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黎明》 1. 再二 二零一八年盛夏,骄阳高悬,热风席卷,灼热异常。 两排敞亮繁茂的梧桐树上有零星几只蝉吱吱鸣叫,并不显得吵闹,此消彼长的几道鸣叫反倒显出这处的安静来。 下午两点整,一辆黑色宾利驶进梧桐大道,越过笔直的主干大道,在尽头处右拐,再行驶一百米,车子便稳稳停在了一栋玉砌雕阑的大门跟前。 副驾驶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男人头发梳的平整,鬓角丝毫不乱,他走到车子后面,撑开手中的遮阳伞,拉开后车门,做出一个绅士鞠躬的姿势,道:“小姐到了,请下车。” 不多时,一只线条流畅的拧细脚踝踩着镶钻的细高跟鞋擎在了地面,似是热浪灼到了她小腿,停了片刻,完整的人儿才从车里钻出。 女生细高个,年岁小,穿着一件淡粉透白的改良式无袖旗袍,双肩露着但又被一张真丝披肩裹着,旗袍到膝盖下面,露出半截纤细小腿,踩着价格不菲的细高跟,身形袅娜,体态如天鹅,纤细秀美。 “福叔,这里瞧着像是个避世的庄园,怎么也不像是季家?”季青萝打量了眼大门,歪头笑问。 被称为福叔的男人关了车门,保持着社交礼仪的距离给她撑着伞,解释道:“青萝小姐,季家正在准备您的生日宴,因为平日里往来季家的人员比较多,怕不认得您随意冲撞了您,才要委屈您在这庄园里住上一段时间。” 季青萝嘴角淡淡勾了下,似真似假地感慨道:“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亲生女儿住外面,收养的干女儿反倒在季家舒舒服服地住着,这么一对比,着实委屈呐~” 福叔顿了片刻,像是亡羊补牢给季家找补,说道:“您入住的这这处庄园非同一般,是季先生特地宴请了庄园主人三次,才暂且得了半个月的使用权,寻常人靠近大门处就会被保安驱逐,更别说入住了,就连温玉小姐都没进出过这栋庄园,季家还是把您的事当成头等大事,您别误会了季先生季太太。” “是吗?”季青萝装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弯了唇,方才似有若无的轻讽消失不见,余下的只剩甜意蔓延的乖顺腔调,“那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呢,我刚才是错怪了爸爸妈妈呢,希望福叔不要介意。” 福叔:“不会,小姐请。” 庄园内面积很大,一入大门便是绿油油的高尔夫球场,球场一半陷在浓茂树荫里,一半敞亮在金晃晃的烈阳里。 季青萝跟福叔坐上高尔夫球车,前往庄园内部用来休憩的居住区。 周遭烈日灼灼,空气中看不见的水汽在缓缓蒸发。 球车驶过漫长的绿茵,路上随处可见正在修补绿茵地或者打扫碎叶的佣人。 季青萝靠着球车柔软的椅背,旗袍下两条长腿交叠,两只手搁在膝盖上,光线偶尔从球车顶棚边缘投射进来,晃进青萝的眼里,刺的她微微晃神。 记忆中,那人也有这么一处带着高尔夫球场的奢华庄园,这么说不准确,准确来说,是每个城市基本上都有独属于他的这么一处用来消遣时间的庄园,那人严于律己,也不喜骄奢,整日埋首公事,很少有看得入眼的玩乐项目,唯独高尔夫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休闲活动。 季青萝打量着周围,在数到球场上就有十二个佣人时,她便确信这处应该不是他的庄园,一是季青萝记得他在郾城的庄园是在城东,这里是城北,二是他的庄园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佣人,他宁愿给予多倍薪酬,也绝不会雇佣十个往上的佣人来打扫庄园,他觉得人多聒噪。 她微微放下心来,转瞬又笑自己庸人自扰,即便眼下这庄园不是他的,以后在季家游走,碰见他的概率也只会多不会少,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不过,季青萝抬手,手指轻轻拂过眼睛和鼻梁,阔别四年之久,加上她如今这般模样,以及他那个位置,这四年应该连续养了不少漂亮金贵的金丝雀,对于四年前的一场短暂幻梦,他早就该抛之脑后,即便再见也认不出她了才对。 球车很快驶到一处三层宫殿似的别墅旁。 福叔下车给季青萝撑伞,“您的行李已经搬了进去,主卧在二楼,里面佣人都听小姐您差遣,这些天您如果想出门,可以微信或者电话通知我,我随时给您安排出行车辆。” 季青萝浅笑:“麻烦福叔。” 福叔将季青萝送进别墅内部,“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季家跟季先生季太太汇报了。” 季青萝:“您回,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 等福叔一走,季青萝推开厚重的别墅大门,走了进去,两排穿着工作服的佣人规矩地停下手上的工作,齐齐喊了一声,“欢迎季小姐入住,希望您心情愉快。” 季青萝回以浅笑,“请问哪位方便带我去卧室?” 佣人中出来一个领头人物,齐刘海低马尾梳的工整,年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左右,“季小姐,请跟我来。” 跟着齐刘海佣人上楼梯,高跟鞋在木质阶梯上发出沉闷的踏踏声,季青萝问:“您贵姓。” 佣人说:“您可以喊我小朱。” 季青萝喊得是朱姐,“朱姐,这栋庄园的主人是谁?” 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朱姐如实告知,“庄园目前是在简修礼简先生名下。” 季青萝低头回忆了下,那人的好友中是否有简姓,但无果,她对他本人可以说得上熟稔,对他的朋友,所知却不多。 到了二楼,朱姐推开一间古朴低奢的花梨木门,“您房间在这,如果您对房间有任何不满,也可以随时提出更换。” 季青萝走进去,扶着花梨木门回眸浅笑:“多谢,不过我想不用了,朱姐你去忙,晚饭不用叫我,我需要休息。” 朱姐:“好,房间床头柜上有服务铃,您如果有需求可以随时按铃。” 门被朱姐带上,视线中再无旁人,季青萝把手包丢到床尾,把自己整个人都扔到了床尾沙发上,踢掉脚上七厘米高的细高跟,两条腿盘起,一只手轮流揉着穿一天高跟鞋受苦受累的左右脚踝,另只手从手包里摸出手机,看微信上Qing发来的消息。 Qing:【到了吗?】 季青萝给对方回:【到了,没去季家,被打发来庄园了。】 Qing:【意料之中,季家有说几时让你住进季家吗?】 甜菠萝:【大概是生日宴会那天。】 Qing:【也就七天,不算长,你这几天刚好休息休息,不过我有预感,你这几天不会安宁,季温玉不会甘心你就这么轻易夺走她的东西。】 甜菠萝:【正好,我也不想闷在庄园闲的无聊,提前会会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也不错。】 Qing:【你玩的开心,时刻保持联系。】 甜菠萝:【你也是,那边有事随时联系我。】 Qing:【知道。】 消息就此中断,季青萝丢了手机,后仰身体,把上半身靠向柔软的真丝床被,视线随之上抬,觑见华丽璀璨的吊灯正悬在她头顶上方,余光中也尽数是珠光宝气的古董摆件。 季青萝嘴角轻扯,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季瑕林要三宴请简修礼表诚意,这里面的物件要是丢了一件,那位简先生都要心疼死吧。” “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难以想象。”季青萝坐起来,揉了揉脖子,从床尾沙发上起来,雪白脚足踩着柔软的波斯地毯,手上扯掉肩上的真丝披肩随意丢在地上,又解了粉白旗袍的盘扣,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进了浴室。 回郾城的第一晚,季青萝睡得极好,当然是依赖于顶级舒适的真丝床被和豌豆公主来睡都挑不出丝毫毛病的柔软床垫。 不过半夜趋近凌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降临庄园,雨势湍急还是扰到了季青萝。 这房间隔音很好,但她入睡时,遗漏了一扇窗,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又轰然炸开的稀碎声响绵延不绝,室内涌入雨后带着些许腥的泥土味,让季青萝在现实与梦境中挣扎。 梦中是一张熟悉的俊美淡漠脸庞,坐在床沿,附身下来,似乎是要亲她,季青萝久等不到,唇瓣干涩,急切地张开,伸手要去勾他的脖子,小手臂贴到了男人温热青筋鼓起的颈侧,拉低,焦渴的唇就要碰上—— “叩叩。”一声沉闷的敲门声响惊醒了季青萝。 她坐起身,睡得凌乱的乌黑长发披在背后,真丝睡袍滑下肩头,露出右侧白皙圆润的肩头,季青萝轻蹙眉头看向窗外,白晃晃的光从夜里忘记闭合的那扇窗涌入房间,在地上留下一道明亮的方形光斑。 已经天亮了。 她把头发揉的更乱,伸手扯好了睡袍,梦中没亲到那张性感又淡漠的薄唇让她心里微微生恼,她轻呼吸两下,收拾好面上神态,让敲门的女佣进来,“进。” 进来的是朱姐,她手上拿着两份菜单,面上恭敬而守礼,“很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但是考虑到您昨天一天舟车劳顿,早上进食一些温热食物,胃里会舒服点才过来敲门,因为不知您喜好,想问您偏好中式早餐还是西式早餐?” 季青萝翻了翻朱姐递过来的菜单,选了中式。 “您现在就可以梳洗了,十分钟后就可以在楼下餐厅用餐了。”临走时,朱姐又提醒道:“季小姐,您一会下楼用餐请尽量穿自己衣服。” 季青萝人躺回去,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穿自己的衣服,她反问:“我不能穿睡袍下去吃饭吗?”难不成在雕梁画栋似的古董庄园里吃顿早饭还要讲究衣物妥帖的仪式感? 朱姐道:“早上简先生带了好友过来打高尔夫,一会早餐可能也要在餐厅用,怕您觉得不方便。” 雨后打高尔夫也不怕滑倒,季青萝心里腹诽,面上不显,一只细白修长的手臂伸出被子,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朱姐,谢谢提醒。” 季青萝等朱姐走后,又躺了一会才起身梳洗。 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各大品牌新品,并不是季青萝的行李,是季家那边给她准备的衣物。季青萝挑了一件果绿色的抹胸短上衣牛仔裤穿上,下了楼。 餐厅是开放式的,长到可以容纳三十人就餐的欧式餐桌坐落在落地窗前。 季青萝面朝着落地窗坐着,面前摆着标准的中式餐点,一笼海鲜小笼包,清淡白粥,两颗脱了皮白胖胖的鸡蛋。 她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塞嘴里,慢吞吞咀嚼着,视线放在落地窗外一望无际的高尔夫场地。 雨凌晨四五点钟降落,疾风骤雨下了半个小时,便骤然停歇,附和夏季多雨的顽劣气候。 眼下隔着一道垂地的落地窗,嗅不到雨后泥土味,只有视觉上的朗朗晴空,万里无云,光凭想象,也能想象得到外面天气应该是炽热夏季里难得的温凉。 排除掉湿滑的场地,在这样的天气中打一场并不会热汗淋漓的高尔夫,似乎也不错。 季青萝收回早上对简修礼的腹诽,低头正欲用白瓷汤勺抿一口白粥,尚未垂下的视线中却出现两人。 那两人没坐球车,就这么并排着从绿茵场地走来,已经到了别墅跟前的喷泉池旁,其中一个标准高尔夫球装扮,纯白短袖休闲裤,个子高瘦,大背头,斯斯文文。另外一个极简的白衬衣黑西裤,衬衣袖口半挽到袖口,露出一截结实的小手臂,行走间,挺拔似松。 季青萝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紧巴巴地放在白衬衣男人身上。 她对那张脸不能再眼熟。 即便过了四年,季青萝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是陆旻。 “咳咳——” 即便已经做好了早晚会碰见陆旻的准备,但在她刚回郾城的第二天就跟陆旻撞见,太出乎意料,季青萝行动上维持不了任何的淡定,刚入口的白粥吐进了碗中。 陆旻跟简修礼已经走到别墅大门口,消失在了她视野中,再过几十秒,两人就会面对面撞上。 “……” 她来不及多想,立即跟耗子见了猫似得,从椅子上起身,椅子腿跟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眼的“刺啦”声—— 她风一阵跑向了楼梯。 朱姐在一边伺候着,见她这么着急,茫然道,“季小姐——” 季青萝头也不回,往后摆手,“刚吃撑了,去吐一下,没事,不用管我。” 简修礼刚推门进来,就瞧见二楼楼梯口飘过一抹嫩绿色,他挑挑眉,将手上的高尔夫手套丢给一边的女佣,问朱姐:“那位新入住的季小姐怎么了?” 2. 再二 朱姐看了眼餐桌上只动了一个小笼包的餐点,迟疑着道:“季小姐说吃撑了,要去吐一下。” 简修礼见陆旻已经坐到了餐桌上,他也瞥了一眼陆旻身侧只动了一口的早餐,笑了,“这位季小姐是小鸟胃吗?吃这么点就撑了?真有意思。” 朱姐也是第一次伺候季青萝,她无法回答。 简修礼朝厨师抬手,点了点吧台上的西式餐点,又看向朱姐,似笑非笑道:“你上去看看人,毕竟是季家新找回来的千金,别是饮食不适过敏了,到时候季家可要问我的罪。” 朱姐应一声,上了楼。 简修礼从茶几上拿了一盒烟,坐去了陆旻对面,递给他一支烟,“旻哥,过几天季家千金的生日宴去不去?” 其实他这话是白问,以他对陆旻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去这种无聊又无趣的多是世家千金参与的宴会。 陆旻接了香烟,仅搁在指尖摆弄,并不点燃,“不去。” 简修礼得了他回答,才挤眉弄眼延伸出自己真正想聊的话题,“是不是怕去了,又像上次深陷莺莺燕燕女人堆里出不来?” 陆旻掀眸,瞧了他一眼。 他眼是不明显的双眼皮,褶皱很窄,眉生得低,眼眉过近的距离造就一副深眼窝,本该是一副多情深邃的眸,但偏偏他瞳仁很淡,对视便显得漠然,即便跟至交好友闲聊,那双眸子情绪也浓不了分毫,淡漠至极。 简修礼跟他好友多年,都能穿一条内裤的交情,他可不怕他,靠着椅背,嬉皮笑脸道,“旻哥,我说的又不是胡编乱造的,您这么看我干嘛?” 这事说来算得上简修礼这个圈子里久盛不衰的乐事。 陆旻在他们圈子里年纪不算最大,但手上实权最多,一是百年企业陆氏集团的继承权是他,二是他外婆家珠宝龙头企业后继无人,等到陆旻外公精力告罄,无暇再管珠宝集团事务,陆旻接手珠宝集团理所应当,况且近两年,陆旻已经在缓慢从外公手上接权。 手上权利过多,又长得丰神俊朗高大挺拔,这在郾城世家待嫁千金眼里就是个香飘十里的香饽饽,但陆旻性子淡漠,不喜赴功利性十足的酒会晚宴这事,圈内人尽皆知。 唯一一次娱乐晚宴不知道陆旻为何突然到场,引得全场正值芳龄的肤白貌美千金前赴后继上前交谈,本来一个一个来,陆旻尚且能推拒的过来,但他来的过晚,眼瞧着宴会要散场,十几位千金生怕落了空,谁也不愿排后面,一来二去商量不通,便齐齐涌了过去,围了一个圈将陆旻围了起来。 陆旻并不搭理千金小姐,抬手示意宴会举办人过来解围,那宴会举办人生怕惹了陆旻不快,当即带了三个服务生过去给陆旻疏散人群,快要将陆旻解救出来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跑来一个肉粉色的硅胶胸贴落进了陆旻手中的高脚杯。 千金小姐宴会喜穿漂亮的晚礼服,带一两个胸贴很正常,但谁也没想到,那胸贴会被挤出来,还好巧不巧地掉进陆旻的高脚杯中。 当时全程都安静了,就连那群叽叽喳喳的千金小姐都静默了,纷纷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胸,生怕是自己的那枚。 结果是离陆旻最近那位小姐的,她心性还没锻炼出来,摸到自己没了,不会装腔作势,脸色顿时如血红,捂着脸呜咽一声,也不管搭讪了,直接提着裙摆率先离席了。 陆旻毫无反应,即便手上端着一杯胸贴香槟,他出了那群莺莺燕燕的人堆,把高脚杯递给服务生,一脸淡漠地走了。 简修礼当时也在那场晚宴上,但是这事流传出来,并不是他的功劳,实在是陆旻这几年不近女色到令人发指,难得有一件跟香艳沾上边的胸贴事件,那些富二代私底下总是会说上几句,也仅仅只是私底下,他们没简修礼跟陆旻几十年的兄弟情分,不敢明晃晃拿到明面上调侃陆旻,他们虽然纨绔,但是爹妈耳提面命过,这圈子里陆旻最不能惹,他们在这事上格外地有分寸。 “说起来,旻哥,当年你突然出现在那场宴会上不会是听说了你那个跑了几年的金丝雀疑似现身的小道消息?”简修礼直乐。 陆旻将手上那只烟扔回了简修礼跟前的烟盒上,淡声:“你今天话太多了。” “行,不提宴会那事。”简修礼一见他这动作,就知道不能再谈了,再谈他这穿一条裤衩的兄弟情也没用了,他将手上的烟别到耳朵后上,转而道:“旻哥,跟你说个正儿八经的真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季家新找回来的千金跟那你几年前养的金丝雀同名同姓。” 当年陆旻养他那金丝雀养的隐蔽,单独买一座豪宅养着,也不带出来给兄弟看,就连简修礼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一天,他跟陆旻喝酒,发现陆旻脖子上有红色吻痕,小小一块,就在喉结上,简修礼惊为天人,还以为万年不近女色的陆旻是被哪个色迷心窍胆大包天的千金小姐给强吻了,追问个不停,陆旻才说了是他养的雀儿。简修礼想见见,特别想知道能让陆旻这颗铁树开花的雀儿长得多貌美,结果陆旻一直不愿意带出来,直到那只雀儿飞走,简修礼也只是知道金雀儿的名字叫季青萝。 两位女佣端了西式早餐过来,各自放在陆旻跟简修礼面前。 陆勉并不言语,左右手分别拿着刀叉,切了块煎的生嫩的肉肠,送入口中,缓慢咀嚼。 简修礼毫无斯文,直接用叉子插了正跟肉肠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又去瞥好友板正肃穆的脸,见不得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又说:“不然我让朱姐把季小姐喊下来给旻哥瞧一瞧?” 话刚落,朱姐下来,面上着急地奔收纳间,简修礼忙喊住她问:“季小姐怎么了?” 朱姐停下来,答道:“简先生,季小姐吃坏了肚子,人正在洗手间呆着,我来拿止泻药。” 简修礼“啧”一声,忍不住嘀咕:“还真是不巧。”瞥见朱姐还在那不动,他笑一声,“你去拿药,别傻站着啊,季小姐可等着你救命呢。” 朱姐“哎”了声,去收纳间拿了止泻药又端了一杯温水上楼。 简修礼看依旧淡漠的陆旻:“旻哥,这下好了,您想见也见不着喽。” 陆旻吃饭虽然斯文,但他用餐很快,西式早餐份量又小,仅仅用来果腹的量,他拿过餐巾慢条斯理擦了嘴角,撂在盘子旁侧,掀眸看一直叭叭个不停的好友,声低沉又平稳,“我看是你比我更想看这位季家小姐。” 简修礼笑道:“旻哥你冤枉我。” 陆旻不咸不淡地说:“难得周末,你不赖床上跟你女友厮混,一大早电话喊我绕远路来庄园陪你打高尔夫,你算盘声在百米外都能听见。” 简修礼咳一声,坦白:“行,我承认我一大早喊你来这里打高尔夫确实居心不良。但是——” 他挤眉弄眼:“你刚才说什么?我比你更想见这位季家千金?旻哥,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见的嘛~” 陆旻并不否认,拿过一旁的玻璃杯抿了口温水,“不然你以为我会浪费一个周末早上来陪你打高尔夫?” 简修礼装模作样捂着胸口,“旻哥我被你伤到了,你竟然只是因为想看季家千金才答应陪我打高尔夫,女人在你心里比我这个好兄弟还重要?” 陆旻:“坦白说,你在我这里,排位还要靠后很多。” “……”简修礼被噎了一下,无语着吞完肉肠面包,刀叉一掷,恢复正形,“得,这位同名同姓的美人今天是看不到了,你一会不还有事,我送你回。” 陆旻看了眼腕表,时间确实不能再拖延,他起身,跟简修礼并排走出别墅大门,走到喷泉池旁时,他似有所感,回了下头。 二楼某个房间窗户没闭合结实,软白的绸缎窗帘泛起波纹,清晨的风拂面而来,晃动的窗帘似乎只是被风拨动。 简修礼坐上了球车,吃跑后懒得再动,他喊陆旻,“旻哥走了。” 陆旻收回了视线,往球车走去。 季青萝揪着绸缎窗帘,目送着载着两人的高二夫球车远去,她整个人才从窗帘背后出来,轻拍了下胸口,吐气道:“好险。” 幸亏她刚才退的快,不然本该在厕所拉肚子的她就该出现在陆旻那双黑眸里了。 不过这两位爷一大早跑来古董庄园打高尔夫吃了一顿早餐就走人,也是会享受的,简修礼那种看起来浮浪的公子哥看起来像是会过这种纨绔日子的人,但陆旻,她印象中的工作狂怎么也有这副纨绔做派了,难不成这四年,陆旻终于发现赚那么多钱不享受也没用,开始享受生活了? 或许并不只是享受生活,也许还开窍享受起左拥右抱的幸福日子了? 季青萝蹙起眉头摇摇头,把这个滋扰神经的想法丢之脑后。朱姐敲门问情况:“季小姐您吃了药还有没有腹泻的症状?要是还有的话,我给您叫车您去趟医院看看吧。” “好多了,不用去医院。”季青萝扬声圆谎,掀开被子躺回了床上,“不过,麻烦朱姐您再送一份早餐上来,我刚才腹泻,现在肚子很空。” 朱姐:“好的,我马上让厨师给您新做一份。” 之后两天,简修礼跟陆旻没再来庄园打高尔夫,季青萝一日三餐被伺候的很是舒坦,日子一旦过于舒坦,老天就会看不过眼,给你来点麻烦。 季青萝是在用完一顿美味的刺身盛宴时收到了季家养女季温玉的微信好友请求。 她看着微信页面上的好友申请,稍稍一挑眉。 才两天而已,这位干妹妹已经坐不住了。 3. 再二 季温玉:【中午好,青萝姐吃过饭了吗?】 季青萝喝一杯厨师秘制的酸梅汁解酷暑,轻轻勾唇,这个妹妹看起来嘴还挺甜,私下都知道喊姐。 她回:【吃了,谢谢关心~】 季温玉:【是这样的,因为青萝姐你生日没几天了,礼服还没选定,妈妈帮你选了几件,让我帮忙给你送过去,你今天在庄园吗?】 甜菠萝:【在呢。】 季温玉:【好,那我现在开车把礼服给你送过去,青萝姐你一会电话保持畅通。】 甜菠萝:【可以是可以,但是这边庄园似乎不让外人进,你过来受热一趟,还进不来歇息乘凉,不如直接让佣人送过来吧。】 季温玉:【没事,青萝姐你的事我想亲力亲为。】 季青萝面上平静,打出来的字甜到发腻:【感动,谢谢妹妹~】 季温玉:【哪里,这本来就是我欠姐姐你的,我现在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心里特别开心。】 季青萝看的忍不住想给这位干妹妹拍掌叫绝,谁来看不觉得这是个天上地下仅此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要不是qing知会过她,她可能真的能跟这位妹妹真情实感姐妹情深起来。 季青萝懒得再打字,丢过去一个感动到大哭的表情包敷衍了事。 季温玉也没再煽情,说了几时送到。 季青萝看了眼时间,原来那季家离这也不远,就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季青萝带了墨镜下了楼,她喊了朱姐一起坐球车去庄园大门,远远地就瞧见了大门口站着的季温玉。 个子不算高挑,164左右,穿一件白色吊带缎面裙,皮肤白眼睛大,面上挂笑,打眼一瞧,就是一朵室内养得极好的温顺小白花。 季青萝从球车上下来,也不摘墨镜,拨着被风吹乱挂到眼镜腿上的长发,她推开门,还没喊人,季温玉率先喊了她,“青萝姐。” 她抿唇一笑,“妈妈眼光不错,给我挑的妹妹长这么漂亮。” 季温玉害羞地撩了撩耳边头发,“没有青萝姐漂亮,青萝姐就别打趣我了。” 季青萝笑而不语,视线落在她身后两个佣人抱着的两摞包装完整的礼服,问:“就这些吗?” “对。”季温玉说:“这些都是妈妈精心给您挑的衣服,您选出喜欢的两件告诉我,我从妈妈收藏的珠宝里给您选配饰。” 朱姐主动上前接过那些礼服,并不算多,两个佣人手里也只是各自分担了四件,一共八件礼服,她一个人也抱得过来。 季青萝随意翻了一件礼服,冲季温玉笑道:“那行,辛苦你大热天亲自给我送一趟,我就不喊你进去了,这里也容不得我做主。” 季温玉看了一眼季青萝身后偌大的庄园,摇头:“没事,我这就回了。” 季青萝:“慢走,路上小心,生日宴上见~” 目送季温玉上车走人,季青萝跟朱姐坐球车回别墅,那八件礼服也被朱姐搬进了季青萝住的卧室。 朱姐手脚麻利,带着佣人把用来防尘的外包装给拆了,一件一件挂了起来,方便她挑选。 季青萝端着一杯冰咖啡轻抿,她让朱姐去忙,拿了手机给把八件礼服拍了照片发给见惯了秀场高定礼服的qing。 不一会qing回了消息。 Qing:【你生日宴上要穿的?】 甜菠萝:【有什么问题吗?】 Qing:【除了绿色跟黄色那条,剩下的六条都被明星穿过了,绿色跟黄色是四年前的高定款,土气死了。】 Qing:【总而言之都很寒酸,季温玉给你选的?】 季青萝觉得这事有意思,给她回:【不是,是季家妈妈。】 Qing:【无语,不知道她脑子里塞得什么玩意,自己亲生女的生日宴都想让她寒酸出场,怕不是就是为了让季温玉在你的生日宴上出尽风头,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真想给你寄礼服过去了,狠狠压季温玉一风头。】 甜菠萝:【不用寄,我有办法搞定。】 Qing:【你确定搞得到?】 季青萝慢悠悠打字:【放心,小菜一碟,搞到了通知你。】 用过晚餐,季青萝问朱姐要了简修礼的手机号,回房间休息时,用微信搜索了简修礼的手机号,当即跳出来一个昵称为『修身养性』联系人名片。 名片点开是简修礼的生活照,像是在马尔代夫度假,背后是蔚蓝透彻的海水,带着墨镜,穿着花衬衫酷拽地比耶。 她选择添加,备注了季青萝。 申请刚发过去,那边便同意了,还秒发来一个打招呼的文字消息。 修身养性:【哈喽~】 季青萝给他改了备注名,回了个条消息。 甜菠萝:【简先生你好~早上听朱姐说您跟朋友过来打球了,我因为肚子不舒服没能见到,很是遗憾,庄园很舒服,谢谢款待~】 简修礼回复很快:【季小姐好客气,住的舒服就好,不过听说早上是吃坏了肚子,让美女身体不适,是我跟庄园招待不周,还望季小姐别放在心上。】 陆旻那位爷的朋友还挺会说话,完全不像是他。 季青萝想到陆旻神游了会,摇了下头,立即调整状态,没再跟简修礼闲聊,直奔主题:【不会,不过有一件事想拜托简先生。】 简修礼:【你说。】 甜菠萝:【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妈妈让妹妹给我送了礼服,因为不想劳烦朱姐搬镜子,就在浴室试礼服,结果一不小心,水全打湿了礼服,布料好像很特殊,沾水有些变形,因为季家现如今正在为我的生日宴忙碌,我实在不敢在这种时候再去打扰爸爸妈妈,所以想让简先生帮忙弄一件宴会穿的礼服,等宴会过后,我会跟爸爸一同感谢简先生帮忙的!】 没多久,简修礼回了消息:【小事一桩,明天我让人把礼服送去庄园。】 季青萝轻轻勾唇,回他:【谢简先生。】 简修礼:【给美女效劳,乐意之至。不过不是我冒昧,你得把你三围告诉我,我让人去挑尽量贴你身材的礼服,也免得改了。】 甜菠萝:【稍等。】 季青萝虽然对自己身材很满意,胸大腰细屁股软,但具体三围数她不太清楚,走去五斗柜翻出软尺,她边量边给qing发微信。 甜菠萝:【礼服搞定了。】 Qing:【这么快?怎么搞定的?】 甜菠萝:【跟这庄园的主人简修礼借的。】 Qing:【简修礼?你怎么这么笃定简修礼会给你搞礼服?他跟你可是非亲非故的。】 甜菠萝:【装可怜外加允诺季瑕林再欠他一个人情,即便他不怜香惜玉,为了季瑕林一个人情,他也会答应,毕竟弄一件礼服对他来说小事一桩,但是季瑕林还人情时,他得到的东西可只会多不会少,只要简修礼不傻,他不会不答应。】 Qing:【笑死我了,你怎么还预支季瑕林的人情让人家给你搞礼服?】 甜菠萝:【我这人没道德,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季瑕林现在是我爸,我的人情就是他的人情,他帮我还天经地义~~】 Qing:【真有你的,讲真的,我已经看到你胜利的曙光了。】 甜菠萝:【速战速决吧,想尽快回去。】 Qing:【你放心,这里好好的,你别有后顾之忧,全心做你的事就行。】 季青萝看到这里,没再回,量好三围给简修礼发了过去。 “86cm 61cm 83cm,哇偶,这身材真心不错。”简修礼抱着手机,忍不住赞了一句,后撞向陆旻的肩膀,“旻哥,你不好奇这是谁发来的吗?” 陆旻坐在沙发上,身体陷在真皮沙发里,他手上端着一杯酒,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我对你的妞没任何想了解的兴趣。” 简修礼:“这可不是我的妞,这是跟你那位金丝雀同名同姓的季家千金小姐的三围。” 陆旻抿酒的动作稍顿,被简修礼这么一点,他想起来他曾经养的那只金丝雀身材同季家这位小姐的身材一模一样。 同名同姓三围相同。 陆旻垂下眼眸,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酒杯,缓慢地晃。 简修礼注意到好友神态细微变化,故意又问:“还不打算去季家千金的生日宴?万一真是你的那只雀呢?” 陆旻:“不去。” 即便真的要确认,他也懒得再去那种莺莺燕燕聒噪至极的宴会,宴会后有的是时间和地点跟季家千金见面。 简修礼“啧”一声,还要再说几句,瞥见陆旻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直亮着,屏幕顶端有消息进来,陆世昉骚包的头像异常瞩目。 因为屏幕解锁着,陆世昉的消息被简修礼看了个完全,他“嘿”了声,把刚才要说的话抛之脑后,看陆旻,“你这侄子眼馋你那车库里的车那么久,这次终于找到借口来跟你借车了。” 陆旻搁下酒杯,拿过手机看了眼。 小昉:【三叔三叔三叔!十万火急!我过两天要去参加北寒哥他妹妹的生日宴,三叔你车库里那辆库里南能不能借我开一天!】 小昉:【三叔我知道你最好了,就一天,可不可以三叔~~】 简修礼:“他撒起娇怎么跟女孩子一样,逗死我了,为了开你那辆放车库存灰的库里南也是拼了。” 陆旻给陆世昉回条消息:【得闲来我别墅拿车钥匙。】 陆世昉秒回:【谢谢三叔!我今晚就过去!您现在在家吗?】 陆旻:【你过来吧,我这就回了。】 陆世昉:【好!马上到!】 简修礼全程围观他跟陆世昉聊天,摸着下巴道:“你这未免也太宠你侄子了吧,世昉那不知轻重的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他心心念念才摸到库里南,又爱出风头,小心你那辆八百万的车一天就要被他玩到报废。” 陆旻拿过搭在沙发一侧的西装外套起身,“他还年轻,玩心重爱出风头正常,大哥大嫂平日里对他过于严苛,不给他买车,不让他跟女人厮混,换位思考下,我跟你像他这个年纪,被管教这么紧,早憋疯了,眼下让他玩车玩上一天,松懈松懈,不至于憋出心理问题。” 简修礼:“你这么说可不对,旻哥,你年轻的时候可不怎么爱出风头,不止不爱出风头,也不爱跟女人厮混,也不对,咱旻哥只爱跟你的金丝雀厮混~” 陆旻起身,打开代驾软件搜索代驾,余光扫向简修礼,“你今天十句话八句不离金丝雀,修礼,你要是想养金丝雀,我可以给你安排。” 简修礼打了个冷战,“呵呵,敬谢不敏。”他要真敢养金丝雀,他那位未婚妻能从国外飞回来往死里揍他。 陆旻不再管他,从酒吧离开,把车钥匙扔给早就等在外面的代驾,打开车门坐进了后排闭目养神。 到了别墅,陆世昉嘴上正咬着一根路边拽的狗尾巴草坐在他别墅大门前的楼梯上,见了他从车子上下来,立即起来拍拍屁股,扯下狗尾巴草,眉毛飞扬,主动接过陆旻臂弯里的西装外套,“三叔,您可算回来了!” 陆旻“嗯”一声,输入指纹解锁大门,陆世昉跟了进去,把他三叔的西装外套一丝不苟地挂在玄关衣柜上,踌躇着道:“三叔,我来您这的时候被爷爷拦住了。” 他在玄关抽屉处找库里南的车钥匙,侧眸瞥他一眼。 陆世昉硬着头皮继续道:“爷爷让我给您带话,说季家千金的生日宴明央姐也会过去,爷爷说让您也去宴会上玩一玩,跟明央姐见——” 陆旻摸到库里南的车钥匙,单手插着西裤口袋,转过身,将车钥匙丢进陆世昉怀里,“车钥匙不想要了?” 陆世昉懂事地立即闭了嘴巴,接住往下话落的车钥匙,宝贝似得揣兜里,傻笑道:“要!嘿嘿,三叔,刚才那话您就当我没说。” 4. 再二 三天后,季家安排了车子过来接季青萝,季青萝让朱姐把简修礼说到做到送来的两件礼服用盒子装了起来,一同带去了季家。 车子缓缓就要停在季家别墅跟前时,季青萝隔着车前玻璃瞧着别墅跟前一排迎接她的人,从包里摸出眼药水,抬着脸往眼里滴了两滴。 硬要哭也能哭出来,不过季青萝懒得费劲酝酿,不如一瓶眼药水方便省事。 滴完后,她把眼药水塞进包里,推开车门下车,然后站在车子旁边,红着眼眶看着季瑕林和沈璃。 季瑕林是成功人士,人到五十脸上也看不太出岁月的痕迹,身板挺正,穿一身西装更加年轻,他朝季青萝抬手,眼眶湿润着,在季青萝眼里像个慈父该有的模样,他道:“过来,孩子。” 季青萝就等季瑕林或者沈璃开口呢,眼下季瑕林出了声,她立即‘泪眼模糊’小跑过去抱住了季瑕林,努力哽咽着声,喊人:“爸爸。” 季瑕林感慨似得应一声,“这是妈妈,这是温玉,这是北寒,你得喊一声大哥。” 沈璃面上神情很淡,她今年四十八岁,不显老,面上一丝皱纹也没,光滑地如同豆蔻少女,季青萝打听过沈璃从三十岁就频频开始吃斋拜佛,人生中逛得最多的不是各大奢侈品店,反倒是各地寺庙,qing说沈璃很迷信,性子也养的很佛系。 季青萝从季瑕林怀里退开,去抱沈璃,轻声喊人,“妈。” 沈璃淡淡回抱了她一下,也不热情。 季青萝又去抱季温玉,最后到齐北寒,她余光注意到季温玉瞬间微微抿起的唇,眸底闪过微妙笑意,她假装伸出手,季温玉唇抿的更紧了,她面上含笑,退了一步,冲齐北寒眨眼:“大哥,听说你跟温玉妹妹好事将近,我这么抱你不太合适,那就握手代替吧。” 齐北寒是季瑕林沈璃的养子,户口并没收在季家,只是口头对外宣称是养子,但也给了他季家部分实权,季家旗下两个规模不小的投资公司就在他手上。 他性子冷,寡言,十六岁被季瑕林带回季家教养,跟季温玉朝夕相处十一年,两人关系极其融洽,季瑕林跟沈璃见了,便商量着撮合两人,齐北寒跟季温玉没排斥,但也没戳破那层窗户纸,等到了年底,两人会直接订婚领证。 齐北寒面容冷淡,只伸出手,道一句:“欢迎回家。” 季青萝浅笑着跟他握手,一触即分。 季温玉抿起的唇轻轻放下。 季瑕林道:“客人一会陆陆续续过来了,小萝,你让温玉带着去楼上换衣服吧,一会下来跟家里的亲戚好友见见面。” 季青萝甜甜作答:“好的爸爸。” 到了三楼,季温玉把她带去了一间房,“青萝姐,以后这就是你的卧室了,是三楼的主卧,我房间在楼下,跟爸妈一层,虽说你跟爸妈住得远,但你这层还没住人,很安静。” 季青萝好笑的弯唇。 这个干妹妹微信上姐姐来姐姐去,真到了季家,坏心思还是忍不住漏了出来。 她哪能听不出来季温玉话里的深意,不就是在说她即便是亲生女儿,刚认回来跟季瑕林和沈璃还是疏离的,住不到一层去。 季青萝笑而不语。 季温玉怀里抱着两盒珠宝,又道:“这是我从妈妈珠宝库里挑的两幅珠宝,一副钻石皇冠珍珠耳饰,一副墨绿宝石项链,跟青萝姐你选的那两件礼服颜色都很搭。” 季青萝拨开珠宝匣子,赞道:“这珠宝确实不错。” 季温玉倒是打的好算盘,用两件旧礼服配顶级珠宝,她要真这么不伦不类地穿出去,品味怕是要被今晚参加宴会的那些莺莺燕燕大小姐私下嘲笑个一年半载。 “青萝姐喜欢就好。”季温玉弯眸笑着,看向那两件纸盒包装的礼服,“你现在换礼服吧,我来帮你。” 季青萝抬手制止季温玉开礼盒的手,“妹妹你礼服还没换呢,我这边让佣人帮忙就好了,你也赶紧去换,免得一会宴会开席,你来不及。” 季温玉把珠宝放下,“也行,那青萝姐你需要帮忙就让佣人喊我。” 季青萝笑:“好。” 季温玉一走,不一会进来一个佣人,季青萝边拉身上裙子的拉链,边问她:“会弄发型吗?” 佣人年纪不大,二十岁出头,她点头:“会的。” 季青萝坐椅子上让佣人弄造型时,手机在柜面上振动两声。 季温玉发来消息:【青萝姐,我换好礼服了,宴会邀请的客人来全了,妈妈让我下去招待客人,我就不等你先去宴会厅了,一会你让佣人带你过来,爸爸妈妈会隆重介绍你的。】 季青萝回她一句:【行~】 * 宴会厅内,陶舒月提着裙摆找到季温玉,一脸担忧:“那季青萝有没有给你脸色看啊?” 季温玉笑:“她刚来季家,哪里会敢给我脸色看。” 陶舒月瞪大眼:“你的意思是等她跟你爸妈熟悉了之后,就要作威作福给你脸色看了是吧?她是不是言语暗示过你?她人怎么这么坏?” 季温玉面上苦涩:“我没这个意思,舒月你别这么想她。” “好吧,但是你要是受她欺负了一定要记得跟我说,我跟我那群小姐妹保证替你欺负回去!”陶舒月说完,才仔细去看季温玉,忍不住赞道:“你今天的裙子好漂亮,是哪家的新款?” 季温玉看向宴会厅另一侧跟几家上市公司总裁站一起说话的齐北寒,面上羞赧道:“北寒哥帮我找的裙子,至于是哪家的,我不太清楚,等宴会结束,我问问他再告诉你吧。” 陶舒月:“行,不过你穿这么漂亮季青萝会不会不高兴?到时候又私下偷偷欺负你?” 季温玉摇头,话语极其真挚:“不会,她的礼服是妈妈特意挑选的,我虽然没看过,但应该比我身上这件漂亮很多很多,珠宝更是华丽,我今晚不会比她出彩,即便我没分寸,妈妈也有的。” “温玉,我不是说你故意抢风头的意思……”陶舒月说着说着,眸光却突然被宴会厅入口吸引了视线,她话头直转,忍不住道:“她真的好漂亮,好像个公主!” 季温玉以为陶舒月在夸新来的客人,扭头去看,却在见到宴会厅入口提着裙摆东张西望的人是季青萝时,她脸色一僵,触及她身上那件纯白宫廷风的高定礼服,她面上更加难看。 怎么会这样?她分明记得沈璃给她的八件礼服是没有这件的。 更糟的是,季温玉发现宴会上大半人都被懵懂入场的季青萝吸引了视线。 季青萝身材好,宫廷风礼服又极其显身材,腰肢被礼服裙摆绑带束束缚地不盈一握,V领偏低胸的款式又将她半边柔软雪白落落大方地露着,乌黑长发分成两拨束在脑后,头顶嵌着一顶钻石皇冠,一张瓷白脸蛋一览无余,狐狸似的大眼黑润有光,翘挺的鼻嫣红的唇,面上每一寸都是恰到好处的精妙,神态也不怯场,灵动妩媚,像个刚从皇宫出逃的公主。 季温玉脸色不太好看,她不知道季青萝会偷摸搞这一出偷天换日,想到什么,她扭头去看齐北寒,见他并没像宴会上其他男人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季青萝,她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陆世昉早早来了宴会,他跟常一起玩的公子哥正在胡侃,察觉到宴会厅一静,扭头看向宴会焦点,登时眼前一亮。 “靠!这是真漂亮!” 他拨开跟前挡路的公子哥,眸光黏在季青萝身上,脚下立即去找齐北寒,到了齐北寒跟前,他才收敛了目光,热情道:“北寒哥,求你件事!” 齐北寒:“说。” 陆世昉:“你把你家新找回来的这个妹妹的微信号给我推一下呗。” 齐北寒:“我没有。” 陆世昉瞠目:“这么漂亮你是怎么忍住不加微信的?” 齐北寒掀眸瞧了一眼宴会厅入口,冷冷提醒道:“世昉,我跟温玉年底就会订婚。” 陆世昉“切”了一声,“无趣!” 他心痒,又用手肘捣了下齐北寒的胸膛,“一会你能引荐我去认识认识你这个妹妹不?北寒哥,这点小事,你不会拒绝的吧?” 齐北寒挥开他的手,“这点小事你还需要我帮你引荐?” 陆世昉又贴向他:“我这不是怕吓到你这个漂亮妹妹吗?” 齐北寒被他靠近的动作弄得一阵恶寒,“行了,你别贴我,我一会帮你引荐。” 陆世昉满意了,“嘿嘿,谢了!” 季青萝人在宴会厅门口站了一会,收获了宴会厅绝大多数目光,她心道,很好,意料之中的漂亮开局,不过面上仍旧佯装茫然找着季瑕林。 不一会季瑕林注意到她,他过来,季青萝礼仪周到挽住季瑕林的手臂,跟着他去了宴会厅正中间的台子上。 季瑕林扬声:“各位好友,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小女的生日宴……” 季青萝安静听着季瑕林对她的介绍,五分钟后,季瑕林讲完示意她说几句,她并不怯场,淡淡笑着看着宴会上的众人,“谢谢爸妈给我办的生日宴,也谢谢大家前来为我祝贺,希望以后能跟大家常往来。” 陆世昉在下面捧场,扬声:“一定!不过季小姐生日宴上要展示才艺吗?”他这么问挺正常,他参加过的那些世家千金的生日宴要么弹钢琴要么跳芭蕾要么拉大提琴,他以为季青萝也会有。 季温玉垂下眼,在一边轻声提醒陆世昉,听起来像是在给季青萝解围:“陆少爷,青萝姐她在外面流落多年,不会什么才艺,你这么说,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陆世昉挠挠头,没想到这点,他看向季青萝,又注意到周遭人听见季温玉这话后,看向季青萝的眼神都变了,没之前那种纯粹的欣赏,反而带上了几丝可怜和惋惜。 他一点也没想让美女因为他这句话丢脸,他脸色有点红,忙冲季青萝道:“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季青萝瞥一眼季温玉,笑着打断陆世昉:“不用道歉,生日宴上表演才艺再正常不过,既然陆少爷想看,我倒是可以跳舞,不过陆少爷别觉得我献丑就行。” 陆世昉忙摆手:“别别别,季小姐可别千万别勉强。” 季青萝走下台子,冲陆世昉莞尔一笑,“并不勉强,陆少爷,我现在去换个轻便点的衣服。” “啊,好,你去。”陆世昉只觉鼻尖一阵舒服的暖香,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目不转睛看着季青萝离开宴会厅,等视野里再也看不见季青萝的身影时,才猛地去勾齐北寒的肩膀,“靠!你这个妹妹性格也太好了吧,人漂亮性格又好,我真的狠狠心动了!北寒哥!” 齐北寒脑海里一闪而过季青萝刚才冲着陆世昉弯眸浅笑的模样,因为他就在陆世昉身侧,很难不注意到她,他垂下眸,手拨开陆世昉的手臂,“你心动就去追。” 陆世昉:“靠!我真的想追!” 陶舒月在另一侧戳季温玉的手肘,小声嘀咕:“你这姐姐真的会跳舞还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跳?万一等下跳太丑了,岂不是更丢人?” “你在担心她吗?”季温玉满脑子都是季青萝那身高定礼服,她就不该选一套顶级钻石皇冠给她戴,礼服漂亮就算了,那顶皇冠倒真的让她像个公主了。 陶舒月:“呃,没啊,我就是好奇,你爸说她小时候就流落在外了,前两天才被找回来,我感觉她不是那种会才艺的,就是怕她出丑被人嘲笑自尊心受伤,私下又把气撒在你身上。” 季温玉轻声道:“她要跳就跳,反正我帮过她解围,是她自己不接受,出丑被嘲笑也是自己应得的。”沈璃挑的二手礼服她一件没穿,她从送礼服就开始等着看的好戏没看到,眼下巴不得季青萝自讨苦吃在跳舞一事上丢尽脸面。 不一会,季青萝换好了衣服过来,她穿的是一袭极其轻便飘逸的束胸汉服。 季瑕林已经疏散好了人群,整个宴会厅中间空出一块场地,季青萝走过去,脱掉了脚上的鞋,一对雪白赤足站在了场地中央。 季青萝摆了一个标准的古典舞起舞的姿势,朝围观的人群嫣然一笑,“各位,献丑了。” 陶舒月凑到季温玉耳边,“我用我小初中五年的学舞经验保证,你这个姐姐是个会跳舞的,起势动作太标准了。” 季温玉:“我看得出来,舒月。” 陶舒月发现季温玉脸色并不算好看,她顾忌着好友心情,吐了吐舌没再说。 事实上,季青萝的舞古典舞跳的很不错。 古典舞一看身段,二看神态,这两者,季青萝都做的极好,双臂纤纤,腰肢惑人,一颦一笑,眸底皆是动人风情。 一曲舞毕,陆世昉眼睛都看直了,带头鼓起掌来,“跳的特别美!” 宴会厅掌声不歇,季青萝也不留恋,跳完行了一礼就走,并不给大家恭维的余地,回房间换了第二件轻便点的晚礼服,珠宝也随之换了,发型也让佣人帮她盘了起来,露着纤细的天鹅颈。 再入内场,季青萝开始跟在季瑕林身后认识结交季家好友。 陶舒月在远处不停地关注季青萝,同季温玉道:“你这个姐姐真的不像流落在外受苦多年的,气质这么好,还会跳舞,跟这么多地位超然的大人物交谈也不怯场,真牛啊。” 季温玉没有哪一天是比今天讨厌陶舒月的话痨,她端一杯酒,不答她话,心里极度滞闷,今晚本想看到季青萝出丑被嘲笑全都没看到,反倒全宴会的人都被季青萝那只舞蹈和落落大方的交谈吸引了目光,她低头,晃着手里的酒,道:“我去找北寒哥,舒月,你自己玩。” 陶舒月目光还跟着季青萝走,她出神似得“哦”了声,“你去吧。” 生日宴临近散场,沈璃提前退场,季青萝乖乖跟在季瑕林身后送客,季温玉跟齐北寒不知所踪。 季家后花园,季温玉跟齐北寒并排散步,她低着头,嗓音充斥着浓浓的不安全感,她说:“北寒哥,青萝姐好漂亮,性格好,又会跳舞,你……以后会喜欢她吗?” 齐北寒:“温玉,你想什么呢,爸妈不说了吗,我跟你年底会订婚。” 季温玉停下来,伸手轻轻去抓齐北寒的大手,她人生的小家碧玉,做出这种不安表情,极其惹人心疼,她咬唇,“北寒哥,你都没亲过我。” 两人在外人眼里是早就婚配的一对,但事实上齐北寒跟季温玉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季温玉长久以来在季家的性子就是温顺内敛,不好跟齐北寒直言两人可以先做男女朋友,齐北寒性子冷对男女之事不热衷也不着急说,两人就这么平淡相处着,不牵手不接吻。 “你想接吻吗?”齐北寒不是排斥跟季温玉接吻,他觉得季温玉一直都很温顺可人,说话行事是一个标准的名媛,他不想唐突她。 季温玉不说话,只轻咬着唇,杏眼水蒙蒙地看他。 齐北寒明白了她意思,停了片刻,手摸上她的下巴,低头正要亲上去,一道醉意十足的喊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暧昧起来的接吻氛围。 “北北北寒哥,我要走了,你送送……送送我……”陆世昉喝高了,人不知道怎么摸来后花园,扶着入口的柱子扯着嗓子喊他。 有外人在场,齐北寒亲下去的动作停了下来,松开季温玉,“我先送世昉出门。” 季温玉吐口气,心里对陆世昉的坏事很不满,刚才齐北寒要是亲下来,两人就算是戳破那层窗户纸,以情侣身份相处了。虽然季青萝不一定会抢齐北寒,但万一呢,季青萝万一真的想打齐北寒主意也要顾及小三名声了,但这陆世昉真的碍事。 她低着头,把怨怼藏得很好,像是被陆世昉撞破后在羞赧,她小声道:“好,你去送吧。” 齐北寒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大步走过去,架起快要瘫在地上的陆世昉,耐心问道:“你今天过来带司机了吗?” 陆世昉大着舌头,“没没没带,但我给家里司机王冬刚发了微微微微信,你把我送到门口就就就成。” 说着,陆世昉把手机递到齐北寒眼前,齐北寒垂眸看了眼,陆世昉消息发错了人,对话框正上方显示联系人是三叔,并不是家里司机王东。 陆旻晚上有个应酬,跟恒星集团的老总吃饭,地点在临南小阁,应酬完已经夜里十点,恒星老总率先离开,他在包厢点了一支烟,烟燃了一半,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两声。 小昉:【王冬啊,我喝多了,来接我】 小昉:【我我在季家别墅这。】 陆旻垂眼瞧着陆世昉发错的两条消息瞧了好一会。 临南小阁出门往右拐开车七八分钟就是季家别墅区,这个点生日宴应该散了,是个合适时机去见见跟他一张纸条都没留下就落跑四年的金丝雀同名同姓同三围的季家千金。 陆旻将手上烟蒂摁在桌面烟灰缸上,拎起一旁车钥匙起了身。 * 季青萝跟在季瑕林身后送最后一位女客人,挨了客人一顿猛夸,季青萝含蓄笑着,挽着女客的手臂,送客人上了车。 季瑕林见她谈吐得体又大方,颇觉欣慰,说道,“今天晚上辛苦了,又是跳舞又是跟着我社交,快回房间休——” 话还没说完,季瑕林面上讶然看向季青萝身后,不等她反应,季瑕林忙绕过她,朝她身后走去,比宴会上热情百倍招呼道:“陆总,好久不见。” 季青萝听及“陆”姓,还能被季瑕林热情相迎,她心下突突直跳,下意识转过身去看。 猝不及防地。 她对上了陆旻直直看过来的黑眸。 5. 再一 他人就站在黑色卡宴身侧,一身妥帖考究的定制西装裹身,身材高大挺拔,黑眸似墨,淡漠又直白地看着她。 “爸爸,这位是?” 仰仗于私下练习过无数次再见陆旻时的神态,季青萝并没任何停顿,脸上由平静自然衔接到茫然,随之抿出礼貌淡笑问季瑕林,全程毫无破绽。 季瑕林先给陆旻介绍了她,“陆总,这是小女季青萝,小时候流落在外,近日才找回来。”后才介绍她,“小萝,这是陆氏集团的陆总,过来打招呼。” 季青萝往前两步,站在季瑕林身侧,冲陆旻莞尔一笑,“陆总好。” 陆旻垂眸看着她。 隔远了看,季青萝跟他记忆中的小萝一模一样,可离近了看,眉眼鼻以及脸型还是有细微区别。 同名同姓同三围以及极其相似的一张脸,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季小姐被找回来前在哪所学校就读?读的什么专业?毕业了吗?”陆旻问。 季青萝歪头,面上疑惑,“江城大学的编导专业,毕业了,学位证也拿到了,陆总怎么会好奇这个?”她心里门清陆旻问这话的缘由,做他金丝雀那一年,他接她去他私宅过夜,去过无数次她当时的学校——堰京大学接她。 季瑕林也诧异陆旻会关心这个,他玩笑话应道:“小女确实是在江城大学毕业,学位证也领到手了,陆总您是想给小女一个机会去您公司发展吗?如果是真的,那倒是小女的荣幸了。” 陆旻眸光笼着季青萝,她一直淡笑,笑的端正柔和跟记忆中那张总是灵动娇媚的脸完全迥异,他收回打量,看向季瑕林,“公司目前并不需要编导人才,如果季总有需要,我可以帮季小姐向郾城电视台递一份介绍信。” 季瑕林忙推拒:“小女的事哪里敢麻烦陆总,陆总说笑,您今天过来是?” 陆旻看向季青萝身后,“小昉喝多了,我顺路过来接他。” 季青萝扭头看,就见齐北寒正架着走路都三颤的陆世昉往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齐北寒看向陆旻,“陆总,您车是哪辆?” 陆旻侧身用下巴点了下近前的卡宴,“辛苦。” “陆总客气。”齐北寒回一句,开了车门,把陆世昉放进后排座位。 陆旻开了驾驶室车门,偏头,冲季瑕林道:“多谢季总今晚照拂小昉,改日闲暇时再聚。” 季瑕林:“陆总这话见外了,夜晚车多,您注意安全。” 驾驶室车门就快要闭合时,陆旻稍作停顿,回眸看向季青萝,音色很淡,“季小姐生日快乐。” 季青萝仅愣了一下,很快笑着回:“谢陆总。” 陆旻不再答话,关了车门,将车子驶出季家别墅区。 大街上车流如注,陆旻的车跻身其中,脑海里想着方才见到的那张脸。陆世昉迷糊着醒过来,看清驾驶室坐着的陆旻,揉着发昏的脑袋,晕乎乎道:“三三叔,怎么是您?” 陆旻从后视镜里看一眼陆世昉醉酒的脸,并不答他。 车子行至红绿灯处,陆旻停车等绿灯,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只手从储物柜里摸出手机,点进简修礼的对话框。 陆旻:【修礼,帮我查一个人。】 简修礼很快回了。 修礼:【旻哥,谁啊?】 陆旻:【季家刚找回来的千金季青萝。】 * 简修礼办事效率很高,半夜两点敲陆旻的微信,发来一条语音。 “旻哥,季家千金的人生履历我发你邮箱了,你查收一下,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你的那只雀,她大学四年都在江城大学上的,没在郾城待过。另外题外话,季家千金长得真是不赖。” 陆旻还没睡,在书房加班。 收到简修礼的微信消息,他点开简修礼发来的邮件,从头到尾仔细看完了。 人生履历跟他的小萝完全不同。 简修礼发送的文件还包括季青萝上大学期间跟江城大学同学的合照和视频,大一到大四都有,不过大一视频像素过低,人像有点失真,但也不难看出是季青萝本人的脸。 但那一年,他的小萝确实是在堰京大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学的。 这就说明,季家千金并不是那个四年前一声不吭就走的无影无踪的季青萝。 陆旻身体后倚靠背,仰着头阖眸,手揉着太阳穴,极轻地叹了口气。 * 季青萝回房休息,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长久地不能入睡,满脑子都是晚上近距离面对陆旻的那一幕。 当时表现得过于镇定,过于完美毫无暴露的破绽,但眼下自己独处,放松下来,又难免心浮意乱。 闭上眼,重现见到陆旻的那一幕。 他就站在车子旁边,穿一件白衬衣黑西裤,布料考究,裤管笔直,人高腿长,气质疏朗,面上一如既往的淡漠,如四年前时时见到的一般模样。 尽管已经过去很久,季青萝还清楚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满脸淡漠还打了怵。 是她在堰京大学上学的第一年,因为那张过于漂亮的脸蛋被当时院里的系草追求,也因此得罪了嚣张跋扈的小太妹,那小太妹是系草的追求者,苦追一年没得到手,扭头就见系草放下身段追求她,气的找了一群小太妹把她堵到了巷子里。 当时那群小太妹是真的疯,手上按着开刃的水果刀,一步步逼近她,扬言要划破她的脸,她那时无权无势,真被这群嚣张背后明显有个好爹的小太妹划破脸,估计也没地伸冤,她吓得要死,慌不择路从小太妹堆里冲出来,跑出了小巷子,后面那群女生紧追不舍,季青萝怕极了,瞧见街边正巧停了一辆黑色豪车,仅此一辆的车,仅此一次求救的机会,她没做她想,一鼓作气钻进了尚未闭合上的后车门。 车上坐着的就是陆旻。 当时他穿一身黑西装,面色淡漠,扭头看她这个突然闯入的不礼貌的女生,从浓眉的眉毛到锐利的下颌,都昭示着,他并不是乐善好施乐于助人的企业家,整张脸冷峻至极,她吓得打了个嗝,心里直呼完了完了,这爷肯定不会帮她。 但是并没有。 他只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窗外便淡声吩咐司机开车,把那群凶神恶煞的小太妹丢在了车后。 …… 季青萝揉了揉太阳穴。 别想了别想了。 她可没打算跟陆旻相认,即便陆旻怀疑她要认她,只要她一口否认,陆旻也拿她没办法,他不会有任何证据充分证明她就是几年前他养的那只雀,她的人生履历可是跟他曾经养的那只金丝雀完全不一样。 再者,四年过去了,当年也没多轰轰烈烈,陆旻也不一定非要认她。 “不要庸人自扰,季青萝,打起精神,不要被陆旻分心。”季青萝闭上眼轻声念叨,宽慰自己后才缓缓睡去。 6. 再二 隔天中午,季青萝第一次跟季家全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季瑕林说:“小萝,你大学既然学的编导专业,你想去电视台工作吗?爸爸这边有关系,可以安排你进去,正好你妹妹温玉也在电视台做主持,你过去了也可以互相照应。” 季青萝:“我听爸爸安排。” 季温玉欣喜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跟青萝姐一起上下班了,我真的好开心。” 季瑕林欣慰地看她,“你能跟你姐姐相处这么好,爸爸也很开心。” 季温玉:“青萝姐这么漂亮,性格又好,还多才多艺,我很喜欢她,我还怕青萝姐不喜欢我。”她说到这,声小下来,像是负罪感特别重,“青萝姐小时候都没在季家长大,反而我在这里生活的特别好,我一直不安。” 齐北寒搁下筷子,冷淡的脸话却是格外温柔和煦,“温玉,不要这么想。” 季青萝低着头,抿了一口甜汤,唇角轻勾,等着季温玉挑事。 季温玉怯怯看一眼季青萝,她迟疑着,“青萝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昨晚你没穿妈妈托我带给你的裙子,反而穿的是跟别人借的?” 话到这,一直并出声的沈璃也停下筷子,掀眸看季青萝一眼。 季瑕林讶异:“小萝昨晚的裙子不是你准备的吗?”他看向沈璃。 沈璃不咸不淡地说:“昨晚那两件高定确实不是我准备的。” 季温玉补一句,“会不会是青萝姐不喜欢妈妈准备的啊?” 季瑕林看向季青萝,齐北寒也看了季青萝一眼,季瑕林神色含蓄点,欲言又止,齐北寒本就面冷,听季温玉沈璃说完,看季青萝的眸光更冷。 他对骄纵的女生从无好感。 季青萝慢悠悠搁下汤勺,仰头时,面上也学季温玉怯怯地,她脸胜在精致小巧,又是一双讨喜灵动的狐狸眼,示起弱来,比季温玉小家碧玉的脸更有欺骗性。 她低声:“爸爸,大哥,不是我不喜欢妈妈或者温玉妹妹,是我在庄园住着,不太敢麻烦庄园的佣人帮忙搬镜子,我只好一个人在浴室试,结果浴室太滑了,我摔倒时打翻了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那些东西流到了礼服上,我听说这种礼服都很贵,不能手洗机洗,我闯了祸,又不敢麻烦正在为我办生日宴劳心劳力的爸爸妈妈您,就只好试着跟简先生借了,我还因此欠了简先生一个大人请,妈妈送来的那些礼服我都不知道怎么赔……” 季瑕林见她一副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模样,面上松懈下来,“那些礼服不用你赔,孩子,别害怕,至于你欠简修礼的人情。爸爸给你还,你不用这么怯弱,你是季家的千金,这些都是小事,昂。” 季青萝咬唇,一双黑润灵动的狐狸眼看向沈璃和季温玉:“妈妈,我不是不喜欢你的礼服,你别生我的气,妹妹,我也不是不喜欢你……” 沈璃瞥她一眼,“我没说怪你,你爸说得对,礼服都是小事,你是我们的女儿,下次有事,尽管知会我们,别觉得不好意思,也别这么见外。” 季温玉手在桌下蜷紧又松开,跟着补了一句,“是我错怪青萝姐了,我还以为青萝姐不喜欢我。” 季青萝:“我当然喜欢妹妹你了,那些珠宝很漂亮,一看就是妹妹很用心准备的,我昨晚戴了一整晚,大哥也看到了,大哥你别觉得我不喜欢温玉妹妹,我不是那种人。” 齐北寒记起刚才因为季温玉那句话看向季青萝不加掩饰厌恶的一眼,他咳一声,“嗯,知道了。” 季温玉扬唇一笑,活跃氛围,“都是我刚才多心差点让大家误会了青萝姐,我们不提这事了,对了爸,你打算几月份让青萝姐去电视台上班?最近台里准备新增一个栏目,各部门都很忙,青萝姐一个新人这时候进去肯定会被那些大领导当小工使唤来使唤去。” 季瑕林:“爸也不打算让你青萝姐这么快过去,她刚从江城接过来,还没熟悉郾城,先让她熟悉这地方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再说。” 沈璃嚼着米饭,漫不经心道一句,“小玉的生日就在一周后,不如等小玉生日过了再说。” 当年季青萝走丢,季瑕林跟沈璃几度找回无果,沈璃身体原因不愿再生,两人便打算从福利院领养个小孩,当时相中了几个小孩,最后挑了跟季青萝同月份生的季温玉,算是一点心理慰藉。 季瑕林看向季青萝,“你觉得怎么样?” 季青萝弯眸,很好说话,“可以呀,刚好得闲帮妹妹准备生日宴,满满的参与感会很有幸福感。” 季瑕林笑开:“怪不得昨天宴会上那些女客都喜欢你,嘴巴挺甜。” 季温玉低下头,将面上难看收敛起来,才抬头,歪头笑着对季青萝道:“不过也不敢太麻烦青萝姐,我生日宴不是在家里举办,是在郊外一处葡萄酒庄,那处的酒庄是爸爸妈妈在我十八岁时送我的生日礼,我今年毕业后第一次生日想在那里办,比较有意义,但那地方有点远,不想麻烦青萝姐每天跑来跑去的。” 虽说十八岁成人礼合该隆重点,但送一个毫无血缘的养女酒庄,季瑕林跟沈璃这么壕无人性宠女无度呢。 虽然她并不眼红,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做到位。季青萝眯着眼很给力的发出一声惊叹,“温玉妹妹好幸福,成人礼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笑笑,状似回忆着无意道:“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还在给一个顽皮的小学生做家教挣生活费呢,当时那小孩太顽劣,拿着削笔刀不小心划破了我的手臂,我不得不拿当天家教的几十块钱买创可贴和消毒酒精……”当然这段经历纯属季青萝胡扯。 季温玉面上僵硬起来。 季瑕林叹口气,心疼道:“小萝,是爸爸不好,爸爸该补偿你,既然你妹妹有酒庄,也不能厚此薄彼,不过爸爸名下没别的酒庄,不如送你市中心的那座基越商场?你看看你喜欢吗?” 送商场?那她可就发财了。 但季青萝面上迟疑:“会不会太贵重了?” 季瑕林:“这只是一个迟来的成人礼礼物,算不得多贵重。” 季青萝赧然一笑:“那谢谢爸爸。” 季瑕林笑:“不用谢,上午我让公司法务起草转让合同,晚上我带回来你签字。” “好。”季青萝莞尔一笑,不着意看一眼季温玉,她面上僵硬地不能再僵硬。 国内酒庄出了名能价格高昂卖出酒的也就那几家,余下私人酒庄除了酿酒自己喝送关系亲近的好友,关系不熟的,也送不出去,还有说出来有个酒庄能给自己加点排面的好处外,根本就没多少可观利润收入,没有收入不说,说不定还要自己贴钱养种葡萄酿酒的工人,商场可就不一样,那每天进账的都是真金白银。 季青萝拿起玻璃杯,朝季温玉轻轻碰杯,她冲季温玉轻轻眨眼,意有所指:“妹妹真好。”一句本意朝她炫耀的话给她带来这么一个大惊喜。 季温玉:“……” 晚上季温玉从沈璃的珠宝收藏室出来捧着一盒看起来华丽璀璨的祖母绿珠宝,不一会季青萝也从珠宝收藏室出来,手上拿着一副说漂亮也漂亮,但绝对比不过季温玉方才拿的那一副。 回房间的路上,季青萝掂量着沈璃给她的一套珠宝,想着沈璃的原话。 “小萝,这次是你妹妹的生日,你比她漂亮,穿戴跟珠宝都不要太扎眼,妈妈知道你受委屈好多年,但是毕竟是一年一次的生日,她马上也要嫁人,也想做生日宴上最漂亮的那个,你的生日宴玉玉都没怎么打扮,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没怎么打扮?要不是简修礼给她找的裙子过于华丽漂亮,昨晚季温玉那身裙子可不得压她的风头。 进了房关了门,季青萝将珠宝随手丢进五斗柜的抽屉里,翻出晚上季瑕林签的转让协议,拍了张照片发给qing。 甜菠萝:【值得恭喜。】 Qing:【出师先捷,可以。】 甜菠萝:【过几天是我那个干妹妹的生日,沈璃给我们两个一人一副珠宝,叮嘱我那天穿戴从简,让季温玉出点风头。】 Qing:【笑了,你生日的时候她怎么不让你出风头,那破烂礼服也拿得出手。】 甜菠萝:【所以喽,我准备给季温玉一个难以忘怀的生日会。】 Qing:【要帮忙吗?或者赞助?】 季青萝想到昨天见到的陆旻,打字:【别了,我们仅线上联系就好了,线下还是谨慎点吧。】 万一陆旻顺藤摸瓜摸到qing,那她是他养的那只雀一事就破绽百出再也否认不了。 Qing:【你自己搞得定吗?】 甜菠萝:【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句话知道吧,我能借的力多着呢,你放宽心吧。】 季青萝跟qing说的也不是大话,人只要没道德,多难走的路都是宽阔平坦的。 入住季家后,季青萝的衣柜里有不少参加晚宴可以穿的晚礼服,有高定也有小众品牌,季青萝并不想在衣服上压季温玉一头,她觑着被她随手丢在一旁的珠宝盒子,轻勾着唇角,跟沈璃母女情深,她做不来,她就要玩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生日会当天,用珠宝将季温玉和沈璃的面子一同下了再好不过。 毕竟嘛,她这个刚找回来流落在外吃苦多年的亲生女儿一时心绪不平做点错事也是理所应当可以原谅的。 况且,她这次回来可不是做季家乖巧听话好女儿的。 不过季温玉那套珠宝过于贵重漂亮,从哪里搞一套比她那个更漂亮夺人眼球的珠宝成了难题,简修礼都不一定能搞到。 季青萝思索了两天,无果之际,有人递来了枕头。 前几天宴会上互加了微信的陆世昉好友会所开业,约她出去小聚,季青萝打听过陆家跟国内知名珠宝集团有那么一点点裙带关系,虽然更近的关系是陆旻,但她可一点也不想跟陆旻有任何联系,只好舍近求远,看看陆世昉能不能给她点帮助。 她微信上回了陆世昉说可以出门玩。 陆世昉:【正好我开车路过你家门口,你出来吧,我顺带接你。】 季青萝换了一身轻便点的裙裤,出了门,左等右等,才等来一辆黑色的库里南,瞧着那辆嚣张至极的666666车牌,她心下一颤,差点扭头就要走。 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陆旻的车吧。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她身侧,驾驶室落下车窗,陆世昉年轻张扬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撤回要退的脚步。 陆世昉帅气地把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朝后面打手势,“季小姐上车。” 季青萝瞧见副驾驶上还有人,她拉开后车门,对陆世昉道:“喊我名字就好了,陆少爷不用这么客气。” 陆世昉眼睛一亮,“早就想喊了,怕你觉得我唐突,嘿嘿,不过你这么说,我以后就直接喊你名字了。” “不会。”季青萝笑着道,等坐了进去,她看向副驾驶,打招呼道:“大哥。” 齐北寒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热情。 季青萝不觉得有什么,余光瞥见别墅大门口季温玉正巧出门,她看见齐北寒正要说什么,陆世昉忙将车子开走,也不怕得罪齐北寒:“北寒哥,千万别喊她一起去玩,她要过去了,大家都要照顾她情绪,连玩笑话都不能开,那玩着有什么意思?不带她玩。” 齐北寒见惯了陆世昉的直言不讳,但听到他这么说季温玉,心里也不舒服,他道:“她从小被养的端正,性子内敛,也不坏,世昉,你别用有色眼镜看她。” 陆世昉:“端正?是端正,端正到那次我兄弟跟他交往两年的女友情不自禁抱着亲个嘴,都没伸舌头,就是吮吮嘴巴,那季温玉都能瞬间拉下脸,好像我那兄弟亲的是她一样,真没意思。” 齐北寒:“那是温玉觉得女孩子在外面还是矜持点好,不是对你兄弟不满,世昉。” “我说,你跟你那个小青梅不会是一个性子吧?难不成你也觉得女孩子要内敛成你小青梅那样才是好女孩?”陆世昉惊疑不定地看他。 齐北寒说:“女孩子自然是要矜持内敛的好,在外面接吻终究不太好。” “……大哥,这都什么年代了……”陆世昉啧啧称奇,随后掀眸,从后视镜里看季青萝,一双桃花眼弯着,热情道:“青萝,你觉得女孩应该要矜持内敛成季温玉那样才好吗?” 季青萝弯眸:“女孩子各有各的美嘛,内敛、矜持、热情、开放,都是特色,我都喜欢。” 陆世昉问:“如果你有喜欢男生,你是矜持等人追,还是主动出击那种?” 季青萝:“我跟温玉妹妹性格相反,当然是主动出击喽。” 陆世昉好奇:“能主动到什么程度?” “唔。”季青萝沉吟了一会,冲后视镜轻轻眨眼,放轻了声,“主动到男生招架不了的程度。” 她眼睛是狐狸眼,眼睫长,双眼皮不宽不窄,做出这种轻眨眼的动作,特勾人。 陆世昉心跳都快了许多,他干咳一下,傻笑两声,没再追问季青萝,朝齐北寒道:“北寒哥,季温玉那种矜持名媛大概只有你喜欢,我呢,就偏好热情性格好的女生。” 齐北寒眼神从后视镜里抽离,他将视线移向车窗外,有点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陆世昉:“北寒哥你想什么呢,这么敷衍的语气?” 齐北寒重新扭过头,面上冷冽,“不敷衍你,你话能说一路,我耳边想清净一下。” 陆世昉哼一声,“北寒哥你这副冷脸就没意思了,也幸亏你跟季温玉从小长大,有这个小青梅给你做媳妇,不然你可没女生喜欢。” 齐北寒:“我也不需要别的女生喜欢。” 陆世昉被噎地无话可说,“啧,我跟你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季青萝一直没怎么插话,不过在听到齐北寒说“我也不需要别的女生喜欢”时,她把头扭向窗外,轻轻勾了下唇。 到了陆世昉好友新开的会所,包厢里都是跟陆世昉差不多年纪的公子哥和千金小姐,季青萝玩得开,跟陆世昉和新认识的几个朋友打了一会台球,余光注意到一直在沙发上坐着喝酒的齐北寒接着电话出去了。 她把最后一个9球成功击入袋中,陆世昉在一边捧场,“漂亮!” 季青萝把杆子收起来,朝陆世昉道:“我去下洗手间。” 陆世昉去接她的杆子,玩笑话提醒她,“出了包厢右拐直走就是,会所今天刚开业,来玩的人有点多,品性参差不齐的,小心别被臭男人骗走了。” 季青萝冲他莞尔一笑,半真半假道:“多谢关心,不过对我来说,应该只有我骗男人的份,男人可骗不了我。” 陆世昉眼睛不可控地黏在季青萝身上,见她说完就出门,忍不住抱住身侧一个好友,发疯:“靠!她真的好美好蛊!好想让她来骗我!” 好友淡定地推开他,“滚。” 季青萝出了包厢,并不着急往女厕走,她左右各看了一眼,发现某个身影时,她不停顿,左拐往前走,走到男人近前时,脚下突如其来地一崴。 “嘶——” 齐北寒挂断季温玉的电话,转身想回包厢,听见一声痛呼声,以及尚未看清便扑面而来的娇小身影,下意识伸手去扶,眨眼间,还没抱过女人的那双大手直接触到了一抹极其纤瘦的腰,瘦到他一只手就能完整握住。 掌心的触感也软的不可思议。 齐北寒垂眸去看,瞧清歪在他怀里的人是谁时,他僵硬了一瞬,忙不迭松开季青萝的腰,还重重推了她一下,直接将季青萝推到了另一侧墙上。 “……”无异于直接正面撞到墙上的季青萝对墙无语了一秒,一秒后,她收拾好神态,蹙眉咬唇,确保面部表情是痛苦,她才转过身,装不知道身后是齐北寒,埋怨道:“你就不能乐于助扶……” 话说到一半,季青萝也转过了身,佯装是刚看清是齐北寒,她忙住口,乖乖吐舌喊:“大……大哥,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是你。” 齐北寒冷淡应一声,干脆利落从她身边大步走开了。 季青萝看着消失在包厢门口的齐北寒,面上乖顺瞬间收了,她弯腰揉了下脚踝,本来是打算假崴的,没想鞋子这么不争气,真的崴到了,脚踝那里有点酸麻。 因为练舞原因,她身体很软,直接体前屈地下腰,用手轻轻揉着踝骨,嘴上振振有词,“越冷淡我越有挑战性,齐北寒,你等着——” 话还没落全,余光瞥见一抹高大人影从另一侧走廊走过来。 她直起身,觑见人正脸,是陆旻。 “……”季青萝下意识噤声,刚才那句自言自语的话,他没听见吧? 陆旻腿长步子大,也并没看她,单手插着西裤口袋,一脸淡漠从她身侧走开,跟上次宴会过后站在车旁同她说生日快乐判若两人。 季青萝知道他不会扭头,目送着他走远,心道:四年过去了,这爷对不相关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啊。 摇摇头把陆旻抛之脑后,季青萝回了包厢。 齐北寒提前退场,包厢里没了他的身影,季青萝还有正事没做,没打算走人,觑见陆世昉在沙发上喝酒掷骰子,她坐过去,隔着半个空位置,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陆世昉赢了一局,心情极好地直起身端着酒杯喝酒,余光扫见心心念念的人坐在了他身侧,腰肢懒懒靠着抱枕,怀里还抱着一个,蹙着眉盯着手机,似乎有难解心事,他没想偷看季青萝隐私,但季青萝的手机拿的太低了,屏幕又很亮,在昏暗的包厢里,很难不注意到她手机页面。 她在跟朋友聊天。 注意到借珠宝几个字眼时,陆世昉眼睛一亮,他三叔手上不正在慢慢接权一个珠宝集团,他这为女神排忧解难献殷勤加好感的机会不就来了,他道:“你要想借珠宝参加朋友聚会啊?唔,什么样的珠宝?你说说,我或许能帮你借到。” 7. 再二 季青萝要回家跟爸妈一起吃晚饭,并没跟陆世昉玩到晚上,便早早回了。 晚饭餐桌上只有季瑕林跟沈璃,齐北寒跟季温玉有事去了外面。吃过晚饭,季青萝发现季温玉发了一张朋友圈。 @季温玉:一起怀念大学时光。 附了一张背影图,拍的是齐北寒。 “啧啧。”季青萝敷面膜仰躺在沙发上,伸手给季温玉点了个赞,注意到季温玉的定位是堰京大学,她思绪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在堰京大学上学的一年。 季青萝用浏览器点进堰京大学的校园论坛,论坛还是四年前的装扮,沉闷的绿,因为不再是本校身份,她不能发帖,拇指在屏幕上滑动,在注意到某个异常活跃的ID时,她停了下来。 @遛弯儿:博导,我恨你!我祝你早日成秃驴!万年孤寡没人爱! “噗嗤——”季青萝看见『遛弯儿』熟悉的论坛口气忍不住笑出声,她在论坛里搜索『遛弯儿』的所有帖子,终于在一个帖子里发现遛弯儿的微信号,她用另外一个微信号点击添加。 对面很快同意。 遛弯儿:【哈喽?你是?】 不会结果的树:【你忘记我了么?四年前,我们一直在微信上聊天,我是苦菠萝。】 遛弯儿:【苦菠萝!!!】 遛弯儿:【我记得你!】 遛弯儿:【但是你那个时候怎么突然注销微信消失了呀?我还担心你好一阵呢。】 季青萝在堰京大学上学时一直有个网络上的好友就是『遛弯儿』,两人一开始也是在论坛上认识,加了微信好友后,彼此默契地没有暴露过任何三次元的事,唯一知道的就是两人都是堰京大学的学生,然后就当做是纯粹的网友在网络上一同骂早八课吐槽感情分享美妆好用物和同城美食,就这样聊了快一年,她决定从陆旻身边离开,便注销了常用的微信,因为走的急,也没时间和心思跟她告别,便断开了联系。 眼下见到她还顶着同一个ID在论坛上疯狂吐槽学习上的事,她莫名怀念起那段跟遛弯儿做知心网友的时光,忍不住便重新加回了对方。 不会结果的树:【遇到点事要离开郾城,不好意思,没有跟你好好道别。】 遛弯儿:【没事~认真的,我当时以为你去世了,还一直时刻关注着学校的官博,生怕那天发了学生去世的讣告,真的吓我一跳。】 季青萝看着这条消息,唇角轻轻弯了弯,当年她离开的那么突然,大概只有这个不知彼此身份的网友会这么关心她吧。 遛弯儿:【那你离开郾城后没再回来吗?你没继续上学了吗?堰京大学的学位证你没拿到手吗?】 不会结果的树:【就这段时间有事回了一趟郾城,那之后没继续上学了。】 遛弯儿:【看来你确实应该是出了很大的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抱抱你。】 不会结果的树:【谢谢。】 遛弯儿:【嘿嘿,我当时是真的想跟你交朋友的嘛,即便是网友,我们也是无话不谈的网友嘛,你现在在郾城吗?以后长居还是过来办事?】 不会结果的树:【过来办点事,不会长居。】 遛弯儿:【好吧,不过我们还是好网友吧?自从你消失后,我都没在网上认识人的兴趣了,你可是我的‘网恋’白月光!】 季青萝看着“网恋白月光”这几个字,笑出了声,她揭掉面膜,用纸巾擦拭干净手上黏糊的精华粘液,给遛弯儿回:【当然是,只要你不怪罪我四年前不道别就消失。】 遛弯儿:【每个人都有无法说出口的心事和秘密,你不是那种撩完就跑的渣女,我知道,我不跟你计较,不过如果你这次办完事要离开,不许再注销微信了,或者你跟我好好道别再注销,不然我就真的生气了!】 不会结果的树:【好,这次不会了。】 遛弯儿:【话说,你这次办事要多久啊?一个月两个月吗?】 季青萝思衬了一会,回:【保守估计两个月,或许更快。】 遛弯儿:【那我们这两个月就好好分享美食和心情吧哈哈哈,我好开心,旧友失而复得哎!】 季青萝弯眸,回:【我也是。】 * 陆旻从会所离开,坐上车打算回别墅解决晚饭,手摸到方向盘的时候,想起刚才见到季家千金作势摔倒欲栽进齐北寒怀里的事,他目睹全程,并不是他想看,对于旁的事物,他向来懒得投入丝毫心神或者余光,但季家千金顶着跟他的小萝相似至极的一张脸,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倘若是他的小萝当着他的面做出勾引齐北寒的事,他约莫会大步上去抗走人并且叮嘱齐北寒洁身自好不要在有女人的前提下还要招蜂引蝶。 但她是季家千金,一个无关人员,他平稳走过,懒得过问。 车子行至中途,陆时军打来电话,让他回去吃饭,陆旻把车子拐到回陆家老宅的路上。 老宅里人不少,陆世昉陆宛陆既都在,陆旻最后一个入座,陆时军抬头看他一眼,面上不满:“你褚伯父今天来家里下棋,你猜他说什么了?” 陆世昉跟陆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来。 陆旻掀眸瞥过去,两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瞬间噤若寒蝉肃了脸,低头吃起了饭,陆旻收回视线,接过舒姨递过来的三鲜汤,拿了白瓷汤勺慢条斯理喝了口,才回陆时军的话,“说的什么?” 陆时军将筷子重重一放,桌面上碗碟悉索轻响,他用鼻腔吭气,“明央因为你一直拒绝见面一事吃不下睡不着弄的生病了!现在人躺在医院打着吊水,你褚伯父求着我,让你跟明央见一面,我跟你褚伯父快十年的交情,都快因为你断的一干二净了!” 陆母明弈秋插嘴一句,“他不喜欢见了也没用,你逼得他去见了,就能成了?异想天开。” 陆时军:“……” 大哥陆既见陆时军被明弈秋气红的脸,忙调解氛围道:“妈,这道血燕炖桃胶是舒姨专门给你做的,你多吃点,别让小宛全给你败光了。” 陆宛很有眼色地给明弈秋盛了一小碗血燕,递过去,“奶奶您尝尝,可甜了。” 陆既朝陆宛投去欣慰的眼神,又看向陆时军,“爸,吃饭吃饭吃饭,别光聊天了,小昉去给爷爷添酒。” 陆世昉忙起身,从餐厅里存酒的柜子里拿了陆时军一直爱喝的茅台,给他倒了一杯,嘴甜道:“爷爷,您跟褚伯父交情那么深,哪能容易断,你别担心,也别逼三叔相亲了,即便让三叔相了,三叔不喜欢,您也勉强不了,不如就让这事顺其自然,兴许你不逼了,三叔跟明央姐就能成了好事呢。” 陆时军哼:“也不知道他给你们都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二个的,遇到事就团结一心给你三叔开脱!” 陆世昉:“您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爷爷,有时候逼得太紧也不是好事,适当松松,或许别有一番天地。” 陆时军睨他一眼,“你跟你爸活脱脱一路子,嘴皮子利索的很,以后是打算继承你爸爸教书的家业是吧?” 陆世昉忙表明态度:“我的偶像可是爷爷您,我现在正向三叔努力学习管理公司呢,您放心,我得继承您衣钵,不会像我爸教书育人。” 陆时军开心了,当年他大儿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学商,硬要去当大学教授读书,可气死他了,他道:“行,你回去吃饭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天不提相亲的事。” 陆旻不做言语,继续慢条斯理用餐。 晚饭过后,明弈秋出门消食,陆时军陪伴,陆旻有事要跟明弈秋说,并没着急走,端坐在客厅看陆时军的财经杂志。 陆世昉泡了一杯茶端过去,放在陆旻跟前的茶几上,搓着手坐在沙发扶手上,“三叔。” 陆旻掀眸看他一眼,淡声:“有事说事。” “您过两天不是有个珠宝展吗?说是展会上会有一套收藏级别的珠宝作为展示,就是展会过后,那套珠宝能不能借我用几天?”陆世昉也不迟疑,虽然别人口中说他三叔过于淡漠不近人情,但那是对别人,他三叔对家里小辈确实是好的没话说,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基本上有求必应。 陆旻问:“你借去做什么?” 陆世昉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青萝——” 陆旻视线从杂志上抽离,看他一眼。 陆世昉以为他三叔是不记得季家千金的名字,忙补充道:“就是季家刚找回来的千金,要跟小姐妹聚会,没有珠宝戴,我想着她刚回来也不容易,怕聚会上其他千金小姐嘲笑她寒酸,就想帮她一把。” 陆旻收回视线,“那套珠宝是你奶奶的嫁妆之一,展出过后你奶奶要拿回藏室收藏的,这事你需要问你奶奶意见。” 陆世昉:“那我一会去问问奶奶,如果奶奶同意的话,展会那天我就过去您那拿了?” 陆旻颔首,不再说话。 陆宛端一碗舒姨刚给她弄的解暑梅子汤一屁股坐在陆世昉跟前,嘴里含着一块甜滋滋冰凉凉的梅子,用肩膀去撞陆世昉的肩,“我说你今天餐桌上怎么这么殷勤给三叔说话,原来是打三叔珠宝展会上的珠宝的主意,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嘿,你个臭丫头,没大没小,能不能先喊哥?”陆世昉用手狠狠扣陆宛的脑袋。 陆宛不落下风,用脚狠狠踩陆世昉的脚,“我们两个是双胞胎,同一天出生,你怎么不喊我姐?” 陆世昉:“爸说我比你早出生一秒,我就是你哥。” 陆宛:“爸也说了,想让你当哥哥事事让着我才这么骗你的,事实就是我比你早出生一秒,所以你得喊我姐,懂了吗?” 陆世昉:“爸那是哄你玩的,出生证明就是证据。” 陆宛最讨厌那两张出生证明,恰巧手机在屁股下震动两下,她一边拿出手机看消息,一边道:“我懒得再跟你哔哔,滚一边去。” 陆世昉轻哼:“说不过我就耍赖,早晚我让你心甘情愿喊我哥。” 陆宛却没再搭理他,连手上的梅子汤都搁一边,两只手抱着手机,面上惊喜地盯着那一块发光的窄屏幕,嘴角都快咧到耳后。 陆世昉等明弈秋回来等的无聊,他又不像他三叔能老实坐着看一本冗杂无聊的财经杂志打发时间,他从茶几上顺了一颗糖,剥了糖纸塞嘴里,嚼了两下,又手贱去推陆宛的肩,“你跟谁聊天?谈恋爱了?笑这么夸张?哪个男的?带回来让你哥给你把把关,别是个渣男把你骗了。” 陆宛抬头瞪他一眼,“我才没兴趣跟臭男人谈恋爱!” 但她藏不住事,有点乐事就想跟人分享,瞧了一眼看杂志的陆旻,她可不敢拿这种小女儿家的事去聒噪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转头跟闲的手贱的陆世昉分享,“我跟你说件特开心的事,四年前我在网上认识一个网友——” 陆世昉眉头上挑,吊儿郎当地,“你还搞网恋啊?” “……”陆宛无语补充,“女网友,我们就是交朋友,她也是堰京大学,我们是同一届,后来大一快结束,她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连微信号也注销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以为她出事了,没想到今天她又加我了,啊啊啊我真的好开心!” 陆世昉皱眉:“四年前突然消失,眼下突然又出现,还加你好友,别是骗子啊妹妹。” 陆宛正要反驳,又有一道低沉声音插入进来。 “四年前突然消失,堰京大学的学生?” 陆宛扭头看陆旻,不知道他怎么会关心这个事,她讷讷点头,“啊,三叔,对,有什么问题吗?” 陆旻搁下杂志,黑眸看着陆宛,“我能看一下她的微信吗?” 陆宛不明所以,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给,手机。” 陆旻没看两个女生的聊天信息,只是点开了『不会结果的树』的朋友圈,并不像普通女孩朋友圈多姿多彩,『不会结果的树』十分寡淡无趣,只有一条朋友圈,是半个月前发布的一条。 @不会结果的树:这里。 附了一张像是随手拍摄的荒草地的照片。 没有自拍没有任何身份显示,陆旻问她:“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陆宛摇头:“我们都不会打听彼此三次元的事,我只知道她现在就在郾城,说是来办事的。” 陆旻把手机还给陆宛,伸手去端陆世昉给他泡的那杯茶,递到唇边轻抿一口,阖着眸沉思。 他想起来半个月前被找回来的季家千金,同名同姓极其相似的一张脸,简修礼说她们人生经历完全不同,甚至有充分证据证明她的人生简历不可能造假,但现在,他得知陆宛四年前认识的女网友极大可能是他的小萝,而季家千金跟陆宛失而复得的女网友又都是半个月前来到郾城。 所以季家千金跟他的小萝到底是什么关系? * 晚上十点,陆世昉回自己房间睡觉,躺在床上一头雾水,想不通他三叔原本答应地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卦让他不要管季青萝的事,让他不要打珠宝展上珠宝的主意,甚至还让他把季青萝的微信名片推给他。 那他怎么帮季青萝搞到漂亮珠宝戴?还有他三叔要季青萝的微信是要干嘛?别是也看中了季青萝了吧? 陆世昉想到这,惊恐地坐起身,等等,万一他三叔真的也喜欢季青萝的话,那他跟他三叔争一个女人,岂不是一点胜算也没? 也不是,起码年龄上有优势,陆世昉大逆不道地宽慰自己。 但,万一季青萝不喜欢年轻的,就喜欢他三叔那种年纪稍微大点有成熟男人魅力那种呢? 陆世昉要疯了。 * 季青萝跟『遛弯儿』聊了一会互道晚安,去洗掉脸上面膜精华深入护了个肤,便裹着香软的浴袍躺进同样香软的空调被里打算睡觉了。 还没等她酝酿睡意,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两声,她拿过来看了眼,下一秒,她揉了下眼,面上微诧,以为自己看错。 坐起身开了床头灯,光线安静笼着床头这一狭小空间,季青萝再去看微信页面,她可怖地发现,自己并没看花眼,联系人好友页面显示着: 『陆旻』申请加您为好友。 8. 再二 夜里十点多,手机微信上突然跳出来一个并不会随意添加女性为好友的陆旻的好友申请,这不能再恐怖了。 季青萝下意识就要点击拒绝,指腹快要摁到拒绝页面上时,又及时刹车。 真要拒绝了,反倒像是心虚,毕竟现在季家千金跟他陆旻没任何瓜葛,贸然拒绝不合理,说不定还要惹陆旻怀疑她。 季青萝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点了同意,两人的对话框立即出现在她面前。 她盯着手机屏幕,瞧见什么,眉头瞬间蹙了起来,连呼吸都屏住了。 因为屏幕左上角显示陆旻正在输入。 “……”这位爷有什么事要大半夜加她还等她同意后,立即编辑消息的啊? 总不能是手眼通天查出来她的人生履历是假的,然后来质疑她的身份的吧? 四年过去了,这爷不至于惦记这么久吧? 季青萝胡思乱想着,陆旻的消息发过来了,她垂眼去看,不可抑制地松了口气。 陆旻:【宴会的珠宝搞定了吗?没搞定的话,后天市中心明意展馆有个珠宝展,你来随意选。】 季青萝猜到陆世昉会跟陆旻借,但完全没料到陆旻会直接让她过去展会上挑,这爷的大方让她受宠若惊,但这爷的目的——她捉摸不透啊。 他今晚不是还跟她相见宛如陌生人,连个招呼都懒得打吗?眼下突然大方至极地让她去选珠宝,季青萝心颤颤,笃定里面一定有诈。 她打字极快回:【谢谢陆总,但是我从妈妈藏品里拿就好了,不麻烦陆总了~】 陆旻:【齐北寒会来珠宝展。】 “……”这爷一如既往地会拿捏人,她深吸一口气,态度变得快,回:【邀请函是我过去您公司拿还是您同城快递寄过来呢?】 陆旻:【明天晚上八点你过来拿,江北路88号。】 季青萝看清陆旻发来的地址,两眼一黑。 这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江北路88号在堰京大学附近,也是曾经他让她住的那栋花园小洋楼吗?那地方算是他的私宅了,让她一个不熟悉的成年女性去他的私宅拿东西,怎么看都不对劲。 但季青萝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装不知道那栋花园小洋楼,乖乖回了一个:【好。】 * 隔天晚上八点整,季青萝坐着季家安排的车到了江北路88号,她从车上下来,立在她面前就是一栋特漂亮的独立小楼。 小楼位于两条安静街道交叉处,有两层,墙体是深灰色,底部爬满了爬墙月季,眼下正式开花的季节,粉的红的鹅黄的,应有尽有,在层层绿叶的点缀下,生动葳蕤。 当时她初见这栋小楼时,喜欢的不行,一是漂亮,二是地理位置,从这里沿着右边这条街道直走步行一千米左右,就是堰京大学,即便当晚她跟陆旻在这里过夜,第二天有早八课,她也能不用早起准时抵达教室。 时隔四年再次站在这栋小楼跟前,季青萝心却不复往日的轻快喜悦,满是忐忑。 她总觉得陆旻不对劲。 手下去摁门铃,可视通话里传来陆旻平静低沉的声,“没上锁,直接进来,上二楼。” “……”季青萝轻轻清了下嗓子,确保嗓音无恙,甜甜回道:“马上到。” 推门进去,先是一个空旷的小院,穿过小院进入客厅,并不需要东张西望便能看见通向二楼的木质阶梯在哪,但她还是谨慎地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像是好奇,又或者是对陌生环境的一种熟悉,‘熟悉’完后,季青萝才踏上通向二楼的阶梯。 扶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直到季青萝的高跟鞋踩上最后一层台阶,她视线中出现了坐在二楼会客厅沙发上的陆旻。 他没穿西装,身上只一件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他坐姿并不太端正,双腿并排敞开,手肘撑在膝盖上,两只大手交叠抵在下颌,他掀着眸,一直注意着楼梯口这边。 姿态像是审视。 尤其是陆旻那双黑眸,上位者的审视,就宛如跟一头成年凶兽的眼睛对视,胆小者怯懦者心虚者会不自觉呼吸困难两股颤颤不敢继续直视。 “……”季青萝也没想到刚上楼就毫无准备对上陆旻那双探究的黑眸,她眨了下眼,不敢露怯,也不敢移开,生怕被陆旻看出丁点心虚,她站定,手还扶着扶梯,稳定自己身体,她轻轻弯眸,冲陆旻浅笑:“陆总,您这么看我干嘛?好像我欠了您什么一样?” 陆旻收回视线,一只手摁住茶几上的邀请函,往季青萝那边推,“邀请函。” 季青萝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装作欣喜道:“多谢陆总,感激不尽。” 陆旻:“举手之劳,不至于感激不尽。” “陆总大方,等哪天我请陆总吃饭以示谢意。”季青萝把邀请函塞进随身携带的包包里,说完场面话,就打算立即走人,减少相处才能降低露馅的几率,但她刚想提走人的事,小腹就很不给力地抽痛起来。 是熟悉的例假到来的抽痛感。 “……”季青萝心里对自己一点也不给力的身体配合无语至极,疼意忍受不了,她蹙了眉,嘶了口气。 陆旻抬眸,“季小姐怎么了?” 季青萝尽力维持着面上平和,问:“陆总,洗手间在哪?能借用下吗?” 陆旻给她指了个方向,“你的左手边。” “多谢!” 进了洗手间,锁上了门,季青萝发现确实是例假来了,她包里没准备姨妈巾。 她试图在洗手间翻找,当然并非是无理由翻找,她看见了宽敞奢华的洗手台上面摆满了女士用品,所以这里应该也会有姨妈巾。 季青萝试探着摸索到洗手台上面的柜子,打开,意料之中,整盒整盒的姨妈巾填满了柜子。 她拆了一盒收拾好自己,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打量着瓶瓶罐罐的女士用品,如她所想,陆旻这几年应该在这栋小洋楼里养了不少如她一般的金丝雀。 她随手拎起一罐面霜看了眼,喃喃自语:“这爷对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 季青萝做他金丝雀那些年,她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就连陆旻随手给她的珠宝和零花钱都足够她潇洒生活一整年。 她搁下手上的面霜,正欲离开,目光尚未完全从护肤品上移开,注意到什么,她又仔细多看了几眼水精华乳液面霜的牌子,她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牌子跟她在这栋小楼里生活那一年用的牌子一模一样。 脑袋里又划过什么,季青萝打开刚才拿姨妈巾的柜子,注意到姨妈巾的牌子也是她那一年最常用的国产品牌。 难不成陆旻上一个亦或者正在养的这个金丝雀跟她肤质相同喜好也完全相同? 不过这与她无关,季青萝仅仅是好奇了一下,用抽纸擦干净了手,思绪便随着丢进垃圾桶内的纸巾终止了,她走到门旁,拉开门,觑见门旁站着的陆旻时,她吓一跳,拍着胸口,往后退,“陆……陆总?” 陆旻说:“看你在洗手间呆很久,怕你有意外,想提醒你柜子里有女性用品。” “啊,很不好意思,我确实是遇到了一点女性小意外,已经用了柜子里的东西,希望不会惹您女友不开心,当然如果您女友怀疑您,我可以帮您解释。”季青萝站定,四平八稳地笑着。 陆旻看着她,面上淡漠,“我没有女友。” 季青萝诧异:“咦?但是洗手间有女士护肤品哎——”她稍稍侧身,示意洗手台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 陆旻视线越过她,静静放在洗手台上,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季青萝近了些,他没看她,目光巡视过面积并不小的洗手间, “以前在这里养过一只不听话的雀,这些都是她爱用的,不过——” 他在她身旁站定,才继续说:“四年前,我的那只雀无声无息地走了。” “……”她这个走的无声无息的正主真的不想跟陆旻聊这个危险话题,但又不能打哈哈,不然就显得她很可疑,她只能装出一副女生八卦的模样,好奇问道:“嗯?走了?是跟陆总情感不和分手了吗?” 陆旻沉默了一会,去看季青萝。他人高,看季青萝时,要微微低头,他说,“如果可以,我也想问,为什么要一声不吭走得无影无踪?” 9. 再一 季青萝从小洋楼离开时,天边下起了雨,小洋楼外墙上的月季花被雨打的颤颤巍巍。 她坐在车子上,脑袋靠着车窗,车子隔音很好,听不见雨声,余光里只有雨珠砸在车玻璃上斑驳下落的痕迹。 季青萝脑袋里不可控地浮现出她走之前,陆旻后说的那句话。 “遇到她之前,我对女人了解甚少,可能也是因此,在如何对一个女人好的方面上,我略有欠缺,所以唯一有可能的原因是她觉得我不好,对她不好。” 季青萝倚着靠背,无声地迟缓地、在陆旻看不见的车内轻轻摇头。 没有,他很好,对她很好。 小腹在坠痛,隐隐约约却又舒缓不了的生理痛,季青萝伸手摁着小肚子,想起来陆旻对她好的一些事。 刚住进小洋楼的第一个月的一天晚上,季青萝姨妈造访,彼时陆旻正在书房处理公事,她自己下床打开柜子翻找姨妈巾,她本来也没期待这洋楼里会有女人使用的姨妈巾,但意外的是柜子里塞满了各个品牌的姨妈巾。 她感叹着陆旻的贴心,再回卧室,躺在床上就万般不得劲,非常想去打搅陆旻办公。 陆旻办公时很严肃,季青萝当时跟他还不算太熟悉,踌躇来踌躇去,还是耐不住心痒,赤脚下床出了卧室。 当时书房的门没关,这正巧方便了季青萝搞偷袭。 她惦着脚蹲下身放轻动作从半开的书房门摸了进去。 书桌中间是空的,季青萝直接从桌面这边钻到了陆旻腿/间,正要出其不意站起来给他一个惊喜,陆旻便伸了手,卡住她的下巴,垂着冷静的眸,看她,“在做什么?” 季青萝本来没想做什么,但她蹲在书桌下面,面前平视着的是陆旻跨间。 考究的西裤布料堆叠处皱褶,却仍能看出明显起伏。 她起了坏心思,手轻轻攀上陆旻卡着她下巴的手腕,一双灵动的杏眼无辜地眨,舌头慢吞吞舔了一下唇瓣,说:“想偷偷给三爷口。” 那时的季青萝在陆旻跟前完全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怎么挑/逗怎么来,虽然陆旻经常对此无动于衷,但越是冷淡,她越是兴奋。 陆旻听她说完,面上冷静至极,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捞起来摁到了腿上,便不再碰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乖乖坐着,别捣乱。” 季青萝怎么会不捣乱,她屁股乱动,两只手环抱住陆旻的脖子,唇一个劲贴在他颈侧,轻轻地舔,像只深夜吸书生阳气的狐狸精。 最后弄得陆旻叹了口气,关掉电脑,一把将她抱起来,送她回卧室。 季青萝乖乖伏在他肘弯里,手抬起细细描摹陆旻线条分明的下颌,“三爷,你不问我怎么突然闹你吗?” 陆旻垂眼,“你说。” 季青萝便皱了眉,苦闷道:“我例假来了,肚子很痛,不想一个人睡冷冰冰的被窝。我不闹你,你在书房办完了那些无聊的公事只来问候我一声便要自己回房睡觉了,我想三爷今晚陪我睡。” 那时两人还没上床,陆旻不跟她睡一间房,不知道是嫌她过于闹腾,身体吃不消,还是怎么,反正两人分房睡。 季青萝费尽心思撒娇卖萌都无用,陆旻完全油盐不进,不近她这个女色。做他金丝雀的这一个月,她还从没在陆旻身边醒来过。 她说完,以为陆旻不会违背原则,仅仅会替她揉两三下肚子便继续回房安睡。 但出乎意料。 “肚子很痛?”陆旻眸色黑着问她。 季青萝点头如捣蒜,“很痛。” 陆旻说:“陪你睡可以,但是不许乱摸。” 季青萝作委屈状,“这话应该我对您说才合理吧,我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您不要乱摸才对。” 陆旻面上肃正:“你觉得你的话合理吗?” 早就手脚不老实过好几次的季青萝吐舌耍赖,“我说的话当然合理,三爷您别想气势逼我改口!” 陆旻一贯是宠她的,那晚他第一次睡在她身侧,她肚子阵痛哼唧一声,陆旻立即伸手过来轻轻给她揉小肚子,一整夜她难受好几次,睡得迷迷糊糊着,也应察觉到在外面呼风唤雨的爷温柔地用温热的大手帮她舒缓生理阵痛。 …… 季青萝叹口气,总觉得陆旻还是因为这张脸开始怀疑她了,但她分明做了微调,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履历也跟他的那只雀完全不同,按理说陆旻不该怀疑她的。 或许有另一种可能,陆旻难不成因为她这张相似的脸单纯想包养她,所以才给她邀请函,大方至极地让她去展会上挑珠宝,季青萝荒诞地想。 她隔着车窗看向窗外,雨势湍急,车外的世界像蒙了一层雾,无数车辆行人在雨幕中穿梭,她眼神失了焦,脑袋却越发清明,无所谓了,不管陆旻对她到底是哪一种想法,她都不会跟他有过多牵扯,她有她的事情要做。 * 陆旻外婆明家珠宝集团有百年历史,这次珠宝展明面上是明梵集团方举办,但整场展会从策划到实施都是陆旻在把关。 展会邀请的大多数都是商界知名人及其家属,自然也有不少明梵珠宝的明星代言人和推广大使,季青萝是跟齐北寒坐一辆车过来,来的时候季温玉站在季家门口送行,一双大眼紧巴巴地盯着齐北寒,生怕季青萝车上就把齐北寒吃干抹净了一样。 临走时季温玉还不忘挑事一番,“明家的珠宝展邀请函不易得,就连妈妈也只有一张,青萝姐才回来不久,就也收到了邀请函,青萝姐好厉害。” 这话明着说她有能耐,暗里不就在点她心思多手段厉害。 季瑕林也微感惊讶,“小萝,你邀请函谁给你的?” 季青萝真假话参半,“陆家的小少爷性格好,那天跟他出去玩,说他三叔有个珠宝展,说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就让他三叔给了我一张邀请函。” 季瑕林欣慰笑道:“你能跟陆世昉玩一起挺好的,你们这个年纪的就应该多交交同龄朋友,朋友多了路子广,爸爸为你开心。” 季青萝跟着笑笑,瞥一眼季温玉,微感遗憾道:“都怪邀请函上写了姓名,不然妈妈那张邀请函,妹妹就可以拿着跟大哥一起去看展了。”沈璃也有一张,不过她这几年都很少出现在家人外的宴会或者公开场合,她没打算去看展。 季温玉轻轻攥紧了手,逼自己温顺地笑,“没事,北寒哥去看展也是一样的,他看到喜欢的,适合我的,展会结束都会买给我的。” 齐北寒已经上了车,季青萝扶着车门,扭头冲季温玉眨眼,“既然妹妹不能去,我会给大哥多出意见,毕竟男人的眼光跟女人还是有细微差距,既然要买当然要给妹妹买最好最合适的。” 季温玉脸色微僵,“北寒哥不喜欢跟女人说话,青萝姐你别觉得被冷待了就好。” 季青萝笑而不语,上了车,降下车窗,仅对季温玉挥了挥手。 季温玉牙根都咬紧了,她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齐北寒发微信:【北寒哥,你今天展会上别跟其他女人讲话,我……我会吃醋。】 齐北寒收到这条信息,给季温玉回了个【好】。 季温玉又发过来一条:【也不许跟青萝姐多讲话,我……我也会吃她的醋。】 齐北寒顿了一会,侧眸看了一眼季青萝,她今天看展穿的时尚,一条绿色挂脖吊带长裙,露着两条纤细奶白的手臂,头发也被家里的佣人梳了个贴头皮的低马尾,小巧透白的耳朵上挂着两个金晃晃的大耳环,她没看他,撑着车窗在看窗外,他只能看见她五官侧脸,粉润的唇在阳光折射下,发着润泽的光。 她不像季温玉在车内也要挺直腰身,双膝搁在膝上,一丝不苟,她坐姿并不端庄,腰软软塌着,裙子布料有点特殊,在太阳光下有点透,隐约可以看出女人腰的曲线,窄窄一寸,于记忆深处那天猝不及防握上的一幕重合,又细又软。 齐北寒喉结轻轻动了一下,收回了视线。 季青萝很漂亮,她不是端庄到让人生出只可远观的漂亮,是那种慵懒中透着漫不经心勾人的媚态的漂亮。 他握着手机回了季温玉同样一个【好】字。 季青萝察觉到齐北寒的视线收了回来,她唇角不可察觉地浅勾了下。 因为有明星过来看展,展馆外面有不少记者,摩肩擦踵,季青萝下了车,原本走在齐北寒前面,结果被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撞了好几下,她缩着肩膀小心翼翼躲着人,还没走两步,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身后,然后极快松开,齐北寒冷冷道:“走我身后。” 季青萝弯眸,甜声道:“谢谢大哥。” 进了内场,场地宽敞起来,季青萝跟齐北寒的位置不在同一处,季青萝去找自己的位置坐下,齐北寒在她对面坐着。 明家这次的珠宝展是用模特做展示,季青萝看中了好几套,一套深绿色的海洋之心,周圈镶着璀璨的钻,挂在模特锁骨深凹的脖子上,走动间宝石像海水流动,特别漂亮,一套是整颗粉钻切割成的半颗心脏,用两条铂金链条坠着,宛若跌落仙境的顽劣少女,另一套是用数十颗瓷白东珠简单粗暴坠起来的整颗白钻,看起来就值钱。 不过她心水是心水,完全没想把这三套借走带去宴会上,这些都过于扎眼,一眼吸睛,她抢风头归抢风头,也不能这么张扬,在季家那落不得好不算什么,但在外人眼里,她可不能让人多嚼舌根。 珠宝展结束,齐北寒接了个电话,扭头告知她,季温玉在展馆外等她,他先走一步,他的司机和车子留给她,季青萝心道季温玉对她的防备心还真是重。 她歪头挥手,“大哥再见。” 季青萝不着急走,她的珠宝还没选定呢,看展的人陆续散场,季青萝被展会负责人邀请进了内室,刚才在模特身上展示的珠宝现在都被取了下来,放进了黑绒布展示盘上。 负责人道:“陆总吩咐过了,这些珠宝您随意挑选,您看看您相中哪一条了?” 季青萝被眼前一水漂亮打眼的珠宝看花了眼,她手撑着柜台,直接问负责人,“我想要那种看起来朴实无华平平无奇,但只要被注意到,就移不开目光那种。” 负责人为难的皱起眉。 季青萝也知道她的要求确实有点难为人,她摆摆手,正想自己仔细一款款看过去,负责人却道:“季小姐,您跟我来着这边柜台。” 她跟过去,那边柜台上偌大的黑色绒布展示盘上仅放了一套珠宝,看起来确实平平无奇,就是一套祖母绿的挂坠,一对水珠型的耳环,一枚寻常大小的祖母绿宝石戒指。 季青萝不懂就问:“这套有什么说法吗?它看起来好像只有平平无奇。” 负责人道:“这套珠宝是收藏品级别,曾经被英国皇室女王佩戴过,后来在拍卖会上被明家拍下,是陆总母亲的嫁妆,本来展示过后要送还给陆总母亲的。所以看着是平平无奇,但只要是豪门圈子对珠宝有些了解的小姐太太见了它不会不认识。” “听起来很符合我的要求。”这种收藏品级别的,出现在宴会上,恐怕那些小姐太太都要围着她问来问去,这不失为一个抢风头的好主意,即便被季家问起来,她也有说辞说过去,但有一个问题,季青萝问负责人,“你确定这套我也能借的走?” 负责人热情微笑,“当然。” 季青萝再次确认,提醒他,“你也说了这可是陆总母亲的嫁妆,价值千万的收藏品。” 负责人无奈笑着,朝她抬了下手,“这些珠宝您想借哪一套都可以,陆总吩咐过。” 季青萝不明所以,跟着他手势抬头看,就见二楼透明围栏处,站着陆旻。 今天有展会,估计需要跟来往的商界名流社交,他衣着格外正式,衬衣西裤马夹西装外套皆工整穿在身上,人本就高,还站在二楼,从季青萝的角度看,宛如巍峨山峦高大挺拔。 他单手插着西裤口袋,垂着黑眸,一直看着季青萝这边,也不知道他在二楼看了多久。季青萝随即弯眸浅笑,打招呼,“陆总。” 10. 再二 陆旻面上淡漠,只是问,“想借哪一套?” 季青萝毫不客气指了指他母亲的那套收藏品嫁妆,“这套可以吗?” 陆旻冲负责人道:“给季小姐装起来。” 负责人应了声,季青萝一直看着陆旻浅笑,心里却狠狠波动,陆旻那个位置,不止能看到她现在站的位置,连刚才模特展示的展台也在他视线范围内,所以不会是她刚在坐着看展时,陆旻就已经在二楼观察她了吧。 她应该没有什么数十年如一日的小动作小习惯,也不至于在小动作上露馅。 负责人把珠宝装进袋子里交给她,季青萝接过,扬了扬手,冲陆旻道:“陆总谢了,等聚会结束,我会完整归还的。” 陆旻并没言语,季青萝说完,转身就走。 出了展馆,她站在大门外找齐北寒给她留的车,还没瞧见熟悉的车牌号,她面前倒是缓缓停下一辆黑色迈巴赫。 副驾驶车窗降下,陆旻偏头看她,“季小姐,我送你。” “……”季青萝婉拒:“大哥给我留了司机的,就不麻烦陆总了。” 陆旻看着她,眸底漆黑,“几分钟前,齐北寒的司机接了个电话已经走了。” “……”齐北寒虽然面冷,但不会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只能是季温玉小家子气支走了齐北寒的司机,季青萝想通后,看着陆旻挺括深邃的眉眼,只好心颤颤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驶入大街车流,陆旻问:“展会上有喜欢的珠宝吗?” 季青萝弯眸:“陆总要干嘛?” “送你。”陆旻偏头,声色淡漠,“算作补送你的生日礼物。” 季青萝做出受宠若惊状,“可是那些珠宝都很贵,我跟陆总您刚认识,不合适拿您那么贵重的珠宝。” 陆旻:“对我来说并不贵重,只是心意。” 季青萝眨眼:“还是别了,您可能觉得不贵重,但在我家人眼里,我真要拿了您送的珠宝,可能会让我家人多想并惶恐。” 陆旻瞥她,面色淡淡,没再强迫。 到了季家,季青萝下车,同他分别,站在车边,歪头浅笑:“陆总路上小心。” 陆旻只颔首,开车走人。 一早,季青萝还没睡醒就被家里佣人敲门吵醒。 她揉着眼,眼罩推到头顶,扯着往下滑落的真丝睡袍,开了门,“怎么了?” 佣人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白玫瑰,递给她,“青萝小姐,有人一大早送过来一束花,说是给您的。” 季青萝懵着接过,用脚关了门,回了房内,边走边抽出卡片看信息。 上面字不多,就一行遒劲潇洒的钢笔字迹,写着: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季青萝对这行字迹熟记于心,她微微扬唇,这爷还挺浪漫,不接受他贵重珠宝,他就一大早送她一束白玫瑰,当做补送的生日礼物。 她把花束搁在床尾的白色斗柜上,低头闻了闻,鲜润暖香的玫瑰味扑面而来,她眯着眼享受了会花香,走回床边,趴在床上,捞过手机,点开陆旻的聊天框,打字发送。 甜菠萝:【花很漂亮,谢陆总。】 陆旻回的很快:【怎么知道是我,我没留署名。】 季青萝一大早还没完全清醒的神经被这句话惊得彻底清明,敢情这爷送花不纯粹是补送生日礼物,还兼带试探她的? 她刚才差点就要回『您字迹这么好认』这几个字了,季青萝手揉着枕头,恼着这位爷一大早给她这个糖衣炮弹迷惑她心智试探她,她咬唇,编辑了一条消息回了过去。 甜菠萝:【您昨晚才说过要补送我生日礼物嘛,猜也能猜得到喽。】 陆旻隔一会才回:【中午有时间吗?】 甜菠萝:【陆总您想干嘛?不会想邀请我共进午餐吧?】 陆旻:【如你所想。】 季青萝用手机轻轻磕着额头,余光瞄着斗柜上那一大捧娇美的白玫瑰,怎么回事啊,这位爷真的很奇怪,难不成是真的想包养她? 她给陆旻回:【谢陆总盛情,但恐怕不能陪陆总吃饭,我今天要陪妹妹逛街。不如改日再约?】 陆旻:【时间空了告知我。】 甜菠萝:【好的陆总~】 两人消息到此为止,季青萝丢了手机,人继续拱进被子里,闭上眼补觉,入睡前一秒她想,改日改日,改日就是永无明日。 她才不要跟陆旻吃饭,不管是陆旻发觉什么也好,还是陆旻单纯觉得她跟他的那只雀‘相似’想包养她也好,她这次回来可不是跟陆旻再续前缘的。 * 季温玉的生日会很快到来。 之前季青萝好话说的多,说要帮季温玉布置生日会场,但也仅仅只是嘴上哄人的功夫,她可不会顶着烈阳开车数小时来这里帮季温玉,她一次也没来过郊区酒庄,眼下是第一次见面酒庄的真实面貌。 面积倒是不小,光葡萄藤就种了数十亩,正值夏日葡萄盛产的季节,绿色的葡萄叶下紧密缀着饱满鲜紫的葡萄,葡萄架旁边建着酿酒藏酒品酒的两栋两排的三层别墅,庄内空余的场地原来架着一顶顶遮阳小棚,现在被布置成了生日宴会玩乐的露天会场,挂着彩色丝带和氧气球,中间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葡萄酒和甜点蛋糕。 怪不得季温玉要跟她炫耀,这处酒庄显然不错,地理位置也不偏僻,园内硕果累累,除开闷热的盛夏,其余凉爽的季节来这里逃避世俗度假也很不错。 夕阳西斜,季温玉生日宴会邀请的客人尽数到来,同龄人不少,当然也有不少同龄人的爸妈过来,同季瑕林沈璃说话交谈。 陆世昉本来要的结果没来,齐北寒说是下雨那天去看朋友赛车,在半山腰淋了雨得了重感冒。出于礼节,季瑕林还给陆旻简修礼递了生日请柬。 本来这种富家千金的生日晚宴还是参杂着一点结交属性,如果能结交到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能,那就当做是一次普通的生日宴会,玩的尽兴也算是物尽其用。 不过陆旻出了名不会出席这种娱乐性质的晚宴,季瑕林没做妄想,简修礼那位,虽然好赴宴,但跟季温玉没什么交集,应该也不会过来,所以名单上该来的都来了之后,季瑕林便开始主持宴会了。 流程跟她的生日宴差不多,不过少了一道介绍季温玉的环节,季青萝端着一杯葡萄酒看着她爸正说着生日贺词,栅栏外面突兀地响起刹车声响。 这里是平原地带,栅栏也不高,夜色微深也不太深,一群人闻声扭头,就见不远处的泊油路旁停下一辆黑色卡宴。 简修礼那张见人三分笑的脸从驾驶室上方露出来,他热情挥手打招呼,公子哥调调喊:“来晚了来晚了,季总见谅!” 季瑕林错愕了下,忙扬声:“欢迎欢——” 话头还没落全,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下来一人,皮鞋锃亮,黑色西装,沉稳贵气,长腿窄腰,身材高大挺拔,那张脸是万年如一日的淡漠。 季瑕林借着并不深的夜色看清人,面上错愕至极,下了台子,嘴角笑容更大,朝泊油路那边走,齐北寒也跟了过去。季瑕林朗笑:“陆总能光临小女生日宴,真是荣幸之至!” 齐北寒朝陆旻颔首,主动招呼:“陆总晚上好。” 季温玉坐在季青萝身侧,微微讶异,随后心里免不了浮起一点得意,陆旻在圈内实权多,无数人想恭维但都碍于没处找人,陆旻不参加寻常晚宴是圈内人尽皆知,眼下他却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日宴上,她的小姐妹可不得高看她几分。 陶舒月挤过来,戳她的手臂,“你好大的排面,陆家那位都过来给你庆生了,当时你姐姐生日宴,排场那么大,都没请来陆旻,你好牛啊。” 季温玉面上浅笑,“可能是看在北寒哥或者爸爸的面子上吧,我跟陆总又不认识的。” 说完,她又去看季青萝,她确实听沈璃的话,礼服穿的极其简单,墨绿色的宽吊带缎面裙,裁剪简单,上面也无任何配饰,脖子上带的比沈璃那天给她的更简陋,就是一个银色链条坠着的祖母绿宝石,平平无奇,朴实至极,即便她有美貌,但这副装扮过于平凡,宴会上其他女生都比她还要隆重,完全抢不了她的风头,眼下陆旻又来她的生日宴,简直让她的生日宴大放异彩,之后应该会有很多宴会邀请她过去,这种脸面季青萝不会有。 她收回视线,唇角轻轻笑着,垂了眸,掩掉快要挡不住的得意。 季青萝没怎么注意季温玉的视线,她望着站在无边夜色中的陆旻,心下纳闷又胆颤,纳闷陆旻会来赴这种叽叽喳喳的无聊宴会,胆颤最近她跟陆旻真的见太多次了,再见下去,保不准哪天就露馅了。 她打定主意这场晚宴绝对不要跟陆旻有近距离接触和谈话。 陆旻跟简修礼被季瑕林齐北寒邀请到了庄园内的宴会场地,季瑕林道:“陆总您坐,小女生日宴都是寻常吃喝玩乐,您别觉得无聊就行。” 陆旻淡声:“不会。” 简修礼站在陆旻身侧,瞧见季青萝,冲她挤眉弄眼。 季青萝微笑颔首。 心里直嘀咕她跟简修礼也没那么熟吧,就是向他借过一次礼服而已。 简修礼径直过来,捞过她身侧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久仰大名,今天才见,季小姐比照片上还漂亮。” 照片?什么照片? 季青萝余光瞟见陆旻也走了过来,她醍醐灌顶明白了简修礼口中的照片是什么,不外乎是简修礼调查她拿到的照片,她装不知,“什么照片?我记得我朋友圈没发过照片。” 简修礼冲她眨眼,“保密。”随后起身,喊陆旻,“旻哥坐这。” 季青萝:“……” 陆旻并无推拒,在简修礼刚坐的椅子上坐下,在季青萝身侧坐下,简修礼则拉了陆旻身侧椅子入座。 季青萝对面的小姐妹开始躁动,尤其是穿一身黄色礼服扎公主头的年轻女生已经很直白地把目光放在了陆旻身上。 陆旻确实有一副好相貌,优越的家世挺拔的身材外加不沾花惹草的脾性,这对任何一个年轻女生来说简直就是完美婚配梦中情人。 季青萝能理解对面跟着黄色礼服裙同样神态激动的女生,甚至已经有女生因为她坐在陆旻身侧,把敌视的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她微笑着对视回去,是一位白色宫廷长裙的漂亮美人。她才不要因为陆旻的存在就无辜受这些富家千金的恶意,嘴角笑意越发大,那位白色宫廷美人手下的刀叉就要快因为对视生生折断,陆旻同她道:“我坐在这令你很开心吗?” 季青萝嘴角瞬间塌下,她没心思同那位美人对视了,她微笑着歪头,“陆总多想,并不是因为陆总。” 陆旻垂着眉眼,神态淡漠:“季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共进午餐?” “……”季青萝俏皮地眨眼,“我现在就在跟陆总共进晚餐不是吗?” 陆旻侧眸,眸底漆黑,“我说的是单独,而不是同这么多人。” 季青萝一缕采用明日复明日拖延大法:“改日得闲一定单独请陆总吃饭。” “好,我记下了。”陆旻说道。 11. 再二 季瑕林做事周全,也挺照顾季温玉这个养女,怕那些女客只管看陆旻不搭理季温玉,又怕那些女客去扎堆陆旻身侧,发生上次陆旻参加宴会那种糗事,说完生日贺词,便过来招呼陆旻简修礼进酒庄别墅里面喝酒畅谈。 陆旻显然也不想被对面几个已经快要起身的女士围堵,他起了身,简修礼跟着起了身,走开几步之际,简修礼忽然回头,看着季青萝,扬声道:“季小姐,项链不错。” 他这一声音量不低,坐在长桌上的女客都听见了,不由自主想瞥一眼被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夸赞的项链,结果这一瞥,就收不回去了。 有人惊呼:“好像是收藏品哎!” “不提的话,我真的没怎么注意她脖子上的项链。” “我记得当时它是被明家拍到了,便再也没出现在公众场合,据说是被明家当做嫁妆给了陆总母亲。” “现在市值得有八位数了吧。” “季青萝好大的能耐,竟然能戴来一场普通的生日宴。” 季青萝不知道简修礼是不是被陆旻授意,还是单纯夸赞,但她想要的效果超乎预期的达到了,季温玉生日宴上的女客都把目光放在了她脖子上,甚至有不少千金小姐过来坐她身侧问她项链的事。 瞧见有人带头问,很快,那些好奇的千金小姐还有不少千金小姐的妈妈也站了过来,季温玉跟陶舒月两个人像是被孤立在以季青萝为包围圈的人堆之外。 陶舒月也好奇,不过她看季温玉脸色很难看,她忍了忍,没过去。 季青萝对一众千金小姐的好奇追问,当然不会实话实说是陆旻借她戴的,不然收获的可不是围观了,很有可能会被围殴,她弯眸:“陆家小少爷的面子,我看着不太贵重,以为很普通就戴了,没曾想它来头那么大。” 原先敌视她的白色宫廷礼服的美女高傲道:“你不知道很正常,你刚进这个圈子,见得不多当然也认不得。” 季青萝也不驳她,“我要是知道这么贵重,指定不会让陆少爷拿出来借我戴的。” 沈璃一开始是跟季瑕林进去的,在里面呆了一会,出来见那些女客都围着季青萝叽叽喳喳,她面上不解,轻咳一声,问:“你们在说什么?” 其中一个女生扭头答道:“沈伯母,季青萝戴了明伯母的收藏品哎!” 沈璃过来,瞧见季青萝脖子上的祖母绿挂坠,她看季青萝,淡淡问道:“怎么没戴我给你的那副珠宝?” 季青萝面上怯懦起来,“您不是交代了让我不要出风头嘛,我瞧着陆少爷给我的这副珠宝比您给我的还要普通,就戴了,没想到这是个宝贝。” 这话一出,周遭女客噤了声,看向沈璃的眼神有些异样。 这沈璃对自己亲生女儿还真不如在自己身边养了十几年的养女,竟然还能叮嘱季青萝不要出风头这事,而且看季青萝这副怯懦模样,就知道沈璃在家也不会对季青萝有什么好脸色,这找回来的女儿还真是不受待见,怪可怜的,沈璃倒也狠得下心,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的骨肉。 沈璃看着季青萝胆怯的模样,眯了眯眼,周遭女客的目光让她心里不悦,她面上不显,安抚起来季青萝,“没事,戴就戴了,至于妈妈让你不出风头的事,是妈妈多考虑你妹妹的感受了,妈跟你道歉。” 季青萝:“没事的,反正妹妹陪您那么久,您多想想她的感受也是应该的,而且今天她生日,我本来就不该抢风头的,您叮嘱我也是怕我在外面野惯了,没分寸,是教导我礼仪,我怎么会怪您呢。” 沈璃被她这番明褒暗贬的话架的下不来,她这些年过的佛系,很少出席聚会,倒也在圈子里养了个贤妻良母温顺得体的好名声,眼下被季青萝这么几句话弄得好名声都要丢个一干二净,她唇角向下压,后知后觉自己那天让她低调点惹了季青萝不开心,所以现在她要让自己在这个圈子里的千金小姐太太面前丢丢脸。 “你们继续聊,我失陪一会。”沈璃看了一会季青萝,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被这个亲生女儿弄得名声越发糟糕,没去管周遭神色各异的千金小姐太太们,说完,转身再次进了酒庄,不再跟季青萝交谈。 季青萝目送着沈璃身影消失在酒庄内的小别墅内,她看着围在她身边的千金小姐太太门,迟疑着说道:“我要不然还是把项链拿下来吧,这好像太贵重了。” 有人七嘴八舌道:“拿下来干嘛?你没带手包拎在手上小心丢了,那你可要怎么赔陆总母亲,戴着吧。” 季青萝:“好吧,不过你们都别围着我呀,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你们去找她玩啊,不然冷落了妹妹,妈妈还是要生我气的。” 这话一落,一圈人神色更奇怪了。 原来这沈璃对自己的亲生骨头这么不待见,还能因为养女的生日宴生季青萝的气?一圈人神色各异又去看季温玉,却见刚才季温玉坐的位置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季温玉是在沈璃走后没一会,就起了身,她抿着唇进了别墅想去找齐北寒,半道碰上沈璃,沈璃说他们男人聊工作上的事,让她暂时不要去打扰,她又想跟沈璃哭诉,但见沈璃面色也不好,只能把话咽进肚子里,出了别墅,去了葡萄藤架旁边发泄火气。 半个小时后,生日宴会快要结束,齐北寒才看到季温玉的微信,去葡萄藤找季温玉。 方才看见季温玉,季温玉就哭红着一双眼往齐北寒跟前快走几步,絮絮叨叨委屈着说今晚季青萝的事,齐北寒安慰好人,让她不要哭了,去他车上看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季温玉也不想一直在他跟前哭,哭多了男人都会心烦,她擦干眼泪,去他车子那边。 整场生日宴主角季温玉没怎么出现,也没多少千金小姐问,大多数性格不那么尖锐的千金小姐都挤在她身侧问她珠宝展的事。 应付完那些好奇的千金小姐,夜已经有点深了,宴会快要结束,季青萝打算提前走人,提着裙摆进别墅打算跟季瑕林说一声,还没进大门,就瞥见楼梯口下来一个人,光凭两只皮鞋和笔直服帖的西装裤管,季青萝就能认出来陆旻,她登时停下脚步,又紧急退出大门,往一边葡萄藤架那边躲。 谁想,躲着躲着猝不及防后背撞上一人,她扭头,见齐北寒面色冷淡不快,正要说话,她怕引来陆旻,忙不迭推了他一把,把他摁到别墅侧边的墙上,手直接去捂齐北寒的嘴。 季青萝另只手竖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目光小心翼翼往外看,瞧见陆旻出了别墅大门,走远,她才松一口气,齐北寒扯掉她的手,面色冷意甚重,“你做什么?你一个女生跟我贴这么近不觉得害臊?” “……”季青萝低头看自己跟齐北寒的距离,确实过于近了,她上半身都快压到齐北寒胸膛上了,这次可不是她故意的,但阴差阳错这么做也不错,她道歉很快,身子却不退,像是忘了,“情势所逼,大哥,对不起。” 齐北寒:“起来。” 季青萝身材很好,这么近距离压着他,很容易让他脑海中再次回想上次不小心揽了一把她细腰的柔软,而且鼻尖都是隐隐约约的女性香水味道,不浓,跟季温玉习惯用的茉莉花不同,是一股淡淡的玫瑰暖香。 她慢吞吞从齐北寒身前起来,后退一步。 齐北寒扯了扯西装外套,不再看季青萝,打算走人,想到季温玉方才哭的梨花带雨,又猝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季青萝,皱了眉,“今天是温玉的生日,妈应该叮嘱过你,穿戴尽量从简,不要抢她的风头,你今天这样是故意要往温玉伤心吗?” 季青萝面上却是滴水不漏的可怜,“大哥,这是我能找到的最简单的礼服了。” 齐北寒语竭,他知道她身上这件裙子很低调了,但她身材好,随随便便一件礼服都能穿成高定的模样,他找不到礼服的批判点,转而指着她的项链,“那你这条收藏级别的项链怎么说?宴会上所有小姐都围着你这条项链看,让温玉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陪,你别说你不知道这事收藏品?” 季青萝轻轻抿了下唇,阖了一下眼。 齐北寒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无话反驳,正要因此训斥她一番,掀眸就见季青萝一对狐狸眼泛红,眼眶里满是欲落不落的眼泪。 他一顿,被她这汪眼泪刺到了,冷声:“你哭什么?” 季青萝低着头,眼泪开始往下掉,“这项链是那天去看珠宝展,陆家让我戴着玩玩的,我看着也不贵重,还没妈妈让我带的华丽,我想着妈妈让我低调,不如我就再低调点好了,我又不认识收藏品,你知道的,我从小又没在季家长大,不像妹妹认识各种藏品,我以为它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宝石,我如果早知道,我不会戴的,你这么凶我干嘛,我又不是故意做错的,我也想像妹妹一样认识很多珠宝,可我没那个福气——” 她这番话无数次哽咽,眼泪也是大颗大颗砸在手上,齐北寒也不是见过女人哭,季温玉性子柔顺,遇到点事就喜欢哭,他见过无数次,也没手足无措过,唯独这次,他瘫着脸,整个人僵在那里,听着她轻轻哽咽的话,整个人都心烦起来。 他刚才那些话是不是过于难听了? 就像季青萝说的,她不在季家长大,没见过什么华丽地珠宝,自然也不了解收藏品,她无心之失,还特地听沈璃的话,低调又低调,不过是弄巧成拙出了风头,他就这么凶她—— 齐北寒黑眸沉下来,又拉不下脸去哄季青萝,他干脆道:“别哭了,刚才……是我的错,不该凶你,你擦擦眼泪回吧。” 他说完,大步就往外走,像极了落荒而逃。 季青萝低头垂泪,余光再也瞄不见齐北寒的身影,才抬起头,用手指勾掉挂在眼睫上的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眼泪,面上倒是丝毫不见委屈,反倒带着淡淡的玩味。 “男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容易搞定的生物。”季青萝轻轻勾唇,自言自语道。 “季小姐。” 一声低沉的嗓音冷不丁落在她尾音后,她吓了一跳,忙寻着声看去,就见别墅台阶上,陆旻正站在那,高大身影堵着身后廊灯,他脸陷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态。 “……”季青萝拍着被吓到失衡的心脏,错愕着扬起浅笑,“陆总怎么过来这边?” 陆旻往前一步,人从黑暗中出来,黑眸低低瞧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上来。” 季青萝站的是种植葡萄的土地,陆旻站在仅仅比她高二十公分的地板台阶上,她视而不见陆旻伸过来的那只手,轻轻松松跳上了台阶,玩笑话似得,“陆总别把我看的太娇弱,这一层台阶哪里需要陆总施以援手。” 陆旻自然而然地收回,插进西裤口袋,偏头看她,“季小姐说男人是世界上最容易搞定的生物,季小姐还搞定过谁?” “……” 季青萝装聋作哑,“什么?陆总刚才是听错了吧,我刚才就是在说蚊子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尤其是葡萄架这边太多了,哦,很晚了,宴会也结束了,我要回家睡美容觉了,陆总再见,您一路走好。” 她一口气说完,也不顾礼节,提着裙摆,倒退着微笑着看着陆旻,走了两步才转身快步离开。 陆旻也没拦她,站在台阶上,一双浓黑的眸长久地目视着她走远。 回了季家,季温玉眼睛又红了,她跟季瑕林一辆车,显然是跟季瑕林也哭诉过了,但季瑕林没对季青萝说教,也不知道是沈璃出声解释了,还是齐北寒帮她开了口,她才不管,进了卧室洗漱完便睡起了美容觉。 隔天一早,季瑕林提了她去电视台上班的事,“小萝,下午我找个时间约电视台的领导出来吃饭,你也过来认识下,等入职后,你工作有他照顾,不会太辛苦。” 季青萝:“您时间跟地点定了,跟我说一声。” 吃过早饭,季青萝坐客厅沙发上盯着陆旻借她的那副珠宝看,思来想去,她喊来一个佣人,把珠宝交给佣人,“帮我送去陆氏集团,一定要亲自送到陆总手上,中途不要假手他人。”这么贵重,丢了的话,她心有不安。 等佣人走后,季青萝抱着抱枕,翻出陆旻的聊天框,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甜菠萝:【陆总在公司吗?在的话,今天就给您把珠宝送过去。】 半分钟后,陆旻回:【你送还是佣人送?】 这爷脑子也不必这么聪明,直击要害,让她的含糊其辞都无处遁形。 甜菠萝:【我今天好忙,陆总见谅,我托了家里的佣人帮忙送过去。】 陆旻:【季小姐在躲我吗,是我哪里唐突过你还是其他原因?】 季青萝:“……”这爷怎么每句话都在试探她口风。 甜菠萝:【绝对没有躲您,好吧,我跟您坦白,其实是我懒得跑动,才麻烦佣人替我送一趟,我眼下确实没有什么要忙的,就想做条咸鱼躺在沙发上追追剧看看综艺。】 陆旻没再回。 一个小时后,佣人去而复返,珠宝还了回去,还带回来一串钥匙。 季青萝拎起那把钥匙,瞧见那枚不起眼的钥匙扣,眼皮直跳,即便四年过去,她对这串钥匙还是有所记忆。 这是她在陆旻那栋小洋楼住着时,陆旻给她的钥匙,上面毛绒绒的小菠萝钥匙扣是她自己在学校附近买了挂在上面的。 季青萝沉默片刻,觉得那串钥匙有点烫手,她把钥匙丢在一边,看向佣人,“陆总说什么了吗?” 佣人摇头,“只让我把钥匙带给青萝小姐。” 季青萝心脏狂跳,这爷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找到她就是他曾经养了快一年的金丝雀的把柄? 她蹙着眉,拿过手机,试探着给陆旻发了一个【?】,紧接着又打过去一行字。 甜菠萝:【陆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发过去好一会,陆旻都没回复,季青萝的心跳也一直跟着不能平复,她总觉得陆旻在诈她,但又惊惧不是诈。 手机磕着额头,季青萝满目愁容等着他回复。 两分钟后,手机震动一声,季青萝忙点开微信查看。 陆旻:【听说季小姐要去电视台上班,季家离电视台有点远,通勤时间过长未免难受,恰好季小姐前些天到过的那栋小洋楼离电视台很近,季小姐如果不嫌弃,可以住进去。】 季青萝微微瞠目,咬唇打字:【陆总,您说实话,您不会是想包养我吧?】 陆旻:【并无此意。】 12. 再一 季青萝忍不住要骂人了,陆旻没怒气冲冲找她对峙,显然不是有把柄认出她,但他对她大方至极,又是借母亲的珠宝又是送玫瑰又是送洋楼钥匙,做这么多,问他是不是想包养,他还说并无此意? 她愤愤打字:【我看您口是心非。】 季青萝犹不解气,思及现在是季家千金的身份,可以适当骄纵些,一味怯着陆旻反倒古怪,她又迅速打了一行字过去。 甜菠萝:【不管您对我有任何奇怪想法,是不是想包养我,我跟您讲明白点,我对您没男女方面的意思,也不打算被人包养,即便要交男友,您年纪也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钥匙我会让佣人给您送回去,就这样。】 这条消息发过去,季青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陆旻拖进了黑名单。 拖进黑名单的那一秒,季青萝才吐出胸口闷着的一口气,神清气爽起来。 最好这爷能被她这一拉黑的骄纵行为气的再也不要起搭理她的心思,不然她整日面对他似是而非的试探,心惊胆战,早晚都要生出心病。 * 简修礼最近天天都去陆旻办公室待着,等陆旻下班,两人一起去喝酒。 他今日来得早,吃过午饭便来了,如常进了陆旻的办公室,舒服地往陆旻宽敞昂贵的真皮沙发上一趟,还没掏出手机,就瞥见工作狂今日一反常态,盯着手机看个不停。 简修礼好奇坐起来,往陆旻那看,不看不得了,一看他忍不住笑了,起身过去,看着黑檀木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大束有些蔫的白玫瑰,玫瑰花旁还丢着一串明显女孩子才会用的毛茸茸钥匙扣,他挑眉,支着一条腿坐在陆旻的办公桌上,“旻哥,您这是什么情况?” 陆旻并不搭理简修礼。 简修礼却觑见陆旻对话框一个明晃晃的红色感叹号,他忍不住笑出声,“旻哥,这季家千金把您拉黑了?哈哈哈她是第一个敢拉黑您的吧?这花跟钥匙不会是您示好不成被退回来的吧?” 陆旻将手机黑屏,搁在一旁,靠向椅背,两只手交叠在身前,眸色昏沉,语气莫名,“修礼,你觉得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多巧合吗?同名同姓身材五官相似。” 简修礼点开座机,喊了外间女秘书,“唐飞飞小姐,麻烦来一杯咖啡一碟子瓜子谢谢。”后看向陆旻,弯眸:“您等会再说,等我的咖啡跟瓜子到了,我再听您跟您那位金丝雀的故事。” 陆旻伸了脚,面色漠然,脚下高定皮鞋踹向简修礼。 “旻哥,君子动口不动手。”简修礼手脚麻利躲开陆旻的皮鞋,从办公桌上跳下去,重新栽进舒服的真皮沙发,上半身扒着沙发背,苦口婆心,“旻哥,不是我说,季小姐是不是你那只雀又有什么关系,不是的话,您那只雀四年前跑的无影无踪就是不爱您不想跟您继续纠缠,跑了四年还没影,您干嘛还惦记她呢?说不定她早就没心没肺地忘记您嫁人生子了。” 简修礼上下抛着手机,继续道:“如果季家千金真是你的那只雀,她回来都有大半个月了吧,装作跟您不认识,躲着您,避着您,就连您送的花送的钥匙,都原封不动地送回来,这什么意思?明显是不想跟您再续前缘,不论哪一个,她都不值得你倾心相待,这世界上女人多的是,尤其是对你来说,什么样的女人你都能轻易得到,为什么一定要记着那只没心肝的鸟呢?这在我看来,就是不值当,亏旻哥你还是生意人,这种从头到尾都是亏本的买卖,你怎么就那么认死理要做呢?” 秘书敲门送了咖啡进来。 简修礼喊住秘书,“唐飞飞女士,问你个问题,你们老板帅不帅?” 唐飞飞是个很年轻但也很能干的尽职秘书,拍上司马屁一事手到擒来,虽然陆旻也并不需要拍马屁,她笑出八颗牙齿,真诚道:“简先生,您这话不是多问吗,您去问问一楼前台,每天早早来了偏等着跟陆总一起上电梯的女性同事多不多就知道了。” 简修礼还要再问,陆旻出声,“你出去吧。” 唐飞飞:“好的陆总!” 简修礼喝一口咖啡,道:“旻哥,天下女人千千万,不说远了,你公司也有不少漂亮大美人,我敢打包票,那些没男友的大美人,绝对对您心怀不轨,并且跃跃欲试,您不一定非要死在一棵树上吧?尤其是您,这么帅这么有钱这么深情,真死在那只没心肝飞远了的鸟身上,简直暴殄天物!” “修礼。”陆旻倚着靠背,没看简修礼,眸光掠向落地窗外,长久没再出声。 简修礼端着咖啡杯,看过去,他仅能看到陆旻的侧脸,淡漠至极,却也疲惫至极,他在简修礼的注视下,微微偏了下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我记得那天是周三,阴天,六点半我准时下班,她早上发来最后一条微信说想吃景北路的一家百年老店的虎皮蛋糕,我开车拐去景北路,买了一盒蛋糕回江北路的小洋楼,进门的一瞬间,我发觉她不在,她那天下午没课,应该早早回来才对,我上了楼,发现她的行李一件不留,打电话过去,是个空号,微信发过去,显示对方已注销微信,电话打到她学校,辅导员说她已经办了退学手续。一天时间,她一张纸条也没留下,从我身边消失的干干净净。” 陆旻低声,“如果我们在争吵,我可以当做这是一场矛盾引起的分手,但是没有,我们一直好好的,她前一天晚上还坐在我腿上抱着我脖子撒娇讨要亲热,第二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修礼,我要知道她离开的理由,是迫不得已还是——蓄谋已久。” 简修礼沉默片刻突然问,“旻哥,你碰过她没?”原本他一直以为陆旻不会禁欲到不碰他的雀,这未免过的太变态,不科学,但刚才听他说完,他忽然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陆旻并没直接回答,“四年前她年纪还小。” 简修礼秒懂,如果再给简修礼一次机会,他应当不会再说之前那篇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他跟陆旻从小长大,知道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认真来说,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对女性有了男女方面的兴趣,他们有资本恣意妄为越过男女那条线。 他身边没过十八岁、被无数美人环绕、处男身份早就不留的大少爷多的是,但陆旻对女人并不在意,十五、十八、最容易对女人放下心防沉溺温柔乡的年纪,陆旻却过的宛如苦行僧,不近女色到令人发指。 这些年,简修礼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二十九岁那年养了只漂亮小鸟,就这一个女人,看她年纪小不舍得碰,克制着欲望护着宠着惯着将近一年,鸟却飞了,没了一点音信,他开始理解陆旻,长叹一口气,出馊主意,“不然我们找人绑了那季家千金,诈她一诈?” 陆旻瞥他一眼。 “嘿嘿,开个玩笑,法治社会要进文明。”简修礼挠挠头,皱眉道:“旻哥,那你打算怎么确认季家千金就是你的那只雀?” 陆旻阖眸,没再说。 如果季家千金真的是的话,他在等,等一个他的金丝雀露出再也否认不了的马脚。 * 拉黑陆旻后神清气爽的季青萝睡了个午觉后,收到季瑕林的微信,上面说下午四点半约了郾城电视台的领导在合畔茶楼喝茶,让她准时赴约。 到了时间,季青萝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将及腰长发烫了个波浪大卷,换了件知性风的荷叶边包臀长裙,五厘米的细长高跟鞋,拎着米色单肩包出了门。 季瑕林专门给她配备了司机和车辆,她坐车前往茶楼,到了茶楼,被服务生引上了二楼,季瑕林约喝茶的是电视台的副台长,整场茶会,季青萝只用做礼貌微笑,季瑕林跟副台长介绍完她后,闲聊了半个小时,副台长还有事,便要走,季瑕林为表诚意开车送人,季青萝起身送着她爸跟副台长下楼,外面天还没黑,温度没降,燥热无比,她又拐回来坐了一会吹了会茶楼的凉气。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托腮喝着一杯普洱茶,眼睛望着楼下人流,脑子里无缘由地思索起来陆旻给她的那串钥匙。 那个小菠萝的毛绒绒挂件看起来倒像是她买的那款,过了四年,没被陆旻弄丢不说,还干净如初,季青萝啧啧称奇,过后想到什么又皱眉愁苦起来。 等等,这爷把她的那串钥匙保存的这么完好如初,连毛绒绒都不曾沾到一点灰尘,还几次三番频频试探她,不就说明陆旻那位爷四年过去了,还惦记着她吗? 也不能说惦记她,只能说惦记她无声无息突然跑路一事,季青萝饮着茶,心下颤颤。 按理说,她跟陆旻没有情感纠葛,她不该这么怕他,当年他对她无一丝男女之情,她跑路也算不上负心渣女,唯独让她良心不安的大概是——她跑路的时候,把陆旻那一年给她的贵重物品全都卷走了,一个不留。 虽说陆旻随手给了她,那便是她的,她带走或者不带走,她不该如此愧疚心虚,但莫名的,季青萝就是觉得自己像个骗财的小偷。 要是陆旻认出了她,让她归还那些年的感情,季青萝还能争辩上几句,你我一清二白,连抚/摸亲嘴都少的可怜,哪里就说得上归还感情,但陆旻要是让她归还那些珠宝和钱财,那她可就哑口无言,只能当哑巴认罪伏法。 关键是那些钱财,她现在是拿不出来的,如此,只能拼死装不认识陆旻,但陆旻明显还在怀疑她,以防哪天不小心在陆旻跟前露出马脚,所以能不见还是不见吧。 做完这里的事,她立即跑路。 思量好后,季青萝拎起限量包包,猛喝了一口凉茶压惊,起身便打算下楼,谁知刚走到二楼木质楼梯旁,一楼跟二楼楼梯的拐角连接口缓缓上来一人。 拐角旁挂了副山水画,画的是四君子中的竹,青竹高瘦,竹节修长,挺拔而耸立,气质不俗。 眼下那突然出现的陆旻就如同那副画上的竹,高大挺拔,穿一袭暗墨色的定制西装,肩宽腰窄,拾阶而上时,上半身挺直不动,如同那青竹,挺拔而耸立,气质摄人。 季青萝下意识想躲,但刚想抬脚,脚下高跟鞋却像是深陷地板中,她低头去看,就见好巧不巧,茶楼的这一块地板像是年久失修,破了一条窄不可见的狭窄缝隙,她细的能用来当利器的高跟鞋鞋跟正巧卡进那里面。 “……”他奶奶的。 季青萝忍不住暗骂一声,脚动不了,余光瞧着陆旻已经到了近前,她只能抬头款笑,礼貌招呼:“好巧,陆总也来喝茶?” 陆旻淡淡瞧她一眼,似千年古潭落入一粒细小石子般,惊不动潭水分毫地一声,“嗯。” 季青萝说:“祝您品茶愉快,再会。” 陆旻却停了下来,偏头瞧她,“再会。” “……”说了再会这位爷怎么不走了啊,他不走,她怎么毫无形象地蹲地上拔自己的高跟鞋,季青萝心里微微抓狂,面上依旧挂着名媛似得八风不动的浅笑。 两人就这么对视,一个淡漠如水,一个浅笑娇媚,久了,就连及楼梯口旁品茗的客人就感觉到奇怪,频频往这处投来视线。季青萝率先绷不住了,浅笑的面上僵硬了分毫,开口催促道:“陆总您去喝茶呀,怎么干站着不动?” 陆旻说:“我想目送季小姐,毕竟上次季小姐走的匆忙,我连目送的机会都没有。” 上次?是哪次?陆旻这位爷不会又是在试探她吧。 季青萝微微歪头,眉宇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上次?是温玉生日宴那次吗?那天确实走得急,实在抱歉。” 陆旻不再说话,但也没动。 季青萝心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真的没任何打算要跟陆旻在此处干瞪眼一下午,她脚下暗自发力,试图无声中拯救自己的高跟鞋鞋跟,她自觉自己做的隐秘,但下一秒陆旻微微下移了视线,落在了她脚踝上。 “陆总您见笑,我鞋子卡进了地板缝里,不想在您跟前失礼,还请您——”季青萝见他看过来干脆挑明了,但话没说完,面前的陆旻突然单膝蹲下了身。 咦? 脚踝突然被一只温热遒劲的大手握住,季青萝忍不住低头去看,就见陆旻半蹲了身,一只手卡着高跟鞋,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把她脚从高跟鞋里拔了出来,然后—— 放在了他半蹲的膝盖上。 茶楼里冷气打的低,陆旻的西装布料又极其考究,上面冰凉一片,季青萝脚底刚触到,便忍不住布料冰凉,蜷起来脚指头。 许是脚趾蜷起的些微动静扰到了陆旻,他敛眉去看,随即淡淡道了一句,“脚生的不错。” “您说——”季青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您说过一遍了。 亏的陆旻抬了头,淡漠着一张脸从下往上审视着她,才让她把剩下的话塞进了肚子里,她弯眸浅笑,“您说的是呢,我也觉得我脚生的格外好看。” 陆旻定定瞧她一会,不再多言,低头单只手将她高跟鞋的鞋跟拔了出来,又细心将她脚塞进了鞋子里。 他起了身,季青萝甜甜笑着:“谢谢陆总。” 陆旻垂眸看她,漆黑的眸子像古潭水面,平静又危险,他音低沉,“真要谢的话,把我微信从黑名单放出来。” “……”季青萝罕见地语竭,这位爷能不能给她留点面子,当面提她拉黑他一事,她很尴尬啊,季青萝小动作缓解着尴尬,把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一边小巧透白的耳朵,她只笑,“您只要别再做那些引人遐想的事,我就把您拉出来。” 陆旻目光掠过她耳朵,问:“什么是引人遐想的事?” “……送花送珠宝送房子钥匙都是。”季青萝微微咬牙。 陆旻颔首,神色颇淡,“以后不会了。” 季青萝也不想跟陆旻闹太僵,她莞尔:“那我一会就把您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您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陆旻没再说话,季青萝点头示意,踩着高跟鞋步步生风从陆旻身侧走开,下了楼。 倒是一直能感受到陆旻的视线,直到下了一层,转过楼梯拐角,墙壁挡住了陆旻的视线,季青萝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运气喝个茶都能碰到陆旻,她坐上停在路边等候的车子,垂眸看着方才陆旻握过的脚踝,她微微失神,想起了陆旻第一次说她脚好看的情景。 是国庆假期,季青萝突发奇想想去海边玩,陆旻工作忙,出行基本上都是出差,很少出行游玩,听她说想去玩,勉强抽出一天时间陪她坐飞机去了海边,她在海里游泳时,小腿被水母蛰了,小腿的侧面到脚踝骨跟脚背连接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红色小疙瘩,又疼又难受。季青萝瘪着嘴,陆旻当即抱她去了医院,医院也没根除的办法,只拿了止疼消肿的药膏。 回了酒店,陆旻西装都没脱,坐在床尾握住她脚踝,架在自己腿上给她涂药膏,目光掠过她浑圆白皙的脚指头和因为疼紧绷的脚背,说了一句,“脚上红了一大块,也不影响你的脚,脚生的倒是不错。” 当时季青萝痛的难受干脆苦中作乐,手直接往后一撑,上半身往后仰,顺着他的话,脚挣脱开他的大手,径直将脚‘大逆不道’地递到他唇边,珠圆玉润的脚趾快要蹬鼻子上脸触到陆旻唇瓣,她笑弯着眼,小脸上张扬又娇媚,“漂亮吗?那三爷给吹吹。” …… 季青萝揉了揉额,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吩咐司机开车回家。 晚上睡觉前,季青萝把陆旻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想了想打算发个表情过去示意她说到做到已经拉出来了,还没翻找到合适的表情,对话框先进来一条消息。 陆旻:【什么时候上班?】 季青萝微讶着,这爷怎么能那么巧在她刚把他拉出来就发了消息过来,难不成是每个半个小时发一次试探她有没有说话算话? 这爷绝对是在严重怀疑她了。 记忆中的陆旻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女人这么关心的,季青萝手脚被空调冷气吹的打颤,她把睡裙裹不住的长腿塞进真丝被里,腰靠着软枕,眉头打结给陆旻回:【下周一。】 陆旻倒没再发别的,回了一句:【早睡。】 季青萝直觉陆旻问她什么时候上班有诈,但她又想不到这爷想做什么,眉头继续蹙着给那位爷回复:【陆总您也是。】 13. 再一 周一,季青萝在家用过早饭,跟季温玉一起出门。 这位妹妹自从生日宴后,对季青萝没以前那种表面热情了,季瑕林看向季温玉,叮嘱道:“温玉,你姐姐第一天过去上班,你多照顾她点,不要让同事欺负了她。” 季温玉看着季青萝,“姐姐比我会社交,也比我聪明好多,不会有人欺负她的。” 沈璃慢条斯理喝着茶,插嘴附和一句,“你也不必太担心她,确实也没人欺负的了她。” 季青萝眨眨眼,不难听出季温玉跟沈璃对她的怨怼。一场生日宴,搞得季温玉跟沈璃齐齐不开心,眼下沆瀣一气阴阳怪气起来,她只浅笑,并不说话。 季瑕林不知原因,单纯以为两人是在夸季青萝,失笑道:“即便小萝再聪明,也是个女孩子,又是初来乍到,肯定会有不顺心的地方,温玉你别听你妈的话,该照顾的该帮忙的还是要多帮帮姐姐。” 季温玉瞥一眼季青萝,“哦”了声。 饭后,齐北寒开车过来,因为是养子,没血缘,他成年后就不住在季家了,在市中心买了一层公寓住着,除了每周末过来一起吃团圆饭略尽孝心外,周一也会过来开车送季温玉去电视台。 季温玉上了齐北寒的车,季瑕林本要让季青萝也上去,齐北寒停在车门跟前,并没说话。 季青萝说:“大哥是专门送妹妹的,我就不坐了,免得万一晚上大哥要跟妹妹约会,还要先把我送回来,我坐爸爸安排的接送车就行。” 齐北寒余光看着季青萝钻进了停在他车子后面的白色卡宴,关车门时,她的紫色裙子一角卡在了外面,她开了车门,人没出来,只是把衣角拽了进去,复又关了车门。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跟季瑕林道别,上了车。 虽然不同车,但季青萝跟季温玉是一同到电视台的,季青萝车,季温玉也下了车,站在齐北寒跟前说着话,她走过去,问季温玉:“妹妹要说多久?如果久的话,我就先上去找部门报到去了。” 季温玉正想说话,齐北寒冷着面,道:“你人生地不熟,电视台楼层多部门多,让温玉带你过去,免得出错。” 季温玉看一眼齐北寒,心下敏感,先支走了季青萝,“青萝姐,你先去摁电梯。” 季青萝弯眸,“行,你跟大哥别耽误太久。” 等季青萝走了,季温玉才去看齐北寒,低声问:“北寒哥,你刚才是在关心青萝姐吗?” 齐北寒眉一拧,“温玉,不要多想,我是怕她自己摸错了路,跟爸打电话,爸会怪你不帮她带路。” 季温玉放下心来,又说道:“北寒哥,我们年底就会订婚,我很期待。” 齐北寒说:“嗯,我知道。” * 季青萝跟季温玉同乘一辆电梯,两人来得早,电梯里没人,季温玉摊开说了,她看向季青萝,“青萝姐,你喜欢北寒哥吗?” “你说的是哪种喜欢?”季青萝轻挑眉。 季温玉:“男女之间的那种。” 季青萝弯唇,“他不是妹妹你未来的未婚夫吗?我对他怎么会是那种喜欢?妹妹你想太多了。” 季温玉:“但愿是我想太多,青萝姐。” 电梯门开,一楼进来几人,季青萝笑而不语没再说。 季温玉尽职把季青萝带去编导部,找了人事部的同事带她,便走了。季青萝跟在同事身后,交了身份证复印件和入职材料,就被人事给了胸牌,带去了她的工位上。 刚坐定,工位对面有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从电脑旁侧偏头喊她,“来了?” 季青萝喊人,“前辈好。” 男人三十五岁出头,穿衬衣打领带,看起来斯文儒雅,博学多识的读书人模样,他扬唇打招呼,“蒋政,你喊我政哥就行,领导交代了,这段时间我先带你。” 季青萝改口很快,弯唇喊政哥。 蒋政从工位上来起来,怀里抱着一沓材料,“你来的正好,跟我出一趟外面。” 季青萝当即起身跟了过去。 并不只是他们两个,还跟了个摄影团队,一行五六个人开了台里的车出门,她坐副驾驶上,拿着蒋政刚递给她的材料看,蒋政刚才跟她解释了,她来的说巧不巧,台里筹备三个月打算新增一个访谈节目,节目一周前启动,现在要去拍摄素材。 季青萝刚来,还没摸透访谈节目什么性质,蒋政就喊她一起同行,她自我定位就是拎包围观群众,她拿着蒋政递给她的材料,随便翻了两页,是一会要访谈的问题,她快速掠过,在觑见问题后面跟着的一沓个人资料时,她默了默。 上面显示第一位访谈人是陆旻,光是个人介绍就占了一整页A4纸,国内学历国外学历事业成绩遍布通篇。 季青萝忽然想起来前两天陆旻微信上问她什么时候上班,所以这位爷不会是挑她上班的第一天答应接受采访吧? 蒋政开车间隙,见她盯着陆旻的资料页沉默不语,同她说话,“这位陆总并不好约,在我们栏目确定新增时,就向这位业界大佬递过橄榄枝,但他没同意,我们本打算退而求其次选另一位大佬做节目的第一位访谈人,素材都录完了,结果上周这位大佬的助理过来交接说同意访谈,我们这才要马不停蹄赶过去,这些大佬的时间都很难排。” “……”季青萝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新工作竟然还要频频接触陆旻,她要是早知道,就跟季瑕林提家里蹲了,反正季家也不靠她养活。 车子并不是开向陆氏集团,反而是城北郊区一栋庄园,季青萝曾经住过很多天的陆旻的庄园。 庄园的管家接待了蒋政季青萝一行人,她跟在蒋政身后,余光打量着并没多少变化的庄园远景,不由得心里发颤,这爷应该不是故意约在这里的吧? 管家把人带到了陆旻跟前,他正在打高尔夫,不同往日衬衣西裤,眼下他穿着休闲,白色短袖灰色长裤,跟西装革履有细微差别,身形修长,裸露的手臂因为握着球杆,肌肉线条并不难看,反倒很漂亮。 蒋政喊人:“陆总早上好。” 陆旻打了一球,掀眸眺望了眼球有无进洞,不远处有球童在宽敞的高尔夫球场上捡球,他收回眸光,转身看过来。 看的是蒋政身侧的季青萝。 陆旻朝蒋政颔首,眸光却不曾从季青萝身上移开,他道:“会打高尔夫吗?季小姐。” 蒋政歪头,投来意外一眼。 “……”季青萝浅笑着摇头,“陆总,您知道的,我前段时间才被季家找回来,平日里接触不到这种休闲运动,不太会打。” 陆旻眸底漆黑,淡淡道:“过来,我教你。” 蒋政的目光已经不是意外了,而是八卦了,就连身后扛着摄影机器的栏目组成员都直直把目光搁在了季青萝身上。 季青萝站着不动,仅耳边发被球场的微风吹得微乱,她婉拒道:“陆总,我手笨脚笨,怕您辛苦,还不讨好。” 陆旻:“我不介意。”说着,他把手上的球杆递了过来。 围观的一水栏目组的工作人员再次对季青萝另眼相看,那可是陆旻的私人定制球杆。 季青萝见陆旻这么强势,知道僵持下去,许是一整个上午都能浪费掉,她妥协,没去接陆旻的球杆,走去一边拿了备用球杆,浅笑道:“哪能用您的定制球杆,我用这个就行,就不暴殄天物了。” “把电视台的客人请去庄园喝茶。”陆旻喊来管家吩咐了一声,管家过来,请走了蒋政跟栏目组的摄影成员。 不一会,偌大的高尔夫球场就剩下季青萝跟陆旻两人。 “……”季青萝眼巴巴望着走远的蒋政一群人,她也是电视台的客人,她也想去喝茶,而不是待在这里跟这位危险十足的爷打高尔夫。 陆旻把球杆收了回去,放在一边,退了一步黑眸睨她,“过来我跟前。” “……”季青萝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站在了陆旻刚站的位置,身后一步远站着陆旻,他一会要会从背后指导她动作,她轻轻阖眸,仔细思量着该怎么装出一副对高尔夫完全不熟的模样。 她其实会打高尔夫,还是陆旻亲手教的。 高尔夫是他唯一的休闲活动,他除了庄园有仅供个人娱乐的高尔夫场地,还另有一处几千公里的高尔夫球场,那处球场纯商业化,她自然也被他带去玩过,那里政/要/商界大佬云集,她有幸见过平常只有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各行各业的大佬。 当时他教她是认真教,季青萝却懒得学,一是天热,二是对这种富人玩的娱乐活动,她没多少兴趣,所以她被陆旻手把手揽在胸前教学时,撒娇耍赖皮,直接往后瘫在他怀里,仰头调皮地一下一下去亲他的喉结,弄得他气息粗重,想让他放弃,结果他在这事上特别较真,打了一下她的屁股,拔正了她的腰,板着脸,像高中时代刚正不阿严肃至极的数学老师一样道:“好好学。” 季青萝不满地噘唇,不情不愿地重新握起球杆,胡乱挥起来,姿势能多不标准就有多不标准,“不知道您干嘛一定要我学这个?” 陆旻见她面上满是不开心,声温和起来,不舍得凶她,拿纸巾给她擦额头上热出的汗,“我放松的时候,想让你陪我一起,小萝。” 季青萝抬头看他一眼,弯着黑润杏眼,“那你亲我一口,我就好好学。” 她不主动的话,陆旻并不常亲她,也不常抱她,时常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他的金丝雀吗?给她好吃好穿,不亲近,倒像是在养女儿。 “真的?” 季青萝不满:“我什么时候骗过三爷您!” 陆旻像是真的想让她学会并爱上打高尔夫,他手摸着她的耳朵,低头亲她一口。 风从空旷的高尔夫球场吹过来,拂过两人相贴的面颊。季青萝开心了,笑的眉眼弯弯,摆出一个漂亮的高尔夫挥杆姿势,“看在三爷你说话算话的份上,那我就勉强学一学。” …… 背后突然贴近一堵温热,季青萝被冷檀木香环绕,她被惊醒,从回忆里抽身,陆旻声在她耳侧低低响起,他声线很特别,低沉如山中冷潭水缓缓流过冰浸的石头,“你姿势很标准,不像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