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灵修复师》 1. 001字灵空间 2123年3月25日上午10：00，人类最后一块净土的世界级城市‘完美方舟’的天空屏幕上，正在投放一条直播视频—— 字幕用简洁的黑体字标重‘完美方舟’的奠基者，世界顶级建筑规划设计师夏闪先生，于今天凌晨不幸身亡。 直播的内容是夏闪的心理医生在接受采访，她哭得很伤心，难过地说：“……是我没能帮到他。 这些年，我眼睁睁看着他陷入自我否定的沼泽，却没有找到有效的办法将他拉出来。 他常觉得在对抗污染这条路上，他的能力太过弱小，总是无助，常年因为污染的加剧深陷焦虑。 他总是不断的问自己，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当我们的子孙后代，过上有水不能喝、有土不能耕甚至连正常呼吸都成为一种奢侈的生活后，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单纯地崇拜金钱吗？” 整座城市的人都因为这句话停下脚步。 他们抬头，怔怔地望向天空中的直播投屏，陷入沉思。 也有一小部分人开始小声议论：“什么是‘单纯的崇拜金钱’？” 直播还在继续。 心理医生已经在讲述夏闪这些年接受抑郁症治疗的情况，以及他的病情之所以会不断恶化，根本原因是—— 他作为顶级建筑规划设计师，本身具有极高的职业责任感，同时还是忧国忧民的性格。 在此双重条件下，导致夏闪每接触一个新的项目，就能第一时间在各种数据中最直观地感受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污染又加重了。 而这对夏闪来说，也就意味着，他在过去项目中所做的调整和改进又过时了，他的环保理念和思想在新的污染问题面前也同样需要进一步升级换代——这个过程的工作量不亚于一次个人知识体系的粉碎和重组。 这对夏闪来说既是挑战也很残忍，但他出于职业责任感，每次都默默调整，用一双单薄的肩扛起所有，一声不吭地承受。 心理医生泪涕横流，说：“这些年，夏闪先生，就像一个孤独而勇敢战士，独自奋斗在抗污的第一线…… 他……沉默……又伟大！” 因为作为站在全世界建筑设计领域金字塔最顶端的人，夏闪代表的是行业内人类的最高水平。如果连他的能力都追赶不上污染的速度，那其它人就差得更多了。所以，他必须改变必须努力更新迭代自己的专业水平，否则建筑物的抗污染系统就很可能出现问题，进而影响千家万户的基本生活。 可是， 这种眼看着生存环境越来越差，而自己又无能为力的焦虑与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工作、学习、感情上的困惑不同—— 它无法逆转。 不可调节。 没有余地。 夏闪所承受的挫败感来自于大自然，这份挫败感所产生的负能量之巨大，普通人难以想象。 它完全能够在瞬息间毁掉一个人。 而夏闪能做的却只是接受。 任何一个人类能做的也只是接受。 直播进行到这里，整座城市集体陷入沉默。 心理医生却突然说：“但是，夏闪先生曾经说过，在最初的最初，大自然其实给过我们希望，也给过我们无数次悬崖勒马的机会，只是我们都没有发现—— 在我们的环境还没有因为商人一味追求利益烂排烂放之前，在环境还没有恶化到如今这步田地的时候，它明明是可以规避的。 明明在最初，只要有人能提出一种思想，一种超过拜金主义横行时代的思想，就可以挽回局面。 当时，如果有人告诉全世界‘保护生态平衡将成为永恒的商机’会怎么样呢？ 如果有人敢说出‘未来，所有财富皆来源于环保’又会怎么样呢？ ——可惜，那时候没有。” 一串长长的哽咽声后。 心理医生边擦眼泪，边抽噎着说：“而今天，如果不是世界顶级建筑规划设计师夏闪先生被焦虑压垮，死于抑郁症，恐怕我们大家依旧不会停下脚步思考。 我恳请大家想一想我们的将来。谢谢！” 心理医生郑重鞠躬。 接下来，直播开始介绍夏闪生前的荣誉。 镜头扫过书架上一排排奖杯和一些摆放并不是很规整的书籍。 其中有一本《字灵空间》在镜头中一闪而过。 有风吹开了书页，页面翻动，发出哗啦的轻响。 没人注意，当书页停下来，那一页的第一行字写着：蓝星历3523年3月25日，文字墓地内，常年无波无动的灰河上，漂来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 * 夏闪以为自己到了天国。 他感觉到有人在轻拍他的脸。 ‘年轻人——醒醒！喂——’ 他觉得这人的声音很好听，想看看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子。 可是，他想动，却像置身于冰湖中。 想呼吸，又喘不上气。 想回应，又发不出声。 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冰凉的冷意如同一股无情的水，一丝一丝沿着他的骨缝灌满他的身体，好似将他也变成了一块冻结的冰，令他动惮不得，挣扎不能。 就在他百感交集之际，突然，唇上一暖，有人强行捏开他的下颌，渡来一口热息。 同时，他感觉到胸口正在承受按压，这种有节奏的刺激，令他几乎结冰的心脏一点点恢复生机…… 终于，心尖上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 霎时，脑海中被无数泛着白色荧光的细丝照亮。 还是刚才那个好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嗨，年轻人，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能、能的！——是的，我能！” 夏闪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没想到他还能再度拥有意识。 “很好。之前你溺水了。但现在你的生命又可以继续了。” 话至此，男子也松了口气，又道：“不要拒绝这些白色的丝线，他们都是我的思想触须，可以给你的大脑共享能量。 简单来讲，就是在你的生命体征彻底达标之前，你可以尽情的昏迷，想睡多久都可以，我会通过这些白色丝线将我的生物能量分享给你，同时，我也会代为照顾你的一切……” “好……好神奇。”夏闪懵懵地想‘我是溺水了吗？我怎么记得我是——咦？我是怎么死的来着？’ “呵。” 男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道：“相信我，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神奇的存在了。” “啊，这个、”夏闪活了三十岁，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夸。 已经近五年没有社交的他，立刻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磕磕巴巴道：“谢、谢谢！” “不客气。”男子又道：“现在开始，你可以安心的睡了。” “等下，我——” 夏闪像是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像是鼓足了平生的勇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那男子：“我可以向您索要一件礼物吗——啊，就是——”他不知该怎么准确表达。 男子也很意外。 不过，他又笑了，说：“可以。想要什么？” “准确的说，是——我已经得到了。”夏闪不好意思地道。 “哦？” “生辰礼物。您刚刚的夸赞。我想把它当成三十岁的生辰礼物。这样就算我再也醒不过来，至少此生无憾，我——” “我会让你醒过来的。” 男人打断了夏闪的话，并用了极其严厉的口吻，强调：“如果你坚持醒过来，你一定能看到一份像样的生辰礼。我保证。” “其实，这就很好——啊——”脑袋突然疼了一下，像有人在弹他的头皮。 夏闪连忙改口：“好、好的。” “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傻蛋！” “嗯嗯！” “一定要醒过来。不然，你连探知自己斤两的机会都不会有。记住了吗？” “我还有什么斤两？——啊疼——好、我记住了。” “一言为定。” “嘤。一言为定。” 再度陷入昏睡，夏闪的眼角甚至还带着刚才被男子‘弹头皮’疼出来的泪花。但他唇角上扬，还弯出一个带着点温暖的弧度。 夏闪此时躺在一片深灰色的河滩上，身旁坐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 这名男子，留着一头华光流闪的月银色短发，五官英俊而深邃，眼神尤其锐利。 他整个人就好似一把天生无鞘的刀，睿锋外放，气质很冷。单他此刻曲起一膝往河滩上一坐，便是十米范围内，生人勿进的气势。 他的那种锋利感，尤其体现在他的眼神中—— 往往，他冷冽一瞥，便好似一把飞刀飞出，所过之处无有不断。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说起话来会是那般温柔好听又迷人。 此时，这名高大的男子正在仔细端详夏闪—— 他眼前的‘年轻人’，金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睡着时睫毛微颤，如一弧颤动的蝶翅又似乌黑的翎羽……这本该是一副绝色之姿的配置，却因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生生被砍掉了九成。 当然，这些都只是外表。 刚才，两人直接进行了灵魂沟通—— 这个漂亮男子给他的印象单纯、腼腆、有些小冒失、缺乏自信。 这种性格用四个字足以概括，那就是：天真浪漫。说得再直白些，就是：毫无城府。 这样一个人，真的有三十岁吗？ 银发男人困惑地拧了下眉，当然，这还不是他眼下最困惑的事，令他百思无解的是这个看起来毫无心机的漂亮男人是怎么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进入这个空间的。 要知道，目前为止，能够开启这个‘字灵空间’的人只有银发男子一个。 而这个空间能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有一部分能量还是靠他在支撑。 这种情况下，真有人闯入，很难不被他察觉。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发男人咕哝道。 之后，他拾起地上的木桶，走到河边打了水，又单手抱起夏闪扛到肩上，便转身向不远处那块巨石走去。 这里没有风，空气的流动仅限于皮肤能够感知的程度。 也没有云，水汽的凝结还停留在雾转云的阶段。 甚至就连整个世界也单调得只有一种颜色—— 灰色的沙、灰色的土，灰色的天空。 还没有草木、也还没有生灵。 就连世界里唯一的一线光明，还是靠银发男子人工造出来的东方天际那一丝鱼白。 这是一个正常人类，不可能存活下来的空间。 迄今为止，只有银发男子和他的数十位学者朋友通过特殊的方法活了下来。 但是今天，这个空间竟突然有人闯入，还顺着毫无波动的河水漂流到他面前—— “这还真是，有意思。” 银发男子走到巨石前，望着上面‘文字墓地’四个大字，呢喃般低语。 2. 002字灵修复 走进文字墓地到处都是‘叮叮当当’锄头敲石的声音。 临近巨石处，一对七、八岁的双胞胎兄弟，正背着小肉手，撅着小嘴嘴，不怎么高兴地听一个梳着丸子头留着山羊胡的老爷爷说话。 这时，他们看到古博扛着个人，拎着一桶水回来。 两个小家伙立刻撇下老爷爷，欢快地向古博跑去。 “我要喝水！” “我也要喝——” 小家伙们围着水桶拍手转圈。 不远处一对夫妇回头张望，女人低声对男人说了句什么，男人便放下石做的锄头，拿出四个石杯走过来。 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拿着石杯走过来。 丸子头爷爷中气十足地喊道：“学者们，都歇一会儿，过来喝水吧。看看古博又给我们带回了什么惊喜。” “没有惊喜。” 高大的银发男子只放下水桶，便扛着夏闪想要穿过围上来的人群。 “等等，古博！” 丸子头爷爷叫住他，笑呵呵道：“他还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可惜太瘦了。” 其余人纷纷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有几位女学者相继询问：“古博，你一会儿还要忙，这孩子不如交给我们来照顾吧？” “不必。” 古博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眼神冷冷地扫了周围的人一圈，所有人都不自觉后退一步。 “我只说一遍。”古博淡淡道：“在弄清楚他是谁之前，你们最好都离他远些。” “咦？”所有人暗暗一惊，他们都是智商极高的人，当然听出了古博这话里的意思，忙问：“他难道不是你从外面救下的人吗？” 古博摇头：“我只是去河边打水。并没有开启空间之门。他是顺着河水漂进来的。” “怎么可能？灰河的水根本就没有水流，难道是有人给过他推力？” “我们这个空间本质上与蓝星的引力原理是一致的。灰河的水没有流动，是因地壳还没有运动过，地面平整，灰河本身也不长……” “所以，他是凭空出现吗？” “古博，你难道没有察觉空间被攻击，产生了空间缝隙或漏洞吗？” “……不可思议。” 大家议论纷纷：“我还以为咱们这个空间，没有古博启动出入口，外人进不来呢！” “我之前也这样认为。不过，这孩子的出现，是不是说明咱们的空间又成长了？” “对呀，古博，你有没有感知到咱们的空间又成长了呀？” “没有。” 古博淡淡道。 “那就怪了。” “我不觉得怪，我觉得挺有趣儿的……” 人们七嘴八舌，讨论越发热烈。 对于夏闪的突然出现，每位学者看法不一，但他们在某一个点上的看法却高度统一，就是：古博这次带回来的年轻人，虽然只剩皮包骨，却瑕不掩瑜，依旧能看得出他是个极其漂亮的人。 尤其是那一头金发，在这个只有灰色的空间里，实在是太耀眼了。 看着这么明亮的颜色，心情都豁然开朗起来。 ——好想照顾这孩子。 当即，就有许多人表示：“古博啊，你看，咱们这个空间里，20年来能随意进出的人一直就只有你一个，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反正你经常出去，见得也比我们多。不像我们这些人天天对着一堆灰石头早就看腻了。难得咱们空间来了这么漂亮的人，你就把照顾人的权力让给我们嘛？” “就是。就是！” “你们每天都只能看到灰色吗？” 古博挑眉，一副‘少胡扯’的表情，说：“那我问你们，这些灰色的石头是什么？” 众人：“文字尸体。” “嗯。”古博又问：“你们的工作呢？” “字灵修复师。” “具体些。” 众人突然闭嘴了。 只有那对双胞胎拍着手道：“连接文字尸体中的思想，将那些五彩斑斓的思想、那些跌宕起伏的思想浪潮、那一段段由瑰丽伟大的思想铸就的时代色彩，提取出来，吸收为自己的思想力量……” “很好。”古博抬手摸了摸双胞胎的头，又反问众人：“现在还觉得你们每天对着的只是灰色吗？” 众人哑口无言。 有人挽尊：“那怎么一样？” 只有梳着丸子头、留着山羊胡的老爷爷眼中闪过些许异样的光彩。 但他只旁观不做声。 直到古博扛着夏闪飞快走远，众人反应过来要去抢人，他才出手拦下。 却也只是笑呵呵地说：“……既然是不明身份的人，还是交给古博处理吧？” “巴菲教授——” 有人还想说什么，最终被同伴扯了扯衣袖，忍住了。 毕竟20年前，联盟下令烧毁世界最大的图书馆‘第七极’时，是古博救了在那里工作的他们，又冒着对抗政府屠杀令的风险，将他们带到这里避难。 从那时起，关于这个空间在一些重大事件上的决策权，大家就习惯交给古博了。 这一点，虽然20年来一直没有特别明确的说明，但是大家也都默认了古博作为他们领袖的地位。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古博的真实年龄只比他们公认的长辈巴菲教授小一岁时，他们更是对这个冷峻高大的银发男人肃然起敬。 那种敬意，纯粹是深刻在学术派理念内的长幼尊卑礼教辈分的DNA带来的天然压制。当然，产生这份压制的基础，是古博对所有人的救命之恩。 但是，古博的性格与巴菲教授不同。他不像巴菲这样德高望重，他非常自我。 再加上古博孑然一身，没有成家又无儿无女无学生，所以他没有什么作为长辈的自觉和架子。再加上他那张年轻的脸，时间一久，人们难免会忽略他的辈分，而将他当成同龄人相处。 说到容貌，与巴菲教授喜欢梳丸子头冒充年轻人不同，古博在容貌上的年轻就是真正的细胞活性上的年轻。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年龄冻结在了他找到这个空间，并开始在这个空间中生活的那一年。 一点不夸张地说，古博的容貌这些年一直维持在二十八岁至三十岁之间。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惊人的事，那就得从这个‘字灵空间’的特性说起了。 其实，早在数千年之前，华夏一位学者，宋先生就提出‘文字生命’一说。 他在这套理论中指出，当人们开始使用某个文字，便相当于是赋予了这个文字生命；而当人们开始遗弃某个文字，不再使用它时，文字寿命就此终结。 古往今来，文字的诞生和死亡往往伴随着一种或多种思想的兴衰。 当某些思想不再能跟上社会发展的需求，它就会沦为‘文化糟粕’被淘汰掉，而这个过程中，往往包含了一些文字的死亡。 所以说人会死，文字也是会死的。 死去的文字会遵循某种规律，自动归结到某个空间。 而这个空间，被人们称之为‘字灵空间’。 又叫‘文字墓地’。 原本这只是在‘第七极’流传已久的一个传说。 像这样的传说在‘第七极’的传奇馆中还有很多，而与那些如星海般奇妙绚烂的传说相比，‘文字墓地’的存在多少显得荒谬而缺乏吸引力。 但是，却有一个少年从小便深深为它着迷，并穷尽前半生找到了它—— 那个少年，就是汤可·古博。 他在自己二十八岁那年找到了文字墓地，当时这里，是一个真正宛如废墟的异次元空间。 古博却兴奋得一脚跨入，从此沉沦，过起了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 他不记得自己在字灵空间里生活了多少年，直到他在研究某种思想时遇到了瓶颈，需要向好友巴菲求助，他才离开这里回到蓝星——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赶上了那场大火和联盟的屠杀…… 于是，他救了当时无路可走的学者们，并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这20年中，他们每天的食物就是足够的饮水，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摄取食物。 或许他们本身就异于常人，也或许是因他们每个人都有坚定不移的信念，还有非常强大的思想能量，他们通过学习古博传授的能量转化之法，都可以将思想能量在身体内部转化成生物能量，以此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 所以，他们就这样在没有食物支撑的情况下，在这个近乎荒芜的空间内，生活了20年。 神奇的是，这20年期间，他们每个人的容貌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甚至身体素质还随着思想能量的增强变得越来越好。 时间在这里似乎是静止的。就像这里的太阳，二十年如一息，仍未升起。 * 眼皮好重。 夏闪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正托着他的头，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是谁。 3. 003熨烫失败 液体顺着唇缝滑进口腔，夏闪知道，有人正耐心地喂他喝水。 他想当面道谢，努力睁眼，却依旧徒劳无功。 焦虑不知不觉就如黑色的潮水漫上沙滩，令夏闪几近窒息。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不要勉强，你还很虚弱。养病的时候你该做的是放纵欲·望，而不是抵抗需求。要想养好身体，就不要剥夺它的需求。困了就要睡，累了就要歇着，高兴就要笑，难过就要哭……” 第一次有人告诉他这些。 之前，哪怕是他的心理医生也只是不断地鼓励他‘要相信自己’，‘你不该屈服，你要战胜那股力量……’ 但是现在，却有人说‘既然生病了，就该放纵欲望而不是抵抗需求。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夏闪乖乖听着，并感受到在自己的心头，又增加了一点点温度。 这种感觉会不会是蜂蜜的味道？ 自从他的抑郁症并发糖尿病之后，夏闪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跟糖沾边的东西了。 蜂蜜到底是什么味道来着？ ——他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想起‘蜂蜜似乎是黏黏糊糊，又很甜，是一种吃过后能让心口发烫的味道’。 因此，他没有打断这个人的话。 他说。 他就耐心地听着。 夏闪不舍得，这来之不易的……出现在回忆里的，蜂蜜的味道。 …… 在那个声音的絮絮叨叨中，夏闪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 修长好看的食指为夏闪揩掉眼尾挂着的泪花。大拇指轻轻摩擦夏闪的唇角，为他擦掉那里挂着的一丝汤汁。 古博站起身来，因两人已经在共享思想，刚才夏闪对蜂蜜的‘迷恋’令古博感到此刻的心口像压了块巨石般沉重。以至于，他那些白色的思想触须立刻攀上他的心头，它们锋利如刀，顷刻便将巨石切割成齑粉。 古博几不可查地吁出一口气，将手里端着的石碗石勺放到桌子上。 他叉着腰，20年来，第一次用带着审视的目光，环视四周。 这里无风无雨，没有时间，没有四季。 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们所有人在这里生存，目的只有一个——将死去的‘文字’挖掘出来，重新赋予它们生命。 他们还给自己这个新职业起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字灵修复师。 并且所有人为了能在‘字灵修复’这条路上取得更高的成绩而骄傲。 但是今天，古博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些许不满。 如果一定要将他的不满落到某个点上，那么答案可能是：只有灰色的世界，确实过于单调。 明明刚才他还舌战群儒般就此反驳了所有人，这才一转脸，他却自己又嫌弃起来。 双标来得如此之快，估计就连古博自己也没想到。 但是，此刻古博的不满挺明显，很快就再度引起学者们的注意。 他们纷纷向他围过来，边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视线边往那名漂亮的金发男子身上瞟。 古博说：“我要‘蜜°’字，越多越好。” “哦，这是一个现存的活字呀。它的同义死字可不好找。”一名有些驼背谢顶的中年学者摇摇头，转身离开。 另外一名顶着个圆肚子的中年学者说：“我前阵子看到了一个，但它里面蕴含的思想不是我的兴趣，可它长得很圆，被我送给杰瑞和查理当玩具了。现在不知被那两个小家伙放在哪儿了。” 他边说，众学者边向双胞胎看去。 双胞胎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的妈妈，显然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件这样的玩具了。 他们的妈妈叫杰尼卡，她穿一条深紫色长裙，栗色齐肩短发，戴着无框眼镜。是一位看起来非常温和的女学者，她问古博：“你要这个字做什么？” “我要送人。”古博直言不讳。 “送给那个孩子吗？”女学者指向躺在石床上的夏闪。 “嗯。”古博点头，说：“他做梦都想吃蜜。” ——我答应他，等他醒来，要送他一件像样的礼物。 女学者听完他的话，不着痕迹地和自己的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提醒古博：“石头可不是蜜，尤其是这里的石头，全是文字的尸体。” “我有办法。”古博说。 “好，你有想法就行。” 女学者又是一笑。 反到是她的丈夫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些话想提醒古博。 他的意图太明显了，被很多人看出来，其中有人大声问他：“小巴菲先生，您是有话要对古博说吗？” “啊，是、是有。” 小巴菲是巴菲教授的儿子，是双胞胎的父亲。 也就是说，那对双胞胎是巴菲教授的亲孙子。 小巴菲的性格与父亲不同，他从小活在父亲的光环下，性格有些懦弱，尤其是面对古博这种又冷峻又强势的人，气场很容易就被秒成负数。 但此刻，他似乎认为自己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即使面对古博冷若寒霜的眼神，也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的空间还差一点儿活性就可以再升一级了。 我认为，眼下这个关键时期，古博不应该再分心照顾人。 他应该把精力更多的放在提升自身的思想能量上。 只有他的思想能量再冲上一个新的台阶，我们的空间升级才有可能继续加速，否则，为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浪费思想能量……不值得。” “别再说了。”杰尼卡连忙拉住他，并向古博致歉。 巴菲也觉得儿子说得有些过了。 这个空间本来就是古博找到的，他用这个空间来做什么自由度很高。没人有权利指摘。反倒是最近空间升级在望，人们反而对古博的要求多起来。 巴菲连忙咳一声，正要出来打圆场。竟然有几位学者觉得刚才小巴菲的话说得对，公然发言道：“我觉得小巴菲说得话没有错。” “是啊！古博这么忙，就不要再分心照顾这个金发的小家伙了，交给我们吧——” 小巴菲还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有一双拒人于千里的凌厉视线落到了他身上，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都被他咽了回去。 其余人，也被古博的视线一扫，就立刻闭嘴了。 老巴菲本想说两句缓和一下的，但他见众人陆续散了，也只叹息摇头，在离开前顺手带走了古博石桌上的碗勺。 不过，大家到底相处了20年，学者们听说古博想要‘蜜°’的同义字石（尸），还是纷纷表示会帮忙留意。 之后，很快到了休息的时刻。 大家一如既往，幕天席地而眠。 20年如一日，学者们身体的生物钟准得像计时器。 到时就睡，睡饱就醒。 睁开眼睛，他们便扛着锄头，继续开垦这片由文字尸体沉积而成的灰色土地。 每找到一块石头，他们便会沉下心来，去感受石头内蕴含的思想力量。而这份思想力量往往就是石头所代表的‘字’从生到死所有的经历。 每个字的一生中经历过哪些思想浪潮，出现在哪些文章中，被哪些人使用过——它经历过哪些温暖的时刻、紧张的时刻、激动的时刻、高光的时刻…… 这些全部的经历，所组成的就是文字的一生。 ——也可以称做‘文字轨迹’。 简单来说，就是字在活着的时候，经历过哪些历史时代。 在这些历史时代中都掀起过哪些浪潮； 在那些历史浪潮中又催生出了多少种灿烂的思想； 而但凡在这些思想的表达过程中用到了这个字，那些思想无论对错都会在这个字的一生中留下印记，成为它蕴含的思想力量。 而思想力量的强弱，则表示当时在表达那种思想时，这个字被用到频率的高低。 文字修复师们，复活某个字的过程，就是复活这个字中蕴含的思想，将这个字中蕴含的思想融入到自己的思维体系中，与自己现有的思想力量取得联系，实现双向哺育，从而来重新点亮这个字。 字体复活的越多，这个字灵空间的生机就越大，当生机超过一定比率时，这个世界就会自动开始运转。 —— 之前，因古博明确提出他要‘蜜°’的同义字石，学者们在睡醒一觉后第一件事便是帮他找寻。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们找到了三块。 三名学者兴高采烈地抱着石头来给古博。 他们之所以这样高兴，除了找到了石头，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可以光明正大近距离看看那位金发小朋友了。 作为20年都没有与五彩缤纷的外界接触的学者们，夏闪的出现是真能令他们感到好奇且快乐的事情。 而夏闪此时，似乎还在沉睡。 但是，古博睁开眼，就立刻一怔，只因他察觉到了夏闪的异样。 随即，他坐在床边，皱着眉，盯着缩成一团还微微发抖的夏闪看了好一会儿。他似乎在等待夏闪求援。 然而，没有。 夏闪始终紧紧抱着自己，没有向他发出任何援助信号。看这样子，是准备一个人独自扛过去了。 最终，没有等到夏闪反馈的古博，沉着脸，一声未吭，起身离开。 夏闪不知在做噩梦，还是冷，整个人发着抖，自古博醒来就一直没停。 字灵空间里，无风无雨也没有温差。 因此除了几对夫妻之外，单身的学者们并没有花心思在这里建造房子，自然更没准备被子、毯子之类的御寒保暖的物品。 他们每天都是幕天席地而眠，早就习惯了。 可夏闪不同，他刚来这里，不但昏迷，还在发抖，这令古博突然意识到，他把照顾一个人想得过于简单了。 于是，他阴沉着脸在一堆石头废料中翻出了那只在他二十八岁时被带进这个空间的行李箱。他记得箱子里有一件咖啡色的大衣，虽然不知过了多少年，那件衣服还能不能用…… 古博打开了箱子，拿起大衣，脸上露出一个极浅极浅的笑。 ——这件衣服的质量，可真不错。 打开行李箱，发现衣服并没有如他预想中那般一碰就碎，古博浑身的低气压忽然有所回升。 衣服被他取出来，喷上水，思想的触须立刻化形为高温熨斗，刷刷两下，白雾四起—— 就在古博准备将熨烫好的衣服披在夏闪身上时，那件大衣在他手中四分五裂。 古博：“……” 他神情依旧冷峻，两颊却迅速蹿红。 来送字石三人组：“……” 他们小心翼翼将石头放到地上，尽量不发出声音。 古博也确实像没看到这三个人，转身往那堆石料中走去。 “你去干什么？古博。” 学者们放下石头，忍不住，好奇问道。 4. 004蛊惑低语 “切割。” 古博言简意赅。 他的视线像一把锋利的冷光刀，在那些石头上轻轻一扫，石头就被削掉一块。同时飘起一股白烟，可见切割时产生的温度有多高。 字灵空间里的石头本来就硬。 古博选取的又是复活过文字的字骨石。这种石头因字灵已复活离开，颜色会从原来的灰色变为一种极黑的颜色。表面还有蜡质光泽。再经过高温切割后，呈现出一种哑光的高级感。 学者们感受到古博心情不佳，似乎完全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识趣儿地闭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夏闪身上。 不得不说，这位拥有一头金发的漂亮男孩，可真是招人喜欢。几位学者不过凑近了看上两眼，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生病，怜爱之心油然而起。 “他看起来不太舒服。”有人说：“不知喝点水能不能让他好些。”边说边拿杯子去倒水。 “我倒觉得他是躺得不舒服，古博的床太简陋，什么都没有，也太硬了。” “可我看他好像快哭了——哦，天呐，这孩子的睫毛好长啊！” 片刻后，一人感叹。 “是啊，头发好浓密。” 另一人附和。 “就是有些瘦。可惜，咱们这里物资太匮乏，想把他养胖点太难了。” 另一位学者惋惜道。 “不劳费心。”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把三人吓了一跳。 三名学者连忙站起来，回头看去，就见古博扛着一张巨大的床，自一堆废弃石料中走来。 他似乎很不高兴，如刀的视线在围着夏闪的三名学者脸上一一扫过。 三名学者被这如刀的视线刮到，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齐齐后退一步，远离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夏闪。 古博盯着夏闪，脸色阴沉。 他将肩上扛着的床扔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好在做床的石料足够结实，床并没有摔坏。 三位学者的脸色却因此变得不大自然。 其中有位肚子圆圆的学者，似乎受不了古博如死亡凝视般的视线，率先道：“那个、字石放在这里了。我看也没什么能帮上忙，我就先告辞。你有事，再讲吧。” 他说完就走，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根本就没等古博回应。 另外两名学者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偃旗息鼓，他们冲那位圆肚子学者喊：“老袁！你回来——”边对古博说：“撇开空间升级不提，单说你这脾气，也不是能照顾人的——如果，你真为他好，不如换个人照顾——” 古博正想说什么，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自人群中央响起—— “唔……你们在吵什么？” 夏闪历经数个小时的昏睡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 其实，夏闪早在古博起床时就醒了。 之所以没睁眼，只是因为大脑在接收一些不是他的记忆。 那些记忆太过痛苦，令他好似再度陷入溺水之境，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所以，刚才古博看他缩成一团发着抖，就已发现他在消化记忆中的信息。 古博一直在等夏闪向他求助，但夏闪没有。 出于对夏闪的尊重，古博单方面屏蔽了夏闪的记忆，他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 夏闪还不知道古博为他默默做了这些事。他才刚清醒，对目前的形势也是一无所知。 他光是消化这份突然出现的记忆，就花了不少精力。 说起来，这记忆虽然不属于夏闪，他却并不陌生。 因为记忆中的内容，明显就是他看过的一本小说《字灵空间》中某个间谍炮灰的遭遇。 因炮灰与自己同姓名，看书时，夏闪就有格外留意，因此对这个炮灰人物的印象也格外深。 书中的炮灰出生在蓝星一个贵族家庭，却因遗传了母亲操控灵魂的能力，从小就被家族出卖，和母亲一同沦为联盟的实验体。 不同的是，他的母亲是被关在实验室里切片，而他是被丢弃在街头放养。 在实验项目负责人的有意引导下，整个联盟的贵族几乎全部下场欺负过小炮灰。 贵族之中甚至还流传着小炮灰的母亲是巫女，他从一出生，就身带煞气，是不祥之子。还经常有贵族里的纨绔子弟，因为这个说法，在大街上看到小炮灰就派手下当街殴打他，甚至踩着他的脸让他自己承认自己的‘污秽’。 也因此，炮灰从小生活在没有尊严，挨饿受冻，朝不保夕的社会最底层。 他不论精神还是肉·/·体都常年维持在一种极端的状态下，而他的异能也在这种极端的刺激和撕扯中被磨炼出了无限阈值。 就是这份无限阈值，帮助小炮灰成为第一个以灵魂体携带自己的肉·/·体穿过次元壁，成功从外面潜入‘字灵空间’的人。 当然，这次潜入，也是他和联盟的一次交易。 联盟所在的蓝星，因星核能源逐渐枯竭，急需一块能量石续能。 但是，去攻打其它行星的成本太高，耗时也太长;购买能量石，短时间内没有特别合适的。联盟便将主意打到了‘字灵空间’上。他们派炮灰潜入空间盗取能量石，作为交换条件，答应放了他的母亲。 原文中，小炮灰救母心切，不择手段盗取能量石，甚至不惜色·/·诱古博。 最终他确实拿到了能量石，却不想一切只是个圈套，等待他的是被屠杀的命运。 这本书看到这里的时候，夏闪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很愤怒，后面的发展他只随便翻了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穿进这本书里，还成了这个小炮灰。 夏闪心想，既然上天安排我代替你活下去，那么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替你完成,你拼尽所有都想要达成的愿望——我会替你救出你的母亲。 但是，我会用我的方法。 在心中定下这个大的目标后，夏闪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他需要尽快恢复元气，先把身体养好，他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但是，刚才好像有人因为他吵了起来？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视野内出现一圈人。 看他们的穿着都很朴素，看他们的眼神，每一位都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已经五年没有社交的夏闪，突然一下子被这么多双目光注视，十分不自在，但还是控制着自己，打了招呼，他说：“你们好。” 他的声音很小。 “你们不要都围在这里，他才刚醒。” 这道声音很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但夏闪很敏感，察觉出了说话之人的情绪。他循声望去，对上一双如刀锋般锋利的视线，吓得连忙移开了眼。心口却‘砰砰’沉响不止。 “是你吓到他才对。”有人小声嘀咕，又叹息，劝道：“古博，你真的不适合照顾人。你还是专心升级能量，升级空间吧！” 古博不置可否。 他没回答，却看向巴菲。那一眼很深，作为多年好朋友，巴菲几乎立刻明白了古博的用意—— 他无奈地咳一声，说：“行啦，人既然已经醒了，你们也不要总是惦记。至于空间升级的事，也请大家相信古博。以后，我们和这孩子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总有机会互相了解。不急于这一时，都散了吧！今天，以干活为主。” 人群散了。 古博走过来，站到夏闪躺着的旧石床前。 夏闪问：“是您，救了我吗？” “嗯。” 古博单手叉腰，高大的身躯如一道屏风挡在夏闪床前，阻隔了许多依旧不死心向这边探望的视线。 这令夏闪自在不少，他小声说：“谢谢。” 头皮突然传来一阵舒展的感觉，就像有人在帮他揉捏穴位，令夏闪舒服得眯起眼睛，他又说：“谢谢。” “只是在帮你放松思想的触须。”古博说。而后，他话锋飞快一转，问：“你是自己进来这里的吗？” “嗯，是的。” 夏闪被古博的触须揉捏得舒服极了，整个人眯着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这种不设防的样子自然也可爱极了。 这样单纯的人，太容易勾起人心底所剩不多的善与恶了。 古博被勾起的是善，所以他非常君子的没有再问下去。他只是盯着夏闪看，等待他自己反应过来。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分钟，夏闪才小声‘啊’了一下。 终于反应过来，两人刚才的对话意味着什么。 他悄悄抬眸去看古博，边急着解释道：“您放心，我不会做坏事的，这里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避风港，我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它……和您的事情。” “哦。” 高大的男人，边应，边弯腰向缩在床上的青年凑了过去。 夏闪一阵紧张，想后退，却发现身体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丝线捆住了。 而古博的唇却已经凑到他耳边，蛊惑般低语：“那么，可以请你如实说出，你是谁的人，好么？” 5. 005炮灰VS男主 原文中，这里小炮灰情急之下说了‘你的’、‘我是你的人’。 但是夏闪不想这样说。 因为，如果他按照剧情也说这样的话，肯定会引起古博的误会。之后的剧情又会按照原来那般发展，两人纠缠不清，古博被虐，他被杀。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夏闪不想死。 他不但不想死，他还想在这个一切归零的空间里、在这个不需要对抗污染的空间里，彻底摆脱抑郁症，好好享受一次身心健康的人生。 所以，一切可能诱发剧情往夏闪无法承受方向发展的因素，都要在源头就扼杀掉。 尤其是—— 一想到书中那些关于古博某方面癖好的描写，夏闪就紧张得直闭眼，甚至要默念‘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来平心静气。 作为《字灵空间》这本书的男主角，古博当然是方方面面都非常强大的存在。 可对于夏闪来说，相对于古博各种强大的功能，他更希望能跟所有人和平共处。 因为对他来说，光是和人打交道就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他根本就没有更多精力去关注某个人某些方面的功能是强是弱。 因此，对夏闪来说，与其在这里和古博扯谎，之后再耗费数倍精力去圆谎，甚至放任两人的感情坠入深渊，自己受尽折磨，还不如直接选择说实话。 于是，他道：“是联盟。我母亲在他们手里。您如果不相信，可以读取我的记忆。” 这个答案与古博的推断基本吻合。 他直起身来，一双如刀的视线审视着夏闪。 说到读取记忆——古博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刚才夏闪缩成一团，颤抖的样子——他的手便不由自主抬起，轻轻放到了夏闪一侧耳后。 夏闪以为古博这个动作是要读他的记忆，十分配合地垂下如翅般的羽睫，整个人克制着因被陌生人碰触而引起的轻颤，将另外那半边脸颊压进自己的臂弯里。 他感受着被古博触碰的耳后皮肤由热变烫的过程，努力忍耐着心口升起的抗拒。 作为曾经重度抑郁的患者，夏闪醒来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他虽然在一本书中的角色身上重生了，但是抑郁症的症状也追随他一起在这个角色身上延续了。 甚至，由于书中这个角色的遭遇更凄惨，夏闪要背负的精神垃圾比之前更多，抑郁的症状也更严重。 就像现在，哪怕被古博这个他在看书时就‘很熟悉’的救命恩人碰触，夏闪的身体也照样产生了无法控制的抗拒反应。 但其实，无论体温的变化、还是情绪的变化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之所以无法控制身体发抖，主要是因为突然冒出来的小炮灰的记忆造成的精神垃圾太多，导致他处理不过来，才出现了这种失控现象。 但他让古博读取他的记忆，本意是想表现得更坦荡一些。 因此，他除了一声不吭，拼命忍耐古博的碰触之外，一时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总不能打掉古博的手，那样也太不礼貌了。 古博察觉到夏闪的抗拒，立刻收回手，改为直接调动思想触须连接夏闪的思想。 两人思想联通的那一刻，眼底同时闪过一道光，他们也同时闭上眼睛。 真正进入到夏闪的内心，古博才发现，夏闪心中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这道线，将夏闪的内心一分为二，如一条黑白拼色的大街。 古博此刻正站在这条线上。 他的左手边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巨大垃圾场。垃圾场的正中心堆放着许多破破烂烂的集装箱。不远处的海滩上到处都是塑料制品的残骸。更远一些的建筑群落古典、巍峨，像是他印象中蓝星帝都的样子。 这个世界的天空中，乌云重重，厚厚的云层遮住太阳，令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绝望。 古博默默移开视线看向他的右手边。 右边的天空，是他从未见过的蔚蓝，白云悠然轻动，建筑明亮而耀眼。 甚至还有飞船于玻璃轨道内在半空中飞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世界的边缘正缓慢地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就像是一副美丽的油画不知被什么人拿来堵住了火口。若不及时灭火，稍不留神，那副美丽的油画就会被黑色的火焰吞噬，从而露出油画底下那副现实最残酷的样子。 古博明显对右边的‘油画’世界更感兴趣。他抬脚刚要往右边走，就听到左边垃圾场中央，一只集装箱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名金发雪肤的男子，满身狼狈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他身上的衣服一条一缕破旧不堪，整个人瘦得脱相，脸上还有一个鞋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捂住胸口，像是在拼命护着什么，飞快向远处的街道跑去。 这个人是夏闪。 在他身后，两名男子不慌不忙地从集装箱里走出来。他们如猫儿戏鼠般，在夏闪身后边追赶边大声嘲笑。 三人都出来后，那只集装箱就在古博眼前消失了。 由此，古博可以断定，这些集装箱里装载的应该都是夏闪的记忆。 那么这片垃圾场…… 应该就是夏闪的精神垃圾了。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内心有如此巨量的精神垃圾。更难想象一个人得善良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背负着这样巨量的精神垃圾时依然对世界回以温柔。 ……夏闪…… 古博反复用力咀嚼这两个字。 现在，古博还不知道，这段记忆对于夏闪的意义，因此他怀着一种开盲盒的心理，化身为一缕白光，飞向夏闪身边。 此时，夏闪刚冲进一条小巷。 天气在这一刻骤然变幻，乌云层聚，电闪雷鸣。暴雨来临前的风，卷着无数垃圾漫天乱飞。脏乱的环境，令原本停留在小巷里的人立刻撤离。 在联盟帝都西海岸的贫民区，像这种堆满废旧物品的小巷有很多。因为脏乱差，被人们嫌弃，称为黑巷。 夏闪脚步沉拖，跌跌撞撞，在黑巷里没走两步，就单手撑墙大口呼吸，看那样子像是跑了很久已经力竭。 汗水划过他清丽的眉眼，他用力甩头，本意是想将汗水甩掉，却不想用力过猛，竟带动那副单薄的身躯直接歪倒在一堆破烂旧筐上。 他太瘦了，只剩皮包骨的身躯似乎也很轻，摔在旧筐上的时候甚至都没发出多大的响声。只下意识伸手想扶东西，又不小心带出一只被他捂在胸口的毛团。 那是一团宛如雏鸟般的雪白毛物，落在他有些脏污的金发边，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发出几声虚弱的鸣叫，像在抱怨突然被摔，又像是在表达对死亡的恐惧。 “对不起，我可能没机会养你了。” 青年趴在地上，撑了两下胳膊却没撑起来。他费力地从怀里掏出一口干得掉渣的面包，托在掌心，递给毛团：“吃吧，这是我最后的粮食。” 毛团奄奄一息，蔫了吧唧地蹭过去啄食面包渣。 然而，它只吃了一下，小小的身躯上竟飞快闪过一层微弱的白光。 那层光一闪即逝，像是闪电投下来的余影，根本没引起夏闪的注意——但古博却捕捉到了那道一闪即逝的白光，同时还感觉出了那白光中所蕴含的不同密度的能量分子的序列。可惜，那光闪过太快，他没有机会探知更多信息。 古博此刻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像是一个穿了隐身衣的旁观者，记忆里的人看不见他。 …… 毛团似乎尝到了好处，整只团子发出一串惊讶地鸣叫。它边不敢置信地从地上站起，边精神抖擞地将夏闪掌心中的面包渣吃个精光。 “真好。” 夏闪趴在地上，歪头看着毛团啄食。脸上流露出了温柔而满足的笑，像是人在死前回忆自己的一生，想起了许多这世间的美好，连眼神都是柔软的。 他用指腹戳蹭毛团的头顶，嘱咐它：“食物的力量很神奇，对不对？你吃完是不是很有力气？那就赶快走吧，不要跟我扯在一起。不然，你也会被那些贵族的走狗天天找茬，还会被他们用脚踩在脸上，逼你承认自己是‘不祥之子’。” “叽？”毛团不懂。 夏闪长叹，边将毛团推离自己，边说：“这个世界太脏了。” 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不只一串。 有人问：“……你真看到夏将军家的三小姐来找他了？” “千真万确。就在昨——唔？！呃，你竟然杀——我？” “咔嚓。” 一声脆响是颈骨被扭断的声音。 紧接着，一具尸体如破旧的麻袋般被高高抛到天空，又重重落下，眼看就要砸在那只雏鸟身上，金发雪肤的青年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翻身跃起，于半空中撞开了那具下落的尸体。而后，他重重摔到地上，却坚持将雏鸟护在背后。 “快躲……起来。” 他小声且缓慢地说完这句话，才放任血液顺着唇角慢慢流出。 雏鸟借助他的遮挡连滚带爬地钻进一旁那堆箩筐的缝隙，瑟瑟发抖。 夏闪也像是耗光了生命最后一点力气，直接趴到地上，再也不动了。 但是，他还没有消失，记忆也没有就此中断，至少古博知道，他还没有死…… 6. 006带你吃蜜 “别装死！闪仔！” 来人方脸塌肩，带着墨镜留着满脸络腮胡。 他走近，踢了踢夏闪，嗤笑道：“你还真以为我追来是要吃你养的鸟？别天真了，那么点肉，还不够我塞牙缝儿。 不过，如果换成贵族们的情报，价值可就不一样了—— 说吧，昨天夏将军家的三小姐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听说这一家人最近常常参加王族派对，那位三小姐有没有跟你说点什么？ 毕竟，她都亲自来找你了，看来很信任你呢…… 喂？” 无人回应。 络腮胡男子暴躁，用脚尖挑动地上的人：“喂？！说话！闪仔！” 依旧无人回应。 夏闪趴在地上，金发被风吹乱，人却一动不动。 “不会真死了吧？”络腮胡男子迟疑着蹲下去查探夏闪的鼻息，手指沾到血迹，当察觉到指尖被一丝温热的气息吹拂而过，他脸色瞬间一沉，骂道：“还活着？塌吗的，想装死骗我？！”抬手抓向夏闪金色的头发—— 就在这时，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夏闪，突然发狂一般从地上蹿起，用头狠狠撞向络腮胡的下巴！ 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络腮胡的嚎叫，他的下巴大概碎了。 络腮胡彻底发狂，抓住夏闪两条细白的胳膊拧到身后，挥拳就朝夏闪脸上打来。 夏闪力竭，连反抗都做不到，不甘心地闭上眼睛—— 之后，是一段对夏闪来说非常深刻的记忆——那是小炮灰被打到失去意识的记忆。 就像临死前的疼痛。 然而，这次，那段深刻于灵魂中，疼到裂开的记忆并没有再来。 夏闪猛然睁开眼，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挡在他的面前，单手卡着络腮胡的脖子，将人提起。又从这人的口袋里摸索出了一张名片，才像甩垃圾一样，把络腮胡往墙上扔去。 ‘砰’地一声，墙面上爆开一朵血色的花。 夏闪盯着墙面上那朵血色的花，整个人陷入呆滞。 那朵花他记得，是小炮灰离开这条黑巷前，存于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与这个画面捆绑在一起的感觉本该是眩晕、恶心、呕吐和粉碎般的疼痛。 被扔到墙上的人本该是他。 血，也该是他的血。 现在却……换人了。 一阵疾风平地起，从夏闪脸上吹过，直吹得他头发根根竖起。他顺着风向上望去，厚厚的乌云也被这风撕开了一道口子。 有金色的阳光从那道口子倾洒下来，温暖落在夏闪脸上，一瞬间晃眼，如梦似幻。 ‘这记忆……’夏闪捂着胸口，喃喃道：“好像，在消失。” 古博回头看一眼，怔怔出神的夏闪，留下一句：“若是不甘，就自己动手。”便迈开长腿，往巷口走去。 夏闪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古博会出手帮他改写这段记忆。 也没有想到，古博竟然还鼓励他自己动手报仇。 他扭头，看向从染血的墙壁上滑落下来的络腮胡。不想与人接触、身体全方位的抵触最终还是被愤怒取代，他走上前去，抡起了拳头…… 古博站在巷口，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垃圾和垃圾中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凌厉的眉拧出一个8字。 这些精神垃圾一天不消除，夏闪的身体都不可能完全养好。 而要消除这些精神垃圾，单靠改变记忆效率太低了，他需要研究出一套更高效的办法。 突然，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冲散了天上一大朵乌云，露出了一角原本湛蓝色的天空，一片垃圾就此消失。 古博知道，这道能够冲散乌云的白光是夏闪发泄出心中积怨所得。同时那些精神垃圾会消失，也与夏闪发泄出了积怨有关。 由此不难看出，想要快速清除精神垃圾，就要让夏闪把心里曾经承受的伤害发泄出来。 而古博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发泄渠道，哪些更加高效。 他第一次接触夏闪，对他的性格并不完全了解，所以，需要多方尝试之后再做结论。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新方向——是一个肯定能帮夏闪调节心情‘阴转晴’的方向。 身后响起脚步声，周围的街景越来越淡。 古博没有动，他依旧站在巷子口，直到那人在他身旁站定。 问他：“为什么？” 古博只是看他一眼，递给他一张名片，道：“信息，记好。” 夏闪拿着名片，那上面写着： NO.100丁落。 NumberCLUB通讯员。 地址……电话…… 关于这个络腮胡，原文中是否有交代，夏闪因为没有看完原文，不太记得。他只知道，在这段清晰的记忆里，如果没有古博出手帮忙，他至少现在不会知道‘原来小炮灰身边遍布联盟的眼线’。 …… 夏闪和古博同时睁开眼睛。 周围深灰色的背景，说明两人又回到了字灵空间。 此时，两人面对面躺在那张由古博新做好的黑蜡光泽的巨床上。 周围依旧是叮当当敲击石头的声音。学者们都在忙，没人盯着他俩不放。 这令夏闪松了口气。 古博从夏闪的记忆中退出。 “为什么？你不看了吗？”夏闪不解道：“只看这些，不能证明我说的话是真实的。” “不，”古博道：“比起质疑你，我现在更想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 夏闪不明所以。 却见古博弯腰从地上拿起一块圆圆的灰色石头。夏闪知道，这是刚才几位学者特地送过来的，似乎是古博点名要的字石（尸）。 “你如约醒来，我也要兑现承诺。” 古博言简意赅。 “诺言？”夏闪有些茫然。 古博说：“三十岁的生辰礼。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只要你醒，我就送。” 夏闪还想再说什么，眼前景象却再度变化，他已被古博拉着进入了一个四面八方全部都是白色荧光丝线组成的空间。 古博站在这个空间的中央，沉黯的视线落在夏闪的下颌骨上，依旧言简意赅地介绍道：“这里是我的思想能量盒，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架直升机。” “所以，你要开飞机，带我去哪儿？”夏闪微偏着头，想要避开古博落在他下颌骨上的视线，那视线攻击性太强，令他很不安。 “吃蜜。” 音落的同时，古博的视线往上挪了半寸，如蜻蜓点水般扫过夏闪那两瓣柔软的唇，最终落在他耳侧虚空的某个点，没有再碰他。 夏闪却好像整个人被那如刀的视线刮了一遍，整张脸都感觉到了疼痛，也因此红透。 ‘什么……什么吃蜜？这人疯了吗？在说什么鬼话？！’ 夏闪穿书前抑郁症非常严重，与人接触本就少，也从未被人撩拨过，在感情经历上更是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可即便如此，他也听得出来‘吃蜜’这两个字多少带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尤其是在这本书里由古博说出来，总是能令他想起后面那些他无法承受的剧情。夏闪没有办法，只好又默念‘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来平复情绪。 这时，古博那两道如刀的视线，带着沉沉的压迫感，又向他这边扫了过来。 夏闪难以招架，直接将脸瞥向一旁。 他正觉得古博恐怕不正常，就听古博幽幽开口：“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嗯？” 夏闪依旧偏着头，不想直面如刀视线。 古博说：“我们的思想一直联通着，就像是两部电话一直在连线。所以有些事情你如果不想让我知道的话，” “该怎么做？”夏闪忙道。 “就说，古博你不准听。”古博道。 “哦，好。”夏闪深吸一口气，立即道：“那，古博先生，从现在开始，我的电话，你不准再听了。” “……好吧。” 古博应一声，又道：“带你去吃蜜”。 夏闪：“……” 他应该是故意的吧？说这么多次‘吃蜜’。 夏闪眼睑微垂，总觉得进入这个白色空间后，古博的声音有了活力和温度，不再如面对学者们时那般冷硬，反倒像是两人第一次灵魂交流时一样温和了一点，也耐心了一些。 夏闪喜欢古博现在的声音，能让他悄悄放松。 古博说‘吃蜜’，莹白色的空间便一晃。还真有点像直升机起飞又降落时的那种晃动，当然速度要比直升机快多了。 毕竟是在人的思想中，一切皆在一念之间。 不过弹指一挥，莹白色的空间便开始出现七彩流光。夏闪震惊地看着周围的七彩光丝飞快绘制成一圈可以向外延展的空间画卷，比他见过的最清晰的全息投影还要更真实，简直惊讶无比。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时候，古博仅仅打了一个响指，他们两人便入乡随俗地换了一身装扮。 这里，类似华夏古商朝。 男子也梳长发穿长袍。 古博换一身装扮还好，毕竟他身材高骨架大。 夏闪就……一整个雌雄莫辨。 因此，他一出现，就引得街上行人纷纷观看。 他们走在一座如殷都般的城市里。古道青砖，街两侧种满了牡丹。 街上，人很多。 古博一手托着那块字石，一手轻贴在夏闪背后的蝴蝶骨处，摆出了一个占有欲十足的架势。但实则，他的手并没有碰触到夏闪。 可在息壤的街道上，古博这个动作既是保护，也是约束。 至少，在古博表现出足够强势的压迫感后，所有路过夏闪的人只敢看看，没人敢上来搭讪，当然更没人敢碰他了。 这令夏闪多少自在了些。 可是街上的人流对他来说还是太多。 他不由自主低下头，双臂紧紧环住自己，并小声催促：“我有些不舒服，我们还要走多久，能快些吗？” 人太多，各种探究的视线看得夏闪有些恶心。 尽管他知道，这里的人们只是对他有一些好奇，并没有什么恶意。 可那些来自小炮灰悲惨童年的记忆——尤其是被人围观挨打的记忆就如翻腾的气泡般升了上来。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兴奋地看着他被打…… ……人们围观他，看着他痛苦，他们却开怀大笑…… ……他的胃被人反复暴击，他想吐…… 夏闪用力甩头，眼前叠影重重，他快分不清现实和记忆了。 紧接着， 随之而来的，当然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这份痛苦聚焦在夏闪的胃部。 记忆中，有人按着年幼的小炮灰，往他的胃部狠狠挥拳。 这些回忆在此刻突然翻腾上来，与之捆绑的痛苦，令夏闪难以承受。 所以， 他没走两步，身体就在痛苦回忆的控制下，条件反射出现了干呕。 他呕得很凶，涕泪横流。 他好像停不下来，好像记忆中那人的拳头不停，他也无法停止。 然而，最初，引启夏闪身体一连串反应的那个要素，只是‘围观’而已。 一开始，人们见夏闪呕胃也只是小声议论。 直到夏闪呕得眼角挂上泪花，一位满头华发、眼神估计也不太好的老奶奶实在受不了，指着古博责备道：“你这书生长得人高马大，脑袋怕不是傻了吧？你娘子都呕成这样，定然是有喜，理应送医馆，怎么还在这里耽搁？” 古博：“……” 夏闪：？！ 什么情况，就算是老人家，也请不要乱说啊？！ 7. 007夏闪陶醉 夏闪着急想要分说清楚，可越着急呕得越厉害。 加上，说这事的大娘嗓门极大，她一开口，走过路过的人就都停下脚步，渐渐围成一圈看起热闹来。 这下两人彻底被围住。 里三层、外三层，人越聚越多。 夏闪紧紧捂着口鼻，往后缩。直到后背撞进一块温暖，他才意识到那是古博的手掌心。他不敢置信，忙转头，飞快看，确认那确实是古博的手掌后，心跳突然乱了半拍，脑海里一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古博看起来好冷，其实内心是非常温暖的人，他一直在护着我吗？ 夏闪不由又往古博身边凑了凑，还小声问：“可以借我靠一下么？” 古博的回答是一声不吭地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臂弯里。 夏闪整个人被翻转一圈，脸埋在古博的锁骨处。 鼻息间的汗味立刻被从古博身上传来的味道冲淡。 那个味道类似一种文字油墨沉淀多年后依然不散的清香，夏闪反而能轻松接受，并且趁古博不注意还偷偷猛吸了两大口，整个人的状况也因此渐渐平复下来。 他悄悄问古博：“你能操控这个世界吗？” 古博摇头，说：“这里是字灵的世界。是由文字记录下来当时那个世界原本的样子。在字中的思想能量被我吸收之前，这个世界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原汁原味，不会受任何外力的影响而发生改变。” “好吧。”夏闪叹息，小声嘀咕：“原来不能像仿真游戏那样，调节空气里的味道么……” 古博：“嗯……你不满意？” 夏闪摇摇头，没说话。 他研究过古代的城市建筑，当然清楚，在农耕时代，即便是殷都，卫生条件也非常有限。 所以，即便他不满意，他也不可能穿到这个世界来给人家重新规划呀。 人越聚越多。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善意地冲夏闪笑，夸他长得好看。 可夏闪的症状并没有因为这些赞美而有所好转。反而，因为人越来越多，令他越来越紧张。 古博发现这点后，当机立断，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忍一下。’一把将他横抱起来。 夏闪小小地惊呼一声，没想到古博会用这个‘抱孩子’的姿势抱他，脸颊迅速蹿红，他把脸埋在古博脖颈里，已经完全不想抬起来了。 人们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纷纷替他们指路医馆。 那位大嗓门的大娘也笑了，还说：“早这样不就没事了？书呆子都像木头。” 古博没理这位大娘的取笑。他只沉着脸，抱夏闪出了人群。心中却在暗暗盘剥夏闪病情的根源—— 夏闪的病情在古博看来，应该归结为心理疾病。表现的症状是来自对人群的恐惧，那么有很大原因，是夏闪曾经遭受过来自人群的伤害。 现在才会出现这种一面对人多，就产生心理压力。 心理压力又造成生理上的应激反应，这种病症需要的是心理上的疏导，并非药石能够医治。所以他没带他去医馆，而是把他带到了一处紫色的花田。 花田在殷都城外，一望无际，还有耕农正在期间插秧。 这里人烟稀少，花香四溢。 夏闪一到这里干呕的情况就好了大半。 之前他整个人在古博的怀抱里缩成小小一只，头脸全都埋进古博的肩窝里。与古博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一对比，远远看去确实像是古博抱了个小孩。 夏闪被古博抱着走了一路，直到被放到地上站好，他还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人这样亲密而没有出现心理抗拒是多久之前了。 大概是父母还活着的时候，这世上还有能令他全身心信任的人。他也曾经和人正常握手，和朋友勾肩搭背。 后来，亲人们陆续因污染而得病。 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被无数虚妄的赞美捧上神坛，独自一人肩负起保卫城市与污染做斗争的责任。期间，他的认知体系经历了无数次粉碎、重组，他都凭着坚韧的意志力扛了过来——但最终还是因为一个很小的问题，得罪了一个很小的人物，就招来了人性最黑暗的汪洋大浪。 那些曾经赞美他的声音有多漂亮，翻脸时的指责就有多肮脏。 那时候夏闪才明白，在人性的世界里，人们希望看到的永远都不是‘英雄保卫城市’，而是‘神明堕天’。 没人在乎你的死活。 他们只想过嘴瘾。 最后一次舆论的浪潮，夏闪没能挺过来，从此那个城市的环保和他再也没有关系。 没过多久，夏闪死了，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 算了，都过去了，无所谓了。 紫色的花田边，夏闪扶着一棵柳树，边轻轻捶着自己的胸口，边闭着眼睛想。好在穿进《字灵空间》这本书，自己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古博，这位男主的人品绝对靠谱，是可以信任的人。 古博一路沉默，从夏闪把脸埋到他肩窝里，呕吐的症状有所好转这一点来分析，古博得出的结论是：夏闪并不讨厌他身上的味道。 关于这一点他本来并没有多在意。 直到来到这片花田，闻到阵阵花香，古博才猛然想起一套与味道相关的理论——‘关于费洛蒙和蚕娥醇’。 看夏闪刚才的表现，他的嗅觉似乎要比一般人敏锐，至少比古博要敏感许多。两人同处一个环境中，古博几乎没闻到什么汗味，夏闪却被熏得干呕，直到现在那双眼还水光润亮，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夏闪此刻正扶着花田边的垂柳平复呼吸。 清风撩起他的鬓发，随柳枝飞扬。 古博站在不远处看他。只是眼神如刀，愈来愈利。到最后，古博的视线视乎化出了实体，如一把锋利刀刃的尖，轻轻悬在夏闪衣服的第一颗纽扣上—— 要挑不挑，要落不落。 夏闪对此，一无所知。 在两人背后的花田里，还有几名耕农在劳作。此时，耕农看两人在花田边停留，就有人过来问：“什么事？” 古博一瞬间清醒，飞快甩一下头，只说了四个字：“攩萸饯羊。” 那耕农便笑了，殷勤道：“是这里。是这里。走走走，我带你们去。” 看样子，最近慕名而来的人可不少了。 古博揉一下喉结，招呼夏闪：“走吧。” 夏闪依旧小劲捶胸口，问：“攩萸饯羊是什么？” “一道美味。” 说完，古博似乎觉得概括得不到位，又言简意赅补充：“吃蜜。” 夏闪：…… 总觉得古博每次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带着某种目的，可他没有证据。 突然，古博的声音在夏闪的脑海中单独响起，他说：“攩萸饯羊里，所用的蜂蜜，是由黑蜂所酿，采紫云英为上佳。在华夏古殷商时期，元王子密在位的12年中被大肆推崇。 子密好享乐，口腹欲尤甚。其最钟爱蜜糖，其名为‘密’可见一斑。 这个时期的文字，你应该听过吧？就是大名鼎鼎的甲骨文，至今应该还有许多学者在研究‘它’。 我手上这块字石（尸）便是甲骨文‘攩’的归宿。” 古博侃侃而谈，夏闪听得目不转睛。 在认识古博、来到‘字灵空间’之前，夏闪从未想过，每天都在用的文字，竟然还有这等魅力。 此刻不过听古博说了这么一段，他就有种被震撼之感。 一块已经死去的文字之石就包含了这么多历史信息，那些延续至今的字，岂不是更加底蕴深厚？ 但很快，一个疑问也浮上夏闪的心头，他问：“你们每次复活文字都可以这样吃吃喝喝吗？” 古博神秘一笑，却说：“只要你能开启【身临其境】的技能，你想吃吃喝喝还不容易？” “身临其境……”夏闪小声重复，之后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问古博：“我可以学吗？” “学是可以，不过你要先把身体养好。” 夏闪点点头，关于这点他认同。 但是，古博既然特别点出这一点，肯定还有后话，他便问道：“我想尽快把身体养好，你有什么高效的办法吗？” “唔……” 没想到，古博竟然也有迟疑的时候。 夏闪好奇抬眸，正好与那双如刀的视线相撞，他忙垂下眼睫，说：“没想到也没关系。” “不。”古博道：“我只是还需要确认一些因素。” “哦。” ——那就是在想了，还没确定方案呗？ 不过，以古博的学识，夏闪并不认为这种问题能难倒他。 于是，他就没有再追问了。 至此，两人的思想通话，突然中止。 脑海中一时安静下来。 这时，他们正好也走进了一处农庄。 殷商时期的地主庄园，占地面积极广。 贵族们受供养，不需劳作。白日，贵族们只管吟诗作画饮酒作乐，在这初夏的季节里自然更加放纵。因此，一进这园子，便听得处处尽是欢笑声。 古博便对那引路的人说：“寻一僻静景好的地方。” 那人立刻笑着把人往最里面请，穿过两道门，便有士大夫模样的人迎出来，且对那领人来的耕农小声说：“去领赏。” 耕农兴高采烈。 夏闪却戒备地小声问古博：“我们不会挨宰吧？” 古博一愣，随即抬手捂住半张脸，强忍十秒，总算没笑出声。 心中不由感慨：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可爱啊。 都告诉他，我们是在【身临其境】的技能里了，又哪里来的挨宰？ 夏闪：…… 他瞪着古博。 虽有些无措和窘迫，但更多的感受却是被捉弄了之后的气恼。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最好的雅间，吃上了最棒的‘攩萸饯羊’。 所谓攩萸饯羊，便是由黑蜂酿制的蜜砖，切成寸方小块，铺在黑石雕成的釜里便为‘攩’。小火加热至釜心通红，再将用炒香的茱萸沫和香料腌制好的小羊肩剔掉骨头，留下的肉切片，再放到石釜上反复翻烤，熟透即可食用。 这样做出来的肉鲜嫩可口不说，外表还有一层因裹了蜂蜜而烤出来的酥脆的膜。 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那个味道和口感，简直终生难忘。这样吃，比现代大多数烧烤都精致太多了。 要说吃，还得是华夏古代的贵族会吃。 反正这道‘攩萸饯羊’一上来，古博就没再开口说话了。夏闪更是吃得头都不抬了。 真的是太好吃了！ 也难怪，华夏的孔圣人说‘食色性也’。 既然把食排在第一位，也就说明，吃对、吃好、吃舒服了，所带来的那种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 夏闪此刻就正在享受这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他觉得和古博在这个农庄里吃上这样一顿饭——不，是‘吃蜜’！这顿饭应该且必须用吃蜜来形容！ 因为那种吃完后，甜进心坎里的满足感，除了‘蜜’字，其它字都不足以形容。 能吃上这样一顿饭，整个人似乎都陶醉了。 夏闪已经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总之他现在很满足。 吃够了的青年，双夹泛着红，唇角挂着笑，靠在椅子里，明明滴酒未沾人却像已经醉倒。他本来皮肤就白，这下更是浑身都散发出了一层·欲·望满足之后，神经舒展开来的光泽，像是一颗久被蒙尘的珍珠，终于擦掉了表面的灰尘，露出了本来的华贵光泽，实在是赏心悦目。 他在椅子里懒懒的靠着。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驻足，透过敞开的窗户，惊讶地欣赏他。 大概真的是因为满足，或者说陶醉，夏闪没有在意这一刻，院子里的人驻足投过来的目光。 他还沉浸在身心舒展的满足感里，心想如果没有古博带他来吃这次千年前的贵族餐，他恐怕永远都体会不到食物的魅力。 因为不论是他那个时代还是小炮灰生存的时代，环境都在被不断污染，食物也是一样，味道也在污染的干扰下发生了改变。 像‘攩萸饯羊’这样数千年前纯粹的美食，在夏闪生活的时代，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也因此，夏闪此刻沉浸在美食的余韵中，不想出来。 古博见他这副样子，就断定，之前自己的一些设想可能已经得到了证实。 果不其然，当他挣得夏闪同意，再次进入到夏闪的记忆中时，那些堆积在海滩上的垃圾山，正在万里晴空的极阳下被暴晒。 夏闪那神奇得被泾渭分明的一道线，分成的两半天空，其中垃圾山上空的层层乌云已经被一个又圆又大又灿烂的太阳取代，一如夏闪此刻的心情，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彩。 分界线两侧的天色对比起来，垃圾场上方的天空甚至比另外一边‘油画’里的天空还要美上许多。 这样的晴空之下，像是直接对标现实，亦如烈日烘烤可以消毒，在夏闪的内心中，此刻被烈日暴晒的垃圾山，也在阳光的烘烤下正一点点缓慢地消失着。 虽然消失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要慢，但对于古博来说，帮助夏闪清除精神垃圾的方向总算是找对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提高效率了。 作为《字灵空间》中，与巴菲教授齐名，最博学的代名词，古博怎么可能会被‘提高效率’这种事难住？ 既然已经确定夏闪的精神垃圾属于情绪疾病的一种，那么‘心病还需心药医’，情绪疾病自然就需要情绪来医。 既然夏闪吃得满足、吃得高兴心里面就出太阳，阳光就可以自动净化垃圾场。那么，古博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他更高兴，更满足，出更多的‘太阳’，更快地净化垃圾场。 于是，古博问夏闪：“好吃吗？” “嗯。”夏闪还沉浸在美味的余韵中，慵懒地点点头，说：“好吃到不想停下来。” “想住在这里吗？” 夏闪一愣，立即从椅子里坐直，惊喜道：“可以吗？” “如果，石头的能量足以支撑，我想，我没问题。”古博道。 这话夏闪当然听懂了——意思是，石头的能量不足以支撑让他们俩个在这里住下来。 不过，古博似乎有办法。 夏闪便闭嘴，示意古博说。 古博道：“刚才这顿饭，是通过我吸收石头中殷商时代思想精华的能量，再转化为身临其境技能，才令我们两个享受了一顿这样的美食。但是，我觉得你不会愿意总欠我人情吧？” “你嫌我吃的多？”夏闪的直接了当，听得古博直接挑眉，他道：“嗯，你这样理解也可以。而且，这确实是一个事实。” “我——”夏闪砸么了下嘴巴，问古博：“我真的吃得有那么多吗？是不是消耗了你很多思想能量？难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古博边摆手，边捂住了脸。 夏闪：“？” 他瞪着古博。 古博用力忍笑，片刻后，他对夏闪说：“算了。我本来想教你一些其它东西。现在看来，你似乎对吃‘情有独钟’。那么，从今天开始，你还是先跟我学怎么从文字中提取自己喜欢的思想能量吧。等你能熟练掌握这项基本技能，我再教你‘身临其境’。不过，你要记得请我吃饭。” “可以。” 夏闪觉得今天这顿饭，令他对字灵修复师这个职业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先不说古文字中包含的‘思想能量’有多么强大，单就‘美味佳肴’这一项，也足够吸引人了？ 更何况，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呢？ 不过，大房子夏闪自己就可以造，美人嘛—— 他看一眼古博，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总觉得，这两样其实没有美味佳肴对他的吸引力大。 而且，他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原理，他在吃完这顿巨满足的‘商朝蜂蜜烤羊肉’之后，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比之前要轻松许多。 原来好的美食，真的可以治病啊。 夏闪摸着心口想—— 字灵修复师可真是个伟大又神奇的职业。 难怪这个空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古博他们还能在这里生存20年。原来他们一直吃‘贵族’餐，那确实看不上空间外面的垃圾食品了。 古博带夏闪吃一次‘蜜’，夏闪的脑袋里，从此就只剩下美食了。 但是，对古博来说，以这个进度清除夏闪体内的垃圾山显然还是不能令他满意。 所以，两人从字石的小世界中出来后，古博便找来巴菲教授，对他说：“我要出一趟空间。” 巴菲：“？” 古博补充：“带夏闪一起出去。” 夏闪：“？” “呃，”他抬起一双亮晶晶地眼睛望着古博，小声问：“去吃什么呀？” 古博：…… 还真是，变小吃货了。 8. 008炫耀宝贝？ “不是。”古博道。 一听说不是出去吃饭，夏闪立刻丧失兴趣，翻起了手里的电子笔记。 这份电子笔记是由古博的思维触须化形而来，里面记载了字灵修复师最基础的一些知识。 现在古博要手把手教夏闪，自然也是从最基础的开始教起。 不过，夏闪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还要差很多。虽说今天吃了一顿饱的，可那种差距不是一顿‘满足’就能补上来的。更何况，夏闪心中还背负着那么多的精神垃圾。这些精神垃圾一日不清除干净，夏闪在进行体内能源转化时所承担的风险也就越高。 因为负面情绪和负面能量主要攻击对象就是人的意志力。而意志力对于字灵修复师来说，是所有能量运转的基石。 所以为了保证夏闪在字灵修复师这条路上能更安全地走下去，古博决定，要将他心里那些垃圾山清理干净。 古博说他要出空间，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空间内的学者们，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将他给围了起来。 好笑的是，学者们围着他，并不是关心他进出空间的安全，而是努力将自己不知准备好多久的‘带货清单’塞给他，并叮嘱他，清单上哪些物资是自己急需的，哪些物资是次一级的…… 学者们之间传递信息十分方便，只需要思想触须之间轻轻一碰，信息就交代成功了。比蓝牙传递文件还方便。 古博早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面无表情地散出一把白色光丝，学者们人手一根，嘻嘻哈哈就把信息传递完了。 夏闪在一旁瞄了一眼，只觉得新奇。至于古博出空间的目的，按照原著剧情，是为了调查他的背景。现在的话，他已经主动交代清楚了，古博却还要出空间，其目的，夏闪反而不好猜。 或许，按照原著剧情，古博依旧是要去调查他一番吧。 调查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涉及一个团体吸纳新成员，古博就算出于对其它学者们的安全负责，将新成员的背景调查清楚也是职责所在。 这些，夏闪都能理解。 但他依旧小小叹了口气—— 可惜，没有好吃的。 夏闪砸吧了一下嘴唇。 又开始思念‘攩萸饯羊’的味道了。 他想，能跟着古博一起出去一趟也好，他正好可以趁机调查一下关押小炮灰母亲的那间实验室的情况。 夏闪好看的手指，轻轻在手里的白丝屏幕上划过，屏幕里的电子书翻了一页。 这时，巴菲教授问古博：“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出去？外面的局势不知发展成什么样了，这孩子的事……也还，有待观察。你这时候出去，万一空间受到攻击怎么办？” 这个问题，古博似乎早就考虑过，说：“我会给你开通一个预备权限。如果，我真遇到什么克服不了的意外，这个空间的能量中枢会自动转移到你身上。” 巴菲教授一惊，道：“我的能量，恐怕撑不起这个空间。” 古博一笑，说：“那就是你的事了。” 巴菲教授：“……” 他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 最终，他摇着头，无奈叹息，叮嘱古博：“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呵呵。”古博笑道：“我尽量吧。” 巴菲教授：…… 这个家伙，还和小时候一样，调皮。 在一片叮嘱声中，古博和夏闪睡醒一觉后，走出了文字墓地。 夏闪是第一次清醒着在这个世界里行走。 虽然这是一个极简且只有深灰色的世界，但对夏闪来说还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他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敲一敲，掰一掰推测这里土壤的酸碱度。还跑到灰河边，捧起水舔一舔味道。 在这个极简的世界里，普通人根本不会在意的一些细节，在夏闪看来都是值得好好研究和利用的素材。不得不说，他真的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古博不解，问他：“这个空间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兴奋的？” 夏闪兴致勃勃，一手捏一片深灰色的薄石片，边互相敲击，边道：“你不懂。我曾经做梦都想遇到一个史前空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从零开始做规划——”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什么，夏闪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险！差点暴露自己穿书者的身份。 他忙话锋一转，说：“圆梦乐高。” 古博：“……” 如果我智商没到200的话，我可能就信了。 现在嘛，暂时算了。 就……先不勉强他。让他心中那颗好不容易哄出来的太阳，多杀杀菌。 两人并肩却沉默着，向东而行。 东方那一丝鱼白，这几天没有一点儿变化。 夏闪指着那丝白光，问古博：“它什么时候能再高一点呢？” “下次喂养的时候吧。”古博摸着下巴。 “从外面回来就喂吧？”夏闪提议：“不然，总是灰扑扑的。” “不行。”古博摇头：“最近都不行。” “为什么呀？”夏闪诧异道。 古博侧头看着他，说：“我要先喂别的。” 这次夏闪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古博在开他玩笑，不说话了。 什么叫先喂别的？ 除了夏闪，字灵空间里，还有什么需要古博喂？ 不就是又拐弯抹角地笑话他吃得多？ 夏闪撅嘴，又意识到这个动作幼稚，飞快抿住唇。 “呵。” 古博却笑了，说：“不小心养了只吞金兽，没办法，每个男人都有可能会遇到的烦恼，不是吗？” 夏闪：“……” 他憋了好一会儿，脸红脖子粗，最后终于想出一句反驳的话：“你放心，等我学会吸收思想能量，我让你吃，要多少，管够！” ——看我多大方。 夏闪心里挺得意。 古博却沉默了。 之后，直到他将夏闪拉进空间裂隙，他都没再说一个字。 夏闪不知古博怎么了。 但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至少，他认为他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也没有做什么可能伤害古博的事，所以古博突然不说话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不必在意。 可是，当古博拉着他从空间裂隙中跳上一艘停靠在山洞里的快艇时，夏闪见古博还是不说话，他反而更在意了。 于是，夏闪把两个人对话的内容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依旧没找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就像赌气一样，也故意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紧绷。 等古博反应过来时，夏闪看他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熟人状态不知不觉切换成了故意疏离还带着点赌气的成分，令古博十分意外。 古博发动快艇，对夏闪说：“这片海域有一个联盟的海军基地，我们要先去一下那个基地，一会儿到了你不要害怕。” “哦。” 夏闪手里翻着古博给他的《字灵修复师手册》电子书，头也没抬。 古博深深看了他一眼，夏闪感觉到了那一双视线的分量比往日都要重，可他依旧头也没抬，只是手指下意识地又翻了一页书。但很快，他发现上一页还没看完，又翻了回来。 这时，古博刚好回头，视线再度落在他身上。 “坐好。”古博说：“我要加速了。” “哦——哇！” 夏闪一个慢吞吞的‘哦’才说了一半，那快艇就如火箭般飞了出去。 古博似乎设置好了导航，快艇正在启用无人驾驶程序。他拿出两瓶水，在夏闪身旁坐下。又将一瓶拧开瓶盖的水递给夏闪。 夏闪盯着那瓶送到自己面前的水，不知为什么，心头涌起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 因此，他一时没接。 古博问：“不喝吗？海盐水，很不错，可以补充能量。” 夏闪这才如梦初醒，接过那水，喝了一大口，却呛得直咳。 古博递给他一条白色的毛巾，说：“学习也是要讲究方式方法，你这样钻研，很容易出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夏闪小声嘟囔。 “走神啊，走失啊，走丢啊，走火入魔之类的吧。”古博说完，便盯着夏闪，目不转睛看他的反应。 夏闪这次没发呆，反应也比刚才更快，直接一巴掌拍到古博的手臂上，如一只被大猫逗到炸毛的发威小奶猫般，怒道：“危言耸听。” 古博望着夏闪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夏闪捕捉到了这丝光，他立刻读懂了那是古博没有表现出来的‘微笑纹路’。 最近，古博这个家伙的闷骚属性快要藏不住了。 想到原著中关于古博这个特点的一些描写，夏闪忍不住又打了个激灵。 而后，两人气氛缓和。 夏闪的话也多起来。他问古博：“我们为什么要先去那个海军基地呀？” “因为那里的人比较好使唤。”古博轻笑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儿的回忆。 夏闪也被感染，好奇道：“好使唤的人，也很有趣儿吗？” “有趣儿？” 古博想了想，说：“你如果非要这样解读那家伙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觉得与其说他有趣，不如换另外一个词来形容可能更贴切。” “什么？”夏闪问。 “那家伙的话，嗯，应该算是‘蠢得可爱’吧。”古博说完，又笑了。而后，他对夏闪说：“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夏闪以为古博所提到的‘又蠢又可爱’+‘比较好使唤’的人应该是个胖胖的老爷爷。可是，等两人真到了附近的联盟海军基地，快艇连续躲过十几颗炮火的连击后，夏闪才明白什么‘又蠢又可爱’、什么‘好使唤’都是屁话。 古博之前跟他说的那一大堆话里，只有一句是有用的，就是提醒他‘你别害怕’。 但问题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炮火，让夏闪怎么可能不怕？ 这可是真枪实弹好吗？这跟他以前被小混混追，被贵族们羞辱，被人诟病技术水平不够都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这是，直接拿命在跟炸弹拼。 且，他们手无寸铁。 “啊——” 不用怀疑，是夏闪的大叫声。 他紧紧抱着古博的胳膊，将自己缩成一团。直到一团白光将他包裹住，同时，古博从快艇上飞了出去。 那团白光像是一条被子将夏闪从头包裹到脚。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古博在海军猛烈的炮火间反转跳跃。 此刻，古博手里握着一把莹白色的光剑。他长身而立，在半空中足尖轻点炮弹，光剑挥出，炮弹一分为二，没有一颗爆炸。 这说明，古博的每一剑都准确地割断了引·爆·装·置的导丝，令炮弹哑火同时不能爆炸。 炮弹从空中落下，眼看就要落到海里，夏闪突然从快艇上站起，大喊：“不要让它掉进海里！污染啊！” 古博：“！” 他有点想笑，但在此之前，从他身上已经探出无数条莹白的丝线，以光一般的速度飞舞着缠上了落下的炮弹残骸。而后，白色光线万箭齐发，裹着炮弹残骸，向海军基地的方向，扫荡而去。 “别污染环境啊，梅兹塔。” 古博冲海军喊话，声音里卷混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海军中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上校冲到人群最前方。 他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暴露了他的年纪，但是那精壮的身材和中气十足的骂人声，同时也说明这位正是老当益壮的杰出代表，联盟海军第九基地的负责人梅兹塔上校。 一个据说和汤可·古博战斗了一辈子的老头子。 此刻，这位老人家正指着在空中劈砍炮弹的汤可·古博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老妖精，少装好人！你以为你提倡环保联盟就会放过你吗？有本事你去向联盟宣战，别总是盯着我们这个基地找麻烦啊！” “那怎么行？”古博将第二波炮弹甩向梅兹塔，同时笑道：“联盟的人，哪儿有你好欺负啊？” “你——”梅兹塔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要点脸你能死啊？！汤可·古博我今天要跟你算总账!”他边怒吼边冲身后悄悄打手势，示意他的手下准备能量炮。 然而，还没等能量炮的系统进度条滑满，一根莹白色的丝线突然如钢钉般‘啪’一声钉入炮弹发射的电子屏，而且准确无误地击碎了锁定目标用的雷达。 ‘滋滋’是雷达破损后电流外泄的声音。 ‘咔咔’是另外几根白色莹丝插到操作系统里的声音—— “上校不好了——” 这是联盟海军士兵向他们总负责人报告的声音，他大喊：“能量炮被汤可·古博的头发控制了！” “那是思想触须。” 古博不满道：“梅兹塔，你手下的人难道都和你一样，没文化吗？” “你给我滚下来，汤可·古博！”梅兹塔气得大吼：“你控制能量炮是想干什么？又想把我基地炸了？这次你休想！” “嗯。我确实不想炸掉你的基地。否则我去哪儿找你这么好使唤的人？”古博笑道。 “你你你——”梅兹塔气得手抖。 突然，他看到快艇上还有一个被白丝裹成一只蚕蛹宝宝的夏闪，立刻眉开眼笑，给手下疯狂使眼色：‘抓住那个小家伙。’ “汤可·古博，难得你遇事知道来求我。我今天就给你个面子，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说——”梅兹塔准备用和古博谈条件这招转移古博的注意力，同时，给潜入海下的士兵们争取时间。 只要士兵们偷袭快艇成功，抓住汤可·古博的同伙，一切谈判的主动权肯定还会回到自己这边。 梅兹塔和古博打了一辈子交道，深知对方是什么人。因此，他可以断定，一定他们抓住古博的同伴，古博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他会尽全力救他的同伴，那么，到时肯定会被他们拿捏…… 这种可以拿捏汤可·古博的假设，对梅兹塔来说，光是想想就已经很过瘾了。如果，今天能如愿以偿，梅兹塔甚至觉得此生无憾了。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古博的警觉性，或者说，他低估了那个快艇上的人在古博潜意识中的重要性—— 就在潜入水下的海军悄悄爬上快艇一把扯住‘白色蚕蛹’露在外面的半只脚踝时，蚕蛹里立刻发出一声尖锐得几乎可以劈开天空的尖叫。 同时，裹在这人身上的那层莹白色的光也在眨眼间扑向爬上快艇的海军。 之后，一阵足足延续了一分钟的裂骨之响在空气中散开。 这位海军的手臂被生生切断。 鲜血喷溅而出，溅到手臂攥着的雪白脚踝上，令脚踝的主人和断臂的海军齐齐一愣。 两秒后，海军才感觉到疼痛。喊声震天。 五秒后，脚踝的主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尖叫声同样响彻云霄—— 他大哭着，拼命喊：“古博！” 就在这一瞬，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因为就在他们眼前，汤可·古博这个传说中拥有可以扛起一个空间能量的男人，化为了一束白光，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回快艇上。 他甚至来不及变身，就以光的模样托起了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男子，又在仅仅刚化出胸像的程度，连忙将那名男子的头压进自己的肩窝里——至此，他的下半身甚至还是白光的状态。 海军士兵们：…… 梅兹塔：…… 这种实力，真的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吗？ 而此时，被古·人类不可能拥有实力·博拍背哄的那名男子，正举起自己那只还挂着一条手臂的脚踝，发疯一样地踢甩——远远看去像是神经质发作。 海军士兵们继续沉默。 梅兹塔却突然喊道：“古博！今天只要你把手臂和士兵同时还给我，一切可谈。” 这时，抓在夏闪脚踝上的那只手，刚好被古博摘下来。 此刻的古博双目赤红，不知是血气熏染还是怒气横行亦或是能量暴起，总之这个古博看起来相当危险。 唯独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夏闪觉得此刻的古博无比可靠。 也因此，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终于，夏闪擦净被泪水糊满的视线，正好看到古博赤红着双眸要捏爆那只断臂。 理智提醒夏闪，必须阻止，否则会对古博不利。 要阻止古博！ 情急之下，夏闪对着古博的耳朵大喊‘攩萸饯羊’—— 古博动作一滞。 紧接着，他‘噗’一声，笑了出来。双眼中的赤红迅速退去。 而夏闪却如泄气的皮球，声音越来越低，“……再请我吃一次好了。” 海军士兵们：…… 梅兹塔：…… 他们俩在说什么？ 听不懂。 恢复了正常的古博，将手里的断臂扔给偷袭的海军。莹白的丝线将他连人带‘臂’捆成了一个卷，又像钓鱼一样，将他在快艇前方吊起来，来回甩动。 古博喊话：“梅兹塔，谈判吧。” “……唔，在谈判之前，”梅兹塔上校摸着下巴，极其严肃的说：“我有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向你落实清楚。” “你最好别说废话。”古博警告道。 梅兹塔说：“你这次出来，是想向我炫耀，你谈恋爱了吗？古博。” 所有人：！ 9. 009幕后英雄 古博的视线飞快在夏闪脸上扫过，当发现青年整个人已经僵硬，古博垂眸盖住了眼中情绪。 再睁开眼睛时，古博双眸中满是嘲讽，他瞥着梅兹塔，道：“当然不是。你是傻子吗？还是把脑子丢了？” “古博！你这个混蛋！”梅兹塔又被古博两、三句话气得哇哇大叫，骂道：“你这万年不开花的钛合金钢树，活该万年不开花！那边的小朋友你听好，你可别被古博的外表骗了。他就是个糟老头子，比我还大两岁呢……” “闭嘴。” 夏闪小声道，又悄悄攥拳，轻推开古博，背转过身蹲下，缩成一团，耳根也红透了。 此刻，夏闪确实在恼羞，但不是听了梅兹塔的话。而是他意识到刚才他被断臂吓得六神无主的样子太丢人。这令他觉得自己当众出丑了，进而产生了一种心理压力，他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梅兹塔还在喊：“……这老东西的心，脏得很，小朋友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被夏闪推开，古博怀里一空。心头悄悄爬上一丝烦躁，正要吼梅兹塔，就听快艇前方突然传来一个扭曲的声音：“……不对，上校你说得不对。真正的爱情是不分年龄大小的，爱，就是爱。我老婆比我大十五岁，并没有影响我们相爱。爱情中不该掺杂任何偏见，不该——” “你给我闭嘴！” “闭嘴。” “请不要说了。” 梅兹塔、古博、夏闪三个人同时喊道。 断臂海军呜呜呜，今天的自己实在不能更惨。 “古博，来谈判。”梅兹塔被自己手下搞得没了脾气。 古博也不想在爱情这个仿佛他人生禁区的问题上过多探讨。他一脚踏在快艇的冲锋板上，嘴上说着：“急什么？”快艇却在瞬间提速数倍。 夏闪坐在甲板上，紧紧抱着自己，缩成了一小团。这两天才刚晴朗的心情，此刻又开始阴云密布。就好像有一团黑色的云，正飘在他的头顶上电闪雷鸣。 古博看他一眼，仿佛看到了他头顶那朵黑云，默默叹了口气。这下，他再看梅兹塔，不由就怨念四起。 “你这个家伙，”船一靠岸，古博跳起就是一拳，无数白丝顺着拳头的轨迹扑向梅兹塔，缠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人吊起来。 所有海军唰一下端起枪，梅兹塔连忙大喊：“别开枪。我没事。他不敢把我怎么——呕！”话没说完，白丝收紧，梅兹塔立刻被勒得脸红脖子粗。可他依旧劝阻手下，‘别妄动。别开枪。’ 双方僵持。 古博一整个隐怒的状态。 他双手的手腕都外翻着，手虽然很随意地垂着，但从他手掌里延伸出去的白丝却一个吊着梅兹塔，另一边吊着断臂的海军。 他每往前走一步，持枪的海军们就往后退一步。这种状况大概持续了一百米，古博才停下脚步。同时，他回头看向快艇，能看到甲板上依旧蹲着个小人，缩成一团，还在emo。 “梅兹塔，”古博边说边简单粗暴地从梅兹塔的后脑勺抽出一根五彩的光丝。那是梅兹塔的思想触须，为了传讯方便被古博强行抽了出来，与自己的莹白丝线碰了一下，道：“按清单上准备物资，按名片上找人。我会付你报酬。” “我要……先收定金。”梅兹塔道。 “怎么收？”古博问。 “他的手，接回去。我知道你有办法。”梅兹塔自己被勒得脸红脖子粗，倒还先惦记着手下，那断臂士兵听了，感动得流下泪来，却被梅兹塔教训：“别哭！大男人不要婆婆妈妈！” “可以。”古博连看都没看那断臂士兵，只打了个响指，白丝便开始工作。它们卷着手臂接到断骨上，之后将整条手臂包裹住。 不断有血腥气散出。那士兵咬牙忍着，但很快额头上就滚下了豆大的汗珠。接下来，他被白丝捆住，又挂回了快艇上。 古博唇角扬起一个略带邪气的弧度，说：“交易完成前，他还要继续做筹码。或者，你亲自来，梅兹塔。” 梅兹塔所有未出口的话，全部被古博这一句给堵了回去。 可是，在这么多海军士兵面前，梅兹塔不想在气势上被古博完全压制，所以，他宁愿生硬地梗者脖子，也要命令古博：“那你赶紧把老子放下来，你这老混蛋。” “哼。” 古博一脸不跟你计较的表情，把梅兹塔往地上一扔，单手叉腰道：“让你的人保持这个距离。我要的东西尽快准备好。还有，那个人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梅兹塔被摔得眼冒金星，揉着屁股站起来，骂骂咧咧：“古博你最好一辈子这么走运，但凡有一天你要是落在我手里，你等着……”可怜的上校，一把年纪还要被迫给古博使唤，又是准备物资，又是调查人。 不过，这些年两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这么打交道。梅兹塔安排好一切，扬手向古博打了个手势，古博便向屋顶跳去，又在两个纵跃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梅兹塔刷开层层关卡，一路走进基地核心储能室。这里的安全级别非常高，只有梅兹塔和他的两名秘书有权限。但，此时梅兹塔是只身一人，身旁并没有带秘书。他进来后，道道闸门在他身后自动关闭。 这间中央储能室的顶棚上有一个由10CM厚度钛合金钢铸成的一米见方通风口。 梅兹塔进屋后就拉开通风口的闸，一道白光从通风口抬起的不到40°的角缝隙中飞入，落地后变成一个人，正是古博。 梅兹塔一改刚才在外面对古博的态度，他竟然亲切地拉住古博一只手，还和他碰了下肩膀，说：“拜托你了，老朋友。” “你只是个海军，又不是演员，这么辛苦演戏，何必？” 古博双手叉腰，放松身体。 他背后的银丝化成一个插头。等梅兹塔拉开中央蓄电池的保险盖后，莹白色的插头便对上插孔，自动插·入。而蓄电池的显示屏上已经爆红的电量，几乎眨眼间就被冲满，变为满格的绿色。 这里并排连着一百多节蓄电池。 一节冲好后，古博站着没动，由他的思想触须化出的白色插头自动转到下一节，业务之熟练，能看出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古博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那些士兵，你们已经被联盟放弃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说。”梅兹塔烦躁得抓把头发，“你要的这些物资，我也只能给你尽量提供。我们基地里的储备最近消耗得很快。不一定能全部凑齐。 古博挑眉：“你被限制行动了？你干了什么？不会真去当强盗，抢劫了吧？” “怎么可能？”梅兹塔瞪眼：“是供货渠道出了问题。这些年，我一直在用的两条采购渠道，突然断了。这两条渠道背后是两家商行，据说都是背靠帝都各大贵族。” “哦，”古博略一思考就道：“那说明帝都的贵族势力恐怕要重新洗牌了。对了，你不要把我身边那孩子的事说出去。管好你部下的嘴。” “我会抓他，只是因为，我前阵子听说联盟往字灵空间送人，担心你这个一把年纪的老光棍，陷入年轻又美丽的温柔乡，想提醒你而已。你竟然就把我属下的手割了，你可真够疯的古博，这么多年了，你一点没变。” “他的事，你不要插手。倒是那张名片上叫丁落的人，你一定要查清楚。” 古博边说，边充电。 他神态恣意，似乎完全没把这一百多节蓄电池放在眼里。 梅兹塔却感慨道：“你这个行走的能量核可真方便。这十年要是没有你，这个基地早撑不下去了。” “少来。被联盟抛弃的基地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十年前那一批，活下来的至少有六成。”古博不无嘲讽地说。 梅兹塔道：“那能一样？他们烧杀抢掠，我们可在维护百姓。” “没有我，你们能安心维护百姓？”古博挑眉，一点不觉得自夸自擂有什么不好意思，就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实际上，他也确实就是在陈述事实。 连梅兹塔在这事上都不得不承认，古博确实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于是，他点点头，说：“确实，所以我替这一方百姓，感谢默默为他们提供十年能源的古博教授。您才是保证这个基地十年和平的幕后英雄。我希望，您的电量永无止境。” “别废话了。我要的东西快点准备。” “你急什么？”梅兹塔问完，自己先乐了，戳着古博的肩说：“你是不是真谈恋爱了？急着去找那小家伙？” 这次，因为没有当着夏闪的面，古博直接甩给梅兹塔一个白眼：“你不懂。”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古博？你在哪儿啊？” 是夏闪在叫他了。 10. 010微笑纹路 古博并没有急着回应夏闪，而是问梅兹塔：“我记得，你之前沉迷一道菜叫什么‘龙……’” “龙爪佐酒！”一提到自己的最爱，梅兹塔整个人闪闪发光。 古博仿佛看到了第二个夏闪，不由笑道：“呵。那就赶紧叫人把这道菜备上，我有用。” “啊？”梅兹塔傻眼，“这菜除了吃，还能有什么用啊？” “当然是补充能量。”古博懒得和他解释，只催促：“快点让人去准备，越多越好。” “哦，好吧。”梅兹塔转身操控中央系统给厨师下令。说着说着发现不对劲，不能古博说要什么他就乖乖准备，坐地起价这种事，得有来有往才公平。 于是，梅兹塔回头大喊：“差点被你忽悠了。古博，你——” 古博侧头，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梅兹塔先别说话。因为，他正在连接夏闪的思想。 梅兹塔只好闭嘴旁观，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古博。 至少，在他与古博打交道的这些年，他从未见过古博对谁说话表现出这么大的耐心，甚至那说话的声音中还掺杂着显而易见的温柔，问：“怎么了？我在谈判。” 夏闪其实是饿了。 大概是与古博分开的距离超过了某个范围；也可能是古博现在正在给其它设备充电，分流了对夏闪生物能源的供给，导致夏闪的身体产生的需求信号更愿意直接反馈给夏闪的大脑。所以，自吃完‘攩萸饯羊’之后，又没怎么吃过东西的夏闪，这一刻非常饿。 他想吃东西，又不敢下船。 船下的海军始终对这艘快艇虎视眈眈。 虽然现在隔着一百多米，可夏闪有预感——自己一但从船上走下去，那些海军士兵一定会冲过来把他围住。夏闪最讨厌被围观，那会令他紧张，进而产生负面的心理压力，还会引起他身体的应激反应。 在古商朝时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夏闪不想受那个罪，他不想重蹈覆辙，所以他主动联系了古博。这种时候，就该主动寻求可以信赖之人的帮助。 事实证明，古教授还是十分了解夏闪的。 他没有等到夏闪的回应，却已经猜到夏闪的窘迫。直接了当地说：“这里有一道菜，虽然比不上‘攩萸饯羊’，但也值得尝一尝。你有兴趣吗？” “好。” 夏闪挺不好意思，连应答的声音都软软、小小的。 他总觉得自己再这样吃下去，真会坐实古博为他贴上的‘吃货’标签。那样一来，以后再面对古博的调侃，他似乎连反驳的立场都丧失了——要不，今天少吃一点？ 夏闪纠结着。 …… 就……吃七成饱好了。 不，还是吃八成饱吧…… 啊啊啊，我为什么要在意古博的调侃？ 我只是吃饭而已，难道我没有吃饱的权力吗？！ ——我就要吃，还要吃得饱饱的！ 在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夏闪最终决定‘先尊重自己的身体需求’，‘吃饱饭才有力气反驳别人的调侃’。 来接夏闪的人是基地餐厅的厨师。 可对夏闪来说，他决定下船，只因看到这个厨师的手腕上绑着一根莹白色丝线，夏闪知道白丝线是古博的思想触须，因为丝线一靠近他，他就听见了古博的声音。 出于对古博的信任和依赖，夏闪一听见古博的声音就立刻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今天一不小心吃得有点多，你会嫌弃我吗？” 古博的声音中，不由自主便带上轻笑声，他问：“为什么要嫌弃你呀？你听我的，今天你一定要敞开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咱们就打包带走，明白吗？” “好！” 夏闪没想到古博这次不但没调侃他吃的多，还鼓励他多吃。 这下他开心了，也踏实了。 就连下船后，走路的脚步都轻快很多。 那条原本绑在厨师手臂上的白色的丝线，一见到夏闪，就像只喜新厌旧地修勾，‘嗖’一下，飞到了夏闪的手腕上。 它不但在夏闪的手腕上缠了几圈，甚至还打了个死节。 夏闪抬起手腕，轻轻摸了摸这个死结，古博的声音竟然又一次在夏闪的脑海中响起。他先是咳了一声，又解释自己这根触须的古怪行为，道：“绑紧一些，就算你醉了，也不至于走丢。这道菜后劲儿很大，这是必要措施。” “嗯……” 夏闪揉一下耳朵，听见古博又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之后，那根紧绑在夏闪手腕上的思想触须，牵着夏闪的手，跟在厨师身后，来到基地餐厅。 餐厅里，没有想象中喧闹。相反，它显得出乎意料地安静。 厨师甚至笑着对夏闪说：“您不用害怕，梅兹塔上校说了，如果您不自在，他也可以不露面。” 夏闪连忙道：“不必。我客随主便就好。” “你不用跟他客气。”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古博的声音，“如果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咦？”夏闪怔然道：“你不在吗？不会只有我和梅兹塔两个人用餐吧？” “我还有一些事情，暂时过不去。你可以先吃。不要在意梅兹塔，就当他是个‘蘑菇’。”古博说。 夏闪：“……” 说实话，如果古博不在的话，他单独面对梅兹塔，心理是真的会忐忑。梅兹塔对夏闪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而且他看起来很粗鲁，是夏闪最不会应付的那类人。 古博大概也感受到夏闪此刻的纠结，又道：“别担心，如果实在不适应就不要理他了。我会尽快出现。” 此时，夏闪已经走到餐厅门口，他一只手放到门把手上，边深呼吸边在脑海中对古博说：“好吧。” 门推开的那一刻，一阵清爽的海风吹得夏闪的头发飞扬而起。他没想到这餐厅竟然是半开放的一处阳光花房。浅橘黄色的月季花爬满藤木，大朵大朵的花盘将这方空间瞬间点缀出了温馨的色彩。 夏闪望着满眼的暖桔色，那根紧绷的神经竟然神奇般地放松下来。 加之，花香混合着充满矿物质的海风扑面而来，饭还没有吃，人却已半醺。 背景音乐似有似无。 夏闪不知这首曲子是谁选的，竟是他熟悉的那首《照片》。这是一首歌唱夏季的曲子。其中最著名的一句歌词‘蝉鸣栖息着整个夏天’，由丽莎女士独特的嗓音演绎，别有一番风韵。 夏闪站在门口，一时间沉浸在这份独特的氛围中，没有动。 甚至，梅兹塔穿着一身白色海军制服，皱眉站到了他面前，他都没给反应—— 夏闪此刻可没时间搭理梅兹塔。 他正激动地在脑海中对古博说：“这个餐厅很棒，有海、有花、有风、有歌，你快来呀！” “呵。”古博的笑声中透出一份满足，他说：“嗯，就来了，你先吃。” “好吧。” 夏闪其实还想再说点什么，又不知合不合适。 然而，他一犹豫，时间就那样溜了。 但古博也没有主动切断和夏闪思想的联通。 因此，两个人就像一对挂着耳机，通着电话，又谁都不说话的熟人。宁愿沉浸在那份独特又古怪的氛围中，也不肯挂掉电话，先处理手边的事。 古博看了眼中枢能源室内多出来的二十个蓄能箱。想起刚才梅兹塔听完他对用餐环境提出的各项要求后，那吃惊到五官扭曲的表情，和吵闹着非坐地起价的耍赖样子，只觉得好笑。 在能源已经成为决定人类生死的今天，古博意外地富有。既然，眼前这些箱子对他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他又何必吝啬，舍不得为夏闪投资呢？ 在古博眼里，夏闪的潜力深不可测。 而后，他对夏闪道：“好好吃饭，享受美食。” “嗯。” “嗯什么？”梅兹塔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夏闪吓了一跳。至此，夏闪才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审视’。 这种目光令夏闪十分不舒服，但也很熟悉。他以前接受采访时，接触过比梅兹塔此刻眼神更加恶意的目光。那些目光夏闪每想起一次，都会恶心到反胃。 以前面对别人的恶意，夏闪可能会选择避让，但是现在，他才刚和古博沟通过，古博那句‘好好吃饭，享受美食’还在耳边环绕着未散…… 这些在别人看来，小小的、不起眼的细节，对夏闪来说全都化为他现在站在梅兹塔面前，寸步不让的底气，甚至给了他勇气，令他说出了抑郁症以来，最有气势的一句话：“梅兹塔上校，请您注意待客礼仪。您现在的行为对我很不礼貌。” 夏闪说完，没看梅兹塔，而是绕过他高大的身躯，往里面的餐桌走去。 二十四位标准的长餐桌，是联盟最顶级的贵族们用餐的规格。此时，除去主菜外的十二道配菜已经上齐。 夏闪在主客位落座。亦如他还是顶级建筑规划设计师时，每次受皇家邀请参加宴会都坐的位置，连刀叉碗碟的摆放都没变。 他的坐姿腰背笔直，礼仪无可挑剔。 身后传来梅兹塔的笑声和掌声。 夏闪皱眉看去，就见梅兹塔再度向他走过来。 他在他身后站定。双手扶在他的椅背上，用力敲了敲，然后松开。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双眸微眯，只道：“咱们先吃饭。” 夏闪直觉吃完饭后，这位上校一定有话要说。他浑身紧绷，没有回答。等梅兹塔在主人位坐下，夏闪才暗松了一口气。也是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从得了抑郁症，他基本就没什么社交了。 五年来，今天还是第一次，他与一个仅一面之缘的人同桌用餐。虽然，他此刻的精神高度紧张，十分防备，可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重新迈进社交的一个重要信号。是他重新打开自己的世界接纳外界的一次重要尝试。 夏闪想到这点后，悄悄呼出一口气，他尽量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古博说了，他一会儿就到，我只要……嗯。我只要负责吃，就好了。’ 主菜随着梅兹塔那阵掌声被厨师端上来。 金色的托盘，粽叶打底，铺一层厚厚的冰屑，抹一层拌好芥末的姜沫，之后再将一对猪手大小的蟹钳各去掉一半壳，剩下的那半壳底打上细筛子一样密密麻麻的小孔，方便混合着芥末味道的冰气从小孔里钻上来，这样靠冷气熏着蟹钳里的肉，入口那味微微蹿鼻。不过，当蟹钳里的肉用酒腌制过后，其蹿鼻程度就会成倍增加。 眼前这份蟹钳里的肉，可是梅兹塔提前好几天就为自己准备的美味。可以说，这道菜是完全按照梅兹塔的口味准备的。当然也是用黄酒和白兰地腌过，那蹿鼻的劲头可比普通的龙爪佐酒大多了。 因此，夏闪夹了肉，才放进嘴里，一口还没嚼，就被混合了酒气的鲜甜的味道蹿得直接打了个激灵。 好冲的味道。 唇齿间像含了一口跳跳糖。夏闪一时都顾不上咀嚼，舌尖瞬间就被震麻了。他能只含着那口肉等那股又凉又麻又甜又鲜的味道随着蹿劲消散自动化开。 这份感觉非常奇妙。 梅兹塔也含了一口，闭上眼靠在椅子里一脸享受。看得出来，这位上校大人会如此痴迷这道菜，恐怕和这份独特的跳跳糖一样的口感息息相关。 蹿跳的那股劲儿，大约在口腔内持续5秒。之后一股如甘美雪山泉水般的味道在唇齿间炸开。此时再咬开肉块，细细咀嚼，满口皆是如嫩蘑菇般的丝滑口感。然而嚼个三五下之后，肉丝就随着口腔温度的回升自己化开了，此时的口感宛如在吃冰激凌。 夏闪不是第一次吃蟹钳，却是第一次吃出这样的口感。尤其是，这对蟹钳的肉质，完全不像夏闪那个世界里的海鲜——无论怎么烹饪都带着一股无法摆脱的污染味道。 夏闪觉得这大概就是书中世界观的神奇之处，明明联盟也面临着能源枯竭，食物竟然没有被污染。 这时，梅兹塔突然问他：“好吃吗？” “不错。”夏闪说。 “当然会不错。” 梅兹塔边大快朵颐，边眯着眼享受舌尖上的跳动，边双手交叉身体前倾，问夏闪：“你知道这一餐的价值吗？” “什么意思？”夏闪皱眉，同时戒备地紧紧贴到了椅背上。 梅兹塔大笑说：“这些食物之所以味道鲜美，因为它们根本不是蓝星的产物。这是我特地托人从帝都的贵族手中换来的顶级食材。像这样的龙爪一年份、365对，就要一罐能源去换。一罐能源足够10万人口的一座城市使用3个月了。可那家伙今天却跟我说，要让你敞开吃，随便吃，吃到饱，吃高兴了为止！不仅如此，他还让我把这里布置得花团锦簇，务必给你贵族般的待遇——啧啧啧，我说小朋友，你到底给那家伙下了什么迷魂药，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夏闪本来又夹了一块肉，正准备放嘴里，听了梅兹塔这番话后，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只是得了抑郁症，并不是傻。他当然听得出来梅兹塔话里那个‘他’是指古博。 只是—— 为什么啊？ 古博他为什么要这么要求梅兹塔？ 我……也没有给他任何好处？ 难道……他该不会…… 夏闪来不及多问，也不想再跟梅兹塔废话。 他此刻只想找古博问清楚。 于是，他扔下刀叉，飞快冲向餐厅大门，就在他要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大门在他眼前被人拉开了。 高大而冷峻的男人出现在夏闪眼前。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夏闪第一次在古博的眼底看到了那丝一闪而过的光。并且福临心至般秒懂了那丝光的含义—— 那是一丝‘微笑纹路’。 是古博特地留给他的。 夏闪目光直直地盯着古博。 而后，他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来自他自己。 古博：？ 11. 011粘稠甜美 那么响的吞咽声，不但古博听见了，梅兹塔也听见了。 “你这是想吃了他吗？”梅兹塔调侃道：“擦擦口水吧小朋友，狐狸尾巴露馅——” “闭嘴。” 古博冷冷扫视梅兹塔。 他那两道寒冰一样的视线，落到夏闪身上时才渐渐回暖，带出无需言表的担忧。 听了梅兹塔的话，夏闪的脸迅速蹿红，就连耳朵都跟着发起热来。 他是第一次吃‘龙爪佐酒’，被这道菜奇特的口感刺激得满口生津，加之在门口突然遇到古博，一下没有控制好，出了个糗。但为了这种事情特地解释，也会显得非常奇怪，所以他就想当做没有听见梅兹塔的嘲讽，却没想到古博会替他出头。 他忙昂头向古博看去，正好清晰地看到古博眼底那丝‘微笑纹路’蒙上一层疑惑，又蒙上一层担忧—— 之后， 高大的男人向他跨近一步。 他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如刀锋般的视线却带着警告看向远处的梅兹塔。那视线从梅兹塔身上刮过生生逼停了他咀嚼的动作。 于是，又一声巨大的吞咽声响在餐厅里响起。 这次，来自梅兹塔。 同时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古博轻‘哼’，收回视线，没在里梅兹塔，只专注地看向夏闪。 古博的身高近一米九。 此刻，他微低着头，脸贴在夏闪的耳旁，悄声问：“你这就要离开了？是吃饱了，还是因为菜不好吃？这个时代的食材口感肯定没法和商代比。要不，今天就先将就下，至少先填饱肚子。等我升级出二阶技能，就可以带你无限次回到商代去吃‘攩萸饯羊’了。” 夏闪：“……” 他现在的心脏已经像被十份攩萸饯羊埋了。一层一层的蜂蜜淋在心尖上，那是无法形容的粘稠又甜美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令他更加紧张。 也更加好奇古博的动机—— 他的手紧紧抓着自己上衣的下摆，心里的好奇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紧紧闭上了眼——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晰。 他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古博：！ 如刀的视线再次刮向梅兹塔。 梅兹塔忙缩着脖子转身。他端起自己的骨碟，飞快撤离战场般，跑到露台上。 “一定是梅兹塔对你说了什么吧？”古博道，“他的话，你不要相信。他怀疑你是政府的间谍，免不了要用话试探你。”古博云淡风轻地说：“你的情况涉及你的隐私，没必要向他解释。” 原来是……这样么？ 只是，这样么？ 夏闪一颗心渐渐回落。 他睁开眼睛，想仔细看看古博。 总觉得古博刚才这番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但好像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其实很想追根到底，却在这时发现古博眼底浮动的担忧在加重。当即，夏闪就明白了古博之所以会忧心忡忡，只是因为他。 古博似乎非常关心他的心情—— 联想到之前古博似乎说过要帮他清理精神垃圾的话，夏闪几乎立刻打消刨根问底的念头。 古博对他的好，或许只是古博作为学者对解决某个问题正确方法的执着追求。可能根本就没掺杂任何个人情感—— 所以，自己也该端正态度，配合古博的治疗。 不要太敏感。 至少，他现在知道，古博对他的关心是出自真心，而不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这就够了。 在如今这个无利不驱的世界里，还能偶得一份‘真心相待’的情谊，本已十分珍稀。又何必纠结着情谊的属性？ ——我该活得更洒脱些。 夏闪悄悄在心里对自己说。 “所以，”古博一手扶住夏闪的肩膀，眼带关切地问：“你这是吃饱了吗？” 夏闪忙摇头，还竖起一根食指在古博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地说：“才刚吃一口。” ‘呵。’ 古博笑了。 当他为了照顾夏闪的面子，忙侧头，还以咳掩饰。 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后，古博才抬手揉了一把夏闪的头顶，耐心地问：“那是菜不合胃口吗？” 夏闪摇摇头：“味道很新奇。” “那你喜欢吗？” “嗯。”夏闪重重点头。 “那么，”古博说：“接下来就让我们享受美食，不要浪费眼前的一切。好么？” “嗯、嗯！” 两人重新回到餐桌，落座。 有古博在，夏闪明显放松很多。 很快，他就像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贵族少爷，只需专注于眼前的美食，放肆地吃起来。 古博坐在夏闪旁边，单手托腮欣赏夏闪的侧颜，边慢悠悠地品尝这道梅兹塔上校一生的醉爱。 片刻后，两人吃完了半边蟹钳，古博击掌叫续盘。 久无动静的露台上，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咳嗽，就像是某人在心疼他好不容易搞来的存货，提醒古博不要太过分。 古博冷笑，不予理会。 夏闪却想起梅兹塔刚才和他说的话，悄声问古博：“据说这道菜很贵？是从蓝星之外的其它星球买来的？” “不要听信梅兹塔的话。”古博面无表情，又无情揭穿了这个损友的财务状况，对夏闪说：“他现在穷得很，根本不可能舍得花能源罐换这种奢侈品来吃。这些食物应该是基地内部人员自己养殖的。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似乎没有被污染，食材吃起来还不错。” “哦，原来如此。” 夏闪点点头。 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自主养殖，而并非拿着那么珍贵的能源换来的外星食材，他吃起来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于是，很快又吃完一份，再度续盘。 古博见夏闪吃得满足，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神色。 只是，这道菜毕竟是叫‘龙爪佐酒’，当两人吃完五份之后，夏闪打了个饱嗝，酒气开始上头。 他的脸被熏得红红的，头也有些晕。 他单手撑着额角，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 他的舌头尤其麻。 因此在问古博时，有些字他说得含糊，本来很正经的一句话，因为一个字的发音问题，就变成了：“我一会儿要是睡着了，你可以把我抱回床（船）上吗？” 梅兹塔刚好从露台上一脚迈进来，听了这句后，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他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单手点着古博：“你这个——你这个老东西——你果然对这小家伙——” 古博一记眼刀甩过去，白光贴着梅兹塔的头顶飞过，削掉了梅兹塔头顶一片头发，看起来像是‘聪明绝顶’专属发型，十分滑稽。 但能成功令梅兹塔闭嘴，可见这记眼刀的威力和作用。 古博柔声哄夏闪：“行。”说完，还拍拍手，向夏闪张开怀抱。 夏闪微笑着靠过去，软软地脖颈靠进古博温暖的肩窝里。鼻息间都是他喜欢的墨字的味道。他很快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古博顺势将人揽过来，搂进怀里，紧紧抱了下。之后，才放任夏闪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熟睡。 全程，古博眼神冰冷地盯着梅兹塔，盯得那家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但是，梅兹塔不说话，不代表他没有表情。他盯着古博可是全程表情扭曲，而且眼神里的谴责和嫉妒就没有消散过。 等夏闪打起小呼，古博才一抬下巴，问梅兹塔：“丁落的资料查清楚了吗？” 梅兹塔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他更想八卦一下。 此时，他的视线盯着古博放在夏闪后背上的手，心里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他实在不想忍受这种抓心挠肺的好奇，最终还是说道：“你不先说清楚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丁落的事我这辈子恐怕都查不清楚。” 12. 012切碎一切 “哦。” 古博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威胁，似乎也没有向梅兹塔解释的意思。 在梅兹塔话音落下后，古博的视线就彻底化为了冰冷的武器，如一把可以切开一切的冷光刀，‘唰唰唰’甩出了数道白光，瞬间就将梅兹塔的头发又削掉了一块，同时还在梅兹塔的海军制服上切开了数道口子。 梅兹塔：“……” 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腰带，脸色一度苍白，又转为青紫，似乎陷入了令他非常恼怒的某段回忆中。 古博腾出一只手，慢悠悠端起一碗汤。 待他优雅地喝完后，眼皮也懒得抬，只说：“我不记得我有多少年没切过东西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再用你这个基地，练练手。” 梅兹塔几乎咬牙切齿，道：“这孩子会被选中送往字灵空间做间谍，必定不简单。这点你总不会想不到吧？作为老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 “停。” 古博似笑非笑，终于撩起眼皮看向梅兹塔：“我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他的事，你不要管。如果，你真当我是老朋友的话，就——丁落。” 梅兹塔：“……” 片刻后，梅兹塔泄气般说：“丁落，代号NO.100。” “NumberClub，真正的联盟间谍。又名代号会所。之前我们基地还没有被联盟政府抛弃时，每个月都会接到政府的一些特殊命令，而负责传递特殊命令的机构，就是这个代号会所。 据说，自联盟成立，这个机构就存在了。是一个只听命于王座之上那人的地下组织。它内部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你要调查这个组织，可以去帝都，他们的势力几乎渗透到了帝都贵族的方方面面。 至于，丁落……实不相瞒，我的人之前抓到过他。也是他透漏联盟往字灵空间派送了间谍。只不过，我的人抓到他时，他伤痕累累，说那一身伤是被空间裂隙的能量辐射所致。本来我想扣下这小子，但七秒那老东西，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话音戛然而止。 梅兹塔捂着嘴，眼神躲闪，不敢与古博对视。 “七秒？他还活着？” 古博一边眉毛高高挑起，似笑非笑地问道。 尽管他的声音中没有了语气的起伏，也听不出带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梅兹塔就是觉得害怕。而且还是头皮发麻的那种害怕。 这事说起来，涉及到20年前的一场恩怨。 也因为这场恩怨，让世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汤可古博的可怕。从那开始，古博是联盟头号危险分子的恶名就此传开。 但梅兹塔通过这事却与古博达成了长达几十年的合作。 关于‘七秒’还活着这事，梅兹塔一直不敢让古博知道。 但是今天，梅兹塔情急之下说漏嘴，还是当着古博的面！ 当年事件的影响有多大，且看这个第九基地差点被古博一人毁掉也能猜到，绝非等闲。 如今…… 梅兹塔再度狠狠吞咽，他只能期盼古博这次去帝都别再闹出大事件来—— 因为，关于七秒和古博，在这两人之间，横着的远不止一条人命。 ‘擦！还真是酒肉误事！’ 梅兹塔一巴掌拍自己脑袋上，今天他就不该吃那么多酒泡的蟹钳。他烦躁地抓脑袋。 而后，他感觉到有刀锋在刮他的脸，他知道那是古博的视线。但他现在不敢与他对视，自知理亏的梅兹塔上校不知不觉就缩成了一团。 …… 20年前，联盟追踪‘第七极’的学者们，第一次发现字灵空间的存在，震惊的同时，简直狂喜。 那时的联盟正需要一块能量石给蓝星快要枯竭的能量核续能。攻打其它已知的行星和购买合适的能量石都不如直接拿下这个原本就是蓝星附属空间的能量石更方便。因此，当时联盟就给‘字灵空间’附近的海军基地下过命令，让他们全力配合政府的部队攻打并夺取‘字灵空间’的能量石。 因距离字灵空间可探测入口最近的基地是梅兹塔统领的海军第九基地，所以，政府的大军赶来后，也就顺理成章地驻扎在这里。 但是，令梅兹塔意外的是，国王陛下除了派来了指挥攻打空间作战的主帅，还另外派了一名督察官。这位督察官单独率领一支特殊的队伍，以支援的名义，施行监督之职。 当时，担任‘支援部队’长官的人就是‘七秒’。 ‘7″’是他在NumberClub里的代号。据说会有这样的代号，只因他和谁说话都只有‘7秒’的耐心，超时之后他不是不理你，就是暴躁地让你滚。 大概就是这种奇怪的性格，导致他做什么事情效率都高得离谱。 他凭借这种能力，很快在代号会所里脱颖而出，同时一路高升，又被联盟政府选中，委以夺取‘小空间能量石’的督战重任。 当时的字灵空间，开发程度比现在还要差。那是完全靠着古博一人在支撑。 那时，所有的学者都刚逃进空间里，还没有开始跟古博学习思想能量转换术。那时的字灵空间里甚至还没有水，学者们要维持生命也都是由古博提供能量。 也就是说，当时，不论是字灵空间还是空间里的所有学者，几乎全都依靠古博的能量撑着。 偏偏这种时候，联盟政府还来雪上加霜。他们正面攻打一个什么资源都没有的空间，相当于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 然而，这场在联盟看来几乎没有什么悬念的必胜之战，却因为汤可·古博这个男人，最终演变出了极其复杂的战局。 首先就是，联盟政府派出的第一轮攻打字灵空间的能量战舰，在开炮的瞬间，火未发而先自爆。 自爆就自爆，它们还不是一起爆炸。它们竟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艘炸完一艘继续。 如果是一起爆炸，人们还能自欺欺人地说是突发事件。可五艘战舰的爆炸时间表现出了明显的节奏感，再说是突然事件，可就有点装傻得不要脸了。 因为，谁都看得出，这种爆炸必然是有人在暗中设计。 问题是，谁有那么大本事，竟然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精准地操控五艘能量战舰爆炸炸出如多米诺骨牌倒地的节奏啊？ 第一天调查，没有结果。 一连三天调查，都没有结果。 第四天消息传回帝都，联盟高层召开集体会议，据说主管此事的上将大发雷霆，当天就又派了百架裂空机攻打‘小空间’。 这回所有人都觉得十拿九稳了。 可惜，事实再一次无情地抽打在他们的脸上，告诉他们你们也把小空间想得太简单了。 百余架裂空战斗机？ 不好意思，这百余架撕裂空间的专用战机，都没能接近字灵空间的能量辐射区域，就又发生了连续坠机事件。 事情发生的过程，与之前五艘能量舰基本雷同。能看出明显是有人在操控的痕迹。那人如一双巨大的看不见的推手，在这些战机飞来的半路，就设好了陷阱。宛如一张巨大的看不见的光网，等待战机飞蛾扑火般冲来，再像切割豆腐一样，轻轻松松将这些战机全部切碎。 在那种极度疯狂的切割术面前，人类的力量看起来那样渺小，就连战机也只像是设下陷阱之人的玩具。 战机们在空中直接爆炸燃烧，甚至连灰都没落到地上一撮，于空中便化为一缕缕青烟消散了。 场面震撼，闻所未闻。 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飞机，也不是一两架飞机，而是百余架能撕裂能源空间的战斗机。 这些战机其本身的抗能源反噬属性就不是一般战斗机所能比拟—— 但是，此时此刻，它们全军覆没了。 所以，到底是谁？ 到底做了什么？ 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三个问题，在飞机们化为青烟之后，再次轰动了整个联盟。 为此，所有上将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飞机化烟’事件的前一天，巴菲教授的儿媳杰尼卡临盆。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才是直接导致眼下一切的最初的那根引线…… 13. 013古博本性 杰尼卡之前生过一对双胞胎，这是她第二次当妈妈。 好在双胞胎已经顺利长到7岁，要是年龄过小，她再生下这个孩子后，负担只会更大。可即便如此，杰尼卡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等紧要的关头生产。 字灵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古博在这件事上也无能为力。他只能是带着杰尼卡和她的丈夫苏戈·巴菲一同出了空间，赶往医院。 当时的情况，最近的医院也在第九基地内。而第九基地作为距离字灵空间入口最近的海军基地，如今已被从帝都赶来攻打字灵空间的大部队征用，成为临时驻军基地。 就目前的局势，字灵空间和第九基地在战争彻底结束前，会一直处于势不两立的格局。再加上，杰尼卡和苏戈等人本来就是‘第七极’的学术通缉犯，‘他们因为拥有全联盟最危险的思想’至今还被高高挂在联盟通缉系统第一页的置顶名单里。这些名单都是带照片的，且向全联盟的公民开放，随便一查，都能查到。 这种情况下，他们就算去医院也不过就是自投罗网。 但是，杰尼卡和即将出生的宝宝是两个鲜活的生命，在此人命关天的关键时刻，古博不得不动用一些非正常手段。 于是，他找到了梅兹塔。 在此之前，他们进行过几次利益交换。 梅兹塔听完古博的要求后，答应帮助他，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要古博帮助他打捞那五艘能源战舰的残骸，并将它们复原。 古博也很痛快，这个条件对他来说很简单。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背着联盟政府再次达成了合作。甚至这次合作如果能顺利完成，对梅兹塔来说，还是他和他的基地之后的一大保证。 随着蓝星能源越来越少，联盟准备抛弃海军基地的传闻由来已久，这令梅兹塔焦虑，甚至夜不能寐。但是，如果能取得古博的支援，他们的基地在能源供给上至少不用太过担心。 因此，梅兹塔并不想得罪古博。 他甚至希望通过这次安排杰尼卡生产，能够进一步取得古博的信任。 在梅兹塔的建议下，杰尼卡和苏戈装扮成了梅兹塔的远房表弟和弟媳，在他家里住下。当晚，梅兹塔没有惊动海军的军医，而是从外面请了相熟的医生上门，为杰尼卡接生。 原本这一切都非常顺利。 杰尼卡因为是第二次生产，表现得很镇定，非常配合医生的操作，整个生产过程不到两个小时，就顺利产下了一名女婴。 所有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梅兹塔和古博还为了谁来给孩子起名，发生了争执。 苏戈就在一旁看着两人傻笑。他一直盼望能有个女儿。这次愿望成真，他非常激动。 这一刻，随着小生命的诞生，所有人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都放松下来。就在梅兹塔张罗着要开香槟庆祝之际，七秒带着他的督查队出现了。 他指责梅兹塔通敌叛国，根本没给梅兹塔反驳的机会就命人将他扣押。还指挥手下包围了梅兹塔的家。 古博让苏戈护着杰尼卡母女先走。他需要留下来应付七秒带来的人。 然而，就在双方开打没多久，苏戈一家便落入了七秒的手里。 只因七秒这次也是有备而来。作为联盟最神秘的间谍机构高层，又是这次大战的督战官，七秒早就派人盯着梅兹塔等将领的一举一动。 所以当古博和梅兹塔接触时，他几乎立马收到回报，并且当时就想出了这个注意。若非部署协调花费了不少时间，他早就带人来了。他最完美的计划是，能够赶在孕妇生产的中途包围这座宅邸。 七秒计划逮捕苏戈一家，并以这家人为饵将古博也引入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能量吸取笼中。 单轮这一步的计划，他成功了。 只是，七秒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是，古博的能量纯度和密度竟然远远高于能量吸取笼的承载阈值。于是，古博人是被他关进笼子里了，但也只关了两秒钟，那笼子就因能量承载超负荷而发生了爆炸。 那一刻，七秒整个人呆滞。 他甚至没有听见副官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只顾双眼发直地盯着那个从爆炸中脚踏烟火走出来的高大男子，并感受到了一股窒人的杀气。 等他准备说点什么，企图解释时，才发现，他竟张不开嘴了。 毫无疑问，七秒的这一系列诡计确实彻底惹恼了古博。 只见，古博平地化为一道白光，强龙过境般发泄怒火，席卷一切。他所过之处，万物皆碎。几乎眨眼之间，七秒所在的北部基地便在古博所化白光的穿梭下，化为了一片废墟。 各种能源中枢被摧毁，爆炸接二连三响起。基地里的人们逃窜不及，死伤惨重。 一时间，血气冲天。 古博双目赤红，站在血泊之中。 一声婴儿的啼哭，一声女人的惨叫，传入古博的耳中，渐渐唤回了他的神志。 七秒单手举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另一手卡在婴儿的脖子上，他面容扭曲，威胁古博：“就算你是光，救她也来不及。我看透了你的把戏，你变身至少需要3秒，3秒足够我杀死这个小家伙。如果你不想害死她，就按我说得——嗯？！” 两道白色的丝线不知何时缠上他的手臂，丝线如刀，一端连着古博的五根手指，他五指张开，再攥成拳，七秒的两条手臂便被齐齐切断。 鲜血‘噗’溅而出。 七秒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连同手臂上的孩子被白色托走。 孩子被白丝送回到杰尼卡怀里，手臂被白丝带回七秒眼前。整个过程不超3秒。 古博甚至一言未发，他只是用行动告诉七秒‘我剁了你的手，连3秒都用不到。’ 疼痛延迟而来，七秒一声嚎叫，终于感受到了失去双臂的巨痛。那两条手臂也在他眼前，被白色丝线如搅碎机一般，瞬间割成了肉泥。 肉和骨的泥浆喷撒在七秒的脸上，像命运给他的最后忠告。 可他，似乎依旧不打算收手。即便尖叫着，他的眼神也凶狠地瞪着古博。当他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护送杰尼卡和苏戈的快艇遇到自己手下的追击，炮弹击沉已将快艇击沉时，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快艇翻船了。海水冰冷刺骨。 刚生产完的母亲，昏迷了。 孩子的父亲救了孩子的母亲。 刚出生的婴儿在海水中溺亡。 古博在岸上厮杀，听到远方的海面传来苏戈撕心裂肺的哭喊。 当他得知，苏戈刚出生的女儿死了，那一刻的古博，浑身莹白色的丝线尽数变黑。 他赤红的双眸，沉冷的视线，也在顷刻间，化为这世间最可怕的武器。它们将所见到的一切全部推平。 目之所及，一切皆被粉碎。 那些射向他的子弹被切碎，冲上来的士兵被切碎，投过来的炸弹被切碎，就连挡了古博视线的烟雾也被切割到扭曲！ 眼看，整个基地就要完蛋。 梅兹塔不得不想办法制止古博。 他冲盛怒之下的古博大喊：“苏戈被五艘战舰围住，你去救他。七秒交给我，我会杀了他！” 古博的神志算不上清醒，但对梅兹塔，他依旧给予了他最低限度的信任。 古博化为一道黑白双色的光，飞向五艘战舰中央那一块漂浮的破船板上。 苏戈跪在这块破船板上，昂天长啸，泪水冲刷着他的脸，却刷不掉他心里那道永远的伤痕。他怀里抱着昏迷的妻子，旁边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是他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古博的足尖在破船板上轻轻一点，船板便如被装上了引擎般破浪前行。 而古博则借力跳起，黑白双刀，左右各一，挥舞出的光线，只在眨眼之间便将五艘军舰切割得稀巴烂。 鲜红的液体染红了整整一片海面。 那天古博从日落杀到日出，直到身体里黑色的丝线全部耗光，他才停手，赶回字灵空间。 也是从这次战役开始，古博，残暴偏执弑杀如魔的形象给世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提起‘汤可古博’的名字，都会想起这次血染沧海，忍不住胆寒。 而能劝退古博的梅兹塔，也在这次战役之后，成为第九基地人们心中的英雄。当然，前提是，他如约在第二天亲手奉上了七秒的人头，这才平息此事。 但其实这里一直存在一个矛盾，是古博当时没有细究的，那就是——梅兹塔是如何向联盟洗白自己暗助古博这条被定义为‘通敌叛国’的罪名呢？ 当时，古博没有细究，并不代表之后他没有想过。 所以，他其实早就怀疑过当初梅兹塔和七秒之间恐怕也做过什么交易，七秒才没有将他帮助古博的事情上报联盟。那么，很有可能当时梅兹塔并没有真的杀死七秒，亦或，他真的杀了七秒。 这些年，古博和梅兹塔又进行了无数交易，他本不想再追究七秒的事，可是梅兹塔自己说漏嘴，想来，或许也并非偶然。 “当时，”梅兹塔最终还是决定向古博全盘坦白，他道：“当年，七秒的人头是AI打印的仿品。你没有仔细检查，就将那颗人头割得稀巴烂。我本以为事情就此翻篇了。” “嗯，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蠢。”古博说：“假装说漏嘴，实际是特地告诉我他没死，你到底有什么私心？老东西。” 古博说着话，他背后一根莹白色的丝线闪电般射向梅兹塔的肩章，缠绕、切割，不过眨眼间，那肩章已化为齑粉。 可笑的是，齑粉随风消散，其间还掺杂着细小的电流，发出‘滋滋’的声响。 梅兹塔：！？ 古博：“我可以听你解释。” …… 帝都，某高档会所总裁办。 投影屏突然黑屏，几秒后，自动进入回放模式—— 【……身材高大的银发男子，怀里抱着一名金发雪肤的瘦弱青年……】 一只机械手抬起食指轻轻按下遥控器上的小小按钮。 投影厅的窗帘自动升起。 金色的斜阳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打在沙发中那位梳着花白背头的老人身上，好似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微芒。 尤其是，他那双精钛材质的机械手，在斜阳金色的光芒中显得尤其夺目。 老男人盯着屏幕，缩着下巴，发出阵阵意义不明的声音—— “哇~哇哦~哇哦……喋喋喋喋……喋喋喋……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拍手一边从沙发中站起。 他走到落地窗前，单手拍在自己脸上，目光透过张开的五指缝隙，看向快要落山的夕阳。 低语自被机械手掌按住的唇缝中漏出。 一开始并不能听清楚，但随着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神情越来越狠毒，那句被他不断重复的话也随着他如同神经质般的声线，逐渐清晰—— ‘来吧来帝都吧汤可古博的人头我一定要留下！’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邪妄的老男人推开作为手掌的金属滑盖，带着喋喋怪笑对话筒道：“快说，我只给你，七秒。” 14. 014身份卡片 给‘七秒’打来电话的人，是一位方脸、塌肩又留着满脸络腮胡的男子。 他的声音气急败坏，又压抑低沉，说：“组织竟然给我假消息？夏家早就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参加三天后的能源交流会。现在，我严重怀疑，组织内部有人泄密给夏家，我的计划无法进行，你说怎么办？” “唔……” 七秒的沉默化为电流，在话筒中留下阵阵‘沙’响。 络腮胡男子就像一个强迫症，当在心中默念超过七个数后，他提醒：“你超时了，MyBoss。” “你再多嘴，会被辞退，MyStaff。”七秒说完，发出一阵因占到上风而极其‘愉悦’的怪笑，又道：“NO.100，你的任务临时调整为潜入夏家明日的聚会，将他们留在帝都。” “留在帝都？”NO.100恼怒道：“你让我一个人去磕夏家，是觉得我这颗鸡蛋够硬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足够‘臭’。别忘了，你当初能被组织吸收，正是因为比起其它人，你做事，更加‘不择手段’。”七秒说完后，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而电话另一端，NO.100却气急败坏，狠狠将手机掼到地上。 …… 与此同时，原海军第九基地。 古博冷冷盯着梅兹塔，等一个解释。 梅兹塔尴尬地陪着笑脸，挠头不知所措。他想蒙混过关，但古博明显不吃这套。 无奈之下，梅兹塔只好硬着头皮说：“当年我没有履行约定杀掉七秒，让他狠了你一辈子。还因你夺他双手，而视你为死敌，日日夜夜想要杀你复仇。这些罪孽，我都认。你要杀要刮，我都绝无怨言。只求你高抬贵手，不要殃及第九基地的百姓。” “我可以饶你不死。”古博飞快道：“但是，你欠我一座北极冰山那样大的人情。” “是是是！” 梅兹塔正暗自窃喜，就听古博又道：“这份人情需要你用余生当牛做马来偿还，也就是说以后你再被我使唤，可别想再从我这里获得任何报酬。” “行行行——啊？等等！” 梅兹塔本来想着，只要古博不大开杀戒，什么条件他都闭眼答应，可是听到没报酬了，他立马喊停。 古博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梅兹塔厚着脸皮说：“那以后第九基地的能源可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古博眼皮都没抬一下。 梅兹塔小心翼翼，试探道：“还能拿物资和你换吗？” “看情况吧。” 古博不准备再和梅兹塔废话，抱着夏闪起身，问：“我们家小孩儿要睡个午觉，你这里有地方吗？” 梅兹塔一愣，随即眉开眼笑地说：“有有有，走走走，去我家。” 古博抱着已经睡着的夏闪，当即迈开长腿走在前面。 梅兹塔望着两人叠在一起的背影，目光最终落在夏闪软软捶下的手上。 青年的手，骨架相当漂亮。 因被古博抱着，他的指尖随古博的行走而晃。 匆匆中，青年每根手指的顶端似乎都是透明的，又像簇着一点荧光，竟有些晃人眼。 梅兹塔盯着那指尖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竟然如失魂的傀儡般，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直到古博回头喊了他一声，他才揉着眼睛清醒过来。 一时间，梅兹塔不无感慨地想：能让古博这么上心，可见，这个年轻人，也真是够有福的。 ——‘不过，我刚才为什么发呆来着？’ …… 梅兹塔能与古博保持这么多年的交易往来，不是没有原因。至少他在供货上，从来都是分毫不差。 单这一点就为古博省了很多麻烦。哪怕现在知道物资的供货渠道很有可能是帝都的七秒，但这些年古博也从未在梅兹塔给自己交付的货物里查到过一丁点七秒的痕迹。 由此可见，梅兹塔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做起事来反倒是个‘滴水不漏’的性格。 古博既然带夏闪来了梅兹塔家里，也就相当于是默认了本次物资交易的地点在梅兹塔家。 那是一座半山别墅。 年久未修有些旧。 古老的虾红色石材砌成的外墙上爬满厚厚一层植物。嫩绿的叶子间，开满大朵大朵粉白色的花，一眼望去，倒也算别具一格。 门口停着十辆装满物资的车。 白色的思想触须扫描仪般依次扫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古博却还是皱眉，只因他发现，本次学者们要的物资大多都是日用品。 不知是因为夏闪的到来，还是因字灵空间面临马上升级，这批物资竟是以防寒、保暖、柔软、舒适为主。还有各种营养品、补品、干货食材、甚至漂亮的衣服、家具和可爱的玩具…… 古博看着装的满满的几大车物资，眉头深皱。总觉得那帮学者们想要依靠外部物资‘争夺’漂亮男孩照顾权的心思快要藏不住了。 高大银发的男人冷冷一笑。 他当即要来纸笔，飞快写出一长串清单，再递给身旁等他清点货物的梅兹塔上校，道：“按这上面再准备一份物资，还有，再为我和夏闪安排一个新身份。” 梅兹塔自知理亏，此刻自然是古博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他也发现，古博使唤起他来是真的毫不手软，甚至也不带一点客气的意思。 对此，他敢怒不敢言。 他宽面条、风中泪，他不断安慰自己，给‘大魔王’打工几个小时而已，等他把古博这个发起火来势必切碎一切的疯子送走，他就又一次守护了他的第九基地。 就让古博和七秒这两个疯子掐个你死我活吧！ ——梅兹塔悄悄在心里想着。 不论梅兹塔心里有多少小九九，你都必须承认他的办事效率真的很高。 不出一个小时，两张身份卡片递到了古博手里。 因为古博要尽快启程，随卡片一同而来的还有一整个造型团队。 古博拿着卡片上楼。 夏闪已经睡醒。 古博推开门时，夏闪正站在梅兹塔家二楼的露台上，看着基地远方的景致。 一座被联盟遗弃的基地，就算再和平，也早已遮不住那份孤寂的破败。 这令夏闪想起小炮灰死前的黑巷和垃圾场。那里也是被帝都众人嫌弃的地方，就因为被人们堆放了垃圾，便连带好像整块土地都变得廉价起来。 可那块土地明明在成为垃圾场之前也和海边其它地方一样，有整洁的沙滩和漂亮的林木、小草、花朵…… 最该被嫌弃的东西，难道不是那些制造了垃圾的人吗？关大自然什么事？ 夏闪想着想着胸口发堵，下意识抬手捶打，正好被推门进来的古博看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古博拧着眉，大步走过来。 夏闪忙道：“就是有点喘不上气……” “进来吧，外面风大。”古博说着，很自然地牵起夏闪的手腕，将人拉进屋里，又顺手关上露台的推拉门。 独属于海港城市的喧嚣，被隔音玻璃阻隔在外，显得室内尤其安静。加之，夏闪和古博离得很近，两人甚至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古博锋利的视线在夏闪身上刮来刮去，夏闪甚至感觉到了皮肤的刺痛。这令他想要躲避，下意识后退，小腿磕到床沿，人向后跌去，坐到床上。 他不懂古博为什么用这么暗沉的眼神看他，却能预感到有些事情将要发生。 于是，夏闪就主动问：“出了什么事？坏消息吗？” 大概是青年声音里那一丝小心翼翼，扎到了古博的心尖上，令他连忙揉着眉心，收敛气势，将手里的两张身份卡交给夏闪道：“这次去帝都，我们需要乔装。这两个身份你选一个吧。” “哦。” 夏闪接过身份卡，看完之后，小眉头就皱起来了。 15. 015潜能为何 安德鲁伯爵和他的管家。 安德鲁伯爵，联盟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在帝都里一直流传一种说法，这个家族的人有异种血脉，掌控着蓝星与其它星球的能源交易。他们平日里深居简出，大隐于市。任何人想要接触这个家族里的人，只能通过无数中间人。 迄今为止，所有企图探究安德鲁伯爵身份的人全部都被刺死。 他就像是一个神话，只活在人们的言语中。 然而，这次联盟会向安德鲁家族发出与会邀请，也是因为，这些年，安德鲁伯爵在帝都能源市场交易中的亮眼表现，已经引起业界多方关注。 至于，为何邀请函会送到梅兹塔手里，只能说，这位上校，这些年为了在帝都获得更多的人脉和物资渠道，可没少拿着从古博哪里换来的能源开拓市场。 所以什么‘安德鲁伯爵’？那不过就是梅兹塔以古博为原型捏造出来的人物。 因为梅兹塔太清楚，像能源交易，这种涉及到蓝星核心资源的交易，在帝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但让人们知道资源是从他们第九基地流出，肯定会为第九基地招来灾祸。 梅兹塔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给自己披了数层马甲。为此他特地捏造出一个安德鲁伯爵，这位伯爵在梅兹塔的多方宣传下甚至还背靠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家族。 这样一来，总算在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间逐步站稳了脚跟。 所以今天古博一说，他需要一个在帝都行走比较方便的身份，梅兹塔立刻就把这份邀请函给他了。 最初的安德鲁伯爵确实是按古博的性格复制。但是，这些年为了阻止各方势力对安德鲁伯爵的探访，梅兹塔给这位伯爵又贴上了无数奇葩的标签，比如：伯爵的性格喜怒无常；伯爵害怕见光；伯爵只在落日后午夜前活动；伯爵吃花…… 至于伯爵管家的性格由于时间跨度近20年，期间换了好几任人选。每一任都有不同的喜好，凑在一起就感觉这个‘管家’的身上有特别重的性格割裂感，像是多重人格似得。 当然也有一些这么多年来一成不变的喜好，比如：喜欢吃‘龙爪’。 夏闪的目光落在‘龙爪’上，笑了。 他能想象出梅兹塔上校打着安德鲁伯爵的名义拼命为自己谋福利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滑稽。 但是，这两个身份对夏闪来说，伪装的标准都太高了。 他一演不出伯爵的喜怒无常，二也演不出管家的多重人格，他最多演个喜欢‘龙爪’——但，龙爪又不是重点。 夏闪摇摇头，把卡片还给古博，说：“还是你来吧，到了帝都，你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就好了。” “呵，”古博直接被他逗笑，说：“这怎么行？带你回帝都，是为了清除你的精神垃圾，把你藏起来了，还怎么清除？” “哦。那——”夏闪说着又从古博的手里把卡片抽回来。他反复看了好几次，最后双手拎着伯爵卡的两端边缘，小声问古博：“我可不可以按照这上面写的，每天只在日落之后，午夜之前出来一小小会呀？” “可以。”古博笑。 “哦。” 夏闪点点头，又问：“那我可不可以不吃花啊？” 古博点头，笑着说：“嗯。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记忆里的帝都，是有许多美食的。” “真的吗？” 一听说有美食，夏闪整个人的腰背都不由挺直。他双眼放光盯着古博，就差直说‘快点，我们去吃。’‘我又饿了。’ “选定了吗？”古博问夏闪。 “嗯。”夏闪说：“不过，我演技不行，我的台词都请你来帮我说吧？我就笑笑，可以吗？” “好。”古博又笑。 紧接着，他道：“不过，我一会儿还要连接一下你的思想信号。” 夏闪双手举着那张伯爵卡，认真读取伯爵信息。听古博这样问，他立刻在床上咕噜一滚，抬起爪向古博比了一个标准的‘OK’手势。 一个小时后，经过专业造型团队的打扮，古博和夏闪踏上了赶往帝都的行程。 安德鲁伯爵的专属座驾，宽大又高端。 前排开车的司机是一名人工智能仿生机器人。 车子停在别墅门前。 银灰色的车身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红色，别有一番格调。 身穿燕尾制服，戴着银框眼镜和白色手套的高大男子，列兵一般，驻立于车门一侧。 他脸上本没有什么表情，但微风吹抚他的银发拍打镜框，他轻轻抬手扶了一下，镜片反射出一道精光，倒映出一个向这边走来的青年。 青年出现的那一刻，站在车前，高大男子的唇角不由自主向上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青年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高定礼服，军装款的礼服将他偏柔美的气质衬出几分威严。他脸上带着一副金框细边下半包的眼镜，加上那一头亮眼的金发，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又多了几分神秘禁欲感和干练书卷气。 青年的整体气质很特别，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娇贵的矜持’。 他走到车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高大的男子，正想打招呼或说些什么，就听见‘咔’一声响，是高大的男子为他拉开了车门，同时高大的男人对他说：“请上车，My respect master。” “诶？” 夏闪的脸‘腾’一下红了，他有心想说句什么，但对上古博那双带着笑意的双眸，又觉得此刻‘多说无益’，便抿着唇，飞快钻进了车子。古博为他关好车门后，特地绕到另外一边上车。 梅兹塔站在二楼，全程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车子开出去，融入暮色苍苍的夜，他都没有再发一言。但心中那个疑问却始终盘旋不去。 甚至在古博和夏闪离开后，这疑问反而越发引他好奇—— 古博身边那孩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他耗费这么大的心力去挖？ 这个问题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回答。因为就连古博都还没搞清楚夏闪的潜能到底是什么。他所能做的，只是先一步步将这个孩子的身心调养好。 此刻，他们并排坐在车子后排。 他们的思想再次连接在一起…… 16. 016梦中‘斗童\’ 夏闪心中存在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将他的内心世界分成了左、右两半。 古博第一次进入夏闪内心时，就站在这条分界线上。 当时，左半球的世界里，天空乌云密布，地面随处都是垃圾，空气里也散发着阵阵恶臭，与右边那个万里晴空、花团锦簇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这次，古博又站在夏闪内心的分界线上。 但这次，左半球虽依旧还有集装箱和垃圾场，天气却再也不见一丝乌云，反而成了万里晴空，艳阳高照。且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令那些垃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如果说，天气的阴晴直接与夏闪的情绪对标，那么，左半球如此晴朗的天气至少说明夏闪最近的心情确实不错。 当然，这也离不开古博的悉心呵护。 救助方案初见成效，古教授还算满意地微微一笑。 接下来，他的目光移向了右半球的‘油画世界’。这个世界依旧碧空如洗，看起来干净又整洁。但是，如果悉心观察，不难发现那些原本存在‘油画世界’边缘的黑色火焰，却并没有随着夏闪这些天的好心情而变小或转淡。 它们依旧缓慢且持续地燃烧并侵蚀着油画的边缘。 其实，从第一次走进夏闪的内心，‘油画背后的世界’就更加吸引古博。就像是有人在古博耳边轻语‘去揭开那副油画，你会获得宝藏’。 这句轻语就像一道咒文，鼓动着古博，吸引着古博总是不由自主向油画靠近。但是，每当他的脚步刚要迈进那个世界，位于左半球的集装箱就会发出巨响。 上次是夏闪从一节集装箱里狼狈地跑出，NO.100丁落在后面追他…… 这次是，两个集装箱直接发生了爆炸。 古博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不过，连续两次相同的经历，也令古博意识到右手边这个看起来十分美丽的‘油画世界’其实才是夏闪最不想被人碰触的心灵禁区。 “也不知，他偷偷在那油画后面藏了什么。”古博低语着，如刀的视线扫过美丽的‘油画’世界，巡视一周，视线的落点最终停在垃圾场中间那一堆集装箱上。 他看到，一群人从刚才爆炸的两节集装箱里走出，向远处一片虚影走去。 古博连忙疾步跟上。 前方的虚影越来越清晰，渐渐幻化出一条繁华的大街。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 不知何故聚集了许多人。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知围着什么，倒是能听见喧闹的人们不断喊着：“咬他！打他！赢了就有吃的！上啊！别怂！” 古博也挤进人群，因身高优势，他的视线可以直接越过许多人的头顶，看到人群中央竟然是两个瘦小的孩子在厮打。 他们身上分别穿着红色和蓝色的背心，因扭打激烈已被对方扯得稀烂。两个小家伙早就灰头土脸，一身青紫，周围的人却像没有看见一样，不但没人上前拉架，反而起哄让两人打得更凶—— 直到穿红衣服的金发男孩被黑头发的蓝衣男孩撞翻在地，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嘘声，甚至有人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害老子输了1000块！吗的，真是晦气！” “呜呜呜！救我……”红衣金发的小男孩，发出了气息微弱的‘喊’声。 蓝衣黑发的男孩悄悄看一圈周围散开的□□头故意打偏，捶在地上。 正要上前制止的古博，见此，沉默地停下动作。 然而，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夹杂着尚未褪去的稚嫩突然在人群中响起，他说：“臭小子，你竟然敢打假赛？大家花钱可不是来看你们假打的，你们俩个瘪三以为大家的钱那么好骗？想把别人都当傻子么？给我把这小子绑了！” “什么？假打了？！”原本已经撒开的人群再度聚集。输了钱的人立刻耍赖：“退钱退钱，他们假打，退钱！” 天空中传来一阵飞行器的嗡鸣，数辆飞行摩托从天而降。一整队打着赤膊，亮着胸肌和纹身的彪形大汉冲进人群。他们面对叫嚣的人群丝毫不惧，反倒蛮横地警告：“你们是第一天看斗童吗？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就立刻闭上你的臭嘴！否则，谁再叫一声，我就撕烂谁的嘴。” “天呐，是臭狗，惹不起。快走，快走吧。”人群再度散开。 被称为臭狗的人，一把捏住蓝衣黑发男孩的胳膊。 男孩疼得大叫，哭着求饶：“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放了我吧！” “切，放了你，以后还会有人学你的，这里的规矩不能破。要怪就怪把你送进来的父母——” 臭狗说完，眼看手腕用力，下一秒就能将男孩的手臂捏断，一道莹白色的丝线以足可媲美阳光的速度抽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下，也不知白丝线蓄积了多少怒气，总之，它只抽了一下，就把臭狗这个肌肉发达的巨人给送上了半空。整个十字路口都被臭狗那仿佛吓出屎·尿·屁的叫声填满，听得人心慌意乱，一时竟忘记了逃跑。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昂头看着被抛上半空的臭狗。在这些人中，其实有不少人平日里都受过臭狗欺负，此刻他们留下来就是想看笑话，都默默期待着臭狗那家伙摔下来后，秒变一滩肉泥。 那种画面光是想都觉得解气。 但更多的人是被那条如‘英雄降临’般的莹白色丝线所吸引，他们更想知道，这根丝线是什么，它属于谁？ 当第二根丝线，第三根丝线，第四根丝线……不断在人们眼前出现，他们终于看清这些丝线源自哪里。 人群因此自动分开，为丝线的主人让开一条路。 银发高大的男人阴沉着一张脸，穿过人群，走向中心那一小团脆弱的红色。 夏闪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身上穿着代表红方的背心，也早就被另一个孩子撕扯得一条一缕。因为是‘斗童’就像是斗鸡、斗狗一样，人们想要看到的就是‘斗’，如果不发狠，场面就不够激烈，不好看…… 夏闪当然会受伤。所以他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泥污和伤口流出的血液，斑斑驳驳触目惊心。 另一个孩子，此时抱着自己一条胳膊，呆呆望着被甩到半空中还没掉下来的臭狗，整个人瑟瑟发抖。 尤其是当他看到古博神情冷冽地向他和夏闪一步步走来，更是吓得瘫坐在地，直接尿了裤子。他紧紧咬着下唇，想哭却不敢，只小声呜喊：“别杀我，是夏晟逼我的！” “你胡说八道，我、我我没有逼你！” 这个声音和刚才喊‘打假赛’的声音如出一辙。那种尖酸刻薄中又混合着稚气未脱的声线和口气，极具特色。 古博如刀的视线，循声望去—— 只见，人群之外，一个穿灰格子西装的小男孩边跑边回头反驳。 这人应该就是夏晟了。 莹白色的丝线如光一般扑向夏晟，卷住他的脚踝直接将他倒提起来，向高空中用力一甩——只听‘哇’一声，夏晟被吓哭了，大喊：“妈妈、爸爸救我！” 至此，人群惊呼一声，开始四散。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想到自己刚才也如夏晟一样，为‘打假赛’的事为难过那两个孩子——他们心虚、他们害怕也被白丝线拎着脚踝扔到天上去。 大多数人四散逃命，也有人逆着人流挤进来。 来人是一对穿制服的男女，女子还领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十几岁女孩。 女孩手里拿着一颗彩虹色的棒棒糖。 她的神情本十分冷漠，直到抬头，看到古博。 古博的长相十分英俊，有深邃而立体的五官，如刀削般的脸部轮廓，还有那一身常年沉浸学术而锻造出来的睿智气度。这样的男人，走到哪里都很容易就能吸引异性的目光。更何况他还这么有爱心。 红裙女孩正处于对爱情充满好奇的年纪，古博的条件无疑就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白马王子。所以，当穿红裙子的女孩看清古博的长相后，她就小心翼翼举起棒棒糖，想递给古博吃。 可是，那糖还没送到一半，就被跟在她身旁那位穿制服的中年夫人一把打掉。 夫人冲女孩大发脾气，吼道：“给什么给？你怎么见到个男的就送糖？你到底有没有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你是夏家的小姐，你得时刻注重自己的身份！再说，你弟弟还不知道被这个杀人狂害死没有，你竟然还给他糖吃？你说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那位夫人说着说着还动起手。 红裙女孩的背上挨了一巴掌，却只垂下头，一声不吭。 那位夫人又扬起手，被穿制服的男人一把拉住。 他冷着脸吼了句：“你也少说两句。”女人一愣，想反驳，扭头一看，穿制服的男人已向古博走去。 “你好，我是夏一朗。目前在联盟陆军将军战力排行榜中位居第八位。请问阁下是？” 夏一朗说这话时的态度倨傲，即使面对古博那锋利的视线，他也并没有一丝退缩。 大概在他心里，战斗力能排进全联盟第八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实力了。他故意把这件事放在自我介绍里说，其实是希望古博听了之后能望而生畏，自己退下。 这样一来，他作为联盟战斗力排行第八的将军，解决民众聚集斗殴时都没用出手的消息一经传开，他定然可以声望大涨。在联盟中的地位自然也可以跟着再度水涨船高。 可惜，他怎么也没想到，古博不但没有被他那引以为豪的战斗力吓住，还反问他：“什么意思？所以你现在是要代表陆军和我谈判吗？” 夏一朗：？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悄悄爬上了他的心头。 17. 017死亡体验 然而，夏一朗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身旁的女人就一步当先，挤到夏一朗前面，指着古博的鼻尖威胁道：“是啊，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们家可不只我老公的战力全联盟顶尖，我哥哥、我父亲的战力排名也在前十。你怎么不说话？吓傻了吗？我告诉你，识趣儿就赶紧把我儿子放了，你要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我要你好看！” “专横跋扈，乃衰亡之始。”古博冷笑。 “你说什么？”女子气得瞪眼，指着古博大吼：“快放我儿子下来否则——”她一眼看到古博怀里的夏闪，又惊又怒：“这个屎孩子怎么在这里？我就说，好好的游街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都是这个扫把星——”她边说边扬起手就要打夏闪。 刹那间，比古博的动作更快的是一道白色荧光，他就如这世界最强大、最忠诚的护卫，在夏夫人的手碰到夏闪之前，毫不留情地狠抽上去。 “啊啊啊——” 喧闹的大街上响起一名女子宛如杀猪般的叫声。 所有人回头去看，只见血雾弥漫的空中一只手臂正在空中打旋…… 人群中有人立刻尖叫，有人大喊：“报警！快报警！”更多的人是如一群无头苍蝇般向四面八方逃窜。 可是，在这个十字路口，能供他们逃跑的街道也不过四条。 很快，逃窜的人们就发现，想逃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 因为—— 东方的街口‘嘭’一声，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巨大的身躯。那是最早被白丝抛上天的臭狗。也不知，他被抛到了多高，又经历了什么，总之他掉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脸是青紫色的，就好像一个活人一直被倒挂着抡转，导致脸部充血、窒息引发的紫癜。 此刻，臭狗从高空坠落，摔成一滩烂泥。 血花四溅，红、白、紫、黑，大小碎块相间。只一瞬间，原本宽敞的街口就被臭狗的秽物铺满，再无一处缝隙可以下脚。 人们干呕着掉头就跑。 甚至，胆小的人已经吓哭。 明明这些刚才还暗暗期待臭狗摔下来，摔成肉饼，现在白色丝线替他们实现了愿望，他们却被吓哭——这等反复，看得古博又是冷冷一笑。 东方不能走，其它三个方向的人流压力骤增。 然而，南面的街口，此时夏晟不知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吊在半空，早就被吓得尿了裤子。他的脚踝上系着两块肉，引来了近百只野狗正在向他扑咬。 饿急的野狗比狼狠。 这个街口虽然有空隙，但是人们也不敢贸然前冲。纷纷在左右拉人，准备商量出一套战胜百犬的策略。 但更多的人见此路不通，扭头就走。 大量的人群向西方和北方两处街口涌去。而后，他们终于发现，有人故意和他们作对，这两处街口也被堵了。 不同的是，西面的街口是一排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原‘臭狗’手下；而北面则站着一个银发高大的男人。 此刻，男人抱着身穿红色背心的小男孩，神色冷峻，眼神如刀，正冷冷望着他们。 人们望而却步，堪堪停在了二十米处。 距离这个男人两米远的地方，一名手拿彩虹糖，穿红裙的女孩正望着这个男人发呆。她旁边是一名身穿制服的男子，男子怀里还抱着一人，正是刚才那名被白丝隔断手臂的贵夫人。 此刻，中年贵夫人脸色惨白，显然已昏过去。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认出那名抱着贵夫人穿制服的男子正是联盟将军中战斗力排名第八位的夏一朗将军！ “天呐，那是夏将军吗？” “OMG，我们也实在太走运了，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夏将军，这下我们一定有救了！夏将军——” “夏将军，你快把那个人打跑啊！我们想离开这里，好可怕！” 一时间，各种充满信任和崇拜的呼喊声自四面八方向夏一朗扑来。若是放在以往，他必定欣然应允积极出战，可是眼下—— 他除了冲向他挥手呼喊的人们赔笑脸，他甚至都不敢回头与那个拥有如刀锋般锐利视线的男人对视。 只因为——他也觉得太可怕了！ 背后那个高大的男人简直不是人，他冷血得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对他们所用的手段毫无人性不说，更是仿佛在处理一滩滩垃圾，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人看。 夏一朗从出生到中年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若是换做其它人，他的拳头早就挥过去了，可是眼前这人，他自知不是对手，因此他也和在场大多数人一样，只想不动声色地尽快离开——可惜，如今他被大众识破身份，想悄悄溜走的计划，恐怕是泡汤了。 人们依旧把他当成救世主一样，鼓励他去把那可怕的男人打飞。 夏一朗有苦说不出。 古博却无所顾忌。 只见他扭动脖子，骨骼发出几声轻响。他难得主动开口，对夏一朗道：“既然是众望所归，夏将军若不出手，他们该骂你是缩头乌龟了。” 夏一朗：…… 众路人：…… 古博继续道：“不过，反正你跟我打，最后受伤的也是你，疼的也是你，那些鼓励你挑战我的人，既不会替你输，也不会替你疼，更不可能代替你丢人。他们只会在你输了之后指责你是个连我这种来路不明的人都打不不过的废物，他们只会说你不配做联盟的将军。” 这番话，古博故意说得很慢、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好似有千斤重量，经古博说出后一个一个狠狠砸在夏一朗的身上，砸得他整个人都晃了晃。 而古博还在说：“可是你的虚荣心啊，你的面子啊，却不允许你在这么多人面前退缩，你最终还是会向我挑战，而后，将我引开，放这些人走。等你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你宁愿跪地向我求饶——我没说错吧？夏将军？” 夏一朗一整个呆住，这正是他在脑海中刚刚策划的方案。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 难道他还会读心？ 这时，围观众人再度陷入慌乱，他们大喊：“夏将军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那家伙造谣吗？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打败他的，快上啊，冲啊！” “你不会真想给他下跪吧？”也有人大喊。 夏一朗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架在柴火上猛烤的羊，煎熬又无助。 “啧啧！这都不动手？”古博惊讶地笑了，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高看了联盟的将军。” “你——”夏一朗只觉古博这句话像一根锋利的长矛，狠狠刺入他的胸口，简直一针见血。 他想：疼就疼，死就死吧，他已被这男人逼进死胡同，再无退路，就算明知前面有圈套，他也只能拼一把。 于是，夏一朗在被古博奚落了数轮之后，终于扑向古博。 古博似乎就在等这一下，他轻笑着问：“疼吗？夏将军。”与此同时，莹白色的丝线自高空中加速降临。它们如一根根审判之箭，自上而下，又在接近地面之处变轨为四面八方，以光的速度，向着夏一朗穿刺而去。 一时间，整个北街口安静如墓地。 除了——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是荧光丝线穿透人类肉·体的声音。 每一下，都带起一小簇鲜红的血花。 夏一朗如一件艺术品般被丝线扎成刺猬，并挑高到距离地面2米之处。 所有人匆忙后退，尖叫声贯穿长穹。 “魔鬼！他是魔鬼！谁来救救我们！呜呜呜……” 古博冷冷地看着那些人，唇角勾起一抹讥嘲的笑，随即他哼起了一首歌。他望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歌声渐渐拔高。甚至，连唇角笑容里的讥嘲也随着歌声的转变渐渐化为了柔软的暖流。 那首歌，唱的是：不论你是谁，从何处来……相遇，感恩…… ……你是生命的亮度，我不是开关…… ……爱，从不因人改变，只因，是与你一起…… 古博用法语哼唱，虽然断断续续，但十分动人。 很快，骂他是魔鬼的声音渐渐停下。 人们望着银发高大的男人脸上露出的笑容，顺着他柔软的视线，看向他怀里那一小团瘦弱的身躯，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所触动。 如果，他们此刻没有身陷绝境，他们或许不会反思刚才他们加注在那个孩子身上的恶意到底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如果，不是被眼前这男人逼入绝境，喊出‘你是魔鬼’他们也照样不会反思，自己之前参与‘斗童’时，对这孩子做的事，也同样像是魔鬼…… 思及此，众人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他们正准备说些什么时，那上一秒还在哼唱柔暖歌曲的男人突然撩起眼皮，如刀的视线，在空中劈开了一道旋刃。 众人惊呼。 随即，那旋刃所过之处，众人被劈成两截。 同时一道声音在他们脑中响起‘恶已成，悔无门，唯请诸君，品味生死。’ 嘭嘭嘭！ 被劈开的人，如装满红色颜料的气球爆开时发出的声响。 之后，他们化为一道灰色的残影，袅袅升天。 远方响起警笛声。 古博轻笑：“终于来了吗？” 他走到被扎成刺猬的夏一朗面前，说：“你们联盟似乎终于派出够资格与我谈判的人，你猜，我会提什么条件？” 一根细线直接穿透了夏一朗的喉咙，他说不出话，只左右移动一下眼珠。 不远处，一长串警车追随着一辆超长飞行器赶来。 飞行器的舱门开启，一人拄着手杖走出机舱。当夏一朗看清这人是谁，他的眼珠差点瞪掉。 整个十字路口深陷一片红雾之中。 那极具特色的‘嘭嘭’之响，像是给眼下这一幕特别准备的背景音效。 古博站在血雾之中，怀里抱着幼小的夏闪，他对来人道：“听说联盟的总理，是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 “可你还与上学时一样疯，汤可古博。”联盟总理环视一周，怒道：“快让你的触手们停下来，你这疯子。” “我有一个条件。” 古博说完这句，所有思想的触须突然疯狂起舞（武），它们似乎瞬间化身为锋利的刀刃，肆意切割着一切。 由此产生的巨大压力，如一只猛虎，直面扑向刚下飞行器的联盟总理。以至于总理先生不得不被迫停下脚步。 他对上古博肆无忌惮的眼神，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咬着后槽牙道：“说说看。” 18. 018噩梦后续 宽大的轿车在城堡的正门口缓缓泊停。 所有灯光依次亮起。 身材高大的‘管家’将睡熟的‘安德鲁伯爵’抱下车，直奔城堡顶楼的主卧室。 ——夏闪窝在古博的怀里，睡得无比安稳。 可有人却注定今夜无眠。 夜已深沉，万家灯火本该熄灭，但不知何故突然之间有许多灯光几乎在同一时刻相继亮起。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无数人也在这个时刻，几乎同时，噩梦之中惊坐起。 这其中，有年近古稀的联盟总理萨岚先生、有战力排名联盟第八的将军夏一朗、还有帝都街头的土霸王‘臭狗’…… 甚至，夏夫人、夏家的三小姐雪迷、二少爷夏晟全都在三更半夜发起了疯！ 这些被噩梦吓醒的人，连醒来后的动作都差不多—— 他们猛然坐起，捂着心口。 第一件事就是先摸一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确认脑袋还好好长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先松一口气。 之后，他们开始找东西疯狂擦汗。边擦汗还边找遥控器将室内温度疯狂调高。 那是因为，在刚才的梦境中，关于死亡的体验过于真实。那种体温渐渐消失，冰冷一寸一寸爬过骨缝的感觉是任何人只要体验过一次，就终生难忘的。 也因它实在太过震撼，太深刻，所以，在人们梦醒之后，需要无尽的温暖来将那种残留于身体的冰冷的感觉尽快驱逐。 温暖才是活着。 所以，梦醒了，他们就要尽快证明他们还活着。 …… 大口大口的呼吸，凶猛地擦汗。 联盟总理，年近古稀的萨岚先生，终于打破了自己工作多年保持的良好习惯之一：从不在工作之外的时间，给自己的秘书，打私人电话——拨通了秘书的通讯号码。 电话接通之后，秘书以为萨岚先生身体出了问题，十分焦急，关切道：“您还好吗？” 回答他的是一串歇斯底里的哭声。 联盟的总理、年近古稀的萨岚先生，竟然在哭？ 秘书揉着眼睛起床，飞快穿衣服。 半小时后，秘书出现在总理萨岚的家里，他听完了总理关于梦境的复述，并再次询问：“那么，您现在好些了吗？” 年近古稀的老人擦掉从眼角不断滚下的泪水，点点头道：“我只庆幸这是一场梦。” “这场梦如果是由那个危险分子发起，或许……”秘书谨言慎行习惯了，不敢妄加揣测。 可是，哪怕他的话点到为止，依旧戳到了萨岚总理的痛处。就听总理长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呢？虽然是个梦，可是，他在梦里提的条件，我们还是要办。不然，真惹出什么大事来，谁也负不了责。谁让那家伙，是个疯子呢？” “我现在就去安排。”秘书站起身，边打开通讯录，边干净利落地向外走去。 …… 019是谁戳了古博的魂 深夜三点，夏将军府。 佣人们清点完宴会用品后，终于睡下。然而，不到五分钟，所有人都被两声尖叫惊得又坐了起来。 “是夏夫人和三小姐。” “去看看。” 佣人们打着哈欠重新穿上衣服。 而这时的夏夫人和三小姐却衣冠不整地从屋子里直接冲出来，跑进院子里的路灯下尖叫。 她们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两个人抱着头，边甩头发边哭。她们甚至无差别攻击一切企图接近她们的人。 不过短短两分钟，就有四名上前安慰她们的女佣被抓伤。 夏夫人甚至一边抓挠女佣，一边抓住女佣的肩膀下嘴就咬，其状况甚是癫狂，与疯子无异。 夏三小姐紧紧抱着自己，蹲在一盏夜灯下，打着哆嗦看着她母亲，眼神发直，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没人靠近，她便不声不响，一有人靠近，她立刻尖声嚎叫。看得出来，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得不轻。 夫人和小姐突然变成这样，佣人们不敢再靠近，连忙去通知夏将军。 可是，等他们见到夏一朗才发现，他的状况可没比那两位强多少。他也刚从噩梦中醒来，状态也近癫狂，他不但往自己身上狂喷消毒药水和止血剂，还如同疯子一般，往自己的腿和胳膊上缠纱布。 甚至，他见人就问：“我身上有血吗？你看得见我身上的血吗？” 如果听到别人回答‘没有血。’他就会又哭又笑，说什么‘是梦！我真的是在做梦！太好了……’ 而后，他又会拉住别人让人打他，掐他——别人用的力越大，他越是疼痛，笑得越欢。 ‘这一家人，都不太正常。’ 三位主人家同时半夜发疯，这事怎么看都不正常。 佣人们不免私下议论‘大半夜这是闹什么呢？明天的宴会开不了吧？’ 这时，有人想起夏家还有位二少爷夏晟。 虽然他平时为人不太靠谱，但家里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也该他站出来主持大局。 然而，当人们找到夏晟时，却发现这家伙正哆哆嗦嗦地准备爬墙逃走。 夏家这座宅邸，是按照华夏京派建筑的老王府规格兴建。当初为了风水好，设计了许多处风水局，以至于流传至今，院子里到处都是回廊叠水假山。 人们发现夏晟时，他正爬上一座假山准备借助假山的高度跳上墙头，可他还没来得及跳，就被突然出现的佣人们给吓得从假山上掉了下来。还好底下是个水池，不然普通人从将近十米高的假山上，摔到石材地面上，不死也残了。 夏晟从水池里爬上岸，也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佣人们连忙找来大毛巾给他围上，他却一把薅掉毛巾，往地上狠狠一扔，怒道：“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被你们给毁了。” 一众佣人面面相觑，问他：“你没听见家里的各种尖叫声吗？” “听见啦。”夏晟无所谓道：“不就是他们在集体发疯吗？活该！谁让他们私自安排我的婚姻，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他们一直在计划着把我牺牲掉，明天的宴会，表面上是为了给我挑选伴侣，实际上只是为了把我留在帝都，换他们自由！我呸，想得美。我要趁天亮前离开这里，等明天那些女人们来了，让他们自己应付去。” 他说完，一把推开左右围着他的人，再次冲上假山。 “逆子。” 一声暴呵自后方传来，同时一把宝剑破空而来。 也不知掷剑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这剑明明距离众人头顶一米高，飞过之后，竟还是削断了不少人的头发，剑气之凌厉，非寻常可比。 那把剑直冲夏晟的后心，把夏晟吓得大叫，连忙又松开假山，跳进水里。 “把他给我绑起来，锁进保险柜。” 发号施令的人，是夏一朗。他再怎么样也是联盟战力排名第八的将军，虽说心术不一定多正，但心智却远非常人能比。 因此，与夏夫人和三小姐夏雪迷相比，他第一个摆脱梦魇的影响，也在情理之中。 见夏一朗清醒，所有人都暗松一口气。自然也按照他的吩咐，抓了夏晟就押下去。 夏一朗又说：“立刻派人去请心理医生安抚夫人和小姐。她们只是太兴奋了，晚上才会做奇怪的梦。这件事不准再议论，尤其是明天，我不想听见一句风言风语。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佣人们连忙应答。 这晚，如夏家这般半夜乱套的家庭可不止一户。 如夏夫人这般被吓出心理阴影的人也不在少数。 甚至，不少人直到天亮，状况都没有好转。所以，从凌晨到早上，帝都所有医院的心理科和精神科的预约电话几乎被集体‘发病’的人们打爆了。 当然，有人集体癫狂，也有人泰然自若。就像，不论医院如何慌乱，都没能影响太阳照常升起，夏闪照常起床。 当清晨第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白纱帘的缝隙钻进夏闪的卧房，金发雪肤的青年也伸出手臂按灭了滴滴不倦的闹钟。 他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伸一个懒腰，又惊讶地捶了捶胸口。 像是遇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他迷惑地皱眉。想了两秒，他又抓起手机，正在按键，就听到房门发出一声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夏闪望着来人，眉眼间立刻浮上笑意，说：“古博，我正想问你，这家酒店的床有什么特殊功能吗？” “嗯？” 古博推着一车衣服在床边站定，闻言挑眉，边递给他一件雪白的衬衫。 夏闪接过衬衫，边穿边道：“我觉得昨晚睡得特别好。而且醒来后浑身很轻松。就好像之前一直压在心里头的一些腐臭沉疴被清空了，身体变得好轻，我甚至觉得我好像能飞起来！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 “哦，很不错。”古博又递给夏闪一件藏玄色的长裤和中套。 夏闪飞快穿上。 大概是因为睡得好，此刻夏闪的皮肤状态再上一个台阶。 他那原本就如雪白皙的皮肤，在饱睡一晚之后，好似悄悄镀上了一层亮膜。加上夏闪神采奕奕的表情，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如一颗上等的珍珠，沉浸于这个早晨明媚的阳光中，悄悄焕发光彩。 夏闪此刻站在床边，低头系扣。 他唇角弯着，勾出一丝柔柔的笑。令他看起来非常温柔。 温柔的男子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中垂眸微笑，整个人透着珠光的色彩，那神情，那气质，宛如盛典经文中，悯爱世间的神祗。 古博看着他，某个瞬间，他似乎有一丝恍惚。他感觉到有一根柔柔的手指，悄悄戳入他布满思想触须的心间，仅用指尖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的灵魂。 那轻轻的一下，甚至令他战栗。 但很快，古博用力甩头，那道被柔软手指拨弄开的思维缝隙，也很快就被紧密又厚实的思想触须重新遮住，并同时开启了光速修复。 古博暗惊，刚刚实在有些险，稍不留神魂儿都差点被人勾走。 然而，他更加好奇的是，那根可以悄无声息穿透他思想能量的手指到底是什么呢？ 那柔软的，好似噬人于无形的漂亮花朵…… 020奇妙的能量 漂亮的东西，总是更容易令人沉溺。 当你终于意识到它有毒时，你的魂魄已经不是你的了。 ——还真是一则不知被人们应征过多少回的古老真理。 “呵。” 古博垂眸浅笑。 虽然，事情看起来非常有趣儿，但他更在意那股力量的密度和不同寻常的能量排布序列。毕竟，在已知的世界里，能穿过古博思想能量壁的武器还没有研发出来；而既能穿透古博思想能量壁又能做到悄无声息的异能更是闻所未闻。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 那种异常的能量波动，古博似乎只在第一次进入夏闪内心，看到他喂小鸟面包渣时捕捉到一丝。只是那丝能量一闪即逝，根本没有给他充分的时间好好辨别。所以，古博也无法确定，两次异常能量的性质是否一致。 但是，目前有一点，古博是基本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种异常能量的产生似乎都与夏闪脱不开关系。 他的目光落到夏闪身上，刚好看到夏闪也正疑惑地向他看来。 夏闪停下系扣子的手，问他：“你笑什么？难道我把衣服穿错了？” “不。”古博顺手帮夏闪系好扣子，又递给他一件短款的红色礼服外套，并嘱咐他：“你的好心情，要继续保持。” “哦。”夏闪没有问古博为什么要继续保持，他只是乖巧地应了一声。 这份全然的信任，对古博来说，像是一份温暖的能量回馈，令他身心为之舒畅，同时也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善良正在接受甘露的浇灌和滋养。 “好奇妙的感觉。”古博笑道。 夏闪：“？” 古博说：“你的好心情，似乎也在影响我。” 夏闪想了想，说：“其实，如果帝都有美食，我相信我的心情应该会更好。” “呵呵。” 这次，古博是真被逗笑了。 夏闪很快穿戴整齐，并进入角色。 于是，他问古博：“安德鲁伯爵吃早饭都要穿这么华丽吗？” “因为‘他’吃完早饭之后，需要出席一个盛装宴会。”古博说。 “哦，好吧。” 此刻的夏闪可是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因为，他和古博早就约定，他们不论出席什么宴会和什么活动，他只负责‘出席、吃吃、微笑’，其余的事情古博都会处理好。 所以，有了古博这样一个全能管家，人生就是‘哈哈哈’。 …… 既然是全能管家，为主人准备一份丰盛的早餐，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于是，夏闪一进餐厅就被眼前满满一桌子美食吸引，立刻乖巧坐下，‘忙碌’起来。 小炮灰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帝都美食的记忆。 夏闪穿书前生活的时代，食物的味道早被各种污染源影响，想要品尝一份原汁原味的顶级美食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奢望。 夏闪一生虽然财富无数，却并没有享受顶级美食的机缘。 可现在，他遇到了古博，一切变得不同。 夏闪自从坐下开吃，就没抬过头。 古博盯着夏闪的发旋，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说：“下午要参加的宴会，地点是夏一朗的将军府。” 夏闪正如小仓鼠般咀嚼一片煎蛋，听到这话，他一开始也像之前那般敷衍地点一下头，就继续拿着番茄酱给下一块煎蛋画‘心’。然而，两秒后，‘啪嗒’一声，半片煎蛋掉到了餐桌上。 夏闪嘴里还含着半片煎蛋，不敢置信地瞪着古博。 古博挑了下眉。 同时，他站起身，绕到夏闪身后，再探身默默替夏闪将掉在桌上的半块煎蛋收拾干净。 几秒钟后，夏闪开始咀嚼，又抓起牛奶大口灌下。 之后，他两只爪爪放到自己的胃部揉了揉，才问古博：“去他们家干什么啊？” “看戏。”古博笑着说。 “哦……” 夏闪两只爪抱着自己的胃，侧脸趴在了餐桌上。阳光从后面的落地窗照进来，刚好打在他的背上。 他眯着眼睛大概趴了十几秒，才对古博说：“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对耳机呀？” 古博有些意外，但他没有打断夏闪的话。 就听夏闪又道：“这样我看见他们，或许能假装笑出来了。” 古博：！ 他的心口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戳了一下，他说：“你不用戴耳机。我保证他们今天说的话伤害不了你。其实，今天夏家会有一场戏。算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如果你戴上耳机，恐怕会错过很多精彩镜头。” “你准备的？” 夏闪意外，身体却离开桌面，渐渐坐直。 古博看一眼电子屏上的时间，又问夏闪：“吃得如何？” “嗯。好了。” “那我们可以先去散步。据说这座城堡的花园，景致不错。” 两人往花园走去。 古博看一看沉默不语的夏闪，似乎仔细斟酌了一番，才又道：“今天的新闻应该会很热闹。” 他边说边打开光脑，调出全屋移动可视系统，一块屏幕自动飞到了两人前方。并随着两人去花园散步，一直保持着最佳观看距离随两人移动。 屏幕上，无数记者和专业直播的播主们将联盟总理办公厅的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本次由官方出面正式修改的关于‘斗童’触犯刑法的相关条例，是否与今日大范围涌现的精神异常患者有关？请官方给予正面回答……” “斗童？” 夏闪的神情猛然一凝，他扭头看向古博，问：“是你吗？” 021奇特的小手手 古博颔首。 夏闪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你昨天看到了？” “嗯。抱歉。”古博回望着他。 他担心夏闪并不想被人看到儿时那种经历。 然而，夏闪却只是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道：“难怪我觉得早上起来这么轻松，原来是你昨天‘加班’替我大扫除了。是我该，感谢你。” 古博没有更多表示，只道：“那样的记忆，若你自己消化，会耗费很多健康能源。” “是啊。” 夏闪微笑。 话题似乎就此卡住。 两人在花团锦簇间沉默前行，一时竟都没再言语。 前方出现一墙白色的蔷薇。夏闪路过这面花墙时，突然停下脚步。 古博回头看他，就听夏闪道：“谢谢你古博。不止是为自己，还替那些孩子们。” “不要客气。” 说出这四个字时，古博的语气宛如直线般平淡，夏闪也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但是，这短短四个字中所蕴含的力量却带着无尽的温暖，直扑夏闪而来。 以至于，夏闪的心头瞬间就被这份扑面而来的炙热烘烤得冒出了蜜糖般的气泡——他又笑了，还又对古博说：“谢谢。” 那一瞬，古博愣住。 有风吹来，白色的蔷薇花随风轻摆。 雪白肤色的青年站在花墙前，脸上的笑容比他金色的头发还要耀眼。 画面好似定格。 古博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一根软软的手指，再次悄无声息地探入他的思维触须。那手指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轻轻一撩，古博的灵魂便狠狠一颤。 又来了！ 这小手又来了，它这次依然企图勾走古博的灵魂。 但这次，古博的反应要比之前快——莹白色的思维触须在古博意识到小手存在的那一秒，立刻反扑。 小手却好似花瓣的幻影，顷刻消散。 古博连忙甩头，眼前的画面也重新活动起来。 他这才看到夏闪正关切地站在他面前，问：“你怎么了？古博，你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昨晚都没有睡好？” “不。” 古博反而按住夏闪的双肩，略带急切地追问：“你刚才对我笑时，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特别的感觉？”夏闪听得云里雾里。 古博却抓住夏闪的手，仔细研究起来。 夏闪的手指当然也很软。 可人类的手再怎么柔软，也终究离不开骨骼的支撑。而探入古博思想触须间的那根手指，却是柔若无骨的程度，那明显不是人类的手，更像是某种能量波凝聚的产物。 古博神色忽明忽暗。 ——这次，他依旧没有抓住那小东西，所以他依旧无法确定那种能量波到底是什么。 而夏闪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古博，他有些担忧地问：“我的手，有问题吗？” 古博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抓着夏闪的手，不仅如此，还将那双手揉得皮肤发红。 夏闪竟然一声未吭。 古博连忙停止揉捏，为表歉意，还将夏闪的手捧起来，轻轻吹抚，好似这样就可以减轻皮肤上的痛苦。 “不用了。”夏闪觉得别扭，想抽回自己的手。 古博却说：“这样可以有效散热，帮助皮肤尽快恢复。” 夏闪：…… 好吧。你高兴就好。 一分钟后。 夏闪：好痒。好奇怪。 他又抽了抽手，古博没放开，而是道：“时间不够，还需要再散热。你没看到它们还是红的吗？” 夏闪：“我觉得非常奇怪。” “哪里奇怪了？” 古博立马严肃。 并将夏闪的手翻过来、调过去检查了两遍。 夏闪把头偏到一旁，说：“算了。” 古博：？ 五分钟后。 古博终于停下了替夏闪的双手物理降温的吹气。 夏闪‘嗖’一下将手抽回，并紧紧背到身后。 像是为了尽快转移古博的注意力，夏闪再次向古博道谢，语气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客气，他说：“谢谢你，古教授。你知道单是禁止斗童这一项确立法案，就可以拯救这个世界上多少失依儿童吗？” 古博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难得的是夏闪也知道。 夏闪‘嗯’一声，没再往下说。 这一刻，他再次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按照原文的剧情欺骗古博。 因此他们两人才能坦诚相待，才有了之后古博读取他的记忆等一系列发展，也才有了今天‘禁止斗童’确立法案的成立。 这一刻，他们两个人的思想明明没有连接，却奇妙地同频了。 虽然他们没有话语的交流，但是在他们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微笑同时爬上了两人的唇角。 此时无声胜有声，浑然默契，不过如此。 他们在花团锦簇的院子里坐下，享受清晨阳光的抚慰，感受心灵被熨烫之后的舒展。 …… 其实，夏闪也想过，像斗童这种所有人都公认的残忍活动，之所以能在联盟帝都的街头流行这么多年，其背后定然还存在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利益链。 只不过，在《字灵空间》这本书的原文中，作者并没有着墨于一个炮灰人物的背景刻画。夏闪也是穿书后，真正成为了这个人物才切实体会到了这个人物一生经历的那种立体感。 但这次能够促成‘禁止斗童’确立法案，对夏闪来说，完全就是意外收获。就像他与古博的关系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完全在夏闪的意料之外。 在此之前，夏闪从没想过，有一天古博会为了帮助他尽快恢复身心健康，而替他一遍遍进行精神垃圾的大扫除。 这对于原本就患有抑郁症的他来说，绝对是穿书之后，最大的好运。 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夏闪这样的运气。 最起码，夏家没有。 七秒，也没有。 联盟帝都清晨的阳光照在大地上，不会产生任何温度的差别。 然而，它照在夏闪的背上能为夏闪送去温暖，当它带着同样的温度打在七秒的后背上，却无法缓解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那满身的怒气和寒霜。 一双精钛制成的机械手，一下一下戳着眼前的浮光屏幕。 可以看到，屏幕上的字一行行飞快地向上翻卷，显然他正在和某人飞速沟通。 和七秒对话的人，使用的通讯头像上打着自己的名字，上面是光明正大地两个字‘萨岚’。 就如这位总理一如既往的工作风格那般，他一生言谈举止的风格也是这般的光明正大。 两个人正在讨论的内容，正是斗童。 七秒每一句话都是火冒三丈，几乎句句都在质问：‘既然要立法，为什么不走正规程序？就算是陛下，在决定一项活动是否触犯刑法之前，至少也会召开会议，听取参会议员的意见。您作为总理又有什么资格不通知议员和陛下，擅自做主？’ 对比七秒的急躁，萨岚总理的回复要显得游刃有余许多：‘这是总理办公厅的事务，不在阁下的监察范围。不论你如何询问，我的回复都不会变：无可奉告。’ 七秒快要气炸，立刻切到另一个对话框，叮嘱里面的人：“‘斗童’立法后，你的税收任务今年注定完不成了。这件事都怪萨岚那家伙，你尽快想个办法把今年的税务补足……” 他一口气发了一大串过去，那边却隔了好久才回了一条：‘不好意思，督查大人，我的女儿今天下午要参加夏将军府上的宴会。您知道的，这次的宴会，可不只是帝都贵族们的聚会，听说夏家还邀请了安德鲁伯爵——哦呵呵，这位伯爵可不简单——不不不，您看我在说什么。您还是看看我的女儿吧，您看我把她打扮的美不美？呵呵呵，您看——’ 【图片、图片、图片】 ‘您看她多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才好了。’ 对方显然跟七秒不在一个频道。 七秒冷笑。 他用丝毫没有温度的手指敲下一行丝毫没有温度的字：‘用一个字形容她非常合适‘猪’。’ 这位刻薄的老人，在对方回复之前，飞快下线。 同时，他拿起外套对跟上来的秘书说：“去夏将军家。另外，联系NO.100。” 秘书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您上次说NO.100已经成为弃子，您确定还要联系他吗？” 七秒冷哼一声：“就是因为弃子，才更要物尽其用。” 秘书：“好的。马上为您联系。” …… 于此同时， NO.100已经成功潜入夏府。 各路贵族的车架也陆续抵达夏府。 作为本次宴会各方势力都在关注的焦点，安德鲁伯爵的车架也缓缓抵达夏府门前。 甚至，就连联盟总理萨岚的私人坐驾也低调地驶在赴会的路上。 七秒原本挂着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坐进即将开往夏府的车子，却在出发五分钟后，收到秘书的信息：NO.100已失联，请指示。 七秒：……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被疑惑取代。 022该我们出场了 在七秒原本的计划中，他用NO.100做饵，将‘NO.100在夏府’的消息通过梅兹塔透露给古博，目的就是要引古博到夏府，再对其实行围捕计划。 而他之所以将围捕的地点选在夏府，只是因为七秒接到上面下达的任务，让他阻止夏家人离开帝都。所以，他准备在围捕古博时，顺手给夏家扣一顶通敌的帽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将这家人扣押在帝都。 这样一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松完成两个任务。 关键是，他还没什么损失。 顶多牺牲NO.100一个人。 甚至，如果NO.100足够聪明的话，也用不着牺牲，只要他足够配合，任务完成后，他照样能活。 这简直是一个完美得不能更完美的一石二鸟计划。 可惜，七秒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完美的计划，已经进行到收尾阶段了，竟然会出问题。 他的‘鱼饵’NO.100莫名其妙消失了。 七秒经验老道，当然明白，会出现这种情况，绝非偶然。一定是计划中的某个细节被他忽略，产生了预测偏差。或者有外力干扰，改变了整个计策原本的发展轨道。 到底是什么原因？ 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七秒越想，脸色越发阴沉。 片刻后，他抬起机械手，推开掌心的通讯滑盖，在名为‘猎狐行动组’的频道内下达了一条新的指令：放弃计划A，启动计划B。 …… 夏家这座将军府传承近百年，今日迎来了它最风光的一天。 只因，百年来，第一次，全帝都近乎九成的贵族都聚集于此。其中，甚至还包括总理夫人和他的女儿。 如果说，夏夫人举办这次的宴会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夏晟挑选优质伴侣，那么，前来赴宴的贵族名媛们，则九成九以上全部都是冲着安德鲁伯爵这个头衔。 如今，所有人都明白，谁掌控着能源，谁就掌控着人类的未来。 因此，在前不久官方发布的能源大会邀请名单中，位列第一的安德鲁伯爵，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最有可能掌握人类未来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自然令人趋之若鹜。 于是，帝都的贵族们都想与他交好。 能联姻的自然也都想与他联姻。无法联姻的，便想方设法要与他结成好友。 所有人都希望，在未来能得到这位能源大亨的扶助，仿佛这样就能保证自己的家族继续昌盛。 所以，当人们听说安德鲁伯爵将出席夏将军家的宴会时，他们立即跟风，一股脑地涌进了夏家这座传承了百年的将军府。 夏府门前车水马龙。 迎来送往的将军夏一朗，脸都快要笑僵。也因此，他每隔几分钟就会问身边的管家‘夫人准备的怎么样了？准备好尽快请她出来迎客。’ 经过了心理医生一整晚的精神安抚，夏夫人和三小姐夏雪迷的精神总算恢复了正常。但也不算特别稳定。像夏夫人受到刺激，她说话的声调就会控制不住拔高，同时眼睛还会瞪得溜圆，恶狠狠地盯着一个人的样子，十分吓人。 所以，目前女眷那边的场面，是由性格原本就比较沉闷的三小姐夏雪迷在撑着。只是夏雪迷时不时走神，已经引起不少宾客不满了。 夏将军为此十分头疼。 他正在安抚一对感觉自己被冷落的贵族夫妇。 那对夫妇如果直接离开，也就不用夏一朗这么低声下气的规劝。关键是，他们说要走，却站在门口各种挑剔，搞得夏家很没面子，不得已，夏一朗才亲自出面各种挽留。 这时，管家突然扯着一块悬浮屏，跑到夏一朗面前，兴高采烈地说：“停车场的监控……来了！伯爵来了！” “什么？”夏一朗连忙扯过屏幕看了一眼，立刻气急败坏地说：“怎么能让伯爵把尊驾停在临时车场？你们这可——真是太不懂事了！” 他说完就撇下那对夫妇，扭头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嫌太慢，竟飞跑起来。跑着跑着，又对着耳麦吩咐：“带小姐过来找我。” 夏一朗这一跑，整座将军府里的人们立刻察觉出异常。 而被他撇下的那对夫妇，原本还闹情绪要离开，一听说安德鲁伯爵来了，立马不闹了，也不走了，追着夏一朗，也向停车场冲去。 他们这番动静可不小，很快所有人都听说安德鲁伯爵的车架来了。于是，人们一改往日的矜持，激动得根本顾不上形象，向着停车场直冲而去。 反倒是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族小姐们，突然矜持起来。 她们不但没有往外冲，甚至有人还拿出了面纱戴在脸上。不过她们那种为了压住内心激动而强行增加的各种小动作——撩撩头发呀，照照镜子呀什么的，还是暴露了她们此刻内心的紧张。 当然还有，她们对伯爵的好奇。 不过，为了展现出她们贵族千金该有的矜持，她们就算再对伯爵好奇，最多也只是走到宴会厅的门口，向外张望。 下午2点的阳光，正是一天中紫外线最强的时刻。 纯石材铺装的地面，在烈日的烘烤下吸收热量，再反射出阵阵热浪，直扑在人们的脸上，引起火辣辣的疼。 夏一朗身后已经聚集不下百人。因是临时增设的停车场，条件非常简陋，连遮阳棚都没有，人们站在这里，只能被动承受阵阵热浪扑打脸颊的疼痛。 他们不断擦汗，翘首以盼。可那辆伯爵的专属座驾就像故意和这些人作对似得，半小时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人从车上下来，离得最近的夏一朗竟然也没有上前询问。 明明是非静止画面，却莫名陷入了静止的僵局。 半小时后，在夏一朗身后陪晒的其它贵族不干了。他们本就是娇弱，这些年何曾受过这样暴晒？如今，陪着夏一朗晒了半小时，晒得脸上好似都脱了一层皮，体力早就到极限了。 问题是，安德鲁伯爵竟然还没下车？ 他不下车也就算了，夏一朗竟然也不上前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烈日当头，夏一朗将军在最强紫外线下暴晒半个多小时，连礼服的前胸后背都全部湿透了，却还保持着标准的军姿一动不动。 有人说‘夏一朗不愧是战士出身，耐力就是不一样。’ 也有人说‘这人脑子有病！整个一傻X。’ 还有人一声不吭，悄悄后退，趁人不注意，默默离开了这个受罪之地。 更多的人是催促夏一朗：“夏将军，伯爵不下车，咱们就该主动去请。一直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嗯。” 夏一朗的声音僵硬无比，像是张不开嘴，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发音。可他应得痛快，人却没动，依旧像根电线杆子杵在那里。 这就惹得贵族们十分不满了。 他们觉得夏一朗在敷衍他们，立刻怒了，一哄而上将夏一朗给团团围住，开始给他‘讲道理’。 “唔唔——” 众人七嘴八舌，夏一朗似乎想要反驳，可他的嘴就像被粘住了，根本张不开，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憋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浑身青筋暴起。 贵族们终于注意到了夏一朗的不对劲，忙问：“夏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夏一朗的眼睛突然睁大，额角青筋外凸，嘴巴‘唔唔唔’，身体像被绑住似得，纹丝不动。 一阵轻微到几不可闻的机械声，伴随着一道光在夏一朗的眼底一闪而过。贵族们这才发现，竟然是安德鲁伯爵的车灯在转动。 “太好了！”有人说：“总算动了。” “等等！”有人突然警觉：“现在是白天，根本用不到车灯吧？为什么车灯在转？” “遥控？” 现场一阵沉默。 片刻后，有人小心翼翼地说：“我刚才就觉得伯爵的车子停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有些奇怪。现在看来，该不会是故意用遥控把车子停到这里，吸引我们过来吧？” “什么？” 贵族们一听这话，集体炸了。他们再也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直接冲到车前，趴玻璃的趴玻璃，拍门的拍门…… 可惜，他们折腾了好一会儿，车子毫无反应。 至此，他们终于可以认定，这车里压根就没人。 “车里没人夏将军刚才还冲那么猛？”贵族们疑惑，开始议论纷纷。 “他不会蠢到白白在太阳底下晒了将近一小时，还没见到人的程度吧？”有人不敢置信地说。 立刻有人斩钉截铁地说：“夏将军不可能那么蠢！” “唔！唔！唔！” 夏一朗简直要哭了，若非身上被某种力量束缚着根本动不了，他现在真想大喊三声：我就是那么蠢！ 可惜，在某种力量的控制下，他根本说不了话，也动不了。 空车的灯还在转，像两只巨大的眼睛，正盯着他。 贵族们还在推测，并激烈讨论。最终，他们排除了各种可能，只剩最后一种—— 他们说：“夏将军，把伯爵交出来吧！是你、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你想要单独和伯爵谈什么交易，我们并没有兴趣。我们只想见伯爵一面。” 夏一朗：…… 他依旧无法说话。他百口莫辩。他快要急哭了。 “你别以为你在这里站军姿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我们就猜不到他在哪儿！”有人气急败坏地说：“大家今天来这里都是想和伯爵联姻的，夏将军你可别说你不想！我就问你，伯爵是不是和你的女儿在一起？” 灼热的停车场里，再度哗然。 这时，有人指着不远处大喊：“看！是夏雪迷。快抓住她。她刚才就离开了宴会厅，这么长时间没露面，一定和伯爵在一起！” “我的天！”有女孩不甘心地跺脚，捂脸。 还有女孩气愤道：“夏家怎么可以这样？也太不公平了！” 人群迅速向夏雪迷围扑。 夏一朗身上的束缚突然消失，他立刻大喊一声：“都听我说——” 然而，他的话被一声尖叫直接打断。 “啊——” 是夏雪迷。 她被扑上来的贵妇扯住了头发。 “别过来！”夏雪迷疯了一样挣脱束缚。 头发被那名贵妇扯乱，她也全然不理，只边流泪边摇头边紧紧抱着自己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害死你……” 所有人：？！ 夏家这位三小姐到底在说什么？ —— “啪。” 古博打了一个响指，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夏雪迷痛哭流涕的脸上。 白色的思想触须一根一根从屏幕上抽回。将米黄色还给被触须临时覆盖的那面墙壁。 夏闪羽睫轻垂，有一下没一下地挖着桌上的冰激凌。 随即，他将那个彩色的奶球一口咬下，嚼了会儿，站起身，说：“走吧，该我们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