,每一张画作都在她心脏开出一朵艳丽的小花,让满心欢喜化作满腔的芬芳。 她又想起了很多,她刚开始学画的时候,父亲耐心传授技法的嗓音,还有父亲带她满世界乱跑的日子,那些绮丽壮美的风景和热情友善的人们,那一个个平淡却感人的故事,她以为自己忘了,记忆却变得异常清晰。 画画是父亲留给自己最珍贵的宝藏。 当年父亲的葬礼上,所有人都说是画画让他疯魔,是画害了他,甚至连她的母亲也这么说。 “你早晚会和你父亲一样把死物看得比我重要,”即使穿着最为简单朴素的黑裙,女人身上的贵气也远远超出普通人,她拨开季池想要拉住她的手,就像扔掉一个她曾经喜欢过的玩具。“别碰我,季池。”她轻哼一声,“我才不养你。” 自那之后她每每拿起画笔心中总涌出一阵不甘与厌恶,她爱父亲,却也不想成为他。她把世人的嘲笑,母亲的冷漠统统怪罪在无辜的父亲和画身上,懦弱麻木的磋磨自己的人生。 可是父亲又有什么错呢?他天生无依无靠,生性淡泊,唯一在世上的亲缘——季池的祖父,也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了,关系不比陌生人亲近。和母亲的那段婚姻燃烧了他剩余近乎所有的与人有关的感情,在生命的最后继续追求梦想,她没有立场苛责他。 都是她软弱的借口罢了。 她没有像真田那样一往无前的坚定,没有像切原一样立志成为第一人的自信,更没有幸村对于目标不懈的追求和强大的责任心。她在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她看到了他们为了梦想奋不顾身的勇气。是她一直以来缺乏的勇气。 她又想起那个山顶上的日出,父亲的掌心轻轻摩挲她的头顶,他对她说了很多,说他对自己的期许,说让她以后每天练习,最后他说好想看看神奈川的海。 “我啊,是在神奈川的海边长大的孩子,这么多年了,什么都画过,就是没有画过出生的地方”他双手撑在身后,眯着眼睛看向远方“哪天回你爷爷家,给爸爸画一张,好吗?” 她从回忆中清醒,猛地抬起头,眼前是绿底白条的网球场,颁奖已经结束,观众们开始陆续散场。 她不该在这里了,从随身的包里抽出几张纸巾胡乱往脸上抹了抹。站起身寻找自家的队伍。 他们约好了一起聚餐,她要失约了,得和他们打声招呼。 终于捕捉到那群黄色,她跑了过去,抓住幸村外套飞扬的袖子,用她有生以来最大的声音喊到 “幸村部长,我,我现在有一定要做的事情,所以,一会,” “我,”汹涌的情感在心头涌动,把她的话语冲撞在发出的哽咽下,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 “去吧”幸村的声音带着笑意和鼓励。 “不要松懈,季”真田郑重的拍了拍她的肩。 “帮大忙了啊,另一个军师。”柳睁开眼睛,难得开了个玩笑。 “做你想做的吧”柳生扶了扶眼睛。 “可别忘了我们哦~噗哩”仁王歪在前者肩上,笑眯眯地挥手。 “季前辈!!!呜呜呜” “冲啊池酱,喂!笨蛋赤也,不要把鼻涕抹在我身上啊!” “加油!经理。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冲着前方深深的鞠了一躬,她转过身飞快的冲出体育馆。 快些,再快些。 心脏跳动的声音此刻清晰而美妙。 钻进出租车向司机说明地址,她满心都是刚来日本第一天,在看过神奈川海边后,突然想画却没有付诸行动的那副画。 父亲的请求和自己的梦想。 现在,她要去完成它。 第8章 【幸村篇】 十月了。 机身着陆时稍微有些颠簸,等到彻底稳定后,开始播放请乘客有序离开的广播。 扣上风衣外套的最后一颗扣子,幸村站起身,带领着社团的朋友一起走出机舱。 今年研修会的目的地大家以投票的方式选择了中国,他们一行人正跟着老师走向机场停靠着的通往集合地的大巴车。 真田正一脸严肃的给家里人发自己一脸严肃和飞机合影的认证照片,柳垂眸看着自己的笔记本速记些什么,仁王,丸井,切原凑在一起边吃零食边打游戏,桑原在和家人打电话,柳生在一边补眠。 本来是该再多一个人的幸村习惯性的想要看向自己的左手边,似乎看到那双大海一样的眼睛,回过神又想起那个人早就不在,搭在侧脸纤长手指轻轻点了点脸颊。 距离那个热火朝天的夏天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而距离季池毫无征兆发短信说要离开也是这两个月,昔日日日相伴的好友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是冰帝的迹部找上他才了解到她的情况。 虽然早有预感季池是为了什么事情才离开的,但是居然一声不发就走了,甚至这么长时间杳无音信 指腹缓缓挪向下颚,想到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幸村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狭长美丽的眸子透露出锐利不怀好意的锋芒。 可千万别被我抓到啊,季池:) “咳咳咳,阿嚏——” “是着凉了吗?小姐,您还是听我的话把这块毯子披上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身后的助理忽略季池略带抗拒的眼神,把搭在手臂上的毛毯一下子展开裹在季池身上,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小画家。 她接到工作时一开始还颇有些不以为意,甚至暗地觉得雇主完全是在夸大事实。 照顾好一个初中生,别让她出事。 不就是当保姆吗。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熊能熊到哪里去呢,大不了她时刻看着她。她并不怎么重视这次工作,以为不用太操心。 可谁能想到才不到十五岁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一整天除了必要的生理活动和画画之外什么都不做,要不是她拽着她,逼着她定时吃饭,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埋头画画呢? 季池像是要把之前那几年荒废的时光都补回来一样,疯狂地,没日没夜的挥动着画笔,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异常玄妙的境界,人生只有她和画笔,她所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把脑中那些过去一闪而过的或是瑰丽壮美或是感人至深的场面尽其所能渲染加工出来。短短两个月他们几乎昼夜不歇,就为了把季池记忆中留存着的画面一一还原。 现在,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她们在云南某个山腰上,天色已晚,季池执意想要攀登山顶。 这是她和父亲旅行的最后一站。在回程的飞机起飞之前,一起爬到了山顶等待日出。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日出,暖橘色的日头从被日光照的变得温软了的玉龙雪山之巅慢吞吞的露出脸,霎时间光芒万丈,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光源。 她急不可耐想重现一下当时的景象,找回那种如同当头棒喝顿觉一切皆无的震撼。 可是,那个照顾我的姐姐不许。 因为什么来着好像说身体不行。 季池现在比身后的雪山还要苍白的脸上挂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毫无血色的嘴唇轻抿,原本蓝白分明的眼球充满红血丝。 她因为长时间熬夜而越发迟缓的大脑像发了锈的齿轮一样吃力的转动,哑着嗓子努力拼凑自己想要的语句。 “山顶要去,画,完成。”执拗的望着助理,却立刻被按回沙发。 助理的嘴一张一合得还在说着什么,季池已经完全不想听了,混混沌沌的脑袋里回荡的只有她第一句的拒绝。 可是我想画。 她不允许。瞒着她。什么时候不被发现。她睡着的时候。 那么,等她睡着自己偷偷溜上去。 季池眨眨眼,眼里隐隐浮动的光点在望向画笔的一瞬间变得执拗。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急救室的灯猩红又刺目,消毒水的味道浓烈的令人作呕。 季池疲惫的合上眼,后脑磕在冰冷的墙壁上,好像这样能让脑子清醒一点。 半夜自己瞒着助理偷偷跑了出去但迷了路,正巧碰上了住在附近民宿,出来打球的幸村。 他们好像说了些什么,他难得强硬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紧紧锢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然后他还想开口,但是那个一直温热有力的手掌却突然开始颤抖,紧接着这个似乎永远自信强大的少年毫无征兆的晕倒在地上。 她大脑一片空白。 只是下意识的掏出手机向舅舅求助。她想把幸村背起来,但是不眠不休好几天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力气,倒是几次尝试中为了护住幸村不让他磕碰摔得自己满身狼藉。 季池用力握了握被自己指甲扣得满是红痕的掌心,回想起助理和保镖们是如何把他们送到这里,再通知网球部的大家 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夜色寂静,走廊里唯一的声源就是那扇门后医生的细语。季池看着周围一张张忧心忡忡的少年的脸庞,眼底满是无声的惊惶担忧和无穷无尽的后悔。她颤抖不止的双手缓缓合拢抵住额头,虔诚祈祷一门之隔的那个人能够健康平安。 几个医生一脸倦容推开门走出来,用陌生的语言询问。 切原和丸井跳了起来急匆匆地朝医生拥上去,被真田一手一个揪了回来,他狠狠的瞪了这两个人。 刚想对柳开口说些什么,看着柳疾步走向季池的方向,恍然大悟,急切向季池询问,“季,你是不是会中文?” 蜷缩在墙角的季池才如梦初醒一般一下子窜了起来,大声肯定,“会我会的!”她匆匆忙忙的想要跑过来,却因为突然起身的眩晕感踉跄了几步,被柳和真田搀扶着坐下,她摇头拒绝两人让她再休息一下的要求,快步走到医生面前。 “他,还好吗?”她开口,声音却干涩地近乎嘶哑。 “抢救过来了。还在昏迷,你朋友的病有些复杂。”医生摘下口罩疲乏的揉了揉眼,“根据检查的结果和你所说的发病症状来看,初步判定应该是神经方面的疾病。” “我们县的医疗设备还是有限,”医生有些无奈,“现在查不出病症只能维持现状,要是想彻底检查,治疗,还是得去市区的医院。”看着眼前面如金纸的少女脸色一点一点灰暗下去,医生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鼓励。 “神经类的疾病一向棘手,要是想早点治好就赶紧查明白小同学,” 医生皱眉,扫视着她的样子“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太好,有你朋友的父母的电话吗?让这个孩子的父母联系我,你先去处理下自己的伤口。” 幸村是被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弄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洁白的天花板,视线渐渐向下,母亲的睡脸进入他的视线。 “妈妈?”母亲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去中国了吗? 幸村的眸子里还有没睡醒的懵懂,视线再往下移,看到手背上的输液管,四周明显是医院的装潢,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啊,看来是没有办法再瞒过去了。勾勒出苦涩的笑意,幸村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几个月四肢越发频繁的突然无力,他担心会耽误最后的比赛硬是自己瞒了下来,没想到最后竟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还是在修学旅行的这时间段晕倒在一个陌生的国家。 想起意识消失前的最后看到的那双溢满了悲伤的蓝眼睛,幸村又好气又好笑。 那家伙不声不响消失了整整两个月,好不容易碰见了竟然一句话不说就想走,还是抓住了追问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竟然大晚上连一件外套都不穿背个画板就想往山上闯说要找什么灵感画画。 他果断把她拦了下来,结果她默默盯了会他冒出句“不关你的事。”就开始低头想掰开他的手。 他当时就气笑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熟悉的无力感袭来,意识忽然涣散,记忆最后是自己倒下的瞬间,那个女孩绝望又后悔的神情。 “阿市?醒了?哪里不舒服吗?”耳边传来母亲温柔的询问,他才发现母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满是关切的望着自己。 他含笑摇头否认,“我没什么事,倒是辛苦妈妈从日本坐飞机到中国了。” “说什么呀,阿市,”幸村妈妈揉了揉自己儿子的脑袋,与幸村如出一辙紫罗兰色眼睛虽然疲惫更多是柔软和心疼,“我是你妈妈啊。” “倒是你,阿市。”妈妈双手握住幸村没在输液的左手,温柔又坚定的看着他“你的病听医生说似乎是精神类的疾病。但是别害怕,不管是什么病,爸爸妈妈妹妹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好的,谢谢,辛苦了教授。”季池合上笔记本,拿着录音笔走出这间办公室。 这一整个晚上季池根本没有合眼。她的那个小助理虽然工作能力很强,但是终究语言不通不好麻烦她。幸村从急诊室出来之后季池就派她联系幸村父母了。自己则是联系舅舅和国内的父亲的朋友连夜把还在昏迷中的幸村送到省级的医院做了个深入的检查。 而现在结果终于出来了,疑似症。 季池的心仿佛一个缓缓泄气向地面坠落的气球,喉咙深处还未出口的哽咽被她狠狠咽下。 她不能这么软弱,她还要找舅舅帮忙,找父亲的朋友帮忙,她要联系最好的精神类的医生,联系最好的医院,要跟网球部的同学解释,要把幸村阿姨和他们安全的送回日本,她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 她得帮幸村,那么好的,那么温柔的幸村同学。 打了几个电话,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看着手机屏幕上长长一串通话记录发呆,现在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是精神却因为不停的思考异常亢奋,心脏跳动的声音这时格外响亮。手中的手机又在振动,是助理的短信: 小姐,早上我应该是赶不过来了,跟您和您的同学妈妈点了外卖哦,算算快到时间了醒来了记得去前台取哦。——助理小姐。 助理小姐去哪啊,她几个小时前把网球部的同学们安抚回营地顺便去处理幸村修学旅行的事了。 感谢您的帮助。——季池 季池席卷着不明漩涡的眼底终于归于平静。苍白的手指在屏幕敲敲打打。 之前我魔障了,对您做的一切失礼的事情,对不起。事后请务必让我补偿您,拜托了。——季池 塑料袋里食物香气四溢,季池提着三人份的早餐一步一步走向幸村的病房。 季池记得在昨晚幸村好心关怀她,自己却不顾对方的好意,用“不关你的事”这样过分,不顾及对方的话去搪塞他。甚至还把他气晕了,让他病发了。 要去找幸村道歉,哪怕就是像其他部员一样吃拳头也要去。 “季同学?快进来快进来,”幸村的妈妈打开病房的门,惊喜的把她迎进去,“这次幸亏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幸村看着这个人低着头满脸歉意诺诺的摆手否认,不用思考就知道她又把这次自己晕倒这件事全怪罪在她自己身上了。 现在这个人应该是想怎么向他道歉。 说不定一会就要立马来个土下座了。 有时候对待太过烂好心的部员也是一份甜蜜的烦恼啊。 那块自醒来之后越发沉重的巨石被一只垂头丧气呜呜叫的蓝眼睛阿拉斯加代替了。幸村内心虽然因为未知的疾病还有些酸涩,但望着被自家妈妈夸的神色越发自暴自弃,头低的快要窝到胸口里的季池,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妈妈,一起吃饭吧。一会您先去休息,我有些话想跟季说一下?” “怎么不说话?”幸村一脸轻松靠在靠枕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床边的椅子,“别在那站着了,来这里坐。” “我昨天说的话,”季池猛地抬起头,双眼直直地望向对面的人的脸庞,看到他一如既往温和的眸子,季池抓紧自己的衣角,铺天盖地的后悔和愧疚感一瞬间揪紧了心脏。 “对不起” 经历了一晚的紧张焦虑,看到他完好无损的,清醒的坐在那里,用着和以往一样温和的口吻和自己说话,季池心中某一个阀门骤然失防,她双手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拼命忍住却无法制止眼眶的泪水汹涌流出。 明明,最应该流泪的不是自己。 她紧咬下唇,想要想些其他的事情转移情绪,但被捂得几近缺氧的大脑迟钝的无法运转。只有一个念头翻来覆去的亮起:庆幸。 幸好,他活了过来。幸好,他晕倒的时候自己在附近。幸好,这种疾病不是无药可医…… 直到听到幸村无奈的声音 “季池…池…顾问小姐” “啊!是!”她反射性的抬起脸喊道,正好对上那个人微微含笑的眸子。 像是当头一棒,她瞬间回过神,还没有放下的双手使劲拍了几下自己的脸,用袖子把泪水用力擦干净,不顾有些红肿的脸颊,快步走到病床边坐下。 不,不能让幸村再为自己费心了。 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好交代清楚才行。 她这样想着,双手紧紧抓住床单的边角,努力学着柳的样子组织语言。 “那个,我们已经转院了,现在在市区。” “请假缺席的问题柳生同学已经和老师沟通过了,不必担心。” “还有,你的行李也是,大家帮忙收拾好了,明天捎过来啊!那个,医院不允许病人家属过夜,我定了最近的那家酒店的房间,这里是房卡和地址” “网球部的大家已经被劝回民宿了,你醒了之后我有给大家发消息,他们都很想过来看看你。” 季池停下话语,尴尬的抿了抿唇,眼神飘忽, “我…我拒绝了,医生说你刚刚醒来,身体要好好休息,精神上也不能太过劳累,我在电话上和柳还有真田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明天让大家明天过来。” 她扣了扣手,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语句,对瞒着他擅作主张这件事感到抱歉。 “对不起,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决定了这件事…” “没关系,不必抱歉” 幸村干脆的制止了对方想要站起来鞠躬的动作,把季池按小鸡仔一样按住她的脑袋定在椅子上不让她站起来,力气大的完全没有病人的样子。 看到季池乖乖坐回原地一动不敢动,幸村眼底终于有笑意滑过,他放松力度,揉了揉她的发顶。 “幸好你在,池。” “我才是应该谢谢我们的顾问小姐,”幸村稍微一想就能判断出昨晚是多么混乱,异国他乡,监护人不在,语言不通,穷乡僻壤,本该控制局面的自己昏迷。 真是自己从未设想过的,最糟糕的被发现的局面。 季池的表情还是那么一目了然,懵懵懂懂,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自愿来认罚,却被主人奖励了零食的小狗,表情在受宠若惊和好有罪恶感来回切换。 我闯下的麻烦事,全被你和他们处理好了啊。 真是一群可靠的家伙。 幸村心里有一股暖流涌上来,那种感情酸软了他的心口,冲淡了对病情,对未来的茫然,他手掌顺着季池的额头向下,拇指轻轻按在对方眼下的青黑处不自觉的摩挲。 “如果没有别的事要交代的话,就快去好好休” “等等!还有最后一件事,”她捉住他放在床边的手,低下头,前额轻轻贴住他的手背,视线范围固定在两个手肘间的一小片床单上。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对方好像察觉到什么,轻轻的攥住的自己的手指。 她想,或许幸村不会希望我看到他接下来的表情,她缓慢的开口。 “关于幸村的病,因为有过相似病例,医生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感觉到两人交握的地方被对方猛地握紧,季池的睫毛颤了颤,继续说下去,“具体的病症和治疗方向已经大体上明确了,幸村,我…今天去听了他们的会议” 沾染了自己体温的录音笔静静躺在口袋里。她没有拿出来,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更何况上午的会议她那么认真,一字一句,深深刻在脑子里。 “如果,幸村现在不想听,就松开我的手,”两人相握的地方已经随着时间融合成相同的体温,她静静的垂下眼“等到,幸村想听的时候,我会,继续。” 她没有等多久。 头顶少年的声音温柔,却依旧那么果断镇定。 “继续说吧。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