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直男校草盯上后》 1、第一章 “你和被打人什么关系?” 京城某处一派出所,警察指向椅子上意识不清的人,严肃质问:“为什么打架,还把人揍成了这样?” 许辞嘉神色泰然,一语不发。 他脸上也有伤,可和椅子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压根不能看的人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加上面前男生眉眼清隽,本身就已经长得够好看了,这伤一添不但没有影响到颜值,反而多了几分脆弱易折的美感。 “那个,警察先生。”目睹到打架过程的路人适时开口,“把人揍成这样的不是这少年,是还有一名年轻人。” “那人呢?” “应该是跑了。” 警察看回许辞嘉:“那年轻人你认识?” 哪只认识。 但许辞嘉知道他要是说认识,对方立马就会让他叫余烁过来,他好不容易赶跑人,哪有再让人回来的道理,于是对警察摇了摇头。 “他是我花钱雇来的打手,要拘留就拘留我。”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行为很仗义,很帅?!”警察凶完了,继续重复第一个问题,“你和被打人什么关系?” 以这少年半死不活的回答方式看,原以为是那种沉默少言又执拗的刺头,很是难对付。这次估计也不会老实回答,谁知许辞嘉开口了:“看到我头顶了吗?” 少年染了一头墨绿色的发,在灯光下衬得肤色更白,羊脂玉般细腻,许辞嘉顶着他们疑惑的目光隐晦地说:“感情纠纷。” 据了解,被打人叫姚帆旭,是许辞嘉刚交往三天的男友。虽然称是男友吧,其实两人并没什么感情基础,从认识到交往也只有三天,会在一起只是互相看中对方的脸。 许辞嘉很轻易就答应了姚帆旭的告白,过程却说希望慢慢来,以至于两人别说接吻上.床,连拉小手都没有过。 至于为什么会把人揍成这副熊样,是因为这姚帆旭是个骗子,都快跟人结婚了还跑来他这骗感情骗身。 感情骗骗就算了,毕竟许辞嘉就没对姚帆旭倾注过一丝一毫的情感,骗得走算他输。 但骗身可就不行了啊。说好的盖棉被纯聊天,一到酒店就把他压倒在床几个意思? 眼看激吻就要落下来,许辞嘉坐起身就是当头一磕,外加一耳光,再往他小兄弟上来一脚。 这下好,命根子差点被踹骨折,关乎后半辈子还能不能继续出去浪的大事,渣男这不得原地表演个气到炸裂?真要打起来,许辞嘉还真不一定干得过对方,为避免两败俱伤,微信通话召来了他的金牌打手余烁。 余烁是他在边城的发小,许辞嘉比他要小四岁,一直被他当亲弟弟照顾。 说回来被许家人从边城接到京城,也就是一个星期前的事。 这不,听他说要去京城读大学,余烁堂堂一有夫之夫闲出鸟了也跟着他一块儿来,还美曰其名“送白菜入大学”。 眼看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白菜终于发芽破土要读大学了,半路上却差点让个王八羔子啃,余烁表示你有问过他爹的意见吗,不得狠狠胖揍一顿? 打人不打脸,他就专对着人脸打,把不讲武德体现的不遗余力。渣男命根才受到过暴击,根本打不过,脸反正是被抡得没法看了,酒店前台怕闹出人命就报了警。 “跟我一块儿走。”警车到达前,余烁拽许辞嘉胳膊,又踹了躺地上面目全非的姚帆旭几脚,疯狂鞭尸,“这傻逼我打的,让我跑你自己留下来算怎么一回事?京大不是明天就开学?被拘怎么办,你爹我来京城是送你入学不是来看你入狱。” “我家人能给我摆平。” “你家人不就是我?” 许辞嘉表示很感动,一拳把自己打出了鼻血:“那求求你,给我一个进击演艺圈的机会。” “……” 派出所里,许辞嘉戏瘾说来就来,颤声宣布:“我被绿了。” “那你也不应该找人打他。” “他先打我的。”许辞嘉,“不管是我还手还是找/打手都属于正当防卫。” “什么歪理!”警察吼完,见他吓得肩膀一颤,面露委屈的模样不由得顿了顿。 会吓到,说明也不是那么屡教不改。唉,多好看一孩子,脸怎么说伤就伤,这也下得去手? 事实上许辞嘉这点伤还没他小时候摔一跤严重,但长得好看的人的确容易让人起恻隐之心,这是不可避免的。 于是许辞嘉本人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耸了鼻尖抿了嘴,就被以“念在你是今年名门大学的新生份上”说算了。 姚帆旭虽然意识不清醒,瞧着是惨了些,伤得其实不算太严重,除了那不可描述的一脚外,其余要害全都完美避开,验伤报告出来也写着没问题。小兄弟养养还能用。 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派出所一个电话打进许辞嘉家里说明情况后就把人放了。 - 黄昏沉淀,刚出派出所的许辞嘉来到路边,就看到从豪车上走下来个女人。 女人保养得过于好了,四十多岁的年纪说三十出头都有人信,在保镖护送下朝许辞嘉递去一件外套,被许辞嘉用手背挡掉了。 两手无处可放,尴尬地悬在半空,陈慧芳笑容却是天衣无缝,开始关心许辞嘉脸上的伤势怎么样。 这一阵嘘寒问暖,让许辞嘉觉得以这人的表情管理不报个中老年女团可惜了。明明拥有分分钟c位出殡的实力。 “怎么不说话,妈妈这是关心你呀,一接到电话立刻赶过来接你,小岚以前都没这待遇呢。” 小岚,许明岚。 许辞嘉同父异母的弟弟。 陈慧芳笑容和善,许辞嘉望着她顿了顿,说:“您怎么会?” “我只是还没想到该与您说什么,陈阿姨。” 陈慧芳眼神倏然变得黯淡,像是对这个称呼感到失落:“连继母都不愿意叫吗?” “您这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月光拉得人影子清晰斜长。 陈慧芳听出他平静语气下暗含的讽意,很快识相地转了话题:“从边城考来京城,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边城治安不好,经济发展也不怎么样,还能把你养得这么白净,成绩又好,看来陆先生没少栽培你。” “舅舅他作为京大校长,工作繁忙,放假得了空才会去边城探望我,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是外婆一点点将我拉扯大。” 许辞嘉坐进后座,低头系着安全带,“您要是觉得我是靠找舅舅开后门才进的京大,可以随时去教育局举报。” “这说的哪里话,我当然是相信你是凭本事考进来的。”陈慧芳说,“专业是服装设计?” 许辞嘉贴心地没回话,他没告诉陈慧芳自己的高考成绩,怕把他这位善妒的继母气嘎过去。 陈慧芳见他不语,像是默认,心下顿时了然。 学艺术的,原本分数线就不高。想想也是,他陆晟就是再偏心许辞嘉,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对比下来,她儿子许明岚高考前十的名次真是太为她长脸。 “你说你跟人打什么架,警察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你爸说等你回去要好好跟你聊聊。” “聊了也是……”算了,许辞嘉懒得再接陈慧芳话,就像自己说的聊了也是白搭,他和口不对心虚伪的人向来无话可说。 目光转向车窗外。 京城的夏夜跟边城不一样,这座城市似乎过的很繁忙,被灯红酒绿织就了快节奏的外衣,霓虹灯光海潮一般长。 挺好看的,许辞嘉静静地欣赏。可惜和边城比起来,连颗星的影子都见不着。 - 与此同时,顾闻邃大刀阔斧地坐在顾家客厅,在顺利用垃圾邮件入侵姚帆旭手机,看完他与那群炮友的聊天记录跟近日行程,脸色黑得难看。 沈萱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他神色,见他眼睛黑得像是海底,情绪滴水不漏,更加焦急道:“怎么样,难道跟我猜测的一样,他果真是出轨了?” 出轨?要真这么简单倒好了。 顾闻邃将手机递给沈萱:“你自己看吧。” 聊骚、约炮、一夜情,这姚帆旭不知道是直男装gay还是gay装直男,男女通吃荤腥不忌。 从半年前就开始的过于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让沈萱一颗心沉坠谷底,万万想不到自己未婚夫在外面搞得那么花,玩得那么开,骗了她那么久,是这么肮脏一个人。 一时间接受不了,整栋别墅都被她的骂骂咧咧声惊动了。管家和佣人上赶着安慰,见沈萱骂完又开始哭,顿觉手足无措。 顾闻邃坐姿不变,在这阵鸡飞狗跳里,脸黑的能滴出墨汁。 他将沈萱摔一旁的手机捡起,眼神不由自主落到姚帆旭最后聊过的联系人上。 目前来看,这群约炮对象全都有个共同点,知三当三,毫无原则和底线。 这位虽然没任何聊天记录或证据能证明他是知情的,但应当也会不例外。 “许辞嘉?” 手指在备注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 想起不久前从许明岚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顾闻邃眼神闪烁了下,舌抵着牙面笑说:“这不正巧了?” 2、第二章 随着车子的不断驶近,庄严又气派的别墅建筑物逐渐映入眼帘。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室内传来两道说话声。除他爹许彬,还有一道年轻的声线,许辞嘉此前虽没听过,却也差不多能猜出对方身份。 果然,听身后关门的陈慧芳道:“小岚高中毕业旅行回来了,我之前向他提过你会回来的事,说起来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一会儿打个招呼。” 门关上发出叮响声,动静挺大,许明岚嗓门也跟着大:“a市可好玩儿了!跟京城差不多繁华,等我大学毕业后我还要来一次环球旅行!哦,边城除外,我又不参加变形计,才不去那种山沟沟受罪!” “看来小岚还在跟你爸爸聊天,多月不见你爸想念他也是正常的。你要不先回房间,哦对了,你吃过晚饭吗?” 大少爷回宅,偌大个许家竟没一人主动上前迎接。 陈慧芳以为多少能从许辞嘉脸上获得一点遗憾或失落,结果许辞嘉真就像具没任何感情的机械,平静如一潭死水,半分眼神也没留给她,换了鞋径直走向大厅。 “我哥既然回来京城,那他就是许家大少爷咯?”许明岚还在阴阳怪气,“据说啊,边城那儿夏天太阳毒辣的很,我这次回来专门买了两套护肤品,一套给我妈,一套送给我哥,关乎许家的颜面,我哥在那生活那么多年皮肤肯定被晒得已经——” 许彬笑容未变。 他西装革履,虽是笑着的,端的都是长年身居上位者的凌然气质,哪怕跟自己亲儿子相处也一样。 看见许明岚身后经过的男生,许彬抬首喊道:“回来了?坐,我有话问你。” 本想直接回卧室的许辞嘉步伐一滞,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沙发最边缘,俨然一个三不靠的位置。 气氛忽然有些古怪,感受到前方投来的目光,许辞嘉抬头正对上许明岚视线。后者像是完全没料到他会生得这副模样,哑然地舔了舔唇。 许辞嘉没多看他:“问。” 许彬:“脸上的伤是被姚帆旭打的?” 许辞嘉嗯声。 “姚帆旭他跟沈家有婚约,是有未婚妻的,爸总不会骗你。你听进去了,及时止损是好事,但为什么要跟人动手?”许彬端起一盏茶,“你也不是个急躁的性子,很多事分的清轻重。” 许辞嘉视线落在茶杯古朴的花纹上,淡道:“您这话让我误以为您很了解我。” 盏中茶水差点洒手上,许彬蹙眉。许明岚则暗暗窃喜,原以为这许辞嘉什么来头,没想到是个傻的,惹怒父亲对他有好处? 片刻,许彬才叹口气道:“也对,你才刚来京城,就能跟认识没几天的姚帆旭好上,我的确不够了解你。你们进展到哪步了?” 许辞嘉不答。 许彬见他如此,像是已经给他定了罪:“算了,不管你们做到哪步,及时止损就可以。将来成家了,也不要像你娘一样在外面乱混,身体是本钱。” “乱混?”许辞嘉撩起眼皮。 “有什么问题吗?” 四目相对,许辞嘉眼皮一眨不眨。许彬像是看不到他紧攥的手指,兀自说着:“既然你已经回到了许家,就是我们家必不可少的一份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爸提,爸会尽全力满足你,算是这些年来对你的补偿。” 许辞嘉不想再听,起身说:“我可以走了?” 许彬放茶杯的动静有点大,看样子已经动怒。许辞嘉表情未变,反观许明岚已经吓得缩进沙发角。 许彬默了一瞬,摆手道:“明天上午还得去京大报道,我让司机送你跟小岚一起,今晚就早些休息吧。” “臭小子,不知道遗传谁的臭脾气。一点规矩都没有。” 砸门前一瞬,背后许彬的声音清晰落入许辞嘉耳中。 嘀嘀—— 许辞嘉一头扎进被子里,有气无力地接起手机:“……喂?” 那头静了静,余烁操了声:“你声音听上去怎么蔫儿吧唧的。没被拘留吧,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明天去京大还要不要我陪了?” “要。”许辞嘉咕哝,“我才不要和许明岚坐一辆车呼吸同一空气。” “许明岚?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你们之前不是不认识吗,咋,跟你继母一个德行?” “嗯,他还说边城是山沟沟,说我皮肤不好。”许辞嘉揉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缓慢道,“他阴阳人,我讨厌他。” 这声音沙沙酥酥的,直挠人心窝子的柔软。余烁真的很想说你困了要不就先睡吧,连我这个爹听了都受不了。 他放轻音量:“那要不,找个机会帮你套麻袋揍他?” “算了,不想打打杀杀,我找机会阴阳回去吧。”有电话进来,许辞嘉扫了眼,见是姚帆旭,挂断,又打来。来回三四遍后,许辞嘉说,“睡了,晚安余烁哥。” “行,晚安。” 许辞嘉接起了姚帆旭电话。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许辞嘉你别搞我啊!” 刚接起,凄厉的哭声立刻响彻耳边。许辞嘉愣住,低头看了眼屏幕。 不就是被打了一顿吗,用得着? 他搞什么了。 姚帆旭见他不吭声,越发笃定他婚约黄了一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咽了口口水道:“行,我实话都跟你说,我其实下个月就准备结婚的。是见你长得好看,一时色迷了心窍才骗你跟你交往,我承认我是个人渣,不知道你是京城许家的少爷,奔着跟你睡觉的目的,我自打嘴巴子,我渣滓,畜牲,但这次和沈家的联姻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啊,没了它我公司就彻底玩完了啊!” 许辞嘉听完,等到那边终于没声了,才问候道:“你醒了?” 姚帆旭:“……”敢情他刚那一大堆都是白纵情! “嘉嘉,看在我确实因为你的脸喜欢过你的份上,求求你向沈家小姐求求情,你可是许家大少爷啊你的话一定管用,让她不要取消婚约……” “姚帆旭。”许辞嘉打断,“你被揍的昏头了?我不认识什么沈家小姐。” “不可能,你别骗我了,你不认识她她怎么会知道我出轨!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不是你告诉她还能是谁,我跟你的聊天记录她都有!” 听他描述得这么惨,许辞嘉可就不困了:“这我怎么知道,没准人家把你号盗了,申请找回密码看看?” 他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姚帆旭沉默过后,还真顺着这方面猜了:“你找顾闻邃盗的我信息?” “顾闻邃是谁。” “还能是谁!顾家二少!和你们许家世代交好,还跟沈萱还是表亲关系,一定是你透露给了沈萱,沈萱再找顾闻邃来查我,对,一定是这样……” “医院二十四小时开门,有时间挂个脑科,精神科也行,我挂了。” “别,别挂!求你嘉嘉,看在我们交往一场的份上,求求你——” “姚帆旭。”许辞嘉淡淡,“你脸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厚。我当初是怎么会觉得你那张脸是你全身上下唯一看得过去的地方?” “玩玩而已,又不是正儿八经交往。” 听到自己和朋友说的话从许辞嘉口中一字不差地说出来,姚帆旭错愕地睁大眼,试图找补道:“嘉嘉你听到了?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嘀—— 微信弹出消息。 余烁:[未接通话] 余烁:尼玛的你不是睡觉了吗,忙线中??? 余烁:你爹四十米长刀收不住了 “……” 行叭,我管你是什么意思呢。 挂断,拉黑,渣男动态消失后连带着世界都纯净不少,许辞嘉拍了拍“余烁”的十栋豪宅,倒头就睡。 隔天清早洗完澡,许辞嘉对着镜子咧了下嘴,想想还是把口罩戴上。 陈慧芳招呼他等会儿跟许明岚一起吃早饭。 “不了,我和朋友约好一起去京大,不坐许家车了。”许辞嘉又找了顶红色鸭舌帽戴上。 “这样。”陈慧芳给他塞了两枚饭团,“另一个给你那位朋友,路上吃。” 许辞嘉出门不久,许明岚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听闻许辞嘉提前走了,冷笑说正合我意。 待一小时后他忙活完,司机帮忙把行李箱拎上车。陈慧芳送许明岚时顺便去扔垃圾,在里面看见两枚连包装都没拆的完整的饭团。 许辞嘉绕路和余烁吃完了早饭。 上午十点,京城大学附近人来人往。作为首屈一指的名门大学,京大在寸金寸土的京城占地面积依旧不小。 校门口挂着大大的横幅,陆续有学生进出,戴着志愿标牌的学长学姐穿梭其中,主动帮新生提行李,这点在口罩快拉上眼睛的许辞嘉身上也完美兑现了。 “学弟,我来帮你提吧,你先去报道和交材料。”一男生走过来,人高腿长,模样俊逸,很干净舒服的长相。 “你们都是京大的新生吗?” 余烁摇了摇手指,指向许辞嘉:“我是他爹。” “啊?这么年轻?” 余烁睁大眼:“不是吧朋友,你还真信?” 许辞嘉:“……”还不是你称爹称的太自然。 “好吧,一时没反应过来。”男生挠头笑着,给人印象像是个子很高的小奶狗,如沐春风的,“今天开学第一天,校外朋友也可以进校参观。你们一起进吧。” “多谢,我不进去了,赶长途,把孩子送到就准备走了。” 再不回去,估计那姓薄的控制欲狂魔能给他电话打废……亲自过来捉他也说不定。 余烁眉头轻皱一瞬又笑起来,帮许辞嘉正了正帽子,结果越正越歪,“去吧好大儿,有事没事都微信联系。” 许辞嘉表示我不会回你消息的,余烁笑着一掌拍背上差点把他拍哭。 这怪力咖……他对象真受得住? 交完材料,许辞嘉去宿舍放行李,他寝室被分在五楼,光想想就觉得吃力,那做志愿者的男生就主动帮他提行李。 “要不我自己来?” 天气闷热,看见学长衣服后背都被汗水浸湿透了,许辞嘉口罩往下拉了拉,不太好意思再麻烦。 “没关系,学长嘛,帮学弟提个行李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哦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白辰安。”白辰安笑着擦了把下巴上的汗,人挺健谈,“学弟你报的什么专业啊?” “服设。” “服装设计?那你也是艺术生啊,这专业挺好的,挺有前景。” “嗯。” “你怎么不问问我什么专业?” “什么专业?” “播音与主持艺术!” “嗯。” “……”不能再尴尬。 说话间,六七名身穿球衣男生嬉笑打闹着下楼,看起来都是大二大三的学长,听着就吵。 “哟,这不白哥吗,约吗?” 白辰安看他像看猥琐男。 “我擦你那什么表情,我说球!打球约不约?” “不约。”白辰安说,“没看见我帮学弟搬行李吗,你们不做志愿者就别捣乱。” “嗯哼?”男生上下打量眼白辰安跟前的许辞嘉,点评道,“气质不错,眼睛也长挺漂亮。行,泡学弟比较重要。” “警告你不要乱说。” “嘿嘿你的警告没用,不吓人。”男生,“不过你真不来?今天和顾大神打。” “顾大神?”白辰安迟疑,“顾闻邃吗,他学计算机的跟你们体育系的比篮球?” “可不是,谁让人家长得比我们还像体育生,又帅又牛批。你不知道,我们上回比赛他一个人就拉高了他们队……哎我操!” 人挤人挤死人。他们六七人堵在楼梯口,不断有人上下楼梯,说话那人就抱胸杵在许辞嘉上方,在“借过”声中不知被谁挤了下,爆着粗口直直朝许辞嘉方向跌去! 正发呆听他们讲话的许辞嘉完全没注意到,被这么一撞,那人倒是站稳了,遭殃的人换成他,身子腾空摔下去那瞬间许辞嘉整个大懵比。 小爷我最近出门真是没看黄历—— 后方白辰安睁大眼,连忙上前要去扶,只是才跨出去两个台阶,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横空出现。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身穿黑色球服的男生从斜上方楼梯一跃而下,动作利落得像头迅猛的狼,在许辞嘉摔倒前扣住他手腕猛地拉向自己。 鼻尖撞在人坚硬的胸膛上,许辞嘉疼得泛出了泪花。 头顶男生磁性的声带振动着:“你有没有事?” 3、第三章 许辞嘉没听见他讲话,两手指头蜷着在球服上挠了挠。 那双冷白秀气的手就抵在他胸前,猫挠似的,球服不一会儿就被挠皱了。男生倏地沉默下来,仿佛在思考要不要把人推开。 其他倒没什么,主要是痒。 只是手都伸出去了,却看到怀里人冷汗都吓了出来,蝶翼般又密又长的睫毛隐隐扑闪,一副没缓过来的苍白模样,顾闻邃硬是生生拐了个弯,在人后脑勺上轻揉了两把。 “靠,差点酿成事故……顾大神你怎么在这?” 顾闻邃揉完了,侧身给经过的学生让路,把许辞嘉拦腰带到台阶上站稳:“白辰安怎么在这。” “啊?白辰安他帮忙给学弟拎行李啊。” “我也是。” “你报名了志愿者?!” 顾闻邃眯眼,想问你那什么眼神,“我看起来很闲?废话那么多,还去不去打球。” “去,当然去,今天我们一定打翻你!” “输的人磕头喊爹。” “……我就是说说,别认真嘛。” 顾闻邃没再搭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鸭舌帽,拍了拍灰尘,看向许辞嘉说:“红配绿?” 许辞嘉不言。 顾闻邃就笑了声,把帽子摁回许辞嘉脑袋上,遮住了一顶墨绿毛。他长的特别高,同这群人下楼显得鹤立鸡群的:“你们来新生宿舍楼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小学弟学妹咯。” “喔,那看到了?” “看到了啊,就刚刚那——你扶的学弟就长挺好看啊,待会儿我打听打听他是不是单身。” “戴个口罩能看见个鬼,你透视眼?”顾闻邃嗓子里模糊笑了声,像是有些匪夷所思,“还有这不是个男的么。” “男的怎么了,我就喜欢清纯小弟弟。” “擦亮你的透视狗眼回头看清楚,那发色跟一排耳钉,清纯?”顾闻邃啧啧摇头,“你hold不住。” “没事吧,吓到了没?”白辰安提着行李箱走上前,随着距离拉远,许辞嘉已经听不见他们对话了,收回目光说:“没有。谢谢学长,有机会请你吃饭。” 把行李箱拎到宿舍门口,白辰安主动要了许辞嘉微信:“就这么约定好了啊,有空记得来找我玩。” 目送白辰安离开,许辞嘉抬手若有所思摸了摸耳钉,握住拉杆再扭头,发现寝室里有个穿着裙子的肌肉男正来回打量他。 他打量回去,只瞧这位新室友身量目测一米八,小麦色皮肤,留着短胡茬。臂膀健硕到夸张,快把袖口撑裂,百褶裙下两条健美的肌大腿姿态优雅地交叉着,形成个标准的内八。 “……”许辞嘉视线由上而下,在对方的白丝小腿袜上停留了一瞬,“你好。” 肌肉男惊叹于他的面不改色,立马回了他声你好。 这是个三人间的临时宿舍,新生要先上一周的课,等下下周军训结束还会再分一回宿舍。许辞嘉偏好靠窗的位置,可惜那里已经被人占了,于是随便选了个床位。 他拉开椅子还没坐,后方突然传来粗犷却莫名显得娇滴滴的声音:“那啥,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 得亏他心理素质还行,换其他人早鸡皮疙瘩掉一地了:“许辞嘉。” “哇,那你跟还有一个室友同姓氏诶,我叫宋豪强,你可以叫我强强。”宋豪强腼腆道,“我知道可能有点不礼貌……那个,可以问一下你的性取向和恋爱状态吗?” 没等许辞嘉开口,宋豪强飞快地补充:“你别误会!我就是看帮你提行李的那学长也挺帅,是我的菜,你如果对他没意思,我就冲了!” “……”许辞嘉对上宋豪强真挚的双眼,“你冲。” “笑死,你不刚才还嚷嚷着说要追顾闻邃吗,现在又换人了?” 跟记忆中阴阳怪气的声线对上了,许辞嘉回头,果真见许明岚从洗手间出来。 “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校园表白墙上经常能看到白辰安名字,追他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他和顾闻邃一样眼界都挺高的,至今还是单身,也因此不少猎奇的人喜欢在论坛上嗑他们俩。” 他话是对着宋豪强说的,眼睛却注视着许辞嘉方向:“虽然他们两个不可能,但毕竟是校草和系草,一个俊美一个俊秀,光从外表看上去就挺配不是吗,不像某些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能配得上?” 明显话里有话。 宋豪强听着觉得很是刺耳不舒服。 许辞嘉则半点没理会那阴阳人,若无其事整理自己的行李。 见许辞嘉不看他,自以为戳中了他小心思的许明岚心情舒畅,带着炫耀和小得意继续道:“我认识顾闻邃十几年,从小到大追他的人多得能从这排到边城,男女都有,就没见过他妥协过谁。他是个直男,女的尚且还能礼貌拒绝,对待男生则是出了名的脸臭,不怕颜面扫光,自尊心被踩到脚底的尽管去追。” 宋豪强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尬笑两声道:“这我哪敢啊,你一说他是顾学长我就有了数。我们gay都有底线,再虎都不可能在直男上费心思。”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许明岚哼笑着出门,被宋豪强问到去哪,得意回头,“我去体育馆看大三的学长打球,顾闻邃也在,你收拾完要不要过来看?” “好啊,我收拾完了就来,篮球馆在哪里啊?” 许明岚报了个方向,孔雀摆尾似的离开。 宋豪强见他走了,变脸似的碎碎念:“这许明岚到底在得意什么,他哪来的那么大底气和自信啊,就因为顾学长帮他提行李?明明是你自己舔着个脸求顾学长帮忙提的。认识十几年又怎么样,搞得关系有多好似的。” “不过顾学长贼帅倒是真的,那肌肉线条确实是我的菜。” 许辞嘉自顾自铺床,宋豪强见他从头到尾都不吭声还以为他不信:“不是我吹,那张脸也真的gay圈天菜!” “……” 宋豪强:“真的帅!” 许辞嘉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捧场:“嗯,gay圈天菜,帅的。” “你咋知道,你又没看见。” “我上楼时偶然遇到了。” “啊?遇到了?!我靠怎么样是不是很帅,真长贼高啊,穿球衣的样子绝了——肩膀流氓,可以在上面翻跟头那种,秒杀我以前遇见过的所有健儿!”宋豪强狂喜到尖叫,“第一眼看到我还以为是体育生,听许明岚讲才知道他居然是学计算机的,我一直以为学计算机标配的都是龅牙格子衫,哪想得到还有这么阳光这么帅的……” 说着问向许辞嘉:“等你弄完了我们一起去篮球馆看看吧?” 许辞嘉淡淡:“你不是说不追他吗?” “嘿嘿我就是说给许明岚听的,许明岚这个人太傲慢不好相处。万一顾学长以前不喜欢男生是因为没遇到喜欢的,又恰好喜欢我这个类型呢?”宋豪强抱以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态度,“我内心其实还是想试试看。” “那他还真是……”许辞嘉视线落在宋豪强的百褶裙上,有些失语。 口味独特?性癖惊人? 轻咳一声,“挺好的。” “是吧,再说了,我们就是去看球赛,混混面熟也行啊。”宋豪强以为他答应了,“就算顾学长对我没意思,那我抱着追星的心思看就好啦,试问帅哥哪个gay不爱看?” “我。”许辞嘉稍作停顿,“我意思是我不是gay,也不爱看帅哥。” 这解释的就有些欲盖弥彰,所幸一根筋的宋豪强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那看看也不成问题,你又没什么好怕的,就当陪我去嘛。去嘛去嘛~” 体育馆里人满为患,过道上也挤满了人。得亏宋豪强来之前把他那身水手服换掉了,不然他俩此刻就是全场的焦点,能登校园论坛火爆全校那种。 可饶是如此也吸引不少人注意。 少年骨架好,长得好,穿一身干净简约的休闲装束出现在馆内,即便戴着口罩,也拥有让人一眼从人群中捕捉的实力。 “我的雷达告诉我,那两个人是新生。” “哇,那个戴帽子的背影好好看,高高瘦瘦的,是我理想中喜欢的男孩子类型……” 咔咔两下,闪光灯的声音。宋豪强回头便看到两女生举着照相机对准这里,愣了愣忧伤道:“唉,可惜是妹子而不是男人,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去要联系方式了。” “……”许辞嘉默默把口罩往上拉了拉,等找到空位坐下后,宋豪强就问他:“话说嘉哥,你为什么要戴口罩啊,不热吗?” 可不是,大热天的还没空调,许辞嘉都快闷死了。 选择说实话,以对方性格,势必追问为什么打架,和谁打架,可能还会被质疑为什么打不过,许辞嘉才懒得解释,干脆一句话扼死:“毁容了。” 宋豪强:“为什么?” “……” 哨声响起,许辞嘉拍他肩膀:“看,开始了。” “开始了?!顾学长在哪顾学长在哪!啊我看到了好帅啊啊啊!!” 场内十几名男生,顾闻邃无疑是最显眼的那个。个子最高,肩宽背阔,流畅的肌肉线条清晰又漂亮,却不会过分夸张。 被三四个人齐齐包围,他都能游刃有余的几个假动作骗得人团团转。又在敌队以为虚晃一枪之际,劲风似的掠过,在四面八方爆发出的尖叫声中,球应声入篮。 许辞嘉原本聚精会神地看着,好险被宋豪强一嗓子吼失聪。 “操……老顾你他妈,英姿不减当年。”薛鹏被血虐了,瘫地上直喘气,“比高中那会儿还猛,就你这水平早该进国家队了,还上什么学啊。” 顾闻邃拆着纸巾塑封:“难道不是你们太菜?打你们跟玩儿似的,没意思。” 许明岚递来瓶水,顾闻邃垂眸擦汗,没有要接的意思。 夏琰突然道:“咦,顾哥,那个姓李的男生又双叒来找你了!” 顾闻邃朝他示意方向看去,就见不远处一男生面容紧张地握着手里水瓶,要来不来的样子。 “你们说这李恬到底啥意思,隔三差五来给我哥送水送奶茶。”夏琰,“他咋不给我送呢?” “这还用问,暗恋老顾呗,反正没表白,老顾也不好直接拒绝他。”薛鹏吹了声口哨,“他这点小九九我看的透透的,不过老顾,你当真不考虑?人家好歹送了你三回水,长得么……也还算过得过去?” “你看我哪次接受他东西了?”顾闻邃赏他个眼神细品,伸手接过许明岚的水,“我就当你放个屁。” 薛鹏嬉皮笑脸的:“行,就当我放个屁,是我多嘴,你不喜欢男的,送一百回都没用。” 夏琰用手扇风:“对了还有水吗,我快渴死啦。” 许明岚:“抱歉啊夏学长,我就带了一瓶……” 顾闻邃闻言瓶盖拧开一半又拧紧,把水抛给夏琰,无视许明岚略显失落的眼神,踢了踢死鱼一样的薛鹏:“渴不渴?” “啊?你要帮我买水吗,老顾,我好感动。” “想的美,起来,一块去买。” “下场开始还有五分钟,爷爷你让我歇会儿吧!”薛鹏悔不当初,“我就不该跟你对打,临时反水行吗?” “你说行吗?”顾闻邃垂眼睨他,这一扯唇,笑得极阴森,“打爆你。” 薛鹏对他比拇指,比完见许明岚对着某个地方出神:“看什么呢小许,有漂亮妹妹?” 许明岚摇头,看着薛鹏沉默了一会儿说:“看到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了。” “……就你先前说的人品不太好还喜欢男人的那个?”薛鹏想起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靠,就是因为他姚帆旭才背叛的沈姐姐,玛德,我不会放过他。” 正思忖怎么个不放过法。 顾闻邃忽然插兜转身,薛鹏忙道:“诶老顾,一会儿开场了你去哪?” “买特么水。” 静了静,夏琰问:“特么水是啥水,新上市运动饮料?” “……” 许辞嘉在回余烁消息。 看着满屏从“室友好不好相处,有什么东西忘了带,你现在在干什么,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校长室探望你舅舅”的话题跨越到“借我点钱”。 许辞嘉打字:最后一条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无业游民:谁说不是,借我五十恰饭钱[肚子瘪瘪] 许辞嘉:薄哥呢 无业游民:死了 许辞嘉:又死了? 无业游民:这次不一样,这次他死于大白日发春,精尽人亡—— …… 行叭,每回吵架或冷战他另一半都得死一回,许辞嘉见怪不怪。 只是这回的死法稍有些放不上台面。 许辞嘉:成功向对方转账2000元 许辞嘉:够吗? 无业游民:卧槽!不用那么多的啊 许辞嘉:那退回来吧 无业游民:谢谢宝贝,月底还你哟~ “嘉哥,这是你对象?”宋豪强转头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他屏幕,许辞嘉说不是。宋豪强瞪大眼睛,“他都喊你宝贝了,还不是?!” 你见过谁会给对象备注为无业游民? 许辞嘉没答,正给余烁回复“你还是喊我儿子我听着习惯”,耳畔嘈杂声渐响,宋豪强不知抽什么神经,突然狂拍他大腿。 许辞嘉跺跺脚躲过,专注敲字,以为球赛又开始了。连什么时候一片阴影从头顶盖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都没发现。 “喊宝贝的一定是对象?”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极近的地方传来,许辞嘉打字的手指顿住,豁然抬起头。 顾闻邃一条腿支在他跟前,微微俯身,右手拿着瓶矿泉水,用瓶身挑起他下巴:“有空聊聊吗?” “许辞嘉。” 4、第四章 顾闻邃瞳色很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许辞嘉与他对视好一阵,才有些艰难地从潭底挣扎出来:“学长想聊什么?” 这就有些突然了。 他想。 除昨晚从姚帆旭口中听到过这人的名字,还有今早楼梯上出过的插曲,他压根就不认识对方,对方也不认识自己,要聊些什么,能聊些什么? ……不过岔个题。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许辞嘉心说也不怪宋豪强会对这样一张脸如痴如醉了。 和白辰安略带钝感的俊秀不同,顾闻邃是很锋利张扬的英俊长相,五官深邃,狭长眼尾窄窄的一道,薄唇,压迫感很强。 不知道是不是发色过深的缘故,利落眉骨被半遮半掩,底下那双狼一样的眼神直直盯过来时,不仅没有宋豪强说的那种阳光感,甚至带着点阴郁的野性。 是不是gay圈天菜他不清楚,但这样一张脸不说全部,大部分0都喜欢。至少宋豪强已经在他旁边嘶哈嘶哈流口水,听得没吃午饭的小许肚子有点饿。 “在这聊不合适吧。” 似也觉得这个距离带点儿不妥,顾闻邃起身撤了去,把玩着手里水瓶道:“要不出去聊,顺便请你吃个饭,边吃边聊。” 小许就又不饿了,觉得这个顺便顺的莫名其妙,过于离谱了:“不了,没空。” 顾闻邃不让步,嘴角弧度都没变一下,只说“给个机会”,然后不知从哪里传来起哄声——“机会?给什么机会啊,追求的机会吗啊哈哈哈顾神你变了!” 许辞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因为顾闻邃的到来跟搭话,他们已然成了观众席上的焦点。好多人都在往这边看,而顾闻邃居然都没反驳。 他抬头瞪了过去,觉得这人应该是故意把话说得那么暧昧不清,说好的直男呢? 顾闻邃眼皮半敛,显得神色倦怠。他根本不认为自己话有什么问题,也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开玩笑。 因为就是故意的,想看许辞嘉对此有什么反应。 可许辞嘉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试图用眼神击退他。 空气中燃起浓厚的对峙意味。 顾闻邃就看到许辞嘉吃力仰头,都酸到揉脖颈了还不肯收回眼神,唇角扬了扬,皮笑肉不笑道:“好凶啊。这儿我能坐吗? 许辞嘉:“不好意思,不能。” “又没问你。”顾闻邃抬抬下巴,示意宋豪强,“我问他呢。” 许辞嘉:“他说不能。” 没想到宋豪强这个挨千刀的直接激动起了身:“快,快坐,你们想聊什么尽管聊,我们嘉哥先前还在寝室夸顾学长你帅呢!” “……”许辞嘉很想对宋豪强脑门来一拳,问他我不要面子的吗。 所幸顾闻邃似乎也并不关心这个,听完就过,眼看大咧咧地在旁边坐下了,许辞嘉忍了忍,问他:“你不用去打球吗?” “有替补。水喝不喝?”顾闻邃说,“不让学长请你吃饭,请你喝水总要吧。” 许辞嘉心情复杂。 怎么说呢,这人侧颜好看,下颚连着脖颈处的线条清晰利落,声音也是个低音炮,低低沉沉酥得人耳朵麻。瞧着,属于雄性独有的性感跟美感被这人发挥到极致,优点也被占了个全。放做以往,完全是许辞嘉最喜欢也从没遇见过的类型。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体型差太大的缘故,这气势上莫名给他造成的剧烈压迫,和怎么看都别有目的的言行举止,让感觉有被冒犯到的许辞嘉浑身不自在,连带着好感也全没了,怎么看他都不爽,非得给他挑出一身的臭毛病不可。 比如这奇怪坐姿,说好听点是桀骜不驯,难听点就是妈见打。 前面那么大块空地是不够你伸展还是怎么的,非要一条长腿曲着踩在凳子上,白瞎这脸和身材尽用来装逼了。 许辞嘉觉得因为早上被帮过一把,就对人产生心动一瞬间的自己绝对是昏了头,他才不会重蹈看脸辨人的覆辙:“不要。” 顾闻邃:“真不要?” 面前多出只手,顾闻邃已经拧开瓶盖递来了,许辞嘉本想推拒,在看清对方眼神那刻生生顿住。 他突然有种若是拒绝了,对方会兜头给他浇下的错觉。 这预感来的毫无理由,明明对方嗓音还依稀带着笑。 行,威胁我是吧,许辞嘉眼神瞬间冷漠,我要尊严不要命,是那么容易被威胁——顾闻邃的笑容就敛起来,直勾勾又无声盯着许辞嘉看。 目光触及的电光石火间,本能告诉他现在对方有亿点危险,那种危险还是一触即发的。 如果动起手,光是身体素质这人和姚帆旭差的就不是一个级别。即使理智告诉他,顾闻邃不太可能在这地方就跟他动手,也不可能因为没接受他的水就想要锤他,但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这个人想要刀他…… 感觉后背有点麻,许辞嘉接过瓶子能屈能伸:“学长想聊什么就在这聊吧,不然出去边吃边聊也可以。” “刚才不是还说没空?” 许辞嘉:这不我打不过你,金牌打手又不在嘛。 “是不是耍我玩?” 许辞嘉说当然不是,转头小声哔哔:“正常人谁和陌生人吃饭?” “我帮过你,也能算陌生人?”顾闻邃耳朵也不知怎么长的,这么轻声都听得见,“才过几小时你就忘了,唉,伤心。” 没了顾闻邃这名主力,先前那支遥遥领先的队伍打得很吃力,比分越拉越大。薛鹏一个骚里骚气的传球惹得全场尖叫连天。 许辞嘉知道他指的是上午楼梯救自己那件事,刚想着要不要补救声谢谢,就发现身旁人把注意力集中在球场,在薛鹏有意看来时拇指向下,说了个“菜”的口型,与他说话好像就是顺便的事。 许辞嘉就一点不想说谢谢了,他讨厌被人顺便:“你到底想聊什么?” 静了静,意识过来什么,“你是为姚帆旭的事情来的。” 果然一提起这个名字,顾闻邃立刻朝他方向看去,一瞬间冰冷的情绪划过那双锋厉的眸子,许辞嘉看得很清楚。 但很快,他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状态,含糊地嗯了声。 “他是我表姐的未婚夫。”胳膊向后撑着,“不过现在不是了,你不想问问为什么?” 果然。 许辞嘉想,顾闻邃是因为这个才找上他的。 姚帆旭和沈萱有婚约,是许辞嘉从许彬口中得知的,而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姚帆旭有未婚妻。 听电话里姚帆旭说,沈萱和顾闻邃是表亲关系,他能弄到姚帆旭和自己的聊天记录,估计也已经猜出来他和姚帆旭的关系。 沈萱差点被骗当同妻,顾闻邃厌恶姚帆旭不奇怪,但对他也这个态度,是迁怒还是……? 见许辞嘉不言,顾闻邃道:“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 他反问的自然,顾闻邃望着他如玉般白嫩的耳垂半晌,先坐直了身子,再缓缓倾身向他逼近。 从一旁站着的宋豪强角度来看,这距离近得像是依偎在一起——如果许辞嘉重心不后仰的话。 “你心虚什么……你问我啊?” 嗓音是压低后的磁哑,沙粒子般一粒粒往许辞嘉耳朵里钻:“你最初和姚帆旭交往,是看上了他哪一点,脸么。” “你们男同是不是长得好看的都可以,能连底线都可以不要,那你看我怎么样,够不够格?” 说一句靠近一分,顾闻邃眼睛漆黑,眸光锃亮,紧紧将他锁入里面时,看着居然有些疯。 许辞嘉心脏狂跳,是被吓的,他着实接受不了这个距离,整个人向后倒去,这一仰失了重心,在摔倒前一刻被身旁人眼疾手快地从后搭住了后腰,给牢牢固定在原位。 “躲什么呢?”顾闻邃搂着他问。 几乎同时,观众席上爆发出快要把体育馆房顶掀飞架势的尖叫! 薛鹏等人还纳闷了,球没进筐呢你们叫啥叫,打鸣似的,循着观众席那发出的骚动看去,立马我勒个大槽! 薛鹏:“这这这踏马什么情况……” 夏琰:“我我我也不知道……” 因这天杀的姿势,许辞嘉腰以上都悬着。脖子酸不酸先不论,帽子落地的刹那,他还以为自己头掉了。 碎发散落开,额心一小块淤青痕没了遮挡,当即暴露在顾闻邃视线里,后者盯了半晌沉吟道:“姚帆旭信息上有开房记录,那家酒店当天因为有人打架来过警察,打架的就是你?” “看不出来你这体格也会打架啊,我还挺好奇你怎么考入的京大,凭许主任是你父亲陆校长是你舅?嗯,大户人家啊。” 毛病吧这人! “你……你一定要用这个姿势讲话吗?”许辞嘉喘了口气,“你扶我起来,我们好好讲道理。” 许辞嘉身体向后仰倒着,脖子到锁骨那块皮肤暴露无遗。顾闻邃没应,就这个姿势打量他,目光沿着那雪白吸睛的脖颈一直往下,到腰肢处停住。 隔着衣服都细的盈盈一握,好像稍稍用力就能拧断。 嘶,这居然是个男人的腰? 顾闻邃眸仁划过一丝好奇。 好软…… 不确定,掐掐看。 “!”许辞嘉一下弓起腰,差点原地弹射出去。 “那边怎么回事?” “我靠好刺激……!” 周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前排学生齐刷刷回头,骚乱不止。顾闻邃终于意识到场合不对,如梦初醒般唇角往下压了压,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和口哨声中把人托起来。 谁知许辞嘉早有预谋,一脱离他手,立马卯足劲儿往他鞋上踩。 顾闻邃脸色变了一变:“你他妈——” “叫你耍流氓!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上什么手,是不是神经病!” 许辞嘉喊的有些响。 顾闻邃被打断施法,又被骂,神色微微阴鸷起来。 许辞嘉装作没看到,还觉得不够嘲讽,平静地补充:“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以为自己长的好看吧,不会真有这么普信的直男恰好给我撞上了吧?” 他这个人真要他骂出多难听的话是做不到的,毕竟涵养刻在骨子里,顶多心底喷死这个比。 光靠口头说威慑力难免不足,但许辞嘉又是真的很气,连踩对方那看上去就很贵的鞋一脚都不解气,于是激动的心颤抖的脚,又踩了一下,在顾闻邃要杀人的目光下忙不迭倒退数步。 顾闻邃瞧着他动作,以为他害怕了。 结果下一秒就见许辞嘉背过身去,把口罩往下一拽,双手拢在脸颊两侧,朝场中央大喊:“都看到了,计算机系顾闻邃顾学长是个自恋狂,性骚扰学弟,被拒绝后还会恼羞成怒骂人的那种——新生们都小心一点!” 这话如大海沉沉散去,让整个篮球馆回音阵阵。 喊完许辞嘉自个儿都觉得稀奇,他生平头一回干这种事,被行这种阵仗的注目礼,没想到做起来还挺爽。 爽过后,又立马想原地给顾闻邃立个坟。 你个死人,搞得我个同都快恐男了。还我风平浪静的大学生活! 5、第五章 “顾哥你彻底火了啊!”夏琰捂嘴激动又小声地说,“校贴吧现在全炸了,都在传你勾搭人家新生小学弟不成反被甩的事!” “谁……等等,你说谁勾搭新生小学弟?”隔着一副眼镜都能看到杨灏文眼底迸射惊恐的光芒。手指哆嗦指向身旁人,“——他?” 京大帅哥美女云集,挑挑拣拣下来打头阵的却只有那么几个。顾闻邃因为那张脸在某些圈子热度本来就高,加之背后还是赫赫有名的顾家,他一举一动就能引起不小骚动,遑论像昨天体育馆发生的那种大事。 夏琰用力点头,杨灏文吃惊了不到两秒立刻道:“不可能。” 他和顾闻邃一个专业一个班,认识这人两年多,还是头回见识到“勾搭”这词能和这傻逼直男挂上。 何况勾搭小学妹也就算了,小学弟?直男也会勾搭人吗,怎么勾搭,二哈叼玫瑰被刺扎嘴退场式勾搭?也不怕丢人! 虽然但是,最后结果确实挺丢人的。 “是真的!”夏琰把手机怼杨灏文面前,“有画面有证据,还有照片和视频呢,里面还拍到我打球的飒爽身影,虽然只有一闪而过吧。” 夏琰身影一闪而过,许辞嘉喊话全体新生都小心顾大流氓的名场面却无时无刻无处不在,戏剧效果拉满。 “别说,长的还真挺好看。”而且怎么好像还有点眼熟? 杨灏文摸着下巴点评完,就被旁边人瞟了眼。 那一眼不咸不淡,却立刻让杨灏文挺直了背,矜持地咳嗽两声,然后从视频上抬起眼道:“什么时候的事?” 顾闻邃不说话,垂眸低头继续扒饭。 杨灏文:“看背景是在篮球馆,昨天你和体育系那群人打球的时候?” 夏琰:“对对对,昨天还是新生报道呢!顾哥,你打算怎么办啊?” 顾闻邃端起汤碗,满心满眼只有干饭干饭,夏琰看他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都急:“哎呀,顾哥你别吃了!讲大事呢。” 杨灏文也犹疑道:“你真转性了?”难怪今天见这钢铁阎王一整天都戴个鸭舌帽,敢情帽子还是捡人家小学弟的。 “勾搭不成偷帽子思人想入非非?” 越听越离谱。不扯淡么这,顾闻邃好险呛了出来:“哪是你想的那样,这事夏琰知道。” 夏琰:“我不知道啊!” 顾闻邃:“你不是全程在场?” “可不是你自己打球打到一半不打了,跑去找人家小学弟吗?”夏琰挠着他的卷毛头,要多懵逼多懵逼,“我哪知道你为啥找人家啊!”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这话算问到关键点上了。 顾闻邃沉默片刻,听夏琰一直在问怎么办怎么办,烦的很,“什么怎么办,怕被质疑人品,伪造直男人设,仗着富二代的身份瞎几把玩?随他们叭叭,影响得到我算我输。” 夏琰:“可这事一直挂贴吧上也不行吧,万一被顾叔叔看到……” 顾家家教严厉,听说顾闻邃能考上京大都是被他老子从小揍出来的学霸,果然一听到他爸顾闻邃就头疼,烦得又扒了两口饭:“老子行得正坐得直,没勾搭别人。” “不勾搭别人,就勾搭那小学弟一个是吧。”杨灏文说完,得来一个“你怎么那么能呢”的眼神。 顾闻邃:“你思维灵活是吧。” 他放下筷子,到底是没对杨灏文这个四眼仔弱鸡使用暴力:“反正不是我一个人出名,他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我没弯,看他不爽而已,事情没你们想那么复杂。” 这个“他”自然是指许辞嘉。 杨灏文边翻贴吧边道:“还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淋了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烂,您可真是将原则展现的淋漓尽致。” “?”顾闻邃一整个没懂,“什么奇怪东西?” “贴吧上不是有骂你是其实是同的吗,那小学弟也一样啊。”杨灏文挑了最离谱的几条说,“什么以前在外地上学做过弊,开后门进的京大啊,还有说他当第三者插足人家夫妻婚姻,脸上的伤就是被人家正主打的,总之说什么都有。” 杨灏文衡量了一下,总结:“比你情况惨。” 玩校园贴吧的大多都是在校学生,对于顾闻邃这种有背景,背景还挺大的,他们顶多就敢调侃几句直不直弯不弯,更多的可不敢说。毕竟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以人家水平一查一个准,顾闻邃本人就能全抡了他们。 “那他们就敢议论许辞嘉吗?”夏琰疑惑,“他不是许主任亲儿子嘛。” “你听谁说的?”杨灏文不知道这事,“许主任儿子不是许明岚吗?” “许明岚说的啊,他俩同父异母,许辞嘉是许主任前妻生的。”夏琰小声逼逼,“你只和顾哥熟你不知道,他还说陆薇……也就是许辞嘉亲妈,曾经婚内出轨被捉奸,许主任气的要死,火速办完离婚就又娶了新人。陆薇病逝后,许辞嘉就被发配到外地读书,让陆薇娘家人抚养长大。” “也是这个原因吧,哪怕咱们陆校长是陆薇的亲哥哥,再宝贝他那亲外甥,平时都得让许主任几分面子……咦,”夏琰后知后觉,“这样说起来,许主任不太喜欢这个儿子,也不一定会管他在学校闹了啥风波。” 杨灏文原本听得颇有兴致,也不知道顾闻邃有意无意,放筷子动静有点大。他立马让夏琰打住:“算了算了,你们这些豪门背后的恩恩怨怨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不配。” “许明岚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碎嘴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闻邃冷冷起身。 那换他说,许家就没一个好鸟,尤其那当家的,俩儿子同岁,能是什么正经东西。 他最烦听这些破事,也烦这些背后瞎几把嚼舌根的:“帖子链接发我。” 夏琰哦哦两声,摆弄手机发过去。杨灏文问:“干嘛,你要去吃自己的瓜啊?” 顾闻邃低头接收:“我吃饱了撑的?去让楼主把帖子删了。” ……这人刚刚还说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被骂。想到什么,杨灏文语调莫名,像是调侃:“帮许辞嘉啊?” “我帮他?”顾闻邃听笑了,昨天篮球馆被连踩两脚那事他还历历在目,恨得他直咬后槽牙,“我死了我帮他。看这些键盘侠不顺眼。” 杨灏文见他气得摘帽子扇风,提醒:“楼主不肯删怎么办,而且可不只这一个帖子,删了肯定还会盖新楼,那么多你私聊的过来吗?” “你说的挺有道理啊。”顾闻邃指骨一顿,收起手机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杨灏文以为他放弃了。 结果去还餐盘路上,听到前方幽幽飘来一句:“我笔记本拿去修了,回头借我台电脑,我把他们服务器黑了。” 杨灏文:……最能的还得是您。 走出食堂,没吃饱的夏琰又跑去便利店买烤肠,顾闻邃扭头问杨灏文:“薛鹏呢。” 仿佛才记起有那么个人。 杨灏文:“吃午饭前就联系不上他了,估计又在网吧?” 顾闻邃挑眉没说话,兜里手机振了下,弹出薛鹏的微信消息。 薛鹏:老顾,许辞嘉我帮你堵了![定位] 薛鹏:这世上所有插足人感情的第三者都该天诛地灭,沈姐姐那一事我绝不原谅他! 薛鹏:这次非得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你赶紧来赶紧来! 夏琰乐滋滋地举着三根烤肠跑回来,分享给了杨灏文一根,临到顾闻邃面前刚要开口就刹住了。 “哥你怎么了啊?”举在半空的烤肠跟随夏琰手腕一起颤抖,“……你脸色有点可怕诶。” 顾闻邃啧了声。多事。 “下午二专业课我不上了,夏琰帮我签个到。”说罢转身即走,没几步又折回来,“还有这帽子你拿着,回去放我寝室桌上。” “啊?那哥你呢?” “去拯救失足少年。” “???” 等人风风火火走后,夏琰问身旁的杨灏文是我耳朵出问题了吗。杨灏文就回答他是的吧,因为他自己好像也幻听到了什么骚东西。 - 许辞嘉是在买垃圾桶回来的路上被薛鹏堵的。 他其他东西都没忘买,唯独把垃圾桶这类必须用品给忘了。今早垃圾没地方扔才想起来。估计是在昨天被顾闻邃气昏了脑子。 其实校外便利店就有的卖,就是都太小了,许辞嘉住五楼寝室,每回下楼丢垃圾势必累死累活,还不如一劳永逸直接到远一点的超市买个大的。 宋豪强之前提出要陪他一起去,许辞嘉没麻烦他,买个垃圾桶而已,用不着两个人去,又不是去撑场面打架。 至于现在…… 许辞嘉眯眼瞧着面前山一样雄壮的男生。 不是来打架的,吧? 薛鹏是个黑皮寸头,四肢发达,摆起架势来还挺有凶态的。他就这么叉腰站在许辞嘉面前,把他前方的道整个挡住。 让许辞嘉不得不掀起眼帘:“找我有事?” 打架不会选在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同理,也不太可能敲诈或勒索,周围还人来人往的。许辞嘉想到这点,稍作安心,开始反思自己态度是不是不太友好。 不能因为别人长的凶就随意踹度他人用意啊,没准人家就是看中了他怀里的垃圾筐,想问他安利哪买的。 “你——”薛鹏摸出根烟含嘴里点上,“是许辞嘉?” “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但姚帆旭你总认识的吧?” 哦,果然还是来打架的。 许辞嘉心说这一个一个怎么都跟姚帆旭有关,认识姚帆旭真是他人生大不幸。 但该硬气还是得硬气,他没什么理由好回避和心虚的:“认识,怎么了?” “你是不是和他交往过?” “是,怎么了?”如果交往三天也算的话。 薛鹏脸色骤变,偏头低低骂了句,看向许辞嘉的目光也染上厌恶之色:“他妈的,许明岚说的一点没错,你还真是同性恋!” “这事跟我是不是同性恋有什么关系?”许辞嘉情绪很淡,“我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与你有关?走开,别挡我道。” “他妈的,当小三你还挺硬气啊,你知不知道他有未婚妻?!”薛鹏就像个炸.药桶,被他的态度瞬间点炸,“因为你们俩私底下干的龌龊事,沈姐姐有多伤心你知不知道!” 许辞嘉:“我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他和姚帆旭之间连手都没牵过,有什么龌龊事可以干? 或许是他看上去实在太平静了,加上五官自带若即若离的清冷,在薛鹏眼底俨然成了一股子挑衅意味。 薛鹏把烟呸到了地上,额头青筋若隐若现,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去攥许辞嘉衣襟把他提起来。 然而手刚伸过去,小腿肚子突然被人从后不轻不重踹了一脚。许辞嘉朝旁躲开,薛鹏抓了个空,当即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他狼狈地跑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缓冲下来,嘴里骂了声脏,恶狠狠回头:“他妈的还有帮手?!哪个不长眼的傻逼东——” 顾闻邃垂眸觑了一眼他。 如兜头一盆凉水,薛鹏身上的气焰在看清来人那一刻被浇灭了,冰凉凉的寒意往四肢里窜,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俩相识多年,也正是因为对彼此有些许了解,薛鹏才会对顾闻邃感到害怕,尤其现在的顾闻邃。 这个眼神告诉薛鹏,仿佛只要自己再骂一句,那人立刻能不念及旧情削了他。然而内心深处,他还是有个问题急迫地想要询问—— “老,老顾,我帮你教训这个小贱人,你干什么踢我啊……” 薛鹏咽喉艰涩,不知道怎么就触了人霉头,更多的话却在对方目光剜来的瞬间噤声,敲碎了往肚子里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所幸顾闻邃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看,手揣回兜里冷声说:“少在这里发疯,你不嫌丢人我他妈还嫌丢人。” “……什,什么?”薛鹏云里雾里的。 “许辞嘉之前不知道姚帆旭有未婚妻。” 丢下这句话,顾闻邃也不关心薛鹏脸上的震惊与迷茫,抬眸与一双清丽剔透的眼睛正正对上。 许辞嘉今天没戴口罩,青色的淤痕在白净的脸上显得有些扎眼,倒将那张脸的精致感削弱了几分。 顾闻邃瞳孔沉淀着曜石黑色,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换作其他人,早被盯得头皮发紧,率先错开目光。 但许辞嘉没有,他可能真的很坦然,性子也比远那看似柔弱的外表要强势。 好比一只画了伤妆的布偶娃娃,没有情绪不会怕,只管安安静静与他对视。 顾闻邃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绕过薛鹏,在少年平静却饱含戒备的注视下向他一步步走近。 影子垂照头顶,许辞嘉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只觉自己像被什么危险的野兽攫住了脖子,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 其实许辞嘉外表不算柔弱,他好歹也是名满十八岁的成年男性,只是身材偏纤瘦了些,放在个头一米九几的顾闻邃眼里才会显得像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白兔。 “定力不错。”顾闻邃似夸赞似调侃。 太近了。 已经完全屏住呼吸的许辞嘉终于侧开脸。 顾闻邃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笑意更深,伸手取走许辞嘉怀里的垃圾桶随意地一扔,捏住他下巴,强制地将脸转过来:“小学弟长这么好看,非要抱着个垃圾桶干嘛,怪碍事的。” 注意力被迫从滚落脚边的垃圾筐转到对方身上,许辞嘉愈发认为这两就是一个东西:“碍你事了?” 顾闻邃嗯声:“碍我欣赏了。” 他比许辞嘉高大半个头,看他时眼皮要垂着,狭长眼缝自下而上透着一股子邪性:“昨天你跑挺快,踩完我就没影了,知道在你那顿骚操作下现在学校都怎么传我俩的么?” 爱怎么传怎么传。 顾闻邃若带实质的目光扫来,气质犹如泰山压顶,压迫感又浓又烈,刺得许辞嘉眼皮子跳了两下,提醒自己要冷静:“你就为这事堵我的?” “我没想堵你。” “是吗,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许辞嘉问他,“还靠这么近。” 6、第六章 “这就近了,其实还能够更近,你要不要感受感受?” “对我耍流氓没意思。”说完,许辞嘉复杂地瞧他一眼,心想委屈你个直男也能讲出这番话,“如果你不是来堵我的,那我可以走了吗?” “别着急啊,我人来都来了。”顾闻邃拇指向后指了指,“这傻大个叫薛鹏,我朋友,刚才话说的难听了些,一会儿让他来向你道个歉。” “为什么不是现在。” “这么急的吗?”顾闻邃挑眉假装惊讶了下,咧开个笑,“待会儿吧,我们还得继续昨天没来得及结束的话题。看在我新买的鞋白被你踩两脚的可怜份上,先跟我聊聊?” “第一,你不是白被我踩两脚,你是活该,第二……”许辞嘉呼吸突然滞了滞,不太自然地偏开视线,“鞋子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 “学长不差这点钱,不需要你赔钱。” 顾闻邃当然明白许辞嘉不跟自己对视的理由,也认为自己长得吓人就是好啊,很多事情不需要多废话,光面无表情盯着人看就行。 笑眯眯地继续在他下巴上揉,“就是想跟你谈个心,赏个面子?” “我面子从不赏给神经病。” “那我能不能当那个例外咧?”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许辞嘉秀气的眉快皱成川字了,被揉得汗毛倒竖,又挣扎不开,见顾闻邃油盐不进,铁了心地要跟自己谈,他泄气道:“你要在大马路上谈吗?” “这话说的,又不是在马路中央或人行道上,但你要实在想换个地方也可以,学长请你喝下午茶。” “你还挺贴心。” “可不是?”见许辞嘉似乎答应下来,顾闻邃身上那股无形的骇然压力感悄然散去,脸上夹带和煦的笑,俨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喜怒无常的人真挺可怕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碰到他底线,被触及后又会发生什么事,会被怎么样对待。 这么提心吊胆地对峙下去不是办法。 而就在许辞嘉暗忖能不能捉住一点这人情绪变化的轨迹,再伺机逃跑之际,后边的薛鹏突然颤声喊了声老顾。 被喊到的人扭头,面上已经敛了笑意,许辞嘉听到他问:“你怎么还在?” 薛鹏哪敢说话,丢了魂似的僵在原地。直到男生乌沉沉的眸光撤开,转到许辞嘉脸上,开口让薛鹏滚,薛鹏才立即脚底抹油遛跑没影了。 再次见证他的变脸,许辞嘉叹气,算了,猜不透疯子。该来的早晚得来,逃不掉。 这附近并不是多繁华的商业街,不远处还有正在修筑的高楼工地。只要不闹出事,没多少路人会为他们驻足。可倘若顾闻邃真脑子里哪条筋搭错想动手揍他,他虽然打不过,跑还是能够跑掉的。 “就在这聊吧。” 顾闻邃似乎很喜欢捏着人下巴“聊天”,他不松手,许辞嘉满身的戒备就放不下来。 “行,我想想啊。”他像是稍作思索了片刻,低下头来笑,“你喜欢过姚帆旭吗?” 许辞嘉正琢磨这哈麻批什么时候能撒手,闻言一愣。 没想到哈麻批会问这个。 按正常思路发展,这时候他不该和那叫薛鹏的一样,暴怒地质问他为什么当第三者,为什么要破坏他表姐的幸福婚姻吗? 等会儿。 许辞嘉回想起顾闻邃对薛鹏说的话。 ——“许辞嘉之前不知道姚帆旭有未婚妻。” 这么说,他其实都知道? 那又为什么来找自己茬?! “这样瞧着我是做什么呢。”许辞嘉不回答,表情还带着点纯稚的迷茫,顾闻邃微微眯起了眼睛,钳他下巴的手就用了点力,“我想听你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 许辞嘉张了张口,忍着疑问。 “没有。” “一点点总有吧?” “说了没有。” “真的?”顾闻邃手就掌在许辞嘉颈侧,拇指轻轻抵在那脆弱的喉结上,这个距离,他呼出来的热气几乎全洒在许辞嘉鼻尖,“唉……我怎么就不太信呢。” 被强制的既视感渐浓。这要从其他角度看还不知道他们俩在干什么…… 许辞嘉近距离瞪着他,被激得眼眶隐隐有要泛红的趋势:“信不信随你,你废话是不是有点多?” 嘴硬,一点不喜欢你眼睛红什么。 不过这样说更好,正好往他枪口撞。 “行,那我再问你。昨天你说没什么好心虚的,是你觉得自己也是被姚帆旭欺骗的受害者,在跟他交往前不知道他有未婚妻,所以对沈萱对我对任何人都不用感到心虚。你是这样想的我没说错吧?” 他声线很低很醇,有明显颗粒感,听得许辞嘉心脏怦怦加快却不是因为心动。 ……死流氓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许辞嘉紧张得头皮发紧,离那么近是想怎样! “怎么又不一声不吭了?” “我该吭什么。” 这姓顾的分明什么都知道,偏偏还要再来问他一遍,是吃饱了犯浑? “我除了说对对对我还能说什么?” “你不喜欢姚帆旭,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嗯,是这么个意思。”顾闻邃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有些锋利的唇线微扬起来的弧度也是利的,“话都他妈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以为自己一点没错?” 对方语气转变极大,就像前一句还在笑后一句就已经冷下眼,宛如一匹彻底放弃周旋的狼,撕开了伪装也不再继续绕弯子,眼底郁色浓烈得几乎化不开。 许辞嘉被他盯猎物一样盯着,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殆尽。他头回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碰了壁,这顾闻邃根本就是阴晴不定莫名其妙不折不扣的疯子! 随着对方半催促半命令的一声“回答!”恐惧裹挟了他,许辞嘉挣扎起来。 顾闻邃肩膀吃了一掌,虽然不疼,但在他激烈的挣扎下也逐渐生起了恼意,把许辞嘉推到路边墙壁上,扣住他胡乱动弹的双腕:“瞎动什么,做错事不敢承认是不是?!” “我错哪了,你告诉我。”许辞嘉目光剔着他,恨的像是要把他剥层皮,可惜没这个能耐,只得抬起腿用力踹向他,“我被个有未婚妻的渣男骗了我有什么错!” 被顾闻邃轻轻松松压制住,浑身戾气窜起之余膝盖抵进他腿间:“你根本不喜欢他还答应和他交往,还说自己没错?!” “跟不喜欢的人都能交往,该说你们gay是够随心所欲还是玩的够花,又或者你刚才说不喜欢他是假话,你在骗我?我让你说实话你没记住是不是!”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他!”许辞嘉以往可从来没被这么吼过,情绪也被迫牵动起来,“而且我不都跟他分手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分手了,你不应该跟他分手吗,难道会蠢到明知道被他骗他是个半点节操不要的人渣还继续跟他好下去?”顾闻邃厉声,“你要真这么做了,早在刚才就被薛鹏一拳打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看谁他妈还会帮你!”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面前这双眼睛里的愤怒不加掩饰,甚至夹带一丝莫名的亢奋。许辞嘉看了半天,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欺负我嗓门没你大是吧,脑瘫才跟你比谁嗓门大。 “想让我向你,还是向你表姐道歉?” 顾闻邃:“你最该道歉的是你自己的三观,没救了!” “你现在又想跟我聊三观了?那好,就像你刚才说的,我是不喜欢姚帆旭就和他交往,我对待感情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的呢?” 既然他觉得顾闻邃莫名其妙,是个疯子,对方也觉得他荒诞至极,许辞嘉索性把事情摊开来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格局放开点。我看他长得好看,我长的也和他胃口,你情我愿所以我答应了,如果不知道他是个骗子,说不定我们会一直谈下去。” 和不喜欢的人也能交往这件事,仿佛真的颠覆了顾闻邃三观。许辞嘉观察他变化精彩的脸色,知道现在大概在他眼里,自己跟那群随心所欲爱搞一夜情的gay没任何区别。 “只可惜没有这个如果。”当然许辞嘉根本无所谓顾闻邃怎么看他,那些气极的情绪彻底从脸上褪了去,换上了躺平任嘲般的淡定,“姚帆旭这种人想出轨跟本拦不住,他不找我也会去找别人,你表姐被辜负迟早的事,离了他是好事。” 顾闻邃却无法做到他那份平静,脑门上都爆青筋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那可受不起,毕竟你们一家子都是聪明人,傻的只有姚帆旭。没有我你表姐和姚帆旭的婚约都得泡汤。”许辞嘉顿了顿,感受着头顶上方双腕由于被禁锢传来的酸麻。 顾闻邃还把他困在方寸之间,抓住他手腕下死了力气,钢筋水泥般不可撼动,许辞嘉挣脱不开,只能无奈叹道:“我求求你放手吧,别迁怒我了。” 迁怒? 他妈的他会气量小到迁怒个刚上大一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身上? “这会儿就讨饶是不是还太早?”顾闻邃嗤笑一声,不但不放手甚至握得更紧。 他觉得许辞嘉是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都没错的无辜受害者了,殊不知和不喜欢的人交往就是最大的错误。 而看他现在这副姿态,根本就是不知悔改毫无愧疚。 早从一开始入侵姚帆旭手机,看到他和许辞嘉的聊天日期和记录,顾闻邃就依稀猜测到许辞嘉对姚帆旭有婚约一事或许并不知情,后来经验证的确如他所想,许辞嘉跟那群知三当三的恶心玩意儿不一样。 但是一码归一码,许辞嘉在边城长大,才搬来京城没几天就和以往素不相识的姚帆旭交往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喜欢姚帆旭吗,了解姚帆旭那个人吗,那按照许辞嘉那些话的意思,不喜欢不了解凭什么就答应跟人交往? 沈萱和姚帆旭的事暂且先搁一边不提,这小孩儿要是再继续保持这种看脸就能跟人谈恋爱随随便便的心态,误入歧途他妈是早晚的事。 这事简简单单完不了! “说什么拦不住他这种人出轨,他不是个东西,难道你就是个好东西了?少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白了,你这种恋爱观的人要是这世界上能够少一点,姚帆旭上哪儿找人出轨,能和谁出轨?” 只是话出口难免有些口不对心,顾闻邃本意是想告诉他那样的恋爱心态是错误的,可被他这么一说,听在许辞嘉或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俨然就成了强词夺理的诡辩。 ——你管人家恋爱观什么样呢?太平洋警察都没你管的宽。 果不其然,许辞嘉静静看了顾闻邃许久,忽然笑出了声音。 “笑什么,得失心疯了?”顾闻邃目光危险地看着他,“还是觉得我闲出屁了在跟你开玩笑。” “没有没有。”许辞嘉很想摆手,可惜手还被抓着呢,只能由衷地道,“我说顾学长,您嘴巴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参加辩论赛呢,普通人哪想得到还能这样说?您这思考逻辑的方向我真头一回见。” 他笑得停不下来。午后阳光混杂着树影照在他脸上,眉眼被光晕涂抹,许辞嘉神情温和。 “只是终归是从小衣食无忧长大的少爷,该说你是傲慢呢还是无厘头。人各有各活法,你无非就是看不顺眼我的与人处事,想要将受害者有罪论贯彻到底,可是请问——” 他抬眸直直望入对方眼眸深处,眼角眉梢都软着,话却一点没有服软的意思。 “凭什么要求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必须按照你的三观你的想法活着,别人想按照什么方式活都是别人的事,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和影响那都是他们自己承受。就像姚帆旭找不到人去找一条狗出轨都跟我没关系一样,我是什么样的恋爱观跟你没关系,你也管不着。” 许辞嘉自认可从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能被逼破防到这个程度,也算这顾二少有本事。 顾闻邃盯了他半晌,也笑了,却是气笑,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善茬! “呵,行啊,非要句句都顶嘴是吧?” 高举到头顶的两手腕蓦地被捏紧,许辞嘉喉间挤出声呻.吟,两腿下意识想夹紧,又忍住没动。 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后,睫毛都在不可置信地颤动。 ……这家伙的腿在碰哪。 那声音轻而短促,却混杂一丝一缕说不清的味道,针扎似的直直刺入顾闻邃耳膜,让他微微一怔。 ——嘤? “怎么了?” 从争吵起他膝盖就一直抵在许辞嘉腿间没收回来,这实在是个有些冒犯的举动,但顾闻邃显然没有意识到。 见许辞嘉不吭声,形状漂亮的唇瓣隐忍地轻抿着,脸颊连到耳后根浮起不正常的红晕。顾闻邃难得失语下来,心想是不是不小心捏疼了对方,因为他刚才确实用力了。 抬头打量向被他抓住摁墙上的白皙腕部。 好像是有点红? 许辞嘉本来低着头,被碎发挡住的微微发红的眼尾就凝在顾闻邃颈侧。 身为男性,论谁被迫处于这样的弱势方心情都不可能太好,更何况许辞嘉这种自封的“纯爷儿们”。 居然还、让他、嘤了、出来?! 这比揍死他还让他难受! 瞬间整个大破防,而始作俑者此时还凑近在他面前来回晃悠打量。 恼羞成怒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许辞嘉趁顾闻邃垂眸看来,视线在半空碰撞一瞬间,张口就往他脖子上咬了个死! - 宿舍楼走廊,薛鹏疾速狂奔,哐一声巨大的开门动静把寝室里正要去上课的两人吓一大跳。 “我滴个亲娘诶……”夏琰后怕地拍打胸脯,见他脸白如纸,不知道的以为他背着他爸嫖/娼被抓了,他爸提刀来宰他,“薛哥你怎么了,大白天的有鬼要打你啊?” “不是鬼要打我!打我的也不是鬼!”薛鹏语言组织系统崩溃,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夏琰地铁老人看薛鹏.jpg 薛鹏扶着墙壁大喘气,接过杨灏文递来的水一饮而尽,才勉强缓过来,开口就是:“是许辞嘉……老顾找许辞嘉麻烦了!我看老顾眼神很可怕,不知道会不会把人打死!” 夏琰瞳孔地震。 “不会吧,我看他最近情绪挺稳的应该都有按时服药,躁狂症没那么严重不至于打人。”杨灏文边着,一边走近顾闻邃桌前,把占地面积最大那口小锅拿开,从堆得乱七八糟的奖状和十二面魔方里翻出那袋药,“喏,全都吃完——”拎着抖了抖,沉甸甸的。 “……”杨灏文后半句卡回喉咙里。 宿舍安静的诡异。 杨灏文看夏琰,夏琰又看薛鹏,三人沉默又默契地对视片刻,拔腿就往外冲。 冲到校门口外。 迎面遇上了面色苍白的许辞嘉。 7、第七章 少年容貌姣好,皮肤在阳光下白得耀眼,导致夏琰几个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然而在经过三人的时候的时候,只感觉到一阵穿堂风儿。属于谁也叫不停,拦不住那种。 夏琰扪心自问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跑那么快那么飒还能保持美貌的人:“他怎么能跑那么好看?” 薛鹏:“现在不是该感慨这个的时候吧!” 杨灏文:“老顾呢?” 好问题。 刚才看许辞嘉那跑起路来脱兔般的状态,分明是没挨过打的样子。 可听薛鹏描述,他明明和顾闻邃在一起,顾哥没回来,许辞嘉自己却先回来了,这种生死跑速夏琰依然只在电视剧里把人曝尸荒野的杀人犯身上看到过。 ……完了。 刚才还担心许辞嘉被顾闻邃弄死,怎么现在生死未卜的人反倒成了他们顾哥? 夏琰:“灏文哥,现在怎么办……” 杨灏文摸出手机:“不慌,我看看能不能联系得上。” 消息发出,三分钟没等到回应。 就在夏琰等人以为他们顾哥多半是凶多吉少的时候,一道渗带着点儿森然的熟悉声线响起:“你们几个站这儿干嘛。” 几人回头,只见顾闻邃腋下夹着一垃圾筐,捂住脖子走到他们面前,绷着表情问:“看见许辞嘉没有?” 三人定定瞧了他好一阵儿,突然薛鹏和夏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他,边抱边扯开嗓子吼:“老顾!老顾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千万别做傻事啊,要打就打我,要打就打我!” “顾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幸好你还活着呜呜呜感谢佛祖!” 顾闻邃:“……”啥玩意儿? 肩膀被搭住,顾闻邃扭头见杨灏文手里拎着袋熟悉的药品包装盒,一边中指抵眼镜框,一边嘴里不停碎碎念道药不能停,让他赶紧吃药。 被跟定时炸/药桶一样对待着,顾闻邃眯了眯眼,沉默又缓慢地伸手接过,然后猛地一下抬腕! 吓得三人直接蹦出几里地的齐刷刷倒退。 死亡凝视他们好一阵儿,将垃圾筐重新夹回腋下,走过去一人踹了一脚屁股:“滚。” 他笑骂:“老子没病。” 回去路上,顾闻邃一直被薛鹏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后者还是有些后怕,毕竟对方当时那眼神可不是吓着玩儿的。 “不是,老顾你真没事吗,你真没把许辞嘉怎么样?” 说实话对方之前那状态看着是有些压抑跟疯狂,然而此刻他在没吃药的前提下,看起来又特别正常,还有一搭没一搭跟杨灏文和夏琰炫耀这垃圾桶又是他新得来的战利品。 闻言朝薛鹏睨去:“你想我把他怎么样?” 薛鹏就怯怯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这话你问错人了吧,我哪里敢啊,就算我真的想——”顾闻邃似笑非笑哼了声,露出被咬的一侧脖子,“这就是下场。” 就见那圈牙痕烙印似的覆在上面,好险咬得鲜血四溅。 薛鹏震惊到口吃:“他他他咬了你?!这差点就咬大动脉上了吧!!” “怎,还嫌不够?”顾闻邃语调懒懒的,似在回忆,“他事后还想给我一大比兜子来着。” “……” “还好我躲开了,没扇到。” “这样你居然都放过了他?!”想想,薛鹏都觉得不可思议。 别说老顾这种本身就比较偏激的,换作他被咬,不卸人一对胳膊,也绝对把人抓回来宰了下锅炖汤。这可是谋杀! “跑那么快你追的上?”顾闻邃顿了顿,“跑得跟兔子似的,一闭眼就遛没影了,新买的垃圾桶都不要了。” “哦……这样啊。”那的确难追。薛鹏垂头沉默了好一阵,终于鼓足勇气般深吸气,“那个老顾,沈姐姐的事……” “这事你别管。”顾闻邃说,“也别去找许辞嘉麻烦。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 如刀割的视线一寸寸刮过薛鹏的脸,薛鹏被看得后背发毛,忙不迭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连连道,“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了!” 顾闻邃嗯声,抬步继续走:“那就行。” 后头杨灏文瞧着顾闻邃背影,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夏琰突然连串地叫起来:“诶呀我说我忘了什么!我上课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你们先回去吧回去吧顾哥我还要帮你签到!” 他一惊一乍的,手里饮料还撒了点在顾闻邃衣服上。夏琰拔腿就跑,顾闻邃默了一秒原地回头,夹起垃圾桶冲上去就朝人脑瓜子来了颗暴栗,敲的夏琰嘤嘤讨饶。 阳光折射在眼镜上,镜片反出睿智的光芒,面对如此场景的杨灏文会心一笑: (这里走一段bgm) 从夏琰跑路时飞起的灰尘面积看,许辞嘉时速和夏琰差不多。已知,顾闻邃擒拿夏琰跟抓小朋友似的,问,他怎么可能抓得到夏琰却抓不到许辞嘉? 真相只有一个,很显然许辞嘉就是老顾故意放跑的。至于为什么—— 杨灏文中指抵眼镜.jpg 还有待观察。 “顾哥我真的要来不及了,我们金融老教授凶的一批你是知道的啊呜呜!”被夏琰一嗓子嚎回神,顾闻邃松开他后领,人立即麻溜地跑了。 顾闻邃静站片刻,似有些心不在焉,薛鹏上前两步道:“老顾?哈喽?” 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还在吗?” 原本出神的男生就撩起眼皮,把垃圾桶塞入薛鹏怀里:“这东西你拿着放回我寝室。” 薛鹏:“啊?” 杨灏文:“……” 这台词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不是,顾哥,你让我放回去那你呢?”薛鹏揣着个垃圾桶愣愣的,“你还有什么事吗,不回寝室你要去哪啊!” 顾闻邃已经走远了,抓着头发深吸气。 妈的都怪夏琰刚才嘤了声,搞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许辞嘉那声“嘤”。 眼神再凶,咬人再狠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嘤嘤怪一只? 摆出一副要吃人的凶巴巴模样其实好看得一塌糊涂的嘤嘤怪,想想就—— “我坐亭子里笑一会儿。” 他没回头:“笑够了我再回来。” 杨灏文and薛鹏:“……???” 坏了! 老顾这是傻了!! 顾闻邃傻没傻许辞嘉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那天空手而归后还是跟宋豪强共用了一个垃圾桶。 两人约定这几天先轮流倒,可现实却给了他一巴掌,男生还真不能共用一个垃圾桶,别看许辞嘉长得跟喝露水的神仙似的,是人就得吃饭,每天光从食堂打包的塑料废品就能产生大堆,和宋豪强两人搭配在一块儿,两人简直就是活体的垃圾制造机。 许明岚每次回寝都要先鸡叫一声,原地表演孔雀起飞掉羽毛,对着两人不停发牢骚。 于是军训前最后一个周五,宋豪强就又从校对面小超市买了个新的,旧的归许辞嘉。 连续几天都没遇到顾闻邃被他“骚扰”的许辞嘉心情格外好,在寝室翘着椅凳研究时尚杂志,一边把钱转给了宋豪强。 两人加上好友,宋豪强借着好奇点开许辞嘉朋友圈。 之前他这室友不是戴着口罩就是脸上有伤,宋豪强怕不礼貌就没细看,谁知这几天伤都好了,才发现原来帅批竟在我身边。 快来几张自拍照养养眼吧! 宋豪强满心期待地点开,然后怼脸第一条就是: [毕加索画的就是你。 你上辈子一定住垃圾桶吧。 天下之大,大不过你缺失的那块脑干。 你说我在你个衰三那儿丢第几样东西了? (乌龟)王八蛋,爬!] 宋豪强:……好一个素质祖安。 “嘉哥,你朋友圈这骂的谁啊?” 许辞嘉正在微信上询问他舅舅这附近有没有兼职,闻言嚼珍珠的动作顿了下。 要死,他之前喷顾闻邃有没有开屏蔽来着? -您已删除该条朋友圈- 与此同时,许辞嘉手机开始振。 一边是前阵子陈慧芳把他拉入的家庭群。 许彬:[红包]本月生活费 许明岚:哇,天哪两万块,谢谢爸! 许彬:[微笑] 陈慧芳:@许明岚,省着点花知道没有?也不要到处向你同学炫耀,怪拉仇恨的[呲牙][呲牙] 陈慧芳:咦,小嘉呢怎么还没有领,小岚你跟小嘉一个寝室的看看他在做什么。 许明岚:妈,我现在不在宿舍呢! 许彬:@许辞嘉(潜水中) 许明岚:呵,有手删说说没手回复是吧,两万块的生活费还要不要了?不领等着喝西北风是吧! 另一边—— 陆晟:找什么兼职,许家不给你零花钱花吗?尽管找舅舅要,想要多少要多少。 陆晟:向对方转账200000元 陆晟:这该死的软件一次最多居然只能转这么点……是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陆晟:嘉嘉啊,听舅舅的话,你现在还是学生,就只管好好学习,钱的事你千万别给我省,不愁你乱花就愁你花不光[呲牙] 陆晟:嗯?怎么把最新说说删了? 许辞嘉:…… 许辞嘉:手滑。 陆晟:没事,想骂就骂,这年纪本就有很多欠收拾的小屁孩,我们嘉嘉骂个本就欠骂的玩意儿还不能够怎么了?来告诉舅舅,舅舅帮你一起骂,是我们学校的吗? 何止是,还是跟我们学校有合作的银行董事的小儿子。 许辞嘉动动手指,给从群里找他私聊的许明岚设置消息勿打扰,再切回与陆晟的聊天界面:没事,人家跟我闹着玩。那个……舅舅,这个钱我不能收。 陆晟:? 许辞嘉:我已经成年了。 是有能力自己养自己的年纪了。 陆晟:懂了,外甥大了,已经不需要我这个舅舅了。 陆晟:[微笑][刀] 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陆晟:[抱头痛哭][抹眼泪] 许辞嘉:……舅舅? 陆晟:[哇哇大哭][撒泼打滚] 陆晟:[撞墙][吼叫][爬行][阴暗的爬行][下河][眼里冒出激光][掐自己][上岸][撞墙] 许辞嘉:…… 疯了。 隔壁猛地一声惊叫,把许辞嘉吓得手腕一抖,手机差点砸地上。 冷漠地扭头,就见宋豪强那么大一块头,蹲坑似的蹲椅子上,小麦色脸颊通通红,捧着手机一副不是游戏拿了五杀中彩票发大财,就是喜欢的男人送上门的受宠若惊表情。 许辞嘉:……看在垃圾桶交情上,不喷你。 离上课还有一刻钟。 许辞嘉回复:别闹了舅舅,我准备去上课了。 陆晟:[沉默][逐渐变异] 陆晟:[眼里发射两千瓦镭射激光——] 陆晟:已被接收200000元 许辞嘉:您已收款200000元 陆晟:乖,去上课吧~ 许辞嘉:[微笑] “叮” 抱课本下楼,准备去上理论的许辞嘉眸光一撇,在手机熄屏最后瞬间看到一条弹窗,却没看清上面字眼。 但应该不是许氏那一家烦人精。 有了前车之鉴,许辞嘉没敢再在楼梯上分神,谁知道会不会被哪个不长眼的撞到。 等下到了一楼,他才重新按亮—— “ws”通过“宋豪强”推荐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通过验证? 附加消息:下楼,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8、第八章 许辞嘉盯着那个“ws”,想:这昵称还是保守了,wc更适合。 不用猜都知道加他的人是谁。 宋豪强:嘉哥,刚刚顾学长加我太他妈兴奋了,sorry啊吓到你了。还有他跟我说和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我把你推给他了,记得加哦![飞吻] 又是重要的事情谈,他跟顾闻邃之间哪来那么多事。 许辞嘉:他怎么找上你的? 宋豪强:我们学校不是有个企鹅大群吗,你不玩企鹅你不知道,我开学前就加了,顾学长也在里面,他今天先加的我企鹅再问的你微信号多少。 许辞嘉:…… 有必要?有必要?? 不就前两天差点咬废他大动脉吗,至于缠着我不放? 来自“ws”的好友请求又发了过来,许辞嘉自动无视掉,刷卡走出宿舍门,忽然听到一阵隐晦的骚动。 循声望去,一个身姿挺拔的男生站在道路拐角口,低头单手摁着手机。正是顾闻邃。 ……离上课还剩十二分钟,从左路走得经过操场,得绕好大一圈,绝对会迟到。右路才是捷径。 但现在问题是捷径的地方站着只狗der。 许辞嘉眼神冷漠地看了一会儿,决定走左路。转身那一刻,他心里默念道:我绝对不是因为怕了只是赶时间去上课,万一被这只野狗缠上,冲着我咬他那笔账报复回来那我是不是还得去一趟医院打狂犬疫苗?我那么爱学习怎么能做出浪费时间的事?没错,这样只会耗费我更多时间,等同于浪费我的生命,就是这样。 顾闻邃个子高,模样又出挑,而许辞嘉宿舍楼对面就是女寝,经过的学生不论男女都会稍缓脚步或者直接停下来回头看一眼,显然都对高年级学长出现在新生宿舍楼下感到好奇,纷纷小声猜测对方是不是在等女朋友。 而他本人又表现得十分不在意,专注在手机屏幕,鞋尖有规律地点着。 迟迟等不到回应,顾闻邃薄唇轻抿,看似云淡风轻没什么情绪,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耐心正濒临耗尽。 突然有人声音稍大了点,男生豁然抬起头。面对那些充满打量意味的目光烦躁地眯了眯眼,眸光也变得锐利,忽然他神色一顿,看到了许辞嘉。 掌心手机又振动了下,许辞嘉这次看也没看,只管加快脚步。 好吧他承认,上课迟到那尼玛都不是个事,之前往顾闻邃脖子上那口咬得多深多狠他最清楚,这要是被逮了个正着,以那家伙的疯批劲儿又得—— “跑什么,故意躲我是不是?” 声音陡然近在耳侧。 许辞嘉一个激灵,装没听见闷头继续走。 “好友验证也不回,我有那么吓人?……喂,我在跟你说话!” 许辞嘉今天上半身就穿着件宽领短t,突然被从后面这么扯一下,大片布料顿时向后滑。“刺啦”清脆刺耳的一声。 许辞嘉:“……” 顾闻邃:“……” 所幸撕开的面积不大,但盯着少年后颈那块刺眼的白,顾闻邃依然被蛰到似的松开手。 许辞嘉缓缓,缓缓地抬头。 被跟看死人一样看着,顾闻邃难得有些无措,喉结滚动了遭,想提醒许辞嘉现在的眼神很可怕,要冷静,后者已经淡定万分地开了口: “你是来跟我算账的?” “……不是。” “哦。”许辞嘉点头,慢吞吞撸起袖子道,“那你把头伸过来,我来跟你算账。” …… 顾闻邃被个小他两岁的少年卷起课本往脑袋上捶了十几下。 刚捶三下的时候还挺不服气,辩驳说“我没用力啊,一定是你这衣服质量不好”,结果许辞嘉根本听不进去,只管跳起来暴捶他头。 顾闻邃深吸气,几次三番想阻止他,只是看他气呼呼得两根呆毛都翘起来,兔子甩耳朵似的原地蹦哒,心神微动了动。 最后出于对可爱小玩意儿的怜悯,便任由他捶去了。 捶吧捶吧,最多得个脑震荡。 正闹着,不远处传来稀稀拉拉的偷笑声,还有掩唇朝他们这边小声议论的:“原来不是等女朋友,是在等男朋友啊。” “旁边那个好像是许辞嘉?我之前看到贴吧上好像有说他……” 顾闻邃原本低眸怜爱地望着比他矮大半个头的许辞嘉,闻言预料到对方嘴里说不出好话,朝那男生的方向一眼横过去。说话的男生接受到他那一眼,立马噤声,顾闻邃步伐微动,那男生吓得当即拉起同伴跑了。 许辞嘉见此情形,懵了一下回过神。 ……大庭广众下的,他这是在干什么?打情骂俏吗,他宁可跑去跟狗打情骂俏都不可能跟顾闻邃好吧! “行了,别打了。”手腕被顾闻邃拽在掌心,许辞嘉抬眼看他。 由于先前那帖子,传出不少顾闻邃非直男的言论,虽然已经删了,还是有不少关于顾闻邃和许辞嘉的流言蜚语传出。 许辞嘉本人倒是不太在意,可看顾闻邃这会儿的状态,明显是把那群人的言论放在了心上。 忍不住凉凉道:“让他们说啊,哦……原来你也会有怕的事?” “我?”顾闻邃转过脸来,舌尖抵了下腮帮,笑得有点痞。 他是在怕那群人说他吗? 但眼下他不是很想跟许辞嘉在这时候争论谁怕不怕的问题,只道:“为什么不通过我好友申请?” “没看手机。” 许辞嘉挥开他的手就走。 顾闻邃跟在后面,看前方的人时不时抬一下手肘,调整被他“撕裂”的衣服,白到几乎发光的胳膊刺得他不得不偏开视线。 顾闻邃摸了摸鼻子,暂且把这份莫名的心悸归于尴尬和愧疚:“要去上课?” “是、啊。” “快迟到了吧,我蹬自行车送你?” “不、用!” 一股子咬牙切齿味。 顾闻邃就不知道说啥了:“挺好看的,撕裂风,今年时尚趋势的潮流。” “……” 一路疾走进教学楼,上楼的时候许辞嘉听着身后阴魂不散的脚步声,脑子里那根名为忍耐的弦啪地断裂,炸毛回头:“你到底想干嘛,有话不能直接说?还是说你想约架,等我下课了再约,烦!” “……”顾闻邃双手揣兜,就停在矮他六阶的楼梯上抬头端详他。 少年脸上的淤青彻底褪了去,双颊白净,因为生气微微透出一点胭脂般淡淡的粉色。 眼睛是那种很漂亮的杏眼,瞳仁在柔和的灯光晕染下像透明的琥珀色珠子,睫毛长而密,神情却凶狠。是那种一眼望去特别乖的,实则就差往头顶贴上“滚粗,别惹老子”的乖张。 ……真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凶兔。 “说了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谈,不是打架。”说这句话时顾闻邃眼睛眨都没眨,牢牢盯在许辞嘉身上,思想却不由自主飘远了些。 虽然这只小绿兔浑身都裹挟着攻击性,但对于在外猎捕的庞大猎人而言,会害怕这样渺小脆弱的小东西吗。 正因为清楚对自己没有威胁,所以在顾闻邃看来,对方越生气反而越可爱,即便极偶尔的偶尔会出其不意反咬上他一口,也还是可爱。 指尖沿着兜里的药盒包装描摹过。 看来他带的药是派不上用了。 白跑一趟药店倒不算什么,主要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看不得这会儿的许辞嘉,此前他明明是出于对弱势者的同情心理,才会想着给他买药,对他态度友好一些,可现在……还真就奇了怪了,越看越他妈可爱怎么回事。 搭配这半撕裂的衣服……纯欲风? “谈,你现在就谈!” “你不是要上课吗,这事三言两语谈不完,你先去上课,下课了我接你。” 四目相对,又是顾闻邃先败下阵来。 不愧直男杀手纯欲风,这视觉冲击谁顶得住? “来,先把微信加上吧,免得我找不到你又联系不上。”当然这时顾闻邃很明显忽视了对方是男生的这最重要一点,整个人都憨兮兮的,连语气都变温柔了,“我扫你。” -您已通过“ws”好友认证- ws:坏了的衣服多少钱? 许辞嘉不回,塞回抽屉继续听课。 ws:已向对方转账13元 ——死抠?! 小爷我这衣服八百块! 许辞嘉一下扶住额,心力交瘁之余只觉得胸口破天荒地像堵了口老血。 倒不是钱少的问题,主要你转个12块,14块,都没13来得13点……而且就这么点钱,不如不转,真的。 越想越气,越想越郁结,终于在对方催促他赶快领的时候,许辞嘉手指一动,“ws”华丽丽变身“狗der”。 并敲字:你自个儿留着买人寿保险去吧 对方的消息先来了。 狗der:其实我想说,上次堵你那事是我不对。 按向发送键的手指一悬。 狗der:还有最早体育馆那次,是我言辞不当有些过激了,对不起。 许辞嘉内心嗯哼? 狗der:真的很抱歉,原谅我吧! 狗der:[双手合十][眨巴狗眼] 输入框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狗der:不回我我就当你原谅我了。一会儿下课请你吃个饭,想吃什么,食堂两荤一素加一汤? ……不愧是你。 吃不起校外饭是吧。 虽然但是,许辞嘉不由得松口气,好歹对方今天总算像个正常人了。说话直奔主题,认错态度良好,这狗东西要是早这样好好说话还能有那么多事? 念在自己虽然不知情,但确实也对顾闻邃表姐被渣的事实上占了一笔,给个台阶下好了。 再说,如果不给台阶,估计这人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事还是早结束得好。 打定主意,许辞嘉就扣字道:随便。 一个半小时后,去寝室换身衣服回来的许辞嘉坐在食堂和顾闻邃面对面。 顾闻邃端着两份餐盘一坐下就是:“我道完歉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许辞嘉不用公筷,听到这句话,分一次性筷子的手一僵,薄薄眼皮掀起,额角跟着跳了跳:……? “就说‘我错了,我不应该说你性.骚扰,不该咬你大动脉,更不该和根本不喜欢的人谈恋爱,我忏悔,后悔,保证下次绝不再犯,以后的我会对爱情保持忠贞,只跟自己熟悉并真心喜欢的人交往,欢迎你随时前来监督。’” 顾闻邃咬着饮料吸管,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可口的饭菜:“说吧,拢共也就几句话的事,说完了我俩冰释前嫌,你就是我拜把子兄弟,今后有什么需要大哥一定罩你。” 他话落,整个饭桌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过。 热闹是属于别人的,而他们这一双人桌仿佛自动建立起了一层透明屏障,将外来任何动静和喧闹都隔绝在外。 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顾闻邃饿得轻敲不锈钢餐盘的铛铛声。 “嗯?怎么了。” 许辞嘉沉默了很久,分筷子的手终于重新动起来,力道好似要掰断对面人的脊梁骨:“没怎么。” 他将断成两截的筷子竖着插|进白米饭,迎着顾闻邃目光对他进行了几秒钟哀悼。 不用拜把子了,直接入土为安吧。 “别的事过会儿再说,先吃席,吃席比较重要。”正式宣布人已经没了,许辞嘉夹起一块肥到流油的红烧肉丢进“逝者”碗里,边轻言轻语道,“几乎没有人能在自己白事上吃到席,你且吃且珍惜。” 9、第九章 这场席最后还是没能吃下去。 许辞嘉当晚就把“狗der”拖入了黑名单。 尽管顾闻邃从食堂回去后一直在跟夏琰他们说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嘴都坏,嘴坏的男人心思真难懂,跟小学弟有代沟了,被骂被上供明明是自己,反倒许辞嘉先撂筷子生气,真是给他脸了。 但,口嫌体正直。 次日傍晚,顾闻邃提水壶起身倒水,扫码支付的时候想起来什么,手欠地给许辞嘉发去张表情包,然后再撤回跟他说发错了,谁知发现发不出去,他被拉黑了,就跑去私聊宋豪强,说上回的席没能吃完太可惜,让许辞嘉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约个时间再吃一回。 宋豪强第一反应是:“……” 绝。 然后十分狗腿地回复:好的好的,我一定帮顾学长你把话带到。 两分钟后。 宋豪强:他让您滚。 宋豪强:[汗颜][汗颜] 顾闻邃笑笑,来了兴致:滚可以啊,你让他把我之前说的话记住了。 ——姓姚的那件事我就当你是无辜的,只是小学弟啊,吃一堑长一智,这件事可不完全是偶然,你可以把它当作一个提醒,提醒你以后看人擦亮眼睛,择偶观也必须要改。既是为你自己好,也是避免今后再走大运撞上这种几率渺茫的偶然事件。 不喜欢的人,不要答应。 第一次给人写小作文的体验还挺新鲜,更别说还是出于“拯救失足少年”劝人“改邪归正”的目的,看着自己最后落下的那句“名人名言”,顾闻邃愈发觉得自己逼格拉满,真他妈伟大: 你就这么转述给那小王八蛋,他听得懂。 宋豪强:ok~! 又两分钟后。 顾闻邃:小王八蛋怎么说? 宋豪强:小王八蛋……不是,嘉哥说他知道了。 这么听话? 顾闻邃感到丝诧异,可显然心情还不错,立马回了句“好,让他乖乖的”,收起手机继续掰扯他的魔方了。 同时,对面宋豪强看到顾闻邃的回复后松了口气。 报道那天他在体育馆着实被这两人的互动吓着了。 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具体有什么纠葛,可以这两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干起来的节奏,理智告诉他最好谁都不要得罪,就没把许辞嘉的原话拿来跟顾闻邃说。 ——干啥啥不行,多管闲事第一名,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自大狂,我是不是还该给你颁面“吃饱了撑的”锦旗? 宋豪强咽咽口水,试探性问道:“嘉哥啊,你和顾学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什么姓姚的、择偶观……我怎么半个字都没看懂,你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不怪宋豪强没看懂,是顾闻邃故意不把话说明白,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也算保护他的隐私? 许辞嘉恼意稍缓:“看不懂正常。” 宋豪强:“啊?” 许辞嘉:“这是我们两人间的秘密。” 宋豪强:“………” 上一秒隔空互骂,下一秒二人秘密。 他发现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人的关系了。都什么玩意儿?? - 新生军训为期两周,除身体不佳或特殊情况请假的,全体新生都必须参加,就举办在大学内部操场上,高年级学生照常上课。 平时总跟高年级学长混在一起,在宿舍一周也见不着几回的许明岚也在其中。 他学习成绩其实一直都挺好,大概恰巧正是这个原因,许明岚高中时期一门心思全扑在学习上,不注重日常锻炼,体能奇差无比,跑两圈就哼哧哼哧,喘得跟狗似的。 宋豪强看到了,作为室友就打趣他几句:“明岚你不太行啊,身材瞧着比嘉哥要壮些,怎么喘得比嘉哥还厉害,平时缺乏锻炼吧?” 说罢递了张纸巾过去,被许明岚打开手:“滚蛋,少把我跟许辞嘉比!” 瞟了眼前排许辞嘉方向,不爽地嘀咕:“就他……” “呃,其实我是想提醒你。”宋豪强指指自己的脸,“你脸上的粉底液都混着汗水滴下来了……你脱妆了。” 许明岚一愣,一抹下巴果然摸到一片白水,尴尬得脸都红了:“他妈的不用你管!” “谁在说脏话呢啊?!”教官从不远处走过来,鹰一样锐利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扫,最终停在许明岚身上,“这才让你们跑圈热个身,就喘成这副样子,背都挺不直,等会儿军姿还要不要站了?” “——你瞧瞧你旁边那个绿头发的,人看着白净又清瘦,比你羸弱多了,人家怎么一看都不带喘的,安静又守纪律,你呢?大喊大叫还说脏话,罚俯卧撑五十个!” 别说五十个,二十个俯卧撑都能要他半条命。许明岚煞白着脸道:“不是,教官,我只是……” “一百个!做够数,动作标准了再归队!”教官威严吼完,听到身后一排队伍的学生偷笑着窃窃私语,抬头冲他们厉声:“都嘀嘀咕咕什么呢啊!大声点!” 他揪了名笑最欢的男生出来:“大点声说,你们刚才在笑什么!” 男生:“报告!我们刚才笑的是‘大老爷们还化妆,像个娘们!’” 周围笑声顿时更大了,队伍里歪歪扭扭笑倒一片。教官怒极反笑,又罚这名男生去跑圈。 想到什么,回头对许辞嘉说:“一个俯卧撑一百个,一个跑三圈操场。你给他们两个数,要是被我发现少数,我可找你算账啊。” 男生三圈很快跑完,许明岚做到第三十个的时候就撑不起来了,半张脸贴在地面上,姿势像□□。 两手托腮的许辞嘉就半蹲在他面前,对着他前方的空地发呆。 正出神呢,他听见许明岚说:“你现在内心很得意吧?” 许辞嘉:“?” “你怎么不跟那群人一起笑话我?” 人生头回听见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你想让我笑话你?” “你敢?!”许明岚勉力撑起上半身,挤出一个笑,“那群人笑话我,是因为他们是其他专业的,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如果他们知道我是许主任儿子,他们还敢轻易得罪我?” 许辞嘉无语道:“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想让我夸你投了个好胎吗?” “不,投了个好胎的人是你啊许辞嘉。可惜你妈妈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你说她嫁给父亲还有什么不满足,还要到外面去找男人。” 许明岚无不恶意道,“都说有其母必有妻子,光凭这个你就永远别想讨得父亲欢心,别指望他承认你这个儿子。这世上不会有谁是真心待你的!” 教官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从远方传来:“那边又在鬼叫什么呢啊?!” 许辞嘉安静凝视许明岚。 他还是半蹲的姿势,从始至终都没变一下,只是放下了左手,改右手撑腮。仿佛在欣赏掉阴沟里爬不起来只能无能狂怒的老鼠一样望着许明岚,歪了歪头,笑容清浅又无害。 只听他平静地缓声道:“跟你说话掉智商,所以我还是不说话了。” “少阴阳怪气的,你什么意思?!”许明岚,“说话啊!” “我说你幼稚,像巨婴,比顾闻邃还讨人厌。” “可笑,你以为你跟顾闻邃很熟?我跟他可是认识了足足十二年,光这个你就不能比!” 教官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洪亮得能捅破人耳膜,打断两人之间紧绷如弦的氛围:“还在说话还在叫!两个人都给我跑圈去,跑二十圈!不跑完今天别想着出这片操场!” 一圈四百米,二十圈就是八千米,算得上一场迷你马拉松了。 嘴上说他们不跑完今天别想回去,其实那位教官也有在放水。毕竟他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头,就没打算把人驯得太紧。 这不,才跑一上午,许明岚就虚得跟什么似的废在一边,倒是另一个少年,虽然时不时停下撑膝盖歇息,却是一直闷声坚持着,远超许明岚三四圈,倒惹得教官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教官拍拍手示意他们先去吃午饭,休息到下午一点回来接着跑。 大约到七点,说要全程看他们跑完的教官就没影了,操场上零星没几个人。知道这教官大概是放他们一马后,许明岚直接人往操场上倒。他现在饿的半死,可身体实在累得不行,得先躺着缓缓,就掏出手机给宋豪强发微信,一边点着菜一边命令对方快点买好放到他寝室桌上,他等会儿回去就要吃。 宋豪强对此的回复是三个灵魂问号:??? 哈咯?这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吗??(惊吓) 食堂这个点早没东西卖了,我就在便利店给你带个菜包,你爱吃不吃~ 妈的,许明岚气到摔手机。 操场边沿有一排呈阶梯状的木制长椅,后方就是平地,顾闻邃和夏琰正好从那里经过。 两个人刚从游泳馆出来,肩上背着游泳包,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顾闻邃接起兜里响铃的手机:“喂,什么事。” 夏琰:“谁呀?” “杨灏文,问我上回作业为什么又比他高一分。”顾闻邃对手机里那头说,“因为你蠢。” 对面杨灏文回了什么,顾闻邃说:“是,你不蠢,那是我牛逼……传授你?行啊,反正我也要回宿舍了,先想好拿什么贿赂你大爷。” 正聊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忽然悄无声息出现在两人身边。 李恬腼腆地站在那,脸颊红着,一副想看顾闻邃又不敢看的样子,手里拎着两杯果汁和一瓶矿泉水,用塑料袋装在一起。 夏琰见状,手肘碰了碰正在通话的人:“顾哥,找你的。” 顾哥侧眸把李恬上下瞧了眼,继续若无其事地通电话。等几分钟后挂断,见李恬还笔直地站在原地:“你还没走啊?” 李恬紧张地上前一步:“那个,顾同学……” 话没说完被一阵铃声打断:“待会儿,我再接个电话。” “喂薛鹏。”顾闻邃转身走到一处空地,手臂闲适得搭在木制台阶上。薛鹏一开口,他就知道这逼又喝大了,“嗯,你说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菜还跑出去跟人喝,找虐是不是。” “一群美女?哦,她们叫你喝的,你可真是听话,等会儿她们让你再吃点头孢你是不是也要照做?” 他抬头,眼神原本漫无目的地往操场上扫,神情也恹恹,忽的,视线凝在跑道上那抹清瘦的身影,盯得目不转睛。 “别瞎了,就你那审美肯定不是什么美女。” 顾闻邃单脚踩着栏杆,下巴垫在手背上,就这么饶有兴趣地盯着。 大概是他视线以及某种自身都未察觉的意愿过于强烈。 在许辞嘉若有所感看过来后,顾闻邃得偿所愿,唇角挑起一抹弧度,远远朝他方向招手,并冲电话里说:“我怎么不知道,以往你身边那些美女哪个不是浓妆艳抹?” “肯定没我眼前这个素颜纯天然好看。” 10、第十章 薛鹏说他不信,在他记忆力里顾闻邃除他表姐外就没关系好的女生。 照理说按他这个条件,女性缘应该很好,事实上也经常有女生管顾闻邃要微信,其中还不乏校花级别的。 可偏偏他是个直男,普通女生不加,漂亮女生不加,管你是不是校花,加不加全看你会不会写代码。 这就导致顾闻邃列表里的女生寥寥无几,不是同班同学就是他妈和他姐,聊的也全是平时上课的内容,但凡涉及一点个人私生活,几句“我吃饭去了、我去洗澡、哦、睡了、多喝热水……”能直接把话题堵死,女生想聊也聊不下去。 薛鹏曾这样亲切地问候过他:亲,请问您是要找女朋友,还是打算和杨灏文一样跟c语言过一辈子呢? 记得当时顾闻邃长腿叠桌上,随手揣着个青轴(室友杀人轴)的键盘噼里啪啦敲,寝室里的四角椅生生被他坐成摇椅在晃。 就是说,长着张校霸脸,还那么大一只,闻言立刻反问他什么女朋友,啊,原来她们是想奔着处关系的目的?吓得他赶紧找人互删,直呼捏了把冷汗。 薛鹏也直呼直吊癌,这种人孤独终老才正常。 所以要他主动约女孩子简直难于登天,更别说还夸人家长得好看,除非—— “你小脑才被门夹了。”顾闻邃靠栏杆站着骂道。 期间完全将李恬视作了空气。 他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操场上的许辞嘉身上,对方明显看到他挥手,却没理他。 顾闻邃不放弃,继续招魂似的冲他摆着。 许辞嘉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跑。 ……啧。 顾闻邃胳膊瞬间放下,插回兜里,觉得许辞嘉不理人,没礼貌,就又多喷了对面的薛鹏几句,最后挂断通话。 这时李恬也已离开了。 夏琰走过来,顾闻邃看到他手里拎着的果茶和矿泉水,沉默片刻道:“你收了?” “收了呀,人家特地买给我们的,还说你不要的话丢了也没关系。”夏琰喝着其中一杯果茶,眨巴眼睛道,“丢了多可惜,好歹也是人家一片心意。” 心意?顾闻邃脑回想起李恬这段时间对他献过的殷勤,就差把心思戳穿摆台面上明着讲了,扯唇淡着嗓音道:“他这心意我可承受不起。” 喝人嘴短,夏琰下意识替人说话:“可是真的很好喝诶,这个牌子最近超火,得排超长的队伍,李恬能买到也不容易……” 顾闻邃无动于衷,斜睨他的目光却渐冷。夏琰感到压力,立马识趣打住,跟被凶的小朋友似的撇撇嘴:“那顾哥你喝吗?” 夏琰心思单纯,压根没往李恬抱着哪方面目的去想,纯粹只觉得这牌子的果茶好喝。也正是清楚这一点,顾闻邃有时还挺烦他这给点好处就帮人说话的德行,容易胳膊肘朝外拐。 “不喝,丢了。” 夏琰弱弱地问丢果茶还是矿泉水。 “两个都丢了。” 两个都是李恬送的。 顾闻邃双手都插回兜里,临走前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再次扭头朝操场上看去。被他收入眼底的许辞嘉大概正好跑完,眼下正弓着身子喘气。 少年背对他,被汗水打湿的迷彩服紧贴着脊背,勾勒出来的背部线条清瘦,蝴蝶骨也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因为喘息而不停起伏着的肩膀,让他越发觉得许辞嘉好像一只随时能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得跑多少圈才有那么大出汗量? ……好瘦。 顾闻邃没忍住蜷了下手指,至今还记得掐对方腰时的手感。 盈盈一握,纤细得紧,看起来是那么漂亮又易折的一个人,骨子里倒是充蕴着一股韧劲儿。 待呼吸调整完,许辞嘉白着张脸走出跑道。顾闻邃回神,目光不自觉地追逐着他移动。 走到一旁空地,拿起地上自带的水瓶晃了晃。水已见底,许辞嘉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转身时还是那副淡然的神色,可那苍白的脸色和低敛的眉眼,竟让顾闻邃觉得对方此时瞧着有些委屈跟可怜。 顾闻邃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无措和困惑来。 不就水喝光了么,学校里自动贩卖机到处都是,再买就是,干嘛摆出这种……让人心疼的表情。 这时夏琰已经走到附近垃圾桶前,提起塑料袋就准备扔了,身后人突然出声打断:“等等。” 夏琰疑惑转头,顾闻邃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手里提的塑料袋:“给我。” - 夏天夜晚的风转凉。许辞嘉收拾完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前方不远走来一道高大身影。 顾闻邃拎着果茶和矿泉水过来的时候,许明岚下意识以为是给他带的,喜形于色之余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他经常把自己和顾闻邃说得很熟悉的样子,但真熟悉还是假熟悉,他心底明白得很,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挤不进夏琰他们圈子。 他看了看四周,除许辞嘉外没有别人,更加笃定对方就是来找他的。不然还能找谁,找那个勾引他表姐男人的许辞嘉吗? 找他干架还差不多。 思及此,许明岚脸上笑容越扩越大,赶忙撑着地面站起来,见顾闻邃已经走到面前了,拍了拍掌心灰尘就要迎上去:“顾……” 才说一个字,顾闻邃身子一侧,自然躲过许明岚伸向他胳膊的手。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顾闻邃随意拂了拂胳膊,可能只是无意之举,也可能是怕沾到什么不好的脏东西。 但无论是哪个,都让许明岚心跟被扎了一下。 许明岚愣住了,连带着脸上的笑也变得僵硬。半晌,难堪迅速爬上他面容,因为身后传来顾闻邃的声音,开口就是:“你不睬我??” 很惊讶不置信的语气,听上去居然像在嗔怪。 “……”正预谋逃跑路线的许辞嘉怀疑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刚才我向你打招呼,你故意装没看见是吧?”口吻半是调侃半是挑事。 看着面前这张笑得很是恣意张扬的脸,许辞嘉轻轻骂了声娘后回以礼貌微笑。 “怎么会是故意——” 本着敷衍几句就跑的心思,许辞嘉话才说一半,猝然一股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从直冲上脑门,眼前霎时黑了一片,身子晃了晃就要往旁边倒去,被人一把扶住胳膊稳住了身形。 相比许辞嘉,顾闻邃体温是要高了些,他掌心很烫,烫得许辞嘉瑟缩。 “脸色怎么这么差,低血糖?” 许辞嘉没说话,眉宇轻蹙闭着眼,似乎还没缓过来劲儿。 顾闻邃看他巴掌大的小脸白得跟张纸似的,薄薄唇瓣也失了血色,还想就着这件事计较两句的念头一下子散了,取而代之地就想碰碰他的脸。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手腕才伸出去,连许辞嘉一根头发还还没碰着,许辞嘉立刻跟被蛰到脚般,悚然退后道:“你别碰我!” “?”顾闻邃手僵了一瞬,气笑了。 他能吃人会变异还是能怎的,反应大的跟什么似的。 “为什么又这么凶,之前让宋豪强带话的时候你不还挺听话挺乖的?” 气归气,却也明白不能再像上回一样把人惹毛了,所以顾闻邃收回手后只在身后虚虚握了下,真就没碰他。 却听得许辞嘉更懵了。 他挺听话挺乖? 是指骂这人自大狂,想给他颁面“吃饱了撑”的锦旗很乖吗?? 这人怕不是小脑被门夹了…… “体质不好跑完步是容易低血糖,喝杯果茶补充点糖分?” 这时的顾闻邃还不知道自己在许辞嘉眼里俨然成了一个受虐狂兼蛇精病,不等许辞嘉开口,果茶被他用吸管插/进去,啵的声响,递到许辞嘉面前。 “服务够到位吧?” 许辞嘉不搭腔也不接,顾闻邃看他笔直地杵那儿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瞪自己,胳膊也就这么一直举着,催促他。 许辞嘉被催烦了,剜了一眼他,又转向他手里的果茶,荔枝味冰饮,是他为数不多吃了不会过敏的水果,犹犹豫豫还是接过。 “谢谢。” 顾闻邃眨了下眼睛,呈上扬趋势的嘴角被他强行压住,脚跟旋转了个方向,侧对许辞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十来秒后,眼角余光瞄向许辞嘉,只见后者衣领微敞,脖颈连到锁骨一片干净细腻的白,大概因为才运动过,此刻还泛着点儿樱花般的粉色。 顾闻邃皱眉,刚准备提醒他注意点影响。 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的许明岚突然上前:“顾哥,你怎么给许辞嘉带果茶啊,我还以为是给我带的呢,你和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呀?” 说罢面色不虞地看了眼正嚼着荔枝果肉的许辞嘉。 许辞嘉却没看他。少年面若敷粉,清清冷冷地站在原处,似乎也想知道其中答案。 他和顾闻邃之间不是能免费送水的关系吧? 才想着,脖子处传来勒意。 衣领忽然被顾闻邃抓住往上扯了扯,许辞嘉锁骨被罩住了,愣了一秒,缓缓望向他:“?” 给我个解释。 顾闻邃没给解释,也不知道要给人什么解释,只是觉得这样顺眼多了。 连带着之前那点无端的悸动跟紧张也悄然平息下来,反问许明岚:“不行吗?” 我想给谁带就给谁带。 许明岚他妈的插什么嘴,和他有关系? “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可是——” “可是什么?”顾闻邃不带任何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注意到对方情绪的变化,许明岚没敢再接着往下说。 最清楚许辞嘉和姚帆旭沈萱之间关系的就是顾闻邃了,这件事根本轮不着他提醒。 也没资格去提醒。 许明岚讪讪地说没什么,目光落在他拿着的一瓶矿泉水上。 这总该是给他带的吧? “顾哥,你是来给我送水的吗,你怎么知道我渴了啊。” 许辞嘉咽下果肉,心说许明岚这话问得有技巧啊。 一来及时转移话题,二来还能弥补之前对他夸下的海口:跟顾闻邃关系好?相识了十二年? 既然认识那么久关系又那么好,总不可能连瓶水都不舍得给吧。 许辞嘉原本只怀揣看戏心态,却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慢吞吞转了转,有些好奇顾闻邃会怎么说怎么做。 只是不管他下一步举动是什么,这瓶水最后也不会到许明岚这绿茶婊手里。 “其实运动完最好不要喝甜的,我没低血糖,喝纯净水很合适,顾哥你真贴心啊。” 顾闻邃:“……”他妈的,许明岚这么掐着嗓子说话,听得他鸡皮疙瘩掉下来。 “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故意恶心人呢吧?” “……”得亏是了解对方的直男思维和说话方式,加上也没其他人在场,否则许明岚能尴尬到徒手挖出一条隧道,把自己埋进去再炸了。 他走近一步,男生瞬间如避蛇蝎地后退三大步:“等会儿,你就站那别动!” 许明岚:“?” “对,站那儿别动。”说罢,顾闻邃长腿一迈,不等许辞嘉反应揽住他肩膀就带到自己身旁站定,捏着鼻子冲许明岚嫌弃道,“你浑身都是汗臭味,难闻死了,别碰到我们啊。” “???” 对比二十圈跑完的许辞嘉,许明岚五圈都没跑满,他:“……” 说这句话前你要不要先看看被你搭肩的那个人,明明运动量更多出汗量更大! “许辞嘉不也出汗了?”许明岚咬牙。 顾闻邃就低眸看向面无表情的许辞嘉。 男孩子双手环胸静静站着,姿势非常之女王,察觉到他目光后一个眼风扫去。 顾闻邃凑近嗅了嗅,被许辞嘉手掌盖住脸推开后,笃定道:“他身上没什么味道。” “还挺香的。” 许辞嘉:“。” “……”许明岚噎得说不出话,快被他的双标气死了,在许辞嘉面前越发觉得颜面扫地,装模作样捂着喉咙,退而求其次:“我好渴啊,顾哥你能不能把这水卖给我,我转你钱呗。” 以往他只要撒个娇服个软卖个萌装个惨,顾闻邃都会依他。殊不知对方只是嫌弃他难缠废话多,懒得应付。 “这水我开封喝过了。” 许明岚维持最后的笑容:“没关系,我又不嫌弃啊,而且都是兄弟嘛,有什么好介意的。” 其实矿泉水并没有开封,纯粹是顾闻邃不太想给许明岚,打算自己留着喝。 李恬的微信他好几天前就拉黑了,让夏琰代的给李恬转钱。他自己花钱买的水给别人干什么?刚要进行一场死直男式发言,许明岚见顾闻邃将水瓶拿在手里晃,以为是答应给他了,欣喜地走上前,许辞嘉同样是这么以为的。 “你是腿断了不能自己跑去贩卖机买还是——”忽然间,上臂的短袖袖口被人很轻地扯了下,顾闻邃话停住,一扭头,和眼巴巴望着他的许辞嘉四目相对。 “我也想要。”手指点了点瓶身,说话声也轻。 “给我好不好?” 顾闻邃就看到他睫毛逆天的长,淡色的唇瓣被果汁液浸得红润亮泽,随着说话一张一合。 撒娇似的。 给谁都稀罕。 11、第十一章 少年目光中带有示弱的味道。 他本身就长得极好看。冷白的皮肤像瓷釉,很轻易让人联想到冬日月光底下一捧清冷的细雪,眼眸黑白分明,比浸泡在水里的玻璃珠都要澄澈干净。 这样安静又专注地瞧着人的时候,乖得跟什么似的。 显然是不知道许辞嘉还能有这样的一面,顾闻邃像是直接看呆了,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下一刻,没见他动作的许辞嘉就又很轻地拉了下他袖子,嗓音绵软:“好不好?” “我真的想要。” 被这双满满当当映着自己面庞的眼睛注视,还是以这样的目光和神情,男人骨子里天生的被依赖欲大大得到满足。 ……草。 草草草! 突起的喉结大幅度滚了遭,发出清晰吞咽声。顾闻邃内心连骂了好几声植物,感觉心脏出了大问题,像是被安放了千百个重量级炸.药桶,正呯呯嘭嘭一顿乱炸。 以为炸完就好了,炸完就能冷静下来。哪知笑死,根本炸不完。 耳后根烧起来了一样,还有某个无形的声音想要极力求证:这是在撒娇?是在撒娇吧?! 主观认为这差不多应该就是在撒娇,顾闻邃被震惊了全家之余,内心甚至有些暗爽。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撒娇! 可事实是他本人经常被撒娇。 除了些明着问他有没有对象,自己有没有机会然后被他拒绝了的追求者不提。经常有小学妹小学弟娇滴滴羞答答地询问他能不能帮他们教室搬一下东西。 对此,顾闻邃表示搬东西可以,但你不要摆出一副神经质的表情。到了男生这里,还会被他说一声娘们唧唧。 从来没往他们其实是在撒娇,目的是为了接近他这方面想过。不然怎么说是直男? 只不过眼下,面对正仰视着自己的许辞嘉,顾闻邃第一次对“撒娇”这个词有了浅薄的认识,造成的结果就是他抵不住诱惑(?),鬼使神差地要说好—— 别他妈说一瓶百岁山了,把他家金山银矿搬来都没问题! “你不是已经有喝的了吗!”许明岚先嚷了起来,“还要水干嘛?” “我想要。”许辞嘉冷漠瞥向他,“不行?” 许明岚被堵得一噎,心说要不是顾闻邃在场他早开骂了,忍气吞声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一瓶水而已,要不要这么认真?但你实在想要的话,那就让给你好了。” 关键在这是一瓶水的问题吗,现在是他经常挂在嘴边说很熟的顾学长肯不肯给他面子和偏向他的问题! 许明岚被许辞嘉看傻逼一样看着,脸青一阵白一阵。 他不爽,许辞嘉就痛快了。 谁还不是个阴阳人了。 “你和顾学长关系好,你跑了足足四圈半,累得不成人样,他怎么会连瓶水都不舍得给你呢?” 顾闻邃不舍得给,许明岚丢脸,舍得给,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何乐不为。 才说完,手里被塞了个冰凉凉的物体。许辞嘉抬头,就见顾闻邃朝许明岚拽拽地笑笑。 好像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一幕戏是在搞什么,道:“给你这臭毛病惯的。” …… 许明岚灰溜溜地跑出了操场。之前跑两圈能累死累活的人,这会儿却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消失在他俩视线范围内。 仿佛只要跑快点,再跑快点,刚才那丢人一幕就可以全当没发生过。 早知尴尬,何必作死。 许辞嘉叹了口气,觉得许明岚是真傻,也真幼稚,自己也被他传染了,居然以这种蠢到家的手段拿一瓶两块钱的百岁山去气他。 不过…… 瞟一眼旁边人,顾闻邃会这么顺着他,老实说他也没想到。 百岁山复又回到顾闻邃手中,后者沉默下来,挑眉盯着他,嗓音是真心实意的疑惑:“怎么还我了,你不是想要?” “……气许明岚而已。”许辞嘉也不遮掩,“谁要你喝过的水。” “我没喝过。” “那我也不要,喝饱了。” 说完就准备走,被顾闻邃从后拽住手臂,许辞嘉回头,见人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说:“……你又耍我?” 这个“又”就很灵性。 许辞嘉无声看了他会儿,二指并拢掀脏抹布似的扒拉开他爪子,漠视他:“是啊,怎么,要我向你道歉吗,说很抱歉利用你去气许明岚?” 他态度变戏法似的瞬间冷淡下来,声音跟喂了冰渣子似的,好像又回到最初浑身带刺的模样。 许辞嘉还记得上回的仇。 顾闻邃却是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这番话,这个表情,给他感觉像是当头一棒,莫名让他有些不是滋味:“你挺会儿玩啊,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你的得罪我的事还少了? “你跟许明岚不是很熟?” “你听谁说的?” 许辞嘉不说话,就瘫着张冷冰冰的脸,看得顾闻邃说不清楚心里这股不自在感从哪里来,但肯定不是因为怕许辞嘉,只觉得自己非得解释一下不可:“老一辈的人相熟而已。” “顾氏银行和京大有合作。我跟许明岚认识的是比较早,可他是我见了就烦的那类型,一张嘴皮子他妈叽叽歪歪,碎的很,还有刚才,为了一瓶百岁山开始脑子发抽,那什么臭毛病,老子挑朋友也不能闭着眼挑吧?” 又想起许辞嘉的身份是许家长子,懒懒道:“你要是没去边城,没准我俩从小也认识。关系特别好也说不定。” 许辞嘉对他的解释和异想天开毫无兴趣,冰冷表情里有细微的无语,哼了声抬脚要走,被拽住胳膊强硬地留在原地。 有过前阵子堪比ptsd的经历,知道这话说了也没有用,但许辞嘉还是忍不住炸毛冷声:“放手——” 他可不想再被抵进腿间按在墙上嘤嘤叫。 顾闻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他这副样子,觉得良心全喂了狗,亏自己还过来给他送饮料。 “你喝了我给你的东西,连声谢谢都没有?” “第一,这是你硬要给我的,第二,我说过谢谢了。” “那再说一次。” 许辞嘉利索道:“谢谢。” 顾闻邃:“……” 他也不是要听谢谢,只是想看少年再对自己撒一次娇。但许辞嘉显然不会再撒娇了,摆出张冷漠至极的冰山脸让他放手。 最后,顾闻邃提了个很奇怪的要求,许辞嘉才终于被放开。 “你说你想要。”晃了晃百岁山透明的瓶身,许辞嘉听见他嗓音微哑,“说你想要,我就放开你。” “…………” 真的,有病去治。 自己周围到底有没有正常人? 许辞嘉麻然心想。 - 天色彻底黑沉下来,夏琰看见他顾哥两手空空地回来,知道这水八成是送成了。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送完水回寝,顾闻邃一路上心情似乎都不太好,说是消沉,又不至于,更像是在沉默地想着什么心事。 “顾哥你怎么了?” 顾闻邃抬起头,就见夏琰一脸担忧地看他。明明是对着夏琰,他眼前却不知怎的浮现出许辞嘉的脸,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道:“你冲人撒过娇没?” 夏琰:“蛤?” 顾闻邃:“你对我撒娇试试。” “……”夏琰,“蛤?” “别□□不□□了赶紧、滴、吧。” 十分钟后,回到寝室的顾闻邃第一件事,就是裹着满身恶寒冲去浴室洗澡。 并警告夏琰再撒娇就把他腿打断。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人撒娇了。 如果那也算撒娇的话。 - 七点,闹铃准时响起。 或许是二十圈对许辞嘉来说有些勉强了,昨晚他回去后累的不行,晚饭没吃,洗完澡后困的眼皮子打架,头发没干就直挺挺倒了下去。清早睁眼醒来,不仅四肢酸痛还头疼,搞得他一下没能爬起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脑勺“咚”地摔回柔软的枕头上。 许辞嘉发出猫一样微弱的呜声,挺尸似的挂床上揉脑袋。 看得宋豪强一边心疼,一边不合时宜地想他这室友虽然平时都冷冰冰一张脸,酷哥形象深入人心。有时候却意外的非常可爱,发出的声音也是,某种小动物般奶呼呼的。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嘉哥你今天就休息吧,补补觉,有我帮你向教官请假。” 下午两点,稀薄的热风顺着窗户溜进来,刮了刮少年头顶的发,宿舍里的吊扇吱呀吱呀地旋转摇晃。 天气太热,空调机坏了被他们寝倒霉得撞上,吊扇噪音又响,许辞嘉这一觉没能睡得多舒服,从床板坐起身呆坐了五分钟,大脑才正式开始运作。 他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看宋豪强给他发的一大堆未读消息。 宋豪强:大无语事件啊嘉哥!我跟教官说你不舒服请一天假,他说必须要有假条批准否则就算“未到”! 宋豪强:然后我不是说你昨天跑了二十圈,是真的累坏了,他居然还不信,说你肯定没跑完,这他喵喵个咪的……觉得我在骗他是吗??? 宋豪强:嘉哥你醒了后记得去找辅导员补个假条啊。 真麻烦,许辞嘉带着点儿起床气地想,刚要在打字框冷漠回复个“哦”,手指却划到下一面消息。 宋豪强:不用了不用了,顾学长去和教官说他昨天亲眼看见你跑完了二十圈,他帮你去证明了!不用请假条了! 顾闻邃?他为什么会在。 这个时间估计对方还在训练没看手机,许辞嘉莫名有点好奇,却也没干等着,给宋豪强发完消息后就爬下了床。 洗完漱懒在椅子上,许辞嘉拆开一袋面包来垫肚子。他吃东西速度慢,小口小口咬着,等到快吃完的时候才收到回复。 宋豪强:他说怕有的人跑着跑着就没了,过来碰碰运气看你今天会不会还被罚跑,人是否还健在[流汗] ……mdzz 许辞嘉:告诉他他全家没了我都不会没。 顿了下,又打下一行:就只为了看我死了没有? 那这狗der得是有多闲。 宋豪强:也不全是…… 宋豪强:顾学长还带了瓶百岁山,说你没有水的话可以找他买,一毛钱一瓶,只支持微信支付,让你赶紧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宋豪强:……嘉哥啊,顾学长这是什么个操作?百岁山什么时候这么便宜了? 还用问,傻逼操作。 脑子里没长个二十年陈年老瘤都说不出这种话。 不过许辞嘉并不示弱,对付傻逼当然也要用同样傻逼的方式:那你让他倒是先把我的帽子跟垃圾桶还我,丢了就赔钱,我只收现金。 发完,手机往桌子上一扔,许辞嘉抱着手臂满脸不爽。 他慢吞吞心想:……我有病吗。 为什么要和傻子一般见识? 以往碰到这种人这种话不都不予理睬的吗?? 我到底为什么要理顾闻邃??? 不多时手机嗡嗡振动,再次充当他俩谈话中间人的宋豪强消息回来:学长说他没丢,还给你可以,但是要交托管费,总共两毛钱,微信支付…… 手机被扔x2 面包囫囵塞入口中,许辞嘉腮帮子动着,看表情,是把面包当成顾闻邃的骨头在嚼。 好,很ok。 这狗逼这辈子别想从黑名单出来! 12、第十二章 不知道是故意找抽呢还是真就盯上自己了,总之,之后连续好几天军训,许辞嘉都能看见某条神出鬼没的狗影子在他周围乱晃。 操场食堂、宿舍楼下、厕所门口……走到碰哪。起初还勉强能当是凑巧,可连续凑巧十几二十回,那不是你有问题就是我有问题。 自己不可能有问题,就只可能是顾闻邃了。 不过许辞嘉并没有表现得多在意这件事,一切照常。毕竟对方只是在暗处时不时看他两眼,跟他几步。虽然瞧上去跟个变态似的,好歹没有再像前几次找他麻烦,仅是这样许辞嘉就已经感激涕零了。 正值晌午休息。许辞嘉扣着手指甲发呆,感觉到在他旁边坐下的男生拿手肘拐了拐他:“诶诶,那边那位最高长得最帅的学长是不是在看你啊?” ……又来了。 “我记得他昨天好像也在,他不是新生吧,你认识?” “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总盯着你看啊,还冲你咧嘴?” 前排许明岚闻言,张了张嘴,没能憋出什么。要换以前他听到,不杠个两句放几声屁都对不起那张天生用来作死的嘴,这阵子倒是安分得很,估计上回脸丢大了还没捡起来。 孔雀一夕变土鸡,还是灰头土脸那种。 心理素质真脆弱。 许辞嘉头都懒得抬:“可能狂犬病犯了吧。” “没想到你长这么斯文骂人这么带劲儿?!” 带劲儿?这形容词听着有点奇怪,许辞嘉扣指甲动作顿住,瞟了那男生一下。 这一眼轻轻的,对方却好像浑身都来劲儿了,忙做完自我介绍就道:“诶我发现你长挺漂亮啊,有点像我初恋。性格也是我喜欢的类型,要不我俩处处对象试试?” “你初恋绿头发?” 如果不是帽子被姓顾的捡走,军训又要求戴军帽,许辞嘉真想问问对方审美没事吧,喜欢红配绿? 他个人算是偏乖的长相,杏眼薄唇冷白皮,很遗憾,没什么攻击性。只有真正横眉冷目的时候才能稍稍有点威慑力。 可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许辞嘉的情绪都很难调动起来,导致瞧上他偏柔和好掌控的外表,来问他有没有对象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而作为一名男生,女生还好,男性追求者也不少就得引起重视了,边城又是个相对治安欠佳的地方,不乏一些地痞流氓,严重影响到他生活和隐私。 何况影响他一个人也算了,可当时还有跟他住一起照顾他的外婆。老人家要是出什么事,余烁能抄起棍子要那群人的命。 于是趁着高三刚毕业,许辞嘉立马染头戴耳钉,硬生生给自己整成个非主流的“叛逆少年”,以为多少能减少些桃花,哪知道一顿捯饬下来效果聊胜于无,依然有人前仆后继。 算上姚帆旭这有史以来唯一成功“追”到他的,这已经是今年第六个了。 “你不会喜欢我性格的。”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太无趣了?没关系啊我就对安静内向一点的男孩感兴趣。” 许辞嘉依旧没什么兴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是我对你没兴趣。” “话别说那么绝啊,不先试试怎么知道——”肩膀被男生用手搭住,他听见对方压低的暧昧气音在耳边无限凑近:“有没有性趣?” 后半句咬字极重,尤其那个“兴/性”字被刻意强调。 大致能理解到对方的意思,许辞嘉脸色微微一变,划破天际的哨声在这时骤然响起,传来教官喊集合继续训练的号令。 趁排列方阵队的间隙,男生自然而然走到他旁边,笑眯眯地又拍了拍他肩,让他好好考虑。 明明这人长得也不错,比姚帆旭还要高上一个层次,但或许是因为有顾闻邃和白辰安两个人。用见过校草和系草的眼睛再瞧这个人,立马高下立见。 而且…… 锡纸烫,gay绝对不会整的发型。 又是个装gay死直男。 许辞嘉心底冷笑一声,收回目光。 他没有理对方,对方就不放弃,时不时冲他挤眉弄眼。 晾着吧。 他想。 他也懒得废话。 就像以前那样,对待不感兴趣的人,除非特别厌恶,一般都选择冷处理,不拒绝也不接受。 到时候对方自己就会主动放弃。 太阳烤着脚底塑胶跑道。 许辞嘉站着军姿,余光不动声色地睨向场外。 树木参差,绿荫之下映着的人影没走。 顾闻邃坐在一亭子里,面朝他单手撑腮,大概是被这气候整得困,他眼眸阖着。像原始森林里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野兽。难得收敛起了攻击性。 许辞嘉觉得,对方不做任何表情不说话的时候,瞧着倒蛮高冷的。 ……还挺顺眼。 加一条不呼吸,更加顺眼。 “唉唉,你考虑一下说真的。” 那男生见他似乎在发呆,嘴里还在叽歪。 许辞嘉没搭理他。 良久,大概是真对那男生过于□□的目光和纠缠不耐烦了,许辞嘉侧眸瞥过去,嫣红的唇瓣上下轻轻一碰,单刀直入给了一个字回应:“滚。” 那声滚说得极冷极排斥,但凡有点耳力见的都知道该放弃,现实却反而让他知道真有脸皮厚如城墙的人。 周五晚,许辞嘉没回家,去辅导员办公室领着稿子回宿舍途中,又被那名男生缠上了,好说好歹向他要联系方式。 对方身边还围着几名高年级的学长,应该是他新结识的兄弟,抱以吃瓜心态好整以暇地站那儿。 男生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大概觉得许辞嘉不太可能当众面拂他面子,眼里流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然而这神色在少年始终无动于衷的态度下终究是淡了去,渐渐被恼羞成怒所替代。 “行了,人家压根不搭理你,你还上赶着往前凑。”其中一学长哂笑道,“再舔也要有个限度吧?” 这句话就像一根导火索,彻底让男生翻了脸:“我告诉你我的耐心有限,别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我知道你是从边城考过来的,就那地方的破教育水平能让你考来这?家里走关系的吧,他妈的信不信我将这事抖出来让全校都知道?!” 追求不得就反踩一脚,许辞嘉算是见识到了世界上捞男的多样性。 不过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后怕,甚至还笑了。 许辞嘉笑起来格外好看,只是他很少笑。此刻唇角微勾,精致眉眼在浸着阳光的廊道里掠过一丝朦胧的光晕,看得那男生心头不住荡漾,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要是能——” “请便。” 没有丝毫转圜余地扔下两个字,许辞嘉抬脚就走。 经过一片树林小道时他驻足,背后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也紧跟着停下。 四周静悄悄没有声音。 许辞嘉深吸口气:“你到底想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没有回应。 “不说算了。”许辞嘉闭眼厌烦地咕哝了声,“脑残姓顾的。” 紧接着步伐还没迈出去,身后突然好一阵聒噪的树叶沙沙声,像是有人从草丛中走出来。这次不再偷偷摸摸,男生直接在他后面说道:“哎,居然被发现了。” “——不过你怎么还骂人呢?” 话里带笑。 半分没有被捉了个正着的心虚感。 流氓似的。 许辞嘉没回头,却也没再前进,毕竟还有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你跟了我这么多天到底是想干嘛?” 他这会儿语气还能算是心平气和。 却抵不过某人存心想让他破防。 “嗯?没想干什么啊。” 倘若上一句他与对方还保持着不近不远几米的距离,那么这句就像直接贴在他耳后根说话。 “来看看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树影重重间石板地面映出两个人的影子,紧挨在背后那道身影格外高大,几乎呈现从身后抱上来的姿势,影子牢牢覆盖住他。 许辞嘉睫毛抖了下,能想象到顾闻邃俯身凑近他的画面。 “刚才……” 气息拂过耳根。 许辞嘉手指头反射性地一抽,用力闭上了眼睛。 弄到最后,这厮跟个坚持不懈的变态一样在他周围晃了快大半月,就只是为了盯他有没有再另寻新欢? 真的神经病。莫名其妙。傻逼跟踪狂。 管他什么事啊?! 饶是菩萨都该发火了,何况许辞嘉也不是菩萨。 过了一阵,石板上高大影子动了动。 觉察被背后人冲他探臂,许辞嘉一直隐忍的火直冲天灵盖,终于憋不住回头怒道:“你姐的事情过了就是过了,你自己觉得再这样还有意思——” 而对方似乎就等着这一刻,直接顺势掐住了他的脸。 说来也奇怪,顾闻邃不认为自己是个多喜欢上手的人,却每每都在这个人身上表现得像个爱占尽便宜的流氓一样,所以当许辞嘉瞪大着眼睛骂他臭流氓的时候,他十分坦然也不要脸地嗯道:“我是。” “你——” 望着男孩子清丽的五官流露出惊愕,像是吃惊于他的臭不要脸,顾闻邃微微一笑,没使力,因为本就没想要欺负他,只是骨子里天生的恶劣作祟,就把那张看似非常柔软的淡粉色唇瓣给捏成了o型,并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把他整个人往前带了带。 既然被骂了流氓,那不贯彻到底岂不是白白吃亏? 而被这么一顿操作下来,许辞嘉不仅话戛然而止,还被迫前进了两小碎步,抬头便能抵上对方放大的眉眼,整个人又呆又震惊。 震惊过后,他理所应当地火了。 单薄的胸膛鼓动起,许辞嘉调试着呼吸,是在酝酿。 他个人实则不太会骂人,之前朋友圈上骂顾闻邃全是他从搜索引擎上复制下来的,为的就是自嗨撒口气。 只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不代表不会骂人的人就该被活活气死吗,不就是喷人?他自认为完全可以无师自通。 于是,在那道从堪比调戏到不知不觉演变成若有所思的端详目光下,许辞嘉学着以往余烁骂他对象时候的语气和用词,把积攒这么多天早该骂出来的话以毕生最凶恶最狠的架势一股脑地全丢给他:“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跑去边城批发厂采购无数个大喇叭吹你一脸大粑粑——娘的你个又疯又坏的狗登西卧他妈敲里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后半句高.潮居然没一个字在调上! “……” 许辞嘉先陷入了沉默。 就,非常没有气势。 然后在要陷入更深的自我怀疑之前,唇角被人以指腹很轻地按了按。 以为一顿戏谑跑不掉,许辞嘉几乎气恼地抬头,却发现此时此刻,顾闻邃脸上丁点表情都没有。漆黑的眸仁异常平静,没有焦点,整个人都仿佛处于一种放空模式,全身上下纹丝不动,唯独摁在自己唇角处的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无意识摩挲着。 许辞嘉以为他脑子被自己雷坏掉了。 却见下一刻,顾闻邃眼睫微不可查地一颤,继而沉沉地低笑起来:“有意思啊。” 光是眼前小学弟这副遭人怜的小模样就已经太有意思了。 顾闻邃嗓音透出愉悦道:“刚才在教学楼拒绝的不错,很干脆,原来你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许辞嘉杏眼瞪大:“什——” “是了,今后就以那个态度去回绝,怎么冷怎么来,不过不要用骂我的方式去骂他们,你骂起人来……”说到这里还顿了下,似在寻找合适的措辞,随即含笑注视他,半敛的黑色眸子轻闪烁,“太乖了。” 乖得都想让人搓圆捏扁, 好一阵欺负了。 13、第十三章 因为顾闻邃基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把许辞嘉捏成了金鱼嘴,好一阵把玩,弄得他想反驳也没法反驳。 ……靠。 谁把你话听进去了。 哪里来的自恋狂。 这人为什么能想当然成这样? 不过更让许辞嘉不悦的,是对方这有事没事就爱动手动脚的德行。 尤其在听到顾闻邃让他吐个泡泡试试时,他算是明白了,这人不是欠骂,是欠抽。 不过许辞嘉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嘴被捏得嘟起来,无意识露出内里一点鲜红湿滑的小舌,津液也忘了吞咽,唇角隐隐牵拉出银丝的时候,让面前人看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很危险,晦暗不明的。 这份异样的感觉和陌生,好像源于一种本能的冲动,是曾经从未有过的,以至于顾闻邃一时半刻并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肯定不会是多温柔的事。 我要做什么…… 我想要对他做什么? 顾闻邃本人都弄不明白,许辞嘉就更不可能明白了。 只感觉掐着自己下巴的手用了点力,逼得他又将嘴张开了点,加之顾闻邃落过来的眼神发直,像是魂又不知道飘哪里去了,许辞嘉抽人的心思顿起。 狗东西耍流氓还敢分神的?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于是揪起他领口就甩了一大比兜子,下手可是半点没留余地,抽得许辞嘉自己都原地转了大半个圈。 “你脑子出问题了吧!信不信我噴你一脸防狼喷雾辣椒水!” 顾闻邃脸被抽到一边,松了手,许辞嘉骂完摆脱掉禁锢,心有余悸地瞥了眼顾闻邃微微绷紧的下颔线条,不待他动作就惜命地跑了。 …… 风声卷过小树林,被打的男生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似的,抬手碰了碰泛着热辣感的脸。 他还从没被比自己小的人打过,以为会暴怒,暴怒才是正常反应。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不起气来,别说生气了,甚至还有点…… 周五放学的傍晚树林间渺无人烟。世界一片安宁。 顾闻邃舔着唇角笑了笑,可能真像他说的,自己脑子出问题了吧。 “下手还真够用劲儿的。” 感觉,也真够爽。 - 正如许辞嘉所担心的,他最近确实被个阴魂不散的神经病给缠上。只是之前是偷偷地缠,如今是光明正大地缠。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上回扇得狠了,又或是辣椒水威胁起了作用,让那神经病学规矩了,虽然每次都掐着点蹲等他训练结束回寝,至少没再对他动手动脚,只是像条折磨主人的二哈一样尾随在他身后叭叭叭。 许辞嘉走在前头,全程冷脸不理会,顾闻邃就故意跟和他一块儿的宋豪强说话,问他你这室友怎么不理人呢,谁惹到他了。 听得许辞嘉小拳头缓缓地硬了。 这人哪来那么多话,还这么厚脸皮。 谁惹没惹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现在大三这么闲的吗,都不用去上课的吗?? 许辞嘉长长地深吁一口气,年纪轻轻,却有种折寿感。 宋豪强挠挠头:“不知道啊,可能是许明岚吧,我和嘉哥都挺讨厌他的。” 顾闻邃就笑:“啊,那要不我帮你们揍他一回?” “嘿嘿,学长你可真会开玩笑。” ……他这可不是在开玩笑,这人脑子一发抽或许真做的出来! 炎热的夏季正是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刻,顾闻邃此回来找他时穿着件黑色短t,隐隐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他和宋豪强一样都挺大只,甚至要高上几厘米,却因为肌肉分布均匀而显得比宋豪强瘦一些,也更加符合当今人的审美。 ……可惜,再帅也只是个变态神经病。 再一次收获周围学生的百分百回头率,许辞嘉驻足,听到背后脚步声也跟着他停下。 许辞嘉回头,果然顾闻邃视线早已凝聚在他身上,锋利眉梢扬了扬,在清丽漂亮的男孩子沉默着向他走来时显出一丝饶有兴致:“怎么了?” 许辞嘉不说话。 顾闻邃对他挺有耐心,懒洋洋地“嗯?”了声,下一秒,许辞嘉抬起头,含笑地仰视他。 这个表情似乎比上次“撒娇”时更带冲击性,眼里浮起一片温软的波光流转,连微湿的睫毛勾起的弧度都是惊心动魄。 阳光倾泻其中,顾闻邃忽而一怔,从这双剔透的瞳珠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心脏紧跟着一抽,预感不妙。 许辞嘉却已经将掌心贴上他胸口,隔着衣物轻轻按了按,转眼间从一个清冷少年变成了千娇百媚的小狐狸精姿态。 他轻轻道:“不要迷恋我,真的,我不喜欢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 “就算你直变弯,遇到真爱了也不能这样啊,强扭瓜不甜。” “……” 说完,许辞嘉抬眸,恰好看到顾闻邃皱一下鼻头,表面似乎没什么反应,殊不知那双逐渐变深的眼眸以及滚动的喉结已经将他出卖。 还挺能忍的。 “还不推开我吗?”想想,许辞嘉踮起了脚尖。 面颊诶近他颈侧,扇子一样密的睫毛在那块裸/露的皮肤上扫啊扫。还嫌不够勾人似的,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暧昧地吐息道:“或许你是对我陷得太深,想对我用强取豪夺的手段?” “那看来我只能从命了,谁让你顾家二少有钱又有颜……” 话音刚落,肩膀猛地被扣住推了开。 顾闻邃像是才回过神,因为用力,按在许辞嘉肩膀上的手背蛰伏着青筋:“我直变弯?” “遇到了真爱?” “我想对你强取豪夺?” 他似是气极,鼓动的胸膛深喘了口气,微哑的嗓子一字一顿。 要的就是这效果。 许辞嘉垂眸撇向肩膀上的手。 顾闻邃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此时上面青筋毕现,常理说许辞嘉应该被他攥疼了,但只有许辞嘉清楚,顾闻邃并没有将蛮力施展在他身上。 许辞嘉勾唇而笑,伸出葱白纤长的五指,滑进去故意与他十指相扣,再慢腾腾地放到唇边,蜻蜓点水吻了下他手背。 察觉到对方腕骨猛地一颤。 再抬眼。 嗯,很好,脸都被小爷我气成菜市场随处可见的大番茄了。 许辞嘉内心一喜,面上却不显。 忽略周围人以及宋豪强震惊到极致的目光。 大庭广众下,少年用最清透寒凉的声线,乘胜追击地继续恶心眼前的直男:“难道不是吗?” “你这几天频繁跟着我,为的不就是想和我做那种事情吗?” “你说一声,我把自己给你就是了。” …… 用骚包对付骚包,果然是明智又正确的选择。 临近军训尾声,顾闻邃都没再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纠缠他,甚至路上偶尔瞧见他了还会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番话遭受的打击太大,总之,许辞嘉又收获几天难得的清净日子。 只是在军训结束前的一个周末,校论坛出了点小状况。 【22级服设专业的许辞嘉真是走后门来的?楼主你可得把屁放清楚啊,上回贴吧突然瘫痪一整夜,第二天早帖子全删了,他和校草的瓜我还没吃清楚呢!】 名声响是非多。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私立大学,京大拥有百年历史和文化底蕴。可能是近两年招收的名门贵公子和小姐比例比往年明显增多,传出不少托关系走后门的流言蜚语。 然而,大多都是捕风捉影,没有实据,但因为历年来这件事的热度都高居不下,以至于连名带姓地把人往这件事上一挂,迅速引来不少卷王们关注。 【对对我也没吃完整,不过我看了视频真的好刺激哈哈哈许辞嘉好勇,校草脸都气绿了。】 【气归气,顾闻邃也没把他怎么样吧,我甚至觉得他们关系挺奇妙的。你们知道吗,上周我看到顾闻邃和许辞嘉一起在食堂吃饭还一起回寝!路上他俩走一块离得贼近,就是不知道说了什么,这几天倒是没看见……有哪位清楚状况的仁兄给我们补补功课吗?】 【歪楼了各位,这楼不是在讨论他是不是走门后吗?[汗]】 【行吧言归正传,我们学校艺术生分数线确实挺高,今年好像更高了,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他走后门的依据吧?】 【哈哈怎么不能了,笑得我屎都夹断了,这不正侧面反映了不有个校长儿子的身份我都不信他敢招惹顾闻邃吗?别人都是上赶着巴结,他倒牛批,直接骂人性骚扰,我求求校草性骚扰我!】 许辞嘉:【蹲厕开麦不嫌熏得慌?】 许辞嘉:【也对,是到晚饭时间了。】 【……】 【……刚刚什么东西飘过去了?本人下场了?】 【吓得我屎段子捡回去按上了orz】 发帖人王啸本想等热度再高点再现身,结果一看到许辞嘉,立即想起了前天被拒绝的一幕,巴不得吸引人注意力似的输入道: 【校长儿子?嗤,他哪有那么好的命,估计就是塞了不少钱,要知道他是从边城考来的!大家能懂我意思吧?】 【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教育水平特低,别说京大艺术专业了,隔壁技术学校分数线都考不进去!】 【emmm,虽然但是,这说法有点牵强了。】 【对啊,人家也不是不能用功点,自己搜集辅导资料,要不然怎么说有天生学习好的人呢?何况还是艺术生,又不是金融学计算机学,能考上也算正常吧。不要对乡下学生怀有偏见啊!】 王啸有点懵,这一个个怎么帮许辞嘉说话?但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这他娘的都是群颜狗。 许辞嘉当时在篮球馆的照片又被人贴了上去,和顾闻邃一起被相机捕捉。两人坐在一起,靠得很近,又都长得很好看,不知道养了多少单身二十年卷王的眼。 【搞得我也想谈恋爱了……真的。】 【救命,楼上疯了!这两人并不是男男关系!】 【对啊对啊,别看平时追顾闻邃的0还挺多的,他可是个直男,钢铁直男!对母猫母狗发春都不可能对男人有x冲动的那种!屏幕前的母0们都消停点吧哈,他满足不了你们,他不行(托腮)】 心理咨询室,沙发上躺那儿一副大爷样的某人看到这:“……” 操? 14、第十四章 【不过话又说回来,许辞嘉以前真是住在边城?那地方是城乡结合部吧?】 【是啊,但以许辞嘉那相貌和气质哪里像是放养能养出来的,皮肤光看都水灵的要死,说娇生惯养的还差不多,倒是楼主,长得才更像城乡结合部货色吧[呲牙]】 ……焯?!他娘的夸许辞嘉就算了,他长得好看老子认,可这还非要过来踩他一脚是什么意思? 气得王啸一口老血直冲云霄,爆锤键盘:【你们够了!!】 【家人们他急了他急了!】 【主要是你说人家开后门也得讲究个实锤吧,你是亲眼看到他塞钱给谁了吗就来这里瞎哔哔】 【是啊,楼主你有锤放锤,都什么年代了污蔑全凭一张嘴也不带锤的?有种带大名说话啊!报上名来!】 王啸当然不可能脱马甲,他又不是傻的,自动忽视后半句:【之前帖吧上那些流传他高中时期作弊的事还不能证明他品行不端?还有插足人家婚姻当第三者……开后门进来也像是他那种人能干出来的吧!】 【我上回还看到他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张纸,没准就是推荐信呢!】 【哪呢哪呢,帖子在哪儿呢我咋看不见,哎呀原来早被删除了!笑了,你自己都说流传了还放什么导弹屁?】 【还有你说的什么推荐信,证据呢?】 薛鹏贱兮兮地发完这条,隔条网络都能想象到王啸在那边气抖成麻痹症的熊样。 薛鹏嗤笑着骂了声傻逼,切换微信,找到顾闻邃后狗腿地问他这么回应行吗,后者很快回了他个“可以”,显然也在窥屏中。 薛鹏便松了口气,感觉这几天来悬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终于要落了,不枉费他花大价钱请来那么多水军帮控楼,连忙按照对方的意思继续发道: 【楼主你是怎么知道许辞嘉是边城考来的?除非本人自己说,不然这些信息对外都是保密的吧。】 他怎么知道,当然是有人告诉他的啊! 想到这王啸也觉得颇为奇怪,许明岚怎么那么了解许辞嘉的事,两人还都姓许,让王啸在此之前不止一次猜测过这两人的关系,但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想通否决掉了。 毕竟天底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许辞嘉要真是京城许家的,他岂敢轻易得罪? 而且从没听说过许明岚有什么兄弟姐妹,就算有,也没必要背着许辞嘉跟他王啸说对方是边城来的土包子。 一来许明岚没理由害他亲兄弟,二来万一许辞嘉真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许明岚不至于故意引导他。他自问跟许明岚无冤无仇的,为什么平白无故要让他往火坑里跳啊。 唯一的可能,只有许明岚讨厌许辞嘉,把他王啸当成了可以利用的棋子……可这世界又哪来那么多可能? 绝对是多虑了。 仗着是匿名论坛,王啸继续造作道:【这你们甭管,我也不可能睁眼说瞎话,不信的话去问他本人,让他本人下场澄清我说的话都是胡邹啊?他敢做还不敢认了!】 【上次贴吧有关许辞嘉的不好言论也是你发的?】 【是又怎么样?无风不起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发完这条,王啸又禁不住想,许明岚虽然没安好心思,但那的的确确是个把柄,只是没想到那小美人脾气那么硬,这都不肯试着跟自己处关系的。 眼见着对方不肯说,顾闻邃也知道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水军控楼总不能无时间限制地一直控,这楼摆在那儿,久而久之绝对会许辞嘉个人造成影响。 虽然说那小孩儿看上去心性挺坚韧的,不太像会受议论影响的样子,可…… 越想越心烦意乱。 又没法忍住不去想。 搭在桌面上的指骨先是轻敲了两下桌,渐渐地力道加大速度加快,顾闻邃听着耳旁的咚咚声,眉头皱起来,开始暗忖着是直接揍这傻逼发帖人一顿呢还是把整个校论坛都黑了呢。 还是更狠点,直接…… 叮—— 咨询室门忽的开了。 顾闻邃动作一顿,眉宇间辗转的戾气被他强压了下去。 他收起手机,摁了摁太阳穴,冲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每月必见一回的心理医师盈盈一笑:“八五折?” 没头没尾的一句,心理医师却一下听懂了他意思,莞尔:“你是老顾客,费用会给你打折的。” 说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他六亲不认的坐姿,温柔问道:“需要给你准备张床躺着吗?” 顾闻邃放下了腿,摁在太阳穴上的手背青筋凸起,忍着烦躁道:“不用。” “那开始了?” “好。” …… 短短几小时,帖子已经盖到四百多楼,在那之后王啸又开了许多新帖让许辞嘉下场澄清。 对于这种巴不得吸引他注意的捞男,许辞嘉知道越是回应对方越起劲。 他也老早地就猜出这人披着匿名皮背后的身份。 所以从头到尾就没理睬过王啸,还故意给这捞男找不快似的,挑了几条说想让他掰弯校草,让顾闻邃对他脱裤子,并看看对方能不能对自己硬起来的掉节操校友回了含蓄不失礼貌的“滚”字。 而另一头,王啸见他明明一整天都待在论坛,却独独不肯回应自己,胸中跟堵了口气似的喘不上来。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让许辞嘉破防顺从他,谁想这下倒变得他自己破了防。 越看越急,越急越失方寸。 与他相比,身为事件中心的许辞嘉却宛如一位旁观者,懒散又淡定地看着这一切。 他本就是收到宋豪强的消息,告诉他学校论坛炸了锅才来看看,不然瞧都不会瞧一眼。 反正是周末,陪着玩儿一天也不是不可以。 但要他一直陪着玩儿,他有那么多闲功夫吗? 校论坛上言论有好有坏,可不管是帮他说话的还是和王啸一起来骂他的,无论背后事实如何,继续这么放任不管下去,暗地里少不了有人说三道四。 这点他和顾闻邃担心的一样。 因为就算许辞嘉自己不在意,以后上课路上被周围人捂着嘴窃窃议论,那如芒在背的感觉能舒服?许明岚应该也是看穿了这点,就假惺惺地在微信上问候他怎么办呀,可不要让许家丢尽颜面哦。 毕竟许明岚觉得,要想让流言终止,以许辞嘉个人能力绝对做不到,必须得仰仗着许家或者他舅舅。这不更加实锤了许辞嘉背后有人了吗? 要么直接干脆承认自己走后门,提前躺平任嘲,要么苟到老一辈的人下场替他收拾烂摊子,就看他会选择哪种丢脸的死法了。 许辞嘉当然清楚许明岚在想什么,笔尖轻点着桌子上刚背诵过一遍的演讲稿,笑了笑,千载难逢地回了他个“放心,不会让许家丢脸的”。 不仅不会丢脸,还能长脸。 让你们白捡一大便宜。 许明岚却没放心上,只当他是在嘴硬强撑。 一直到周一白天阅兵式结束,晚上的新生典礼开始之前,许辞嘉都没有再登过校论坛。 排队形的时候,他从周围投过来的目光中可以猜出校论坛上多半已经撕得腥风血雨。宋豪强一直在帮他挡这些视线,凑过去小声问他要不要还是澄清一下会更好。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反正对方也没证据啊。 “我说了他们就一定会信么。”许辞嘉望着手里准备已久的演讲稿,笑容清浅地回,“没事,很快就能澄清了。” 他眉目沉静,安静又泰然的模样仿佛给宋豪强吃了一记定心丸。 虽然具体不知道许辞嘉会怎么澄清,但光是这副淡定的模样,宋豪强就觉得已经够了,糙汉手激动地搓了又搓。 他的漂亮室友好像在偷偷背着他憋什么大招。 唉好期待! - 鉴于周一一清早,那张以许辞嘉为主角的帖子被黑掉了,找不出一丝存在过的踪迹,王啸开始疯狂跳脚开新帖。 内容包括不限于质问许辞嘉你有种找人删帖没胆子澄清你没走后门? 从头发到晌午,甚至在新生典礼开幕十分钟前还在举手机打字。 或许是被求而不得的报复心驱使,王啸打字的时候表情略显狰狞。他从中学时期开始就是这么样一个人,看上了谁势必要得到,不论用多恶劣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人弄到手玩儿一阵,腻了就丢,根本不在乎人家情不情愿被自己逼迫得有多惨。 他旁边几名了解他的知情学生见状,暗暗提醒他不要太过分了,他根本不在意,几名离得近的女生大概也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够呛,默默远离他。 王啸全不当回事,只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得不掉就毁掉,有过以往的经验,他太清楚怎么借舆论去毁掉一个人的声誉了。 他发帖发的专注,全然不知什么时候队伍里多出个人影。 而随着那道人影的到来,周围环境霎时安静得几乎失真。死一般寂静。 就在王啸兴致勃勃,准备按下发表键的前一刻,手机猝不及防被人打落,对方力气死大,跟刀劈过来似的,震得王啸整条手臂都疼,手腕跟麻了一样失去知觉。 “啪”一声巨响,手机砸地上。 王啸人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屏幕就又被一脚踏碎。 悉悉索索的碎裂声听得他头皮下意识发紧,原地傻站了好几秒。 回过神后,王啸整个人又惊又怒,眼睛瞪大到极致,卡在喉咙里的肮脏不堪的字眼正蓄势待发,领子就被人揪紧将他拎鸡崽一样原地拎了起来。 王啸双脚离地,由于愤怒而涨红的脸在看到对方的瞬间血色褪尽,变得惨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高年级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队伍中,而且对方还是—— “顾……” 顾闻邃朝他假笑,也不废话,在王啸开口说一个字时就对准他那张脸一拳挥了下去。 …… 后方队伍里传出一阵骚乱,似乎出什么事情了。 许辞嘉闻声回头看了眼,那边拥堵着一群人,将他视野掩盖了七七八八,一时半刻并不能让人了解清楚是发生了什么。 许辞嘉眨眨眼皮,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15、第十五章 教导处,空调机悠悠运转。 对比如坐针毡浑身拘谨不自在的王啸,顾闻邃仿佛回到了自个儿家中,四仰八叉地倒进沙发里,坐哪都是一副松弛得过了头的样。 “你说说你像不像胡同口坐着的大爷。” “不像。”顾闻邃很有自知之明,“我比大爷年轻还帅。” 俨然是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凭发落的姿态。看得女辅导员深吸一口气,心情很是疲惫:“你上回打架还是在大一吧。”她单手掐着眉心,“那回还能算是情有可原,这次是怎么又失控了?” 顾闻邃长腿搁着桌,摊摊手,无任何表示。 当了这大爷两年多的辅导员,她自认对他也算是有些了解,把人搁桌上的腿用力打下,转头去敲了敲王啸面前的桌:“你说,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我没说什么啊。”王啸抿紧被打破的嘴唇,含糊嘟囔,“我哪敢说他什么……” “真的?没乱问候别人家里人?”辅导员看他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别的什么视线到处乱飘,严肃地皱眉:“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对人家哥哥——” “他没说。”顾闻邃懒懒打断:“我也没失控。” 他这回答还带时间差的。教导处陷入短暂的沉默。 辅导员见他依旧跟个爷一样坐着,还掩唇打了个哈欠,周围气场无限趋近于平和。估计打架原因的确不是她想的那样,否则以这混小子的德行,不可能还这么轻松乖训地跟人面对面坐着,早把人打进医院了。 松口气的同时,不免严肃问道:“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打人家王啸?” “你怎么就不懂收敛收敛,打人好玩啊?” 顾闻邃:“我哪不收敛了,我已经十分收敛了好吧。”要不是在校内,他不把王啸屎打出来算他拉的干净。 “今天新生典礼啊,他不是新生吗,我送他个拳头为他庆祝庆祝。保准纪念意义非凡。” 说着在辅导员近乎呆滞的无语表情下,稍稍坐直身子,目光直逼对面连脖子都缩进去的王啸,笑了笑说道:“喜欢学长送你的礼物吗,开不开心?” 笑得比恐怖片里的鬼还可怕。阴森森的。王啸被盯得冷汗冒出来,哪里还听得清顾闻邃说了什么。 他哆嗦着连连点头,顾闻邃却不放过他,深黑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刀割似的视线一寸寸刮在他身上,吓得王啸眼泪鼻涕糊一脸,连忙说了好几句“开心”。 “……”此前此景,看得一旁辅导员目瞪口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直接被气的不轻,头疼地捏紧眉心道,“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已经算得上是霸凌了?” “还好是在典礼开始前,这要是进行中你给我动了手,谁都保不了你。一会儿结束后校长会亲自找问你话,做好思想准备吧。” “笑死我了,霸凌……我又没找人搞他。” 到底是谁霸凌。 许辞嘉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无缘无故被这恶心人的玩意挂上论坛。 “我这顶多算欺凌。” 辅导员:“少给我嘴贫!” “好吧,不贫。”顾闻邃无所谓地耸耸肩,嘴上说不贫,依然还跟支机关枪似的突突往外,“唉,陆校长什么时候来,这沙发太硬了,我连搁脚的地方都没有——有床吗?” 辅导员认为自己再跟他待一个空间下去得被活生生气死。 她憋着一口气缓缓走到顾闻邃跟前,居高临下地把人看了会儿,伸手狠狠拧了他一把耳朵,却崩溃地发现这混小子被拧的整颗脑袋都往上提了提,眼珠子还在坚持不懈又无声地威胁着王啸,甚至看到王啸吓得发抖时的模样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副特欠抽的模样让辅导员有一种十分心梗的感觉,也庆幸这不是在学业品德两手抓的高中——都大三了还这副混世魔王的样,可想而知在心智未成熟的高中,这人能混成什么德行。 广播喇叭正式通知即将举行开幕仪式,她最后瞪了顾闻邃一眼,便不再逗留,这次新生典礼拥有职位的教师都必须在场,丢下句“好好待着”就开门火速走了出去。 门关上,教导处陷入寂静,轮到与他同处一室的王啸心梗了。 …… 热风卷过树梢。 这次主持新生典礼的是大三播音主持专业的白辰安,那口朗朗动听的播音腔如同炎热夏季里一团舒心的风,在京大每一处角落充斥辗转。 他的主持很漫长,或者说每回遇到这种正经的典礼流程都是漫长而枯燥的。 顾闻邃越听,越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无聊到死的感觉。 他太安静了,与其说安静,更像是沉默,十指交握一动不动地陷在沙发里,连王啸都忍不住偷偷用打量的目光向他瞟,他都没有反应。 反常到了极点。 王啸却舒了一口气。 ……不在意自己就好。 “下面有请22级开学典礼本科新生代表许辞嘉同学发言讲话——” 烈日当空,场下好像有一瞬间的凝滞,稀碎的鼓掌声才慢慢汇聚成激烈的声浪。 许辞嘉名字出现的那一刻,教务处两人皆是一怔。 王啸第一反应觉得是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出现幻觉。毕竟许辞嘉没理由会作为新生代表发言,他哪有那个资格? 可当那清透又温吞的声线持续性地响起来,通过广播传遍每一个角落时,王啸彻底懵了,因为那确实是许辞嘉的声音。 他尚且还在怔愣之中,顾闻邃要比他先反应过来,唰地从沙发上站起。 或许是受叠加已久的恐惧催使,王啸面对他就像是惊弓之鸟,见他如此大动作,顿时吓得一口气倒流回腹腔,咳得死去活来。 顾闻邃如今连鄙夷都懒得顾上,径直又大步地走到窗户边向外一推。 燥热的风瞬间倒灌进来,教务处在一楼,这个角度刚好正对操场。 台上,少年白衣黑裤,身姿挺拔,衣襟前佩戴着一枚纽扣大小的精致校徽。金灿灿的阳光散成稀碎的淡色光辉,一点点落在肩头,像金箔纸。 “尊敬的老师、同学们大家中午好,我是来自22级服装与设计艺术学院的本科生许辞嘉……” 万众瞩目的少年神采奕奕,或许因为天气过热,向来冰凉的声线带了丝沁人心脾的暖意。 明明再普通正经的开头不过,依旧听得某人耳朵尖像是被用燃烧的羽毛很轻地挠了下。 热度攀爬上耳根,顾闻邃一瞬不瞬地盯紧台上。 手不自觉捂上脖子距离大动脉的位置,喉结滚了滚。 他曾经有听人絮叨过,说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他承认,只是这一刻他认为自己好像不止被视觉支配,还有听觉。 他喜欢看许辞嘉的脸上有除了冷淡之外的情绪,声音也一样。 蝉鸣在叫,偌大的操场在不断攀升的气温下犹若蒸笼。 等到脱稿性的演讲终于结束,许辞嘉也不知热坏了还是怎么,用一种能够把人融化了的眼神直直望了过来。 顾闻邃在那一瞬间毫无防备,以至于被他用绵软如水的余光轻轻点过,搭在脖子的胳膊猛地一抽,重重撞击到墙面。 痛感袭来,顾闻邃呲牙嘶了声,却没来得及去管。 胸口被攥住一样发紧,他扯出个近乎自暴自弃的笑容来,心说犯规了啊。 真的……不带这么玩的。 - 新生典礼一结束,原本被黑掉的帖子突然莫名其妙地又重新出现在校论坛首页上。大家懵逼的同时,成功开启了对原楼主光明正大的冷嘲热讽模式。 【煞笔楼主呢!许辞嘉是边城的高考状元我真他妈替你c——了!】 【煞笔楼主呢!脸疼不疼啊我的妈呀我真的都心疼你啊哈哈哈!】 【给吃瓜晚的小可爱们补一下功课哈。楼主以边城教育水平不好来质疑许同学是走了后门,其实本来就没有实锤,但因为楼主本人信誓旦旦,搞得本帖厮杀连天对许同学名声也造成了影响,战火持续了一个双休日,直至今日晌午,谣言才得以澄清。许同学确实是边城今年的高考状元,网上查到相关采访视频,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那为时一秒的镜头……】 为什么说是一秒,因为许辞嘉直接拒绝了采访,电视台只来得及捕捉到少年一秒的五官轮廓。 杨灏文重刷完视频后重重拍打大腿:“我说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边城那边教育水平不高,历年来出的考题试卷却特别难,我每次都有关注,他还真是今年的高考状元!超级大学霸!” 薛鹏跟夏琰也看完了视频,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能那头显眼的绿毛和姣好的容貌的确是许辞嘉无疑了。 看着迅速爆火的帖子,薛鹏心道都不用他请水军了:“……牛逼。” 刚感慨完,宿舍门被猛地推开。 只见顾闻邃火急火燎地冲进宿舍,又人来疯似的奔进淋浴室。门砰地从里重重合上,宿舍三人对视几眼,迷茫摊手。 水龙头一拧到底,冰凉刺骨的冷水直往头顶冲。 约莫半个多小时,浴室里流水声才堪堪停止。确保浑身热度降下来后,顾闻邃喘了口气,等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刚才急得连换洗衣服都忘了拿,顿了顿,转脸话不过脑子就隔着门板朝外喊道:“许辞嘉……呸,不是!帮我从晾衣架上拿条内裤给我。” 宿舍三人:…… 他喊谁? 什么惊人大东西?? 薛鹏晃完脑子,先咳嗽了声:“老顾,你要谁帮你拿?” “反正不是许辞嘉。” “……我知道不是许辞嘉,我是想问你要我们其中谁帮你拿?” 淋浴室里长达三分钟寂静。 就在杨灏文等人以为对方即将社死在里面的时候,巨大动静从那扇门后传出,像是顾闻邃把浴盆踢倒了。 他肩很宽,手臂撑在瓷砖上,黑发往下滴着水,泄气似的闷闷叹息道:“……随便谁。” - “王啸走了?” 顾闻邃朝桌后西装革履的男人皱眉:“你……您就让他那么走了?” 他不就回去洗了个澡清醒清醒,这事儿就这么玩完了? 陆晟却不以为意,只是被他悬崖勒马改口的尊称弄得内心别扭又奇怪,不过也没多想,抵拳咳嗽一声肃穆道:“相关技术人员跟我反映了最近校论坛频繁崩溃的事,与你有关吧?” 顾闻邃看着他。 陆晟见他不说话,自觉心中了然,端的是教面对小辈们惯有的成熟稳重姿态:“可不能这样啊,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没有和你追究,学到了东西就要用在好的地方,你说你这这……还有打架一事,你怎么能随便——” “我打王啸是因为他造许辞嘉的谣。” 冷不丁被打断施法的陆晟:…… 顾闻邃双手猛然撑桌,上半身愈发逼近桌子后方面容恍惚的陆晟,传/销似的沉沉低语道:“您不看学生论坛不知道,他在上面喷许辞嘉是边城长大的没爸没妈养的小孩,身为他亲舅舅,这您能忍?能忍?” 陆晟:………… 咔擦一声,陆晟脸上全靠撑出来的高冷和淡然的粉碎了干净。 这tm,当然不能忍!! 16、第十六章 一楼洗手间,水流声哗哗。 许辞嘉弯腰站在洗手池前,快速洗了把冷水脸,水龙头刚被他拧紧,低着头的视线区域里就多出一条帕子来。 下意识以为是顾闻邃,许辞嘉皱了皱眉,然而在看清手那刻,表情又恢复了平淡。 虽然手指都很修长,骨节分明,可眼前这显然不是顾闻邃的手。少几分强势,多三分秀气。视觉冲击力没那么大。 许辞嘉一眼就看了出来,心底忍不住嘲弄,那家伙的手长得跟他人一样,都跟某种雄性荷尔蒙爆表的怪物似的,很变态。 ……不是他就好。 “谢谢。”许辞嘉伸手接过。 白辰安说没事,然后站在旁边耐心地等他擦完,见他扭头看向自己,扬起微笑道:“累吗,这天气是太热了,我刚才在主持台后面看你都快站不住了。” 许辞嘉把帕子重新打湿拧干还给他,白辰安摇摇头:“送给你吧。” “这是不是……”不太好。 手底下的帕子触感柔软,做工精致,边沿处还绣有花纹繁复的刺绣,光看就价值不菲。 “没事。”白辰安却只是笑,他站在出口处,逆光而立,褐发乌瞳,一如新生报到那天给许辞嘉的印象,是个很阳光治愈的男生。 “我新买了一条,这条已经不用了,扔掉又太可惜,还不如送给学弟你留着,也算物尽其用?” 两人定定对视了一会儿。 许辞嘉犹豫着没动。 “这随处可以买到的,不算多贵重的东西。”白辰安抬手挠了挠脸颊,还是那副笑得灿烂的样子,仿佛很期盼他能收下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辞嘉也不好再推拒,只是叠好收起来时,忍不住又瞟那帕子一眼。 ……这样的材质,真是随随便便能买到的? “学弟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出了洗手间,白辰安状似随口问道。 京大新生典礼结束后当天是没有课程的。 许辞嘉洗完脸,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应该没。” “那学弟……” 白辰安像是笑了一下,然后还说了什么,许辞嘉却已经听不太清了,视野里白辰安似乎只有嘴巴在动。 微微涣散的眼睛转向前方,许辞嘉脚步虚浮,感觉脑子很空,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有种几近失真的感觉。 忽的,一只冰凉凉的手贴上额头。 “许辞嘉?”白辰安喊了他一声,五官随之放大,“你不舒服吗?” 许辞嘉眼神迷瞪,抬头看他,停顿两秒,意识稍稍回笼:“没有。” 脚底不动声色退了半步,“学长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白辰安本想要重复一遍,想到什么又笑了。 他放下因许辞嘉的退后而腾在半空的手,也不知道是没察觉出许辞嘉的疏离,还是察觉出来了,却对此毫不在意。 白辰安看了下周围,带许辞嘉往绿荫里站了站,这才道:“你还是先回寝室吧,这几天又是军训又是为新生典礼忙碌,是挺累的,你体质又不太好,请客吃饭就改天吧。” 许辞嘉想说他体质其实还可以的,都能跑二十圈,闻言下意识重复:“请客吃饭?” 他的迷茫都写脸上了。白辰安眨眨眼,表情一下变得很惊讶:“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忘了说要请我吃饭的事吧?!” “啊,嗯……”原来是为了这个。想通后,许辞嘉为白辰安的刻意接近也没觉得不自在了,抿抿唇道,“没忘,下次请你。” 白辰安便又笑开了,呲出一口洁白的牙,他连连应好,临走时又多嘴了句好好歇息,还从袖口里抽出条薄荷糖地递给许辞嘉。 许辞嘉道谢接过,眉目宁静地望着白辰安逐渐远去的背影。 真的,挺好一学长。 静站片刻,忍不住再次将某人和他联系起来—— 果然,狗der和人是有很大区别的。 - 许辞嘉进寝的时候,维修师傅正在给他们修空调。 这个天气,没有空调的宿舍相当于有窗版桑拿,刮进来的都是热风,蚊蝇满室飞舞,别说许明岚了,连宋豪强那种时而精致时而糙的壮汉都逃了出去,发消息说在京大不远的一家室内广场闲逛,还问他要不要也来。 单纯以为他只是为了蹭空调的许辞嘉还奇怪,为什么要跑那么远蹭。刚要说好,下一秒,收到宋豪强消息回复:我在二楼的hum女装店哟,嘉哥你过来正好帮我做参考下,我看看哪条裙子更好。 旋即发来a字超短裙和蕾丝边洛丽塔公主裙,图片角落还隐约有店员尴尬不失礼貌的营业微笑入镜。 ……? 许辞嘉:打扰了。 去是不可能去的,除了专业要求,否则他这辈子不可能出现在女装店。 不过一提起衣着,他就想起来快到陆晟生日了,可以帮舅舅准备一下礼物。 动辄几百几上千万的手表太贵,他买不起,陆晟也不缺表,想想觉得送男装不错。实用。 在搜索引擎上找了几张不同款式的他认为还行的正式西服,给陆晟发去。然而不知道陆晟这会儿在干什么,好半晌没有回复,以前基本都是秒回。 许辞嘉等了一会儿,被热得头昏脑涨,那股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同学,你是不是中暑了啊?”踩凳子上修空调的维修师傅突然道,“哎哟,我瞧你这脸色差得咧哎哟,我这还得要好一会儿功夫,你要不先去医务室休息会儿?” 中暑?许辞嘉大脑运作缓慢,明明胃里空空的没吃东西,却有股想吐的冲动,他认为自己可能真是中暑了,便应了声好,起身前往医务室。 医务室学生不少,大多数都是中暑人群,许辞嘉就在椅子上吹了会儿空调,在医务室老师建议下去学校对面药店买来藿香正气水。 刚喝一口,被这奇怪味道弄得小脸皱巴,许辞嘉咬咬牙闷头喝完,丢了空瓶后又跑去小商店买所谓的“夏日酷暑必备清凉喷雾”这类鸡肋产品,揣兜里以备不时之需,打车前往附近商场给陆晟买礼物。 来到高档奢侈品牌服装店,顾客很多,清一色都是在顶层打工的上班族。 许辞嘉一身便装突兀地出现在这里,他相貌艳丽清冷,惹得正招待顾客的店员们多看了两眼,然而恰好是这两眼,就知道他这样的年纪和打扮只是学生,应该是消费不起他们店内产品,纷纷又都扭回了头。 只有一名年轻的小姑娘迎上来,亲切询问道:“小先生,您看看您需要些什么?” 许辞嘉视线在店里转了一整圈,最后停驻在她脸上:“随便看看。” 少年眼珠很剔透,在头顶灯光的反射下像是流光溢彩的宝石。到底是年纪轻的小姑娘,经不住这样过久的对视,被看得脸红心跳,唉唉了好几声:“您看、您看……需要什么随时可以叫我。” “好。” 店里有一对男男情侣正在消费,收银台前,长相娇俏的男生正等着店员给衣服包装,忽然看见自家男朋友正盯着某个方向看。顺着目光扭头看去,登时就不悦了,狠狠推了对方了一把:“还看,还看!就那么好看吗,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就多看了一眼,你干什么啊?”高大的男生被推的差点摔一下,也有些不高兴,两人拌嘴没多久,娇俏男生一拍桌子,“我不要了,都退了!谁稀罕啊,分手,现在就分手!”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明明是你眼珠子都快长人家身上了,你不就是喜欢年轻的男孩子吗,你去跟他说你包他啊,你俩过日子好了!” “靠,你能不能别乱说!” 越吵越激烈,引得其他顾客都往他们那边看。 店员们神色也很为难,她们这项工作讲究提成,在结账前专门为那对情侣服务的是名扎着丸子头的店员,见好言相劝对方执意要退,内心一急,不由得将目标对准了一旁正在和小姑娘说着什么的许辞嘉。 小姑娘欢呼雀跃地跑走,许辞嘉原地等了片刻,迎面走来一个人。 那扎着丸子头的店员毫不避讳地打量他,看他在店里已经有了好一会儿,至今还两手空空,单薄的外套口袋里装的廉价喷雾还露出一角,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摊货买来的三无产品,便更加笃定这少年只是买不起过来闲逛的,脸上挂起歉意的笑容来: “不好意思先生,如果你不买衣服跟饰品建议您还是到别处逛逛呢。出商城沿着后面那条小河走,一路上有很多平价品牌可任您挑选。” 那饱含歉意的笑容里,还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看不起。 许辞嘉瞧着她不说话。 他不动身,女店员也不肯离开。 眼见着那对情侣从闹别扭吵架逐渐演变成破口大骂,其他店员对视一眼,无奈摇头,纷纷踩着高跟鞋前来冲许辞嘉赔笑。虽然每个人嘴里都很礼貌地说希望你能理解一下,但许辞嘉哪能不知道她们意思只是让自己走。 说好听点是“请”,其实就是“赶”。 对此许辞嘉是无所谓,只是—— “我有要买的东西让你们店里人去包了,拿到就走。” 话音刚落,先前离开的小姑娘就大包小包地提着礼品袋赶了过来。 这袋子是店里最大号,几个店员都愣了一下,探头朝里张望,就听小姑娘给许辞嘉一一确认道:“这里都是今年夏季新款,采用纯羊毛精仿面料,还有这里……” 一共有四套,两套西服两套便装,每套价值都上万,还是老板特意嘱咐过要强推的款式,随便一套就能给她们加好几千块钱的分成了。 没想到这位大学生年纪轻轻,家里居然这么有钱! 然而,这还不是最震惊的。 许辞嘉:“之前跟你说的定做一套,下个月我来取。” 成功傍上大款的小姑娘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双手递前,服务地越发殷切起来:“好的,这是我们门店的电话,您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们,您慢走。” 定制!他们这牌子定制可得上十万了!还得是提前预付! “我的天哪他怎么会这么有钱啊,是京城哪家的小少爷吧。” “穿的好普通,我以为他就是一般学生肯定没钱,唉我后悔死了要!” “妍妍啊可真羡慕你,这个月业绩超标了吧。” “呜呜如果时间能倒流……” 透明旋转门关上,许辞嘉走出商城,将她们热火朝天的聊天声隔绝在身后。 未读消息栏里,是陆晟满怀感动又包容地告诉他哪件都可以,都特别好看,让他看着买就好了,不用选太昂贵的。 许辞嘉回了个好,切换到便签。 只见白底黑字,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他有史以来欠许彬和陆晟的全部金额。 除去吃穿用住,看病钱零花钱也详细记载着。 密密麻麻一堆明细。所有欠债精确到百位。 如果可以,他想精确到个位,只可惜经过岁月的沉淀,小时候住在许家加上前往边城后他们给外婆汇了多少款,自己又花了他们多少钱,许辞嘉已经无法算太精准了,只能半差不差。 ……但也足够了,“大户人家”应该不至于计较到零头。 翻出袋里发/票,许辞嘉扫了眼放回去。 他目前手里没太多钱,买礼物只能记账,算他又欠陆晟一笔金额。 便签修改完成。 看着上面几串说多不多,说少却也够普通人家花一辈子的数字,许辞嘉思绪不由飘远了点。 小时候许父其实对他很好,或许是他也曾经历过家庭和睦的日子,以至于纵使他母亲过世,许彬另娶新欢,他也极偶尔的偶尔会对他那个父亲怀抱一丝期待。 然而这一丝期待终究是在回许家后,与许彬的对话中彻底被泯灭了。 ——不要和你母亲一样,在外面乱混。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是抱着这个念头看待他过世的妻子。 许辞嘉睫毛轻颤,等这些账全部还清,他就可以…… 嗡嗡—— 接收到消息的手机传出振动,将许辞嘉拉回了神。只不过这次给他发消息的不是陆晟,而是一条未知短信:[图片] 以为是垃圾广告,许辞嘉刚想删除,结果手指不小心划开,点了进去,看见缩小版的图片时他一愣。 生怕看走眼了,二指并拢放大来看,心骤然间狠狠跳了跳。 果然…… ——是从背后角度拍摄的自己身影,连商场的背景都一模一样。 许辞嘉当即回头,往四处看。行人步履匆匆,没有可疑人影。 下一刻,手机再次振动。 未知号码:我拍的好不好看? 未知号码:一个人前来宁水街一趟[定位] 未知号码:别让我久等。 17、第十七章 许辞嘉:你是谁? 未知号码: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这似曾相识的欠揍语气……许辞嘉嘴角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大概或许知道对方是谁了。 所以又开始了是吗? 这才过去多久,上回还没把这直男给恶心够?真前前前辈子都刨了他家祖坟,这疯狗derb跟踪成精了吧。 许辞嘉深呼吸三秒,感觉自己又平静了,他敲字:到底什么时候能完? 到底什么时候能不再纠缠他。 未知号码:玩,什么时候都可以玩啊,你过来我带你去玩。从早玩到晚,你喜欢的小游戏(♂)我都有~ 许辞嘉:? 许辞嘉:靠北喔。 对面一时间没回复,不知道是被骂懵了还是怎么。 许辞嘉想想,直奔主题道:你刚才发的定位,我要是不来你打算怎么样,能把我怎么样?就你暗中拍摄我发我照片指示我去哪的这个行为,信不信我报警。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像石沉大海听不到回音。 约莫三分钟后,未知号码才有了动静:? “……” 神经病,发个问号存心找死。 这对牛弹琴猪一样过于脑残的回答方式,十之八|九是顾狗der没错。 许辞嘉提购物袋的手指攥紧,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冷笑,熄屏了手机。 - “怎么人还没到,他是不是不来了?”巷子里白烟缭绕,几名混混模样的青年蹲在地上吊儿郎当地抽烟。 为首的是个花臂青年,头发染成超高饱和度红色,眉钉唇钉,模样比狮子还狂野。 “提前说下,人要是不来……”他说到这顿了顿,继而扬起耐克嘴冲王啸笑道,“你这钱咱们也不会退啊。” 王啸在一旁捯饬着手机,神色看上去很是焦急,闻声立马抬头赔笑道:“来的来的,他马上就来……” “那人呢?!玛德天气那么热你可别让我们几个白跑一趟啊!”其中个黑发黑衣的男生要比花臂脾气暴躁许多,顿时不耐烦了,一脚踹向路边石头,石子砸进近处河流之中,噗通一声响。 王啸被吓得抖三抖,手机握紧,面色煞白:“不、不会的,不会白跑一趟的……” 他自己花钱找的人他最清楚,这几个都是混社会的,只要给钱干什么都行,其中有几个似乎还吃过几年牢饭…… “你确定那个叫许辞嘉的一定会来?”花臂丢了烟头,站起来用鼻孔看向王啸。王啸忙不迭点头如捣蒜,表面坚定,内心却早因为许辞嘉回复的内容产生动摇了。 他真不确定许辞嘉会不会来,毕竟许辞嘉回消息的口吻太奇怪了。 ——“靠北喔。” ——“信不信我报警。” 让王啸不禁咽口水,这能是跟男朋友对话时用的语气?这么不懂情趣?还是说顾闻邃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但会不会他们其实不是那种关系……王啸迟疑着,脑子里一下闪过顾闻邃揍自己的画面,当即确认了什么般在心底摇头。 不会。顾闻邃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来揍自己,只可能是因为许辞嘉啊,他最近只看上了许辞嘉,除了许辞嘉谁都没招惹啊! 论坛上针对那两人关系的讨论有很多,王啸一开始并不信,但只要一回想起自己当时跌倒在地,捂着脸,恐惧又悚然地跟顾闻邃那积压着黑云般眼神直直对上,就不得不信这两人关系或许真如传言所说—— “……他会来的。” 听高年级的说顾闻邃以前虽然打过架,却不是个会为别人打架的人,王啸越发肯定那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抖着嗓子道:“我用他男朋友的语气给他发消息,让他到定位的地方。再、再等五分钟吧。” “哦?给我看看都发了什么。”大概是嫌等太无聊,黑发青年直接夺过王啸手机,边看边勾唇嗤笑道,“——你他妈确定这俩在交往?亲手把男朋友送局子里?” “谁家男朋友脾气这么辣?” 王啸:“……” 黑毛:“还有你不是说他男朋友之前是个直男吗,这说话方式这么骚,感觉挺会啊,其实原本就个深柜吧?” 随着他的话,几个混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还没停下,身后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脸上耐克笑挂了好半天的花臂男眼珠子一转,落向黑毛和王啸身后。 这一转,视线就再挪动不开了。 ……虽然听王啸描述过他们这次要教训的人长得不错,但从没想过居然会这么不错。 出于对美貌的尊重,花臂男下意识收敛起脸上的油腻,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确认对方身份,同样听见脚步声的黑毛率先扭头:“终于来了?我倒要看看能把直男掰弯的男人到底长什么——” “砰!” 正中面门。 黑发男人话音未落,仰头直直栽倒下去。 许辞嘉收回指骨发酸的拳头甩了甩,那瞬间,偷袭成功的喜悦感漫上心头,嘴里轻声嘟囔:“锤不死你……” “变态跟踪狂。” 花臂、王啸:“………” 卧槽?!?! - “王啸还没回?”门前,顾闻邃低垂着视线,面对从两个小时前起就一直在跟自己绕弯子的王啸他室友,嗓音微沉,“校长找他这事你们跟他说过了没?” “已经说过了……但是他好像在忙,说晚一点再回来。” “五点多了还不算晚?再晚大一晚自习都要开始,陆…校长他不用下班回家了?” 好险!差点就喊了陆晟全名。别的倒是没什么,主要那是小王八蛋的舅舅,得尊重。 天生不知尊重为何物的顾大爷根本没意识到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更不明白自己出于什么心态,他沉吟了会儿道:“那哔崽子有说忙什么?” 几个室友面面相觑,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明显是知道什么却不知当不当讲的样子。 ——要不要告诉学长,王啸找了好几个混混准备去弄许辞嘉? ——呸,你疯了吗!听王啸说许辞嘉是顾学长新谈的男朋友,顾学长就是为他打的架,新生典礼开始前那场面你又不是没看到。学长打起人来六亲不认的,好几名教授都差点叫不住,跟他说了万一迁怒到我们,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他们就在顾闻邃眼皮子底下互相交换了好几个眼神,最后一致决定不讲,准备蒙混过关,一扭头,迎上男生面容核善的假笑:“说。” …… “不是不是……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打我干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黑发男伸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指向对面绷着张冰块脸的许辞嘉,大概是真被震惊到了,用那提了好几个调的嗓音,语气非常之气愤地控诉道,“连声招呼都不打,你讲不讲武德?!” 这人黑发黑衣,长得既高也壮,皮肤还白,单论背影的话是挺像的。 许辞嘉:…… 靠。 终究没忍住,许辞嘉在心里骂了声脏。 认错了人?? 18、第十八章 慌乱只维持了一秒。 眼见面前这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还有颤抖得像是癫痫的王啸混入其中,许辞嘉大概明白了此时的情况,以及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事。 视线在这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许辞嘉转身,将手里大包小包搁置到左手边长凳上,又在这群人三分凶恶三分警惕四分如临大敌的注目下走回原地,活动起手腕脚腕:“谁先上?” “还是说要一起上?” 很简洁明了的要干架就快点。 轮到这群混混们不淡定了……不,从这小子出现过后他们就没有一刻淡定过——他们根本没对这小子说过他们的目的吧,先动手的也不是他们吧? 一语不发上来就朝人面门抡拳头,到底你是混混还是我们是混混啊艹! “不是,兄弟你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讲点道理?”黑发青年实在忍不住了。 “道理是跟讲得通的人讲的,王啸找你们是来跟我讲道理的?”许辞嘉在心里耸肩,“反正最后都是打,我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干站着让你打,你诶上我一拳怎么了?” 迟早得挨这话他没说。但已经让黑发觉得他这人足够无耻了:“……” 少年性子清冷也文静,最擅察言观色,视线凉凉掠过缩在角落呆若木鸡的王啸,事已至此,哪还能不明白自己被诓了,“靠北喔。” 王啸:“………” 一出现就抡人,不讲武德,还三言两语就将人噎得没话讲,饶是黑毛这种习惯了刀光剑影的社会青年也很少碰过这种厚颜无耻之人,一时间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眼看着这群人没反应,刹那间空气变得十分安静,再有动静的时候,是有个黄毛手里的打火机掉了。许辞嘉眼珠随之转动,目光在地面打火机上停留两秒,又转到起身到一半的黑发青年身上。后者被他那一眼看的,条件反射地僵住没敢动,三秒后反应过来自己先抱头艹了声:老子怕个毛?! “……”花臂男在后边小声跟王啸确认道,“是他吧?” “你不是说他长得很漂亮斯文——这眼神斯文吗?” 王啸哑然失语,因为许辞嘉在论坛上基本不理他,搞得他一直以为这是个除去顾闻邃的庇护就好拿捏的软柿子,谁知道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就在他恍惚之际,许辞嘉已经冷冷扫向他们,仿佛在说“搞什么小动作”。花臂男好面子,最忌讳这样的眼神,让人寒毛倒立,下意识一个哆嗦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兄弟都他娘的被揍到地上,今天不狠狠教训这毛头小子一顿他们还有没有脸继续混了? “都他妈的给老子上!” …… 宁水街人烟稀少,巷子很多,墙高绿瓦,道路弯弯绕绕,与不过一公里之外具有鳞次栉比摩天大楼的商业城,宛若两方天地。 混混们倒了一片,又陆续挣扎地爬起来。他们这地儿挑的好啊,几乎没有过路人,搞出那么大动静都没人前来阻止。 许辞嘉力气不大,胜在柔韧性好,动作干脆利落,下手丝毫不带犹豫的。巷子里笼罩一片呜呜咽咽声,可相对的,许辞嘉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 人数太多,他胳膊上也有几处擦伤,指骨骨节泛红,是出手过于用力导致的。 花臂抹了把被扇出巴掌印的脸,上面还有零星血迹。嘴里骂了句早知道就携带根钢管了,谁知道这“斯文大学生”能不斯文成这样,他们此番算是被这极具欺骗性的外表给耍了一遭。 不过没事,这小子就一个人,他们人多,耗也能给耗死—— “靠,他跑了!” 花臂男闻言一愣,没反应过来,再抬头,果然看到人已经提着他的大包小包溜了。 这一架打得明显是己方更吃亏,对方根本没怎么伤到,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听见身旁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弟冲着人背影傻不愣登地夸了句“跑得好飒”,气得一手挥上人脑门,隔空一指道:“飒屁飒?!哎你个呆子,还不快追!” - 弯弯绕绕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在体力不支之前,许辞嘉毅然决然踩着垃圾桶,攀上了围墙。 此时太阳西沉,围墙被大片半枯半荣的爬山虎覆盖着,墙后面可谓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有古色古香的建筑,是片茂密植被的小树林,还有条与天同色的潺潺小河。 这片景色撞入眼底的刹那,许辞嘉不禁微愣。 与边城他老家好像。 而就这么一会儿愣神的功夫,背后脚步声纷至沓来。察觉脚踝被死死拽住,指甲拉得他那块皮肤一阵刺痛,许辞嘉被迫回神,当下用另外只脚蹬过去。 只是前一个人刚摔下去,后一个人又紧诶上来,跟群烦不胜烦的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 花臂男刚开始还能作壁上观,可久而久之,看着半挂在围墙上的少年一脚一个,身上挂了彩,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拿出塞口袋里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喷雾剂对准几人的脸就喷,那些人以为是防狼喷雾或是什么刺激人的东西,嗷嗷惨叫一片。 花臂男嘴角一抽,逐渐也要沉不住气。 十几个人,连个二十岁都没满的绿毛小子都制不住,真tm白混大半辈子。 霎时怒上心头,破口大骂道:“一群废物,都给老子闪开!” 同时,许辞嘉掏出手机要报警,拨号界面刚打开,下方突然窜来黑影,是攀爬上来的花臂男冲过来和他厮打。 这一下太突然,许辞嘉毫无防备,腹部受了一拳,剧痛顺着小腹直冲大脑。他后腰重重撞在围栏上,在整个人后翻下去又抱着“摔死也不让你好过”的心情一脚踢在花臂男脸上。 花臂男惨叫着被踢了下去,许辞嘉掉下墙面另一头时手机脱手,笔直飞了出去。听到“噗通”落水声的瞬间,他骤然心一沉,因为手机绝对掉河里面了。 以至于短时间里没来得及顾上自身下一秒是不是也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好在他摔下去前,墙下方站了一个人。 那人绝不是在下方等待多时,毕竟许辞嘉刚坐墙上时没看到底下有任何人。 照例说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不该有人出现,但是顾闻邃就是出现了。 他似乎是冲过来的,许辞嘉能听到耳旁掠过风声。 失重感和恐惧一下侵袭了大脑,许辞嘉双目紧闭,手里提着的购物袋摔在一边。他心脏跳动快得简直要冒到嗓子眼,哪怕被人抵着后背和抄着双膝时,脑子里还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意识没能马上回过来,先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皂香。 不冷,是偏温暖的气息。 在这炎热酷暑的盛夏居然不叫人反感跟排斥,甚至还想再多亲近些。 而对于顾闻邃来说,接住许辞嘉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接到了一只从天而降的飞鸟。 少年身姿纤细,不重,对他来说轻若羽毛,把人稳稳接住那一刹那,短促而微弱的轻呼响在耳畔。 被反攥住胸前衣服时,顾闻邃视线压低。 入眼即是那本该如精雕细琢般纤长白皙,削若葱根的手指骨关节,此刻破皮的破皮,泛红的泛红,非常无助一般,抵在他衣襟前轻轻颤抖。 眼睛也闭得紧紧的,形状漂亮的唇瓣血色褪却,被抿成了苍白的色泽。 大概是这几天来对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一直很冷淡,除冷淡之外就是撩得人后槽牙痒痒,唯独不甘将弱势的一面呈现出来,让顾闻邃都快忘了这是个因差点摔下楼梯会害怕到发抖的小孩。 就像坚硬冰冷的外壳剥去后,内里实则是柔软的。这样的反差往往更令人揪心的疼。 如果换半个多月前,顾闻邃还会犹豫要不要把人推开,那么眼下他所犹豫的就是要不要将人抱的再紧些。 他不是没见识过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反之,见过的还不少。 不提他自己,以往夏琰跟几个勒索钱财的混混打架打输了找他来哭,还不是正常掉眼泪,是一整个爆哭那种,把夏琰视作儿子的顾闻邃最多就去给人打回来,至于安慰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不会安慰人,也觉得男孩子家家不需要安慰,多说反而未免太矫情,至于现在—— 一片温热的触感沿着手背传来,许辞嘉眼睫颤颤巍巍睁开一道缝。 他的手放在男生堆里本来就不算大,跟顾闻邃比起来更是显得小小的,既小又秀气,以至于被牢牢覆盖住时,许辞嘉眸光轻烁,异样爬满心间。 “为什么一个人跑了出来,没有结伴而行?” 无视一个接一个翻墙而至的混混,顾闻邃垂下的视线紧紧锁在许辞嘉脸上,其中或许有根本不把那群人放眼底的傲慢,也或许有…… 许辞嘉不敢再往下细想。 他还从没见过这狗der这种眼神。 温柔得简直不像话,连带着那句带有责怪意味的话,也变得好像全是建立在他的安全之下,才会脱口而出。 顾闻邃轻揉他手指,一边观察他脸色:“这样疼吗?” 他眼眸色泽很黑,像幽潭,仔细看的话还能瞧出其中一点不知名的情绪,但是许辞嘉没看,他不想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连对视都觉得别扭,干脆偏过视线不吭声。 顾闻邃没功夫置喙他的冷淡,他此刻心脏揪得慌,又耐着性子问了句还有哪里疼,仿佛已经确定先前一个问题——指关节都红了,肯定是疼的。 “行了,我不疼,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这个公主抱的姿势真的很丢纯爷们的脸。 顾闻邃却没理他,随着许辞嘉话音落下,他放在人后背上的手开始滑动。 许辞嘉愣了一瞬,不敢置信这人在这种时候还能趁机揩自己油水。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后,他脑子就转得极快无比,联想到顾闻邃是直男,不太可能对自己做出这种事。以至于敏锐觉察到对方只是在替自己检查有没有哪里伤到,许辞嘉松了口气:“你这人怎么那么自说自……” 最后一个“话”字来不及说,先前撞击在栏杆上痛到发麻的后腰,恰好随着顾闻邃手的动作被触碰到。 蓦地,刺痛感沿着脊柱直冲头皮,许辞嘉眼眸睁大,整个人过电似的颤栗,胳膊一下环上对方脖颈:“嘶……别碰!” “疼!” 这声疼完全是喊出来的,可想而知那一下撞得有多严重。 许辞嘉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浸出冷汗,手指细细密密发着抖。 顾闻邃怔住,胳膊僵在半空,继续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生怕动了,心脏会再次被扎一下。 19、第十九章 “艹了,怎么还有其他人在啊?” 被许辞嘉一脚踹脸上的花臂男嘴里骂骂咧咧,撑墙跃下来,裤管以下被杂草挡住。他眯眼瞧了瞧了前方不远的两人,两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过去。 “——兄弟,你他妈谁啊,哪里跑出来的?” 还有别人?王啸跟着转头定睛一瞧,当即:“?!” 他想开口提醒花臂男,却在顾闻邃侧头平静看来的瞬间噎住。 喉咙似被一条无形的绳索勒住,勒得王啸脸色发青发白,差点没给原地跪下,还是他旁边的黑毛及时拉了他一把,“搞什么,你腿断了啊,连站都不会站了?!” “不,不是……”王啸嗓子干涩,他现在一看到顾闻邃就牙尖发酸,脚底板打颤。 他这次找上许辞嘉,本意也不是光教训人一顿,主要还是想靠这群人威慑对方,让许辞嘉跟了他。 经论坛一事,京大已经没有他王啸的立足之地了,但好在他家境好,家里人还能给他安排别的出路。强取豪夺这种手段他从上一辈人身上见过不少,其中更是包括他生母,自以为也能在许辞嘉身上用到—— 反正许辞嘉出身边城,家境普通,他说什么也要在离校前把人强行弄走。顾闻邃以后见不到人,就算怀疑到自己身上,仅凭顾闻邃一个又能做什么?他王啸背后还有王家撑腰,何况他觉得,没准顾闻邃和许辞嘉就是贪图一时享乐玩玩的。 他听说过顾家一些传言,顾总最忌讳同性恋,决不允许自己儿子搞同性恋,顾家大少爷就是一个例子,下场那叫一个令人咂舌。顾闻邃还能有勇气当众出柜? 顾家绝不会帮忙出面。 再者,论坛里针对这人的关系吵的沸沸扬扬,上流圈子里却没半点风声,不也很好证明了他顾二敢做不敢当吗。 想到这,王啸安心了点,隔空朝顾闻邃喊话,止不住的得瑟道:“顾学长,你怎么来了啊,不想受伤惹麻烦的话还是快走吧,这是我跟许辞嘉之间的事,你多管闲事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跟许辞嘉之间的事?”抱着他的人重复了一遍。 许辞嘉睫毛轻抖。他还没被放下来,这个角度,他轻轻抬头,就能碰到对方下巴。 他硬是从顾闻邃这平静语气下听出了一丝压迫感。 而王啸和向他们走过来的花臂男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见人不走,花臂男甚至笑得油里油气:“不走啊?这么说你要上演一场英雄救‘美’?喂喂,拜托搞清楚点状况,就算你他是男朋友,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和我们这么多人……” 话没说完,只觉侧腰袭来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 顾闻邃一记扫堂腿横上来的时候,花臂男还以为自己撞上了钢筋,几乎将他腰生生折断,一下倒在地上惨叫。 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剩下几人心惶惶,还以为自己在目睹着什么酷刑。 黑毛最先回过神来,表情从震惊到极致的愤怒,招呼着其他几人一起上。 见他们冲过来,许辞嘉眼皮一跳,不住挣扎起来。顾闻邃这次难得没说什么,也怕再一个不小心碰到他伤口,把人弄疼,便将人放了下来。 许辞嘉脚刚站稳,撸起袖子就准备冲了,哪知下一秒一只大手在他肩膀按住,他听到男生俯在他耳边说了句“在原地等我”。 嗓音低磁很沉,听得许辞嘉微愣,再转眼,身旁就没人影了。 他甚至连声阻止的“喂”都没来得及喊。 …… 围墙边哀嚎声不断,在看到其中有几混混从兜里摸出一两把弹/簧/刀的时候,许辞嘉明白方才跟自己打的时候这群人还是有“手下留情”的。 ……居然动刀子,疯了吗他们。 不过这也证实了顾闻邃和许辞嘉完全不同,他打人是很狠的,一拳下去没人爬得起来,有好几人被他抓着脑袋往围墙上砸,墙面飞快洇出血。 当黑毛举着弹/簧/刀刺过去时,男生不避闪不避,先一脚给人踢趴下爬不起来再说,随后才好整以暇清理胳膊上被划开的伤痕。 幸而是胳膊被刺到,不过许辞嘉认为,这人哪怕是脖子胸口腹部这类危险地带被刺到,估计也会这么云淡风轻。 等终于解决完这群人已经是十分钟后,顾闻邃拖死狗似的把王啸拖到许辞嘉脚前,手上血迹全抹在王啸衣服上。 他蹲了下来,对王啸满是鼻涕眼泪的脸欣赏了会儿,才抬头对许辞嘉笑道:“你想怎么做?” 许辞嘉笑不出来。关键不在这个。 他觉得顾闻邃脑子绝对不正常,这哪是打架啊,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根本就是…… “你把他放了吧。” 顾闻邃眨了下眼。一双黑眸古井无波。 许辞嘉也眨了下,忍着心底那点古怪和后怕,说:“打也打过了,还能怎么。” 他以前见过余烁打架,觉得那人打架已经够不要命了,没想到还有更疯的。不过顾闻邃动手时疯归疯,疯完了倒是比余烁好控制,毕竟余烁冲劲儿上脑时根本听不进话,需要许辞嘉从后面抱住他拦着。 “行。”顾闻邃说完站起来,他面色如常,笑得很轻松。只是一双黑眸阴恻恻的,笑意根本渗不进去,“滚吧。” 王啸闻言懵住,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动,似乎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对方都这么发话了,他不赶紧跑不是找死呢,他又不是傻叉!于是赶忙连爬带滚地跟在一群混混后面遛了。 也没察觉到最后顾闻邃瞥向他背影时那晦暗不明的目光。 电线杆上停着几只鸟雀,夏夜的热风吹着,万籁俱寂。 “你……”看着眼前的人,许辞嘉突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换平时他干脆就不说了,眼下却觉得必须得提醒点什么。 顾闻邃挑眉,耐心等他把话说完,许辞嘉憋了半天,艰难憋出一句:“你兜着点。” 哪晓得顾闻邃眉毛挑得更高了,若有所思低头朝身下看去。 察觉到他在看什么,许辞嘉先是一愣,然后罕见地赤红了脸,忍无可忍地抬腿踢过去:“你思想干净点行么!” “我思想怎么不干净了?”脚踝被握在手心里,顾闻邃笑,“不是你说让我兜着点儿吗,我看看我到底哪里没兜着了。” 许辞嘉无言以对,一整个大无语,蹦跶着想让人撒手,发现对方脸上那点不正经的笑容倏然淡了下去。 顾闻邃在看他脚踝破皮的地方,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 趁着他出神,许辞嘉强行抽回了腿,懒得再理他。 手上骤然一空,顾闻邃眼睫几不可闻轻颤,随即一脸无事发生地转头,见少年秀气的眉毛皱得死死的,问他怎么了。 “……我手机掉河里了。”许辞嘉语气听起来很是窒息。 顾闻邃喔了声,问:“防水吗?” “四千块钱智能手机,你说呢。”许辞嘉反问:“而且现在什么时代,还有不防水的手机吗?” “很少有手机能做到完全防水,市场上售卖的大多数都是……”迎着许辞嘉能冻死人的目光,顾闻邃指骨蹭了蹭鼻子,咳嗽两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掉哪一带还记得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河边。 天色渐暗,映照得河面都一片昏昏沉沉的暗绿色。 顾闻邃忽然瞄向许辞嘉头顶。 “不记得,当时根本没看到摔在哪,而且河水是流动的,早就不知道冲到——”注意到身旁目光,许辞嘉话一顿,垮起脸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这发色和这河挺像的。不过顾闻邃心里这么想,却没敢说出来,除非他皮痒又想挨揍。 许辞嘉定定站了许久,转头往回走。弯腰拎起地上的购物袋,见顾闻邃还一动不动停在原地,刚要皱眉问他今晚是不是打算睡这儿,后者不咸不淡地来了句:“手机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是有。他那些账务明细可都在手机里,将来脱离许家时肯定用得上。 许辞嘉抿唇,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先不论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泡水里那么久还能不能使用也要拼运气。 这条河这么长,瞧着似乎也不是很干净的样子,他身上挂了彩,傻子才会下去捞“针”,不如另想办法。 于是好一会儿后才说:“并没有,赶紧走吧,这里叫车回校要一段时间,再晚的话宿舍门禁……” “噗通!” 将近一百六十多斤重物落水的动静打断了他的话。 许辞嘉原地静立两秒,随即一副山雨欲来城欲摧的表情缓慢转身。 眼前空无一人,湍急的水面咕噜冒起来泡泡,没几秒后又消散。 他冷脸试探性喊了声:“顾闻邃。” 没有回应。 “……”确定那狗der是真跳下河去了,许辞嘉两眼一黑,气到脑袋瓜疼,“煞笔!!” 20、第二十章 这声“煞笔”喊得真是气沉丹田中气十足。 许辞嘉抿紧嘴唇,刚往河边没靠近几步,河面突然冒出颗脑袋。 顾闻邃把额前头发都捋到了脑后,露出深邃立体的眉骨,远远冲他叮嘱道:“我帮你找手机,你待在原地别动。” 而后不给许辞嘉任何说话的机会,又一头扎进河里。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许辞嘉心说这造的什么孽。他先面无表情站了会儿,又原地来回踱步,最后蹲下,死死地瞪着顾闻邃消失的那块儿区域。 后者大概每三到四分钟换一次气,每次对方冒头,许辞嘉都想说一句你赶紧上来,可每刚说一个字那狗玩意儿就又一头扎进去。 许辞嘉是真心累也是真的服,反复三次后,耐心彻底告罄,卡着顾闻邃换气的点,冷冷丢下一句:“你一个人玩儿吧,我走了。” 哗啦。又栽入河里。 许辞嘉转身就走。 走出去十几步,背后始终寂静无声。 他步伐越来越慢,最终停下。 夏季白天长,已超六点黄昏,落阳大片大片映满天空,宛若橘红色云海。 连做几个深呼吸后,许辞嘉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已经有妥协摆烂的情绪。 没多久,他绷着脸回头,只是这一次,神色略显凝重,因为河底下的人已经超过四分钟没上来换气了。 走近了看,水流依然湍急。许辞嘉看着看着,心突然跳得有些快……是不是有点久了? 怎么还不上来。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唇角抿得直直的。几乎是瞬间想起对方胳膊在方才打架时受了伤,这么长时间泡水里很大几率会感染不说,万一河底下有什么水草之类的把他脚给缠住…… 许辞嘉越想越后怕,不想担上人命之际,忍不住咬牙又骂了句煞笔,自个儿想死就不能死远点别让我看见?非要我替你收尸。 再给这傻逼黄金十五秒时间,不上来小爷就冲了。 两、三…… 八秒……煞笔没上来,很好。 许辞嘉捏住鼻子,深吸一口气下了河。 河底不深,水流却和从上面看的一样挺湍急,许辞嘉下去瞬间就感觉快要被冲走了。 他看不太清河底下的情形,只能靠触感一点点摸索,发现顾闻邃不在后,许辞嘉开始往深处游。 越深的地方水流越缓,感觉还是没有人,许辞嘉闭着眼,继续往下潜,差不多下潜到两三米的时候,随着水压增大,耳畔开始有嗡嗡的声音。 他不喜欢这感觉,觉得难受,也有点受不住,于是没能持续几秒就开始向上游。 只是双臂刚划开水的时候,后腰先前受伤的部位忽而窜起一阵细密的刺痛,跟同时被几百根针扎似的,立即让许辞嘉佝偻起背,双腿反射性蹬起来。 那一刻除了疼,他脑子里至少还有意识,想的是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干出跳河这种事。 好在没一会儿,腰上疼痛退了下去,许辞嘉庆幸同时舒了口气,就要往上游……游不上。 他腿被杂草缠住了。 “……”一波平一波又起,他今天真是倒大霉了。 越挣扎缠得越紧,许辞嘉死命扯拽那天杀的杂草,今天不是你亡就是小爷亡—— 然而结果证明,这可比打架难多了,不是简简单单靠狠靠跑能解决的。 氧气逐渐消耗殆尽,许辞嘉在耳鸣和窒息感的双重折磨下难受得闭紧眼睛,整个人都有种陷入混沌中的感觉。 就在他凭最后点意识又一次骂自己脑子进水,觉得差不多可以跟死神击个掌的时候,有人把他往前带了下,接着后脑勺被稳稳托住。 河底水温低,对方嘴唇的温度也是低的。 气息顺着紧贴的唇瓣滑入口腔,许辞嘉喉咙动了下,缓慢睁开眼皮。同时,顾闻邃也在盯着他。 ……你说这人吧,渡气就渡气,还非要在渡气的时候直勾勾盯着人家,盯着人家就算了,还他喵的把舌头都伸了进来。 所以一恢复些力气,许辞嘉立马要去推人,动作间水里升起了许多泡泡。 对方似乎对他行为感到不悦,仗着手大力气大,单手就控制住他两只胡乱动弹的手腕折压到胸口,不由分说地再次吻下去。 “不要,唔……”水下试图开口导致的结果就是吐出一连串泡泡。顾闻邃在他下唇咬了口,仿佛是某种警告。 这一吻得有点深,还有点重,许辞嘉不喜欢受制于人,然而逃也逃不掉,身体不断后仰,被迫躬出一个极为优美的弧度,像轮弯月,继而又被顾闻邃托住背吻得密不透风。 “不……” 话被吞尽。 心跳飞快,几乎窜出胸口。期间许辞嘉几次三番想抿紧嘴唇或咬他,却只能被迫越分越开。他死死盯着面前人深邃的眉眼,只要顾闻邃睁开眼,立刻就能对上他眼底浓浓的怒意,可是对方并没有睁眼。顾闻邃把眼睛闭上了。 大概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吧,许辞嘉才终于感觉被人放开,在水里捂住口鼻。 顾闻邃也不敢浪费时间,矮身将缠在他脚上的水草一点点扯掉,然后抱着人迅速往上游。 哗啦—— 河水拍岸。一出水面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刹那,两个人都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许辞嘉还没完全回过神,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从湍急的河里打横抱起上了岸。 这回不用许辞嘉挣扎,顾闻邃直接把人放下了。他不说话,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许辞嘉还在匀气,等终于顺过来些,才听到面前的男生压抑着火气道:“不是让你别下来了吗,刚才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许辞嘉被吼得下意识闭眼,换别的时候他早喷回去了:你个煞笔你自己跳河五分钟都不冒个头我以为你死里面了好心下河给你捞尸你凶什么凶啊—— 但先前那阵子怒意过后,让他立即明白了当时的处境。饶是许辞嘉性子再淡定,他也还是个人,普通的大一学生,有七情六欲,面对死亡也会害怕。 才和死神失之交臂过,许辞嘉没精力反驳,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就发现顾闻邃脸色也白,眼睛紧张的充了血,显然面对刚才那情形也着实够呛。 许辞嘉抹了把下巴上的水渍,仍旧保持沉默。只是眼下他瞧着对方,倒是有些平常没有的低眉顺眼意味。 被这样看着,饶是顾闻邃有再大的脾气也消了。何况他也不是要生许辞嘉的气,他只是…… “那个,我……” 天色昏黄,夕阳镀金一样洒落在两人脸上。 许辞嘉也不知道是被这余晖照的,还是怎么样,神情一如既往冷漠,热度却不受控制地窜了上来。想起之前水下发生的事,脸色透出薄红:“你刚才伸舌头了。” 顾闻邃才开口就被打断,顿时一愣。 许辞嘉眼眶泛热,咬着牙问:“渡气需要伸舌头吗?” 水沿着额头划过脸颊,在下巴汇聚一滴滴没入湿透的衣领里。少年本就长得清隽好看,这幅吸饱了诱/惑般的姿态更是哪都见不着。 顾闻邃突然觉得有些心梗,侧开目光低声道:“我又没给别人试过,怎么知道。”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别多想。” “我怕多想的是你。”瞥一眼对方那同样通红的耳根,许辞嘉嗤笑了声,也不拆穿他,掠过他转身要走,手腕又被握住了。 许辞嘉刚想开骂,顾闻邃塞了个东西过来,许辞嘉低头,从一片朦胧的视野里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是这个吧?”他问。 许辞嘉顿了顿,嗯声。面上不显,内心却惊叹他在这么大一片河居然也能找到。都有些不可思议了。 手机没坏,能正常使用。 许辞嘉将手机壳拆下,把上边沾的泥全往顾闻邃身上蹭,然后再装回去,顾闻邃全程默默瞧着他:“……” 无视对方有苦说不出的脸,拎起搁岸边的购物袋,许辞嘉直起腰的时候一股眩晕感直冲头皮,他闭眼晃了晃脑袋,听到背后的人问:“你现在要回宿舍?” “不然?睡这儿?” 换他睡这儿还真没什么大问题,可惜许辞嘉不行。顾闻邃说:“你得先去趟医院。” 许辞嘉没什么表情地瞥他,那一眼跟看有病人似的。并不作声。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顾闻邃已经对他有些了解了,一看就明白他这是不答应的意思,浑身都写满了“关你屁事”,便在许辞嘉用手机叫车之前,走上去轻轻捉住他手腕。 他张张嘴,正要说什么,许辞嘉却忽然抬起头。 看清他表情,顾闻邃一怔,顿时生出股无措感来:“你哭了?” “没有。” “那你眼睛为什么……”边说边抬手想要触碰他泛红的眼角。 “被河水刺的,你烦不烦,非要刨根问底是不是。”觉察这人是认真的,许辞嘉甩开他的手,刻意避开他目光似的,侧身沉默了片秒,又不耐烦道,“我没病我去什么医院,你说话能不能过个脑子?我现在全身湿着,你让我这个样子去?别烦,我赶着回去洗澡。”说罢低头嗅了嗅被河水完全泡湿的衣服,表情有点小嫌弃。 说的也是,不过—— “你可以换你买的那几件衣服再去,那是你的东西吧。” 许辞嘉头都不抬,继续嫌弃自己:“不是。” “不是?那你……”因为少年一直低着头,顾闻邃话说一半,不由顺他目光看去,然后眼珠子就僵住转不动了。 不为别的,单单因面前的男孩子偏爱穿浅色系,虽然是中长袖,但胜在面料薄,湿答答地贴在肌肤上,就……很透。 缨色清晰可见。 “你在看什么?” 宛如恶魔低语。 顾闻邃抬头,许辞嘉已经眯起眼很危险地瞧着他了,声音冷的不成样子。 顾闻邃望着他眼角的红色,默了默开口:“粉色……” “啪!” 购物袋抡起直往人脑袋上砸,又匆匆挡住了胸口的位置,许辞嘉被逼急似的,一边红着脸骂人流氓,一边掏出他之前揣身上的清凉喷雾剂对准顾闻邃一顿滋滋乱喷—— 哪晓得被砸脑袋没什么,一看见那瓶装物体,顾闻邃反应倒还大了,霎时不可置信道:“操,什么玩意儿,防狼喷雾?我以为你之前开玩笑的,你还真买了?” 边说边后退三大步。 “……傻子吧你。”许辞嘉煞白着脸蔑视他,自认再和这人待同个空间能变智障,便不打算理人,继续摁手机打车。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也正是因这一份不知情里的单纯,才更加勾人得要命。 缨色又半露不露地撞入顾闻邃视野…… “我知道了,不是防狼喷雾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顾闻邃觉得这小孩儿可真心机啊,难怪他现在一看到许辞嘉,一跟他说话,心就会跳个没完没了,合着是自己中招了。 许辞嘉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忍着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再次狠狠蔑视他。意思是有屁快放。 就见这狗der一副顿悟的表情试探道:“这是……变gay喷雾?” “……” 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是许辞嘉在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以至于在医院病床上醒来,被人轻轻捏着右手腕,往指节上一点点细致抹药时,他当即一大比兜子拍过去。可惜实在没什么力气,只换来对方眉毛一皱,慢条斯理地把他手从脸上扒下。 “虽然你想把我变成gay吧,但是很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不可能会变gay。” 又一巴掌拍去,顾闻邃不满地嘟囔:“啧,帮你涂药呢,安分点,别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