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妄想》 1 春色予你 狐狸和猎物 南城四月,烟雨朦胧。 青瓦灰巷,屋檐滴答。 湖面的乌篷船随波飘摇,晕开层层涟漪。 不知何时,船上的果盘散落一地,搅乱潮湿的夜。 低矮的船篷之中,一双如鲜牛乳般柔软嫩白的手攀住男人脖颈,将他当作托靠,紧紧依附。 男人双目微阖,手上动作却变本加厉。 陌生的感觉激得温瓷红唇轻颤,婉转的嗓音在齿间咬得破碎,“盛惊澜……” 卧靠船边的男人徐徐睁眼,在那双含娇带媚的水眸中,看见了春光潋滟的好风景。 温瓷那头如绸缎顺滑的及腰长发毫无规则散于背后,伴随着滚烫的呼吸,额间冒出层层细密的汗水。 他笑着抽回手,拨开在温瓷身前起伏的一缕乌黑发丝。 手指顺着旗袍纽扣的痕迹往下,在女人白皙的锁骨窝旁,寻到一颗朱砂红痣,艳丽无比。 “很美。”他毫不吝啬称赞,温热的指腹按压上去。 春雨急下。 摇晃不止的乌篷船中,卷起一股浪漫春潮。 温瓷不禁仰头,在模糊的视线中描摹出男人如名字般惊艳绝伦的容颜。 他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那颗棕色泪痣点缀着无边欲念。 被规矩束缚二十多年的温瓷从未想过,她会跟一个相识不过两个月的男人,纠缠至此。 恍惚之间,温瓷的记忆被拉回两个月前。 - 隆冬刚过,万物迎春。 细无声的雨丝滋润大地生机,温瓷的花圃在寒冬过后逐渐抽芽。 春日第一缕阳光洒下,身姿妙绝的旗袍美人站在花圃之中,美得不似凡间人。 “阿瓷,外面又有人来拜访宋老师。”说话的人扎着两条简约麻花辫,大大的杏眼透着少女的纯朴气质。 她叫苏禾苗,是去年来的学徒。因两家长辈有些渊源,苏禾苗一直住在温家宅院,跟温瓷的关系日渐亲切。 她口中的宋老师则是温瓷的外婆——宋兰芝。 温家是苏绣文化传承世家,作为温家上一代女主人的宋兰芝年少成名,刺绣技艺一绝,曾多次获得国际大奖,多幅巨作被国内外收藏。 她毕生致力于发扬苏绣,国际知名度极高,引来无数喜好刺绣文化的人的追捧。 宋兰芝的作品千金难求,五年前更是宣布退隐,不再接收任何私人订制商品,纵使有人捧着万贯家财上门,温家也无动于衷。 听苏禾苗的意思,那群人拜访外婆,是为请她刺绣制衣。 温瓷气定神闲地举起洒水壶:“程叔没告诉他们,外婆不在南城?” 苏禾苗勾着辫子把玩,歪头道:“说了,那群人不肯走,说想问候温老师。” 此“温老师”并非温瓷,而是她的母亲温茹玉。 温茹玉继承了温家产业,在宋兰芝专注技艺研究的时候,倾力经营公司,是个事业型女强人。 他们退而求其次拜访温茹玉,大概是想通过母亲接触到外婆宋兰芝? 此类事件发生过不止一次,温瓷早已摸透那些人的心思。 纤纤玉手抚过袖口雪白的绒毛,绯色蔻丹染成的指甲仿若花瓣在雪中飘散而过,“真不凑巧,我妈这会儿估计还在国外倒时差。” 温茹玉去国外出差,今早飞机刚落地,据行程安排,至少在那边待一个星期。 话音刚落,就见管家程叔匆匆赶来,汇报外面的情况。 温瓷微微抬眸:“难道他们不知道外婆五年前就对外宣告不再接受私人制衣?” “他们坚持在外等,还特意准备了三份大礼。”程叔特意加重尾音。 温瓷不以为然:“外婆的性子,别说三份礼物,三十份都行不通。” “不不。”程叔摆手解释,“不是给老夫人的三份礼物,而是分别为老夫人、温总、以及你准备的礼物。” “我?”这倒是勾起了温瓷的好奇心。 接触刺绣文化的人都知晓温家有宋兰芝跟温茹玉母女俩坐镇,极少提起温家那位小孙女。 温瓷作为温家唯一的继承人,鲜少有人知道,她在刺绣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宋兰芝曾亲口说过:“假以时日,阿瓷的成就必在我之上。” 给外婆送礼的见过不少,为她准备的倒是稀奇。 温瓷突然改变主意:“人家千里迢迢而来,自该请他们进来喝茶,免得传出去,说我们温家不懂待客之道。” “阿瓷小姐要亲自去见?” “如果他们联系店里其他业务,我们很乐意,如果是想请外婆出山,那就劝他们早点回家。” “要是不肯轻易离去?”那种赖在温家不走,或是三顾茅庐的客人,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 “那就让他们等。”温瓷将喷壶放回花架,悠然的嗓音几乎随风飘远。 程叔心领神会,赶去前厅接待客人。 “阿瓷,我也去看看,这次来的三个人颜值好高,有个阳光帅气的小哥哥和一个挺漂亮的小姐姐,特别是领头的男人。”苏禾苗从小就自称颜控,评论起来滔滔不绝,“肩宽腰窄、大长腿,目测身高187,刚才我在门口没太看清他的模样,不过气质超绝!” “我好像听到女生喊那人小叔,不过看起来很年轻,不像三四十岁的叔叔。” 听她絮絮叨叨,温瓷无奈提醒:“亏得外婆不在,否则又该骂你懈怠。” “阿瓷,你真的对帅哥都不感兴趣吗?”苏禾苗凑近去看她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 温瓷天生一双饱满莹亮的杏眼,眼皮线条清晰深邃,略微上弯的眼尾添了份别致风情。 她是温家娇宠大的孙女,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精心护养,生得一副冰姿玉骨,绝世无双。 但凡见过温瓷的人,无一不被她的气质容颜惊艳。饶是苏禾苗和她每日相处,也百看不厌,“谁敢信,你居然是个母胎单身,我要是个男人,死缠烂打都要追着你跑。” 瞧苏禾苗双眼放光的模样,温瓷连忙伸手抵挡:“你要是个男人,我恐怕避之不及。” 苏禾苗搞不懂:“你不喜欢不主动的,又不喜欢主动的,那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她……喜欢什么样的? 温瓷垂眸思索,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如五彩琉璃的碎片漂浮不定,难以拼凑。 她轻抿唇角,没有给予答案。 苏禾苗走后,温瓷不紧不慢从花圃回到小院。 不久后,院里响起一道清澈空灵的曲声。 鼓声如空谷中幽静的回响,连坐在客厅的人都被吸引。 苏禾苗称赞过的阳光型帅哥首先反应过来:“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好特别的音调。”其中那个年轻女孩竖耳分辨声音来源,“是乐器吗?” “是空灵鼓。”坐在左侧的男人忽然开口,漫不经心的目光眺向远方。 年轻女孩哇的一声:“小叔,你耳朵这么灵?” 男人眉头微挑,神态慵懒地端起茶杯。 空灵鼓的声音连绵不断。 须臾,他放下茶盏起身。 - 风吹过,屋檐铃声清脆,身着明绿色旗袍的温瓷挺背直腰,手持乌木鼓槌,眼波流转,鼓面生辉。 乌云叠鬓,她梳着最简单的发髻,一根玉簪横插发间,风扬起,吹动如瀑青丝。 温瓷不经意抬眸,对上前方那道明目张胆的视线。 男人抱臂倚在檐柱旁,毫不避讳凝视的目光。 当温瓷看过来,他眉梢微挑,嘴角噙笑。 如狐狸等待猎物落网。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来啦!是篇好玩的甜文,狐狸和猎物具有多重指向哦! 【提示】 1、男女主同龄,只相差一岁。 2、本文所有专业资料和用词参考了百度和书籍,如有错误请温柔指出,谢谢。 2 春色予你 无法抗拒 “他们没坐多久,喝完茶就走了,听他们的意思是过段时间再来拜访。”接待完客人,程叔才来跟温瓷汇报情况。 景城来的那三人在听闻宋兰芝和温茹玉的行程后并未放弃,而是打算在此地停留,等待合适时机。 “阿瓷小姐。” “阿瓷?” 连唤几声不得回应,程叔伸手向她眼前视线探去,“阿瓷小姐,你在听吗?” 温瓷倏地抬眸,眼中迷茫退散,神采终于汇聚,回了简短两字:“在听。” 见她刚回神的模样,程叔欲言又止。 耳朵的确在在听声音,至于脑子是否消化内容,就不得而知。 不过,这些都是琐碎小事。 “刚才阿飞打电话来说,老婆快生了,他着急,直接载着老婆去了医院,他说等孩子生下来,再亲自到你面前来请罪。”阿飞是温家的司机,按照规矩不可擅自驾驶雇主家的车子载人,更何况温瓷现在要用车,他却把车开去别的地方。 温瓷轻抬手指,表示不介意:“车子本就是交通工具,载谁不是载?事出有因,这次就不予追究。” 她顿了顿,又补充:“阿飞在温家工作几年了吧,孩子出生是喜事,以温家名义准备一份礼物和红包送过去。” 程叔展眉道:“还是阿瓷小姐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安排。” 温瓷轻弯唇角。 程叔管理温家事务多年,哪里会想不到这些,不过也正因为他懂规矩,才会特意向主人家请示。 “那我重新安排一辆车子,送你去玲珑阁。”原计划是让阿飞开车过来接温瓷去玲珑阁。 “算了吧,今天天气不错,我一会儿自己过去。”温家距离玲珑阁大约一公里的距离,倒也不远,“叫禾苗准备一下,待会儿跟我一起过去。” “好的。”程叔颔首应下,又抬头观测天空,“最近天气不定,阿瓷小姐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伞。” 程叔走后,温瓷抱起孔雀石色的空灵鼓准备收回屋。迈步时,她不禁回头朝朱红色檐柱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她弹奏空灵鼓的时候,有个男人擅自闯入她的领地,看向她的眼神直率又赤.裸。 他没有打断,她亦没有故意中止。 待一曲完成,偌大的院子响起一道富有节奏的掌声,身形颀长的男人倚在朱红色圆柱旁,一分一合的手掌姿势与光影交叠,慵懒的姿态。 不等她开口质问,男人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不曾留下来过的痕迹。那短暂的对视与相逢,差点让温瓷误以为,只是一场梦。 只有路过的风见证一切。 - 没过一会儿,苏禾苗匆匆跑过来询问程叔刚通知的事。 温瓷刚穿上外套,素雅大方的米色大衣,领口绣着紫藤萝花:“外婆离家前叮嘱我监督你,下午你跟我一起去玲珑阁,绣几副样品图。” “啊……温瓷姐,好不容易遇到宋老师和温老师都不在家的时间,你就不能对我仁慈点吗?”苏禾苗天性贪玩,否则家人也不会把她送过来磨炼性子。 温瓷可不吃这套,慢悠悠的把流苏压襟扣在旗袍上:“有求于我的时候喊姐姐,没事就叫名字,苏禾苗,下次能不能换个招?” 最终,温瓷也没有松口,带着苏禾苗前往温氏旗下的绣品定制店——玲珑阁。 温氏经营范围十分广泛,可制作艺术品,也可用作日常用品,由此拓展多项业务。 随着机绣的发展,手工刺绣逐渐被取代,而“玲珑阁”是温氏旗下最大的绣品商店,里面的商品皆由手工制作,精美程度是机器无法比拟的细致。 来到南城的人,几乎把“玲珑阁”当做必打卡景点之一。 把苏禾苗“撵”去学习刺绣后,温瓷开始查询玲珑阁的订单和账务。 温瓷生在刺绣世家,却是毕业后才开始接触玲珑阁的业务。她天性聪慧,学什么都快,把玲珑阁管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母亲迟迟不肯放手,事事都要过问。 饶是如此,温瓷也不曾松懈对玲珑阁的管理:“十二花神的绣扇进展如何?” 工人回:“完成了,等您亲自去验收。” 室内有暖气,温瓷脱下外套:“我去看看。” 近年来,汉服文化逐渐复兴,市政府为发展地方文化和推进旅游业,特意在花朝节策划了一场汉服活动。 玲珑阁为宣扬刺绣文化,除经费赞助外,还额外赠送十二把花神扇,由花神模特手持展示。 温瓷负责跟主办方接触,对此事十分上心,送过去的成品必须经过她点头。 十二把不同形状的扇框竖起摆放在工作间,温瓷游览一圈下来,从中取下荷花扇面和兰花扇面仔细端详。 “荷花的花瓣底部应该由6丝过渡到4丝,用最浅的象牙色。” “兰花叶子尖部绣线交叠,会影响光泽度和平整性,入针点有问题。” 温瓷很快就指出扇面中需要完善的部分,并对某些作品提出建议,绣娘们边听边点头,连连附和温瓷的话。 在她走后,绣娘们长松一口气:“温瓷小姐这眼光也太挑剔了。” 他们每日与刺绣打交道,随意一副绣品拿出去都是上上品,且不说外行人看不出来,就算内行人也很难挑出错误。 偏就是温瓷,她天生具有感知绣品的能力,一点偏差都不能容忍。 “人家可是温总唯一的女儿,以后整个玲珑阁都是她的,她说什么,咱们照办就是。” “诶?我倒是听到个消息,说温总找了个海外留学的回来接手玲珑阁。” “瞎说的吧?自己的女儿不培养,让外人来接手?” 从宋兰芝到温瓷,祖孙三代都是女性,现在掌管温家的事温茹玉,温瓷作为她唯一的女儿,理所当然会继承一切。 绣娘们都有颗八卦心,小声议论:“温瓷小姐以后会不会变成温总那样?冷酷无情的女魔头。” 旁边的绣娘摇头:“我觉得不会,温瓷小姐就是在工作上严苛了些,平时还是很好相处的。” 又有人接嘴:“对啊,上周我带女儿去公园遇到温瓷小姐,她还主动跟我们打招呼,跟温柔仙女儿似的。” 温茹玉是个典型的女强人,无论对内对外都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格,没人敢轻易招惹她。 相较之下,女儿温瓷不仅人美心善,性格也十分好相处。 最主要的是,温瓷长了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 单是看着她那张漂亮脸蛋,便什么怨都消了。 只有温瓷本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这点。 检验完货品,她顺着阶梯来到一楼商品大厅,像客人一样审视绣品。 玲珑阁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被那道曼妙的身影所吸引。 女人身着槿紫色旗袍,领口和袖口镶着温软的绒毛。明明是适合冬季的厚绒底料,剪裁修身的设计依然掐出一圈小蛮腰,可见本人腰有多细。 “麻麻,前面有仙女。”刚踏进玲珑阁的年轻女孩左顾右盼,不经意扫到那抹身影,双眼直接放闪电。 “你妈远在马尔代夫度假。”她身旁的青年没注意到,以为她夹着嗓子装怪,直到顺着她视线看去,惊得上身微仰:“澜哥,真,真有仙女……” 信息传递似的,落进盛惊澜耳中。 他刚踏进门槛,视线精准地锁在温瓷身上。 冬季旗袍将人从脖颈裹至脚踝,袖口绒毛圈住手腕,只露出一双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 细腻、柔软。 她托起一方绣帕细细打量,玉簪半挽的长发梳在背后,楚腰卫鬓,将东方女性特有的娇柔之态体现到极致。 盛惊澜微勾唇角,默不作声把玩着大衣兜里的打火机。 光滑的金属外壳在指间转动、摩挲,在温瓷转身的刹那,打火机一下被他扣入掌心。 天然生就的美貌让温瓷对他人注视的目光习以为常,此刻却有感知似地瞥头朝门口望去。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似乎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没来及细究,温瓷接到一通电话。 “阿瓷,今天有时间吗?刚研究处一款新茶饮,来试试?” 一位做中式茶饮的朋友邀她去店里品尝新茶,茶楼距离玲珑阁不远,从这里过去很方便,温瓷直接应下:“我在玲珑阁,刚好没什么事,待会儿就过去。” 挂断电话,温瓷放下绣帕去独立的休息室拿外套,敞开的窗门被风吹动,这才发现,外边在下雨。 南城春季多雨水,这天气果然被程叔说中,幸亏她带了伞。 走之前,她去工作间巡视了一圈,摸鱼的苏禾苗差点被逮。 听说她要去茶楼,苏禾苗立马黏上来:“阿瓷,我也想跟你一起喝茶。” 温瓷启唇:“行啊。” 苏禾苗欣喜张口,然而不等她发出声音,温瓷下半句话就将她打回原形:“把你手里剩下半张花图绣完就去。” 苏禾苗:“……” 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学习和作业。 温瓷独自下楼,撑伞从玲珑阁离开。 在她走后,景城来的一行人从大厅另一角走出来。 青年指向外面的天:“下雨了。” 年轻女孩“嘿嘿”一笑,伸手从青年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取出两把伞:“幸亏我早有准备,出门前塞了两把伞。” 青年拍手称赞:“行啊菲菲,你那攻略没白做。” 盛菲菲骄傲地扬起下巴,语气得意洋洋:“那是当然!” 三个人,两把伞,女孩和青年自觉地把其中一把递给盛惊澜。 盛惊澜双臂交叠,指尖在另一只臂弯上轻点,褐色的眼里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们打。” “?!” 两人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小叔/澜哥什么时候懂得舍己为人了? “我有事,你们自己回去。”话落,盛惊澜迈开大长腿,踏进雨帘。 春雨细软,随风倾斜。 温瓷撑伞走在路上,背影摇曳生姿。 身前的流苏压襟伴随雨声坠地,她没有第一时间注意,走过一段距离才猛然发觉纽扣上的压襟装饰不翼而飞。 温瓷撑伞转身,猝不及防撞上一道深邃的视线。 院中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惊诧之余,温瓷终于看清他的脸。 细密莹润雨珠缀在黑色发间,逐渐打湿英俊的面孔。他笑时,狭长的眼尾跟着浮动,眼角那粒棕色小痣堪称惊艳。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让人过目不忘的魅力。 温瓷垂眸,避开那道捉摸不透的眼神,对方忽然迈近一步,站在她面前。 温瓷下意识后退,却见男人抬手,指间悬挂着她丢失的那条流苏压襟。 他没有向前递出,而是把东西紧紧收在指间,挑眉问:“要么?” 一滴雨打在男人手心,压襟上的流苏被风吹散。 二人的目光再度交缠,温瓷缓缓举高雨伞,向他倾斜。 作者有话要说:  互相被对方吸引的两个人!!而且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scape 39瓶;风吹年年 30瓶;退休养老啦、温辞 22瓶;一只咸鱼萧、一只甜橙?、苏不酥呀 10瓶;56852715 8瓶;雨嫣吖 4瓶;白日梦 3瓶;想要暴富的美女 2瓶;7、小鳥、XYRRATSY、彤彤266、Jak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 春色予你 他看你的眼神不清白 “到了。” “这里是茶楼,你要是没有急事,可以在这里等雨停。”温瓷收起雨伞,将它搁置在伞架区。 刚才在街上,这个男人冒雨帮她捡到流苏压襟,为表示感谢,她替对方找了个地方避雨。 这是一家中式茶楼,装修风格充满东方韵味,木质家具、清雅绿植,门窗精美细致的雕花设计,都透着浓浓的新中式气息。 盛惊澜环顾四周,手指搭在臂弯,神情悠然。 把人送到屋檐下,温瓷自觉跟他拉开距离:“我要去找朋友,你自便。” 她是茶楼的熟客,不需要预约和点单,直接去了楼上的雅间。 窈窕的倩影从盛惊澜眼中飘过,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男人眸色一转,视线越过空间追随楼梯间的那道背影,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向靠窗茶桌。 二楼雅间。 温瓷轻车熟路推开门,里面坐着个烫着复古卷发的女人,金色耳环、红唇浓艳,跟幽静的茶室格格不入。 茶楼老板是她的多年好友,名叫砂楚。 砂楚闻声抬头,眉微挑,语调上扬:“可算来了。” 室内温暖,温瓷脱下外套,手捋旗袍在她对面坐下。 双脚并拢,姿态优雅。 砂楚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这是我煮的新茶,快尝尝。” 温瓷瞥见桌面的透明茶壶,青绿色茶叶漂浮盘旋水中,如春日嫩芽。 温瓷并未特意学过茶文化,只是跟砂楚认识久了,对这方面的了解与日俱增。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赞道:“这滇绿茶不错,清香醇厚,很适合春天。” 她并非敷衍赞美,而是认真享受了其中的滋味:“里面还有丝味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两者融合得很好。” 砂楚为之敏锐的味觉拍手,朱红色指甲衬得手指修长:“你味觉真灵,我在里面加了三克绿萼梅。” 拥有共同知识爱好的人总能畅谈许久,直到温瓷手机铃响,茶室的气氛终于被打断。 扫了眼来电人备注,不用回避,温瓷就在原地接听。 茶室幽静,坐在对面的砂楚都能听清电话那头传出的女声:“阿瓷,我刺绣遇到点问题,过来找你问问哈。” 苏禾苗还是跑过来了。 温瓷无奈扶额:“真难为她找尽借口。” 砂楚安抚道:“她年纪小,爱玩很正常。” “苏伯伯把她送到温家,就是为了约束她的性子。”温瓷想起外婆临行前的叮嘱,压力倍增。 苏禾苗年龄小,还是个大一学生。 高考毕业之后,她填报了南城的大学,以为从此就能舒展翅膀,天高任鸟飞。 哪知苏家在南城有熟人,直接把她打包塞进温家。 刚开始,苏禾苗对没有接触过的苏绣充满兴趣,又觉得跟着世界级刺绣大师倍有面子,被父亲忽悠着拜师。 等真正开始学习,苏禾苗肠子都快悔青。 可惜没有反悔的余地,除了上课时间,她都以学徒名义待在这里,跟着宋兰芝学习。 虽然温瓷会叮嘱她完成外婆交代的作业,但也不能强行管制,很快,她吐出一口气:“算了,我下去等她。” “也好。”砂楚随她起身,右手搭在左肩轻揉,“今天在茶室待太久,脖子都酸了,下去看看客人。” 两人有说有笑走出茶室。 步下阶梯时,温瓷不经意转眸,瞥见坐在窗边那道背影。 此刻盛惊澜身边多了两位伙伴。 他们从玲珑阁一路追到这,看着盛惊澜捡了东西不还,还借此让美人给他撑伞。 盛菲菲连连啧声:“小叔,你可真心机啊。” 有伞不撑,故意淋雨追美人,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青年点头附和:“平时都是各色美人追着澜哥跑,第一次见澜哥主动,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盛菲菲呵呵两声:“周贺临,还说我小叔你,刚才你不是眼睛都看直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明知盛惊澜对刚才那位仙女有意思,他可不敢凑上去,“我这不是替澜哥寻觅寻觅?” 盛惊澜手指抚摸着青花瓷杯,幽深的目光定在漂浮不定的茶叶间:“她是温瓷。” “温瓷。”盛菲菲在口中重复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盛惊澜不徐不疾地点明身份:“宋兰芝的外孙女,温茹玉唯一的女儿。” “啊!”盛菲菲猛地反应过来,在拜访温家前,他们曾了解过温家人的信息,难怪觉得“温瓷”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她思绪一转,恍然得出结论:“所以小叔你是为了跟温家拉近关系?” 盛惊澜微眯眸,投去审视的眼神,薄唇冷静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盛菲菲:“……” 对不起,是她高估了小叔的底线。 茶楼设有扫码点单服务,三人纷纷掏出手机,在程序页面翻看图片和介绍。 盛菲菲是个颜值党,比起陶冶情操式的品茶,她更喜欢店里独创的果茶冻和茶酒杯。 里面每张商品图都十分精美,盛菲菲一口气选了四五款:“茉莉花不错,绿色的桃子酒好好看,这款粉色杯子太美了……” 她选完,满心期待地对着盛惊澜报出自己想要的果茶和茶酒,却见他不急不慢将手机扣向桌面。 盛菲菲满脑子问号:“小叔,我还没点完。” 盛惊澜背靠椅座,悠然后仰:“我知道。” 盛菲菲不明所以:“那你扣着手机怎么点?” 盛惊澜低哼一声:“自己点。” 盛菲菲惊:“哈?你不请我吗?” 盛惊澜睨她一眼,懒散的语调:“我的钱,凭什么给你花?” 盛菲菲瞪大双眼。 他们可是亲叔侄,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亲的! 盛菲菲不禁吐槽:“小叔在国外待几年,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澜哥在拍卖会上出了天价,这事儿让老太太知道了,逮着他训了一顿。”周贺临掐着嗓子,有模有样地描述当时场面,“这么大年纪不干正事,就晓得买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当摆设,家底儿都掏空了,看你以后拿什么娶媳妇儿!” “这么大年纪?家底儿掏空了?娶不到媳妇儿?” 这三点跟她小叔有半毛钱关系吗? 虽然她称盛惊澜为小叔,事实上,盛惊澜只比她大三岁,今年才26。 盛家家底殷实,摆烂也能潇洒一辈子。 至于媳妇儿,但凡盛惊澜肯点头,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 三人在窗边点单的时候,苏禾苗带着未完成的作业从大厅路过。 今天下雨,茶楼人少,清净的环境让人格外舒心。 苏禾苗挥手跟温瓷和砂楚打招呼,对话声引起旁人注意,盛菲菲回头看了眼,正好发现温瓷:“是她诶。” 周贺临怂恿道:“菲菲,发挥你的社牛本性,把仙女姐姐请过来喝茶。” “我倒是想啊,但我跟她都不认识,这……”盛菲菲满脸写着犹豫。 这要搁平时,她上去就能索要联系方式,但面对这种浑身贴着“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女,社牛也会害羞。 盛菲菲迟疑不定。 盛惊澜拿起桌面的手机,解锁递到她面前:“事情办成,你点的单,我报销。” 下一秒,盛菲菲已经出现在温瓷身旁。 “姐姐,你好。”盛菲菲打好腹稿,当温瓷转身看向她的刹那,心里话脱口而出,“你身上的旗袍好漂亮,可以加个好友聊聊吗?” 周围人:“……” 这姑娘平时没少搭讪吧? 温瓷回眸,看到眼前这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天生就带好感:“你想了解旗袍?可以啊。” 当盛菲菲成功把温瓷带到他们的茶桌旁,周贺临恨不得当场给她摇花手。 当温瓷出现,周遭的气氛焕然一新。 盛惊澜扫过她没有装饰的旗袍纽扣,抬手请她落座,位置就在他面对:“又见面了,温小姐。” 磁性悦耳的声线,故意放缓语速的“温小姐”这种礼貌性称呼从他嗓子里发出来,让人心生痒意。 温瓷清晰地看见盛惊澜那双填满笑意的狐狸眼。 刚饮过茶的她竟觉喉咙有几分干涩,只朝他轻扯唇角,在盛菲菲旁边坐下。 盛菲菲羡慕极了她的好身材,好奇问道:“温瓷姐,这个天穿旗袍不冷吗?” 温瓷笑了笑,稍稍提起裙摆,里面的米色衬裤跟长款旗袍搭配丝毫不显突兀。 超薄的保暖衣裤打底,再穿厚绒旗袍,最适合春秋季节。 早春天寒,出行时加上外套,也就不会冷了。 确定旗袍也能保暖后,盛菲菲对这身打扮跃跃欲试:“我也想穿旗袍试试。” 温瓷很乐意跟人安利这类小众服装:“你喜欢什么风格?或许我可以给你推荐。” 盛菲菲托腮思索,随后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风格。” “那你可以去实体店试试,看自己喜欢什么风格,适合什么风格,最好的旗袍需要根据你自己的尺寸剪裁定制。” “温瓷姐有推荐的店铺吗?” “南城有许多家,你可以在网上搜索,或者你可以去温家旗下的玲珑阁。” 大多数女性在提到珠宝服饰之类的话题时,交谈欲会急速上升。盛菲菲凭着自来熟的性格,很快跟温瓷打好关系。 苏禾苗趴在楼道边看了许久,眉头都快皱成小山丘。 砂楚点她肩膀:“怎么了?来茶楼还一副愁容?” 苏禾苗指向那边:“砂楚姐你看,楼下那个男人一直盯着阿瓷。” 砂楚笑:“我们阿瓷人美心善,谁见了不喜欢?” “我知道啊。”苏禾苗担忧得不行,“主要是阿瓷很少接触异性,我怕她被美色迷了眼。” 砂楚仔细往楼下瞧了一眼:“我看那个男人气质不错,极少有人在外形上跟阿瓷相配。” 主要是温瓷那张脸,堪比老天杰作,万里挑一都不一定能找出跟她相配的外貌。 从小到大,为温瓷姿容倾倒的异性犹如过江之卿,只因母亲管束严格,她在读书期间几乎没有异性好友。 砂楚感叹:“阿瓷今年二十五岁,也该谈谈恋爱了。” 苏禾苗欲言又止,在看到盛惊澜给温瓷递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跑下楼,找了个借口到温瓷身边,弯腰道:“阿瓷,砂楚姐有点事,喊你过去一下。” 温瓷信以为真。 她跟着苏禾苗上楼,还没见到砂楚就被苏禾苗拉到一旁。 温瓷不明所以,只听苏禾苗严肃道:“阿瓷,我感觉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不清白,你可千万要远离他!” 嗯…… 前半句话意味深刻,后半句话让温瓷疑惑:“为什么?” 苏禾苗小心谨慎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靠近她耳边,义愤填膺道:“那个男人不仅年纪大,还是个把家底掏空的败家子,长这么帅都娶不到媳妇儿,多半是那方面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传下去,盛狐狸不行 来迟啦,给评论区的宝贝们揪99个红包~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十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妮妮 30瓶;56852715 10瓶;七水 7瓶;苏不酥呀、一只甜橙? 5瓶;想要暴富的美女 2瓶;彤彤266、S_tar 1瓶 4 春色予你 我没整容 “年纪大?败家子?还不行?”温瓷粗粗总结了苏禾苗那段话,再次向楼下投去的眼神变得微妙,“你刚说的那个男人,是指盛惊澜?” “千真万确!”苏禾苗言辞凿凿,“刚才我来的时候,亲耳听见他侄女吐槽的。” 要不是亲耳所闻,还真看不出那人如此不堪。 温瓷轻“嘶”一声,语调都变得漂浮不着实际:“不会吧。” “阿瓷,你咋不信我呢?”苏禾苗苦口婆心,“你可别被那张脸给迷惑了,长得跟狐狸似的,狡猾得很。” 盛惊澜那张英俊的脸的确很勾人,正因为如此,她更要提醒温瓷防备,免得被人渣给骗了。 瞧苏禾苗一本正经的模样,温瓷抬手轻触鼻尖,努力忍着笑。 这些年,想请外婆亲手制衣的人非富即贵,盛惊澜要是没底气,怎会带着三份礼物上门拜访? 虽然温家还没收下盛惊澜送来的三份礼,但既然他敢送到外婆面前,价值绝对不低。 关于年龄,她十分确信,盛惊澜跟她同龄。 至于……咳咳,某些方面行不行,她就不清楚了。 “禾苗,虽然不知道你刚才为什么听到哪些信息,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温瓷把自己所知的信息讲给她听。 苏禾苗有所动摇,却还是无法忘记刚才的场面,皱着眉头反问自己:“难道我亲耳听见的会有错吗?” 苏禾苗有时候也会一根筋,温瓷下巴微抬,示意楼下 :“不信你自己去问问?” 苏禾苗还真去了,她都不认识那三人,社牛程度跟盛菲菲有得一拼。 为了给苏禾苗圆场,温瓷只得说已经帮朋友处理完事情。 温瓷主动返回,盛菲菲求之不得。 除去帮小叔的私心,她也很喜欢这位香娇玉嫩的姐姐。 美丽的事物赏心悦目,而且温瓷靠近时,总有一股淡香飘过,沁人心脾。 “我记得你们,你们就是想拜访宋老师的一行人。”苏禾苗看了温瓷一眼,开始酝酿自己的话题,“你们为什么非要来找老师制衣?” 还未出社会的学生难免有些横冲直撞,但她是温家学徒的身份摆在这里,追问缘由也不算奇怪。 盛菲菲看向盛惊澜,得到对方点头示意,便解释道:“家里有长辈即将过大寿,她一直很喜欢苏绣,所以想替老人家准备一份合心意的生辰礼。” “喔。”苏禾苗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宋老师估计还有大半个月才回南城,你们要一直留在这等吗?” 盛菲菲点头:“对啊,来都来了,一定要把事情办妥。” 苏禾苗趁机引出话题:“不会耽搁你们的学习和工作吗?” 盛菲菲坦言道:“我们都毕业了,工作很自由。” 果然! 物以类聚,这群人都是游手好闲的败家子! 旁边一直往嘴里塞干果的周贺临瞧出苏禾苗眼神不对,正要搭腔起哄,忽然被人踢了一脚。 扭头望去,只见在桌下踹他那人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一副正派模样。 只是递过来那道眼神充满深意。 周贺临跟他打配合多年,秒懂。 “我们澜哥的工作那可厉害了,你们猜都猜不到。” 这话果然引起温瓷跟苏禾苗的注意。 周贺临趁热打铁,故意说:“他是名医生。” “医生?”苏禾苗瞳孔放大,眼睛里透出对盛惊澜身份的怀疑。 温瓷也向他投去打量的目光。 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吗? 他身上透着一股懒散的、游戏人间的气质,跟医院里见到那些沉着稳重的医生截然不同。 苏禾苗追问道:“哪个科室的医生?” 周贺临思考了一下,故作深沉吐出两个字:“整容。” 刚端起茶杯的温瓷手抖了抖。 这个职业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一直回避视线的她忍不住向对面的男人投去目光,似乎在仔细辨认,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有没有动过刀。 盛惊澜对上她的视线,精准读出她的心思:“我没整过。” 一闪而过的念头被看穿,温瓷只能用微笑掩饰尴尬。 周贺临看热闹不嫌事大:“仙女姐姐,你要是好奇,可以直接扒拉澜哥的脸看看是不是天生的。” 直接上手? 这也太狂野了…… 温瓷循规蹈矩生活多年,平时待人接物处处到位,唯独遇到这类性格跳脱的人,总容易束手无策,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有。” 温雅得体的仙女露出窘迫一面实属奇观。 盛菲菲看不得漂亮姐姐被欺负,跟她说了实话:“此医生非彼医生,我小叔是文物修复师,能够修复多类残破的物品。” 苏禾苗“哇”的一声,很是惊讶。 文物修复师…… 温瓷在心里默念着,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 苏禾苗一点一点推翻对盛惊澜的认知,还差最后一步:“你叫她小叔,他看起来很年轻。” “我跟小叔就相差三岁。”盛菲菲没有隐瞒,“我们家人多,辈分比较复杂,大概就是我太爷爷生把爷爷比较早,生他爸爸比较晚,导致同龄差辈。” 她的曾祖父娶过两任妻子,在二十几岁和四十几岁分别拥有了大儿子和小儿子,造成近二十岁的年龄差。 她的爷爷跟盛惊澜的爸爸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因此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叔侄。 “原来如此。”苏禾苗的三个问题得到解答,悄悄跟温瓷对视,略有些心虚。 幸亏温瓷姐聪慧,不然真要三人成虎。 五人围着茶桌坐了许久,直到雨停风止。 温瓷率先提出回家,众人几乎一同起身。 苏禾苗跟盛菲菲两个社牛一见如故,周贺临不时插嘴,他们仨看起来更像一伙儿。 温瓷保持着自己的速度,原本在后面的男人慢慢走到她身旁,“怎么不戴着?” 片刻走神的功夫,温瓷没有听清,下意识反问:“什么?” 盛惊澜咬词清晰,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旗袍压襟。”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一下子把温瓷的记忆拉回雨中撑伞的场景,甚至清楚记得,他们同行前往茶楼的途中,互相擦撞过对方的胳膊。 那是她第一次跟不熟悉的异性产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温瓷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更理不清当时的想法。 只是看着雨滴从他眉间滚落,便那样做了。 温瓷轻声道:“脏了……” 弄脏了,所以不戴。 盛惊澜微微挑眉,并不执着她的答案,只是从兜里摸出手机,拎到温瓷面前:“方便加个好友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 他分明在模仿盛菲菲。 温瓷眨了眨眼,在盛惊澜的注视下,像松鼠一样把自己的手机揣进衣兜,慢吞吞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主动索要联系方式被拒,这事儿搁盛惊澜身上还是头一回。 更有意思的是,温瓷连撒谎都不会,当着他的面把手机塞进去。 “行。”盛惊澜磨了下牙,爽快收回手。 半分未减的笑容仿佛一张完美的狐狸面具,掩盖底下的坏心思。 五个人最终兵分两路散去。 回到温家后,温瓷从程叔口中得知,司机阿飞的老婆已经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真是个好消息,明天就把东西送过去。”这无疑是件好事,即使跟自己无关,听着也让人高兴。 温瓷笑着,这才注意到温家门口有几个来往的工人在搬运家具,不解地问:“这是在搬什么?” 程叔回道:“琳琅小姐不日将跟温总一起回国,温总交代把琳琅小姐以前的屋子重新布置一番,方便她回来直接住进去。” “是么,她对唐琳琅还真是贴心。”一个外姓人即将住进温家,竟没人提前知会她,想起来有点可笑。 程叔察言观色,尽量只做好本分:“琳琅小姐毕竟是温总收的第一个徒弟。” 温瓷早已熟悉这套说辞,面无波澜道:“是啊,所以我妈对她倾囊相授,费尽心思把她培养成接班人。” 唐琳琅原本是个孤女,后来温茹玉收她为徒,不仅让她住在温家,还亲自教导刺绣技术和公司管理知识。 可这些事,温茹玉不曾对她做过。 温瓷转身离开,纤瘦的背影显出几分凉薄。 一阵冷风直往人脸上扑来,程叔抬头,只见天空乌云密闭,一副风雨欲来的趋势。 当天夜里,南城果然下了场大雨。 之后两天,路面总是**的,不方便出行。 温瓷特意给司机阿飞放了两天假,让他陪伴老婆和刚出生的孩子,程叔另外安排一位司机接送她。 苏禾苗即将返校的上午又落了一场雨,温瓷直接安排司机:“去南大的路会经过玲珑阁附近,到时候找个路边停车,你再送禾苗去学校。” 这样的安排很妥当,温瓷下车的地点距离玲珑阁不过两百米,很快就能到。 苏禾苗坐在车里跟她挥手:“阿瓷,拜拜,周末见。” 温瓷撑开伞,回了句:“周末见。” 轿车在雨幕中扬长而去,温瓷刚走不久就接到玲珑阁主管的来电:“温瓷小姐,不好了,明天就要交付的货物被刮坏了。” 那是一批跟客人签了准时合同的订单,如果不能按时交付,就等于违约,不仅要赔偿十倍金额,更会损害玲珑阁的信誉。 温瓷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能修补吗?” 主管急声道:“我拍了张照片发你微信,扯烂太厉害,恐怕没办法修复到自然状态。” 温瓷点开图片查看,衣裙的损毁痕迹令她眉头紧皱。 被事情干扰的她没注意到前方坑洼,鞋跟半踩,重心失衡。 刹那间,雨伞随着手机一起被惯性掀飞,大脑全然空白。 当她找回身体的主导权,却发现,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横在身前,成为保护她的临时围栏。 温瓷惊魂未定,一手抓着那只胳膊,另一只手因下意识的挣扎而紧贴在男人温热的胸膛。 一阵清香荡进鼻尖,盛惊澜垂眸,看见她因紧张而用力的手。 骨节分明,指甲透粉。 纤细白嫩的手指压在他深灰色大衣上,对比鲜明。 5 春色予你 来自狐狸的好友申请 “这么不小心?”盛惊澜任由她抓着自己。 疑问的语气,没有半分指责,倒像在调侃一个冒失的小朋友。 温瓷心有余悸,错愕抬头,对上填满笑意的褐色眼睛:“盛,盛惊澜?”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太巧合了。 心脏因意外刺激而加速跳动,温瓷下意识收紧手指,没注意到盛惊澜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 男人喉结滚动,余光瞥着伸向胸膛那只手,忽然问道:“温小姐,舒服吗?” “啊?”温瓷茫然不解。 盛惊澜微微挑眉,低头盯着停留在胸前那只手。 温瓷顺势看去,小脸“腾”的一下染上红晕。 他的外套敞开,里面只穿着一件薄毛衣,温瓷的手心贴在那里,触感格外清晰。 “不好意思。”她赶紧抽回手,生怕沾染到什么似的,把双手背到身后。 她这一退,直接离开盛惊澜的雨伞范围,冰凉雨丝打在身上,将温瓷浮躁的心思扑灭。 她赶紧去捡手机,却发现屏幕已经摔碎,怎么按都无法开机。 刚才从手里飞出去的雨伞跌跌撞撞飘到马路中间,被车轮重重碾压,伞骨折断,伞面全是污泥。 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温瓷拿着手机叹气,头顶雨停了,才发现是盛惊澜把伞分给她一半。 现在没有时间让她继续耽搁,主管联系不上她肯定更加着急,温瓷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看向盛惊澜:“麻烦你帮个忙。” 于是玲珑阁的人看见,他们平时总跟异性保持距离的温瓷小姐,被一个英俊不凡的男人送来上班。 “谢谢。”到屋檐下,温瓷从盛惊澜的伞下迈。 盛惊澜收起雨伞,转眼的功夫,身边人就已经从眼前消失。 像一阵风,总是抓不住。 主管好守在门口,进入工作状态的温瓷神情秒变:“先带我去看衣服。” 那是一家主打国风高奢品牌的订单,特意定制手工绣衣,打算在发布会上穿。 眼看就到交付时间却出现这种意外,负责这项订单的绣娘在看到破损痕迹时不敢轻易下针补救,只能向温瓷求助。 衣服是收纳时不小心被挂扯的,手工绣品本就追求精致,这下破了个口中,要上修补到看不出破绽的程度,当真有难度。 “温瓷小姐,能不能跟合作方申请延长工期,我们一定以最快速度重新赶制出一件新的。” “如果可以延长工期,人家为什么要加钱指定时间?” “那可怎么办?就算我们现在加班加点,也没办法在明天交货。”即使是经验再老道的绣娘,制作绣品时间也有上限,除非…… “除非机绣才有可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胡说什么。”温瓷睇她一眼,“玲珑阁运营多年,一直靠手工绣品收获良好口碑,机绣再好也无法代替我们的手。” “这件衣服先交给我处理,明天过后再追究责任。”对于犯错的人,温瓷从不姑息。 她把衣服带进自己的专属工作间,一待就是一天。 夜幕降临,温瓷仍未踏出过房间。 盛惊澜坐在玲珑阁对面的咖啡店,抬手看了下腕表,已经晚上八点半。 玲珑阁营业到晚上十点。 当工人敲门提醒她的时候,温瓷才从针线中抬头,站起来时一阵眩晕。 知道温瓷今天因绣衣损坏的事心情不好,忙着修补,外面的人一直不敢进来打扰,只在饭点送了两次饭。 温瓷没胃口,忙起来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上。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喝水,差点低血糖,她扶着桌子稳了会儿才清醒过来。 工人询问:“温瓷小姐,玲珑阁要关门了,您不回家吗?” “十点了?”她记得玲珑阁营业时间。 工人纠正:“十点半。” 他们特意等了半小时才上来。 盯着针线一阵天,眼睛有些干涩,温瓷轻刮眼眶,对工人回道:“你们先走,待会儿我锁门。” “好的。”工人的声音在门口消失,温瓷抚过架子上的国风裙,平整精美的绣花图案,看不出曾经撕裂的痕迹。 温瓷一个人把东西收拾好,放回绣衣间,并给主管留言,让她明天按时交货。 等她处理好一切,已经晚上十一点。 温瓷习惯性去摸手机,才想起已经被自己摔坏。 作为成年人的好处似乎就是收获了相对的自由,外婆和母亲不在,即使她不回家,也没人过问。 温瓷打着呵欠下楼,恍然望去,一道人影出现在本该空无一人的大厅,温瓷下意识惊呼:“啊——” 那人转过头来,竟是盛惊澜。 “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对盛惊澜发出这样的疑问。 盛惊澜双臂环抱,眉梢轻扬:“不是你把我带过来的?” “我什么……”温瓷猛地想起,自己跟盛惊澜共撑一把伞来玲珑阁的事。 可那已经是上午的事情。 温瓷不敢想:“你在这儿等了一天?” 盛惊澜眼底含笑:“那倒也没有。” 温瓷松了口气。 又听他道:“对面咖啡厅的味道让人意犹未尽,一整天也喝不腻。” 温瓷:“……” 直接说你在对面咖啡厅坐了一天得了。 温瓷摸了下耳朵:“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故意把你落下一样。” “可不是么。”盛惊澜拎起桌旁的袋子,又走到门边,取下用过的雨伞,“温小姐过河拆桥的本事,我已经领教过。” 温瓷脱口反驳:“我哪有?” 说完又不免心虚。 她在逃避盛惊澜,怕跟他对视,因为面对他时,心思总容易被搅乱。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再盛惊澜勉强露出破绽,又摆出平日里最端庄的姿态:“谢谢盛先生今天送我过来,改日有机会定请您吃饭,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她一口一声“盛先生”和“您”的称呼,似乎故意将两人距离拉开。 盛惊澜偏不如她愿:“择日不如撞日,温小姐要请客,不如就现在?” 温瓷的心思百转千回。 她从未见过如此狡猾的人。 两人一起离开玲珑阁,温瓷忽然想起:“我手机摔坏了,今天实在无法请客。” 现在都习惯手机支付,已经很少用现金交易。 “我知道附近有家店可以维修。” “这么晚,店家都关门了吧?” “你可以去看看。” 温瓷不懂他为何如此执着,当真去看了,果然有家店亮着灯,室内恍若白昼。 常用的手机里存有照片和文件,的确要修,温瓷掏出手机跟老板交谈。 “可以修,屏幕也得换。” “钱不是问题,什么时候能修好?” 老板抬头看了看两人,不禁感叹:“你们年轻人还真是大方。” “啊?”温瓷疑惑。 老板是个话痨:“这小伙子下午找来,加钱让我延长营业时间,说可能有人过来修手机。” 他也不想加班,可钱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温瓷诧异地看向盛惊澜,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盛惊澜双手转动手机在指间把玩,没有刻意邀功,眉梢透露着目的达成的愉悦。 “我给你们加个班,明天中午来拿。”老板戴上眼镜,从抽屉里掏出记录本,说道:“留个联系方式,要是提前修好,给你们打电话。” 温瓷回过神来,卸下电话卡,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老板:“135……” 一串美妙的数字清晰落入盛惊澜耳中。 那顿饭最终没有吃成,温瓷以无法付款为借口,将此事拖延往后。 盛惊澜也以她没有手机、无法联系为由,亲自送她到温家宅院大门口。 “谢谢。”温瓷再度跟他道谢,打算离开的时候,手机被塞进一个东西。 她反射性低头,是酥饼盒的包装袋。 在玲珑阁时,她就注意到盛惊澜手里拎的袋子,没想到是给她的。 “什么?”温瓷缓缓抬头,故作不解。 “温小姐辛苦,送盒酥饼聊表心意。”他似乎早已算准,她不会跟他去吃饭,做了两手准备,不让温瓷饿肚子。 “我没有为你做什么。”反倒是盛惊澜一直在帮她提供便利。 盛惊澜微微倾身,不容拒绝地将包装系带扣如她掌心。 “温瓷。” 他故意唤她名字。 昏黄的路灯下,男人声线压低,染上深夜里独特的低沉魅力:“有时候送礼不需要理由。” 临近凌晨的街道太过安静,正常的音量在耳边放大,带着一丝笑意的、如情人般宠溺的腔调,不经意间拨动她心中那根弦。 温瓷下意识退避,连拒绝都忘记,一路拎着酥饼回到自己的小院。 洗手的时候,她用清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浓雾逐渐散开。 温瓷回到卧室,把盒子打开。 这并非平常所见的圆形状或花瓣状酥饼,里面的每一枚都雕刻着精致的图案,且味道各不相同。 没记错的话,这家酥饼店生意火爆,每次排队一小时起步。 温瓷缓缓伸手,从中取出一块粉色的咬了一口,外酥里嫩,口味香甜而不腻。 那盒六枚装的酥饼最终只剩下三枚。 温瓷接了半杯水放在旁边,把卸下来的电话卡上进备用手机,登录账号继续使用。 本打算在微信上给主管发信息,却见“通讯录”页面弹出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备注只有一个字母:S。 S?盛?盛惊澜? 他怎么知道……哦,修手机的时候跟老板报号码,盛惊澜就在旁边。 温瓷盯着那条好友申请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到一旁,假装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 酥饼,吃了; 微信,不加。 6 春色予你 害怕的时候,可以牵我的手…… 第二天,温瓷收到主管的回复,已经成功交货,且对方十分满意。 温瓷站在窗口伸了记懒腰,外面的阳光折射到玻璃阳台,阴雨连绵的南城终于放晴。 一直惦记的十二花神扇经过反复打磨,总算达到令温瓷满意的程度。主办方点头后,温瓷监督工人将花神扇精心打包,送去“在水一方”舞蹈工作室。 本次花朝节活动,主办方特意聘请一名专业舞蹈人员当老师,教十二花神跳扇舞。 好巧不巧,这位老师也是温瓷多年好友,名叫李照雪。 李照雪是舞蹈专业出身,毕业后回到南城开了间舞蹈工作室,开设现代舞和古典舞教程,学员从小朋友到成年人无限制。 送东西过去的时候,一堆家长守在舞蹈室外,里面的小朋友还没下课。 温瓷在外面等了会儿,见家长陆续带着孩子离开,才走进去。 李照雪仰头喝下半杯水,这才注意到来人,连忙放下杯子从舞蹈室出来:“阿瓷,你来多久了?” 温瓷微微一笑:“刚到。” 两人在窗边的桌椅旁坐下,温瓷询问:“花朝节的舞准备怎么样?” “主办方这次费了些心思,特意找了十二个有舞蹈底子的汉服模特,我录了动作分解发过去,她们扒舞很快。”一切进度在李照雪的计划中,“等临近花朝节再过来统一训练一周,基本没什么问题。” 这次花朝节不仅安排模特走秀,还让李照雪排了一支花神舞。 到时候,十二花神执扇起舞,画面一定很精彩。 温瓷不禁脑补一群汉服美人争奇斗艳的场面:“我太期待了。” “我跳一遍给你看?”李照雪从不吝啬表演。 南城的舞者不少,选择李照雪还有别的原因,她姿容出众,主办方的意思是让她作为“百花仙”领舞。 两人有说有笑,脱鞋进了舞蹈室。 李照雪站在灯光下,抬手就起范儿。 温瓷举着手机帮她从头到尾录了一遍,两人坐在一起欣赏,李照雪还问她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你是专业的,还是我是专业的?”温瓷拿起果篮里的小柑橘剥壳。 李照雪见不得她谦虚:“虽然你不是舞蹈专业,但你懂审美啊。” 两人相识之初,就在少年舞蹈班,温瓷不是舞蹈专业,却有着多年舞蹈功底。 “双托掌变顺风旗的时候迅速接提腕……”温瓷划动进度条到指定位置,“看,就是这。” 李照雪点头表示认同。 旁观者清,有时只需他人提出一点中肯意见,就能让一支舞变得更完美。 “时候不早了,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好啊,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听他们说味道还不错。” 正是饭点,餐厅来往人多,温瓷跟李照雪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有商有量地点单。 等餐的时间,温瓷一直在玩手机,她在朋友面前很少这样,李照雪顺口问了一嘴:“在看什么呢?” 温瓷把手机转向她,李照雪看到那屏幕,心里一咯噔。 竟是画风诡异的恐怖片。 李照雪倒吸一口凉气,头疼按额:“你不会又要自己偷偷去看吧?” 温瓷盯着她眨眨眼,用力点头:“嗯。” 李照雪还记得十几岁那会儿,许多女孩子围在一起讨论言情。她见温瓷从书包掏出一本粉色书封的实体书,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她好奇凑过去,里面的内容让人毛骨悚然。 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名门淑女,竟喜欢看悬疑恐怖片! 不仅如此,她还敢独自去电影院看。 李照雪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的爱好跟你的气质真是完全不符合。” 温瓷单手托腮,一副天真的做派:“诗词歌舞,煮茶品茗,我也很喜欢啊。” 李照雪捧杯抿了一口,感叹:“所以你真是个怪人。” 温瓷不以为意。 这部电影的场次不多,温瓷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周六晚上那场。 她买得早,目前才三四人购票。 小时候,温瓷就特别喜欢看刑侦、悬疑类电视剧,同龄女孩大多更爱言情,当她说出自己喜欢悬疑恐怖片的时候,那些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怪物。 男孩子胆子大些,可惜母亲不允许她跟男生走太近,于是她就自己一个人看。 从动漫到,从电视到电影,随着年龄增长,温瓷的胆量也越来越大。 她曾试图寻找过同类,但在接触的人中没有遇到,后来就习惯自己去。 购票成功,温瓷放下手机,认真跟朋友聊天。 “温瓷姐!”忽然有人喊她名字,刚转头,几天不见的盛菲菲就出现在她身后,热情地打着招呼:“好巧啊,在这儿遇到你。” 温瓷也很诧异,难得在外面吃顿饭,又遇到盛菲菲。她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没有发现盛惊澜的身影。 心底划过一丝一样情绪,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温瓷面色不显,笑着回应她:“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好巧。” 盛菲菲指了指同行的周贺临:“最近在南城玩嘛,刷到推荐就来了。” 温瓷点头:“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希望不要翻车。” 盛菲菲选的桌位就在他们旁边,温瓷顺便把他俩跟李照雪互相介绍了名字。 他们都看推荐点单,两桌菜品大部分相似,几乎一前一后用完餐。 快走的时候,盛菲菲来到温瓷身边:“温瓷姐姐,最近有部很火的烧脑悬疑剧上映,你跟我们一起去看吗?” 悬疑剧正是温瓷的心头好之一,她反问:“什么时候?” “这周六晚上,我还约了禾苗一起呢。”不愧是社牛,苏禾苗上学就跟人约上了。 盛菲菲掰着手指头数:“我们三个人,加你四个,正好凑一桌。” 温瓷笑问道:“禾苗要去的话,你们不就四个人了吗?” 盛菲菲摇头:“我小叔不去。” 温瓷下意识问:“为什么?” “小叔他……”说到一半,盛菲菲话锋一转,“呃,小叔他不喜欢看这种!我小叔平时就喜欢看看书,喝喝茶什么的,特别文艺范。” 温瓷眉间微蹙,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 盛菲菲口中描述的那个人,真的是盛惊澜吗?完全不像。 盛菲菲抵着手心,还未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所以温瓷姐,你要是喜欢看书喝茶,都可以约我小叔。” 背对温瓷的时候,盛菲菲手拍胸脯吁出一口气。 幸亏她反应及时,不然就要暴露小叔喜欢看恐怖片的爱好了。 万一温瓷听到,觉得她小叔黑暗暴力咋办? 像温瓷这种全身上下都写着“娴静美好”的仙女,就该看书喝茶聊人生。 话扯远了,盛菲菲想起温瓷还没给她回复,又问道:“温瓷姐,你去吗?” “嗯……”温瓷假装犹豫,然后拒绝:“我就不看了。” 盛菲菲觉得可惜,周贺临打圆场:“温瓷姐一看就不爱这些,悬疑剧多惊悚啊,吓着人家怎么办?还是文艺片适合她。” 温瓷弯唇笑笑,没有反驳。 没人知道,她买了真正吓人的恐怖片。 星期六,南城天气升温。 温瓷换下平时喜爱的旗袍,穿上最平常的衣服。 版型宽松的水绿色毛衣搭配高腰牛仔裤,极衬身材的服饰完美突显身材比例。 放眼望去,腰线以下全是腿。 杨柳抽条似的,窈窕又高挑。 为了不引人注意,温瓷特意戴上帽子遮盖旁人视线。 然而无论怎么低调,都无法掩饰她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简约朴素的装扮穿着她身上,仿佛高定款。 温瓷没通知司机,直接打车去电影院。 扫码取票的流程走完,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 她买了瓶饮料坐在椅子上等,拧瓶盖的时候,忽然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温瓷赶紧转身,将帽子压低。 说不清什么心理。 喜欢看恐怖片合情合理也合法,或许是小时候差点被朋友排斥带给她的阴影,温瓷习惯性向人隐藏自己小众的爱好。 更何况,她昨天拒绝了盛菲菲看悬疑剧的邀请,还是避开比较好。 趁他们不注意,温瓷溜去卫生间躲了会儿。 她只顾着逃避,也没注意到盛惊澜在检票第一时间进了电影院。 差不多的时候,温瓷去大厅键盘,跟随指引来到7号电影厅。 她很快找到自己的座位,没注意到在自己走上阶梯的时候,后排有个男人,精准锁定她的身影。 盛惊澜好以整暇地靠在按摩椅上,看着温瓷在座位上摘下帽子。 那头飘柔的长发被她扎成长长的马尾侧辫,头顶蓬松,碎发微卷,即使只看背影,也极具美感。 电影快要开场,温瓷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 看恐怖片,说完全不害怕是假的。 有一种心理叫“又菜又爱玩”,温瓷十分认同。她不是没感觉,只是喜欢刺激的感觉大过于恐惧。 影厅灯光骤然熄灭,电影在一阵雷雨声中开场。 “啊。”现场响起一声惊叫,四面八方的观众全都朝那方向望去,紧接着他们听见一个男生在哄自己的女朋友。 众人无语。 这对不是看电影,是来秀恩爱的。 倒霉的是,那对情侣就在温瓷邻座,恐怖片都没他们叫起来吓人。 温瓷收回目光,双眼直视屏幕,看得很认真。 与此同时,有个人在她隔壁位置坐下。 是来迟的观众吗? 影厅昏暗,加上恐怖片特有的漆黑光效,让温瓷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随着剧情的推进,恐怖程度也不断加剧,温瓷背脊挺直,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座。 当惊恐的一幕出现,温瓷下意识闭眼,却感觉眼前晃过一道阴影,挡在她面前。 温瓷猝然睁眼,看见一只手。 她不禁张口,还没发声,就听见一道耳熟的男声:“是我。” “盛……”温瓷差点喊出他的名字。 好神奇,她竟能一下子分辨出盛惊澜的声音。 因为他的出现,温瓷刚升起的恐惧心理荡然无存。 为防止打扰旁人,温瓷在手机上打字:“你怎么在这儿?” 盛惊澜微勾唇,复制她的行为: “我倒是想好奇,连悬疑片都不敢看都温小姐有胆子出现在这里。” 温瓷:“……” 两人半斤八两,都不老实。 不难猜到,盛菲菲在两人面前都夸对方爱好文艺。 莫名有种被撮合相亲结果当众社死的羞耻感。 这部电影拍摄手法极其逼真,旁边的女生又一次因恐惧躲进男友怀抱,猝不及防的行为总能波及邻座的温瓷。 黑暗中,一道明亮的视线几乎全程跟随她的举动。 她恐惧时不会惊慌大叫,而是反射性去抓椅托,以此稳定自己的情绪。 盛惊澜坐在她左侧,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看似认真观影,与她保持着距离。 随着主角团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剧情进展到**,立体环绕在耳边的音效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密密麻麻将人包裹进黑暗。 当血腥一幕出现,温瓷去抓椅托,手心却覆上一只滚烫的、她无法握住的手。 手心的触感让她清晰感知到,那不是弓起的手背,而是平摊的掌心。 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嵌入其中,与之十指相扣。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的手不老实!!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u164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岑甜甜 17瓶;白碱滩 5瓶;今天也是爱苒姐的一天 4瓶;珀茧如烟 2瓶 7 春色予你 “加我好友” 掌心传递的温度像火一样,烧得人心慌。 灰蒙蒙的影厅被诡异的声效笼罩,于是无人知晓,那黑暗中因悸动而产生的心跳。 温瓷目视前方,却完全不记得刚才的剧情多么惊悚,只晓得心脏跳得厉害。 “噗通——” “噗通——” 视线模糊的同时,感官被数倍放大。 她把唾液深深咽进喉咙,旋即抬手,清晰地感知到,带着薄茧的手指擦过她尺侧嫩肉。 一瞬即逝。 盛惊澜没有收手,只是立起胳膊肘,不紧不慢变成支撑下颚的姿势。 温瓷如坐针毡。 她却从未遇到过像盛惊澜这样,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人。 如一个巨大漩涡,稍不注意就会跌落其中。 终于,隔壁座位的情侣因无法接受剧情而逃离影厅,温瓷不着痕迹向右挪动,头也往没人的这边倾斜。 剩余的时间格外漫长,明明没有说话,单是两人之间的浓烈气氛,就已在脑海中大战几百个回合。 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尴尬,当电影结束那刻,温瓷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解脱”。 工作人员来到现场,影厅骤然明亮。 温瓷眯了下眼睛,见周围其他观众陆续离开座位,顺势跟在其中。 盛惊澜长腿微收,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棒球帽,从她座位旁路过。 同一影院,隔壁影厅放映的悬疑剧早在十分钟前结束。 盛菲菲在卫生间耽搁了会儿,准备联系盛惊澜时,恰好收到对方发来短信,她边看边嘀咕:“小叔真不靠谱,说好的一起吃饭,又先走了。” 她甩甩脑袋,决定不管,又扭头问自己新结交的好姐妹:“禾苗,你喜欢吃什么?周贺临请客。” 周贺临绷唇,抬手倒指向自己,在看到苏禾苗投来天真的目光时,强行弯起嘴角:“是的,我请客。” 盛家这叔侄俩,一脉相承的坑人。 顺着出口方向走,三人来到明亮宽敞的商场走廊,盛菲菲不经意环顾四周,却发现:“咦,那个背影……” 她觉得眼熟,又很快否认:“不对,不可能。” 那分明是对同行的情侣,跟盛惊澜有什么关系。 受定性思维影响,盛菲菲没有在意,但如果苏禾苗看见,一定会认出,那个身材窈窕、穿着毛衣牛仔裤的人就是温瓷。 温瓷本以为离开影厅就能避开跟盛惊澜接触,哪知被自己粗心遗忘的帽子落在他手里。 盛惊澜手拎着帽檐从她眼前晃过,脸上笑意很深:“今天时间不早不晚,温小姐要请我吃顿饭吗?” 温瓷认识的人不少,这么理直气壮要她请客的还是第一次见。 偏偏,她刚好欠盛惊澜一顿饭。 事已至此,她没有在商场敷衍了事,而是带盛惊澜去了南城有名的中式餐馆——白云间。 温瓷以东道主的身份,让盛惊澜先点餐,盛惊澜却不怎么看,赋予她百分百的信任:“温小姐对这边比较熟悉,你选的一定不会错。” 猝不及防被扣上一顶高帽,温瓷捧着厚厚的菜品书,从中选了六道菜。 热情的服务员在记录好之后没有急着收回,而是笑脸盈盈地看向两人:“本店最新推出一款酒饮,金桔梅酒,新品一周内打九折,两位要尝试一下吗?” 温瓷下意识去看盛惊澜。 只见坐在对面的男人移开面前的茶杯,看着她的眼睛说:“都听你的。” 犹带笑意的声音,仿佛透露着无限纵容。 温瓷连忙抬头看向服务员,说:“来两杯吧,谢谢。” 正是饭点,上菜速度比平时缓慢。 温瓷发现,盛惊澜这人不仅捉摸不透,还极有耐心。 他的目光分明那样直白,却又极少在语言中袒露自己的目的,以至于让人觉得,他每一个举动都带着深意。 除了谈正事,温瓷并不擅于跟异性打交道,如果对方沉默,她就捧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 直到服务员送来第一道菜,盛惊澜才开口:“这道菜看起来很有意思。” 白玉似的碟盘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里面摆着六块水晶果冻似的东西,晶亮的橙黄色打底,颜色逐渐变淡,面上点缀的酱料堆挤成花型。 晶莹剔透的外表,让人能够清楚看见里面包裹的肉食。 温瓷脱口而出:“这是黄冻鱼。” 难得在盛惊澜眼里看出几分疑惑,恰好又是她了解的领域,温瓷毫不吝啬地给他介绍:“想要做好这道菜,不仅要精心挑选肉质鲜嫩的鱼,还要考验师傅们剔除鱼骨的耐心。仅一道菜就要经过煎、熬、煮、蒸等多道工序,在保证口感的同时做出晶莹剔透的外观,很难得。” 女人的声线细软而轻,像和风细雨,令人极度舒适。 她音色纯正,咬词清晰,盛惊澜微眯起眼,做一个安静的听众。直到结尾,亲自添了杯茶水送到温瓷手边:“温小姐学过导游?” 温瓷:“啊?” 盛惊澜轻笑,说:“介绍得这么官方又认真。”堪比网上那些文案脚本。 半响,温瓷才反应过来,盛惊澜在跟她开玩笑。 恰逢此时,服务员送来两杯金桔梅酒,温瓷难得不顾礼仪,率先端起往嘴里送。 酸甜口味,里面掺着一丝别的她无法形容的酒香,细腻绵长。 手捧着酒杯,温瓷眼睛亮了亮。 盛惊澜敏锐地捕捉到她在不经意间变幻的神情:“温小姐喜欢喝酒?” “……”温瓷顿了顿,试图解释,“只是偶尔尝一下果酒。” 盛惊澜慢条斯理地抽出筷子,自然无间隙的换了个话题:“喜欢OB还是IB?” 温瓷下意识回答:“都可以。” 话音落,她立马绷起唇,牙齿暗咬,双目圆睁。 她看见盛惊澜笑了。 不同于往常浮于表面的神色,而是明显的抖动了肩膀:“看来温小姐不仅涉猎广泛,还很谦虚。” 不懂酒的人,大约不会去深入了解一些酒类黑话。即使那人知识量广泛,恰好知晓其中含义,也不会像她这样冲口而出。 温瓷有些懊恼,为什么面对他时总是无法保持理智和镇定,以至于对方轻轻一诈,她就露出原型。 这顿晚饭吃得两人心思各异。 温瓷准备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这桌菜已经有人买单。 她看向盛惊澜,对方朝她扬起手机。 晚上**点的街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只是空气带来的温差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凉意。 盛惊澜果断拦下一辆车,温瓷护着手臂,一时顾不得客套,弯腰钻进去。 车厢温暖宜人,肢体逐渐放松,下一秒,车门紧闭,盛惊澜出现在她身旁。 这样近的距离,她早在影院就体会过。 那时有昏暗的场景作遮掩,此刻却能看清对方的轮廓和脸。 密闭的小型空间跟容易使人尴尬,为防止那样的场景出现,温瓷主动开口:“明明说好让我请客。” 盛惊澜当着她的面把手机揣进衣兜,嘴上却说:“如果实在介意,温小姐可以直接转给我。”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故意把温瓷的行为如法炮制,让她连挑错都不行。 在平摊道路上行驶的车子拐过一道弯,温瓷熟知附近的路线,这里距离温家还剩不到几分钟的车程。 她故意问:“你不给我账号或者二维码,我要怎么转给你?” 男人微微侧身,浸染着如星般闪耀光芒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她脸庞:“不知道温小姐觉得‘好友转账’这个功能可不可以?” 若明若暗的车灯微晃,他的气息更近。 温瓷不着痕迹往窗口挪动,在心里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矫揉造作地用手指绞着帽子,半响才吐出一个答案不明确的回应:“噢……” 红灯一过,车子再次拐道,到达目的地附近。 打开车门下去,温瓷站在路旁,揣着别扭的小心思跟他道别:“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盛惊澜眼波流转,双指从她面前晃过,刻意拔高语调提醒,“你欠我两顿饭了,温小姐。” 温瓷试图争辩:“分明是你自己抢着结账。” 又不是她抵赖不请。 盛惊澜朝她踏进一步,头顶树影斑驳,如他明暗交织的神情:“我说了,温小姐可以转给我。” 温瓷哪里玩得过狡猾的老狐狸,最终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她暗暗咬牙,难得露出少女般的嗔怪神情,攥着帽子转身进了家门。 目送她进门后,盛惊澜打开手机,那条好友申请仍未通过。 他凝视着屏幕,指腹擦过那张执扇的手势做头像的图片,便自然地想起今晚与他掌心相贴的那只手。 绵软嫩滑,让人想要紧紧掌握。 指尖擦过屏幕,盛惊澜在通讯录页面拨动一通电话:“喻阳,我发你一个地址,明天去工作室,把上个月拍下那只冰种满绿翡翠手镯寄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惊愕:“那只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镯’,你先前不是说要收藏?” 他抬头望向前方紧闭的大门,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神色,勾唇道:“换个主人收藏也不错。” - 更深人静。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温瓷翻身坐起,披了件外套、趿着拖鞋走到窗口,撩起遮光的纱帘,推开玲珑花窗。 二月的夜晚带着湿冷凉意,风吹来,温瓷下意识将外套向身前拢紧。 令她逃避的从来都不是盛惊澜本人,而是自己难以克制的私心。 可…… 他只是无意间闯入生活的过客,等外婆回到南城,无论结果成败,他们终究会离开。 况且,母亲明天就要带着唐琳琅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盛狐狸就差把“加我好友”四个字贴脑门上~ 科普小知识:OB指自己生产的原酒,品质稳定;IB指从酒厂收购,私立装瓶,风格独特适合猎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碱滩 5瓶;小鲤 3瓶;珀茧如烟、今天也是爱苒姐的一天 2瓶;想要暴富的美女 1瓶 8 春色予你 疼~ “到了。” 接机的轿车从机场一路驶向温家宅院,车门打开,一个烫着棕色法式卷发的年轻女人拎着薄荷绿的mini kelly率先下车。 “很久没回来,这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唐琳琅望着大门深深感叹,回头笑面着温茹玉,“老师,在外面待这么久,只有南城最舒适。” 大学毕业后,她就被温茹玉安排出国学习,繁多的课程和实践管理经验让唐琳琅在短短几年大有提升。 温茹玉对她的学习格外上心,唐琳琅也不敢懈怠,直到今年,温茹玉终于点头,对她的学习成果表示认可。 “自然是家中最好。” 清冷干脆的声音在车厢回荡,一位蓄着利落短发、眉峰犀利的气质女人弯腰踏出车门,血一般浓艳鲜红的宝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温茹玉昂首迈向家门,唐琳琅紧随其身。 早早接到两人回国的消息,程叔守在温茹玉回家的必经之路等候。 温茹玉目不斜视踏过甬路,走进厅堂,坐在最上方:“程叔,说说最近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温茹玉习惯了掌控温家内外事务,这次出差一周,少不得过问几句。 程叔早有经验,有条不紊地向她汇报。 提到景城来的一行人曾被温瓷请入家中喝茶,温茹玉刚端起的茶杯直接放下,皱眉道:“她就是这么优柔寡断。” 明知外婆不会答应,还是放那些人进来。 温瓷奉信见面三分情,而温茹玉做事斩钢截铁,这就导致母女俩时常意见不合,容易发生争执。 温茹玉随口打听:“阿瓷最近都在做什么?” 程叔微微颔首:“阿瓷小姐每天都在玲珑阁,闲暇时间喜欢去茶楼和‘在水一方’。” 他只提到砂楚的茶楼和李照雪的舞蹈室,隐瞒了最近有个男人跟温瓷来往甚密的事。 温瓷在众人眼中一直是知书达理、安分守规矩的女孩,对于程叔的消息,温茹玉没有半分怀疑。 一旁的唐琳琅静静听着,等程叔走后,“老师,我跟阿瓷也很久没见了,待会儿就去找她。” 唐琳琅说着,从薄荷绿的包里取出方形盒子,里面正是一只通体透亮的玉手镯:“希望阿瓷能喜欢这份礼物,也算是弥补当初……” 后半句话化作一声叹息。 温茹玉睨她一眼:“那件事只是意外,不要再提。” 唐琳琅低眉顺眼地应下,转身离开厅堂。 她去了温瓷的小院,没见到人,又找叔问了一嘴。 程叔想起来:“阿瓷小姐带禾苗去玲珑阁了。” 苏禾苗学习刺绣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温瓷直接把她捉去满是针线的地方好好熏陶。 “玲珑阁。”唐琳琅在口中低声重复,面带笑意跟程叔说:“如果老师问起来,就说我去玲珑阁找阿瓷了。” 温瓷是温家唯一的血脉,唐琳琅从进入温家就开始有意讨好,借着同龄人优势跟她成为姐妹,因此在外人眼中,两人关系不错。 唐琳琅上学时就跟岁温茹玉在玲珑阁学习过经营管理,长龄的工人大多认识她。 当唐琳琅踏进玲珑阁,一副主人家巡视的做派,先把主管叫来问了话,打听玲珑阁近期经营状况。 不明情况的工人悄声打听:“刚才那位是?” “温总的大徒弟唐琳琅,几年前就跟在温总身后,听说出国进修去了,不知道这次回来度假还是要留在国内。” “所以,她要接管玲珑阁这事儿是真的?” “谁知道,温瓷小姐还在呢。” 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消息在人群中散开,此时,一心一意教导苏禾苗的温瓷并不知情,直到唐琳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阿瓷。”一声简单的称呼,似乎蕴含久别重逢的欢喜。 温瓷第一次希望自己的记性不好,那样就不会一下子听出那人是唐琳琅。 她目视前方吁了口气,转身回道:“好久不见。” 好八卦的苏禾苗猛地回头,差点扎破指尖。 两人去了别处见面,苏禾苗倍锁在屋里继续完成刺绣作业。 趁温瓷不在,苏禾苗偷偷摸出手机,解锁后的屏幕还停留在她跟盛菲菲的聊天页面。 拔苗助长:今天被阿瓷盯得很紧,哭哭。 菲菲公主:温瓷姐今天都在玲珑阁吗? 拔苗助长:是的,她说不绣完就不回家。 菲菲公主:[加油.jpg] 盛菲菲转头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发给盛惊澜。 - 两人走上玲珑阁顶层的天台,扑面而来的春风送来一股凉意。 唐琳琅居高临下打量着南城的景观:“在国外待了几年总觉得不习惯,还是家里好。” “是么?我看你在温家过得十分自在,还以为你适应能力很强。”她是在提醒唐琳琅认清身份,温家是温瓷的家,而非唐琳琅的家。 用最娇柔的嗓音说着最膈应人的话,唐琳琅缓了片刻,才将嗓子眼里涌起的情绪压下去:“阿瓷,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温瓷微微一笑:“怎么会,你不要想太多。” 你来我往的交锋谁也讨不到好处,唐琳琅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方形小盒:“前段时间在国外看到一个不错的东西,特意带回来送你。” 温瓷没有伸手。 唐琳琅便当着她的面将盒子打开,拿起里面那枚白玉手镯,嘴里说着:“我给老师看过,老师都觉得好看。” 本就没打算收下,听她说完这句话,温瓷才抬眸看了一眼。那只玉镯很精美,她却没有半点欢喜之意:“既然我妈喜欢,你可以直接送给她。” 唐琳琅眼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减淡。 她没想到温瓷这么不给情面,哪怕是逢场作戏都不肯配合。 唐琳琅把玉镯放回盒子:“阿瓷,我们都住在温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这么刺我?” “你有心思就去讨好我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温瓷有一双漂亮的手,戴什么都好看,她曾经喜欢各式各样的首饰,可偏偏这些年来,手腕上一直是空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知晓唐琳琅的来意后,温瓷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 她回了工作间,继续守着苏禾苗刺绣,只是在工作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苏禾苗不时偷看坐在电脑前的温瓷,发现她在见过那个波浪头的女人之后,心情变得不好。 苏禾苗去年才来,没见过唐琳琅,更不知晓她们曾经的恩怨。 她想问,就会被温瓷一个眼神压回去。 谁叫她只是个没完成作业的小可怜呢。 温瓷对她管理疏松,苏禾苗就悄悄开启一边刺绣一边摸鱼的模式。 菲菲公主:你又在摸鱼?温瓷姐不盯你了? 拔苗助长:阿瓷心情不好,顾不上我 菲菲公主:啊?怎么回事? 拔苗助长:不知道呀,不敢问。 苏禾苗不敢问,有的人却早已等在外面,守株待兔。 盛惊澜刻意掐着平时的下班时间联系温瓷,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尚且不知他身份。 温瓷只看到一串陌生的数字,响了几声才接起:“你好?” 对话有片刻留白,手机里浮出一道低浅的笑,伴随绅士般的邀请:“温小姐,不知道今天有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坐在电脑前的温瓷蓦然抬眸,才从沉浸的思路中清醒。 盛惊澜邀请她吃饭,就真的在白云间预定了一桌丰盛晚宴。 温瓷扫了一眼,昨天被她夸过的都在,以及一些新菜品。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见面已经不像第一次那般客套拘谨。 温瓷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原本口感俱佳的食物也因低沉的心情变得寡淡。 她端起那杯凤梨小酿,闻到清淡的果香,心里那点隐藏的叛逆被勾出来,不禁向对面的人开口:“可以请我喝酒吗?” 盛惊澜有些意外,旋即扬起眉梢,向她表示:“我酒量还不错。” 白云间有独家酿制的青梅酒,度数比搭配餐食的小杯果酒高,酒量不好的人更容易上头。 或许是因为盛惊澜接连两次拆穿她的喜好,温瓷在他面前少了许多顾忌。 几杯青梅酒下肚,脸颊逐渐泛红。 她睫毛很长,浓密而纤细,垂眸时几乎能盖住眼睛。 酸甜青涩的酒液浮在唇畔,像清晨缀在花瓣上的露,衬得整朵鲜花娇艳欲滴。 她喝一杯,盛惊澜就跟着饮一杯。 温瓷眼里流露出点点笑意,因为她喜欢有人陪同的感觉。 特别是当她举起酒杯时,盛惊澜会及时举杯相撞,温瓷扬起笑脸:“盛惊澜,你真的很给面子。” 盛惊澜若有所思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在适当的时候询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温瓷缓慢放下酒杯。 因为喝酒,脑中思绪逐渐被搅乱,又在另一层意识界面被整合,输送而出。 “几年前,有个人不小心打碎我的玉镯,我没忍住,一时对她大发雷霆。我妈却说我小题大做,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够稳重,连最基本的克制情绪都不会。”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去责备打碎她礼物的人,却反过来挑剔她不够沉稳。 “那是她送我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我一直都很珍惜……”她不是因为一件昂贵的物品而生气,而是因为珍惜的礼物被打碎而发怒。 可她最爱的妈妈,并不理解她,甚至为一个外人站在她的对立面。 “后来,她又送来一只新的。”尽管几天后,温茹玉又送了一个新的玉镯过来,她却不觉得欢喜,也再没佩戴过。 她并非要跟盛惊澜说清楚什么,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够理解,只是趁此机会,将憋在心里的话倾述。 疲倦了,她就抬手托着脸颊,垂下眼眸:“那不是礼物,只是补偿而已。” 这顿晚餐,两人喝的酒比吃的菜还多。 那壶青梅酒即将见底。 在温瓷伸手的时候,盛惊澜提前阻挡她的动作:“温瓷,你要醉了。” “我的酒量确实不太好。”温瓷蜷起手指慢慢收回,也觉脑袋不太清醒,便扶着桌边站起身,“去趟洗手间。” 温瓷喝酒上脸,她这幅模样,任凭谁见了都不放心。 盛惊澜跟着她离开包间,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外。 等人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他忽然很想点支烟。 伸向外套,绒布盒子卡住他继续探寻的手,最终,盛惊澜只摸出一直打火机在指尖把玩。 连接卫生间的走廊不时发出工具钻墙的刺耳声音,他抬头看扫了一眼,踩在折叠梯上的工人正刻苦耐劳的维修着墙面装饰。 洗手间里,温瓷用水拍了拍脸蛋,面上仍然泛红,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镜子里的女人柳叶弯眉,五官精致的鹅蛋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 她不该因为一个唐琳琅而坏了自己的心情,今晚那壶青梅酒,足够冲淡内心郁积的不甘。 温瓷站在镜子前,重新理好旗袍,款步姗姗走出去。 工具敲碰声渐近,温瓷跟其他客人一样贴着走廊另一边路过。 随着工人用力地敲打,一块残破的木块突然飞出,直奔温瓷而去。 危险袭来,在温瓷察觉的同时,一只大手用力将她拉开。 “啪”的一声,木块因中途受撞击而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温瓷凝起一股气迟迟未松,她翻过盛惊澜横在身旁那只胳膊,撞红的手背面被木块参差不齐的边缘刮出两条极细的血丝。 “你的手……”作为刺绣师,温瓷平时都会注意呵护双手,避免受伤。 文物修复师的工作依靠双手完成,任何一点伤痕出现在他手上,温瓷都要提心吊胆几分:“店里应该有药箱,我去问问。” 看见她眼里的担忧,盛惊澜忽然觉得这顿飞来横祸没白挨。 他动动手指,并没感觉到痛。 很快,温瓷拿着几支碘伏消毒棉签回到包厢。 他的伤口没有流血,暂时不需要复杂处理。 过了心情最紧张的阶段,温瓷在靠进他时又产生几分距离感,拿着棉签试探性问:“你自己来?” 盛惊澜眉头一挑,当着她的面将胳膊往前一伸,受伤的痕迹在温瓷眼前袒露无疑:“温小姐就是这么对自己恩人的?” 他从不做亏本买卖。 盛惊澜这点要求,连挟恩相报都算不上,温瓷抿了抿唇,在他面前坐下,取出一支棉棒掰开。 等碘伏渗透另一端,她捏着棉棍靠近盛惊澜的手。 低头时,耳畔的碎发飘到脸颊,温瓷无意识用手指勾了一下,白里透红的耳廓展露出来。 圆润的珍珠贴在耳垂,洁白无瑕,光泽耀眼。 她佩戴的耳钉并不夸张,只用一小颗做点缀,就衬得整张不施粉黛的脸变得精致起来。 盛惊澜微眯起眼,手指不自觉地挑动了一下。 聚精会神处理伤口的温瓷注意到他的反应,连忙抬起棉棒,细声问:“弄疼你了吗?” 伤口不在她身上,她自然不知别人的感受。 “啊。”那双水盈盈的眸中全是关心,盛惊澜掩住眼里流转的深意,刻意压低嗓音,喉间溢出一声情绪饱满的语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的妖孽狐狸!!! (晚上还有一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鲤 1瓶; 9 春色予你 是盛惊澜送给温瓷的礼物…… 温瓷果然蹙起眉头:“是不是很严重啊?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那倒不必。”等他们到医院,他的伤口恐怕都要愈合了。 这点小伤确实没有去医院的必要,只是温瓷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再给他的伤口雪上加霜。 “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盛惊澜稍稍收敛目光,不再紧盯着她看。 “昂?”这句话没头没尾,温瓷不明所以。 他只能提醒:“这才多久,两次差点遇险。”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以前还真没遇到过。”回想最近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接踵而来,温瓷觉得,“可能我最近比较倒霉。” 盛惊澜轻笑,趁机往自己脸上贴金:“所以我是你的幸运星?” 温瓷眨眨眼,抬头看见他一脸自信的表情,“噗呲”一声笑出来。 平时她脸上也总挂着温和笑容,却都不如此刻灵动。 唇扬起,柳眉弯,像春季最缠绵的风,吹进人心底。 这顿晚餐,当真就吃到了夜幕降临。 被落在玲珑阁的苏禾苗打电话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温瓷让她拍张绣品进展,她就装死。 苏禾苗的脾性她早已摸透,如果真完成交代的任务,早就溜了。 “你对那小孩倒是管得紧。”他在盛菲菲传递的信息里,听到苏禾苗哀嚎过好几次。 “外婆出门前嘱托我看着她,我也没办法。”事实上,她对苏禾苗已经格外宽松。 提到外婆,温瓷忽然清醒几分,对身旁的人道:“盛惊澜,我外婆快回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时抱着怎么样的心思。 是为了叮嘱自己保持理智,还是为了提醒对方即将离开的事实? - 三月初,外出游历的宋兰芝终于回归。 年满76的她已是满头银丝,眼角皱纹纵横,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一点都不显老气。 今日的她身着一件黑色长旗袍,外搭灰白色厚披肩,举止谈吐尽显岁月沉淀出的优雅气质。 宋兰芝怕麻烦年轻人,回来时故意不告诉他们具体航班,温瓷在家等了一天,直到外婆下飞机才接到消息。 她掐着点在大门口等,终于把老人盼回家门。 “外婆。”穿着旗袍的温瓷不像平时那样步步优雅,见到疼惜自己的长辈回家,她也忍不住加快步伐,“外婆藏得可真深,现在才到家。” 满脸慈爱的老人伸手抚摸孙女的脸,用最和蔼的声音唤她名字:“阿瓷,外婆可想你咯。” 祖孙俩站在一起,场面和乐融融。 温瓷搀着外婆慢慢踏进家门,两人有说有笑的,跟温茹玉出差回来时的氛围截然不同。 宋兰芝年龄时一门心思扑在研究刺绣技艺上,上了年纪才开始优待自己,每年都要腾出两个月时间去外面游历,这次走了一个月,回来时给孙女带了不少好东西。 大件的物品提前寄回,小件而珍贵的则随身携带。 宋兰芝的专属生活助理瞿玉梅把那堆东西一一分类装箱,大半的都送进了温瓷的院子,可见老人对这个孙女的宠爱程度。 都说隔代亲,温瓷跟外婆的关系好得没话说。 剩下的,温茹玉占大头,其余分给了在温家工作的老员工。 “老夫人,琳琅小姐上周也回来了,要不要给她留一份?”程叔做事喜欢兼顾所有人,在不违背家意愿的情况下,谁也不得罪。 “哦?”宋兰芝端起茶盏品了一口,面不改色,“她回来又不曾提前知会我,我又为何要替她考虑?” 程叔立即领会了其中含义。 这天晚上,温瓷特意安排厨房办了晚宴给宋兰芝接风洗尘。 温茹玉最近带着唐琳琅熟悉工作业务,忙得脚不沾地,到现在还没回来。于是饭桌上只有温瓷跟苏禾苗陪着老太太。 这桌丰盛的晚宴,苏禾苗吃得最开心。 在她大口咬着鸡腿的时候,宋兰芝忽然点名:“禾苗最近学得如何?” 苏禾苗立马丢下鸡腿,有种上课被老师抽问的恐惧感,“在努力!” 宋兰芝不经意地开口:“听阿瓷说,你最近有些贪玩。” 苏禾苗立马扭头看向温瓷:“阿瓷你出卖我。” 温瓷无辜摊手:“我可什么也没跟外婆说,你自己倒先交代了。” 十几岁的女孩不经诈,又连忙跟宋兰芝耍宝认错,弄得宋兰芝哭笑不得。 苏禾苗努力转移话题:“宋老师,我有个特别认真的事想问问您。” 宋兰芝道:“说来听听。” “我最近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特别想拜访您,您之前说过不再接制衣的单子,有没有可能改变主意?”她以为自己足够委婉,其实目的很明显。 宋兰芝说不会,苏禾苗还想为朋友争取一次机会:“他们人都挺好的……不信你问阿瓷。” 提到温瓷,宋兰芝不免多得意几分:“阿瓷也认识?” 突然被点名的温瓷不能再当旁观者,她瞟了苏禾苗一眼,顺着接话:“是,最近他们一直待在南城等外婆你回来,还蛮有诚意。” “你们的朋友要是想上门做客,我自然不会亏待,至于其他的……”宋兰芝当着两人的面,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盛惊澜一行人便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上次来温家,温瓷许他们进屋却不肯收下礼物,这次盛惊澜仍然带来三分贵重大礼。 他当着宋兰芝的面揭开,一尊圣神的佛像呈现在宋兰芝面前。 “听闻宋老师喜爱佛文化,这是明末清初的‘白度母’,祝愿宋老师长寿如意。”这尊历史悠久的藏传铜佛像流传至今早有损毁痕迹,后由盛惊澜亲手修复。 “白度母”寓意长寿,古时留下的东西价值非同一般,他送来这尊佛像,诚意十足。 第二件礼物,是温茹玉喜好的名家丹青,早年被英国皇室收藏,后来出现在某场世界级拍卖会上,被盛惊澜一眼相中。 第三件礼物…… 那是他依外界信息给温瓷准备的一把古琴,源于世界著名制琴师,价格不菲。 “家中祖母对苏绣文化情有独钟,再过几月就是她老人家八十大寿,因此备了厚礼上门,希望宋老师笑纳。” 看到这些,就连宋兰芝也有些小小的惊诧。 这盛家当真舍得,就为请他做件衣服? 不得不说,盛惊澜是她见过最有诚意的人,可她温家不缺财力,总不至于为此打破自己的规矩。 见着年轻人诚心实意,宋兰芝对他印象不错:“我认识数名老师傅,她们个个技术精湛,盛先生不妨考虑一下。” “宋老师有所不知,我祖母曾经最喜欢您的作品。”制作衣服的人不一样,寓意也就截然不同。 盛惊澜态度明确且坚定,然后最后,宋兰芝还是不愿收下那三份礼。 - 温瓷背手站在屋外,竖起耳朵听动静。 直到盛惊澜带着未送出的礼出来,她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我早就说过,外婆不会答应的,这大半个月,你们算是浪费了。” “不算浪费。”后面跟着三个呈礼物的人,盛惊澜从中抱起古琴,“这把古琴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不如温小姐赏脸收下?” “那你亏了。”不仅没能达到目的,还倒贴一把昂贵的古琴。 “怎会。”他一点不像刚被拒绝的人,在温瓷面前总是挂着三分笑,“分明是我赚了。” 宋兰芝还坐在厅堂里面,两人也不便在此处深谈。 至于那把古琴,盛惊澜有心要送,温瓷却也不可能真的收下,两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温小姐,下次再见。”盛惊澜转身刹那,温瓷看见了那只带着血痕的手。 尽管伤口不严重,但盛惊澜毫不犹豫冲上去保护她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否会受伤。 看着盛惊澜逐渐远去的背影,温瓷缓缓握紧手指:“等等。” 她的声线格外特别,盛惊澜转过身来。 温瓷小步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或许还有个机会。” 名利双收的宋兰芝早已不会为那些身外之外动摇,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让人为此破例。 温瓷跟盛惊澜约在茶楼碰面,并带来一本破损的古籍。 盛惊澜不明所以:“这是?” 温瓷指着盒子里封存的古籍,缓声道:“这本书是外婆年轻时,一位很珍贵的友人送给她的,后来不小心被损坏,那时外婆想修复却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再后来就一直存放在家中。” 话说到这,盛惊澜立即明白了温瓷的用意。 如果他能将这本古籍修复,或许宋兰芝会因此动摇。 温瓷将盒子放到桌面,问:“你要尝试吗?” 盛惊澜伸手按住边缘,移到自己面前,扬起唇角道:“求之不得。” 修复古籍需要工具齐全的工作室,温瓷本以为他要将东西带回去,却不知盛惊澜何等本事,竟能联系到当地博物馆借地方。 听闻这个消息,温瓷惊喜又诧异:“你怎么做到的?” “可能他们欠我的吧。”如此漫不经心的语调,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犹如囊中取物一般简单。 甚至不是嘚瑟的语气,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修复古籍需要极强的耐心和时间,之后那一周,盛惊澜基本都在忙这件事。 除此之外,联系温瓷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尽管,温瓷到现在还没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接到盛惊澜电话的时候,温瓷刚用过晚餐,时间已是晚上七点:“这么晚,你还在工作室?” “快完工了。”盛惊澜在电话里主动向她发出见面的邀请,“要过来看看吗?” “我能进去?”温瓷的好奇心再度被勾起。 “我在,有什么不能?”他好像永远那么张扬自信,从未体会过失落的心情。 她按照盛惊澜发来的地址打车过去,隔着车窗就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气质卓绝,总能让人一眼锁定。 付了款,温瓷推开车门下去,盛惊澜迎面走来,有种情侣约会见面的错觉。 他亲自领温瓷进了工作室,温瓷忍不住打量四周,在看到桌面上的古籍时,不禁赞叹修复者技术之精妙。 她不敢乱碰,好奇问道:“这大概还要多久?” 盛惊澜十分确信:“今晚就能完成。” 温瓷很是期待:“那你继续,我先不打扰你。” 进入工作间的盛惊澜重新换上工作服,纯白色的外套像极了医院里遍布的白大褂。 周贺临曾开玩笑说他是名“医生”,原来“盛医生”长这副模样。 她第一次见盛惊澜认真工作的样子,跟平时慵懒随意的姿态截然不同,安静专注的神情散发着让人信服的魅力。 温瓷时常觉得盛惊澜看她的眼神太过直白炙热,没发觉此刻的自己亦是如此。 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了许久,忍不住伸手打呵欠,又怕吵到他,一直没出声。 等盛惊澜抬头,发现原本说要等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撇下他进入梦乡。 大约是为了遮光,温瓷只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便搭在眼前。 盛惊澜伸手,用两根手指比划那截细白的手腕,转身从墙上挂着的外套兜里取出一个绒布的方盒。 他回到温瓷身旁,将一只细圆雅致的翡翠玉镯套进女人纤细的手腕间。 不知过去多久,温瓷在一场模糊的梦境中忽然醒来,发现寂静的工作室里只剩自己。 温瓷轻揉眼眶,感觉有什么东西框在手腕,睁眼一看,莫名其妙多了一只玉手镯。 错愕之余,她看见了原本压在手边的A4纸,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行大字: “不是补偿,不是感谢。” “是盛惊澜送给温瓷的第一份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偷偷告诉你们,盛狐狸非常非常非常有钱!!所以女鹅会不断收到好多好多礼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困成憨包 6瓶;彤彤266 1瓶 10 春色予你 帮她系上安全带 是……礼物吗? 温瓷低头,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翡翠玉镯,仍觉不可思议。 如此纯粹冰种翡翠,价格绝对不低,且这外形精致纤细,应当是美人镯。 送这礼物的人,显然花了心思。 温瓷茫然抬头环顾四周,隐约听见“哗啦”水声,她循声而去,看到门旁洗手池边的男人。 他微低着头,很认真搓洗双手。 灯光下,那根根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如镀了层光的羊脂玉。 见到这一幕,温瓷蓦然想起在电影院里握过的那只手,炙热、宽厚,指腹带着轻微的薄茧,是他工作痕迹的残留。 他们曾十指相对,差点相扣。 流水声戛然而止—— 温瓷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 还未等她出声,斜前方的盛惊澜早已发现她的存在,主动开口:“睡好了?” 温瓷神色微囧,说好的陪他,要亲眼见证古籍修复成功,结果自己打盹睡着,留下盛惊澜一个人奋战到深夜,也不知道现在几点钟。 她摸到镯子,抬手横在两人之间:“这么贵重的礼物,受之有愧。” “既然说了是礼物,就不用计较价值,更何况温小姐帮我这么大一个忙。” “你说这不是感谢的……”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逐渐减弱。 “啊…”盛惊澜慢条斯理地擦拭掉指间残留的水珠,“的确不是感谢。” 他抬眸,看向温瓷的眼睛:“这不是为了让你心安理得接受,才顺着你说的?” 润湿的卫生纸揉团扔进垃圾桶,盛惊澜不经意地往前走了几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温小姐要看看寄件信息吗?在你跟我讲故事之前。” “不,不用。”吐露的信息跟他人一样步步逼近,温瓷几乎没有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有些事不用言明,有些人也无需拒绝,就像那天的古琴,盛惊澜确定她不会收,而今天的玉镯,温瓷确信他一定要送。 却之不恭,温瓷缓缓垂下胳膊,眉眼舒展开:“谢谢。” 看她接受,盛惊澜满意地脱下工作服,换回自己的薄外套:“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温瓷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快到凌晨。 附近不好打车,温瓷想着提前预约或是联系家里的司机,却发现盛惊澜带自己走的路跟来时不同。 两人乘坐电梯下楼,直接到了地下车库。 温瓷稀里糊涂跟在他身边:“来车库干什么?”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嘀嘀”两声,像是车子听到钥匙的召唤而给出的回应。 盛惊澜来到一辆银黑色的轿车前,体贴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作出绅士般的邀请动作。 温瓷终于反应过来:“你的车?” 盛惊澜点头,眼睛跟着眨了下。 温瓷难以置信:“景城距离南城很远,你怎么把车弄过来的。” 盛惊澜失笑,手搭在车门边:“温小姐,买一辆车很难吗?” “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买辆车对于盛惊澜来说不难,只是她以为,他们即将离开,在南城买车似乎没什么必要。 不过,她不会擅自对别人的行为做出评判。 温瓷承了他的好意,弯腰上车,坐在副驾驶。 当盛惊澜绕回另一面打开车门的时候,她在想,新车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是第一个坐上这辆车副驾驶的人? 这样的念头一转而逝,温瓷不动声色,看起来还是那个没有杂念的旗袍美人。 “砰——” 盛惊澜坐上驾驶座。 近一个月的相处让两人的关系在无形中拉近,直到车门关门,温瓷才猛然意识到,此刻的她和盛惊澜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独处。 车库寂静无声,逼仄的车厢涌动着两道不均匀的呼吸声。 温瓷坐姿端正,眼神都不敢乱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淡定。 她见识过盛惊澜的耐心,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温瓷终于开口:“你怎么,还不开车?” 余光中,男人的身影晃过来。 温瓷猝然抓紧腿间衣料,瞳光凝住。 “盛惊澜。”她的声音虚颤着,在车厢里尤为清晰。 下一秒却见男人勾起安全带,从她臂膀间越过,拉到左侧腰旁的金属扣上,成功嵌入。 他很快就移开了身体,并未在危险的距离内多做停留。 温瓷满心复杂地揉捏着手指,半响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我自己……可以。” 男人扬起眉梢,随着车子启动的声音,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我给你了时间。” 这句话像是在说安全系带,又像是在说别的。 一时间,温瓷思绪紊乱,随口岔开话题:“你明天就去找外婆么?” 盛惊澜稳稳地操控方向盘,驶离地下车库:“你好像比我还着急。” 温瓷不愿承认自己对此事的过度关注,嘴硬着辩驳:“我只是怕某人白白忙碌一个星期,却什么也没得到。” “那就要劳烦温小姐在宋老师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前方红灯进入倒计时,盛惊澜一脚踩下油门,冲进空旷街道。 隔天,温瓷起了个大早。 平日摆满化妆品的梳妆台上多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正是盛惊澜昨晚交给她的古籍。 修复后的古籍跟之前残破的样子截然不同,但依然保留着岁月的痕迹。 虽然是盛惊澜修复的,但这东西必须经由她交给外婆。 温瓷早早起来,亲自去厨房熬了一小锅粥。 红枣、枸杞、桂圆、红豆花生加糯米,一整套补血养生搭配。 老人家醒得早,温瓷并没有提前打扰,而是等到外婆的固定用餐时间才将食物送去。 一碗红粥补血养气,解开盖子香味扑鼻,宋兰芝来了食欲,同事觉得稀奇:“今天怎么有心思给我煮粥?” 外孙女孝顺,这点毋庸置疑,然而每个人孝敬老人的方式不一样,起大早给她煮粥不太符合温瓷平时的行为。 温瓷不急不躁,用勺子盛了一碗送到老人面前:“外婆,你先用早餐。” 宋兰芝笑着说“好”,招呼她坐自己身边:“你也坐下来吃点。” 接着,温瓷递来粥勺,宋兰芝一眼瞥见她手腕上多出的东西:“你这镯子……” 下意识遮挡也来不及,温瓷强压下波涛汹涌的内心,装作很平常的样子反问:“怎么了?” 想起当初那件事,宋兰芝并未追问太多,只赞道:“好看,很配我乖孙女。” 祖孙俩同桌用餐,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温茹玉过来时,在门外就听见两人谈笑的声音,一时有些怔愣,但很快又恢复无懈可击的女强人形象。 门敞开着,温茹玉抬手扣了两声,随后踏进屋内。 “茹玉来了。”难得在早上遇到女儿和孙女同时来她的院子,宋兰芝喜形于色,“快坐,来尝尝阿瓷亲手煮的粥。” 温茹玉撇了一眼装粥的小锅,淡声道:“刚吃过了。” 随后,她拿出一份邀请函递给母亲:“妈,景城那边有个国际刺绣艺术节给温氏发来邀请函,希望您能出席参加。” 国际性质的活动,不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到宋兰芝这儿,她只有简单两个字:“不去。” 近年来,宋兰芝越来越不爱参与那些场合,温茹玉试图说动母亲:“主办方很有诚意,温氏的位置排在最前面,而且到时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同行,对咱们有利。” 宋兰芝抬手示意她不要再提:“你自己去,或者温氏派个代表过去。” 到这地步,温茹玉明白母亲的决定不容更改,也不再尝试。 温茹玉很忙,一个人掌管公司大小事务,基本没时间留在家里跟亲人谈心。像这会儿,一句话都没跟女儿说上就匆匆离开。 宋兰芝扭头看了眼外孙女,见温瓷一直安静的低头吃粥,在心里微微叹息。 这母女的关系跟冬天结冰的湖水一样,又冷又硬。 慢悠悠的享受完这顿香甜的早餐,宋兰芝放下粥勺,转着身子对外孙女道:“说说吧,想让外婆替你办什么事?” “外婆,我先给你看个东西。”温瓷终于把藏在身后的盒子拿出来,摆到桌面上。 宋兰芝戴上老花眼镜凑近一看,心底微惊:“这……” “抱歉外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把古籍拿去找人修复,现在把它完璧归赵。”在长辈面前,她也不禁露出小女孩般活泼的神情。 “好,好。”宋兰芝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古籍,连赞三个好字,眼角一下子就湿润了,“阿瓷真是好孩子。” 温瓷连忙抽出纸巾递到老人面前。 她敢这么做,也是因为她从小养在外婆身边,懂得外婆一切心思。只是没想到外婆见到修复完整的古籍会这般激动,或许自己真的赌对了。 温瓷趁机开口:“外婆,修复古籍的人花了不少时间和心血,你要见见他吗?” “谁?”宋兰芝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也懂知恩图报,“修复这东西必定很不容易,自然该好好感谢他。” “他就在温家大门外,外婆想见,我帮你把他喊进来。” 刚开始宋兰芝还不懂,为何帮她修复古籍的师傅还要亲自上门,直到温瓷引着盛惊澜踏进院门,宋兰芝终于知晓答案。 宋兰芝见盛惊澜的时候没让温瓷在场,大约半小时后,盛惊澜独自从屋里出来。 温瓷迎上去,眼里充满对结果的渴望。 盛惊澜竖起胳膊,指向自己空空的手腕,那位置对应着温瓷的玉镯,他说:“我们的心血没有白费。” 顿时,温瓷脸上笑容绽放。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外婆当真破例答应了他的请求。 听闻这个消息,盛菲菲跟周贺临在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开心击掌:“太好了,小叔真厉害。” 本来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盛惊澜真把这事儿给办成了。让刺绣大师宋兰芝破例,这可比砸钱难上千万倍。 “终于要回家了。”周贺临迫不及待收拾行李,“澜哥,咱们订哪天的机票?” 站在窗口的盛惊澜迟迟未应。 见状,盛菲菲大概猜到原因,对周贺临说:“要不咱俩自己回去吧,我小叔还得在这儿干大事。” 其实等待宋兰芝回家这段时间,他们没必要留在南城,只是有两个想玩,有一个别有私心,才默契打着“等宋老师”的名头留在此处。 “那不能吧?听喻阳说,澜哥工作室的电话都要打爆了,一堆人想找他。” 盛惊澜开了一家修复工作室,因为他自身在圈内的名气,常常有各地博物馆或文保局的人主动联系,希望他能出差办公。 还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请他帮忙拍卖和鉴定古董文物。 “而且澜哥跟温瓷姐一个在景城一个在南城。”周贺临用手指比划了,两只手臂排开都不足以形容距离的遥远,“澜哥肯定不会为一个女人留在这,温瓷姐又是温家唯一的孙女,所以两人注定像牛郎织女,分隔两地。” 一道极不友善的目光从窗边射过来。 周贺临立马低头:“我胡诌的。” 事实上,他的话一点没错。 片刻沉默后,房间里响起盛惊澜果决的声音:“订后天的航班,回景城。”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还有三四章就到第一章开头剧情了~ 《春色予你》更名为《春色妄想》啦,并且报名参加了征文活动(文案页绿色小字),宝贝们有多余营养液的可以给女鹅和盛狐狸多多支持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降谷夫人 294瓶 11 春色予你 蝴蝶,飞进了他的怀里…… 南城三月,烟柳画桥,放眼望去一片潋滟风光。 婀娜娉婷的身影走过杨柳湖畔,油纸伞下的旗袍美人摇曳生姿。 银白暗纹的国风皮鞋踩过青石板路,温瓷仰起雨伞,风从耳畔擦过,勾起发丝共舞。 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靠近时,她缓缓合上伞:“盛惊澜,比女士来得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被污蔑的男人举手申明:“温小姐,我已经在这儿赏了半小时湖景。” “喔。”她并没有被反驳的窘迫,自然而然的语气,“那是我误会你了。” 今日天气甚好,盛惊澜邀她乘船游湖。 乌篷船是南城特色交通工具,行于水上,赏景品茶,逍遥又自在。 盛惊澜递给她一杯茶,温瓷尝了口:“这茶味有种熟悉的感觉。” 盛惊澜懒散地倚靠在船舱边:“猜猜?” “忆铭轩的茶?”忆铭轩就是砂楚开的那间茶楼,也是两人第一次真正认识的地方。 盛惊澜冲她打了记响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砂楚的茶很特别,我一直都很喜欢去她家吃茶。” “我知道。”所以才会特意准备。 温瓷捧着茶杯,眨了眨眼。 船舱的桌上摆着干果拼盘,温瓷一直在吃,两人鲜少说话,却有种微妙的自在感。 去茶楼时,她会跟砂楚讨论茶饮;去舞蹈室,她会跟李照雪一起练舞;去玲珑阁,她要管理工作上的大小事务。 她几乎没遇到过像盛惊澜这种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仅仅是跟他待在一起,就能感受到一股恣意随性的自由气息。 直到盛惊澜告诉她:“我要回景城了。” 温瓷动作一顿,准备拿东西的手慢慢收回,嘴角不自在地抿动了几下:“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盛惊澜夹起一块颗最受温瓷喜爱的樱桃李果,状似漫不经心地笑了声:“要来送我吗?” 温瓷沉默很久,捻起一颗酸梅果,轻声答:“不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祝你一路顺风。” 盛惊澜返回景城那天,温瓷没有去送。 微信里的好友依然没有加上,连盛惊澜的联系方式,她都没有特意备注。 他是随风而来的过客,风过,人就散了。 只是当她做事时手上的玉镯磕碰发出声响,当她闲暇时余光瞥见晚间那抹翡翠绿光,总会忍不住想起送礼物的人,那张三分笑的容颜,那双勾摄人心的狐狸眼。 她想,盛惊澜真的很狡猾,故意留下这么贵重的东西,让人念念不忘。 温瓷让自己忙起来。 每年一度的花朝节即将到来,作为赞助商的温家一直跟主办方保持着密切联络。 聘请的十二位汉服模特已经齐聚于“在水一方”舞蹈室,在李照雪的指导下排练那支群芳争艳的花神舞。 温瓷时常过去,有时是为锻炼,有时跟李照雪一起讨论哪里的动作需要修改完善。 她一般避开李照雪上课时间来练舞,但有时也会撞上来得早的同学。 今天有三四个汉服模特结伴而来,她们刚巧在附近逛街吃饭,早来半小时,恰好遇到换衣服准备离开的温瓷。 她今日一身月白色旗袍,窈窕腰身,清丽脱俗。 饶是常年被粉丝吹捧美貌的模特看到她也挪不开眼,一个推着另一个,走到温瓷面前:“温老师,你这身旗袍真好看。” 她们并非第一次见到温瓷,却回回都被惊艳到。刚开始没好意思,今天终于忍不住叫住温瓷,请她安利旗袍。 爱美的女孩们在漂亮服饰面前总是克制不住,温瓷脾性温和,问什么都肯回答。 “温老师,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 “温老师,你的账号吗?我们互关一下?” “啊……”账号是有,不过一直在经营官方账号,还真没有私人号。 对方看出她的停顿,连忙铺台阶:“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温瓷摇头解释:“我没有个人账号。” 另一个模特调侃道:“如果温老师注册账号,肯定早就坐拥百万粉丝了。” “还是你们比较厉害。”温瓷笑了笑,岔开话题,“待会儿我把联系方式和地址发给你们,你们如果有需要,可以去玲珑阁看看,绣娘们的手工技术都非常好。” 其中有个性格外向的模特十分给面子:“等我穿上旗袍拍一组写真,到时候免费帮温老师推广。” 温瓷没有客套推辞,顺势回应了她的好意:“谢谢。” - “谢谢,这次实在是太感谢你了,盛先生真不愧是赵老师的继承人,青出于蓝胜于蓝。” 就在刚才,盛惊澜刚把一座修复过的钟表交还给它的主人——一名喜爱收藏钟表的香港富商。 富商不仅心甘情愿送上丰厚的报酬以示感谢,还对他的精湛的技术表示钦佩。 这位富商收藏钟表二十余年,曾跟他外公打过交道,两家算是有些“长期交易”的情分。外公去世后,富商开始联系盛惊澜,对他颇为赞赏,甚至不顾两人之间的年龄差,一直尊称他为“盛先生”。 富商对焕然一新的钟表爱不释手,忽然想起盛惊澜托他办的事:“你要做的那支簪子,我带来了。” 一支精雕细琢的木簪呈现在盛惊澜面前,除了细节雕刻外,木簪顶端那颗圆润饱满的白色珍珠异常耀眼。 富商指着盒子点了两下:“上头这颗东方珍珠重达27.5克拉,李老贼坑我不少。” 盛惊澜接过盒子托在掌心,光看外形就十分满意:“韩先生请放心,这支明月簪所有花费,都由我一力承担。” 富商挥手表示不在意,他跟盛惊澜来往多年,自然不担心钱财方面的问题。 倒是有件事:“月底香港有场春古董春拍会,盛老师有没有兴趣,顺便帮我和朋友掌掌眼?” “月底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手搭桌沿,缓缓放下交叠的大长腿,意味深长地摩挲着那颗光滑细腻的明月珠:“有事。” 南城举办的花朝节活动就在三月底。 节日前一天,主办方安排警卫人员拉线圈住场地,不允许外人进入,工作人员则带着参加活动的模特及其他仪仗队入场彩排。 往常训练都用普通扇子,今天的彩排直接拿出了十二花神扇分发给她们。 李照雪领着一群模特上台,温瓷跟主办方的人站在台下观看。 模特们的汉服皆由各大汉服商家提供,唯独李照雪身上那套缀满花瓣又不显累赘的刺绣汉服十分精美特别,圈内人士看了许久也没认出自哪家店。 旁边的议论起来:“百花仙身上这套汉服是哪家的?” 听力灵敏的温瓷动了动耳朵,时刻不忘推广自己店铺:“玲珑阁。” 彩排舞蹈结束,众人配合十分默契,台下围观群众纷纷鼓掌。 在座的都是本次活动的相关人员,大家满意就说明彩排顺利。 翌日。 花朝节开幕式将于九点正式开启,温瓷从七点就起床开始梳妆。 衣架上挂着早已备好的旗袍,是跟春日景象十分相宜的妃色布料,名为“桃夭”。 平日里,她大多喜欢穿些冷色调的旗袍显得清雅,今日却选了件妃色,将整个人都衬得俏丽娇嫩。 站在全身镜前左右侧身打量几遍,温瓷拎起白底金纹的绣花口金包踏出衣帽间。 司机阿飞提前等在门外,准时把温瓷送到活动现场。 这场大型活动设在户外,只有临时搭建的休息室,温瓷跟主办方的相关工作人员同处一室,免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 屋里两三人成堆交谈着,忽然有个工作人员跑进来:“不好了,李老师那边出了点事情。” 听到说李照雪出事,温瓷立马站了起来。 不等她开口询问,工作人员继续向负责人汇报:“李老师在来的路上被摩托车撞到,现在人在医院,来不了。” “严重吗?” “人没事,就是脚伤了。” 温瓷赶紧拿起手机,边走边给李照雪打电话。 李照雪接得很快:“喂,阿瓷。” 温瓷急忙问道:“听说你被撞到了,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 “刚处理完伤口,这会儿在医院休息,没什么大事,就是脚崴了,还蹭破了皮。”李照雪在电话里唉声叹气,“说起来也是倒霉,我约的车停在马路对面,我看周围的车都因为前面的绿灯停着,就想穿过去,结果忽然窜出一个摩托车,就这么碰上了。” 李照雪发了张照片给她,伤势看起来不算严重,温瓷松了口气:“没大事就好,你现在一个人在医院?” “骑摩托车的人也在,还挺负责的,跑上跑下排队支付医药费,我都不好意思怪他了。”发生这种事,双方都有责任,也的确是意外。 “那你现在受伤,跳舞怎么办?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十二花神舞的节目就排在开幕式之后,大概在九点半,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我也正愁呢……”她跟主办方签了协议,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缺席,不仅影响这场活动,还得赔付违约金,“怎么办,阿瓷,主办方那边问我能不能坚持跳完这一场。” “不行,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去赌。”她可是舞者,逞强跳伤了脚,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十二个汉服模特妆造都做好了,只要临场改动一下,没有百花仙也可以跳完那支舞。”温瓷蹙起眉梢,“要不我去帮你跟主办方商量,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麻烦你了,阿瓷。”李照雪叹气,也明白现在只能如此。 温瓷跟李照雪切换成视频联系,尝试找负责人沟通,然而这场协商并不顺利。 负责人表示:“宣传片都放出去了,如果游客发现缺人,肯定会对官方产生质疑。” 现在是网络时代,这场活动几乎全场都有人录制,也会有路人或博主剪辑视频发布到各大平台,他们不想冒这个险。 温瓷提议:“那能不能临时找个人补上,代替一下百花仙?” 反正宣传视频里看不清脸,换个人,游客也不会知道。 “温小姐,找个模特倒是容易,可现场谁有李老师的舞蹈功底?”负责人对着温瓷说话,又看了看镜头里的李照雪。 正当他们为难时,镜头里的李照雪忽然仰头,大声道:“有!” 当两人望向屏幕,李照雪改口道:“不好意思,我想跟阿瓷单独聊聊,或许能找到解决办法。” “你们尽快。”负责人摇摇头,甩手离开。 两分钟后,忙得晕头转向的负责人被温瓷叫住,负责人在听完她的话后露出诧异又惊喜的眼神,“那真是太好了。” 九点,开幕式启动,游客们纷纷围观。 九点半,万众期待的十二花神终于出场,扛着相机拍摄的记者、高举着手机直播的博主,以及数不清的游客与汉服爱好者纷纷聚集。 随着主持人情绪饱满的串词,一道清脆的铃铛声通过话筒传遍整个现场。 十二花神手持画扇挡在面前,脚底生风一般“飘”进舞台,她们个个身着飘逸的汉服、造型头上插着代表月份的花朵。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她们移开画扇,随着音乐婆娑起舞,一股青烟笼罩舞台,再看清时,十二花神之间多了一位百花仙。 尽管她背对观众,出场的手型与姿态就将她优越的神韵显露无疑。 “铃~” 又一串银铃声响起。 百花仙脚尖轻点地面,飘逸的大袖和披帛随风旋向前方,众人才看到她脸上还戴着一层朦胧的面纱。 看不清模样,单是身段风韵就勾起观众全部的好奇心。她的妆造代表百花,眉间一点朱砂更是让人一眼万年。 她有着轻若飞燕的体态,明明是十三人的舞台,眼里只剩一人的表演。 音乐旋律达到高超的瞬间,百花仙一个跃步腾空而起,藏于袖中的花瓣如翩迁的蝴蝶四散而出,她赤着脚,与花共舞。 直到她退场,观众们还沉浸在那阵铃铛声中迟迟回不过神来。 且不说现场,许多开着网络的直播间流量直接炸了。 宝藏女孩:我去我去我去,一分钟,我要这个漂亮姐姐全部信息! 海底小呆鱼:百花仙是谁?账号求艾特。 今天数学及格了吗:她怎么这么会啊,跳到我心巴上了啊啊啊。 此类弹幕络绎不绝,平时没什么人气的小博主看到突然涌进直播间的观众,简直受宠若惊:“大家别着急,我这就去问问,那个小姐姐应该在后台,看能不能蹲到。” 为了稳住人气,博主们纷纷开始寻找跳舞的百花仙,连之后的节目也顾不得看。 退离到后台的百花仙摘下面纱,可不就是温瓷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跳舞太累,她歇了口气准备去换回自己的衣服,刚出门就发现一堆拿着相机和相机的人堆在后台。 保安将他们拦在安全线外,尽量驱赶,然而还是有些人保持距离守在外面。 怕暴露身份,温瓷赶紧戴上面纱。 李照雪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她代替上台,一支舞就能帮李照雪免于主办方的刁难和赔偿,将活动顺利进行,无论怎么算都很划得来。 帮朋友跳舞不难,只是温瓷不愿露脸,故而以纱遮面。 温瓷只好先在后台等待。 静音状态的手机在更衣室响起许久,一直无人接听。 在后台磨蹭了一会儿,等到没人关注,温瓷才走出去。然而到半路,不知是谁喊了声“在这儿”,便有人一窝蜂的朝这边奔来。 记者把她当做汉服模特,争先恐后过来拍摄,想要抢到“百花仙”的第一视角。温瓷哪里敢让他们采访,拎起裙摆转身就跑。 更衣室距离不远,那条路却被“堵”上,温瓷也不知道拐进哪条道路,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她正要道歉,抬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盛……” 话音未落,盛惊澜忽地伸手,搂住纤细的腰支,扣向自己身前。 飘起的面纱拂过他炙热的唇畔,男人喉结滚动,低声问:“跑什么?” 后面的摄影师还在追赶,温瓷一急之下扯住他身前的衣料,小脸埋了进去。 馥郁花香袭来,男人薄唇微张,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就像是—— 蝴蝶飞进了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盛狐狸血液沸腾了!! 顺便问问,《春色妄想》和《春日妄想》选哪个当书面呀? 感谢在2023-04-06 22:43:55~2023-04-07 22:1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颗粒月月子 20瓶;彤彤266 2瓶;故城旧巷、Abb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 春色予你 锁骨朱砂痣 光顾着藏脸,一时忘记自己穿的汉服,根本遮挡不住。 盛惊澜敏锐察觉她的意图,拽她躲进旁边的小屋。 这似乎是个临时堆放杂物的地方,里面摆放着许多搭建景观剩下的材料,还有些丝带彩条杂乱无章的掉在地上。 温瓷顾不得打量,全神贯注盯着屋外,亲眼看见相机和手机镜头消失,顿然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追着她拍,实在出乎意料。 刚歇一口气,又有人从原路折返,温瓷皱起眉头吐槽:“那边有十二个漂亮的汉服模特,他们是抢不到机位吗?” 斜后方的盛惊澜忽然接话:“你比她们好看。” 温瓷怔愣住。 刚才的事情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回过神来,温瓷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多么出格。 她……她居然主动扑向盛惊澜,还把脸埋进他怀里。 这是她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过的大胆经历。 温瓷无处安放的双手胡乱缠绕着身前系带,思绪混沌一片,从牙缝里生硬的挤出几个字:“刚才,谢谢。” 她完全不敢看盛惊澜的脸,怕在他眼里看见揶揄的表情。 反观盛惊澜,与她不知所措的反应截然相反,甚至好整以暇地抄起手:“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 放水的态度很明显,让她不至于太尴尬,温瓷很感激他的体贴。 狭小的杂物间内,两人刻意压低声音。 “不想被拍到,为什么上去跳舞?” “你看到了?” “那支舞蹈很精彩,错过岂不可惜。” 被夸奖,温瓷难掩高兴的神情,也乐意向她解释:“原本领舞的是我朋友,她今早发生了一点意外,没办法跳舞,最后商量出了这个办法。” 盛惊澜手托下巴轻点头:“所以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想去更衣室换衣服,结果被追赶到这边。”温瓷真搞不懂,“那些模特的粉丝很多,这些摄影师真没眼光。” 抢到那些网络红人的镜头,岂不是更容易获得曝光。 盛惊澜撇头盯着她:“温小姐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温瓷扭头:“嗯?” 他轻声笑,语气轻快:“谁能抢到温小姐的镜头,说不定就是下一个热搜。” 温瓷掩唇笑:“你今天吃糖了吗?” 不然为什么每句话都那么甜。 对话里透露出两人愉悦的心态,出口全是赞美之词:“还得感谢温小姐让我享受一场视觉盛宴。” 温瓷脸上笑意不减,还要矜持一下:“你夸得好假。” “什么才算真?”他自问自答,“比如温小姐的朱砂痣,很好看。” 温瓷下意识去摸额头,那是妆造师在她戴上面纱后,突来灵感添上的一点,如画龙点睛之笔。 她正想说,的确不错,盛惊澜忽然贴近她耳边,意味深长地道了句:“我说的,不是那颗。” 不是那颗? 温瓷疑惑蹙眉,充满疑惑的眼神从上游览至下,忽然灵光一闪。 她猛地抬手捂在身前,耳垂充血般炽热:“你,你……” 数不清的字词从脑海中飘过,知书达理的温家小姐,竟硬生生憋出一句:“下流!” 跳舞穿的齐腰汉服,刚才因为奔跑拉扯,上襦变得松垮。里面还有吊带,并不会过多暴露,只是遮不住锁骨,于是锁骨窝旁那粒朱砂般的红痣,被盛惊澜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 正经人谁会注意到这个地方,还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啊! 他就是个混蛋。 而那个不正经的混蛋,成功掩护她离开现场。 在更衣室换回旗袍后,温瓷卸掉妆容,以赞助商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人群中跟其他商家侃侃而谈。 许多人因为十二花神扇和百花仙身上的汉服而关注到“玲珑阁”,还有两位商家想同她谈刺绣生意。 温瓷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对合作表示十分的期待。 花朝节活动圆满举办成功,玲珑阁近期收益呈直线上涨趋势。 与此同时,发布到网络上的“十二花神舞”视频吸引了极大部分粉丝关注。南城文化局官方大力扶持流量,一时间,“南城十二花神”的话题成为圈内热点。 许多网友都在寻找“百花仙”,有人爆出彩排时的路透,艾特“在水一方”舞蹈工作室的李照雪。 网友们纷纷点进李照雪的账号,发现对方不仅是名专业舞蹈老师,还有张不输于模特的漂亮脸蛋。粉丝把她跳舞视频赞了个遍,纷纷夸赞李照雪的古典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天之内,账号上的关注和艾特数量暴增,躺在椅子上修养的李照雪满脸震惊。 惊诧之余,李照雪连忙打电话给温瓷,铃声响起许久,迟迟无人接听。 温瓷刚从玲珑阁回到家,肉眼可见的开心。 当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温茹玉也在,温瓷扬起笑脸:“妈,最近玲珑阁……” 正要跟家人分享喜悦,却见温茹玉严厉的脸上盛满怒意,举起手机播放花神舞的视频,当面质问:“这是什么?你去干什么了?” 别人不知道跳舞的是谁,温茹玉能一眼认出屏幕中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天知道,当她看到视频时的心情多么复杂。 她从小就教导温瓷守规矩、知礼仪,低调做人,可现在,一则舞蹈视频弄得人尽皆知。 温瓷几欲开口。 然而不等她解释,温茹玉劈头盖脸地把她训了一顿:“我送你学舞蹈,是为了让你出去跳给那些游客看,在网上哗众取宠的吗?” 温瓷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语气生硬的解释:“那天早上小雪脚被撞伤,为了帮她,也为了活动顺利进行,我才上台。” “那是她要思考的问题。”温茹玉冲口而出,“事事都要你去解决,你以为你是谁,谁又能记得你的好,顾好自己就行。” “妈,你太自私了!” 她学习跳舞多年,从未想过用舞蹈去赚取噱头,一支舞能帮从小到大的朋友解决一桩麻烦,她认为很值得。 “我自私?” “你要不是我的女儿,你以为我……”温茹玉紧握着手机,唇齿发颤,手也发抖。 这么多年,她经过多无数大小场面,唯独在女儿面前失态,温茹玉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的脾气,冷声道:“既然网上的人都误以为跳舞的是李照雪,就让她认下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人挖出你的身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明白,你的女儿见不得人吗?我是哪里不够优秀,或许哪里让你觉得糟糕,你能直接告诉我吗?” 从小到大,温茹玉就教她低调、隐藏,不要炫耀。 她学跳舞,老师夸她有天赋,母亲却不允许她参加任何活动,不准上台表演。 她学习好,学校希望她上台发言,给其他同学树立榜样。她满怀信心写好一篇稿子,拿到母亲面前希望获得表扬,结果却是,母亲联系学校取消她上台发言的资格。 她没想要炫耀啊,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满怀信心站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特长,而她却要处处隐藏? 温茹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温瓷无言以对。 “你的才能、你的优秀,该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不一定要在外人面前展示。”温茹玉冷静下来,又拿出一如既往的说教态度:“你哪里知道那些赞美里面包裹的是蜜糖还是砒.霜。” 温瓷失望摇头。 她真不该对固执的母亲抱有希望。 温茹玉走后,她把自己关进屋子。 手机里是李照雪打来的未接电话,温瓷犹豫了一下,没回拨,而是发信息给她。 温瓷:刚看见你打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在水一方:[跳舞的视频,他们都以为是我,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提到那支舞,母亲的话仿佛就在耳边盘旋。 温瓷迟疑了许久,缓缓在屏幕上打出:[我不想暴露,如果你不介意,那跳舞的就是你。] 消息发出那刻,温瓷手指在颤。 没来得及看李照雪的回复,忽然弹出的电话覆盖了整个屏幕。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点了接听,里面传来那道熟悉的调侃:“温老板最近业务繁忙,这么快接通电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盛惊澜……” 原来时刻挂记着她,会为她所做的事情感到开心的人,是他啊。 沉重的心情被他轻快的语气感染几分,同时,收到了李照雪的回复:[你不想暴露身份,我懂,不过冒领朋友功劳这事儿我做不出来,我跟他们说是朋友帮忙,请他们不要继续扒马,这样行吗?] 行吗? 她的朋友尚且不愿借她谋利,她的母亲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温瓷仰头深吸一口气,低头长叹息:“被人喜欢,是件很危险的事吗?” 疑惑又迷茫的话通过手机传到另一端。 问题来得突然,靠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收回搭在窗边的手,轻叩手机背面,笑问:“那你现在,感觉到危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盛狐狸开始打直球了啊啊!! 13 春色予你 见相亲对象 “……没有。”温瓷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 她从未觉得被人喜欢是件危险的事,只是她的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她,不要向人炫耀自己的才能,不要跟异性过多接触。 温瓷吸吸鼻子,对着手机轻声道:“我没有感觉到危险,盛惊澜。” 尽管她逃避、不承认,内心却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反感他的靠近,甚至……会因他猝不及防的回归而感到惊喜。 “那么,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温小姐,现在可以出来吃晚饭了吗?”他总能掐准时间,在温瓷最空闲、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温瓷豁然开朗,在微信上打字回复了李照雪,同时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声:“好。” 那天之后,温瓷一连几天没跟温茹玉说话,即便在外婆面前碰到,也仅仅是隐藏矛盾情绪,假装风平浪静。 “阿瓷,我看你最近早出晚归,是不是太忙了?”宋兰芝让厨房做了些补品给外孙女送来。 “花朝节上展示的手工品给玲珑阁引来不少客人,我们得抓紧时机。” “生意多是好事,但也别把自己累着了。”宋兰芝劝着,话锋一转,跳跃到另一个话题,试探性问:“你今年二十四,快二十五岁,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温瓷愣了一下,随即敷衍地笑笑:“外婆,还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从认识对方到熟悉交往,再到考虑婚礼,这中间起码要花费一两年时间。”作为长辈,宋兰芝考虑得很长远,“再则,一两次不一定能遇到合适的,中途挑挑选选,年龄一晃就上去了。” 真到结婚的时候已经二十六七岁,或者更久,所以现在开始考虑最合适。 长辈催婚这种事,温瓷早在同龄朋友中听过多次,综合她们应对此事的经验,温瓷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借口说:“这不是没遇见合适的人么……”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苏禾苗欢快的声音:“我回来啦。” 一周课结束,苏禾苗每周五回到温家,率先来温瓷的院子,发现宋兰芝也在:“宋老师,阿瓷,你们在聊什么呢?” 苏禾苗比温瓷还小几岁,宋兰芝对她犹如看待小孙女一般亲切:“我刚在跟阿瓷说,别整天只知道埋头工作,该找个合适的人处对象了。” “啊?”苏禾苗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橘子剥开,“阿瓷最近……” “咳。”温瓷握拳靠近唇边轻咳了声。 苏禾苗唇齿一颤,急忙改口:“最,最近忙着工作,也没时间和机会去认识新的朋友,就不着急吧?” “正因为没机会才要花点心思。”宋兰芝顺势接过话题,“前天南屿街那个李婆婆来我这边串门,说她孙子从英国回来了,今年二十四岁,跟你同龄,要不抽个时间见见?” 外婆结交的老友甚多,温瓷一时也分不清她口中的“李婆婆”是哪一个。 但无论是哪个,她都没打算接受,于是随口胡诌:“留学回来的啊……我可能观念比较守旧吧,更喜欢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一旁的苏禾苗掰了一瓣橘子塞嘴里,真酸。 她分明记得盛菲菲说过,盛惊澜也是从国外回来。 宋兰芝又说:“那南华街的陈叔叔,他家有个博士生儿子,在南城的科学院工作,事业编。” 温瓷轻揉额角:“这种搞科研的高材生应该很忙吧?我可能更倾向于艺术类,会比较有共同话题。” 宋兰芝:“那……” 眼看外婆即将提供第三个选项,温瓷故意打断:“哎呀,我忽然想起有封邮件没处理,我现去忙了。” 向来稳重的温家小姐难得不顾形象,跑得比兔子还快。察言观色的苏禾苗也丝毫不敢停留,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出了院门,两人在外面汇合,默契地呼出一口气。 苏禾苗不解地问:“阿瓷,你不想让宋老师知道你跟盛先生的事吗?” “我跟他……”温瓷欲言又止,神色不自然的嘀咕道,“又没什么事。” “真的么?”苏禾苗持怀疑态度。 想起温瓷对待异性的态度,她直摇头:“阿瓷,你知道那种既不愿意出门认识新朋友,又不接受主动邀请的人,是在等待什么样的爱情吗?” 温瓷面露疑惑:“什么样的?” 苏禾苗一本正经:“入室抢劫的爱情。” 温瓷:“……” 那不是爱情,是罪行。 - 周末两天,温瓷以工作为借口,暂时性避开外婆。 最近玲珑阁事务繁多,每天都有客户联系,温瓷周末不得闲,把苏禾苗也带过去学习。 最近唐琳琅多次出现在玲珑阁,温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唐琳琅问玲珑阁的主管索要近期订单信息。 温瓷忍无可忍,当场警告唐琳琅:“不要打着温家的名义打听玲珑阁的事。” “恐怕不行。”唐琳琅当着她的面,翻阅查看账本,“接下来的时间,我会频繁出现在玲珑阁,了解玲珑阁的运作和经营模式。” 温瓷一把夺过账本,重重扔在桌上:“玲珑阁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唐琳琅丝毫不畏惧,甚至露出挑衅的笑容:“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够顺利拿到这东西?” 她能够自由出入,光明正大插手业务,自然是因为有人授意。 除了宋兰芝,就只有温茹玉有这么大的权利。 “你还不知道吗?”唐琳琅看向她,得意的眼神已然藏不住,“我向老师提议,让玲珑阁引进机绣技术,老师已经同意了。” 终于,温瓷变了脸。 连工人都说,温瓷性情温和,极少有人能够真正惹怒她。 可偏偏,唐琳琅轻而易举就能让她竖起全身的刺。 因为她最在意的母亲,偏心着另一个人。 温瓷回了趟工作间,正要离开时又接到外婆的来电,她只得压下心里的火,假装心平气和:“外婆。” 一听是宋兰芝打来的电话,正在摸鱼的苏禾苗竖起耳朵。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听见温瓷回答: “现在吗?” “好,我知道了。” 挂点电话后,温瓷合上电脑,扭头跟苏禾苗说了声:“我要回家一趟,你等下班时间再走。” 好奇心趋势苏禾苗追问:“阿瓷,你现在回家干嘛?” “有事。”她只留下两个字就匆匆离开。 苏禾苗摇了摇头,托起下巴望着天花板。 最近宋兰芝见到温瓷就想给她介绍对象,现在打电话叫温瓷回家,多半是要看人。 温瓷不知道苏禾苗脑补出一番大戏,满脑子都回荡着唐琳琅的声音。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可以偏心唐琳琅到这个地步。 回到温家,温瓷直奔母亲的住所。 正在书房小憩的温茹玉忽然惊醒,见女儿闯进来,下意识松了口气,又蹙眉训道:“急急忙忙的,进来也不敲门,像什么样。” 温瓷冷笑一声:“您都要把玲珑阁更名改姓了,还指望我心平气和?” 温茹玉眉头紧皱:“胡说什么?玲珑阁什么时候要更名改姓?” 温瓷也不跟她打马虎眼,直接对峙:“引进机绣这件事,是真的吗?” 温茹玉愣了下,垂下视线:“你知道了。” 果然,母亲跟唐琳琅早已商量过,就瞒着她一个。 温瓷直接表态:“我不同意。玲珑阁一直以手绣在业界维持着良好口碑,如果引进机绣,手工刺绣的名声就会一点点被淹没。” 随着机绣的发展,刺绣成本和时间大大降低,迅速提升的效率给许多商家带来便利,从而取代手工技艺。 为了赚取更高的利益,已经有不少刺绣商家转型为机绣制造,如果玲珑阁随波逐流,终将失去特色,变得平淡无奇。 “关于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考虑过。”温茹玉说,“玲珑阁在业界的地位和知名度很高,这是我们的优势,但现在主流趋势在改变,我们也要适当做出改变。” “我从没反对过机绣的发展,温氏旗下本就有机绣工厂承接业务,何必要跟玲珑阁扯上关系?”她希望玲珑阁做那股清流,永远保持自己的特色。 温茹玉坚持己见:“刚才我也说了,玲珑阁的知名度和地位很高,利用这点就可以为温氏赚取更大的利益。” 温瓷呼吸渐急:“不是所有东西都必须要跟钱挂钩的,您经营温氏这么多年,连初心都忘记了吗?” 接连不断的质问声从书房传出,那些在心底积压多年的情绪,如高山上终年堆积的雪,摇摇欲坠,即将崩塌。 - 温瓷走后,苏禾苗在办公间待了会儿,还是坐不住,收起针线下楼,却在大厅瞧见一个熟人。 苏禾苗主动跑过去,张口就问:“盛先生,你是来找阿瓷的吗?” 盛惊澜撩起衣袖看表:“还没到下班时间。” 言下之意,他在等温瓷下班。 “嗯……”苏禾苗纠结地揉捏手指,暗暗瞟了盛惊澜几眼。 盛惊澜家世不错,人长得帅,能哄阿瓷开心,似乎是个不错的选项。 要不,再帮他一把? 苏禾苗打定主意,决定告诉他:“阿瓷不在玲珑阁,她回家见相亲对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禾苗这孩子,打小就会传话 乌篷船进度98% 感谢在2023-04-08 23:57:31~2023-04-10 19:0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 春色予你 “先从接吻开始。”(含入v…… 身高差明显的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格外突出,他们话里话外谈论着同一个人,没注意到二楼走廊投来的目光。 “宋老师最近一直在催,阿瓷本身不太乐意,可能是不好驳了外婆的面子才答应的。”苏禾苗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要不你去找阿瓷问问?” 跨越两个城市,积极主动地约温瓷一次又一次。即使她没谈过恋爱,也能看出盛惊澜对温瓷有意思。 俊男美女的组合赏心悦目,如果他俩能成,不失为一桩美事。 苏禾苗双手合十,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迈着欢快的步伐踏上楼梯。 转进走廊,苏禾苗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因为她看见了令人讨厌的唐琳琅。 她想避开,那人却朝这边走来,还亲切地喊她名字,笑着问:“禾苗,刚才那个男人是?” 苏禾苗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一记白眼:“关你什么事?” 每次阿瓷碰见这个女人就变得不开心,她才不要对唐琳琅客气。 她甩头从唐琳琅身旁路过,还故意扭着身子往那边撞了一下。唐琳琅抱着胳膊“嘶”了声,皱起眉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禾苗歪起小嘴,大摇大摆从唐琳琅面前离去。 她不知道另一边,有人因她的话在开车时差点超速。 玲珑阁建在最繁华的街道,所有车辆只能以缓慢速度持续驶出。 路过第三道红绿色,盛惊澜一脚踩下刹车。 相亲么…… 他的示好已经足够明显,在这种情况下,温瓷更愿意去认识其他人,只能说明,他给温瓷留下的时间和空间真是太多了。 他看上的,从来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在绿灯开始的那十几秒里,盛惊澜拨通了一则电话。 前方绿灯进入倒计时,他对着已通的电话说了句:“温小姐,周末愉快。” 盛惊澜电话打过来时,温瓷刚跟从温茹玉的书房出来不久,她站在院子里平复心情,一会儿还要去见外婆。 电话接通,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因为她的周末并不愉快。 最近这段时间,盛惊澜几乎每天都会在玲珑阁等她下班,两人会一起共进晚餐。不过今天有事,她只能回绝:“今天不能一起吃饭了。” 对方却说:“不吃饭,只是想送你一个礼物。” “怎么突然要送礼物?”最近似乎没有节日,也没发生特别的事情。 “送礼物是不需要理由的。”这句话他曾跟温瓷说过不止一次,“如果温小姐方便的话,可以到门外来取。” 话里透露的信息让温瓷感到诧异:“你在温家附近?” “刚到。”确定温瓷得到了他放出的信息,盛惊澜故意把话题引到作品本身,“一支人工雕刻的发簪,不算贵重,正好请温小姐品鉴一下,看看这份耗时多日的作品,是否值得。” 这些精细的手工作品对坚持发展传统手工艺的温瓷来说有着特别吸引力,或许一个小物件的材料不贵,经人工制作后的意义却无可比拟。 温瓷出了门。 思绪混乱的她没精力思考,盛惊澜为什么知道她此刻在家。 温瓷在熟悉的位置看到那辆车,忽然想起自己曾问过盛惊澜为什么在南城买车,原来,这就是用途。 她躬身坐进副驾驶座,旁边的人递来一个质感厚重的长木盒:“自己打开?” 她伸手接过盒子,闻到甜而不腻的木质芳香,对这份礼物的期待与好奇又重了一分。 “咔哒”一声按下卡扣,揭开盒盖,里面精心包裹的发簪让温瓷瞬间亮眼。 精雕细琢的木簪,镶嵌顶端的璀璨明珠,去繁从简,雅致不俗。 她无法拒绝这份礼。 温瓷托着木盒,小心翼翼取出发簪:“我很喜欢这份礼物,谢谢。” “我的荣幸。”盛惊澜并不居功,话题忽然跳跃,“晚上还有工作?” “有个饭局。”温瓷脱口而出,没深思其中含义。 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蓦然收紧,眼底笑意并不真切。 满眼都是木簪的温瓷没注意到旁边人变化多端的神色,随口补充:“要陪外婆去见一个合作商。” “这样啊。”回想苏禾苗笃定的猜测,男人暗咬牙关,面上却还是笑着,佯装大方,“那你先忙工作。” 时间确实不早了,温瓷不能再耽搁,她默默地盯着木簪看了两秒,一句话没说,直接推开车门下去。 随后,盛惊澜发现,他那被忽视许久的好友申请,通过了。 - 温瓷不是个悲观的人,即使跟母亲争执不休影响心情,她也分得清,另一份喜悦。 她喜欢这份礼物,更感激那个送礼物的人,总能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 温瓷通过了那条好友申请,发出一条信息:[又欠你一顿饭,下次吃饭地点由你选。] 发完,温瓷收起手机去了外婆的院子。 之前在玲珑阁接到外婆打来的电话,说的是一位老顾客抵达南城,约了今天的见面。 “外婆老了,有些事情该交给你们年轻人接手。”她知道外孙女有本事应对,特意带她一起去,跟合作商建立新的联系。 温瓷陪外婆一同前往,席间谈话一切顺利,对方知道她是宋兰芝的外甥女,并没有刻意刁难,反而一直称赞她年轻有为。 接连两件好事冲淡了温瓷烦闷的情绪,回家途中,她几次想跟外婆提起玲珑阁,又怕老人家操劳,暂时瞒了下来。 引进机绣的事情还有转机,为了玲珑阁,她要再跟母亲争取。 之后两天,温瓷盯紧了玲珑阁,禁止唐琳琅插手管理。 同时,她更加积极地联系外婆牵线的合作商,顺利签订一年的绣品供应合同。 对方即将启程离开,温瓷在水云间订了晚宴送客,他们在席间侃侃而谈,热情的合作商忽然举杯。 温瓷犹豫了一下,举杯敬酒共祝合作顺利。 一场正常的饭局结束,助理陪着温瓷将客户送上车。 晚风吹来,温瓷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倍觉轻松。 助理站在她身旁:“温瓷小姐,阿飞的车就停在路边,我们过去吧。” 温瓷点头:“嗯。” 上车就拿出手机,温瓷点开了消息。 温卿卿:[合同签好了,客户也送走了。] S:[这么厉害?以后要仰仗温老板了。] 他明显是在调侃,对她的称呼也是变化多端,温瓷喜欢跟他聊天,盛惊澜口中有数不清的夸赞。 温卿卿:[你最近在南城干什么?] S:[在等发大财的温老板请我吃饭。] 温卿卿:[对不起哦,最近有点忙。] S:[方便电话吗?] 温卿卿:[在车里,有司机和助理。] S:[那晚点。] 温卿卿:[好。] 或许是签订了一单大合同,温瓷今晚心情很好,光看文字都透露出满满的愉悦感。 下了车,她迫不及待往自己的小院赶,只要回到卧室,她就能肆无忌惮跟人畅聊,分享今日的喜悦。 经过走廊就看到院外照亮的灯光,温瓷迈开轻快的步伐,转身刹那,却见屋檐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温瓷走过去,试探性的喊了声:“妈?” 屋檐下的温茹玉负手而立:“去哪儿了?” 温瓷诚实回道:“跟客户吃了顿饭。” 温茹玉转过身来,沉声问:“吃饭还是喝酒?”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温瓷脑子一懵,然而在她犹豫的短短几秒,温茹玉忽然扬声质问:“我问你,你是不是跟那些人喝酒了?” “是,但那只是正常敬酒。”对方不是无礼贯彻“酒文化”的人,所以她才会礼貌性地回敬对方。 “我是不是说过,不准在外面跟人喝酒?”温茹玉突然暴怒,“为了一单生意去酒桌上赔笑,温瓷,你现在翅膀硬了,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劈头盖脸的指责完全打断了温瓷想要解释的**,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你就这么看待你的女儿?” 为了生意去酒桌赔笑?这话,母亲怎么说得出口? 她真的不明白:“我是一个成年人,为什么不能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事。” 温茹玉语气犀利:“你当然可以选择喜欢的事,前提是,那些行为安全且合理。” “什么才算安全且合理?”温瓷问她,“我喜欢跳舞,愿意上台表演节目,这不合理吗?我跟男生交朋友,这很危险吗?” 明明这些都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生活,她却被禁止拥有。 “我喜欢表演,喜欢刺激的运动,喜欢喝酒,这些你通通不允许。”从小到大,温茹玉总是告诉她,不准做这个,不准做那个,“因为你是我的妈妈,我都照你的话做了,但你不能以此管束我一辈子!” “你为什么非要去做这些事?温家供着你、养着你,你就安心当个温家小姐,安然度日不好吗?”温茹玉自认为,自己对女儿没什么过分要求,女儿却要忤逆她,“外面有多少人想过你这种安逸的生活,你为什么不知足?” “因为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傀儡,被你操控着,只能做你允许的事。”温瓷双眸充红,仰头深吸一口气,失望地转身离去。 - 晚上十点。 盛惊澜拉开浴室门,裹着睡袍从里面出来,水滴蔓过湿漉漉的发间,他顺手取下干毛巾擦拭。 床边的手机响铃震动,盛惊澜不徐不疾走了过来。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他挑眉露出诧异的神情,隔了两秒,划动屏幕接通。 他没说话,温瓷的声音率先传了出来:“盛惊澜。” 盛惊澜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揉擦头发:“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忽然问:“你想喝酒吗?” 擦头发的动作戛然而止,盛惊澜拿起手机,贴近耳畔:“你知道自己的说什么吗。” 晚上十点,跟一个对自己有想法的男人发出喝酒的邀请,无异于释放某种不可描述的讯号。 但他从来不是什么守规矩好人。 几秒钟后,盛惊澜向她索要:“地址。” 过了一会儿,温瓷发来一个英文酒吧的名字,盛惊澜有些诧异,但他的确在酒吧门口见到了温瓷。 “你来了。”这时候的温瓷还很清醒。 “选这里?你确定?”盛惊澜反复跟她确认,没想到,一向守规矩的温瓷会选在酒吧这种吵闹的地方,这跟她平日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合。 她不怎么说话,一直闷头喝酒,盛惊澜才发现,上次她还撒了谎。 她不仅懂酒,且酒量很好。 舞台上的人开始引导人群欢呼,温瓷双手捂着耳朵,皱着眉头说:“好吵。” 她明显不适应,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盛惊澜起身,拉她离开现场。 离开嘈杂的环境,温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盛惊澜终于找到合适的间隙询问:“所以,你今晚遇到什么事了?” “我跟我妈吵架,吵得很厉害。”从花朝节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三周,她就跟温茹玉吵了三次,且一次比一次激烈。 “第一次,她认为我不该代替小雪跳舞。”那天,盛惊澜让她明白,被人喜欢并不是一件危险的事。 “第二次,她跟别人一起对玲珑阁做出新的规划,唯独瞒着我。”那天,盛惊澜送她一支精美无比的手工簪,让她意识到,传承手工艺术品的意义是金钱无可比拟的。 “第三次,也就是刚才,她说我不该喝酒。” 如果温茹玉作为母亲,叮嘱女儿在外不要喝酒,注意安全,那么她完全可以接受,且遵守。 事实却是,温茹玉不分青红皂白,认为她故意叛逆,以酒色换取交易。 她低头走在大街上,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 一个踩着滑板车的小孩歪歪扭扭冲过来,盛惊澜伸手伸手一勾,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小心。” 拉拽的力量产生小小的撞击感。 他们身体相贴,温瓷怔怔地盯着那只缠在腰间的手,没有像先前那样迅速挣脱。 她盯着那只锁在腰间的手,并没有像母亲说的那样危险,讷讷地道:“你是我第一个这么频繁又密切接触过的异性。” “真的?”男人扬眉,“那我可真幸运。” 有人在回应,温瓷终于找到倾述的对象:“我妈对我很严格的,从小到大,但凡我跟异性朋友走太近,我妈就会一脸严肃的盯着我,不准我跟对方来往。” 最初,她以为母亲跟大部分家长一样担心孩子早恋,于是她非常真诚地找母亲谈了一次,告诉母亲,自己没有喜欢的男生,更不会跟同学发展出除朋友外的感情。 原以为,母亲会给予她信任,结果却是不由分说把她训了一顿。小小年纪的温瓷因为朋友第一次反抗,母亲大发雷霆,直接约过她找到当时的异性朋友家中,告诫对方不要骚扰自己的女儿。 “我只是,我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那段时间,她喜欢的悬疑刑侦和刺激游戏跟周围女孩的爱好格格不入,恰好那个男生跟她有着共同话题。 她真的只是想交个朋友,仅此而已。 后来,为了不让他人受自己牵连,温瓷自觉地跟异性保持距离,甚至有段时间,对异性的靠近产生排斥,怕对对方造成麻烦。 毕业后,母亲不再刻意束缚,她却早已形成习惯,不敢轻易接受他人的示好,对异性的靠近持怀疑态度。 所以她一直没有通过盛惊澜的好友申请,即使知道他次次靠近的目的,也不会给出明显的回应。 “她从来都不肯信任我,却偏要我在她设定好的框架里生活。”她故意去酒吧,好像要去坐实温茹玉口中的罪责。 温瓷吸了吸鼻子,自嘲般笑道:“我妈要是知道我刚才做的事,会不会气得把我撵出家门?” 盛惊澜想起来时所见的画面,从容得体的温大小姐固定地站在门外,一定要等他过来才肯进去:“温瓷,坏女孩不会连去酒吧,都要站在门口等人领她进去。” 此刻她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孩子,仰起脑袋,不解地问:“那坏女孩,会做什么事?” “要我教你吗?”男人微微低头,高挺的鼻尖几乎要从她脸庞蹭过:“比如,先从接吻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坏狐狸要出手了!! 本文将于12号入v,后面几天都有大量红包掉落,宝贝们不用屯文哦~ 感谢在2023-04-10 19:09:38~2023-04-11 15: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颗粒月月子 9瓶;一杯美式汽水 4瓶;兰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心痒难耐 覆在腰间的手指向上游走, 抚过女人坚韧又柔软的蝴蝶骨。 她的身体在他指尖颤抖,微弱的,难以察觉。 温瓷那张秀润的脸早已经因喝酒变得绯红, 但她意识一直清醒着, 清晰地感知着那道靠近的气息。 盛惊澜身上总带着一股令人上瘾的香味,初闻柑橘木质清新热烈, 直到广藿香的药感逐渐渗出,更加让人放纵、沉迷。 路灯散射的光芒逐渐被头顶的阴影遮盖,男人挺翘的鼻尖轻轻蹭过她的鼻尖, 缓缓往下。 温瓷听见了自己喉咙滚动的声音,在他快要吻过来的时候, 反射性伸手挡在唇边。 盛惊澜微眯起眼。 温瓷嚅动唇角, 晚风灌进脑子里似的, 脑子跟不上声音,只听到自己说:“在,街上……不好。” 从口中挤出的短短几个字,似乎耗尽了她毕生所学的知识。 盛惊澜拿开她挡在面前的手,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 眼底浮出势在必得的笑:“那就换个地方。” 温瓷不知道自己怎么跟随盛惊澜坐上车来到酒店的,人生第一次体验到接吻的时候, 她被盛惊澜抵在门后,无法逃脱。 她以为,初吻的感觉会跟曾经在和电视剧上看到那样, 温柔试探、浅尝辄止。 事实却是陌生的气息闯入齿间,勾她共舞,夺走她自由呼吸的能力。 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温瓷有些难受,好像有根隐形的线扯住自己的心脏, 心痒难耐,忍不住蜷起脚趾。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无处安放的双手悬在半空中,包链顺着胳膊,滑落到地上。 没人顾得上去捡。 当异样袭来,温瓷条件反射性去推面前的人,想让自己从难以控制的状况中解脱。 盛惊澜早已预料到她的动作,以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姿势嵌入她指缝间,十指相扣,按在墙面。 “唔。”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水亮的眼眸溢出两滴生理性的泪。 在温瓷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盛惊澜忽然放开她,给她中场休息的机会。 “害怕吗?”盛惊澜温柔地将她垂在身前的发丝拨至肩后。 “不,不知道。”她只是无法形容那种陌生又新奇的感觉,心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刺激。 他笑:“那就是不怕。” 急促的呼吸声还未平复,温瓷的红唇再一次被侵夺。 “抱着我。”这次盛惊澜有意识地牵引她的双手从自己紧实的腰间擦过,教她以拥抱的姿势找到借力的地方。 温瓷是最老实的学生,教她拥抱,她就只会环在盛惊澜的腰间。即便难受时忍不住扭动,也不懂开拓新的动作。 她甚至,不懂得回应。 盛惊澜爱极了这个懵懂的学生,扣在腰上那只手控着力道轻揉慢捻。 美妙的身材被紧致的旗袍完整包裹,柔软的布料一下又一下摩擦着娇嫩的肌肤。 锁住天鹅颈的纽扣被解开一颗,指尖划过锁骨,温瓷猛地回神,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慌乱:“盛,盛惊澜……” 很明显,她没有做好进一步的准备。 盛惊澜顿了下,重新替她扣上纽扣,又在她唇边流连一会儿,才缓缓拉开距离。 他脸上挂着笑,桃花眼里挑起意犹未尽的遗憾,眼角泪痣更显妖异。 温瓷默默吞咽,不想承认自己差点被他那张妖孽般的脸蛊惑。 “你的包。”盛惊澜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手拿包还给她。 温瓷打开检查里面的手机,幸好没有摔坏。 盛惊澜用智能声控打开套房里所有的灯光,招呼她:“随便坐。” 温瓷寻了张舒适的沙发坐下休息,呼吸声一点一点恢复正常。 盛惊澜接了杯温开水递到她手边。 温瓷双手捧着杯子,靠近湿润的红唇,抿了一小口就不再动。 弯腰看清余下的水亮,盛惊澜抬起眸:“喝这么少?还没刚才吃掉的多。” “咳咳……”温瓷被他露骨的调侃吓到,呛得直咳嗽。 盛惊澜慢条斯理站起身,在她后面轻轻拍抚,帮她顺气。 “你……”温瓷忽然分不清,往日能言善道、赞美之词信手拈来的他,和眼前这个攻击性强、还恶劣的他,哪一面更真实。 “不逗你了。”见她怀疑的眼神,盛惊澜点到为止,取走她手里的水杯搁在旁边,似随口问:“晚上留在这里?” 温瓷沉默了一下,决定:“我自己去开房间。” 盛惊澜歪头问:“身份证带了?” “……”还真没有,毕竟谁会在平时随身携带身份证出门。 盛惊澜从不强迫别人,勾起车钥匙在温瓷眼前晃过:“那现在送你回家?” 温瓷坐在沙发上没动,眼睛盯着地毯,抿唇道:“我不回去。” 一想到回去要面对母亲的指责和教训,她宁可跟盛惊澜待在一起,即使他俩现在的关系暧昧又危险。 盛惊澜一直住在南城最豪华的酒店,总统套房的装修堪比精心设计的公寓,住在里面跟家中没什么区别。 确定温瓷要留下后,盛惊澜打通内线电话,很快就有人送来一整套女士的用品,以及干净崭新的睡衣裤套装和睡裙。 温瓷分别打开看了看版型,睡裙是宽松吊带,容易露,最终她选了睡衣裤套装。 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温瓷有些拘谨:“你要去洗漱吗?” 盛惊澜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你先去。” 这么大的总统套房,当然不止一间浴室,但他不着急。 温瓷抱着睡衣进去后,盛惊澜从抽屉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火。 “咔哒”一声,烟头燃起了星火。 灰薄的烟雾萦绕指尖,男人吐出烟卷,在窗边连抽完两支。 温瓷的速度实在缓慢,盛惊澜散掉身上的烟草味,她还没出来。 这里每间房的隔音效果都极好,此刻盛惊澜坐在客厅,却清晰地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冲进耳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清晰。 嘈杂的水声让他心头涌上一股燥意,盛惊澜霍然起身,水声戛然而止。 没过一会儿,温瓷用毛巾裹着湿漉的长发从里面走出来:“那个,吹风机在哪儿?” 盛惊澜回头,目光落在女人身上。 带纽扣的睡衣,衣领到第一颗扣子成V字形状,快要挡不住山丘的弧度。 察觉到他的视线,温瓷侧身回避。 盛惊澜眉头一挑,告诉她答案:“浴室衣柜的第二个抽屉。” “噢。”得到想要的信息,温瓷又趿着拖鞋回去。 很快,浴室里响起嗡嗡的声响,盛惊澜解开衬衣纽扣,起身去了另一个洗手间。 平时洗漱很快的男人在里面耽搁了许久,出来时,吹干头发的温瓷坐在沙发上,正巧是他刚才待过的位置。 她垂头在看手机,两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白瓷般光滑的侧脸。 刚被温水和热气蒸过的脸颊自然透红,像含羞绽放的花朵。 听到动静,温瓷从手机里抬起头。 第一次见到盛惊澜穿居家服的模样,慵懒又休闲,倒是很符合他的气质。 正欣赏着,温瓷忍不住伸手打了个呵欠,想起时间已经不早,便问:“我睡哪儿?” 这里多的是房间,当然不存在让床的情况,盛惊澜随手指了一间卧室,正好住他隔壁。 温瓷起身,故作镇定跟他道晚安,端着优雅的步伐,头也不回进了卧室。 她贴在门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别看她表面镇定,实则盛惊澜还没出来时,她就竖起耳朵在听。 预感到他快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她佯装认真看手机的样子,听他靠近的脚步声,伴随逐渐加速的心跳一起。 温瓷背靠门边,手指抚上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盛惊澜的柑橘香。 虽然行动上拒绝了,但她无法否认身体的愉悦,以及内心对此事产生的探索**。 “嘟——” 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 温瓷好奇打开,诧异地点进对话框,是盛惊澜发来的信息,问:[睡在外面还适应吗?] 隔着一堵墙发信息的感觉还蛮奇妙,温瓷打字回复:[还好。] 很快,盛惊澜的新消息弹出来:[我在隔壁,门没锁。] 温瓷条件反射性地琢磨他的话,总感觉不是什么正经言论。 不敢当面提出的建议,正好用文字表达出来:[你能不能正经点?] 屏幕突然弹出语音通话,温瓷本想拒接,慌忙之下点到接受。 挂断已经来不及,里头传来盛惊澜戏谑的笑声:“我的意思是,有需要随时叫我。” 温瓷咬牙,干巴巴地说:“没有!睡了!” 说完她就挂了,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盛惊澜丝毫不在意她的“无礼”。 捕捉最好的猎物,往往需要耐心。 - 温瓷说睡,结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闭上眼,满脑子回放着他们在门口纠缠的画面。 那时没有开灯,整个房间是昏暗的,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却又精准地摸寻到对方。 失眠让温瓷内心感到烦躁,渐渐地,感觉身体不太舒服。起先以为是自己心理作祟,直到疼痛加剧,感知越来越强。 胃里像被什么东西绞着一样难受,温瓷撑手坐起身,两道好看的弯眉紧紧起皱。 她忍了一会儿,情况非但没有缓和,反而逐渐加剧。 在陌生的室内,温瓷心底涌出一股恐惧,连鞋都没顾上穿,踩着地毯敲响了隔壁房门。 她不确定盛惊澜睡着没有,连续敲了两声,在第三道声音即将落下的时候,门从里面被人拉开。 温瓷顿时丧失力气,靠在门边,“我肚子疼。” 在她身体滑落之前,盛惊澜稳稳将人托住,打横抱起:“怎么回事?” 温瓷大脑混乱,只感觉身体忽然腾空,像飘在云层上,咬着逐渐发白的唇色说:“不知道。” 盛惊澜面色深沉,抱着她离开酒店,直奔附近的医院。 途中,温瓷的腹痛有过缓和。 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被人抱着,耳畔跳动的胸膛如此炙热。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他的怀抱却是那样的结实温暖,平稳有力。 温瓷第一次在切身体会到名为“安全感”的东西,在盛惊澜怀里。 医院挂急诊的人不少,大约是因为穿睡衣的她被抱着进医院,看似很严重的样子,其他人都纷纷为她让道。 在柜台挂号后,盛惊澜带她去见医生,一路上都是抱着,因为…… 那时情况紧急,忘记穿鞋。 当医生问起最近饮食情况,以及是否饮酒,温瓷向被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心虚交代今晚放纵畅饮的经历。 医生推高眼镜,扫了两人一眼,熟练地在电脑上开出检查单:“带你女朋友去查个血,检验科急诊在二楼。”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医生只是很寻常的交代家属照顾好病人,温瓷听在耳里却微妙极了。 她跟盛惊澜算哪门子男女朋友?就连接吻,都不像其他情侣那样水到渠成。 可她此时以这样亲昵的姿态坐在盛惊澜膝盖上,任何辩驳都显得欲盖弥彰。 行走在通过检验科急诊的走廊上,温瓷犹豫的开口:“我现在好多了,放我下来吧。” 盛惊澜停下脚步,有尊重她选择的意思,提前问了这一句:“医院的地板,你确定?” 这可是每天要用消毒水拖地的地方,另一种程度的“脏”。 温瓷下意识蜷起脚趾,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伸手环住了盛惊澜的脖颈。 抽血的地方只有一位值班医生,前面有个母亲正抱着孩子抽血,小孩因恐惧哭闹不休,母亲就一直哄:“宝宝乖,不怕疼。” 这一幕看得温瓷头皮发麻。 盛惊澜一直在关注她:“怕吗?” 温瓷说实话:“还行。” “你该说怕。” “为什么?” 盛惊澜贴近她耳边,如情话般诱惑:“因为我会哄。” 终于轮到她,温瓷亲眼看着针头刺进血管,没有吭声。盛惊澜有些意外,看着娇弱的女人其实并不娇气。 拔掉针头后,温瓷自己用棉签按住针孔处,盛惊澜抱她去旁边的椅子上休息。 暂时不用赖在他身上,温瓷侧盘起双腿,冰凉又坚硬的椅子硌得她脚疼。她没吭声,只是不停地小幅度挪动,试图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 一旁的男人默不作声看着她的举动,终是忍俊不禁,脱下外套裹住她赤.裸的双脚:“小心着凉。” 温瓷突然不动了,身体像被冰冻一般僵在原地。 她甚至不敢去看盛惊澜的眼睛,怕自己陷进温柔编织的泥潭里。 他们究竟,算什么关系呢? 要成为情侣吗?盛惊澜没有主动表态,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答应。 很快,新一轮的腹痛带走了温瓷思考的能力。 抽血半小时后出结果,等待的时间并不好受,她坐在椅子上,时而因腹部的疼痛皱眉咬唇。 “很难受?” “也不是,就一阵一阵的。” 盛惊澜碰了一下她的手,很冰,接着又伸向腹部,也是凉的。 温瓷已经没心思去害羞,只觉得那只大手像火球,让她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汲取更多温暖。 “盛惊澜……”她习惯喊他全名,带着一股依恋的黏腻感。 “嗯?”男人靠近她,句句有回应:“我在。” 凌晨一点的医院二楼寂然无声,温瓷闭眼依偎在男人身旁。 盛惊澜侧身揽着她,另一只手贴在女人冰凉的腹部,缓慢而持续地轻揉。 温瓷被确诊“急性肠胃炎”,因为近期饮食杂乱不规定,以及突然性的大量喝酒导致的。 医生开了药,叮嘱她注意饮食。 盛惊澜去药房拿药,温瓷就暂时留在病房,这会儿没病人来,值班医生已经跟她聊上:“小姑娘,你这男朋友不错。” 值班医生已经上了年纪,说话的口吻跟长辈一样。 温瓷不禁揣摩这句调侃的深层含义。 在旁人眼中,真的她跟盛惊澜像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吗? 外婆也曾夸过盛惊澜,虽然不是因为这种事,如果下次被催相亲,她拿盛惊澜做挡箭牌,会不会得到外婆的应允呢? “温瓷。” 取药回来的盛惊澜把她从游离的思路中唤醒,温瓷微微呲牙,觉得小腹又开始刁难她。 回到酒店,盛惊澜直接把她抱进主卧,舒适柔软的床垫和被子将她虚弱的身体包裹。 这里充斥的熟悉气息跟隔壁房间冰冷的物件不同,温瓷因为贪念,没有提出异议。 盛惊澜接了温水,和药一起送到她面前:“吃药。” 温瓷把几种药混着水挨个咽下,捧着杯子喝到水见底,慢悠悠抬起头:“今天谢谢你。” “怎么谢?”他似乎从来不懂客气推辞,“总跟我道谢,温小姐打算拿什么还?” 温柔只存在于表面,他永远摘不掉狐狸的狡猾本性,温瓷脑子懵懵地,顺着问了句:“你想要什么?” 盛惊澜忽然俯身,手指伸向她,拭掉唇边残留的水迹:“下次记得回应我。” 带有薄茧的指腹在唇边摩挲,几乎抵入她齿间,温瓷一下子明白他口中“回应”的意思,大脑轰然。 幸好盛惊澜还愿意做个人,没有“为难”她这个病患,甚至把整张床贡献给她,让她安睡到第二天。 不知道盛惊澜什么时候帮她把鞋和手机拿过来的,就放在床边,温瓷打开看了一眼,发现两通未接电话和信息。 她没有按照固定的时间出门,阿飞没接到人,所以打电话来询问原因。 温瓷找了个理由,顺便给他放一天假。 她今天不打算去玲珑阁,还有更紧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昨晚受情绪影响,她甚至忘记问清楚,母亲怎么知道她跟人喝酒? 如果是被母亲撞见,一定等不到她回家就会当场发作,如果不是,那是谁告诉了母亲? 他们在包间谈事,参与全程的除合作方,就只剩助理。 助理也玲珑阁的老熟人,如果受命于母亲来监督她,也不是不可能。 但如果,她的猜测属实,那母亲对她的控制欲真的太可怕了。 理清思路,温瓷掀开被子下床去洗了把脸,刷牙的时候,肚子已经开始抗议。 就在她准备点单让机器人送餐时,盛惊澜拎着几个购物袋从外面回来,直接放到温瓷面前。 “这是什么?”她好奇问。 盛惊澜轻敲购物袋:“新裙子和套装,洗过的,可以直接穿。” “你一大早就出去买衣服了么?”温瓷拉开看了一眼,隐约记得,这家品牌店在七八公里外,还挺远的。 想起自己昨晚各种折腾,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叫人送来就好。” 盛惊澜斜着身体靠在桌边,好以整暇地抱起双臂,告诉她:“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昨晚的睡衣只是临时穿一次,今天的衣裙却是精心挑选,送给温瓷的礼物。 温瓷低头看着口袋里的衣服,心里甜丝丝的,顾不上饥饿的肚子,拎起袋子回房间:“我去换衣服。” 一条森系吊带长裙,自带胸垫的款式完美托起女人身前优越的轮廓。腰部倒三角设计修饰出女人曼妙的身形,低饱和度的浅绿色充满优雅气质。 搭着宽松小吊带穿上,透出一股悠闲慵懒感,温瓷在屋内的全身镜前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客厅没人,阳台方向传来盛惊澜接听电话的声音,似乎提到“修复”“看时间”之类的话。 通话很快结束,回到客厅的盛惊澜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满意赞道:“很合身。” 温瓷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男人停止把玩手机的动作,直白的目光停留在她锁骨旁的朱砂痣上,勾唇反问:“不是抱过吗?” 16 乌篷船贪杯 一句话就把温瓷的记性拉回昨晚, 那暧昧又曲折的一夜。 她真是怕了盛惊澜说话,稍不注意就是一道惊雷,震得她心慌乱跳。 思绪扰人, 温瓷生硬地岔开话题:“我饿了。” 岂料对方早已准备妥当, 揭开桌上的盖子, 里面摆着一碗清淡小粥和搭配杂食。 他真是…… 体贴到让人无可挑剔。 温瓷坐在椅子上,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直到她在清淡菜粥里尝出一丝甜味。 那股味道顺着舌尖,蔓延至心田。 这个早晨过于安静,只听见瓷勺与粥碗之间门清脆的碰撞声, 盛惊澜坐在旁边,捏着一支手机, 好像在回消息。 温瓷随口问道:“你一直待在南城,工作怎么办?” 盛惊澜撩起眼皮看她:“怎么?担心我丢了饭碗?” “不是……”她才不担心盛惊澜会丢饭碗,毕竟他随便砸出的一份礼物,就足够吃一辈子。 温瓷用勺子小口小口喂进嘴里,吃的很慢:“刚才不小心听到你打电话提到文物修复, 这种工作又没法在网上完成。” 盛惊澜停下转手机的动作, 随手搁在桌上, 倒是不介意跟她谈起工作:“有个博物馆,想请我过去帮他们修复一件瓷器。” 温瓷下意识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去?” 他背靠椅子往后仰, 腿拉长, 双手枕在颈后,任性般的撂下两字:“不去。” 温瓷捏着勺子:“啊?” 盛惊澜真是她见过最矛盾的男人, 强势又温柔,稳重又幼稚。 用完早餐,温瓷回房收起昨晚换下的旗袍和手拿包, 整装待发:“我要回家了。” “嗯哼。”盛惊澜微扬下巴,也没说送她。 麻烦他这么久,温瓷当然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拎着袋子跟他道别便转身朝门口去。 “温瓷。”盛惊澜故意卡在她抬手开门的时候唤她名字,高高拎起一个印着医院lg的纸袋:“你的药。” “喔。”她从门口折返,伸手去拿药,对方却故意收回。 看清她眼里弥散的茫然,盛惊澜伸手扣着她背后往身前一按,低头问:“不谢谢我吗?” 如此亲近的距离,分明意有所指。 温瓷猛地反应过来,他在向她索要回应。 白日不必夜里荒唐,清醒时候的温瓷面对此事更加手足无措,连话都不会说:“我,不会。” 盛惊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把药交到她手里,轻声笑:“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门。” 他突然这么好说话,温瓷满脸狐疑。 盛惊澜接过她手工的袋子拎在手里,带她乘电梯下到停车场,又亲自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老老实实,没有动手动脚,也没乱说胡话。 车子在温家大门前稳稳停下,温瓷已经卸掉全部戒备心:“我先回家了哦。” “嗯。”旁边的人侧身替她解开安全带,嘴里关切地嘱咐: “记得按时吃药。” “好。” “饮食要清淡。” “好。” “记得想我。” “……” 这不是医生的叮嘱,是盛惊澜的陷进。 怕被盛惊澜套路,她干脆不说话,拎着东西下了车。 经过走廊时碰巧遇到程叔打扫院子里的落叶,温瓷本想悄悄过去,岂料程叔回头,抓个正着。 “阿瓷小姐,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程叔顺口一问,眼尖的看见温瓷手里拎的纸袋,瞬间门露出担忧的神色,“咋了这是,怎么还提着药呢?” “急性肠胃炎,没什么大事,吃完药就好了。”被人当面问,温瓷不善撒谎,也没必要对程叔隐瞒。 “你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生过病,肯定是最近太操劳,没顾上身体。”程叔连忙扔了扫帚,“我这就去厨房,让人准备些清淡滋补的东西。” 她是程叔看着长大的,待她像亲人般上心。 温瓷领了他的好意,想起什么,又回头叮嘱:“程叔,这事儿别让外婆知道。” 程叔连连点头:“我懂,懂。” 回到卧室,温瓷换了身衣服,把盛惊澜送的裙子和套装挂在一起,又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插入明月簪。 圆润莹亮的珍珠缀在满头青丝之间门,华而不奢,雅致脱俗。 她想送盛惊澜一份礼物,思来想去都没有合适的选择。平时接触较多的异性基本都是程叔那一辈的,无法做参考,只能寄希望于网络。 温瓷开始上网百度,辗转于各个APP搜索礼物大全,参考答案花样百出,要考虑是符合个人气质,以及爱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想起盛惊澜送她的礼物,无论是美人镯还是明月簪,此次戳中她心坎,让她不舍拒绝。 那么盛惊澜呢?他喜欢什么? 总不能买个古董送他当礼物。 一个人绞尽脑汁也无法做出选择,温瓷想到了砂楚。 砂楚是个奇怪又聪明的女人,在南城认识这些年,没见她跟谁深入接触过,却又很懂男人。 砂楚每天都在茶楼,无论何时过去,总能找到人。她最近沉迷研究茶饮,经常跟温瓷分享最新发明,比如这会儿,温瓷刚到,她就递来一杯新茶。 茶杯边缘是不规则的弧度,如荷叶向中间门包裹,茶饮中漂浮的一抹红,艳比春日桃花。 “这茶叫什么名字?”温瓷尝了一口,入口清甜细腻,凑近闻,还有馥郁的香味。 “桃花春。”是她看到温瓷之后,刚定下的名字。 见她饮茶,砂楚慢条斯理的摆弄着自己新得的一套茶具,问:“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温瓷放下茶杯,直来直往地说:“想请你帮忙挑选一份礼物。” 砂楚眼皮子一跳,好奇问:“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连你都无法做出抉择。” 毕竟温瓷的眼光,是一等一的精准。 “我不知道送什么比较合适,那个人你见过,是盛惊澜。”她经常来茶楼,因为她的原因,砂楚跟盛惊澜打过几次照面。 砂楚恍然大悟:“谈恋爱了?” 温瓷眨眨眼:“还没有。” 砂楚了然,并没有丝毫意外:“从你们第一次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我就预料到,你们会发展到这一步。” 温瓷不解:“为什么?” 砂楚把茶夹放回茶筒,一副笃定的语气:“因为你注定会被这样的人吸引。” 从小被规矩束缚的人,往往拒绝不了新鲜刺激的诱惑,他们内心深处住着更向往自由的灵魂。 “好了,你大可说说他平时喜欢什么?” 温瓷挑动手指:“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砂楚真替她担忧:“你不了解他,他却把你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你这样容易被欺负。” “我也没有特意告诉他,是他自己发现的。” “你也并非粗心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现他的喜好呢?”砂楚握着茶宠在掌心把玩,“有些人看似坦诚,实则捉摸不透,那个男人不好掌控,你要管住自己的心。” 每句话的意思她都懂,却无法跳出这场困局,温瓷眼里透出迷茫:“你这是在劝我及时止损吗?” 砂楚轻轻摇头:“你大可以去尝试,去享受,他应该会带给你一场肆意进行的恋爱体验。” 她顿了下,轻快的语气变沉,注视着温瓷的眼睛道:“只不过,你要做好没有结果的准备。” 听完砂楚一席话,温瓷心里冒出那点激荡的小心思又被压回去。 忠言逆耳,其实她明白,砂楚说的没错。 她没能了解到盛惊澜并非因为不够仔细,而是那人藏得太深,只露出冰山一角,就能应付自如。 “我会管好自己的心。”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回答砂楚,还是在提醒自己。 在两人商讨下,温瓷最终决定选择男士衣服或者领带,这些平常能用上的东西不会出错,且她能自主选择适合盛惊澜的风格。 温瓷豁然开朗,起身道谢:“谢了,阿楚。” 瞧她迫不及待的模样,砂楚轻笑摇头,望向窗外:“看这天色,下午可能有雨,带把伞走吧。” “嗯。” 温瓷行动力快,办事不喜欢拖延,当天下去就去逛了整个商圈。在风格繁多的服饰中,她一眼挑中一件酒红色衬衣。 这种鲜艳又妖异的颜色,一般男人穿不住,但如果是盛惊澜,她几乎能脑补出那个诱人的画面。 拿回家后,温瓷把购物袋摆在桌上,和今天从酒店拎回来的购物袋挨在一起。 一黑一白的配色,分别是女士专卖和男士专卖的品牌,分外和谐。 回想起盛惊澜送她的礼物都是精心包装,衣服也都洗过,要不要先把衬衣洗了再送? 温瓷取出衬衣翻到吊牌处,正要找剪刀剪掉,手机忽然响起。 今天周四,在学校的苏禾苗打来电话:“阿瓷,你在家吗?” 温瓷回:“在,怎么了?” 苏禾苗叹气:“我周末在台式电脑上做的PPT传输漏了一份,你方便的话,去我房间门登电脑发我一下。” 温瓷放下外套:“好,我现在去看看。” 苏禾苗对着屏幕发出“嘬嘬”的声音:“么么么,爱你。” 她笑了声,放下手机。 活泼开朗的苏禾苗从来到温家,就像颗开心果。 打开苏禾苗电脑的时候,温瓷瞄了眼右下角的时间门,估摸着母亲快回家了。 她的预感没错,自打唐琳琅回国后,温茹玉准点下班的时间门变多,倒是唐琳琅早出晚归,即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很少碰面。 着职业西装的温茹玉前脚刚踏进温家,就被人叫住:“温总。” 温茹玉忽然扭头一看,是程叔:“什么事?” 知道她是个没耐心的,程叔一句废话也没有,直奔主题:“阿瓷小姐今天拎着药回来的。” 温茹玉精准捕捉到其中的信息:“她生病了?” 程叔拧着眉头,满脸担忧的神色:“好像是肠胃炎。” 温茹玉眉头一皱,改道去了温瓷的住所。 望着温茹玉加快步伐的身影,程叔圆润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赶到女儿的院子,见门敞开着,温茹玉直接走了进去。 敏锐的视线扫过四周,果然搜寻到印着医院lg的药纸袋,温茹玉拨开袋子一看,里面除了几种搭配吃的药,还有医生开的检查单和抽血结果单。 急性肠胃炎,三日内有过大量饮酒的情况。 看到后面两行字,温茹玉眼里的担忧逐渐被覆盖,捏着检查单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温瓷果然在骗她! 大量饮酒到突发肠胃炎的地步,那饭局上纠结有多折磨?她辛辛苦苦让温氏发展至今,需要女儿去陪客人喝酒谈生意吗? 温茹玉发出厚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压下去。她把东西塞回纸袋,余光扫见桌上那抹红。 拎起来看,竟是件宽松的酒红色衬衣。 温瓷从来不穿这类风格的衣服,尺寸和款式也明显不适合女人。 翻开吊牌一看,温茹玉整张脸都开始抽动。 温瓷在她的教导下长大,绝不会无缘无故送男人衣服,除非那种关系…… 女儿什么时候认识的男人,竟然发展到可以送衣服的地步? 平时所见的成熟男人大多着浅色或灰黑蓝色系,配得上这酒红色衬衣的男人,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温茹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等着女儿回来拷问。 温瓷踏进卧室就察觉到不对劲,当她看见站在桌旁的温茹玉手里攥着衬衣,当下心里一咯噔。 明明一开始,她想问清“敬酒”的事,现在却被抓住把柄。 即使是正常母女关系,当母亲在女儿房间门发现男士衬衣也会有些尴尬,更何况,温茹玉对结交异性这方面管得特别严。 “妈。”无论吵架再厉害,母女关系还在。 温茹玉拎起衬衣:“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你房间门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要送朋友的,他帮过我很多次。”这句话不算撒谎,从认识到现在,盛惊澜不仅在行动上帮过她,还为她提供了许多情绪价值。 温茹玉随手把衬衣扔到桌上,紧盯着她问:“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家里什么身份?” 步步紧逼的质问让温瓷无所适从:“妈,你非得这样逼我吗?” 温茹玉面不改色:“这些浅显的问题你都答不出来,是不想说,还是心虚?” “我没有心虚,但是您这样质问我,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被拷问的犯人。”处处约束,处处压抑,让她排斥跟母亲沟通。 面对这样的母亲,她无法预料自己交代出那人是盛惊澜后,母亲是否会像从前那样找到对方,做出她无法预估的行为。 温瓷不敢赌。 然而她的闭口不提落在温茹玉眼里就是不正当关系,“你们发展到哪一步?” 温瓷咬唇道:“还只是朋友。” “好,我姑且信你。”温茹玉端着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不管他是什么人,要么你把他带到我面前来看看,要么你尽早跟他断干净。” 温瓷瞳孔放大,震惊出声:“妈妈,我今年二十五岁,不是十五岁!我难道没有认识异性,自由交男朋友的权利吗?” 就算她没谈过恋爱,也知道情侣关系稳定后才会见家长,怎么会在两人还没确定关系之前,就要先通过母亲的验证? “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点信任吗?” “我倒是想信任你,可你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温茹玉直接把纸袋里的药和检查单抄出来,当着温瓷的面高举起,“酗酒,喝到肠胃炎,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 桩桩件件累计起来,直接让温茹玉的怒火更上一层:“温瓷,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怒斥的内容正撞温瓷枪口:她扬声反问:“我倒想问问,为什么我在宴席间门喝杯酒,你都立马收到消息,是因为连我身边的助理,都是你的眼线,对吗?” 温茹玉沉着脸没有反驳。 温瓷已经知道答案,心力交瘁地问:“你究竟要管我到什么时候?” 温茹玉冲口而出:“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 “就因为你是我的妈妈,所以我听你的话,隐藏自己、放弃朋友,可我得到的是什么?是你越发的不信任和变本加厉的掌控。” 她早慧早熟,从小就被夸聪明懂事,温茹玉却一直把她当做易碎的瓷瓶,谁都不让碰。 她曾多次尝试跟母亲沟通,都以失败告终。 她的反抗挑战了温茹玉作为母亲的权威,温茹玉只觉额头突突地跳,不明白从前乖巧听话的女儿为何接二连三忤逆她:“你最近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最近出现的男人影响了她的女儿,不知那人究竟是谁。 温瓷在她不解的话语声中长叹一口气。 刚才那几声控诉已经耗费掉她全部的精力,她垂下脑袋,耷拉着肩,痛心呢喃:“妈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待在这个房间门一分一秒都让她感到窒息,她像离岸脱水、濒临死亡的鱼,拼命地挣扎,想要游回广阔无际的大海里。 忍不住打电话给盛惊澜的时候,她喊他的名字里都带着一丝哭腔。 男人敏锐地察觉出她的情绪:“怎么哭了?” 温瓷站在温家门外空旷的地上,讷讷道:“吵架了……” 甚至不用说明跟谁发生争执,盛惊澜就已经猜到对方身份,他并未深究,只问她:“我在上次游湖的地方,要过来吗?” 风云变化,天色低沉。 夜色来临之际,整个南城都像被笼罩在烟雾之中。 有人喜欢风和日丽,有人喜爱南城烟雨。 淅淅飒飒的风声在耳边缠绵,盛惊澜坐在乌篷船头,享受纵酒之乐。 只是喻阳那个家伙不太该懂事,隔三差五打电话来搅和他的好心情:“你还不回来?打算在那边玩多久?” “菲菲说你在南城对一个美人一见钟情,刚开始我还不信。” “这都两个多月了吧,还没追到手,看来盛少爷的魅力不比从前了。” 听了半响,盛惊澜才懒懒地评论一句:“话真多。” “你以为我想啊。”但凡有选择,他都不会使劲催,“那些人请不动你,电话打进工作室,都找到我身上。” 盛惊澜啧声:“那你就受着。” 一句话快把喻阳气吐血:“我真是欠你的。” 盛惊澜没心思听他扯淡,准备挂断的时候,温瓷的电话打了进来。 真巧。 他毫不犹豫切了喻阳的通话频道:“有电话进来,挂了。” 没想到温瓷会哭,盛惊澜没打算走,只在接过电话后让船家掉头:“回去接个朋友。” 他在岸边接到温瓷,还没说上话,温瓷猝不及防扑进他怀里,主动抱紧他,似乎要将整个身体都融进去。 看来今天这一架吵得格外厉害。 家庭矛盾大概是他最不擅解决的问题,即使温瓷因此哭泣,他也无法给予安慰。 盛惊澜回抱住女人单薄娇柔的身躯,她压抑着抽泣的哭声实在惹人怜惜:“这么难过啊?” 他难得露出温柔一面,手指穿梭在发间门,亲吻那头柔顺的青丝:“做什么能让你开心点?” “我想喝酒。”母亲越不让她做的事,她今天就要叛逆到底。 盛惊澜揽着她,重复医生的嘱咐:“你不能喝酒。” 温瓷难得任性,执拗道:“喝一点,可以。” 她一副不讲道理还誓不罢休的样子,盛惊澜扭头望向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说:“船上有酒。” 因为这句话,温瓷跟着他坐进船舱。 尽职尽责的船夫滑动船桨,漆黑的乌篷船缓缓驶离湖畔。 船舱里摆着丰盛的果盘和一壶喝过的酒,盛惊澜拎起另一个“酒壶”替她倒满一杯,等温瓷捧起杯子喝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装的根本不是酒。 “骗子。”她小声吐出两个字,被耳聪的盛惊澜听了去。 “啧。”他可不愿担这罪名,“我说船上有酒,可没说要给你喝。” 不把她骗进来,说不定会再次叛逆跑去酒吧把自己灌醉。 下午没落的雨,在夜幕降临时洋洋洒洒飘进湖里。 船家戴上蓑衣,船舱也拉下帘子。 “今天又是为什么吵架?”他问。 “我……”今天的矛盾与他有关,实在难以启齿,温瓷刻意回避,换另一种方式,把问题抛给他:“你的父母会管你吃饭喝酒,交什么朋友吗?” 盛惊澜垂下眸光,毫无波澜地道:“他们没心思管我。” “我妈不但要过问我所有的事,连找个助理都是她的眼线。”这种事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怜又好笑,“我在她面前就好像一个透明体,不配拥有自己的喜好和秘密。” 她一次又一次跟母亲争吵,图的仅仅是自由而已。 温瓷抱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拎起酒壶给盛惊澜满上。 她以茶代酒,盛惊澜便陪她,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送。 酒意上头,盛惊澜随手解开两颗纽扣,背靠船舱,一只腿屈膝,一只腿向前伸长。 他左手垂在腿上,右手握着酒杯,懒散轻转,一副迷醉的姿态。 这幅画面,比温瓷幻想中他穿上酒红色衬衣的模样更加妖孽。 可惜她的礼物没能及时送出。 温瓷盯着他衣领半遮半掩的锁骨出神,没注意到男人眼底涌现的渴望。 雨声渐大,摇晃的光晕下,盛惊澜只看清对面微启的红唇,湿漉漉的清眸,欲拒还休。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酒杯从手里滚落,他凭着那丝仅存的良知对温瓷发出警告。眼里藏不住的,是逐渐暴露的野心。 在情感方面纯白如纸的女人却一脸天真地凑过来,追问他:“为什么?” 盛惊澜伸手扣住她颈窝往身前一带,膝盖抵在她腿间门,炙热的呼吸咬过耳朵:“我会想跟你做~” 17 我只对你做过 长发散落, 盛惊澜捏着明月簪一端,莹润的珍珠从她绯红的脸颊滚过线条优美的脖颈。 旗袍立领阻挡了珍珠的去路,最终变道, 抵向心口。 “跳得好快啊。”他附耳过去,听她不断加速的心跳, 如擂鼓轰鸣。 温瓷大脑空白一片。 她下意识伸手,碰到刺手的短发,掌心一片酥麻。 她不禁瑟缩一下,却被盛惊澜按住肩膀, 锁在原地。 他终于仰头,举着木簪在温瓷眼前转动, “送你的礼物, 喜欢吗?” 明亮的珍珠在灯下闪烁, 温瓷痴痴地盯着, 被光诱惑:“喜欢。” 盛惊澜满意地笑,用她喜欢的礼物,把开叉的旗袍拉得更高。 温瓷不自觉收缩双腿,在狭窄的乌篷船里无处安放。 他整个人都是烫的,指尖游走过的每一寸肌肤, 都仿佛有电流窜过。温瓷身体发软,只能将男人当做悬崖峭壁上唯一的攀附物, “别……” “嘘。”盛惊澜竖起食指贴向唇边,“宝贝,小声一点。” 这句话反复在可以提醒温瓷,外面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她羞涩地咬住嘴唇,不去制造动静,却更方便狡猾的狐狸铺设陷阱, 将猎物叼回自己的地盘。 半开襟的旗袍在灵活的指下解放,他吻上那颗觊觎许久的朱砂痣。 那种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再度出现,温瓷想要挣扎,却被盛惊澜握住手腕,别向背后。 “我早就被想这么做了。”随着脸上笑意加深,狐狸的本性难以遮掩,“在你抱着我哭的时候。” 口中的茶味也被酒香覆盖,一只手闯进从未被他人触碰过的陌生地带。 温瓷被迫仰头,快要哭出来:“盛,盛惊澜……” 她的声音在摇晃的乌篷船中变得破碎,纠缠之间门,果盘散落一地。 乌篷船靠岸。 盛惊澜牵着穿他外套的温瓷上岸,宽松男士外套将女人玲珑有致的身材笼罩其中,扣得严丝合缝,挡住里面满身凌乱。 时隔一天,他们再度回到那个纠缠不休的地方。 隔音的门板,柔软的沙发,灯色昏黄的浴室水雾缭绕。 昨晚筛选掉的睡裙终于穿在温瓷身上,但很快,又被剥落在地,满室留香。 疼痛袭来的时候,温瓷闭上眼,脑海一片恍惚。 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是她一次又一次找上盛惊澜,明知这个男人充满危险,她还是学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奔向那团光。 - 初尝人事,温瓷累得睁不开眼,饥饿的肚子却在清晨将她唤醒。 睡眠不足,导致眼睛干涩疲倦,温瓷想要抬手,却发现胳膊被勾着。 她猛地醒神,想起荒唐一夜,迟来的羞意爬满全身,心口起燥。 这一动,连带惊醒了睡在身旁的男人。 “醒这么早?”盛惊澜换了个姿势拥住她,“再睡会儿。” 温瓷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他,只看见大致轮廓。 睡觉时的盛惊澜很安静,温瓷缓缓伸手,摸到他额前碎发,高挺的鼻尖,以及那张炙热的、与她亲密接触过的嘴唇。 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盛惊澜那双多情的眼睛,指尖流连往上,摸到浓密的睫毛。 她才知道,原来男人的睫毛也能这么长。 “宝贝,再摸下去,你又要哭了。”或许是喝酒加上一夜放纵的缘故,他嗓音变得沙哑,却很有磁性。 像心弦被勾动的声音。 警告对温瓷起了作用,她乖乖收回手,却也没打算让他舒舒服服继续睡觉。 “盛惊澜。”温瓷轻轻喊他名字,对着他耳朵说,“我饿了。” “还挺折腾人。”男人哼笑一声,倦懒的腔调,没有迟疑地起身给她点餐。 盛惊澜走前开了灯,温瓷准备掀开被子下床,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 她捂着被子环顾四周,纯白的吊带裙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一夜,拿起来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没办法,她只能从旁边的临时衣架上拿取一身干净的穿上。 男人的衣服对她来说过于宽松,温瓷起床刷牙,下床走路的时候,身体某一处还在隐隐作痛。 那里已经清洁干净,隐约记得昨晚是盛惊澜抱她去的,脚都没沾地。 流水“哗啦”冲进水池,温瓷捧水抹了把脸,瞬间门清醒不少。 她每日都会坐在镜子前梳妆,今天却觉得很不一样,说不清是哪里变了,只知道从今以后,她不再是任由母亲操控的人偶。 温瓷在卫生间门待了好一会儿才出去,盛惊澜盘腿坐在床边,把玩那支明月簪。 见她回来,盛惊澜扬唇,伸手将簪子物归原主:“你的。” 关于发簪的记忆铺天盖地袭向脑海,温瓷暗咬贝齿,羞着脸瞪他:“我以后要怎么戴。” “怎么不能戴?”盛惊澜捏着发簪一端轻轻摇晃,“过来,我帮你戴。” “谁信你,啊——” 话音未落,她被盛惊澜伸手一扯,跌入怀中。 盛惊澜的双手越过她身侧,手法灵活地用发簪挽了个结,还趁机在她柔软的发间门轻揉几下:“好了。” 不等温瓷反驳,送早餐的机器人出现在门外,她暂时放弃跟盛惊澜争辩的念头,先去享受早餐。 他仍牢记饮食清淡的叮嘱,昨天的青菜粥变成今天的瘦肉粥,堪比质的飞跃。 饱受饥饿的温瓷迫不及待拆开餐具,一口接着一口送进嘴里,吃得很香。 今天的食量快超过昨天一倍,盛惊澜全在看眼里:“看来是真饿着了。” 温瓷瞬间门停下咀嚼的动作,没来得及咽下的鸡蛋包在嘴里,腮帮鼓着,莫名的可爱。 盛惊澜单手支着下巴,打趣问道:“这些够吗?不够再添点。” 温瓷深深咽下嘴里的事物,回答:“够了。” 她埋头,又舀了一勺肉往嘴里送。 盛惊澜屈指扣着桌面,看稀奇不嫌事大,“多吃点,免得做一会儿就喊没力气。” “咳咳咳。”温瓷咳得面色潮红,眼里冒出一层晶莹的水花,“你能不能别乱说话!” 有时候她真的很希望盛惊澜能当个哑巴! 温瓷赌气不再跟他搭话,盛惊澜点到为止,没再逗她。 填饱肚子,温瓷看着身上的男士T恤叹气。昨天那身旗袍湿过水,不能再穿,睡裙即使洗干净也没法穿出门。 坐拥一座大衣帽间门的她竟会为一件衣服发愁。她在酒店,不方便让人把自己的衣服送过来,只能求助盛惊澜。 温瓷跪坐在地毯上,捏着皱巴巴的衣服,特别暗示:“衣服穿不了了。” “你这穿得不是挺好。”盛惊澜意有所指,盯着她身上的服装。 白皙肌肤透着健康的淡粉色,一件纯黑色T恤衬得她身材娇小。 就在昨晚,盛惊澜切身体会到“身娇体软”的滋味,她的身段柔软到不可思议,抱起来很香。 盛惊澜大方敞开自己的衣橱:“这里还有很多新衣服的,随你挑。” 温瓷垂下眼皮:“我是说出门要穿的衣服。” 盛惊澜蹲下来,双臂环抱搭在膝上,不可思议地问:“这个点,你要回家?” 温瓷醒得很早,现在才七点半,昨晚哭着从家里跑出来,要回家也不急于一时。 温瓷摇头:“去玲珑阁。” 她的确不愿意回家,但也不能因为跟母亲吵架就丢下工作。 盛惊澜很是意外:“宝贝,你确定自己精力够用吗?” 脱口而出的一声“宝贝”像羽毛在温瓷的心窝挠痒,放纵时没觉得,清醒时就显得格外深刻。 盛惊澜对她的称呼又多了一个。 知道对方会哄着她、纵容她,明知是关心的话也忍不住反驳:“我精力挺好的。” “哦?”他佯装惊讶,“昨晚赖在我身上不肯走路的人不是你?” “你好烦啊。”温瓷被他搅得心绪紊乱,伸手把人推开。盛惊澜当真顺着她的力道倒坐在地毯上,朗声笑。 两人团在一起打闹,倒真有点热恋中小情侣的影子。 在温瓷的要求下,盛惊澜又亲自去附近买了身新衣服回来,再开车送她到玲珑阁。 下车前,盛惊澜主动替她解开安全带,趁机吻了她的额头。 车窗外的街道人来人往,明知外面的人看不见,她还是心虚地推开车门,躲进玲珑阁。 盛惊澜准备原路返回,忽然发现温瓷遗落在座位上的手机,不由得嗤笑。 到底有多惊慌,连手机都落在车上。 盛惊澜把东西送进玲珑阁,没有擅自打扰,而是交到员工手里,看着员工送上楼。 很快,温瓷收到手机,也看到盛惊澜发来的三条消息。 S:[跑那么快做什么?] S:[我又不会吃了你。] S:[下午来接你。] 温瓷打了一行字又删除,最后回复:[。。。] 表示回应他三次。 消息代表她已经收到手机,盛惊澜没再闹她,转身走向大门,跟从外面进来的唐琳琅擦肩而过。 唐琳琅踏进门口,猛地转身,朝背影试探性喊道:“盛惊澜。” 一道陌生的女声。 盛惊澜停下脚步,回头扫了她一眼,确认不认识,“有事?” “你不记得我了?”见他全然陌生的眼神,唐琳琅有些失望。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过吗?”他真是一点也不给面子,抛弃了绅士风度。 偏偏又是这股子懒散、不把人放在心上的姿态格外吸引人,唐琳琅用手把卷发拨到耳朵,露出白润的耳廓,精致的五官,“你不记得我,我却认识你。” 她笑着向盛惊澜伸出手:“你好,我叫唐琳琅。” 男人眸光一闪,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是你。” 唐琳琅满意扬唇。 果然,他对她还是有印象的,虽然只是个名字。 在国外进修时,她曾跟国外友人去参加酒吧的音乐派对,在那儿遇到一桌容貌气质出众的男生,来自不同种族,各有各的魅力。 唐琳琅一眼看中队伍里唯一的东方面孔,他与旁人不同,身处国外也只使用自己的中文名字。 “盛惊澜”三个字,跟他本人一样刻骨铭心。 去那个酒吧的人大多都是玩咖,两桌男女互换联系方式,她只加了盛惊澜,而对方也很快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 她忽然想起上次站在二楼走廊看到跟苏禾苗讲话的男人,当时觉得眼神,没看真切,被苏禾苗搅和心情后没再深究。 今天又一次在玲珑阁遇到他,他看起来不像是光顾玲珑阁的客人。 唐琳琅灵光一动,招手让靠门的一名员工过来:“刚才那个男人经常来店里吗?” 员工老实交代:“隔三差五的来,好像是在等温瓷小姐。” “温瓷?”真正跟盛惊澜来往的人不是苏禾苗,而是温瓷? 这一切也说得通了,毕竟苏禾苗看着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倒是温瓷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最能勾起男人掠夺的心思。 唐琳琅在原地思量了会儿,仰头望向温瓷所在的方向,迈步走去。 温瓷平时不习惯待在冰冷的办公室,更喜欢摆满刺绣材料和作品的工作间门,唐琳琅去的时候,她正弯腰清点着什么东西,红唇微启轻合,算得认真。 听说她昨晚跟温茹玉吵架后从温家离开,还以为是有骨气的离家出走,没想到一大早又出现在玲珑阁。 打量她身上那件天青色连衣裙,跟平日风格有所不同,唐琳琅猛地想起,她是被盛惊澜送过来的…… “有事?”从思考中脱离的温瓷终于发现有人靠近,一看来人,语气充满防备。 唐琳琅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就问:“你认识盛惊澜?” 温瓷愣了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晓了盛惊澜的存在。 “我似乎没必要跟你交代我的人际关系。”本来也没刻意藏着掖着,只是无法心平气和回答唐琳琅,说不准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果不其然,唐琳琅专程来给她添堵:“你喜欢他吧。” 温瓷斜睨了一眼,懒得回应,低头做自己的事,唐琳琅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老师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他也不是会被婚姻束缚的人。”通俗来讲,盛惊澜游戏人间门没有定数,而温茹玉给温瓷物色对象的第一要求就是——沉稳可靠。 温瓷真快气笑了。 为什么从家中逃离到玲珑阁,还有人拿母亲的名义来压她? “唐琳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何必用我妈来压我,最近我俩吵得很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搞不好,这里面还有唐琳琅煽风点火的成分。 耳边叽叽喳喳说闲话的声音比麻雀还吵,温瓷嫌她烦人,正好要去库房找东西,拿上清单就准备走。 “温瓷,别以为我在故意挑拨离间门,我在国外时就认识他。”唐琳琅从身后叫住她,“他在国外玩得很花,这一点,你也不介意?” 温瓷果然停下脚步。 “不信吗?”唐琳琅拿出手机,搜索名字备注,“他还待在我的好友列表,你自己看。” 温瓷抬眸扫了一眼,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头像。 真的是他。 跟盛惊澜相处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这些。他那么懂得女孩子的心,符合大部分女孩对完美情人的想象,二十五岁的年纪有过前任很正常。 回想昨夜荒唐,从船舱到床上,那些娴熟的技巧简直信手拈来。 可是…… 为什么偏偏是唐琳琅? 唐琳琅拿着好友记录在她面前炫耀,像火辣辣的巴掌打在她脸上。 温瓷闭了闭眼,不愿在唐琳琅面前认输:“那又如何?你能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能?” 这句话,不止在说盛惊澜。 上学时,她不能参加的演出,最后由唐琳琅顶替了那个位置,受到老师的表演、全年级同学的赞美。 她不能结交的异性朋友,最后跟在唐琳琅身边,视唐琳琅为女神。 母亲掌控她,选择栽培唐琳琅,她无法阻止,却也不会逆来顺受。既然唐琳琅能在国外酒吧跟盛惊澜“玩”到一起,她也可以。 她望向唐琳琅:“无论你和他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都成过去式了,不是吗?” “既然过去了,那就是输家。”她笑着挑眉,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不屑的话,“输家没有资格教我做事。” 果然,唐琳琅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温瓷风轻云淡地转身,在背对唐琳琅的瞬间门,脸上笑容消失殆尽。她躲进库房,背靠书架,闭眼吐气也无法平复内心搅动的情绪。 关于盛惊澜的过去,她介意,非常介意! 明明在砂楚面前说过会管住自己的心,可她的心,早已遗失在盛惊澜送她美人镯的时候,送她明月簪的时候,半夜抱她去医院、脱下外套给她暖脚的时候。 即使嘴上不说,她也没办法否认那份在心里扎根的感情。 她规规矩矩生活了二十几年,接触的异性甚少,如果那人不是盛惊澜,即使她喝再多酒、故意叛逆,也不会将身体交付。 温瓷托着手机,那几条如热恋情人般的消息格外讽刺。 她不求盛惊澜的过去一干二净,但起码不该像唐琳琅说的那样,随随便便的陌生人就能玩到一起。 回想他接近自己的手段,贴心的礼物、殷勤的邀约、温柔的照顾、顺手拈来的情话…… 曾经有多少人享受过呢? 腕间门佩戴的美人镯,是盛惊澜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温瓷握了好一会儿,缓缓摘下。 她没有回去,也没等那人来接,直接提前下班去了李照雪的舞蹈室,在里面练得大汗淋漓。 李照雪教完学生来找她:“阿瓷,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温瓷坐在地上压腿:“没事。” “咱俩认识这么久,你有心事,这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看这状态,不是什么好事,“你可以跟我说说。” 温瓷没有回应。 李照雪早已习惯她这幅样子,也不在意,“我跟你说点开心事吧,上回你替我上台跳完那支舞,在水一方又来了好多新学生,每天上课都满员。” 温瓷浅笑一下:“能帮到你就好。” 李照雪接着说:“还有不少人跑来店里打听,托我带话给跳舞的朋友,说很喜欢你。” 温瓷收回腿,缓声问:“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 李照雪反问:“难道你认为是一件很难的事?” 温瓷沉吟片刻,道:“不难,只是不能贪心。” 就像她跟盛惊澜之间门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一拍即合发生关系,本就不必对对方负责。 “小雪,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温瓷站起来,回更衣室换衣服,在手机上发现几通来自盛惊澜的未接电话和信息。 迟疑片刻,她回了一条:[待会儿回玲珑阁。] 温瓷回去的时候,在熟悉的车旁看到盛惊澜。 男人手里夹着香烟,神色晦暗不明。 温瓷缓缓走上前:“你一直在这里等吗?” 听见声音,盛惊澜掐断烟蒂,将手里的东西处理干净:“不是说好接你下班?” 从傍晚等到现在整整三个小时,温瓷在他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生气的迹象,心思百转回肠。 在他们这段关系里,至少盛惊澜目前没有对不起她的行为,失约和故意把人晾在那儿,似乎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温瓷还是上了车。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会发生什么,只是在盛惊澜倾身靠近时,下意识闪躲。 盛惊澜抽回手:“只是帮你系安全带。” 温瓷抢着给自己系上:“我自己可以。” 她的情绪几乎摆在脸上,盛惊澜扫过她空荡荡的手腕,“你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什么?” “手镯。” 他问的不是为什么没戴,只当她不小心遗落。 事实两人心知肚明,那是玉制的手镯,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脱落,只能是温瓷自己摘下的。 温瓷摸到手腕,竟还有些不习惯,她打开手拿包,取出玉镯递给他:“不介意的话,你收回去。” 说不定还能送第二次。 “温瓷,你有话直说。”他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这样的结果也在温瓷意料之中,她背靠座椅,深吸一口气:“你早就认识唐琳琅了,对吗?” 盛惊澜似乎在思索。 温瓷不妨再提醒一句:“国外club酒吧,音乐派对,你们互换联系方式。”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挑,盛惊澜反过来问她:“什么?” “你们加过好友。” 盛惊澜取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果然在数不清的列表里找到名为“唐琳琅”的备注:“还真是。” 盛惊澜承认了。 的确,他这种人玩得坦荡,又或许是没有隐瞒她的必要。 唐琳琅炫耀的时候,她还抱着一丝丝侥幸心理,怀疑对方是否有添油加醋的嫌疑,现在盛惊澜亲口验证,一切都是真的。 温瓷解开安全带就要推门下车,被警惕的盛惊澜拽住手腕:“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谈过很多女朋友吗?”她艰难开口,仰头凝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心脏开始疼痛,“也会跟她们做那种事吗?” “你很介意吗?温瓷。”他突然喊她名字,显得那么正经。 这种反应无异于默认。 温瓷浑身疲惫,不想争吵,“盛惊澜,你回景城吧。” “睡完不认人?”盛惊澜气笑了,伸手捏她故作深沉的脸颊,“温瓷,你是渣女吗?” “你……”连这时候,盛惊澜一句话都能堵得她哑口无言,温瓷从未觉得自己所学的词语如此匮乏,半天才憋出一句:“如果睡一觉就要负责,那需要对你负责的人,还轮不到我。” “我承认之前有过不少女伴,但是温瓷,昨晚的事,我只对你做过。” 18 “你是我的共犯。”…… 对于他的话, 温瓷持怀疑态度:“你那么熟练……” 盛惊澜扬起眉头,直白又自信:“我天资聪颖,无师自通不行?” “你们去的club,互加联系方式, 甚至现在还在对方好友列表, 这算什么?”club晚间开业, 主打音乐和舞蹈,一群微醺的年轻人互通往来, 意思再明显不过。 盛惊澜处变不惊,当着温瓷的面解锁手机,递给她:“你自己看记录。” 跟唐琳琅的聊天页面, 除了好友添加成功的系统提示外, 就只有唐琳琅主动给他发过的两条消息, 而盛惊澜没有任何回复。 从质问到看手机不过一两分钟的事, 不存在掩埋记录的行为,然而温瓷不明白:“不回复, 为什么要加?” “逢场作戏罢了。”盛惊澜随手点开头像,选择删除好友。 要不是温瓷提起,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加过这号人。今天在玲珑阁碰面,他对那那张脸毫无印象,仅仅是因为温瓷曾在倾述苦闷时提到过“唐琳琅”这个名字, 才有所反应。 听他面不改色说出“逢场作戏”,然后删除好友信息的时候,温瓷内心复杂极了。 盛惊澜的举动并没有安慰到她, 反而让她更清醒地认识到,这个男人是无情的。 他可以逢场作戏跟任何女人产生交集,看着对方的消息石沉大海, 不予回应,最后轻而易举地清理掉对方留存过的痕迹。 那副游戏人间的姿态,让温瓷感到不安。 尽管他们从一开始就未向对方承诺过任何。 “不止这一个吧?”寂静的车厢里,温瓷听见自己刨根究底的声音。 “不记得。”盛惊澜随意把手机递向她,满不在乎的口吻:“要不你都帮我删了?” 温瓷直接推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想做恶人。” “行。”盛惊澜更是干脆,三两下点进账号安全中心,直接提交注销申请。 这一操作看得温瓷目瞪口呆:“你……” 当面删好友的她听说过,直接注册账号的行为,还是第一次见。 盛惊澜捏着手机,丝毫不在意:“一个废掉的小号让我家宝贝不开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温瓷豁然明白,这并不是他们常联系的号,他用了相同的头像和名字,却从未回复过那些消息。 “你之前的女伴也做过这样的事吗?” “不会。”盛惊澜风轻云淡地说。 当她们提出这么不知趣的要求时,就意味着“女伴”身份的结束。 温瓷刻意回避了他的视线。 那双多情的眼睛专注地凝视她时,仿佛在诉说:你是特别的。 她不懂盛惊澜明明不喜欢,却可以跟那些人谈笑风生,更无法心无芥蒂接受这种行为。 温瓷冷静了一下,抬头看着盛惊澜,说:“我该回家了。” 男人微眯起眼,脸上已经没有平时的笑意:“你认真的?” 温瓷咬唇不回应,答案已经很明显。 盛惊澜撇头,手肘抵在车窗边,指尖按压唇角,一副洒脱的口吻:“行。” 他已经解释清楚,能不能接受是温瓷的事。 回到酒店的只有盛惊澜一人。 路过大堂,穿着制服的酒店员工唤住他,双手呈上质感高级的黑银色折叠式卡套,面带标准微笑道:“盛先生,您要的副房卡已经备好。” “不需要了。”盛惊澜瞥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拿。 员工心中有疑惑不敢表露,准备收回时,套卡又忽然被取走。 盛惊澜双指夹卡轻晃一下,一言不发上了电梯。 刚刷卡进屋,喻阳就打来电话:“榕城考古所上前段时间挖出那堆瓷器确认是宋代的东西,他们七月恰好要办展,特邀你一起参与修复工作。” 盛惊澜回国后独自创办文物修复工作室,工作范畴包括但不限于,修复工作、鉴定藏品的真假、参加拍卖会、古董收藏等…… 他年纪轻轻就参与过一级文物修复工作,能力早已得到认可,在业界名声响亮,因此也有地方博物馆或考古所之类的对他发出文物修复邀请函。 打开电脑,确实收到一封来自榕城考古所的工作邮件,盛惊澜屈指扣桌,余光瞥见桌上那支明月簪。 这是温瓷早上出门时摘下放在桌上的,他们都以为晚上还会回来。 昨日温存的画面犹在眼前,他亲手掌控那枚珍珠游走过最美的身体,岂料一夕之间,完全颠覆。 “距离你上次帮韩先生修复古钟已经一个月了,这次是地方文化,意义不同,你总该去一趟。”见他迟迟没有回复,喻阳真担心他被美色迷昏头,就在南城一去不复返。 莹润透白的珍珠折射出的光芒射入瞳孔,盛惊澜嫌他:“啰嗦。” 喻阳掏掏耳朵,自动选择屏蔽和接收信息:“那你去不去?给个准话。” 盛惊澜点了文件回执:“当然去。” 终于说动这位少爷出马,喻阳松了口气,又听他说:“我要几样东西,你找个可靠的人送过来。” 喻阳正好奇什么东西要怎么急,还“几样”那么多,结果在收到盛惊澜发来的清单名字时傻了眼。 这TM,随手一件就是六位数以上的东西,一次性要那么多?还都是女士适用的…… 这不是对仙女一见钟情,是被妖精勾了魂吧? - 被怀疑是“妖精”的温瓷此刻已经进入梦乡。 满腹心事回到家中,本以为自己会因此困扰到失眠,哪知沾床就倒,中途没有苏醒,一夜好眠。 因为前一晚折腾没睡好,第二天直接睡过头,等她醒来,平时的闹钟都已经错过了。 温瓷轻揉眼眶,习惯性点开微信,才想起从昨晚开始,她跟盛惊澜默契失联。 尽管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但他们之间并没有构建出深厚情谊,只要稍微施压,连接两岸的桥梁就会顷刻崩塌。 问题不在于旁人,而在于他们自身。 温瓷垂头在床边坐了会儿,扔开手机,迅速洗漱换衣出门。路过院子,她被苏禾苗叫住:“阿瓷。” 这个周末是五一,大学生苏禾苗要放五天假,温瓷随口回应:“早上好。” 苏禾苗背着双手蹦到她面前:“早上好,你要去玲珑阁吗?” “是啊。”经营店铺跟平常工作不同,五一假期会增加游客,反而不能松懈。 本就迟到的温瓷没时间跟她多聊,扯扯袖口说:“我先走了。” “哎,等等。”苏禾苗拉住她,把藏在身后的东西塞她手里,“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温瓷满眼疑惑地盯着不及巴掌大的小盒子。 “某人送你的礼物,你自己看吧。”任务完成,苏禾苗脚底抹油直接溜。 可惜没走多远,她就被温瓷抓住,“把东西还给他。” 苏禾苗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早已备好答案:“他说,要还的话,得你自己去。” 两人打哑谜似的不肯说人名,实则那人身份,她们心知肚明。 这周是五一劳动节,五天假期,苏禾苗迫不及待收拾东西逃离学校,结果盛惊澜一通电话打过来,说要送她一份礼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禾苗狐疑地跟他见了面,猜测盛惊澜主动找她跟温瓷有关:“盛先生,有什么事吗?” 盛惊澜话不多说,直接摆出一张音乐专辑,但是她整个人都傻了。 那是她最喜欢的歌手发售的限量专辑,前不久还在跟盛菲菲吐槽抢不到买不到,现在不仅出现在她面前,还是亲笔签名版! 见鱼儿浮出水面,盛惊澜不急不缓抛出诱饵:“最近我跟温瓷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想托你送几份赔罪礼。” 苏禾苗的注意力落在专辑上,挪不开眼:“转交礼物是没问题啦,但万一阿瓷不收,以为我站你这边,生我气咋办?” 盛惊澜有备而来,指着专辑上的签名说:“考虑到苏小姐可能会受牵连的问题,事成之后,我可以让你跟他见一面。” 苏禾苗瞳孔蓦然放大,一边扒拉专辑,一边拍着胸脯保证:“盛先生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就是你跟阿瓷的爱情保安!” 这就是苏禾苗拿着礼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温瓷姐,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她一心虚又开始叫姐姐。 温瓷倒是无所谓,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是对珍珠耳环。 “耳环呀,这个好看,你戴上正合适。”苏禾苗夹子嗓子,履行自己爱情保安的责任。 温瓷扣上盒子,问她:“你知道这个东西多少钱吗?” “多少?”几千?上万?苏禾苗对珠宝首饰了解甚少,实在没概念。 温瓷短叹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六位数起步,至少2字开头。” 苏禾苗用力咽了口唾沫,她刚才居然拿着二十几万的东西到处晃悠…… “这么贵重的东西,阿瓷你还是自己还给他吧。”爱情保安誓死坚守岗位。 温瓷垂眸,盯着盒子另有所思。 他们都不缺这二十万块,如果她倔强不收,就会拿东西去找他,这就是盛惊澜的目的? 思及此,温瓷握紧了耳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那就放着吧,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苏禾苗堆起笑脸,没好意思告诉温瓷,明天她还来。 隔天,当盛惊澜把第二份礼物交给她时,苏禾苗好奇问了一嘴:“盛先生,今天这个不会也二十几万吧?” 盛惊澜对她笑得格外亲切:“不会。” “哦。”那她就放心拿去给温瓷了。 温瓷收到第二份礼物,打开是条项链。 苏禾苗指着说:“盛先生说这个没有二十万。” 温瓷无奈摇头,给这个傻白甜科普:“这是跟昨天那个耳环配套的项链,价格翻倍。” 第三天,温瓷收到一枚青白玉镂雕香囊。 第四天,温瓷收到一块云纹玉佩。 第五天,温瓷收到一块玉如意。 看到这些东西,温瓷都难以置信,他这是在道歉还是补偿? 谁家道歉这么砸钱的吗? 温瓷以最平淡的眼神看着那些珠宝,觉得:“好没意思。” 如果送礼的时机不对,这些东西除了贵重,就没有别的含义。 瞧他们一个随手送出上百万的东西,一个不把这堆珍宝放眼里,弱小的苏禾苗蹲在角落,瑟瑟发抖地跟盛菲菲发消息:“你小叔家里做什么生意啊?合法吗?” 盛菲菲斟酌了一下用词:“……很会赚钱应该不违法。” 眼看五天假期即将结束,苏禾苗以为自己当爱情保安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收拾好书包准备返校。 晚饭时,宋兰芝把她喊到一边,悄悄给她看了张照片:“禾苗,你用你们年轻人的眼光看看,照片上这人怎么样?” 照片上的男人朗目疏眉,气宇轩昂,苏禾苗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竖起大拇指:“帅!” “那就好,那就好。”宋兰芝捂着照片呵呵笑。 苏禾苗不解:“宋老师,这谁啊?” 宋兰芝偷偷告诉她:“就上次那个李婆婆的孙子,最近工作定下来了,以后定居南城,明天我就带阿瓷去吃个饭。” 苏禾苗眨巴眨巴眼,离席后,赶紧找机会传递情报:“盛先生,阿瓷这次真要相亲了!” - 在进入水云间的包厢之前,温瓷并不知道这是一场相亲宴。 外婆难得提出要求,让她陪同去见老朋友,温瓷没有多想就应下。直到进包厢看见里面的坐着的老人和一位年轻男士,才明白自己被外婆忽悠。 当着外人的面,温瓷必然不会驳了外婆的面子,只得装作知晓的模样,礼貌应付完这场饭局。 饭后,两位老人找尽借口让他们年轻人相处:“我们两个许久未见,有些话要说,你们去外面逛逛,消消食,晚点再回来。” 这句话可有意思。 一起出去,还得一起回来接老人,这是防止他们出门就分道扬镳。 两人和和气气的,一前一后走出包厢。 当着“相亲对象”的面,温瓷直接表明自己并无此意:“抱歉周先生,我来之前并不知道是这样的饭局。” 周文琛说:“没关系,我知道。” 温瓷是被骗来的,而他是真来相亲的。 温瓷有些意外,随即委婉表示:“我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就不耽搁周先生了。” 周文琛以退为进:“温小姐,我也面临跟你一样被长辈催促的情况,我们可以合作。” 温瓷有些想笑,这种套路她在好几个朋友哪里听到过,据她们分析,要么互当工具人,要么男方有意思。 然而这两者,温瓷都不选,她摇头道:“我回家就会跟外婆说清楚,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虽然没有经历丰富的感情,但她很清楚自己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敷衍外婆没有意义。 两人边说边往楼梯口走,经过某个包厢,忽然有人窜到她面前,亲切地喊:“阿瓷。” 温瓷定眼一看,竟是苏禾苗。 “你怎么在这儿?”今天收假,按理说苏禾苗应在学校。 苏禾苗对手指装傻。 昨晚给盛惊澜透露情报,下午没课,就被盛惊澜抓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比如现在,她就是吸引温瓷的诱饵:“阿瓷,我定了包厢,进来坐坐呗。” “我这里还有一位朋友。”虽然她没打算跟周文琛发展,但也不好直接把人撂外面。 神经大条的苏禾苗顺口就说:“那就一起来嘛。” 苏禾苗这边没问题,温瓷又扭头问周文琛:“可以吗?” 周文琛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可是当温瓷前脚踏进包厢门口,一眼就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人,她心中浮现答案,转身就要走,被苏禾苗拽住。 苏禾苗顺势挽起她的手,防止她“逃走”。 就这样,四人围着方桌坐在四个方向。 周文琛速速打量盛惊澜跟苏禾苗,他无法判定两人关系,但至少不是情侣。 气场不像,座位也不对。 作为唯一的外来者,周文琛试探性问:“这两位是?” “这个是外婆的小徒弟苏禾苗,这个……”温瓷的目光移到盛惊澜身上,顿了一秒,说:“不认识。” 盛惊澜哼声一笑,仍是那副慵懒姿态,眼神却如钉子般钉在她身上。 盛惊澜挑眉看向对面的男人:“这位是?” 不等温瓷开口,周文琛大方且主动地做出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温小姐的朋友,叫周文琛。” 尴尬,就很尴尬。 苏禾苗大脑风暴,现在的情况是:阿瓷假装不认识盛先生,盛先生想搞破坏,而周文琛看阿瓷的眼神也不简单。 没有盛惊澜那么直白,却也很容易看出他对温瓷有想法。 两个男人正面刚,有修罗场的意思了。 温瓷不说话,摆明不想掺和这场复杂的暗涌。 “不如我们一起来玩游戏吧?”苏禾苗顶着压力从书包里摸出一副卡牌,“我最近新学了一个桌游。” 在场的四人里,大概只有苏禾苗真心想玩这个游戏。她给每人发牌,大概讲解游戏规则,对于一群高智商的人来说,听一遍就懂。 温瓷摸起属于自己的牌,心情微妙。 明明没有坐一起玩桌游的必要,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男人都不反对,结果形成现在这种诡异的场景。 游戏不难,只是很快,苏禾苗悔得捶胸顿足:“你们三个都算牌,我不跟你们玩了。” 她跟小孩似的,气氛稍微缓和。 周文琛一会儿给温瓷倒茶,一会儿问她是否需要添一些小点心。 十足献殷勤。 盛惊澜伸长手臂,把自己的杯子重重摆放在桌面,闹出的动静让周文琛消停了一会儿。 只是没过多久,周文琛指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示意,要单独给她看什么东西:“温小姐。” 温瓷往他那边挪,歪头凑过去,原来是长辈查岗,打听他们现在的进度来了。 两人同看一个屏幕,身体挨得近,从旁的角度看去仿佛亲密相依。 “咚”的一声,茶酒杯骨碌滚到地毯上,两人下意识抬头望去,朝着同一个方向,动作莫名一致。 “不好意思。”始作俑者慢条斯理地弯腰捡起杯子放桌上,拿着手机起身,“去趟洗手间。” 盛惊澜一走,温瓷心里松了口气。刚才那人全程盯着她,又很少说话,完全猜不透在打什么主意。 很快,温瓷就懂了。 盛惊澜发来一条消息:[温小姐,我们需要谈谈。] 这称呼,还挺客气,温瓷故意不回,假装没看到。 对方似乎早已料到,接着发来第二条:[温小姐不愿意出来,我们也可以直接在里面谈。] 温瓷:!!! 她相信盛惊澜真干得出这种事。 算了,反正这是公众场合,见一面也没什么,温瓷想通了,对屋内的两人说:“我也去趟卫生间。” 她真以为盛惊澜在卫生间的方向,结果刚出门,就被一只手拽进隔壁包厢。 “你怎么随便进……”温瓷忽然想到什么,没往下说。 果然,盛惊澜得意勾唇:“温小姐,订两个房间很难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盛惊澜带着目的在南城买车的时候,就是如此。 “你想谈什么?”温瓷想起那对价值不菲的礼物,“那些东西我没碰,盛先生随时可以取回。” 盛惊澜问:“你那里有什么东西是我可以取回的?” “全部。”她是指全部的礼物,近期的,甚至是最初的美人镯。 盛惊澜却只看向她,故意问:“全部,也包括你吗?” - 两人同时离开,迟迟未归,隔壁包厢的周文琛坐不住:“要不打电话问问?” 苏禾苗低下脑袋,小声反驳:“不用吧……” “还是问问吧。”周文琛笑着,却是不容抗拒的口吻,“毕竟是我带她出来的,两个老人家就在隔壁,怕不好交代。” 得,用宋兰芝压她了。 苏禾苗抓狂,她怎么到哪儿都是被压迫的小禾苗啊! 被迫拿起手机后,苏禾苗给温瓷打了个电话:“阿瓷,你还好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那边隔了两秒,才发出声音,是温瓷在说:“没事。” “诶……”苏禾苗的眼神在手机和周文琛面前来回切换,“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她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不认识”的一男一女为什么要从卫生间一起回来,岂不是更怪? 一阵悉索的声响隐隐传来,似乎是衣物摩擦的动静,或许真是在卫生间。 “这就不听了吧?”苏禾苗在假意征求同意的时候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周文琛皮笑肉不笑撑着笑脸。 都是男人,他怎会看不懂盛惊澜的眼神,而且在玩桌游的时候,温瓷回避盛惊澜的反应很明显,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旁边,温瓷被迫仰头,接受充斥着果酒香的吻。 苏禾苗不可能打电话催他们,唯一的可能就是周文琛。电话接通的那一秒,盛惊澜忽然贴近她的脸,温瓷迟疑了两秒才回答:“没事。” 话音刚落,音质极好的手机听筒里传来周文琛提醒苏禾苗问话的声音,温瓷也知道继续待下去会引起怀疑,打算离开。 哪知盛惊澜忽然夺走她的手机,吞掉她余下的声音。 温瓷措手不及。 “宝贝,你迫不及待想回到另一个男人身边的样子,真的会让我嫉妒。”盛惊澜的吻来得突然且激烈,幸亏苏禾苗挂得快,否则她怕自己忍不住出声。 温瓷伸手去推,然而完全无法撼动他分毫,胳膊被压着,果酒香味在舌尖交换。 不知抵到墙上哪里的按钮,房间灯光忽然灭了。被黑暗笼罩的瞬间,温瓷下意识抓紧他,这样的行为无异于鼓励,大手游走在她背后,有种被人护在怀里的安全感。 不久前的夜晚,也是这样的画面。 温瓷心脏怦怦,抗拒的手指缓慢松弛,忘记抵抗。 他果然是无师自通,短短几次已经掌握她身上所有敏感的地方,难以抑制的感受窜到喉间,温瓷逐渐失去力气,甚至会无意识迎合。 两个房间都太安静,她甚至听见隔壁包厢门打开,有人从走廊路过的声音。 难以想象,她居然在距离相亲对象和朋友一墙之隔的地方,跟盛惊澜荒唐至此。 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温瓷累得喘气,靠他双臂支撑才没有软下去。 她不愿承认自己心里塌陷那块被填满,倔强又小声地控诉他:“盛惊澜,违背他人意愿是犯法的。” “那么……”盛惊澜变本加厉,咬上她的耳朵:“你是我的共犯。” 19 今晚陪我 包厢灯光重新打开的时候, 距离苏禾苗那通电话已经过去十分钟。 温瓷摸了下旗袍纽扣,确定穿戴整齐后,朝那人道:“你晚点再进。” 话音落, 盛惊澜又一次抬手靠近,她下意识后退, 听到对方无奈的笑声:“躲什么?” “躲你。”温瓷完全不给面子。 “啧, 翻脸不认人。”盛惊澜直接按住人胳膊,抬手擦掉唇边溢出的口红痕迹, 竖起拇指向她证明,“蹭上了, 帮你擦掉。” 指腹刮蹭那一下惹得温瓷心底发痒,嘴上仍不肯跟他好好讲话, 故意呛他:“那不是正合你意?” 盛惊澜哼笑一声, 抽回手指:“我要是想宣告主权,有的是办法。” 他弯腰下来,深情的桃花眼凝视她的眼睛:“怎么舍得我家宝贝被别人看轻。” 温瓷微微抿唇, 回避他的视线, 伸手把人缓缓推开, 出了门。 脱离充斥着暧昧氛围的空间,就像得到自由的鸟儿。温瓷呼出一口气,才佯装淡定回到隔壁包厢。 屋里, 苏禾苗百无聊赖地把桌游牌洗了一遍又一遍, 周文琛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身姿笔直。 “阿瓷。”面向门口的苏禾苗热情向她招手,一副“终于见到你”的表情。 “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温瓷略有心虚,更无法直视那面墙壁。 苏禾苗扬起手里的牌:“我在学你们算牌, 下次玩就像惊澜哥那样,锁定目标,每次出手快准狠。” 苏禾苗说的是牌,温瓷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个人的模样,盛惊澜的性格不仅体现在游戏上。 跟苏禾苗讲话的同时,温瓷特别留意着周文琛,他坐在那里衣服彬彬有礼的模样,没有探究她为什么耽搁这么久才回。 “温小姐。”周文琛放下手里的茶杯,温和地对她说:“我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他们还要回去接自己的长辈,温瓷没有异议,一口应下:“好。” 两人一同出门,跟从卫生间方向回来的盛惊澜擦肩而过。 温瓷轻呼一声,周文琛立马投来关切的眼神:“怎么了?” 温瓷摇头,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说:“没事。” 只怪那只狡猾的狐狸,过路都要捏一下她的手指,真是恶劣至极。 回到包厢后,两位老人跟自家孩子站在一起,四个人都在笑,心思却各异。他们在水云间外的街边道别,温瓷搀着外婆上车。 “阿瓷,刚才出去逛了?”宋兰芝开始试探。 温瓷当然不能说实话,也没撒谎,而是直接戳破外婆的心思:“外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跟周先生并没有那个想法。” 宋兰芝不肯放弃:“我看你俩刚才一起进来挺和谐的。” “您跟他奶奶认识,我总不会和他交恶。”温瓷明确告诉她,一切都是看在您老人家的面子上,才会配合。 话说到这个地步,宋兰芝再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叹气:“你觉得不合适不喜欢,外婆也不会逼迫你接受,不过阿瓷,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跟外婆说说。” 在几个月前,苏禾苗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她的脑海中只有一闪而过的画面。如今外婆再问起,答案几乎是瞬间浮现。 她喜欢的那个人,像洒脱的风,无拘无束,让人捉摸不透。 她无法预料自己跟盛惊澜的终点在哪里,只是下意识逃避了答案,说:“等哪天遇见,我可能就知道了吧。” 祖孙俩一起回到家时,苏禾苗已经提前到达,她捧着新收到的偶像周边欢快打滚,像撒欢的野马。 直到温瓷走进来,坐在旁边盯着她。 苏禾苗立马站起,自觉罚站:“阿瓷。” 她就知道温瓷会来找她麻烦。 温瓷冷静地看着她:“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 “哈哈。”苏禾苗试图蒙混过关,“想你们了,回家看看。” 温瓷:“呵。” 明明今早才返校,撒谎都这么敷衍。 她也懒得跟苏禾苗打马虎眼,开门见山地问:“你跟盛惊澜为什么会提前出现在水云间?” 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俩人却一清二楚,不对劲。 “唔……”苏禾苗心虚绞手指,“昨天晚上,宋老师给我看了周文琛的照片,问我他长得帅不帅。” “宋老师说要给你俩牵线,我就告诉了惊澜哥。”她不过是个小小的爱情保安罢了。 温瓷提到:“我记得你前几天还叫他盛先生。” “你可别误会,改口是有原因的。”今天下午盛惊澜带她过去捣乱才改的口,不然在其他人面前称呼“盛先生”,一听就不熟。 当时她差点跟着盛菲菲喊叔叔,盛惊澜特别强调:“我就比温瓷大一岁。” 于是她懂了,得叫哥。 温瓷哪里是要听她解释这个,她只是想知道:“他到底用什么收买你,让你胳膊肘往外拐。” 她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苏禾苗跟盛惊澜有什么,苏禾苗一个劲撮合那架势,就差把她打包给盛惊澜了。 “我也不想帮忙啊,可他送我偶像亲笔签名的专辑诶。”甚至承诺让她跟偶像见面。 温瓷瞄了一眼桌面的东西,问:“就几张专辑,你恨不得把我卖了?” 苏禾苗心里一咯噔:“阿瓷,你生气了吗?” 温瓷不答。 苏禾苗赶紧上去挽住她胳膊:“我没有要卖你,你要是真对他没意思,就算我偶像站在面前,我都不会帮他的。” 说到底,她是知道温瓷对盛惊澜有意,才答应给盛惊澜打辅助。 “你要是不高兴,我马上把这堆东西还回去,并且以后再也不帮他传递消息。”苏禾苗就差指天发誓表忠心。 温瓷迟疑道:“事情已经发生,你还回去不是很吃亏?” “对啊。”苏禾苗搓搓手,一脸期待的望着她,“所以可以不还吗?” 温瓷抬手弹她一记脑瓜崩:“下不为例。” 事实上,她并没有真正生过苏禾苗的气,就算没有苏禾苗搭桥,那个男人也不会就此罢休。 回屋的途中,温瓷望着明亮的星空有些恍惚,经过走廊时,意外地遇见温茹玉。 母女俩默契地停下来,温茹玉开口问:“今天去见周家的人了?” “你也知道?”温瓷有些意外,自从上次大吵过,她跟母亲已经很就没说话。 “对于可能发展成你对象的人,我当然会提前调查好。”哪怕是宋兰芝要给温瓷介绍,也会提前告诉她。 “周家三代独子,家庭和睦,没有离婚史,且经济条件跟温家相当。”这是温茹玉调查后的总结,她认为,“从家庭关系和个人能力来看,还不错。” 温瓷听到这些,只觉得满心疲惫。毋庸置疑,母亲对她很用心,但这份心意并不是她想要的。 温瓷叹气:“妈,难道你不该先问问我是否喜欢吗?” “有时候,你喜欢的不一定是好的。”温茹玉习惯了支配,大约是想起前几次激烈的争吵,又补充一句:“当然,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也可以带回来看看。” 温瓷笑不出来:“等我遇到再说吧。” 大概是前几次吵累了,今晚两人的语气都格外低沉,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闷得人喘不过气。 回到卧室,温瓷拉开小衣柜,看到单独挂在角落那件酒红色衬衣。 她的人生真是一波三折,想送份礼物都不合时宜。 桌上的手机传来声响,温瓷合上衣柜去拿,发现是盛惊澜打来的。在接与不接之间,温瓷犹豫了一阵,伸出手的时候,铃声戛然而止。 好像天生注定不让她接通。 这么没耐心?都不知道多等几秒吗? 温瓷不禁腹议,熟悉的铃声再度传入耳中,这次她毫不犹豫选择接听。 “终于等到了。”那人一副“好不容易”的感叹语气。 “有事吗?”温瓷故意问。 他反问:“有事才能跟你打电话?” 不等温瓷回答,他更直接地输出:“如果非要一个原因,可以是‘想你’吗?” “你……”每次盛惊澜直白表达,温瓷就说不出话。 他们明明还在冷战,又开始耍嘴皮子。 “温瓷。”盛惊澜有所收敛,忽然正经喊她名字,“我以为每天不间断的礼物足以表明我的态度。” 盛惊澜的意思很明显,现在就等她表态,然而她很迷茫,不知道要怎么做。 “盛惊澜……我不知道。”她很明确自己的心意,短时间内又无法接受盛惊澜荒唐的过去,两者互相矛盾,在她心里打架。 她的反应,盛惊澜已经揣摩出七八分:“不急,我要去榕城一段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到底要不要继续。” 突来的消息让温瓷从情绪中抽离,下意识问:“去榕城做什么?” 她会追问,就代表对他还有兴趣,盛惊澜斜歪着靠向椅座,大方告诉她原因:“考古所有件需要修复的瓷器。” 原来是为工作。 温瓷不再追问,盛惊澜还没打算结束:“明天来送我?” 温瓷拒绝:“不。” 这次他可没顺着温瓷,直接挟“礼”索要回报:“温小姐,看在那五份礼物的份上,送我登机不过分吧?” 温瓷:“……” 脸皮真厚。 第二天,往来的游客们看到一位旗袍美人现身机场,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挪不开视线。 但很快,他们发现佳人身旁有位男士作伴,两人的容貌气质万里挑一,堪称绝配。 温瓷来了机场没怎么说话,直到盛惊澜快要过安检的时候,她才把手里拎的糕点盒子递给他:“还你的。” 她说的是“还”而非“送”,盛惊澜仔细一瞧,发现这是他曾经送过温瓷的酥饼。 瞧她一副别扭的模样,盛惊澜压着声,胸腔漫出两声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温瓷“嗯”了声,没有多余的叮嘱。 即将排到安全区是,盛惊澜突然折返,伸手抱住她。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温瓷整个心都跟着飘了一下。 这个男人真的可怕,你猜不透他的心思,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行为和计划,却又猝不及防给人带来恰到好处的刺激。 温瓷直接懵住,甚至忘记做出反应。 盛惊澜扣着她后颈窝,声音贴在耳边:“不跟我说再见?” 温瓷心思游离,难得温顺:“再见。” 指尖穿过乌发,盛惊澜趁机揉了两下,勾唇笑:“这么乖啊。” 他都快舍不得走了。 - 盛惊澜离开后的生活没什么不同,温瓷还是跟从前一样辗转于玲珑阁和温家之间,消遣就去砂楚的茶楼和李照雪的舞蹈室。 有时跳完舞跟李照雪约饭回去水云间,温瓷发现水云间的热销果酒已经换了两种,服务员也不再推荐之前她跟盛惊澜喝过的口味。 打车回家时,总觉心里空空的。 车辆停下的地方,是那人每次送她回家时,停留过的位置。 周末在玲珑阁,跟着她学刺绣的苏禾苗忽然冒出一句:“阿瓷,你最近不开心吗?” 温瓷轻轻闭眼,没有反驳。 自从那人走后,她就没有开心过。 苏禾苗想问是不是因为盛惊澜,在触及温瓷低沉的眼神时候,又把话咽回去,换了个话题:“这个树枝从哪里下针,用什么针法啊?” 关于刺绣的提问把温瓷拉回神,她不假思索道:“从外侧开始,沿着生长线,用混合套针做深色打底……” 那些融入大脑的知识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 到了下午,温瓷提前跟苏禾苗说:“晚上我要去舞蹈室,到时候阿飞过来,你坐车回去就是。” 苏禾苗比出“OK”的手势,语气换快道:“好滴。” 李照雪要参加市里一个舞蹈演出,最近叫她过去编舞,帮忙提意见。 温瓷提前半小时离开玲珑阁,苏禾苗老老实实待到五点半,把正在绣制的作品放好后,背起书包准备回家,却意外发现一人现身玲珑阁。 苏禾苗惊讶喊道:“惊澜哥?” 他来得不巧,因为温瓷已经离开;他又来得刚好,因为爱情保安知道温瓷的去处。 下午六点到晚上八点,温瓷一直待在舞蹈室跟李照雪一起训练。 随着音乐的结束,李照雪跳完最后一个动作:“今天差不多了,辛苦你了。” 温瓷笑道:“小事。” “都跳热了,先喝口水吧。”李照雪去饮水机接了两杯温水端过来,递给她一杯。 温瓷擦了擦额头的汗,缓慢喝完一整杯。 在李照雪回放舞蹈视频的时候,温瓷也拿起手机,发现有两人给她发过消息。 苏禾苗断断续续发来十几条: [阿瓷!阿瓷!阿瓷!他回来找你了。] [当时你已经走了,我跟他说你去了舞蹈室。] [你俩碰上没?] [咋还不回信息呢。] [约会去了?] [你俩可别整那些狗血错过剧情啊,我心脏不经吓的。] 总之,就像追剧一样,迫切地想知道她跟盛惊澜有没有相遇。 温瓷切出去,犹豫几秒才点开盛惊澜的对话框,他没说话,只发来一张实景照片。 温瓷一眼认出,这是舞蹈室楼下的景。 “小雪,我有点事得先走了。” “啊,我还说请你吃夜宵。” “下次,你不是还要管理身材嘛。” “开玩笑的,去吧。” 温瓷拿着手机进了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匆匆离开。从电梯口出来,很快来到照片里的位置,她环顾四周,没看见人。 也对,那条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那人已经走了也说不定。 她打开手机,屏幕照亮脸颊那刻,耳边贴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找我?” 温瓷怔住。 半月未见,一时竟不敢回头。 盛惊澜从她身后绕到面前:“才半个月就不认得我了?” 借着灯光看清那张熟悉的脸,温瓷感觉自己沉寂的心跳又活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老实答:“下午飞机落地。” “既然早就到了,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她中途没看消息,完全不知道。 “不想耽搁你工作。”他从来没用任何理由去影响温瓷的工作。 旁边的绿植有蚊蝇飞来,还热。 “车上有空调,上去再说。”盛惊澜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仿佛两人之间没有嫌隙,也从未分开。 车内凉爽,温瓷歇了口气,胳膊有些痒。 盛惊澜递来一瓶驱蚊止痒的喷雾,温瓷不客气地对着被叮咬除喷了几下,清新香味填满整辆车。 忽然想起,盛惊澜发的那条消息在一小时前,她试探性问:“刚才你一直在外面等吗?” “嗯哼。”他没否认。 温瓷突然去撩他衣袖,蚊虫真是无差别对待,上面的痕迹比她更明显。 “喏。”她把喷雾还给盛惊澜,那人却不接,直接把手臂向她伸长。 又是这幅德性。 温瓷了然,拿着喷雾对准他胳膊,多余的水珠流下来,她便用手指轻轻涂抹开。 两人的距离不自觉拉近,一个吻落在她侧脸。 温瓷愣了下。 当他再次俯身时,温瓷扭头回避:“你回来找我,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吗?” “如果只是为了这种事,我需要大费周章飞两个城市?”盛惊澜拿走她手里的喷雾放回去,“温瓷,你能不能少钻牛角尖。”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其他人都说她性格很好,温婉又大方,很少计较得失。 “你这次要在南城待多久?” “明天六点的飞机。” 这么快…… 还剩不到十小时。 她有点遗憾,为什么没有早点看到消息。 温瓷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低声道:“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今晚陪我?”怕她拒绝,盛惊澜提前申明:“不做那种事。” 时隔多久,温瓷又来到这家酒店,甚至是熟悉的房间。里面的摆设未变,她怀疑盛惊澜把这当家在住…… 温瓷好奇问了一嘴:“这里没别人来吗?” 盛惊澜把车钥匙放茶几上,答:“我没退房。” 温瓷突然有点心疼钱。 她答应过来,要求分开睡,盛惊澜爽快同意,并自愿把最宽大舒适的主卧让给她。 两人各自去一间浴室洗漱,温瓷速度缓慢,出来的时候,盛惊澜就坐在客厅,宽大的屏幕上投放着一部欧美电影。 难得见面,温瓷在后方站了会儿,朝沙发走去,坐到他旁边。 电影主角的激烈争吵声传来,温瓷盯着屏幕,却见画面一转,镜头切到床上。 原来不是争吵,是打情骂俏。 随着背景音乐和主角的喘息声响起,周遭的气氛也受到影响。 有道炙热又危险的目光锁在她身上,温瓷从未觉得,一段电影的激情戏这么漫长,羽毛挠耳,心如火烧。 20 危险又迷人的他 她佯装不经意地扫过去, 却见旁边的男人专心致志观看电影,连眼睛都没朝旁边看一下。 他的过分专注让温瓷感到意外,再看自己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倒显得她心思不纯。 温瓷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交握于身前的双手紧紧相扣, 直到那段剧情结束,才松了口气。 没过两分钟,画面昏暗的影片里又发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这间套房的设备实在太过高端,立体环绕的音效跟在私人影厅的沉静感别无二致,就好像,对方贴着耳边说话,直贯心口。 温瓷终于忍耐不住:“你能放点正经片子吗?” 盛惊澜没反驳,只是拿起遥控,点出电影名字给她看,温瓷顿时语塞。 一部挺出名的电影,就是尺度有点大。 温瓷闭了闭眼,心想自己又丢人了。 那人却不肯放过她,胳膊搭在她背后的沙发垫上, 侧对着她, 饶有兴趣地问:“你以为是什么?” 温瓷缄默不言。 盛惊澜更加放肆, 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颈侧,从下颚到锁骨:“是这样吗?” 语气中带着丝玩味儿, 坐姿和神态却格外正经,温瓷最受不了他这幅恶劣的模样, 绅士又浪荡。 她没说话,伸手扣住盛惊澜的手腕,想把它从肩头移开。 他却极其不配合, 精准锁定朱砂痣的位置,指腹打圆揉按两下。 温瓷咬牙抑住喉咙窜出的声音,不由得拔高脊背,心尖发痒。 然而就在她准备翻脸离开的时候,盛惊澜忽然收回手,起身远离。 男人站在灯光阴影之中,慢条斯理地操作遥控器关闭电影画面,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到做到。” 他说不碰她,就连接吻都克制住了。 大脑一阵恍惚,温瓷回想刚才的心跳历程,跟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再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距离他的航班还剩七小时,除去提前到达机场的准备时间,他最多还能休息四五个小时。 温瓷离开沙发,说:“我要睡觉了。” 盛惊澜指向主卧室,请她随意。 她迅速推门进入卧室,阻挡外面那个妖孽般的男人。 温瓷打量房间,这里面除了保持清洁外,其余的摆设未变,甚至……她曾用使用过的洗脸发箍都在。 她只来过两次,就在这间卧室睡过两次,今天第回,房间里已经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躺在那张床上,温瓷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进入睡眠,明明是换过的干净床单和被套,半梦半醒间,仍然感觉被熟悉的气息纠缠。 昏暗的房间,随呼吸不断攀升的温度,拧出褶皱的床单和飞舞裙摆。 温瓷蓦然睁眼,抚过额间的汗水,才惊觉是梦。 那个人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温瓷坐在床头深呼吸,许久才平复心情。喉咙有些干涩,她按着床沿起身,拉开卧室的门。 本是去寻饮水机,意外发现客厅的灯光还亮着,投影屏里放映着无声的电影,只有一首英文歌在茶几上的小音箱里播放。 “醒了?”客厅中的男人发现她。 温瓷踟躇一下,朝他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男人倚坐在沙发上,松垮的睡袍挂在身上,前端呈V字形,性感的腹肌若隐若现。 温瓷不自然地转移注意力,问他:“这是什么歌?” 盛惊澜朝她勾手,温瓷抱着好奇心走近,被他拉着坐下,身体微微陷入舒适柔软的沙发。 “听不出来吗?”盛惊澜问。 温瓷摇头。 她很少听这类型的歌曲,歌手唱出来的语调让她无法辨清完整歌词,也就读不懂它的含义。只觉得那空灵的前调让人心尖发颤,恍如跌进危险又迷人的幻境。 见她懵懂的眼神,男人端起茶几上的酒杯轻轻摇晃:“那你,确定想知道?” 温瓷蹙眉,刚好听到“txic”的单词,是“有毒”的意思。 难道是一首恐怖的暗黑系歌曲? 他一个人坐在昏黄的客厅,听着奇怪的音乐,真是令人费解。 温瓷好奇追问:“所以是什么歌?” 酒红色液体在杯中摇曳,男人俯身在她耳畔,用标准的美式腔调逐字念道:“Dn''''t yu knw that yu''''re txid I lve what yu d.” 译为中文: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毒吗?我喜欢你的所作所为。 单从这两句翻译,温瓷的第一感想是:好奇怪,好变态。 又特别符合这个妖孽。 比起这些情调独特的英文歌,她还是喜欢舒缓的古风声乐。 瞧她没反应,盛惊澜也没解释,只把酒杯送到她唇边,“喝吗?” 温瓷嗅到里面的味道,捧着杯底尝了一口,口感不算浓烈,适合小酌怡情。 喉间正需要滋养,温瓷直接喝完余下的小半杯。 把酒杯还给盛惊澜的时候,她顺口问:“你今晚不睡了吗?” 盛惊澜随手将杯子搁到茶几上,又坐回来,虚揽着她的姿势:“还有两个小时。” 察觉到背后那只手,温瓷选择默不作声。 盛惊澜关掉音乐,打开了电影原声。 温瓷也没说回屋,继续留在那儿看电影,收脚踩在沙发上,抱膝的坐姿。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困了,听着影片里的对话声,蜷在盛惊澜怀里入睡。 指尖穿过女人柔顺的长发,昏暗的客厅里回响起男人危险又迷人的喘息声: “ yu feel me nw With a taste f yur lips I''''m n a ride Yu''''re txic I''''m slippin under.” 第二天早晨,温瓷从深度睡眠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卧室。 习惯性去找手机,却看到手机被摆在一个木质的盒子上,中间压着张纸条,跟上次一样,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送温瓷的第八份礼物。 温瓷把盒子抱到膝上平放,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副玉打造的九连环。 环身雕刻细节精美,通体雪白透亮,碰撞时会发出清脆响声。 清晨阳光跃进轩窗,九连环被一只瓷白的手拎起打量,女人的面孔映照在玻璃窗,嘴角上扬。 盛惊澜在飞机落地后发来报平安的消息,温瓷回了个“好”字,从那天开始,他们恢复了联系。 最近两人都被工作缠身,温瓷忙于创作新品,每天坐在绣架前,用针线在绣绷上作画,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盛惊澜则是埋头工作室,修复破碎的唐代瓷器。 这批瓷器损坏太严重,花费众人不少精力,午休时间,盛惊澜摘下防灰面具,能见到里面的水蒸气。 “咳。”盛惊澜在去往食堂的路上遇到考古所的同事,听见他咳嗽,都看了几眼。 他刚进去,靠门边座位的短发女人便站起来朝他招手。 这桌是他们修复组的同事,盛惊澜端着餐盘过去,刚好是最后一个空位。 同事们趁午饭时间坐在一起闲聊。 “哎,最近可真忙。” “还得加班,否则赶不上七月的展览。” 其中有一位中年修复师感叹:“还是年轻人手脚快,惊澜的速度远超咱们组的人。” 旁边的人搭腔:“那不然所长怎么会专门把人请过来,哈哈哈。” “咳。”盛惊澜没怎么说话。 旁边的宋怡欢听见咳嗽声,关切道:“惊澜,你已经咳两天了,要不去医院做个治疗。” 盛惊澜喝下半杯水,随口道:“拿了药。” 打磨瓷器过程中产生的粉尘,不小心吸入会导致喉咙不舒服,咳嗽事小,严重的还会伴随灼热的痛感,干他们这一行,基本都经历过。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温瓷也察觉到他时不时咳嗽,一直在喝水。 “你感冒了吗?”她问。 盛惊澜放下水杯:“没,是吸到粉尘,喉咙不舒服。” 温瓷追问:“严重吗?” 他顺口答:“还挺严重。” 温瓷:“一般不是报喜不报忧嘛?” “有人关心,不好吗?”他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有人关心当然好,至少温瓷心里会记挂,可惜两人相隔千万里,能做的也只是多叮嘱几句而已。 结果第二天,温瓷发现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盛惊澜却说:“问题不大。” 他说没问题,温瓷反而更放心不下,反复追问,盛惊澜故意逗她:“不然你亲自来检查一下?” 温瓷顿时安静下来。 在盛惊澜以为她又要装哑巴的时候,电话里传来温吞的询问声:“你们考古所的地址,是哪个?” 盛惊澜诧异挑眉:“真要来?” 温瓷不承认:“我就问问。” 送上门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拒绝,“地址发你,不过,我更乐意为温小姐接机。” 听他春风得意的语气,温瓷嘴硬道:“谁要你接机,我可没说要去。” 忽然有道铃声打破聊天的氛围,盛惊澜起身:“有人按门铃。” 温瓷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这么晚了,谁啊。” “不知道。”公寓不大,他已经走到门口,电话没挂,盛惊澜直接把门拉开。 “惊澜。”宋怡欢拎着东西站在门口,“给你拿些药,今天加班太忙了,现在才想起送过来。” 盛惊澜婉拒:“我这边有药,就不麻烦学姐了。” “这个效果好,你看你嗓子都哑了,拿着吧,反正我们现在也用不上。”生怕他拒绝似的,宋怡欢直接把药袋子往门上一挂就走了。 盛惊澜只好把袋子拎回去。 另一端的人异常沉默,听到关门声,才质问:“学姐?” 盛惊澜解释称呼的来源:“有段时间,跟过同一位导师做课题。” 来榕城之前,他并不知道那个学姐在考古所工作。 “大晚上送药,真是不辞辛苦,好关心学弟呢。”温瓷挤出一堆酸话。 盛惊澜解释:“她也住在这栋公寓。”不过一个电梯的距离。 他满不在意道出这些信息,似乎很坦诚的样子。可是没有哪个女人,在听到自己的喜欢的人跟可能觊觎他的女人同住一栋楼时,还能坦然接受。 “为什么要收下她的东西。”温瓷心情复杂,“盛惊澜,你不懂拒绝的吗?” “宝贝,你总不能让我现在追到她家去还给她吧?” “为什么不能?” “她穿着睡衣。” “你还看盯着人家睡衣看!” 这也怪他?宋怡欢自己穿上睡衣来敲门,把药挂在门口就走了,他要是去追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岂不是更奇怪? 他也没跟温瓷争论不休,迅速作出明智回答:“明天我就把药还给她。” 饶是如此,温瓷也没有完全被哄好。 像盛惊澜那种男人,即使站在那里不动,也能吸引一堆蝴蝶扑过来。 想到他从前来者不拒的先例,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温瓷搜索飞往榕城的航班,订下后天的机票,没有告诉盛惊澜。 切回微信页面,温瓷在好友列表搜索了“元西茉”的名字,发去一条消息:[西茉姐,最近在榕城吗?] 很快,对方回复:[在。] 温瓷花一天时间安排好玲珑阁的事,出门前跟外婆报备,说要去榕城。 宋兰芝好奇:“怎么突然要去榕城?” 温瓷早已打好腹稿:“好久没出去了,刚好看到榕城有场手工艺活动,想去凑个热闹,还可以去看看西茉姐姐和她女儿。” 元西茉比她大五岁,曾是他们的邻居,温瓷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元西茉的喜好也跟大部分女孩不同。 元西茉喜欢机车、喜欢调酒,温瓷曾有几次为数不多的发泄,就是元西茉带她去尝试的。 宋兰芝也记得以前住在附近的人:“你还在跟她联系?” 温瓷:“嗯。” “那孩子也是可怜。”宋兰芝感叹一句,又叮嘱,“你出去散散心也好,到时候你妈问起,可别提到元西茉。” 温瓷点头:“我知道的,外婆。” 温茹玉不喜欢元西茉,因为有次她跟元西茉出去玩,不小心摔伤胳膊,养了一两个月才恢复。 后来她偷偷跟元西茉学喝酒,被温茹玉捉到,从那之后,温茹玉禁止她跟元西茉一起出行。 其实她从来不嗜酒,只是喜欢尝不同的味道,酒香对味蕾带来的刺激,而元西茉刚好喜欢研究。 去年去榕城出差跟元西茉见过一面,平时没怎么联系,但经常看到对方更新朋友圈。 温瓷发的大多跟刺绣有关,而元西茉发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酒。有时被高颜值的调酒吸引,温瓷也会问她调配方式。 这大概就是,朋友圈姐妹情。 除温家这边,温瓷没告诉其他人航班信息,飞机落地榕城才给元西茉打电话:“西茉姐,我到榕城了。” “怎么不早说?人在哪儿,我开车来接你。”元西茉行事果断,边说边拿起车钥匙出门。 温瓷连忙打断:“你发我地址就好,我打车过来,你来回反倒耽搁时间。” “那行。”元西茉又倒回去,把钥匙搁玄关,“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酒店距离元西茉所住的地方不算太远,打车二十分钟。 剩下一公里,温瓷打电话过去,元西茉说下来接她,手机里还传来稚嫩的童声。 到达目的地,温瓷一眼就看见站在小区大门口的母女。 女人一身中性打扮,白色打底吊带外罩着一件轻薄的黑色外套,跟长裤同布料。 她旁边跟这个四岁的小女孩,蘑菇头,脸蛋圆润可爱。 待她走近,元西茉提醒女儿:“叫人。” 元果果“哇”的一声,主动上前牵起温瓷的手,笑得一脸灿烂:“温阿姨,你好漂亮哦。” 温瓷弯腰摸摸她红彤彤的脸,心里一片柔软:“果果也很可爱。” 元果果不是第一次见她,所以不算陌生。况且,元果果是个十足的颜控,只要见到长得好看的人,彩虹屁一串一串的来。 母女俩请她进屋,元西茉打开玻璃橱柜,问:“想喝什么酒?” 温瓷怔愣住:“一来就上酒,不太好吧。” 元西茉打开橱柜,从第一层拿出干净的玻璃杯:“你在微信上问我那么多,不想亲口尝尝?” 温瓷摇头:“不急,大白天的,喝点水就好。” 元西茉很给面子:“行,你晚上跟我去酒吧。” “酒吧……”真不愧是姐啊,人家请吃饭,她请喝酒。 “今天可能不太行,我晚上还有事。”温瓷不得已拒绝她的热情邀约。 “嗯?”元西茉狐疑地盯着她。 “咳。”温瓷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还有个朋友在这边。” 元西茉打趣道:“你这来一趟也挺忙。” 元西茉为人直爽,温瓷性格随和,两人互补。元果果特别喜欢这位香香的漂亮阿姨,把自己的玩具一堆接着一堆抱出来,拉着温瓷一起玩。 元果果随手推了两个自己近期最喜欢的玩具到她面前,问:“温阿姨,你想开小车车还是钓鱼?” 温瓷心都快化了:“果果挑自己喜欢的就好。” “温阿姨喜欢的,果果都喜欢。”小嘴抹蜜似的甜。 温瓷一边看小朋友,一边给盛惊澜发了张机票照片过去。 没想打那人直接打电话过来,温瓷看了一眼,周围只有元果果,就没避开,直接接通。 盛惊澜问:“在哪儿?” 她答:“朋友家。” 盛惊澜很直接:“发个定位,过来接你。” 听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温瓷的叛逆劲儿又冒出来:“什么呀,我又没说要去你那儿。” 那边的人没有反驳,手机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宝贝,我想见你。” 猝不及防一句情话让温瓷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准备回答时,却见坐在地上的元果果抱着玩具卡车,睁着两只圆溜溜的葡萄眼盯着她。 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温瓷还是心虚了一下,收起嘴角的弧度,故作淡定对着手机说:“地址等会发你,先挂了。”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挂断后,却听见元果果稚嫩的童声:“温阿姨,你是不是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呀?” “……”真是人小鬼大。 她不信,偏要问:“果果为什么觉得是男朋友呢?” 元果果摸摸自己头顶的小揪揪,一脸天真道:“因为阿姨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笑啊。” 温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阿姨还没有男朋友呢。” 元果果:“哦,那温阿姨想要男朋友吗?果果可以给你介绍哦。” 天呐,温瓷不禁感叹:“你妈妈每天都在教你什么。” 从旁经过的元西茉只听到一半,问她们在干嘛。 元果果仰起小脑袋:“妈妈,我们给温阿姨介绍男朋友吧。” 旁边的温瓷直摇头。 大约半小时后,盛惊澜到达楼下。 温瓷跟元西茉母女俩告别,在路边看到盛惊澜发来的车牌号,他竟坐在驾驶座。 上了车,温瓷诧异问道:“你又买车了?” 盛惊澜解释:“同事的车。” “我倒不至于每去一个地方就买辆车。” “在南城不就买了。” “南城买车的原因,你不知道么?”盛惊澜轻飘飘地把话抛给了她。 温瓷战术性沉默,过了会儿,听他问:“饿了没?” “在朋友家吃过。”元西茉拿了一堆东西招待她,还差点给她灌酒。 “那就先跟我回去一趟。”盛惊澜把车开到公寓楼下,从后备箱拎出温瓷的行李,娇嫩的鹅黄色,在一个大男人手里显得格外别具一格。 刚从考古所回来的宋怡欢匆匆一瞥,恍然发觉走在她前方的身影有些眼熟,身边还跟这个女人。 没看仔细,那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宋怡欢加快步伐追到电梯口,电梯经停过个楼层,其中一个正是盛惊澜所在的十楼。 “不可能……” 宋怡欢希望那个人不是他,毕竟之前在所里的同事聊天时,盛惊澜说自己还没有女朋友。 在榕城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待在工作室修复瓷器,应该没机会认识别的人。 但那个男人如此耀眼,上学时总有不同的女友陪在身侧,他想要女朋友,勾勾手指就有人主动。 - “叮——” 电梯到达十楼。 盛惊澜输入密码锁,从玄关取出一双女士拖鞋放到她面前。 米色的拖鞋,还带花型珍珠,温瓷第一反应:“你这怎么有女士拖鞋?” “不是你说要来?”他的回答真是无懈可击。 换了鞋,温瓷要去洗手,问他洗手池在哪儿。 盛惊澜领她过去,打开水龙头,在温瓷冲水的时候,按压出两泵洗手液给她敷上。 温瓷嫌弃:“你手都没洗,脏死了。” 盛惊澜不怒反笑,甚至得寸进尺:“那你帮我洗洗?” 温瓷扑哧一笑:“盛先生,你是小孩吗,还要人帮你洗手。” 温瓷才不管他,抹着香香的泡沫认真揉搓几次,伸到水流下,很快冲洗干净。 “喏。”她故意举起双手,得意洋洋地展示给盛惊澜看,表示自己洗得很干净。 盛惊澜注意到的却是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指尖沁着水珠,沿着手纹清晰的骨节滑落。 盛惊澜低头含住她手指,轻咬一下。 “啊~”小声惊呼飞快从喉咙蹿出,温瓷反射性抽手,却被男人拽住手腕,无法挣脱。 “放开我。”女人的推拒更像欲拒还羞的娇嗔。 盛惊澜哪里肯放,捉她的手到唇边轻吻:“你先招惹我的。” “我哪有。”她不过就是把手洗干净,哪知这个变态连手都不放过。 退一步,腰已经抵到洗手台。 男人用手替她垫着,宽大的手掌几乎完全掌握她的后腰,五指一收,带动温瓷身体起伏。 距离上次已经半月未见,温瓷推攘两下,更像情趣。 今天的盛惊澜格外有耐心,没有横冲直撞,还给她缓慢接受的时间。 两道气息逐渐拉近,快要亲密无间的时候,一道刺耳的门铃声忽然响起。 暧昧氛围瞬间被打断,温瓷推他胳膊:“门铃响了。” 盛惊澜眯起眼,脸色很不爽。 两人从洗手间出去,打开监控一看,宋怡欢拎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外。 得,献殷勤来了。 温瓷睇他一眼,转身不再看。 盛惊澜无奈:“你去开门?” “不去。”温瓷坐在椅子上不动,“你惹的麻烦,为什么要我解决。” 她盯着男人那张招惹是非的脸,不满地评了句:“招蜂引蝶。” 盛惊澜啧声,伸手在她嫣红的嘴唇上蹭了下,温瓷瞪圆眼睛:“你还弄我!” 这是她从元西茉家里出来时才补的妆。 下一秒,却见盛惊澜用那只沾着口红的手指擦过喉结,那一抹粉色,像极了暧昧不明的痕迹。 21 爱上我 盛惊澜当真就顶着那抹暧昧的痕迹去开门, 温瓷看他的眼神格外荒唐。 宋怡欢在家里坐不住,思来想去,决定上来一探究竟, 便拎起一袋水果乘电梯上楼。 门铃响了半分钟都无人回应,宋怡欢脑海中浮现许多种可能。要么里面没人, 那电梯口见到的“情侣”就不是他;要么屋里的人顾不上来开门…… 一分钟过去, 宋怡欢不再按铃, 仍然不死心的站在门口,终于,她听到里面传来动静。 宋怡欢迅速整理头发,露出笑容,准备以最好的状态跟他见面。然而,当盛惊澜打开房门的刹那,宋怡欢的笑意僵在脸上, 心口像被残忍的风暴席卷,说不出话。 男人倚在门边,清晰的下颌线往下,一枚粉色吻.痕随着性感的喉结滚动着。 “有事?”他的声音太平静, 也没有邀请人进屋的意思。 “水果买多了,想着分给大家。”宋怡欢艰难地为自己编好理由,才不至于显得那么难堪。 “学姐客气了, 我不爱吃这些。”盛惊澜再次婉拒, 这回宋怡欢没再直接挂门前, 而是拎着水果,仓惶离开。 因为无需再探究答案,刚才站在门口,她已经看到地上摆着一双女士皮鞋, 优雅的纯白款。 记得跟随导师做课题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盛惊澜,对方比她低一年级,看似不着调的性格,修复东西时却比谁都仔细认真。 那时她觉得,人不可貌相。 却发现他身旁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女生,以女朋友相称,学校里的人都传:考古系的盛惊澜是出名了的花心,女伴一周一换,从来不留情。 宋怡欢恰好见过他极端的两面,专一与浪荡,前者是工作,后者在生活。 两个特征共同出现在盛惊澜身上,无论哪一面,都具有极大吸引力。 可惜她那时过分矜持,总觉得女孩子不能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盛惊澜的女友换了一波又一波。 再后来,盛惊澜去了国外,她毕业回到老家榕城工作,天南海北,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见。 不料想,他们竟能重逢。 在考古所见到盛惊澜那天,宋怡欢以为是幻觉,确认他们即将一起共事两个月的时候,宋怡欢决定为自己拼一把。 她拜托所里的其他同事旁敲侧击,确认盛惊澜目前单身,且她发现这个男人不再跟从前一样拈花惹草,变得成熟稳重。 宋怡欢越发欢喜,开始主动出击,只是她放不开,行动缓慢,眼看一个月过去,才壮大胆子上楼敲门。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亦或者盛惊澜本性未改,只顾短时间欢愉。 宋怡欢的出现打破屋内两人融洽的氛围,宋怡欢走后,依然没有缓和。 好不容易哄好的温瓷又开始看他各种不顺眼,不让碰,还说自己要去住酒店。 盛惊澜没答应也没反驳,时间静止似的沉默了一会儿,扭头问:“饿了没?” “……”话题跳跃如此之快,温瓷甚至怀疑自己上一句话的记忆产生偏差。 “咳咳。”盛惊澜忽然捂着喉咙咳起来,在温瓷狐疑的打量下,他夹着沙哑的嗓音,指向客厅的饮水机,“帮我倒杯水。” 见他眉头紧蹙,脸色凝重又难受的样子,温瓷想起他的嗓子还没好,起身去接了杯水。 递给他的时候,一句话没说。 盛惊澜从她手里接过杯子,一口饮尽,空杯端在手里,边咳嗽边道谢:“谢谢宝贝。” “别叫我宝贝。”温瓷没好气地质疑道,“谁知道你有过多少宝贝?” 盛惊澜放下杯子,刻意装出的难受神情也逐渐从脸上褪去,扯了把椅子,郑重其事地坐在温瓷面前。 他说:“宋怡欢跟我没关系,除了大学时候做过一个课题外,没有别的交集,来到榕城之后,不可避免会有工作上的接触,但我跟她没有任何私人往来。” “半夜穿睡衣送药,时不时拎水果问候,这也是简单的同事关系?”温瓷承认自己不够大方,总捏着细节反复向他确认。 “那是她一厢情愿。”男人脱口而出的话语,冷酷又无情。 很矛盾,他跟别的女人撇清关系,她应该高兴。 可每当见他提到过往情缘,都一副冷淡绝情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想:如果哪天盛惊澜对她失去兴趣,会不会也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昨日温情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温瓷看着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就知道自己没法干脆的放手。 她很苦恼,也很纠结:“盛惊澜,我很矛盾,总是无法完全信任你。” “我很高兴你能坦白直言。”男人扫过她那空荡的手腕,眼底释放光芒,“所以没关系,欢迎温小姐的考验。” 当天晚上,温瓷睡在卧室,盛惊澜在客厅沙发躺了一夜。 第一天醒来的时候,盛惊澜已经去考古所上班,温瓷看到旁边留下的纸条:早饭在厨房,中午回来陪你吃,晚上六点半下班。 一句话把整天行程给交代了。 来之前就知道他忙,温瓷也没想着要人全程陪同,她今天起得晚,吃完早餐已经十点半。 按照工作党的午休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盛惊澜就该下班了。 温瓷在厨房扫了一圈,冰箱里放着饮料和水果面包之类的,没有主食材的影子。当然,她也没打算自己做,毕竟温家娇养大的姑娘,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只是好奇,跟盛惊澜出去吃饭的时候,他分明很挑剔;在工作时,又能淡定接受粗糙的食堂。这个男人的两面性体现在各种事情上。 闲来无事,温瓷花了一个小时选了一家不错的餐饮店,点了几份招牌菜让人送到公寓,然后把汤菜等全部换成家里的盘子程芳。 下班回来的盛惊澜推门一看,见温瓷坐在丰盛的午餐桌前,满脸不可思议:“你做的?” 没想到他会误会至此…… 温瓷眨眨眼,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模棱两可地邀请他品尝:“你试试好不好吃。” 盛惊澜狐疑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很是意外:“挺不错。” “嗯。”温瓷紧抿着嘴巴,点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笑出声来。 这顿色香味俱全的午餐让两人吃得心满意足,可惜午休时间有限,盛惊澜不能待太久。 他一边收拾饭桌,一边问:“你下午怎么安排?” 温瓷随口道:“出去逛逛。” “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不过明天可以陪你。”他接了这份任务,必须要完全。 “谁稀罕你陪,我自有安排。”温瓷双手支着下巴,看他收拾餐桌的模样,心里感觉很微妙,这一幕像极了情侣或夫妻之间的生活碎片。 自打昨晚宋怡欢出现后,温瓷就不肯跟他好好说话,盛惊澜轻“啧”一声:“温瓷,你知道你现在最像什么花?” “什么?”她下意识追问 “是玫瑰。”又美又带刺。 而有些勇士,最爱征服危险却迷人的领域。 下午,瓷器组的同事都察觉出他的好心情,“惊澜,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盛惊澜轻“嗯”一声:“因为刚看到一个笑话。” 同事好奇问:“什么笑话?” “有人点外卖换成家里的盘子,骗别人说那是她自己做的,结果忘记处理外卖盒。” “哈哈哈,是谁这么笨?” 他笑:“是个笨蛋美人。” 工作室内布满笑声,路过的宋怡欢满脸苦涩。 印象中,盛惊澜从不主动追求任何人,只是那些被他吸引的女孩甘愿前仆后继。 如果自己早点表明心思,那个女人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了? - 下午,温瓷去了元西茉那边。 元西茉端给她一杯水,又指着茶几上的水果,叫她别客气。 温瓷坐下后,元西茉拿起相机去拍摄堆在窗边的玩具,温瓷在旁边静静看着:“西茉姐,这个是商品吗?” “嗯哼,上午才收到的。” 元果果出生后,元西茉分享了一些生活视频,本意是记录孩子的成长,没想到会火。 元果果实在太可爱,粉丝数量蹭蹭上涨,元西茉开始做自媒体,分享一些育儿经验。 这是谁也没料到的发展。 原来,不管什么性格的女人在成为母亲之后,心里都会为孩子腾出一片柔软的地方。 “你现在做这个,开心吗?”她记得元西茉以前追求刺激,而不是安于平常。 “这个工作挺好的,不仅有时间陪果果,还能改善物质生活。”元西茉把拍完的玩具收拾放进盒子,“再说,我也没放弃自己的喜好,不是吗?” “那你现在就是晚上去酒吧那边?” “对,你可以跟我去玩玩,不过今天不行,今天晚上我不去,明天还要出门……”说着说着,元西茉忽然开始抓壮丁,“你明天要是没事,可以过来帮我带果果。” “明天……”明天盛惊澜也休假。 但元西茉都开口了,现在拒绝也不合适,如果有个小朋友在的话,那人就不会肆无忌惮撩拨她了吧? 思及此,温瓷笑着应下。 等到晚上,盛惊澜问她明天想去哪里玩的时候,温瓷笑眯眯的告诉他:“带孩子。” 一开始,盛惊澜怀疑她这句话里有什么深层含义,直到看见顶着蘑菇头、背着瓢虫包,脖子上还挂水杯的元果果时,盛惊澜的表情微妙极了。 什么小屁孩…… 打扰他的一人世界。 当然,在温瓷面前,他表现得十分友好,甚至愿意伸手,跟一个比自己矮了不止半截的小不点说:“你好。” 元果果在看到盛惊澜的瞬间,夸张地张大嘴巴:“好帅哦。” 温瓷扶额。 想起元西茉说过,元果果是个超级颜控且非常社牛,在路上见到好看的人,都可能上去跟人家打招呼的那种。 温瓷牵着小朋友的手,教她:“果果,你可以叫他盛叔叔。” “好哦。”元果果从兜里掏啊掏,抓出两枚糖果,分给温瓷和盛惊澜一人一颗。 他们提供几个目的地让元果果自己选,元果果挑了一家低龄小朋友也能玩的游乐园。 盛惊澜开车,温瓷带着孩子坐后排。 元果果是个话多的孩子,温瓷会温柔且耐心的回答她每个问题。 这是温瓷第一次坐在盛惊澜的车上,没有出现产生任何暧昧气氛。她在后面跟果果玩小游戏、聊天,前面的盛惊澜偶尔搭腔,竟有种独特的温馨感。 “温阿姨,你的糖果是草莓味,我的是荔枝味,你要跟我换吗?”元果果说话的时候,小手已经伸到温瓷面前,这波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 温瓷当然不忍心拒绝小朋友,故意说:“阿姨喜欢荔枝味。” “那果果跟你换!”于是两人都拿到自己喜欢的口味,剥开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 到达目的地后,车子开进附近停车场,元果果背着甲壳虫书包蹦蹦跳跳,温瓷连忙牵住她:“果果,慢点走。” 元西茉交代过,元果果好动,在外面走路一定要拉着手,否则就会像脱缰的野马,控制不住。 “野马”暂时被驯服,但并不安分,一个劲儿往前奔:“快点快点。” 温瓷不得已小跑起来,直到元果果被盛惊澜提拎起胳膊:“跑什么?” 温瓷正想说别对小孩凶,却见元果果笑眯眯地伸手:“叔叔你牵我,我就不跑。” 温瓷:“……” 男色误人。 停车场出去就是游乐园入口,旁边挂着票价牌子,员工看到三人手牵手,直接提议:“两大一小的家庭票。” “行。”盛惊澜爽快付钱,拿到三根一次性的防水手环。 温瓷刚帮元果果贴上,另一只手便伸了过来,盛惊澜捏着其中一根,理直气壮地让她帮忙。 温瓷只好把手环撕开,圈着盛惊澜的手贴上。 这还没完。 盛惊澜直接撕开最后那根手环,朝她挑眉,意思很明显。 孩子在旁边,温瓷没跟他唱反调,老实把手伸出去,谁知那人趁戴手环的机会,故意捏了捏她的手。 温瓷:“!” 当着小孩的面做个人吧。 手环通玩全场,元果果兴高采烈奔向自己喜欢的游乐区,大部分都需要家长作陪,温瓷跟盛惊澜两人换着上。 直到,元果果停在一块摄影牌子面前。 虽然上面写的字认不完,但她听见旁边员工热情的声音:“晒出一家三口照片就可以兑换免费玩具哦。” 一句话,元果果就听到“免费玩具”四个字。 盛惊澜为难地摸摸下巴:“她不会想去拍这个东西吧?” 上面的玩具一看就很劣质,白送也没意思。 温瓷瞥了他一眼,想拉元果果离开,元果果果然不肯:“叔叔阿姨,免费的玩具诶,免费的。” 盛惊澜哄道:“叔叔给你买个豪华版的芭比娃娃。” 元果果坚持道:“我不,我要奥特曼。” 盛惊澜:“?” 元果果喜欢的跟大众女孩不一样,盛惊澜懒得跟小孩争辩,转头问温瓷:“拍吗?” 温瓷一个激灵:“我们又不是……” “谁说家庭合照要一家人才能拍?”家庭合照那玩意儿,他八百年前就觉得没意思。 但最终,合照还是没拍成,盛惊澜承诺送元果果更大更帅的奥特曼。 折腾到下午,元果果终于累了,瘫在车里,小脚翘都翘不起来。 温瓷在车外跟元西茉打电话,车里只有元果果和盛惊澜。 元果果喊道:“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漂亮的温阿姨?” 盛惊澜侧过头:“这你也知道?” 元果果捂嘴偷笑,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我刚刚看到你把糖果喂到温阿姨嘴巴里了。” 温瓷回到车边只听见男人和孩童的笑声,好奇问:“你俩在说什么?” 元果果是个鬼灵精,一句话转移话题:“阿姨,妈妈要来接我了吗?” 果然,温瓷只顾着回答:“我们把你送回家。” 这大概是元果果最开心的周末之一,道别时还依依不舍。 元西茉领着女儿,打量眼前的两人:“谢谢你们,明天晚上请你们喝酒。” 提了好几次的酒局终于约上,温瓷笑着说:“好。” 两人走后,元果果开始跟妈妈分享自己的发现:“妈妈,盛叔叔想做温阿姨的男朋友。” 元西茉:“噢。” 元果果望着妈妈,问:“妈妈,你为什么不找男朋友?” 元西茉伸手点按女儿的额头,一副嫌弃的口吻:“男朋友都是赔钱货,我才不要。” 傍晚,盛惊澜带温瓷去市区吃了顿丰盛的晚宴,回到公寓时,天已经黑了。 “今天谢谢你了。” “就口头感谢?” “嗯……等会。”温瓷跑进房间,从行李箱取出那件买了许久还未送出的酒红色衬衣,变魔术似的递到盛惊澜面前:“喏,谢礼。” 男人诧异:“这是?” “不是要谢礼吗,这是你应得的。”温瓷不由分说把衬衣塞给他,自己回房间把门关上,拒绝交流。 没过一会儿,盛惊澜来敲门,向屋内发出诱惑的声音:“不想看看你的礼物吗?” 温瓷恨卧室门没有猫眼,好奇心害她开了门。 盛惊澜拎着衬衣站在门口,跟温瓷预想的画面截然不同:“你怎么没穿衣服?” 男人故作正经,指着身上原本就规规矩矩的一套休闲服:“你可别胡说,我正经人。” 温瓷:“……”她是指,为什么没换上衬衣。 盛惊澜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也不妨告诉她,自己的算计:“一下被你看光,多没意思。” “谁要看光啊!”温瓷气得跺脚。 从盛惊澜嘴里冒出来的话,十句有八句不正经。 盛惊澜就是故意吊她胃口,没肯换。 - 隔天,盛惊澜又恢复忙碌的工作期,元西茉带她在榕城逛了一圈,顺便买了些特产寄回去。 下午,元西茉从幼儿园把元果果接回家,教女儿做作业,玩游戏,九点钟开始哄睡。等到差不多九点半,阿姨来陪孩子睡觉,元西茉就换上衣服出门。 她是俱乐部最受欢迎的调酒师,即使每天很晚上班,也有人愿意等她出现。 今天带温瓷过去,元西茉让店里的朋友提前留给了好位置,在离她近的地方。 看时间已经不早,元西茉问:“你那个朋友呢?” “加班吧。”听盛惊澜说他们七月要办瓷器展览,都紧着修复那批文物。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老实加班的那种人。”更像游戏人间、浪荡不羁的富家公子哥。 “你要是知道他的职业,肯定更吃惊。”温瓷耸肩。 “嗯?”这话到让元西茉好奇,“说说?” 温瓷摊手:“文物修复师,神奇吧。” 在大众眼里,文物修复师应该是成熟稳重,耐得住寂寞,一看就很靠谱的那种人,所以盛惊澜才显得特殊。 “算了,不提男人,来看看你想喝什么酒,我给你调两杯。” “都可以,我都没尝试过呢。” 等待的间隙,温瓷收到那人的消息,说到酒店了。 温瓷拍了张正对的照片,不一会儿,有人从背后拍她肩膀。 本以为是盛惊澜,扭头望去,却对上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温瓷下意识蹙眉,对方却赔笑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嘴里说着认错人,脚却没动,甚至想贴上来。 冲鼻的酒气让温瓷一阵反胃,在她迫切想要逃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 盛惊澜用双臂护着她,扣着她脑袋埋向身前,犀利的眼神射向那个不知所谓的搭讪者,勾着唇,声音却很冷:“知道认错人,还不滚?” 原来是有对象的。 男人自知理亏,在嘴里小声骂了句就走了。 盛惊澜放开怀里的温瓷,叮嘱道:“以后不要单独去酒吧。” 以温瓷的容貌,即便是正经酒吧,也可能遇到各种情况。 “我又没有单独去过……”她在被妈妈刺激的情况下,那么想要叛逆,都还特意在酒吧门口等到盛惊澜才一起进去呢。 盛惊澜也想起那次,想干坏事都那么规矩的温大小姐,笑容戏谑:“还挺乖。” 元西茉把调好的酒递来,刚好一人一杯:“新研制的口味,你们尝尝。” 一杯渐变紫色如梦似幻,一杯混着冰块的蓝色像海洋。 “这杯名为星云。”元西茉指着紫色介绍,“里面加了白朗姆、柠檬汁、紫罗兰利口酒。” “这杯叫深海。”元西茉指着蓝色那杯,“这杯添加的基酒比较多,有伏特加、未威士忌、龙舌兰……” 温瓷不认打断,听完才说:“人家都是介绍调酒灵感,你直接告诉我们原材料啊?” “都是朋友,耿直一点。”在他们面前,元西茉就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说法了。 没聊到两句,就听到有人喊:“西茉,这边有客人点了……” 元西茉回应了同事,又对两人说:“不好意思,这会儿有点忙,你们先玩着,有事叫我。” 晚上十点过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一群穿着衬衣的年轻男人摇晃在舞池中央,场下的观众欢呼不断,站在台边跟人互动。 温瓷抿了口酒,认真品尝了一下它的味道变化:“星云的味道还不错。” “你再尝尝这个。”盛惊澜把自己喝过那杯递过去。 温瓷迟疑,“你喝过的。” “还跟我客气?”他甚至亲口喂她喝过。 温瓷哼哼两声,端起蓝色深海尝了一口,味道比星云浓厚,也更刺激。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好喝。” “那我们交换。”他学元果果换糖果,把蓝色深海给了温瓷,自己则端起她喝过那杯紫色星云一口饮尽。 在酒香的萦绕中,台上的舞台渐入**,灯光闪烁,勾人心魄。 温瓷托腮看着前方,保持姿势没动作,直到盛惊澜伸手捏她的脸,问:“好看吗?” 温瓷眼皮子一翻 ,故意回答:“好看。” 盛惊澜捏着她下巴转过来,面向自己:“看我。” 温瓷扭头,犟嘴:“你哪有台上的好看?” 盛惊澜不可思议反问道:“台上的好看?” 唇微翘,温瓷故意不答。 “行。”盛惊澜松开她胳膊,消失在人群。 刚才表演的人下了舞台,一群人蜂拥过去,场面激烈,嘈杂的惊呼声连续不断。 温瓷不由得离开高脚凳站起,仰头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搜寻不到熟悉的身影。 他不会生气了吧? 温瓷放下杯子,准备给他打电话,忽然,场内绚丽多彩的灯光暗下,众人下意识停下所有动静,时间静止一般朝唯一的光源望去。 沉寂的舞台重新响起音乐,依稀可见一个男人的身影。高挺的鼻梁、锐利的短发、衣袖半挽,以及极度优越的身材线条。 光晕交汇,是男声版的《One Kiss X I Was here 》在燃烧。 舞池中的男人咬起领带,随着音乐颤动的节律,胸腔起伏。 灯光下的容颜,近乎妖冶。 全场气氛激昂,尖叫声不绝于耳。 温瓷目不转睛凝视前方,充满诱惑的熟悉腔调环绕耳畔,仿佛整颗心脏都被抓住,只为一人而跳动。 他看过来,四目相撞,擦出看不见的电石火花。 男人薄唇微启,喉间发出的磁性声线犹如罂粟,让人为之上瘾、着迷。 “One kiss is all it takes.” 只需要一个吻 “Falling ih me.” 爱上我 “Pssibilities.” 有无限可能 “I lk like all yu need.” 我就是不一之选 盛惊澜站在舞台中央,拨正麦克风到嘴边,勾唇一笑,光芒耀眼。 “这是,送给宝贝的第九份礼物。” 22 又不是第一次尝试刺激…… 送给, 宝贝的,第九份礼物。 在场所有人, 只有温瓷懂得盛惊澜这句话里的含义。 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舞池中央, 比四周闪烁的光芒更加耀眼。 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只要一个吻,就爱上我”, 他是所有光亮的来源,占据温瓷全部的视线。 全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盛惊澜低调回到温瓷身边。 他的身体还是烫的, 额头细密的汗水在灯光下呈晶莹状, 温瓷抽出纸巾, 下意识伸向他,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瞳孔。 被那道毫无保留的目光盯着,想起他在台上热烈燃烧的模样, 温瓷手指发颤, 觉得浑身不适应。 “擦擦汗吧。”她没有收回纸巾,只希望盛惊澜能够主动拿过去,自力更生。 盛惊澜却直接握住她纤柔的手腕, 听到她的手伸向自己额前, 一点一点,擦拭掉渗在额前的热汗。 “好看吗?”盛惊澜忽然问。 “啊……”温瓷神色游离。 “台上的好看,还是我好看?”男人计较起来, 也可怕得厉害, 两个选项都是他, 等于没等选。 被当事人这么直接的发问,温瓷有些不知所措,羞于回答, 眼神瞄到那条松松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就随口夸了一嘴:“你哪里拿的领带,还挺好看的。” 盛惊澜挑起领带,敞亮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原来你喜欢领带啊。” 脑子里晃过盛惊澜咬着领带的画面,温瓷小脸一热,幸亏有酒吧里的炫彩灯光做掩饰,才不至于暴露彻底。 她总感觉,盛惊澜最后那句话充满深意,不是什么正经话。 说什么都不对,温瓷选择闭嘴,后面无论盛惊澜怎么逗,都不肯对那场舞发表看法。 毕竟,要怎么当着表演者本人的面,说自己全场心跳加速、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温瓷端起酒杯喝了两小口,感觉味道有些不一样,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盛惊澜的,而自己的那杯被他握在手里轻轻摇晃,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你好,请问你是刚才在台上跳舞的人吗?”两个拿着手机的女生走到他们面前,兴致勃勃地盯着盛惊澜。 被索要联系方式这种事对两人来说都很常见,当着对方的面,还是第一次。 盛惊澜率先看向温瓷,却见她撇开脑袋。 盛惊澜笑了声,当着两个女孩的面否认搭着温瓷的肩膀,否认:“不是。” 等那两人走开,盛惊澜掐着她下巴,逼她转过来:“躲什么?” 温瓷睨他一眼:“眼不见为净。” “温瓷,你是有多不信任我?” “谁叫你前科累累?” “行。”这局算他输,“刚才的表现,得给我加分吧?” 温瓷拧巴地竖起一根手指,似乎很勉强的样子。 盛惊澜:“呵。” “你俩聊得挺热闹啊。”元西茉抽空又送来两杯鸡尾酒,温瓷看到她,自然露出笑脸。 见她变脸速度之快,盛惊澜啧了声,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两人隔着吧台聊天的时候,盛惊澜极少插话。不知是谁放了张宣传纸在台上,温瓷伸手拖过来,上面的标题清晰显眼:“摩旅露营。” “哦对了。”元西茉听到熟悉的字眼,立马想起来,“这个活动就在后天,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一起来玩玩。” 温瓷听出她的意思:“西茉姐,你也要参加吗?” “活动刚出来我就报名了。”从接触机车到现在,元西茉从未脱离过这个圈子,“前几年生完果果,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年刚把那些丢掉的技术重新捡起来。” “本来春天那场就报了名,结果那段时间果果因为换季感冒,折腾了半个月。”作为母亲,她当然没心思出门,于是就等到现在,从春季露营变成夏季露营。 “真好。”她一直很羡慕元西茉,永远随性洒脱,坚持自我。 盛惊澜拿起那张印着活动图片的宣传单,问温瓷:“想去?” “还挺有意思的。”温瓷有些怀念当初的感觉,“上次骑机车好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当初学会不久就出了意外,被母亲勒令不准再碰,她只能偷偷玩,也幸亏当初元西茉不介意母亲那些斥责的话语,给她留下一段鲜活的记忆。 盛惊澜把宣传单放回台面,爽快道:“那就去。” 温瓷扭头:“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工作哪有我家宝贝重要。”哄人的话他是顺口拈来。 温瓷抛来一记嗔怪的眼神,盛惊澜见好就收,改换正经语气:“抽一天时间带你玩玩还是没问题的。” 后果就是牺牲夜间睡眠时间,把请假耽搁的进度补上。 元西茉很欢迎他们加入,拿起手机给温瓷分享活动组织人的联系方式:“摩旅露营时间为三天两夜,你们跟全场吗?” “第三天早上就回。”盛惊澜能够支配的时间有限。 温瓷也表示赞同:“嗯,到那时我也该回南城了。” 不知不觉,来到榕城已经五天,温瓷掐算日子:“后天去露营,第三天飞南城。” 听她嘴里嘀咕计划,元西茉顺口问了一嘴:“那你明天做什么?” “看展。” “她要去看展。” 端着酒杯的两人异口同声,见他把自己的事都记在心里,温瓷总算舒坦了些。 当时跟外婆说要来榕城看展并不是谎言,她的的确确对榕城这场手工艺展览感兴趣。 本次展览会内容丰富,包括但不限于非遗艺术,温瓷一路逛过去,拍下不少有意思的照片。 剪纸、扎染、油纸伞…… 最后逛到绘展区,每幅画作下方摆着创作者、名字和简单的创意介绍。 一副星空画让温瓷眼前一亮,正要举起手机拍照,旁边的家长带着小孩闯入镜头。温瓷放下手机,准备等他们离开。 “妈妈,这个颜色好漂亮。”小孩指着那幅星空画,兴奋地说:“我想要这种颜料。” 年轻的母亲弯下腰,遗憾道:“妈妈不知道这是什么颜料啊。” 这幅星空图色泽亮丽,不是指用色鲜艳,而是作画时颜料呈现的质感,真如璀璨星河一般。 那个女孩大概是学美术的,只是年龄小,对绘画类型的了解还不够深厚。 “是从天然矿物里面提取的颜料,适合国画。”温瓷对母女俩露出和善的微笑,“不过市面上很多人工矿物,购买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 当然,色泽越来的颜料,原材料越珍贵,画中所用的东西跟市面能买到的又有所不同。 美丽温婉的旗袍美人站在面前,对她们笑,母女俩齐齐盯着她,第一眼是惊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温瓷道谢:“谢谢啊。” 温瓷轻轻摇头:“不客气。” 很多年前,她也跟这个小女孩一样,遇到不懂的事情都要跑去问妈妈。 隐约记得,最初温茹玉也是一个温柔的母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或许是因为忙于工作而疏忽家庭,或许是随着她长大,母女俩因不同的观念产生矛盾,那条割裂的代沟便越来越大,无法修复。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这里的讲解员吗?” 一道陌生的声音闯到面前,温瓷恍然回神:“不是。” “哦,不好意思,刚才看你给那对母女讲解的样子很专业。”穿着黑白POLO衫的年轻男人唇边飞扬起笑。 有吗? 她似乎没说别的,就告诉母女俩买什么颜料而已。 当然,有些完全外行的人把这些当做专业知识,也不是没可能。 “抱歉,我不是。”温瓷礼貌性结束这段乌龙对话,转身举起手机,对着星空图拍照。 “不好意思,我想再了解一下你刚才说的天然矿石做颜料。”男人再度上前搭话,“我听说上等的颜料都是用宝石制作,也太奢侈了,这是真的吗?” 对方提问的口吻很是认真,温瓷也不吝啬向外行人解释:“制作不同的商品,对宝石的要求不同,绘画使用的颜料跟珠宝首饰选择的宝石也有区别。” 制作成首饰的珠宝固然珍贵,然而对于画家来说,手中的颜料就是属于他们的珠宝。 从古至今,人类对艺术的追求超出的想象。 “原来如此。”男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并趁这和谐的气氛,顺势伸出手,“我是秦续,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这句话,温瓷嘴角的弧度小小降下。 无论对方是搭讪还是礼貌性结交,她都不习惯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与人握手,只是颔首表示友好。 “不好意思,我要去别的地方逛逛,秦先生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联系工作人员。”说完,温瓷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开。 在会场各区域走马观花似的拍了一遍,时间已到下午三点,双脚开始感到疲软,温瓷就此离开会场,打算直接回公寓休息。 温瓷撑伞站在太阳底下等车,没注意到旁边那栋楼上有人正在阳台看她。 “秦续,看什么呢?” “喏,那个穿旗袍的美人,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隔得远,张婧看不清容貌,只当这男人的劣根性发作,故意调侃:“那你还不上去追?” “有着追人的功夫,还不如我招招手,就能左拥右抱来得痛快。”他尝试过,奈何鱼儿不肯上钩,比起浪费精力去争取一个,他更享受身体上的愉悦。 张婧挑嘴,跳跃话题:“阿延最近还在找他那个前女友?” 秦续哼笑:“他就是犟,人在身边的时候不喜欢,走了又念念不忘,还得学我,拿得起放得下。” “呵,你那是还没拿起就放下了一堆。”张婧的嘲讽完全不给面子。 秦续不以为意:“好看的女人千姿百态,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对于他人的议论,温瓷一概不知。 步行走了大半天,回到公寓就犯困,醒来已经到傍晚。 厨房里传来动静,温瓷怀疑自己幻听,趿着拖鞋走过去一瞧,惺忪的困意一下子就散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盛惊澜居然在做饭,温瓷面露震惊:“你居然会做饭?” “嗯哼。”盛惊澜正在洗刀,准备切菜。 温瓷不禁发出惊讶的赞叹:“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温瓷倚在门边,看着厨房里的男人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可见他对这一块很熟悉。 真奇怪,在南城的时候,她觉得盛惊澜神秘不可测,只有自己被看穿,来到榕城却有不一样的感受。 她发现这个男人对待工作的认真,既享受精致生活,又不会挑剔粗茶淡饭。 会跳舞、会下厨,在本就卓越的外形条件下,还拥有这么多令人惊喜的技能,真像在挖掘一个宝藏。 只是每每想到这个宝藏曾经属于过别人,她心里就不舒服。 温瓷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近:“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盛惊澜头也不转就接了一句:“可以。” 温瓷走过去,却听他说:“可以帮忙吃。” 温瓷:“……”好的,其实她一点也不想下厨。 切菜的声音规律且有节奏,直到停止,盛惊澜转过来看她一眼:“客厅有两套运动服,你可以先去试试。” “啊?”她原本带了一套宽松的衣裤,还打算将就一下,没想到盛惊澜都准备了,不得不说有些惊喜,“我都没想到这些。” 那人挑眉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又很得意:“跟我在一起,还用你操心?” 温瓷在客厅找到那两套女士运动装,两套是同款同尺寸,以红条纹和蓝条纹区分。米色运动背心搭配轻薄外套,腰下是工装长裤,字母元素的设计给整体增添潮流感。 温瓷挨个试穿一遍,尺寸合身。 她站在全身镜前看了一会儿,找来两根头绳,用手拢起长发,马尾扎高。 镜子里的女人变了副模样,跟南城那位旗袍美人截然不同,利落飒爽、透出一股从未见过的桀骜。 温瓷不禁伸手触碰,却只碰到冰冷的镜面。 她闭了闭眼,摘下头绳,刚才所见的画面犹如镜花水月,只是虚假的昙花一现。 “盛惊澜。”温瓷穿着红色那套敲响厨房的门。 男人不经意回头,眼里闪过惊艳:“你可以把头发扎起来。” 温瓷摸摸头发,故意问:“这样不好看吗?” “穿这套衣服,扎起来会更好看。”明明可以顺着她的任意话哄她开心,他却没有。 温瓷低头,从手腕上扒拉出头绳,再次束起马尾:“这样吗?” “以我的审美来说,非常不错。”盛惊澜告诉她,“不过,你可以变成自己想成为的任何模样,不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滴答—— 好像有一滴水坠落在温瓷心尖。 从小环绕在耳边的声音是“不准……”“我是为你好”“这个不行”,只有盛惊澜告诉她:你可以变成自己想成为的任何模样。 这天晚上,两人相处十分和谐。 甚至当温瓷路过沙发,目测那张沙发床的距离,都开始犹豫。 连日来的相处,以及盛惊澜最近的表现让温瓷有所动容,想到他一米八七的大高个每天屈居于沙发,霸占卧室的温瓷有点不好意思:“要不今天你去床上睡?” 盛惊澜第一反应:“你在邀请我一起睡觉?” “不,我的意思是,我睡沙发。”自从产生芥蒂以来,她跟盛惊澜没再做过那种事,她的心和身体不可分割,感受也同理。 “这可能吗?”他再混,都不可能让温瓷去睡沙发。 “那……”温瓷眉头深锁,差点就要心软。 前方的盛惊澜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温瓷定眼一看,眼里的挣扎和恻隐之心顿然消失:“那你就继续睡沙发吧。” 谁叫宋怡欢前几天手里拎的也是苹果呢! 盛惊澜:“?” 第二天上午,摩旅露营团集合,几十辆机车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很是热闹。 温瓷侧头问元西茉:“这么多人,全都一起吗?” 元西茉解释:“不,有三条路线通往不同的目的地,终点已经提前运去露营装备,随便你选哪条路。” 温瓷点头:“原来如此。” 她转过去问盛惊澜:“我们去哪条路?” “这个。”盛惊澜毫不犹豫伸手一指,看路线似乎是弯道最多的那条线,通往山顶。 一群人整装待发,温瓷总感觉有道来历不明的视线盯着自己,直到盛惊澜给她戴上头盔,没心思顾及其他。 元西茉跟他们选了一条线,刚开始距离相邻,眼看着一辆接着一辆机车从身旁飞驰而过,激起元西茉的好胜心。 “我在前面等你们。”元西茉压低重心,双手握紧车柄向前冲刺,很快消失在两人视野中。 反观他俩不像在骑机车,就比自行车散步快那么一点,坐在后面的温瓷不免嘀咕:“有点慢。” “还嫌我慢?”要不是考虑到她,起码甩这堆人一大截。 她轻轻在盛惊澜肩头点了两下,催促道:“你快点。” 盛惊澜:“确实?” 温瓷:“嗯,啰嗦。” 她胆子越来越大,盛惊澜的警告声夹着风传来:“温瓷,你会为这句话后悔的。” 温瓷不信,她又不是第一次尝试刺激的小白,为什么会后悔? 但很快,她就明白盛惊澜那句话的意思。 机车一路飞驰,两侧风景在她眼里化作虚影,一晃而逝,温瓷整颗心都跟着飞起来,凌厉的风刮过裸.露在外的肌肤。 每次当她以为快停止这场地狱般折磨的乘坐感时,盛惊澜就会突然提速,她这辈子都没体会过这么快的速度,仿佛已经到达极限。 一次能接受、两次能忍,到第三次,温瓷嗓子发干,快要转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认输:“盛,盛惊澜,慢点。” 机车缓慢停靠在路边,温瓷从车上下来,脚都是软的。 “你故意的是不是。”她说话时,声音带颤。 温瓷弯腰按着腿喘气,盛惊澜拧开功能饮料递给她,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不是你嫌慢?” 这时,路过的元西茉缓缓停下,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你俩……什么时候到我前面来了?” 盛惊澜载着她超过了熟手元西茉,可见刚才的速度有多快。 中途断断续续休息,直到傍晚才到达目的地。选择帐篷的时候,温瓷意外发现前天在绘展区见过的男人,叫什么秦续。 盛惊澜见她盯着对面,问了句:“认识?” 温瓷摇头。 温瓷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盯上自己。 盛惊澜伸手扣着她肩膀,把人带去另一个方向,“选个帐篷。” 23 如此纯情 休息点的帐篷采取先到先得的选择方式, 他们算是先到的一批,拥有更多选择权。 盛惊澜揽着她过去,温瓷伸手比划“x”的姿势, 并明确告诉他:“我跟西茉住。” 这个走向是盛惊澜没想到的, 差点气笑了,又试图争取:“温小姐, 难得一次露营, 给点面子行吗?” “不。”温瓷义正词严拒绝他,转头找上元西茉。 直到晚饭时间, 大家都集中在平坦的草地上,盛惊澜才把人拽过来, 按在自己身旁的位置坐下:“用完就丢, 你可以啊,温瓷。” 危险的声音擦过耳畔,温瓷狐疑蹙眉:“我用你什么了?” 男人冷哼一笑, 声声控诉:“在车上抱着我坐了一天,也没见你客气。” 温瓷瞳孔震惊。 他这是什么龌龊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车上进行了不可描述的事。 “你能不能别把话说得这么……”温瓷咬牙,愣是挤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这么, 那什么。” “我怎样?”盛惊澜懒懒散散地抄起手,眉头舒展,目光坦然, 没有半分尴尬。 温瓷眨着眼,视线移到草地上,选择不说话。除非比盛惊澜更无耻,否则就永远不可能在这种话题上赢过他。 夜幕降临, 公共帐篷四周的星星点都被点亮,蜂蜜般的色调,烘托周遭气氛。周围摆着两三张形状不一的木桌,酒水饮料和点心随意分享。 三三两两成群,围坐在木桌旁的椅凳上,有情侣依偎,也有人独自赏星。长期居住在城市的人极少见到星空,都忍不住拿起手机拍照。 元西茉挂念女儿,简单填饱肚子就进帐篷里跟女儿打视频,可惜信号不好,改为语音。 中途,温瓷进来递东西,被元果果缠着一聊就是大半个小时。 自己手机里消息不断,是盛惊澜发来的,温瓷时不时就要回复。 元西茉终于看不下去:“这么难得的夜晚,你还是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温瓷放下手机:“西茉姐,我没那个意思。” 她并非故意跟盛惊澜赌气或作对,只是在避免跟盛惊澜睡在一起的情况发现,毕竟互相有意思的成年男女躺在一起,很容易擦枪走火。 “我知道。”元西茉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但是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起看看星星,说说话,气氛正合适。” 元西茉瞥见温瓷脸上的表情,那是自身无法掩藏的少女心事。 她知道温瓷外表看着成熟知性,在感情方面却很单纯,忍不住问:“阿瓷,你想过跟他有结果吗?” 温瓷顿住,好一会儿才回:“我不知道。” “那没事,不知道的时候就尽情享受,如果哪天你想跟他有个结果了,记得问问他的想法。如果你们情投意合,那祝福你;如果无法达成一致,那么你要果断抽身,千万别委屈自己。” 道理一套一套的,要做到却不容易:“那你当初生下果果,也算果断吗?” 元西茉一秒恢复潇洒劲儿:“果断啊,我果断决定这辈子都不再碰那些臭男人,养个孩子玩多有意思。” 低沉的气氛一下子被调和,温瓷扑哧一笑,“西茉姐,你没有后悔过吗?” 元西茉摇头:“不经历,你怎么知道能不能行?至少玩的时候很开心,大不了最后散了。” “想要拥有一个东西就必须提前预料到,会失去的风险,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承受,那就先去享受,如果不能,就及时止损。” 温瓷双手抱膝,望向帐篷顶,可惜视野受限,不打破就无法看见外面的璀璨繁星。 “简单来说,你就问问自己是想过从前那种波澜不惊的生活,还是想刺激一把,留下珍贵回忆。”元西茉的耐心快耗尽了,她行事随性,从来都不是什么人生导师,“要去就快去,不去就睡觉吧,明天还要继续骑行。” 在她捏着胳膊说“累”的时候,温瓷缓缓松开身体,爬到帐篷口去掀帘子:“西茉姐,我先过去了,你好好休息。” 元西茉喜欢刺激,温瓷也是。 这个帐篷留给元西茉睡觉,温瓷径直走向盛惊澜所在的地方,没注意附近有两人全程盯着她,并且议论纷纷。 张婧从一开始就发现秦续不对劲,知道他见到美人就挪不开眼的臭毛病,也就没提。 从白天到晚上,秦续看温瓷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张婧狐疑问道:“你盯那边半天了,不会是想从别人手里抢人吧?” 秦续笑道:“她就是我前天跟你说的那个旗袍美人,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岂不是天赐缘分。” 张婧摇头:“可别了,你看见她旁边那个男人了吗?我认识他。” 秦续问:“什么来历?” “景城盛家的,身份且先不说,他在玩女人方面倒是跟你有得一拼。”她也是景大的,学校那些风云人物的事情多少听过一点。 “一样?”秦续非但没有被劝退,反而觉得找到突破口,“那可就好办了。” 张婧无语:“说错了,还是不一样的,他是来者不拒,你是看到美人都要勾搭一下。” 这番评价绝对不是什么好词,秦续却并不为此感到羞愧,“她们付出身体,我付出金钱,不过是达成共赢罢了。” 这话换个说法都犯法,套上女朋友这层身体,在交往期间赠送贵重物品,便认为心安理得。 - 夜风燥热,温瓷的声音跟她人一起进入盛惊澜的帐篷:“你在看什么?” 盛惊澜举起手机,正是两人的聊天页面:“舍得过来了?” “我怕有些人半夜睡不着觉。” “如果温小姐愿意作陪,那个‘有些人’一定睡得很香。”温软如玉般的身体,光是抱着都香味沁脾。 “做梦。”她红唇轻吐,带着暖暖的呼吸。 盛惊澜轻笑一声,自然而然接住她的话:“那一定是个美梦。” 在这方面实在缺乏知识的温瓷并没有读懂深层含义,跪坐在软垫上。旁边那双大长腿占据视线,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集体搭建的帐篷不如私人搭建的空间宽敞,里面除了睡垫就没别的。狭小的空间让人无处逃离,但或许是因为周围帐篷遍布,百米之内全是人,即使两人身处同一帐篷,也并没有往常那种暗昧气氛。 “盛惊澜,你为什么会成为文物修复师?”两人一起玩的时候,很少提及对方的生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想了解更多。 盛惊澜歪着身,眉轻挑:“打听我?” 瞧,这就是盛惊澜的高明之处。 他从来按常理出牌,也极少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 干瘪的聊天也没意思,温瓷灵机一动,提议道:“我们来玩个游戏。” “嗯哼?”盛惊澜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记得外面有一副纸牌,我去拿一下。”温瓷掀开帐篷,直奔木桌,找到那副公用的纸牌拿回去。 温瓷两次往返盛惊澜帐篷都被秦续看在眼里,讥笑道:“还以为多矜持,这不挺热情的。” 张婧刷着手机:“那不是正合你意?” 对于他人恶意的评价,温瓷毫不知情。 卡牌是活动方准备的,下午很多人抢着玩,到晚上大家都开始休息,东西摆在那里也没人要。 温瓷有模有样地洗牌,合在掌心:“先说游戏规则,我们比大小,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 “好。”盛惊澜毫不犹豫应下,似乎对自己的手法充满自信。 温瓷一边洗牌,一边讲解游戏玩法。 盛惊澜收回一只腿,屈膝:“什么时候喜欢上玩牌了?” “跟禾苗学的。”上个月苏禾苗突然迷上桌游,在温家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就玩纸牌,花样百出。 “好了。”一整副牌洗好,温瓷把它摆在两人中央,“各摸七张,分为三组,以田忌赛马的方式比大小,三局两胜。” 第一组:一张,可以直观对比大小。 第二组:三张,数字代表的点数相加比大小。 第三组:三张,“十点半”超过则输。 七张牌自由分配,看似简单,有赌的成分,算计和运气都占。 温瓷运气不错,第一把就获得胜利,难掩脸上的喜悦,让盛惊澜回答刚才的问题。 盛惊澜不再藏掖,坦言道:“我外公对古董文物颇有研究,从小时候就跟他接触这些东西,觉得挺有意思。” 外公在古董鉴赏家和文物修饰方面颇有建树,盛惊澜受环境熏陶,五岁开始跟在外公身后看古董、摸珍宝,十一二岁就能够独立修复藏品,行业内的人都夸他天赋非凡。 “原来如此。”温瓷点点头,把刚才的牌放到最底下,说,“继续。” 接下来三把,都是温瓷获胜,不免有些得意:“看来我今天运气很好。” 盛惊澜不慌不忙,伸手做出“请”的姿态。 温瓷的问题对他实在是太友好,无外乎工作”“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之类的生活话题。 但这次,温瓷捏着纸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跟前任最亲密的行为,到哪一步?” 牙齿划过薄唇,盛惊澜久久没有给出答案。 温瓷的心情一点点下沉。 她知道这种话题很敏感,但她真的很介意,毕竟他有过那么多前任,即使没做到最后一步,那其他撩拨的手段呢? 那是她心里的坎,没走到这一步之前不觉得,真到要迈过去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因此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门口徘徊,止步不前。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时间仿佛静止般,谁也不肯打破。 三分钟过去,温瓷闭眼叹息,声音低弱:“如果实在说不出口,就算了吧。”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把散落在垫子上的纸牌一张一张捡起,整合到一起,没有再继续的意思。然而当她准备牌放回木桌去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一道大力握住。 温瓷尝试抽出,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又在瞎想什么?我没碰过她们。”顿了顿,又道:“也没亲过。” 温瓷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所以他刚才难以启齿的表情,不是做得太多,而是因为什么都没做? “你的问题结束了,温小姐。”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盛惊澜迅速打断,并从她手里拿走所有纸牌:“继续。” “继续就继续。”大不了她接着探索。 然而这次,温瓷没有前几次的幸运,输了。 她摊手:“你问吧。” 反正她生来坦荡,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就无所谓盛惊澜的任何提问。 温瓷无所畏惧,却见盛惊澜双指夹起一张牌,竖在灯光下,勾唇道:“上次在乌篷船里,舒服吗?” 他甚至故意拖长语速,后半句缓慢而清晰地传进温瓷的耳朵,如密集的擂鼓声,让大脑轰鸣。 耳廓在灯下泛红,温瓷不用摸都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一定很烫。她真是高估了某人的下限,怎么能当面问出这么……这么难于启齿的话题。 她碍口识羞,被盛惊澜拿捏把柄:“温小姐,愿赌不服输?” “无、耻。”温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侧过头,不看他。 腰间却被纸牌抵住,从侧腰滑至肚脐。 这身运动套装,外套及腰,里面的背心短些,正好露出来最细的那截小蛮腰。 又来了…… 那种让身体脱离控制的感觉和盛惊澜勾引人时惯用的手法。 上次在乌篷船里也是这样,从聊天到做事不过转瞬间的情愫变化。 温瓷怕了,咬唇颤音:“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她的威胁跟撒娇似的,非但没有威力,甚至更容易勾起对方的兴趣。 不过今天的确不合适,附近人多不说,帐篷还没什么隔音效果,盛惊澜见好就收,没有继续挑逗她。 “好吧,换个问题,微信名为什么叫温卿卿?”他真是太善良,才会换成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 拉开的距离让温瓷得以缓和,她自觉地往旁边挪了几下,双手抱膝:“卿卿原本是我的小名。” 温瓷忆起幼年时,“小时候外婆会这样唤我,被别的小孩用谐音字调侃,就跑回去跟外婆说,不要小名。” 后来才知道,“卿”在古时是长辈对晚辈的爱称,代表亲昵。 “居然是这样。”原以为是她凭着喜好起的网名,没想到还有这样特别的含义。 “温卿卿,是个好名儿。”他如此说道。 温瓷点点头:“对,挺好的。” 只可惜当时改口太早,长大后再叫就显得奇怪了。 一场小游戏让双方都有意外收获,晚上睡觉时,温瓷还是回到之前的帐篷,跟元西茉一起。 第二天,一行人陆陆续续从清晨的鸟鸣声中醒来,踏上新的旅程。 温瓷仍然跟着盛惊澜,戴上头盔的时候忽然听他问:“你来试试?” “我?”温瓷倒指向自己,对他的提议感到不可思议,“你确定让我来载你?” “嗯哼。”盛惊澜只能在旁侧,让她上车。 温瓷跃跃欲试。 其实从一开始,她想过自己单独骑一辆机车,犹豫长时间没接触,又怕自己的身体吃不消两天的骑行,就打消了心思。没想到盛惊澜主动提出让她骑。 山上有一段开阔的平底,温瓷跃跃欲试:“我可以先去那边试一会儿吗?” 盛惊澜扬眉:“当然。” 没有人生来什么都会,不进行第一次的尝试,永远都只能止步不前。 温瓷跨上机车,在盛惊澜的教导下,跟随记忆中的模样开始骑行。 风从耳边飞驰而过,灌进宽松的衣服,温瓷以专业姿势控制机车冲向原本,头盔里的那双眼睛,明亮而锐利。 机车在拐角处完全转弯,温瓷绕了一圈,回到原点。 头扎马尾、穿着黑色工装裤的女人高高地坐在机车上,朝站在路旁、身形高大而颀长的男人挥手:“我可以啦,盛惊澜。”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越过山川河流、奔赴无边无际的原野,永无止境。 这一天,温瓷跟盛惊澜交替乘载,配合默契。 中途,元西茉跟他们挥手道别:“我打算明天再跟他们一天,就不和你们同路了。” 他们两个时间有限,明早就要直接坐车回榕城公寓,而元西茉要跟团队里的人一起骑回去,只能兵分两道。 盛惊澜跟温瓷选的短途,晚上集合的人比昨天少了许多。 两人单独一个帐篷,位置相邻。 没睡觉之前,两人待在一起,直到盛惊澜开始接电话。 聊的工作上的事,温瓷不懂,也不想干涉别人的**,于是主动提出:“我去外面逛一逛。” 帐篷空间狭小,确实无聊,盛惊澜没有阻拦,只叮嘱:“别走太远。” 山里空气极好,今晚还有月亮。 温瓷站离人群远些,举起手机准备拍照,忽然有人从后面喊道:“温小姐。” 转头一看,又是秦续。 这个人两次打断她拍照,没有礼貌。 秦续却丝毫没察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无礼,一副自来熟的口吻:“从展览会到摩旅露营,我跟温小姐还真是有缘。” 这熟悉的搭讪方式,竟有点盛惊澜的影子。 不过盛惊澜是站在那里都勾人,看一眼就沦陷,秦续么……怪怪的,这人让她感觉不舒服,尽管目前为止,秦续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温瓷不算一个健谈的人,也不想延续话题,一时间竟想不出怎么回答比较合适,只能对他笑笑:“还好。” “看你跟盛惊澜同行,两位是情人?”秦续再度抛出问题。 情人……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不也会问是不是情侣吗?情人二字总让人觉得奇怪。 但他俩现在什么都不是,顶多算暧昧期的朋友,于是温瓷摇头。 这下秦续更加确定,这位看似冰清玉洁的美人,不过就是玩物而已。 既然盛惊澜能玩,他又为什么不能? “明月皎皎,如此良辰美景,应该两个人一起欣赏。”秦续忽然上前一步,手臂跟温瓷胳膊擦过,几乎挨在一起。 “你干什么!”温瓷后撤一步,警惕地瞪着他。 “温小姐稍安勿躁,你大概还不清楚我的身份。”秦续掏出一张名片,“不知道温小姐是否听说过,榕城的秦氏集团。” 秦氏在榕城也算排进前十的企业,财力雄厚,仅凭这个身份就有不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更何况,他还长了一张不错的脸。 既然温瓷愿意跟盛惊澜“玩”,那他也个不错的选择,聪明人应该不会拒绝。 然而温瓷看到名片,却只说:“抱歉。” 她并不想跟这个男人结交,不想握手,也懒得接名片。 温瓷想走,被秦续伸手拦下,她不满道:“秦先生,我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还要我把话说得多明白?”秦续笑了。 他“阅女无数”,演技比温瓷高的比比皆是,一旦他表现出不耐,最后还不是乖乖诚服。 真清纯的,他可以陪着玩玩,哄一哄。但像这种半夜爬男人帐篷的,实在没必要太给面子。 “温瓷,你跟谁不是跟?”秦续凑近她的脸,“昨天能爬盛惊澜的帐篷,又何必在我跟前装清高。” “艹!” 一道蔑视的嘲讽挟着凌厉的风砸过来,秦续直接被一拳头挥到地上。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盛惊澜跨步上前,提起他的衣领子,对着那张厚颜无耻的脸又是一记重击。 秦续试图反抗,被盛惊澜一脚压下去,倒在草丛里,爆出一声肮脏的咒骂。 眼看盛惊澜又要冲上去,温瓷连忙伸手拉住他。盛惊澜浑身都是劲儿,拦不住,只能展开双臂将人抱住,慌忙道:“盛惊澜,别打了。” 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得温瓷声音颤抖,她拉着盛惊澜往回走,盛惊澜却反手拽着她往草丛走,逼近秦续,命令般的口吻:“跟她道歉。” 秦续哪里受过这种屈辱,自知斗不过盛惊澜,转身就要跑,又被盛惊澜按住,双手别到身后,将他胸腹狠狠压到粗壮的树干上,声音凌厉:“跟她道歉,别让我再重复第三遍。” 秦续龇开牙齿,疼痛从指尖传遍四肢百骸,憋屈地说了声:“对不起。” 温瓷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秦续该打,但万一真的出事,盛惊澜恐怕会受到牵连。 “好了,盛惊澜,我们走吧。”温瓷从后面去拉他的手,男人一声不吭任由她拉走,直到光源明亮处,温瓷抬头,才发现盛惊澜此刻的脸色多么可怕。 见他紧盯着刚才那个地方,眼神阴戾,温瓷连忙安抚道:“盛惊澜,打人不好。” 盛惊澜这才收回目光,看着身前的人儿:“吓到你了?” 温瓷摇头,捧起他的手反复查看:“手受伤了怎么办。” “没……”想说没事,但在看见温瓷满脸担忧的神色时,他又忽然改口:“打人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开始痛了。” 温瓷仔细一看,有些地方的确泛红。 想她平时撞到都会疼得发青,刚才盛惊澜用劲儿不小,真要是伤到口,恐怕会影响工作。 “以后别再让自己受伤了。”她满眼心疼,想起这双宝贵的手为自己当过两次伤害。 没过一会儿,秦续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温瓷真怕盛惊澜再冲上去,便揪着他的衣服摇头。 盛惊澜道:“放心。” 在这里起冲突,只会让其他人看笑话,他没那么蠢。 盛惊澜带她找到那辆机车:“不想待在这地方。” 温瓷读懂他的潜台词,问:“我们去哪儿?” 盛惊澜望向天空:“看月亮。” 黑夜为两人和机车留下虚幻的剪影,月亮是他们的引路明灯,盛惊澜开得很慢,晚风拂过发梢,温瓷抬手将贴到唇边的发丝勾到耳后。 “刚才,你为什么冲过来打人?” “那种垃圾东西,不揍两下怎么长记性?”秦续那种下流行为带来的恶心感,是狗路过都要踹两脚的程度。 “我以为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明明她所接触的盛惊澜,一直游刃有余地在处理所有事。 “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两天,秦续那双狗眼睛都快长温瓷身上了。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却做了那种事……”说到底,她还是被秦续的话影响。 那人是脏的,说的话、做的事都是脏的,但有一点,她跟盛惊澜没有情侣关系却做着情人之间的事,似乎也不正常。 “你会觉得,我不够自爱吗?” 男人哼声一笑,风中,是他肆意的腔调:“做.爱做的事,不就是自爱?” 24 真素成和尚了? 明月高悬, 照亮悄悄的夜。 机车穿梭过涌动的草浪,送自由的灵魂奔向远方。 那天夜里,他们聊了很多, 比如温瓷最好奇的生活状况:“你好像很适应野外生活,也不怎么挑剔。” “这也算野外?”盛惊澜只觉得是小菜一碟,“以前去过的考古遗址比这更偏僻, 能提供的条件有限, 自然就习惯了。” “你们会经常去现场考古吗?” “有段时间去得比较频繁。” 小时候跟外公一起去过,上学后也有实习经历。 “环境很恶劣吗?” “看情况, 有些考古遗址有驻地挖掘团, 每天起早贪, 面朝黄土背朝天,风吹日晒都很正常。” 他一副老生常谈的口吻, 跟平日作风截然不同。 “怎么确定哪里有东西,用机器勘测吗?” “的确会用到一些仪器探测,不过在划分探方后,还要用铲。” 盛惊澜像在讲课,又像一本百科全书, 回答她的每个问题。 “铲?”温瓷联想到记忆中的小手铲, 或是农家作物时的锄头, 就那么一点大, 要挖到什么时候?甚至不是每个地方挖下去就有收获。 “垂直取土,根据土质、颜色和结构区分土层……”这又牵扯上地质学方面的知识。 亲生经历过的事情讲述起来远比课本文字内容丰富, 温瓷在聆听的时候偷偷看他。 盛惊澜起来的模样像讲学时的先生, 又格外生动有趣,连孤冷的月光都要偏爱几分。 以至于温瓷回到南城,也总是回忆起那个别有风趣的夜。 回到南城后, 温瓷偷偷跟外婆讲到她在榕城所见所闻,隐瞒了关于盛惊澜的事情,坦白自己重新摸机车的感受。 宋兰芝听了直拍她手背:“你这趟出去玩得很开心。” “是啊。”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特别是那晚的风和月让人难忘。 “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宋兰芝想起自己年少成名,被那些名头束缚住,回头一看,自己的岁月里全是跟刺绣相关的东西。 虽然她不曾后悔,但难免有些遗憾,孙女还年轻,正是享受的年纪。 温瓷陪外婆聊了好半天,又把从榕城带回来的伴手礼送到大家手里,只有母亲那份,她是直接放进去的。 回到熟悉的房间,温瓷打开抽屉,找到装美人镯的盒子,再次把那枚通体碧绿的镯子戴进手腕。 六月余下的日子,她跟盛惊澜在不同的城市忙得不可开交。 七月中旬,榕城博物馆和考古所联合举办的瓷器展顺利开办,盛惊澜的修复工作也圆满完成。 盛惊澜直接从榕城返回景城,喻阳亲自去接的机。 不为别的,就怕这位行事乖张的少爷一不留神又跑别地儿去了。 “宁城博物馆送来一副古画,前天刚到工作室。”喻阳开车过来,在机场接到盛惊澜的时候就开始给他“安排”后续任务。 盛惊澜抬手按住脑门,只觉额头突突的跳,说话也不客气:“生怕我太闲是吧?” “也不知道是谁在硬生生在南城耽搁个月。”喻阳早已习惯他这幅嘴上不饶人的德行,“这次去榕城没认识几个?” 盛惊澜白他一眼。 没有听见反驳,喻阳惊讶地笑出声来:“你从国外回来,真素成和尚了?” 前两年,盛惊澜跟家里闹了矛盾,家里人还等他认错,谁知这家伙转头就飞去国外,一待就是两年。 近一年来,家里祖母念叨,恰好盛惊澜学业结束,这才返回国内创办工作室的事。 他没有对外宣扬,家里人都不清楚,平时喻阳在帮忙打理,从中获取的分红不低。 盛惊澜并不操心那些运营和接线的琐事,只喜欢收藏一些古董珍玩,但他并非“真爱”,而是看中了那些东西的价值。像是前年,拍卖会上有一副不被看中的古画落在盛惊澜手里,转手就被他揭开真正的身份,引来收藏家的追逐。 甚至,他能凭一己之力影响一件拍品的价值。 拿到托运的行李,喻阳自觉帮他拎上车,准备出发的时候才问:“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盛惊澜不假思索道:“回趟老宅。” 喻阳比了个手势,说:“OK。” 盛家世代繁荣,久经不衰,从盛惊澜的爷爷到盛菲菲,已经是第四代。 盛老爷子有过两任妻子,在年轻时与第一任妻子育有大儿子盛世,也就是盛菲菲的爷爷。 后来发妻去世,年过四十的盛老爷子迎娶了年仅二十七岁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盛惊澜的奶奶。 如今,盛老爷子去世十余年,盛老夫人也年近八十。 盛惊澜回家没惊动旁人,只有负责大门的保安开门相迎。 青石板铺路,鹅卵石镶于其间,穿过月洞门,闻见清泠流水声。叠石理水,园林之胜,作为景观建在家中,可见主人家对设计美的追求和财力。 迈上条石砌筑的踏跺,盛惊澜走进盛老夫人居住的院落,周围静悄悄的,半扇门开着。 盛惊澜进去的时候,闲情逸致的老人躺坐在椅子,搭在椅托上的手指也跟着复古留声机里播放的声音打转画圈。 盛惊澜在旁边站了会儿,见老人丝毫未察觉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奶奶。” 沉浸于乐声的盛老夫人缓缓睁开眼,视力下降的老花眼使她看得不太真切,又慢悠悠用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将挂在身前的眼镜戴上。 “惊澜。”盛老夫人轻唤了声孙子的名字,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回来了?” “回来看看您。”盛惊澜弯腰准备亲手给老人家倒杯茶。 也不知老太太从哪里变出的拐杖顿,对准他的腿就敲了一下。 盛惊澜立马跳开,咧牙道:“奶奶,两个月不见,不至于这么恨我吧?” “你还知道回来?”老太太多年保养得宜,训起人来丝毫不见苍老之态,“过年那阵骂了你败家,你就跑外边去躲清静,你说说,今年你在家待过几天?” “我不得自觉一点,省得您老看我不顺心。” 老太太嗤声,故意提他那些荒唐事:“你要真想让我顺心,就趁我还吊着这条老命,赶紧把婚结了。” 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盛惊澜并不附和,捏了捏手指,满不在意道:“有这个时间,不如操心操心你的大孙子。” “大孙子要操心,小孙子也不能放过。”老太太放开拐杖,如是说到。 上学那阵听说他桃花不断,家里人气得不行,毕业后盼他早点收心,这么多年愣是没带回来一个。 盛老太太还记得这臭小子当初的混样,脸上在笑,眼里全是戏谑:“把她们带回来,凑足球队呢?” 坏得不行,爹妈都管不住。 她看着小孙子那样儿,又气又心疼,要不是因为亲爸妈的疏忽,或许盛惊澜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老太太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说:“你才回来,好歹去见见你妈。等会我打个电话叫你大哥回来,晚上一起吃个饭。” “呵。”他跟盛憬言从小到大就看对方不顺眼,也就家里这位老太太,一门心思想要兄弟和睦。 小孙子难得回来一趟,老太太不肯放人,非要留他在家里住上两天。盛惊澜倒也无所谓,老太太快满八十了,他姑且当一次孝顺的孙子,没走。 从老太太的院子出去,盛惊澜摸出手机,看到里面的新消息。 温卿卿:“我的创作已经完成分之二。” S:“看看?” 温卿卿:“等绣好了再给你看。” S:“行。” 盛惊澜暂时歇下来,温瓷那边却忙翻天。 在温瓷的极力反对之下,玲珑阁引进机绣的计划暂时延缓,股东会那边却蠢蠢欲动。 下午,玲珑阁高层召开了一场会议:“目前,机绣已经逐渐侵占市场,大家生活中需要用到刺绣的地方,机绣都可以完成。这样不仅节省时间,还能降低人工成本,何乐不为?” “玲珑阁开创最初就树立了坚持手工刺绣的理念,要是引进机绣,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变成一个机绣制作的工厂。”温瓷几乎可以想象,一旦引进机绣,会有越来越多的订单取代手工业务,并逐渐将其覆盖。 一旦从中获利,就像大众市场一样,还有几个人愿意回头。 “你要坚持初心没有错,但我们是商人,商人首先考虑的就是利益。手工刺绣更适合欣赏和收藏,你得认清形势。”唐琳琅从国外回来,就一直主张发展机绣。 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初心,“利益”二字,就是温瓷说服那些人的最大阻碍。 一幅好的作品对追求艺术的人来说,是毕生追求;对于那些只求从中获利的人来说,金钱才是至高无上的法则。 “咔哒——” 坐在最前方的温茹玉拿笔尖点桌子,宣告话题结束:“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温茹玉持有玲珑阁最高控股权,她的决定最为重要,然而目前为止,她还没当众表过态。 为此事争论最激烈的莫过于温瓷和唐琳琅,一个是她亲生女儿,一个是她用心栽培的养女,一时间,其他人也揣摩不透温茹玉的心思。 从会议室出来,温瓷小跑两步追上去,喊了声:“妈。” 温茹玉没有停下脚步,温瓷跟着她一起进了办公室。 温瓷合上门,郑重其事地对母亲道:“妈妈,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玲珑阁不能变得跟其他商店一样。” “温瓷,你总是这么天真。”温茹玉站在办公桌旁翻开报表,随口问道:“你知不知道近半年来,有几个绣娘离职?” “个。”温瓷记得这些小数字,“但我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绣娘,来面试的人不少,她们也能迅速接替工作,这有什么问题吗?” “新招收的那些技术始终不如老人,导致质量良莠不齐,而那些有名有姓的老师傅呢?”温茹玉自问自答,“被别人请去店里坐镇,或是另谋出路。” “学习手工刺绣的人越来越少,想在这一行要做出成绩却很难,大多数人即使拥有不错的刺绣技艺,也只能埋头在店里,凭那一针一线拿着死工资。”温茹玉放下报表,抬头望着女儿,问:“就好比,你喜欢创作,那玲珑阁的绣娘们喜欢吗?” 温瓷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创作是个人选择。” 温茹玉“呵”出笑声:“但有些人天生就不为高尚艺术,他们拥有一技之长只为给自己谋前途。” 当他们只想混碗饭吃的时候,或许觉得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当她们拥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却还要日复一日做着重复事情的时候,就会觉得枯燥、想逃离。 “旧的人离开,就会有新的人传承,每个人都是从新手阶段过来的,等他们熟练了,即使厌烦了,那时候又会出现新的传承者。”温瓷自小接触刺绣就是受到外婆的影响,后来每每拿起针线,心中就很欢喜,期待并享受作品在自己手下诞生的感觉。 “可是温瓷,你有没有想到,当她们的生活用品被机绣占据,哪里还会有人需要手工刺绣这个东西?” 手工刺绣定价太高,普通人买不起,或者不愿意画高价看起来差不多的东西。他们未必不懂得欣赏美,只是对他们来说,东西够用就行,而非要求完美精细。 温瓷顿觉口舌干燥,反驳那句话似乎需要极大的勇气:“但至少现在,还有人需要不是吗?有人需要它,它就有存在的意义。” “好了,不要再说了。”温茹玉伸手打住,“我已经给过你接受的时间,你是个成年人,不要再意气用事。” “为什么我的想法就是意气用事?你们这样会毁了玲珑阁的,我绝对不同意!” “温瓷!”她的激烈反抗再次挑衅温茹玉的威信,温茹玉抬手按额,前几月争吵的画面在脑中盘旋,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没直接冲女儿发火。 “你从小过得太顺畅,坚持理想主义,妈妈不怪你。”温茹玉话锋一转,“但是阿瓷,别忘了谁才是玲珑阁真正做主的人。” 轰—— 母亲的话语传进耳朵,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裂开。 温瓷咬着唇瓣,颜色泛白。 她的妈妈,高高在上的提醒她认清身份,就好像她费尽心血为玲珑阁所做的一切,都是多此一举。 “笃笃——”唐琳琅在门边扣了两声便推门而入,她拿着东西站到温茹玉旁边,温瓷望着那两人相似的气质,好像她们才是真正的母女一般。 “原来是这样啊……”脸上蔓起一丝苦笑,温瓷掐着自己的掌心,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狼狈的模样,“那就祝您跟唐琳琅心想事成,事业丰收。” 温瓷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玲珑阁的,直到雨点啪嗒啪嗒落在身上,她茫然抬头,望着广阔的天空,竟不知哪里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 突然,头顶的雨停了。 温瓷眨眨眼,看见突然出现在视野内的深蓝色雨伞,宽大、厚实,替她挡住了全部风雨,就像盛惊澜每次在她失意时出现。 温瓷抱着一丝不可能的希冀回头,看见一张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脸。 温瓷确定自己没见过他,但是男人的眉眼……有几分像盛惊澜。 - “怎么回事,你刚回来,你哥又走了。”盛老太太联系大孙子,想叫他回来吃顿饭,对方却说今天刚离开景城,实在赶不回来。 老太太念了一下午,盛惊澜听得耳朵起茧,自嘲道:“可能他看我不爽吧。” “瞎说什么!”老太太作势举起拐杖,但最终也没舍得打下去,“你大哥就是工作忙,前几月去拓展海外业务,回来也一直没得闲。” “呵。”盛憬言最好是来不了,否则他俩谁也不爽。 大孙子回不来,老太太嫌家里不够热闹,又干脆把盛菲菲喊回老宅。 盛菲菲虽然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这曾孙女从小在她膝下长大,嘴巴又甜,老太太很是喜欢。 老太太在电话里说:“你小叔难得回来,你也来吃个饭。” “好勒。”有空的情况下,盛菲菲是随叫随到,答应下来才想起,“本来我跟喻阳哥和周贺临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呢,要不我把他们也叫过来?” “都来,都来,人多热闹。”能见到一群小辈,即使不是自家的,老太太也十分欢迎。 下午,人齐齐到了盛家。 他们四个玩得好,相处很自在,老太太看在眼里蔓延开心,她就喜欢年轻人热热闹闹的画面。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性格温和的大孙子跟桀骜不驯的小孙子就是合不来。 谈笑间,盛惊澜手机铃声响了。 “接个电话。”他直接起身离开。 盛菲菲朝那道背影努嘴,转头悄悄跟喻阳和周贺临说:“我记得这个铃声,好像是温瓷姐专属噢。” 周贺临啪啪鼓掌,喻阳好奇追文:“你说那个温瓷就是惊澜在南城追的那位?” 盛菲菲瞥眸:“是啊。” 要说盛惊澜待在南城那几个月,最煎熬的人莫过于喻阳,他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美人,有照片吗?” “偷偷给你看一眼。”盛菲菲在相册里翻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张跟温瓷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青藤色旗袍,风姿绰约,身材姣好,单是照片给人的气质就极具韵味。 喻阳更好奇那张脸,放大屏幕一看,瞬间愕然:“怎么是她……” 25 情人 七月的天气变幻莫测, 这场雨下得突然,当温瓷发现有人替自己撑伞, 冲对方说了声“谢谢”, 便飞快地回到屋檐下。 只要再走几步就能回到玲珑阁,温瓷抬头望着那块熟悉的匾额,曾经待在这里的日子, 好像来自母亲的施舍。 施舍…… 她怎么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一堆母女的关系,可温茹玉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令她痛苦万分。 她顺着屋檐下那条路一直走,忍不住拨通盛惊澜的号码。 “想我了?”那人还是一样的不着调,调侃的语气带着玩味儿的笑。 温瓷却在听见他声音那刻, 喉间涌上哭腔:“盛惊澜。” 电话那头的男人微微变脸, 语调变得冷静:“温瓷?你怎么了?” - 盛家老宅热闹祥和,当盛菲菲摆出温瓷的照片, 喻阳露出惊讶的表情, 说:“居然是她……” “什么意思啊?你们认识吗?”盛菲菲满头问号。 “呃……没有。”喻阳一口咬定不认识, 谎称,“之前听盛惊澜提过,原来就是这个人。” 的确很漂亮,是大部分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心动的美丽。 喻阳三言两语把场子圆回来,幸亏盛菲菲跟周贺临是缺根筋儿的,没有揪着不放。 没过一会儿,盛菲菲跟周贺临因为组队玩游戏互坑的事情掐架, 喻阳负责当和事佬。 正闹着, 只见身旁划过一道人影,然后才听见盛惊澜的声音:“我有事要离开几天,跟奶奶说一声。” 他走得潇洒, 剩下三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异口同声问对方:“什么情况?” 老太太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孙子又扇扇翅膀飞走了,三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想上去挨气受。 结果老太太自己出现在三人面前,一个都跑不掉。 “人呢?”老太太拄着拐杖,不笑时,布满皱纹的面孔显得威严。 喻阳跟周贺临默契后退一步,只剩盛菲菲挤出笑脸,解释道:“小叔有事,说要离开几天。” 眼看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盛菲菲随口补救:“说不定给你找个孙媳妇儿回来呢。” 她没管住嘴,说完才捂嘴已经来不及。 果然,老太太的语调瞬间扬起:“孙媳妇儿?当真?” “这……我们也不好说。”由于小叔的个人感情经历太过丰富,他们从来都是私下调侃,不敢随意搬到长辈面前,因为长辈会当真。 “意思是,有这么个人,但还没确定?”老太太对此事果然敏感,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盛菲菲无奈投降:“曾祖母,我要是说了,你可千万别在小叔面前出卖我。” 盛惊澜离开盛家后直奔机场,最快的航班三小时后起飞,正常飞行时间两个小时左右,现在是下午四点,意味着晚上九点才能到达南城。 途中,他跟温瓷的电话未断:“你从玲珑阁出来,现在在哪儿?” “街上,在下雨。”跟盛惊澜讲话的时候,温瓷心里委屈到发洪水,就像那时在医院说的,她说害怕,他就会哄。 “找个地方躲雨。”盛惊澜在电话里指挥那个浑浑噩噩的姑娘,“记得我们之前去过那家修手机的店吗?去那里避雨。” “好。”沿着这条路就能走到手机店,也不会淋雨。 没过一会儿,盛惊澜上了车,在手机里说:“别哭了。” “唔……”本来没想哭,听见他的声音才没忍住。 盛惊澜有条不紊地安排道:“如果不想回家,就买把伞去找砂楚,或者打车去找李照雪。” “好。”她向来是个听话的姑娘。 温瓷来到手机店,老板一眼认出她:“是你啊,手机又坏了?” 温瓷缓缓摇头:“外面在下雨,可以在您这里待会儿嘛?” “当然当然。”热情的老板甚至主动从里面走出来,搬了根凳子送到她旁边,“来坐。” 温瓷向他道谢,老板为人热忱,接了杯温水递给她:“你家那位呢?” 温瓷捧着一次性纸杯再度道谢,轻声回道:“他不在。” 外面的雨突然下大,哗啦啦的,声音响亮,老板站在门口望了一眼,把靠门的柜子往里推:“这鬼天气,一天好几个样。” 温瓷心情不佳,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心思粗的老板丝毫不在意,还说:“小姑娘,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得了。” “打了……”盛惊澜会来接她的吧,虽然要等好久好久啊。 温瓷一直在这里坐到五点。 大雨天没有客人光顾,老板乐得清闲,只是这会儿他不得不关店:“哎哟,不好意思啊,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得去接我老婆下班了。” “没关系,我先走了。”温瓷立马站起身,不想给人添麻烦。 老板指着天外,眉头微皱:“这么大的雨,你自己怎么走啊?” 温瓷说:“我打车。” “那这样。”老板拿出一把绿色的伞递给她,“这把伞先借你。” “谢谢。”温瓷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因为她真的需要这把伞。 茶楼离这不远,温瓷直接撑伞走过去,身着旗袍的美人被雨雾笼罩,更显身影单薄。 刚进茶楼,站在大厅的砂楚便发现她,瞧她被斜风吹湿的鞋面,不由得打趣:“今儿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温瓷收起雨伞,放进存伞区,淡声道:“想喝茶了。” “行。”砂楚立马给她沏了壶热茶。 因为下雨的缘故,茶楼的客人也寥寥无几,坐在大厅都非常冷清。 砂楚送茶过来,一语道破她的情绪:“心情不好?” 温瓷:“工作上的事,意见无法达成统一。” “唉……”砂楚叹气,这事儿她也帮不上,只能安慰,“生活嘛,总是起起伏伏,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温瓷笑了笑,没有反驳,心里却忍不住想:她怎么没忍呢,明明一直都在忍耐,到头来还是被冠上“不懂事、任性”的罪名。 两人坐在窗边,一个抱着画板的人走到面前,喊了声:“姐。” 温瓷下意识抬头,看到一个少年,他蓄着长发,刘海几乎遮住眼睛,表情看起来有些阴郁,浑身又充满艺术气息。 温瓷对这人不算陌生,因为他正是砂楚的弟弟。 “阿檀。”砂楚唤了弟弟的名字,“今天什么日子,你俩都顶着雨来我茶楼。” 阿檀并不理会她的玩笑话,只说正事:“姐,有个绘画比赛,我要去景城一趟。” 砂楚问:“什么时候走?” 阿檀回道:“明天。” “这么着急?你对那边不熟悉,有人带你去吗?行李还没收拾吧。”砂楚说着说着就站起来,一副随时要跟他走的姿态。 倒是当事人不慌不忙,淡定道:“有指导老师,回去就收拾东西。” “那好吧,晚点再给你卡里打点钱,到那边该花就花,舒服为主。”说完,砂楚又叮嘱了几句才放人走。 温瓷放下茶杯,轻声感叹:“难得见你这么唠叨。” 砂楚笑着摇头,有些心酸:“我答应过他哥哥要好好照顾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温瓷安慰她。 “我怕自己做得不够,又怕管太过让他觉得不自在,就像你……”砂楚的话戛然而止,见对面的温瓷垂下脑袋,感到很抱歉,“对不起啊,阿瓷。” 温瓷低着头,凉心透:“不用说对不起,你说的是事实。” 温茹玉为她提供了优越的生活条件,把她当做高贵的金丝雀,以保护的名义禁锢在笼子里,迟迟不肯放手。 “有时我真怀疑我是捡来的。”可她不是。 她是温茹玉十月怀胎,历经生死才生下的女儿,外婆曾说,母亲怀她的时候很辛苦,生产时更是惊险万分。 外婆告诉她这些,是为了让她知道妈妈不容易,让她体谅妈妈过度的关心和约束,所以她一直很听话。 “是不是她觉得,唐琳琅更适合当她的女儿,所以宁可费尽心思栽培别人,也不愿意信任我?”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想通。 还记得唐琳琅刚来温家那会儿,她得知自己即将拥有一个姐姐,还是很高兴的。听说唐琳琅身世可怜,她把自己吃的穿的都与她分享,却发现,唐琳琅不是来陪她玩的。 唐琳琅待在母亲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得到的教导越来越多。温瓷开始吃醋,对唐琳琅的欢迎变成抵触,但她仍然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没有因此去排挤唐琳琅,只是悄悄在心里吃味。 慢慢的,她明白自己跟唐琳琅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再期待成为朋友,却没想到会因为母亲的偏心,而变成敌对关系。 砂楚握住她的手:“阿瓷,不要妄自菲薄,你很优秀,你把玲珑阁打理得很好。” 温瓷缓缓摇头,声音低了下去:“可它不需要我了。” 玲珑阁不属于她,也可以没有她。 天色黑了,砂楚点了两份餐,温瓷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 店里的客人陆续离开,砂楚陪了她许久,起身道:“我去后厨准备一下明天的东西,你安心留在这儿,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温瓷说“好”,安静而孤独地坐在原位,一次又一次翻看手机,还没等来他的消息。 是飞机延误了吗?还是路上耽搁了。 “九点半了。”她对着手机喃喃自语,茶楼外隐约响起脚步声。 像是有一股力量神秘力量牵引她抬头望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温瓷轻咬唇瓣,开口说话的瞬间,提心等待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倾泻而出。 “我等你好久了。”她的声音委屈极了。 “嗯。”盛惊澜迈着大步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双手:“抱抱。” 温瓷抱住他,小脸埋进去,心口又涌上一阵委屈。 甚至不需要刻意哭诉,盛惊澜会用自己的方式哄好她。 温暖的怀抱充满的柑橘香,温瓷的双手缠在他腰间,抱了很久才问:“我们去哪里?” 盛惊澜告诉她:“一个好地方。” 现在的温瓷没心思探究太多,只管跟着走。去了才知道,他居然在附近买下一层公寓楼。 这件公寓很宽敞,跟榕城的临时住所截然不同。 美式风装修,室内很干净,好像有人打扫过。 温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这些,只觉得有他在,心里会好受很多。 因为盛惊澜不会训斥她,总能发现她真正喜欢的东西,并鼓励她去尝试。 “没想到这么快要住进来,用品是下午让人送进来的,可能不是很齐全。”盛惊澜从鞋柜里取出两双新的凉拖,温瓷换鞋的时候才发现,鞋里有些湿。 那场雨太大,吹进鞋子里,她竟一直没注意。 还有淋湿的头发,温瓷怕臭:“我想先去洗澡。” “浴室在里面。”盛惊澜手指了一个方向,“换洗衣服备了两套,你自己找找。” “嗯。”没什么可挑剔的,这里的一切已经足够周到。 温瓷在浴室褪下旗袍,手指拂过上面精美的刺绣,她脑海中浮现的是母亲说“机绣可以完全满足生活所需”的画面。 不得不承认,即使换成机绣,也不会影响美观和穿着熟悉度,可……它们就是不一样的啊。 机绣美则美矣,缺少灵魂,而一副真正优秀的作品,里面包含的情感,传达给人不同的视觉效果,是机绣永远无法达到的难度。 她坚持的创作没有错,想用谋生的手段站起也没有错,那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两者真的无法相融吗? 淅淅沥沥的水冲遍全身,温瓷从前往后梳理头发,闭上眼睛,希望温热的水能驱散心底的寒意。 不知不觉,她在里面待了很久,久到盛惊澜过来敲门:“你不会在里面睡着了吧?” 温瓷拉开浴室的门,正用毛巾裹着头发吸水:“我好了。” “吹风机在里面。”盛惊澜抬手指向挂在墙壁上的吹风机。 温瓷松开毛巾,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小声嘀咕:“好难吹。” 盛惊澜眉头一挑,取下吹风机,示意她:“坐。” 温瓷恍然抬头,不可思议地问:“你要帮我吗?” 男人低哼一笑,风声响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记得跟我道谢。” 温瓷从小就留长发,怕伤发质,从不去理发店弄那些东西,顶多是修剪长度。她也不去理发店洗头,家里用的洗发露由程叔去专门的地方采购。 长大后,还没有男人这样帮她吹过头发。 手指每一次穿梭在发间,都像情人温柔的抚摸。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一开始打给他,只是因为心情太糟糕,首先想到的人是他,所以找他。 她知道盛惊澜今天刚回景城,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没想过他会来。 盛惊澜,是真的喜欢她吧? 温瓷不自觉的抚摸着手腕的玉镯,耳边嗡嗡的声音把她心情搅得一片混乱。 以至于头发吹干,盛惊澜站在身旁对她说“好了”的时候,她抓着男人的胳膊,顺势站起来,踮脚吻了他。 离开的同时,双脚落地,温瓷缓缓睁开眼,在男人微妙的目光中,说出自己找好的理由:“道谢。” 盛惊澜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眯了下眼睛,问:“谁教你这么道谢的?” “你。”是他教的,道谢的时候记得回应。可他现在没有主动,那就由她主动。 “这么听话啊,早知道再教点别的。”盛惊澜忽然嫌手中的吹风机碍眼,否则他现在就能伸手把温瓷抱过来。 温瓷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像个懵懂求知的学生,轻声问:“别的,是什么?” “宝贝,你这个问题很危险。”盛惊澜最后一次提醒她不要惹火,带着笑意的眼眸中充满警告。 抓着盛惊澜胳膊的手还未松开,温瓷低头,看到不安扭动的脚趾,在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中蜷缩起来。 她再次踮起脚,却又在距离盛惊澜几厘米的位置停下。 然而这次盛惊澜不再放过他,单手勾着她的腰贴向自己,吞噬那两片极其香甜的花瓣。 宽松的衣服皱成团。 碍事的吹风机被人随手扔到洗手台,盛惊澜终于腾出右手,放肆地进袭,从颀长的脖颈,至强硬的脊梁骨。 “这么香?”盛惊澜闻到一阵馥郁的香味,跟温瓷身上自带的不同,但让人很舒服。 温瓷小声解释:“刚刚的沐浴露……”很香。 花香充溢鼻尖,盛惊澜深吸一口,忍不住剥开那层脆弱的外壳,贪心采撷里面果实。 “盛惊澜……”温瓷浑身发软,唤他名字的声音都在颤。 “使不上气了?”盛惊澜在她耳边坏笑,掐着她纤细的腰肢轻松一带,抱她坐在洗手台上。 浴室打着冷风,瓷面冰寒,她穿得薄,贴上就忍不住吸气:“凉。” “娇气。”盛惊澜扯过备用的浴巾给她垫上,又嫌太厚,故意在她耳边轻喃:“宝贝,这里暂时没有多余的换洗衣服,所以要委屈你一下。” 他坏心思剥掉身上薄薄的那层,最难以启齿的部分暴露在空气下。 温瓷忍不住向后一撑,碰到角落的香薰,玻璃瓶倒下来,晶莹剔透的熏香石散落一地。 夺目的朱砂痣在颤动,她高高仰起天鹅颈,青丝乱散在身后,像个妖精。 盛惊澜不断夸她,嘴里有说不完的赞美之词。 温瓷羞于回答,他却肆无忌惮,一次比一次更磨人。 空调的冷气源源不断散布整个空间,温瓷无措地去抓四周的东西,手指陷下去,扣住洗手池的边缘。 身前的男人穿着整齐,像个斯文败类。 身后是无比清晰的镜子,而她不敢回头。 26 哥哥喜欢,那又如何?…… 温瓷没力气了, 倾身倒向盛惊澜,莲藕臂攀着他脖颈,呼吸音都重了几分:“你没有反应的吗?” 为什么盛惊澜可以干净整洁的站在那里, 而她满身凌乱。 “嗯?”男人缓缓睁眼, 低哑的声音带着磁性,“要感受一下吗?” 盛惊澜牵着她的手, 带至身前, 温瓷像是被烫到, 旋即抽回。 男人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不由分说地把兔子叼回自己的领域, 狐狸撕破伪装的假面, 透露自己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学吗?教学才刚刚开始。” 温瓷开始后悔多嘴问那一句。 她那光滑细腻的手,第一次干这么累人的活儿,仿佛酷刑一般,磨蹭到发酸。 温瓷嘤嘤呜呜,被逼得挤出几滴眼泪,声音断断续续:“你能不能, 直接一点?” “我倒是想。”盛惊澜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扣至后脑勺,射出蓄势待发的箭,“这里没套啊宝贝。” 现在去买, 或者让人送来,都已经太迟了。 温瓷被盛惊澜抱下来的时候, 浴巾已经浸湿一片。 “白洗了。”温瓷把头发拨到身前,原本已经吹干的发尾又沾满水,不得已把发尾部分重新清洗一遍。 “吹干就是。”盛惊澜洗干净手,才想起被扔在一旁的吹风机, 托起发尾部分帮她吹干。 长发早已超过腰部,温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说:“我想剪头发了。” 盛惊澜对她那头柔软的乌发爱不释手,问:“怎么突然要剪?” 温瓷吐气道:“太长了。” 盛惊澜了然,主动提出:“我帮你剪。” 温瓷惊讶:“你连这个都会?” 某人理直气壮且充满自信地告诉她:“网上有教程。” 温瓷:“……”她怎么能相信盛惊澜这张嘴。 离开玲珑阁后,温瓷一夜未归。 她不知道,昨天为她撑伞的男人拜访温家、寻访玲珑阁,都只得到一句话:“温瓷小姐不在。” 温瓷没有回家,也没去玲珑阁,盛憬言多次扑空。他打开手机,多次翻开相册里唯一的旗袍照片,上面是温瓷的侧颜。 年初,他在外国街头惊鸿一瞥,对那个身着旗袍的女人一见难忘。可惜当他去找,女人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 一开始,他把目标锁定在国外,多处寻找无果,又开始在国内找人。由于不知姓名、年龄和身份,中间绕了许多弯路,终于在上个月得到关于温瓷的消息。 当私家侦探把温瓷的照片摆在他面前,盛憬言无比确定,这就是他心目中的旗袍美人。 - “你是说,有个男人在找阿瓷?”今天上午,温茹玉忽然从程叔口中得知此事。 昨天温瓷离开玲珑阁后没再回来,温茹玉让程叔探过口风,当时温瓷还在砂楚的茶楼。 听到这里,温茹玉就放心了。 她女儿从小生活的环境和交友圈子都比较单一,即使不回家,也只能是去找那几个舒适的朋友。 温瓷的想法跟他们发展玲珑阁的理念相悖,闹脾气很正常,等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程叔不清楚其中原因,只晓得温瓷一夜未归,所以当盛憬言找上门,程叔直接把这事儿告诉了温茹玉。 温茹玉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个子高大,穿西装,看起来性格温和,长相也不错。”程叔只能用最朴素的语言去形容,总之盛憬言的外形条件优越。 温茹玉皱起眉头:“他有说找阿瓷做什么吗?” 程叔:“说是欣赏阿瓷小姐的刺绣,想联系她本人。” 一个年轻男人找到家里来,就因为欣赏温瓷的刺绣作品? 温茹玉不信。 但既然,那人需要上门才寻找温瓷,说明两人并不熟悉。 “既然没找到就算了,他要真是为了刺绣,自然会知道玲珑阁。”温茹玉只当女儿一时赌气,过几天气消了,自然会乖乖回家。 殊不知,守株待兔的狐狸已经迫不及待。 温瓷心情不好,也不赶着去上班,早上醒了就躺在被窝不肯起。 “早饭也不吃?” 盛惊澜把饭送到床边,她看了一眼就说:“不饿。” 盛惊澜走过来,弯腰弹她额头:“我看你是饿过了头。” 温瓷拽起被子蒙住脸,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想睡觉。” 盛惊澜坐在床边,手里端着碗,不停地诱惑她:“宝贝,你睡得够久了。” “温小姐,您的早餐已送达。” “温瓷,起床。” “温老板,吃早饭。” “温卿卿~” “哎呀!”温瓷实在受不了他一声比一声做作的称呼,掀开被子吼回去:“你好吵。” 她的声线即使扬高也很细腻,被子捂过的小脸红扑扑的,跟娇嗔没什么两样。 受不了他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温瓷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吃掉送来的早餐。 今天心情缓和许多,温瓷重新打量这间公寓,才想起问他:“你把这里买下来了吗?” 盛惊澜:“嗯哼。” 温瓷追问:“你打算在这里长住吗?” 盛惊澜摇头一下:“恐怕不行。” “哦。”也对啊,他的家庭和工作都不在南城,买房子也不代表什么,就像他买车一样,只是图方便而已。 他会赚很多钱,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没人能对他选择的工作指手画脚。 想到这点,温瓷好奇问:“盛惊澜,自己当老板是不是很爽?” “还行。”盛惊澜挑眉,顺口一问,“怎么,温老板想单干?” “单干?”温瓷抬眸,显然是为这句话感到诧异。 她想到的当老板是在温家旗下重新开一家像玲珑阁那样的手工刺绣店,还真没想过脱离温家。 但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你觉得我可以吗?” “这应该问你自己。” 温瓷迟疑道:“好复杂……” 对她的反应,盛惊澜并不意外,只道:“你从前没去了解过,不懂很正常。” “但你目前的心态,似乎并不适合马上进入一个新的工作模式。”毕竟创业不是投钱布置一家店,把东西摆进去这么简单。 “嗯,我也知道。”她到现在还对母亲那句话耿耿于怀。 跟盛惊澜在一起可以短暂抛开烦恼,却无法忘怀当时的难堪与痛心。 夜晚让人沉醉,白日使人清醒,温瓷意识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个人,这个人却不能完全属于他,试探性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盛惊澜侧头:“嗯?” “昨天,你不是刚回景城么,还没待多久,又被我叫过来了。”温瓷这话说得委婉。 “用完就丢?”盛惊澜当着她的面扣响桌子,充满威胁的语气,“温卿卿,你长本事了。” “我哪有。”温瓷反驳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 “为我?”他哼声,“昨晚让你帮忙,你推三阻四,也没说为我坚持一下。” “你还说!明明是你自己太过分,我都累了,你还……”能够冲口反驳,大概是温瓷最大的长进,后半句还是说不出口。 昨晚在浴室就折腾得够久,她又洗了一遍澡准备睡觉,躺床上没一会儿,那人又哄她帮忙。 一次、两次,那人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怎么也无法满足。 她声声控诉,那人却吊儿郎当的翘起腿,故意追问:“我还怎样?” 他就是欺负温瓷羞于开口。 温瓷不敢说的,他便毫无顾忌,畅所欲言:“我那叫食髓知味。” 温瓷气得想打他。 可淑女的字典里没有“打架”二字,最多不过指着他骂声“无耻”。 盛惊澜非但不气,还顺势捏住她手指,问:“跟我走吗?” 温瓷试图抽回,对方故意使劲儿,挣不脱:“去哪儿?” 盛惊澜把玩着她的手指,脱口道:“景城。” “这算是私奔啊……”温瓷短暂地懵了一下,又非常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想什么呢?”盛惊澜顺势抬起她的手,低头吻在那根根削葱似的手指间,“有一幅古画送到工作室,我得回去修复它,你可以过去玩几天,就当换个心情。” “……”原来不是私奔,是旅游。 温瓷无法面对,侧头挡住自己的脸,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玲珑阁“改革”的事情非同寻常,自然也传进宋兰芝的耳朵。 自打把温家交给温茹玉那刻起,宋兰芝就不再管事,如今听到这个消息颇有感慨。 她本身就是专注艺术的人,对于公司运营并不清楚,只因丈夫去世,她不得不扛起温家。没想到后来女儿主动挑起重担,从那时起,宋兰芝便承诺不干涉她在公司上的决定。 如今知晓外孙女跟女儿观念冲突,宋兰芝很是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偏颇哪边都不好,况且温茹玉掌管温家多年,即使宋兰芝受人尊重,在公司决定性.事情上却不比温茹玉有话语权。 宋兰芝打电话给外孙女,希望她回家,温瓷的确要回去一趟,不过不是跟母亲讲和,而是决定去景城散心。 “外婆,关于玲珑阁如何发展的问题,道理大家都懂,只是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 “可你跟你妈妈现在闹成这样,外婆心里也难受。”宋兰芝活到这个年龄,尝过名利的滋味,只盼后辈平安和乐。 “我跟妈妈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经年累月。”温瓷握着老人家的手,“您知道的,我已经做了很多年听话的孩子了。” 而今,她有了自己的坚持,便不愿意待在温茹玉精心打造的笼子里。 温瓷平心静气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最终,宋兰芝没有劝,只是握着外孙女的手,轻轻点头,说:“去吧,去外面散散心,多结交些朋友,记得按时跟家里报平安就好。” 温瓷抱了抱老人,乖巧道:“我知道的,外婆。” 温瓷走后两天,温茹玉才晓得女儿已经不在南城的事,听闻这个消息,温茹玉克制不住脾气,在家里大发雷霆。 程叔等人不敢说话,怕触怒主人家。 也幸得苏禾苗暑假不在,才没撞上这这桩麻烦事。 “谁允许她擅自跑出去的?” “我同意的。”一道没有起伏的声音,却带着无法撼动的沉稳力量。 温茹玉转身望去,看着年迈的母亲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温茹玉忍着心里的火,喊了声:“妈。” 宋兰芝摆手示意程叔等人出去,慢悠悠坐上主位,才看向女儿:“阿瓷跟我说过出远门的事。” “她去哪儿?要去多久?跟谁一起?”一堆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 宋兰芝失望摇头,觉得女儿越来越不可理喻:“茹玉,这些年你对阿瓷的保护欲越来越过了。”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她是我的女儿,我作为妈妈保护她不是理所当然吗?”温茹玉大声反驳,“阿瓷生得那副好模样,对人又没什么防备心,她自己出去很容易遭遇危险。” “我知道你担心女儿,但你总不能一辈子把阿瓷困在南城,困在这小小的温家大宅吧?” “我哪里困着她?她要出去玩,要出国交流,我从来没阻拦过吧?”温茹玉铿锵反驳。 “是,你是没有阻拦,但你每次都要安排一个助理跟在她身边,把她当做没有自理能力的孩童。”宋兰芝面色不悦。 “十五岁,她跟朋友去爬山,你让老程以开车名义跟着去。” “十八岁,她去景城参加美术训练营,你安排助理时刻照顾她的生活。” “高考的时候,你怕她大学离得太远,非逼着她填报南城的志愿。” “大学的时候,你怕她在学校偷偷交男朋友,还买通她同学给你传递消息。”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摆在眼前,温茹玉无言以对。 宋兰芝摇头叹气:“阿瓷已经够听话了,你还想要她怎么样?” “我只是……”温茹玉试图为自己争辩,“我只是怕她年轻不懂事,犯错。” “不懂事的是你!”这么多年,宋兰芝头一次把话说得这么狠,“当年不听我们劝告,执意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分开后决定生下阿瓷的是你,不要把自己遭遇到的不幸加著在孩子身上。” “妈……”温茹玉脸上失了血色。 见她这样,宋兰芝心里也在滴血,可事情发展至今,她不能再装糊涂。 “茹玉,你是我的女儿,作为母亲我也心疼你,所以这些年我都劝阿瓷体谅你。”宋兰芝苦口婆心,“可是你呢?你瞧瞧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阿瓷是个聪明的孩子,心思柔软并不代表愚笨好欺负,我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也请你这个当妈的,多给她一些信任。”说到最后,宋兰芝深深提起一口气,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叮嘱女儿,“阿辞已经答应每天跟我报平安,这段时间你就先不要去打扰她了。” - 展翅的银鹰划破长空,随着漫长的降落,一架驶向景城的飞机终于着落。 温瓷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却是第一次揣着逃离母亲的心情,跟自己喜欢的人出现在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什么事,认识什么人,也不确定掌控欲强烈的母亲是否会想方设法找到她。 但当她抬头望向宽阔无际的蓝天,不由得感叹,自由真好。 “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家。” 盛惊澜口中的“家”是他独居的一栋现代式公馆,装修低调奢华,氛围感强烈。环形楼层设计,抬头就能望到明亮的天空顶。 温瓷站在大厅打量新住所,问:“我住哪儿?” 盛惊澜一手拎着她的行李,一手牵着她进入电梯,直达三楼,推开一扇门,示意她去看。 屋里的装修充满男士风格,宽敞的布局不像客房,而是…… “这是主卧吗?”温瓷已经看出苗头,这间房里明显有男人居住过的痕迹。 盛惊澜揽着她腰,侧头贴在她颈窝旁,手也不老实。 “你还想住哪儿?”当然是跟他一起住。 看出温瓷犹豫的态度,盛惊澜在她耳边保证:“放心,我要去工作室,没那么多时间折腾你。” 温瓷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 不过也无所谓,就算她住隔壁,有些人也不见得老实。 盛惊澜带她熟悉周围的环境,温瓷在后花园发现一片错落有致的园艺布局,问道:“这里面种的都是什么花?” “谁知道呢。”都是园艺师傅安排的,出设计图前给他过了一眼,他点头,这花园便种上了。 温瓷笑了一下。 这人有时精致到过分,有时又随意懒散到极点,他是矛盾点的集合体,每发现一处反差都让人觉得惊喜。 温瓷打量四周,顺口提出建议:“你周围的装修风格都偏法式,如果这里是一片玫瑰园,一定很好看。” “行。”盛惊澜随口应下。 中午,厨师呈上一顿丰盛的午餐,温瓷一眼看出这些菜式风格跟南城相似。 她分明记得经景城人的口味跟南城不尽相同,那么吃到这顿完全合口味的菜的原因只能是——他。 “很好吃,谢谢。”温瓷笑眯眼对盛惊澜道谢,相信这将是一段非常愉快的旅程。 席间,盛惊澜告知她接下来的安排:“下午要回趟盛家老宅,晚点回来陪你。” “好。”温瓷没有异议,毕竟这一切本该在昨日进行,是她一通电话把人叫走。说起来,她都担心盛家人介意。 盛惊澜回了趟老宅,从昨天到现在也不过十几个小时,老太太对他的态度大变样。本以为老太太会气哼哼地举着拐杖训他一顿,事实却没有。 老太太和颜悦色的留他吃饭。 傍晚时,盛憬言风尘仆仆归来。 两兄弟同席,老太太很是高兴,忽略两人气场不和的暗涌,维持这场看似和谐的晚宴。 老太太心里惦记着盛菲菲透露的消息,又深知小孙子逆反,没有直接问,曲线救国从性格温和的大孙子开始入手,引出话题:“憬言,最近公司很忙?” “还好,刚谈好鑫海的合作,完成金琦的续约……”一串全是公司事务蒸蒸日上的“说明书”,老太太从不插手这些事,听完只觉得孙子辛苦。 盛惊澜斜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就听他这位伪善的大哥一项接着一项报成绩。 这些合同哪样是他亲自去谈的? 他们的父亲盛齐天掌管着公司,每天醉心于工作,付出大量精力。 老太太不懂,只觉得大孙子能力出众,眼睛笑眯眯的,夸孙子厉害,又叮嘱他不要太辛苦:“工作要发展,个人问题也得上心,年前接触那几个还在联系吗?也怪你爸,非要带你去拓展什么海外业务。” “如今你回来了,有什么打算?如果有在联系的,赶紧定下来,如果没有,奶奶这里还有一些不错的人选。” 老太太一副心急的模样,但凡说句“没有”,她能立刻把人绑出去相亲。 盛憬言温和笑道:“奶奶,不用麻烦,目前我有一合适人选。” 老太太眼睛一亮,问:“是哪家的姑娘?” 盛憬言回:“她不在景城,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您。” “好好好。”盛老太太的心落下一半,欢欢喜喜地打听小孙子,“你大哥算是有着落了,你呢?” “巧了,我也有。”盛惊澜盯着他那好大哥的方向,轻蔑勾唇:“她也不在景城。” 老太太笑容减半:“啊?” 这兄弟俩,都喜欢上了外地的姑娘? 当着老太太的面,两人没有正面交锋,背地里却充满波云诡谲。 “听说你最近收敛了性子,这次又看上哪个?”盛憬言端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面孔,“惊澜,玩了这么多年,你也该定下来,让爸妈和奶奶少操些心。” 盛惊澜也笑,桃花眼里带着丝邪气:“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的好大哥。” 盛惊澜给温瓷发了条“准备回来”的信息,温瓷拍了张图片,兴高采烈分享自己刚找到的电影片子:“我在影音室。” 盛惊澜亲口说过她可以去家里任意地方,打消了温瓷拘谨的心态,再加上两人早已亲密接触,她在盛惊澜的地盘上很自在。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有人推开影音室的门,温瓷转头望去,欢喜地朝他挥手:“你这里好多找不到原版的片子啊。” 盛惊澜走到她面前:“喜欢?” 温瓷连连点头,心情极佳:“嗯嗯。” 盛惊澜自然坐到沙发上,搂着她:“那就留在这里慢慢看。” 愉悦的气氛下,温瓷心念一动,主动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 逃离的半路上,兔子又被狐狸抓回去,一阵乱揉。 隔天温瓷坐在梳妆镜前,盯着锁骨旁的痕迹对盛惊澜一阵控诉,也不知道这男人什么癖好,每次都喜欢在朱砂痣上留印记。 “盛惊澜,你属狗的吗?” “宝贝,你最近越来越暴躁了。” “啊啊啊,你好烦呐。” 她今天还要跟盛惊澜去工作室,幸亏旗袍能够遮挡。 盛惊澜要亲眼去看看那幅送来的古画,温瓷则是好奇工作室的样子,听说盛惊澜还在里面修建了“藏宝阁”,里面全是古董。 前往工作室途中,盛惊澜简单向她说明情况:“工作室平时是喻阳在打理。” “喻阳?” “嗯,喻阳十几岁开始跟着我外公学习,算是朋友。” “懂了。”即将见到盛惊澜的朋友,还蛮好奇对方是怎样的人,之前见过盛菲菲和周贺临,感觉都是开朗且善结交的类型。 听说盛惊澜今天要过来看画,喻阳早早到了工作室,结果看到盛惊澜身旁那位旗袍美人,喻阳直接傻了。 女人一身堇色旗袍,娉婷袅娜。柳叶弯眉,肌肤无暇,堪称仙姿佚貌。 走近了,她抬眸打量室内,美目流转,顾盼生辉,远比照片上更加美丽动人。 盛惊澜简单介绍两人,喻阳一概忽略,倒是温瓷抱着善意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温瓷。” 在美人娓娓动听的介绍声中,喻阳缓缓回神,故作镇定回道:“温小姐你好,我是喻阳。” “咳,那什么,有个事要先跟你说一下。”喻阳尴尬的摸摸鼻子,示意跟盛惊澜单独谈。 盛惊澜瞥他一眼,指向室内一圈,跟温瓷说:“你先在这边看看,等会带你去古董室。” 温瓷微笑道:“好。” 进了隔间,喻阳确定外面的人听不见,一改刚才风平浪静的表情,急忙问:“你知不知道她就是盛憬言一直在找的那位?” 盛惊澜抬眸,朝他勾唇一笑,没有丝毫意外。 喻阳恍然顿悟:“你早就知道?” 盛惊澜抄起双手,棕色瞳孔闪烁着挑衅的意味:“那又如何?” 27 “要跟我谈恋爱吗?”…… 半年前, 喻阳无意间从一个侦探朋友得知盛憬言在找人,他晓得盛惊澜跟盛憬言向来不对付,便把这事儿说给盛惊澜当笑话听。 温瓷那张脸的确让人过目难忘, 且她的气质非常好辨认,所以在盛菲菲手机上看到温瓷的照片时, 喻阳才会那么惊讶。 难怪, 盛惊澜从未主动追求过任何人,偏偏在南城耗上个月。 再则, 盛惊澜有钱却不轻易给人砸钱, 但这次从古董室拿走不少价值不菲的东西送给温瓷。 如今还把人给弄到景城来了…… 这摆明是跟盛憬言作对。 盛憬言得不到誓不罢休, 盛惊澜满身反骨, 这兄弟俩从小斗到大,真不知道这次谁能抱得美人归。 倒是可怜那位温小姐被卷入这场争夺中。 当初那张照片是他给盛惊澜看的,现在看到温瓷,喻阳不免有些愧疚, 对她更是客气。 盛惊澜带温瓷在工作室转了一圈,温瓷的目光在那些精美的古董珍宝上挪不开眼。 盛惊澜站在中央欣赏她沉迷的眼神:“喜欢?” 温瓷赞道:“好看。” 盛老板阔气挥手:“喜欢就拿走。” 温瓷扑哧一笑:“我又不是来搬东西的。” 等她转到面前,盛惊澜伸手一拽, 将人揽入怀,低声咬耳朵:“可我想送。” 让温瓷最无力的就是他毫无节制的亲近, 在这充满历史的藏宝阁,温瓷耳朵发热,轻轻推他, 转移话题:“你不是看画吗?” 盛惊澜顺势答道:“嗯,光顾着看美人了。” 温瓷嗔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笑了声,换成揽腰姿势:“走吧,陪我去看画。” 博物馆送来的古画是一副流传千年的山水图, 当真迹摊开在眼前,温瓷不由得惊叹:“好漂亮。” 即使实物受到损害,上面的颜色依旧鲜艳,可见原著之精妙。 温瓷弯下腰,仔细欣赏:“这里面叠了四层颜色吧?” 盛惊澜侧过头,问:“你也懂?” “你忘了么,我们绣制一副作品之前,也要画图样的。”虽然温茹玉不让她出去宣扬,但棋琴书画之类的爱好,温瓷从小就开始学。 温瓷喜欢刺绣,在绘画上面下的功夫比其他爱好更多些。 她看向盛惊澜,故作随意说了句:“我以前还来景城参加过绘画集训营。” 盛惊澜瞥眸看向桌面的古画,语调悠扬:“那个啊~” 欣赏完古画,盛惊澜去颜料放置区看了一眼,心中已有计量:“缺了种颜料。” “现在买?” “是要买,不过,之后再说,下午带你去个好地方。” 离开工作室后,盛惊澜先带她去了家中式餐厅,温瓷才算是真正吃上景城口味的菜品。 味道比南城那边重些,胜在店里厨师技术高,呈上桌的食物色香味俱全,也算美味。 下午要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目的地,盛惊澜故意吊她胃口,问几次都不肯说,直到下车,温瓷看见店名才知,这是家私人旗袍定制店。 “谁要买旗袍吗?”温瓷抬头看着门上木制的牌匾问到。 盛惊澜揽在她肩头的手故意捏了捏:“温卿卿,你是在明知故问吗?” “我有很多呀,不用买新的。”她也不知道盛惊澜什么爱好,隔差五就喜欢送东西,每样价格都不便宜。 “你那小箱子能装几件?”盛惊澜揽着她踏进门槛,“你在家里能享受的,到我这里自然也不能缺。” 在南城时,他几乎没见温瓷穿过重样的衣服,这次过来没带多少,得添上。 这家旗袍定制店的装修风格古色古香,有种回到南城的感觉,在盛惊澜的坚定的态度下,温瓷站在那里让裁缝量体裁衣。 布料、装饰,这些东西是温瓷擅长的,她挑了一块杏色花纹布料,问盛惊澜:“这个怎么样?” 盛惊澜瞅了一眼,说:“再挑挑。” 这块布料清淡雅致,不好吗? 温瓷抱着疑惑又选了一块,盛惊澜依然说:“再挑。” 温瓷疑惑蹙眉,接着又挑了两个颜色,盛惊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让她“再挑”“再挑”。 终于,温瓷拎着布料失了耐心:“盛老板,你眼光这么高的吗?” 盛惊澜神定气清地看过去,问:“挑够了?” “我都选了七、八个色了!”再挑下去,旗袍店老板都快坐不住了吧。 “行,那就把刚才的七、八个色各做一套。”盛惊澜故意学她数数,一副得逞的语气。 “啊……”温瓷万万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忽然为自己刚才的暴脾气感到心虚,把手里的布料放回原位,“不用那么多,太浪费了。” “我家宝贝当然要每天穿新衣服。”盛惊澜跟店老板使了个颜色,老板精准地取走温瓷选过的所有布料。 事成定局,温瓷跟老板商讨细节,一套接着一套设计草图勾勒出来,连老板都忍不住感叹:“温小姐,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男朋友……”温瓷默念着这字,一时不知怎接话。 盛惊澜从来没跟她认真表过白,也算男女朋友吗?可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跟男女朋友似乎没什么不一样,这算是心照不宣的默认吗? 没有恋爱经验的温小姐陷入迷茫。 恰好老板接到一通电话,没顾上她的回答。 没过一会儿,接完电话回来的老板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啊,有个客人要来取成品,温小姐稍等一下,请先到前厅喝杯茶吧。” “好。”在这些事情上,温瓷向来随和。 跟老板去休息厅时,经过客厅那道门,温瓷瞥见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到了休息厅,发现之前出去打电话的盛惊澜就在里面,靠近了,能闻到身上的烟草味,温瓷眉头一蹙:“你抽了多少?” 盛惊澜把烟灰缸往后面挪开:“没。” 温瓷粗粗扫了一眼,里面起码两根烟头,不由得提醒一句:“少抽烟。” “行。”他答得简单且随意,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盛惊澜站在窗口,斜倚着身子,看向她问:“讨论完了?” 温瓷摇头:“外边有个客人来取成品,要等会儿。” 盛惊澜认出那人:“萧文琛。” 温瓷抬眸:“你认识?” 他随意耸肩:“还行吧,是盛家平时会打交道的。” 温瓷懂了,一个圈子里的利益往来,人情关系。 取衣服并没有耽搁太久,老板很快就来请温瓷回去继续商讨。 温瓷随口聊起:“你们这家店生意很好诶。” “还可以。”老板也没谦虚,就拿现成的举例,“萧先生是我们这的老顾客了,每次都亲自来给女儿定制旗袍。” “给女儿定制旗袍?” “是啊,我们开店至今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吧,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他可真是位好父亲。” 好父亲么。 父亲这个角色在温瓷的意识里,一直都是虚幻的,她从出生就没见过父亲,中途温茹玉接触过几个男人,也都不了了之。 记得苏禾苗刚来温家那会儿,时常跟父母打视频,苏父和苏母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那时她也忍不住想,如果她也有爸爸,会不会在妈妈旁边帮她说话呢。 可惜她运气不好,永远也无法体会被父亲保护的感觉。 “这几套旗袍工期多久?” “正常来说需要十五天到一个月,不过盛先生提前跟我们沟通过,我们将安排位绣娘同时进行制作,在一到两周内分批次给您送去。” “好。”所谓沟通,肯定是加钱。 定制旗袍的事情终于谈妥。 盛惊澜又提起晚餐安排:“晚上在外面吃还是回公馆?” “在家吃。”公馆聘请的厨师技艺不比五星级大厨低,关键是,那里有合她口味的南城菜式。 晚上,温瓷按照约定跟外婆发消息报平安,祖孙俩聊了几句,宋兰芝发来一张名片,说是之前有人登门拜访,没赶上时候。 听程叔说那人气度不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名片交给温瓷。 温瓷点开照片,首先看到上面的名字——盛憬言。 这么巧,又姓盛? 正想着,盛惊澜走了过来,瞧她盯着屏幕一副奇怪的表情,好奇问:“在看什么?” 温瓷毫无防备地交代:“外婆说之前有人找我,说欣赏我的绣作,并且留下了名片。” 盛惊澜笑:“谁啊这么有眼光?” 温瓷举起手机:“巧了,跟你一个姓。” 看清上面的名字,盛惊澜眼底笑容淡去,操着跟平常无异的语气:“宝贝,你最近应该撇开工作,享受生活。” 温瓷犹豫:“可人家都找上门了,还是联系一下比较好吧。” 盛惊澜不着痕迹岔开她的思路:“不急于一时,想不想去宁城玩两天?” “嗯?怎么突然又要去宁城?” “修复古画缺颜料,需要采购,不过我们可以亲自去拿,顺便带你玩玩。”盛惊澜抛出诱饵,“国画颜料的代表性传承人,不想亲眼见见吗?” 温瓷对各类非遗文化都感兴趣,盛惊澜放出的诱饵,她根本无法拒绝。 许多人并不知道,研制国画颜料的技艺也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他们这次要去宁城找的人,正是国画颜料大师——闻明远。 闻明远专研颜料多年,经由他出手的颜料被国内外相关机构争相购买。 温瓷在跟随老师认识颜料时听过这个名字,但她主专业并非国画,即使需要颜料,也没想过直接上门。 但她……就喜欢盛惊澜这种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 第二天,两人就从景城出发去宁城,下飞机后入住颜料实体店附近的酒店。 温瓷还在手机上搜索地址的时候,盛惊澜直接关掉导航:“跟我走。” “你认得路?” “你是第一次来,我又不是。”他一副得意的样子。 闻明远开办的颜料实体店叫做“画锦堂”,店内四周的玻璃壁柜上全都摆放着各色颜料,像跌进绚丽多彩的世界,入目皆是色彩。 “你们好,请问需要什么颜料?”前台服务十分热情。 盛惊澜开门见山:“我们来找闻老师,我是盛惊澜。” 温瓷静静看着他上来就报大名的操作。 “啊,是盛先生。”没想到前台还真认识,并为他们指路,“闻老师在里面的工作间,请跟我来。” 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出乎温瓷的意料,在通行的走廊上,她悄悄扯盛惊澜的衣袖:“这也是可以直接进的吗?” 没有预约就算了,报个名字就能去工作的地方,这大师也太随便了。 “有我在,当然能。” “……”真的很看不惯他这幅嘚瑟的模样,可跟在他身边就不用动脑,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惊喜,并且去哪儿都畅通无阻,是真的爽。 前台将他们送到门口,温声道:“温老师,他们人到了。” 温瓷一眼望去,站在桌板前的老师傅戴着眼镜,气质儒雅。 “进来吧。”闻明远已过中年,发间生出白发,模样却很精神。 待两人走近,闻明远仔仔细细将他们打量一遍,别具深意的说了句:“不错。” 温瓷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声问盛惊澜:“你们之前认识吗?” 却是闻明远回答的她:“认识啊,前两年这小子跑我这儿来待了两个月。” 原来如此,那盛惊澜的行为跟闻明远的反应都说得通了。 来之前以为对方是个沉稳严肃的大师,没想到闻明远本人性格随和,甚至还爱跟他们开玩笑。 昨天盛惊澜就打电话联系过他,闻明远提议跟前台交代过:“你们要的颜料已经备齐了,没事可以在这玩玩。” 盛惊澜轻快道:“谢了。” “你要道谢,不如过来帮我磨石头。”闻大师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客气。 闻明远最近正在调制新的颜色,桌面摆着各色石头,一块块的,有些看起来跟宝石一样漂亮。 感受到老师傅平易近人的性格,温瓷放开了些,对制作颜料的过程充满好奇。 闻明远也不吝啬分享:“制作颜料可不是研磨成粉这么简单,首先要筛掉石头里面的杂质,经过几百个小时的碾磨,反复提炼,才能做出最好的颜料。” “这颗是什么?”她指着一块不规则、表面粗粝的白色石块。 “砗磲。”闻明远告诉她,“你看古画上那些经久不变的白色颜料,就是用砗磲制成的,可惜现在被禁止开采,我这里的存库也不多咯。” 砗磲是深海巨贝,为了防止过度开采,前几年下了禁令,现在能够买到的基本都是存货,十分珍惜。 制作颜料过程之慢,单是筛选杂质一个步骤就耗时许久,温瓷想到外面那么多颜料,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工序:“这么多的颜料,都是人工制作吗?” “会使用机器,不过那些机器也需手动操作,而非全程自动化。”闻明远说,“手工制作的东西是无论多精妙的机器都比不了的。” “是,我也这么认为。”同为手工艺人,温瓷对此深深感到共鸣。 中途,闻明远出去接了个电话,温瓷坐到盛惊澜旁边,“你怎么连做颜料都会。” “打个下手罢了。”这事儿他没胡吹,“真要做出那些精品颜料,没点功夫是不行的。” 温瓷附和点头:“难得见你谦虚。” “宝贝,我向来实事求是。”盛惊澜在她耳边笑,像羽毛挠痒痒。 闻明远回来见两人交头接耳,站在后面咳嗽两声:“有人联系我,说在山上挖到了红色的原料矿石,我得去瞧瞧。” 闻明远看了盛惊澜一眼,问:“要跟我去看看吗?” 温瓷愣住。 这位国画颜料大师怎么一来就邀请他们去山上挖矿…… 瞧见温瓷的眼神,闻明远点了点盛惊澜,说:“他以前跟我去过。” 那次他刚好也要出去找石头,盛惊澜主动提出跟随,一老一少带着榔头就去了深山老林。他们并不是在矿石里随意采矿,途中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当时他差点一跟头栽下去,的亏盛惊澜拉住他。 一老一少的忘年交情就这么结下了。 在闻远明看来,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看似不着调,做事却很有耐心。关键时刻能承担责任,没有被现实磨光棱角,还透着有股少年气。 “闻老,这事儿我得考虑下,什么时候走?” “那山上距离咱这儿不远,明天就走。” “行,晚点给您答复。”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带着颜料离开画锦堂。 “你前几年不是在国外吗?为什么会在这边待两个月。” “只是他们以为罢了。”那些人知道他出国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一直待在国外,事实上,从那时开始,他就辗转于各地,修复文物或是实地考古,“总之除了课业时间,我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随着接触时间增多,温瓷对盛惊澜的好奇心不减反增:“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盛惊澜歪头挨近,亲昵道:“宝贝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哼。”就目前而来,她根本没想到这些,盛惊澜却都经历过。 原以为自己接触过的爱好已经够广泛,现在对比起来,盛惊澜的生活才是千姿百态,别有风趣。 人,不应该局限于自己生活的圈子。 想到闻明远的同行邀约,温瓷有些心动:“所以,你这次要不要跟闻老师一起去呀?” 温瓷眼睛一转,盛惊澜就读懂她的想法,故作迟疑道:“这事儿得考虑考虑。” 温瓷不解:“考虑什么?” 他故意吊人胃口:“考虑要不要满足温小姐的好奇心。” 温瓷连忙抱住他胳膊,脆生生地回答:“要!” 她已经表明态度,盛惊澜偏不肯正面答应,从画锦堂到酒店,一路上都在拉扯。 回到酒店,温瓷率先去了卫生间。 盛惊澜刚放下手中的颜料盒,就听见温瓷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 盛惊澜看到屏幕上的号码,脸上总是挂着的那抹不正经笑容急速消失。 这串数字跟昨晚温瓷收到的名片相重合,他垂头低喃道:“真是阴魂不散呐。” 那通电话的主人极有耐心,许久未挂,盛惊澜拿起手机走到卫生间外:“宝贝,你手机在响。” “谁打的?”温瓷的声音传出来。 盛惊澜如实告知:“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那你先帮我接一下。”温瓷赋予他百分信任。 “好啊。”他勾唇一笑,在电话接通的第二秒,直接挂断。 再打,再挂,如此两次,盛憬言盯着手机,眉头皱起。 之前特意前往南城扑了个空,得知温瓷出门旅游且不明确归期的时候,他只好留下名片,并从玲珑阁获取温瓷的工作联系号码。 天过去,温瓷没有联系他,他打算主动出击,却被连挂回。 难道是休假期间不接工作电话? 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比较合适。 酒店里,温瓷恰好在问盛惊澜:“什么电话?” 男人随口道:“推销电话,挂了。” 温瓷:“哦。” 盛惊澜跟闻明远发了条消息,朝温瓷招手:“明天跟闻老去山里挖矿。” “好诶!”温瓷喜笑颜开。 盛惊澜低头就能看见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柳叶眉、杏眼明媚,不施粉黛也足以让人惊艳。 否则,盛憬言又怎么对她念念不忘。 盛惊澜抬起她下巴,低头靠近,却故意诱她主动:“亲我。” 温瓷短暂地害羞了几秒,闭上眼睛吻上去。她实在不是什么聪明学生,经过多次教学还是如此笨拙,只敢伸出一点点去试探。 但她天生具有令人上瘾的能力,仅一点,就能勾动对方内心的火。盛惊澜没耐心跟她玩试探游戏,瞬间化为主动方,扣着她后脑,强势进攻。 他的气息很强烈,力道也比平时重些,有那么片刻,温瓷睁开眼,却见他也睁着眼,眼里不见平时的笑意。 再想看清时,盛惊澜已经不允许。 他有足够的手段让她沉迷。 盛惊澜隔着旗袍在她腰后摩挲,嗓音低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谈恋爱?” 温瓷被亲得迷迷糊糊,倚在他怀里,小声嘟囔:“没遇到喜欢的……” 他听清了,接着又问:“现在呢?” 温瓷支支吾吾不肯回答,盛惊澜故意在腰间捏了一把。 那一瞬间的感觉,温瓷浑身都软了,“喜欢……你。” 经过这一阵子相处,她已经无法逃避对盛惊澜的感情。 盛惊澜满意地笑,指尖挑开脖颈间那颗珍珠盘扣,低头蛊惑:“那么,要跟我谈恋爱吗?” 28 任由情爱肆意滋长 第二天早晨, 两人在画锦堂跟闻明远汇合,闻明远专门安排了一辆车子上山,约莫三个小时的车程。 为了行动方便, 温瓷换下旗袍,另带两套宽松舒适的衣服去。 闻明远背着简易的旅行包,精神抖擞,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十岁。 司机是他的熟人, 两人分别占了驾驶座和副驾驶,温瓷跟盛惊澜坐后排, 四人正合适。 盛惊澜打开后备箱放行李,温瓷跟在旁边, 上车时,盛惊澜又替她打开车门, 这一系列行为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闻明远却敏锐察觉出两人之间的气场有所变化。 “我看你俩今天不太对啊。”闻明远扭着头跟他俩聊天。 温瓷懵:“啊。” 闻明远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调侃这对年轻情侣:“还是年轻好啊, 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昨天来的时候, 两人挨得很久但没牵手,今天坐在车里都要牵手, 可不是感情升温么。 温瓷听懂了弦外之音,连忙把手抽回, 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引得两位前辈发笑。看出温瓷脸皮薄,他们便不说了, 互相跟对方聊天, 不去关注后面那对小情侣。 见两位老前辈没看往后看,温瓷悄悄伸手贴了贴脸颊。有没有泛红不知道,但她感觉很烫。 确实不一样。 原本以为她跟盛惊澜的关系已经到达心照不宣默认情侣的地步, 直到昨天,盛惊澜问她:“要跟我谈恋爱吗?” 当她羞得只会点头,盛惊澜掐着她脸蛋深吻的那一刻,温瓷才真正体会到,被喜欢的人表白是这样的感觉。 那种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的愉悦,能让整个人飞腾起来。 闻明远说他们变得不一样,的确如此,她现在好像比昨天、比之前,还要喜欢盛惊澜。 行驶途中,温瓷靠在盛惊澜肩头睡了一觉,途径弯道区域,温瓷被车子晃醒。 “已经上山了吗?”她揉揉眼睛,视线有些模糊。 “刚上不久。”盛惊澜手扣在她靠窗的那边,以防倾斜时撞到。 后半程,温瓷彻底清醒过来,山路崎岖不好走,车子晃得她头晕。上回骑机车走的大公路,这次山上的路上有碎石和泥土。 这里的环境并不好,尽管来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亲眼看到时,才觉得荒凉、幽深。 山路被高耸的密林层层包裹,从外面看,几乎不见天日。 温瓷凑到盛惊澜耳边说:“我以前跟朋友去爬山,觉得陡峭、险峻的是山,还没见过这样子的。” 盛惊澜歪头:“现在不就见到了?” “好偏啊。”她小声道。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盛惊澜扣手按在她肩头。 “有点。”在未知的世界面前,她承认自己胆小。 某人趁机忽悠:“那要记得随时牵好我的手。” “嗯!”温瓷认真地看着他,像在立誓做保证一般,紧紧牵住他的手。 快到村口时,闻明远提前联系村长。闻明远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山上,跟这里的村长熟识,这次也是村长打电话告诉他,挖出了有颜色的矿。 温瓷被晃得头晕,下车就立刻跑到边上呼吸新鲜空气,盛惊澜拧开瓶盖递来清水,温瓷小口喝下,慢慢缓过来,“我没事。” 很快,村长亲近过来接人,领着他们去自己家里坐。 闻明远跟他攀谈上,慢慢聊到住宿问题:“这次有两个小朋友跟我过来体验生活,看安排他们住哪儿?” 村长思考了一下:“我二弟家宽敞,我去找他说说。” 闻明远连忙道:“那就麻烦你看了。” 村长摆手:“哎呀,我们之间不说这些。” 山村里的条件是温瓷人生中待过最简陋的地方,又似乎比她在途中脑补的场景好许多。 她只见过网络上的贫困山村,亲自来过才发现,这里的人也会修建水泥房、卧室单帖瓷砖,干净整洁。 村里的人比她想象中的好相处,为他们提供住宿的人家姓钱,家里有一对老夫妻和十岁的孙女。 他们说:“我们这楼上去年才修好的嘞,儿子儿媳妇进城打工去了,回来住着舒服。” 不仅如此,还特意杀了只鸡招待他们,搞得温瓷很不好意思。想以支付方房费方式抵消人情,对方愣是不要。 阿婆力气大,温瓷递过去的时候,阿婆反手一推,差点没把温瓷手腕按折。 至此,温瓷不敢往钱阿婆手里递东西,只是私下跟盛惊澜商量,走的时候给他们留下报酬。 “手怎么了?”盛惊澜见她一直在转手腕,像是不舒服。 温瓷轻笑着摇头,只说刚才不小心扭到。 “过来。”盛惊澜朝她勾手,待她走近时,盛惊澜左手握着她胳膊,右手捏着她手掌,在手心处轻轻按揉。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温瓷诧异道:“你还会按摩?” 盛惊澜唇线拉直:“不会。” “……”那为什么一副很懂的样子。 她发现,盛惊澜正经时的模样真的很能唬人,就感觉,他做什么都行。 不过温瓷打从心底里觉得,盛惊澜是个极好的男朋友,会细心关注到她一切情况,并及时做出反应。 “下午要出去逛逛吗?” “好啊。”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山里黑得早,他们打算明天早上再上山。 山里空气清新,不像喧嚣的城市充满杂尘,放眼望去,仿佛见证绿野仙踪的传奇。 温瓷高兴地拿起手机,360度录制视频,想要分享给南城的外婆和朋友,却因为山里信号不稳定,只能勉强发两张图片过去。 两人沿着泥黄色道路往前走,田里有农人佝偻着身子插秧。 温瓷随口问:“一般不是四五月插秧吗?” 盛惊澜为她解惑:“现在是晚稻。” 从前跟朋友去过农家乐,也能看见村野田林的景象,只是那种逐渐旅游化的地方跟没有开发过的山林不同。 温瓷被路边的红色果子吸引视线,好奇问:“这是什么果子?怎么长在边上,可以吃吗?” 盛惊澜仿佛行走的百科全书,负责提供答案:“覆盆子,野生的,能吃。” 温瓷简直惊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温卿卿~”他笑得焉坏,摘下一颗递给温瓷,“试试。” 没洗过的水果,温瓷有些犹豫。 “娇气包。”盛惊澜反手投进自己嘴里。 温瓷眼睛一瞪,似乎在控诉他的自己吃掉的行为。男人鼻腔溢出轻笑,扣着她后颈,亲口送过去。 “宝贝,我再给你科普一下,覆盆子还可以……”他故意拖延,凑近她耳边,“补肾壮阳。” 温瓷默默咽下了嘴里的覆盆子,低着头,半天憋出一句:“你不要吃。” 再补下去,盛惊澜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肯定会被折腾很惨。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温瓷脸颊的红晕。 静谧的山野间,她在清风中起舞,与不知名的花朵争艳,难得享受到安闲自在的滋味。身边有喜欢的人作陪,仿佛可以无止境的走下去。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眼看太阳快要下山,温瓷找到一棵渗进斜阳的大树,“我去那边拍几张照。” “去吧。”女生拍照很容易上瘾,盛惊澜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找到快干燥的地。 盛惊澜坐在田野,把收集的长枝条绕成圈,再将粉黄色小花嵌入缠绕,不久后,一个简易又漂亮的花环从他手里诞生。 待温瓷回来,他顺势递出花环:“送你。” 温瓷没接,而是蹲在他面前,盛惊澜心领神会,亲手把花环戴在她发间。 温瓷摸到头上的小花朵,冲他嫣然一笑,盈盈秋水,江山失色。 - 体检山间生活的第一天,温瓷玩得舒畅,晚上回到农家,钱阿婆端来熬制许久的鸡汤:“这是我们自家养的鸡,没喂一点饲料,香得很。” 温瓷凑过去喝一口,差点被烫到。 盛惊澜不客气地笑,嘴上揶揄道:“你还是我之前认识那个温小姐吧?” 还记得相识之初,温瓷喝口茶都要特别注意形象。 吃完饭后,温瓷才悄悄说:“我只是看阿婆太热情的。” 钱阿婆用殷切的眼神盯着她,就盼她快点尝一口。 “行。”盛惊澜接受她的理由。 - 第二天早晨,闻明远要进山采矿,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放下行李便去村长家汇合。 村长说:“前天是林木森挖到的石头,他马上就过来,下午带你们去找地儿。” 很快,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宽大的背心,寸头板正,胳膊紧实有肌肉,小麦色肌肤显得十分健康。 “我是林木森。”他简单介绍自己,并取出一块红色石头,问闻明远是不是这东西。 闻明远见了很是欢喜,迫不及待想去挖,林木森带着三人进了山林。 面对茫茫深山,温瓷低头看了眼脚上的小白鞋,估计要直接报废。 温瓷全程抓着盛惊澜的手,她是唯一的女性,看起来又很娇柔,大家都担心她能不能适应,没想到温瓷看起来柔弱,爬山时却一声没吭。 “我也是爬过山的好不好?”虽然那是旅游景区的山,全程有锁链和栏杆可以借力。 她既然来了,必然不会因为主观感受而掉链子。 “闻老师,这么宽的地方,怎么能知道我们要找的石头在哪儿呢?” “这就是经验之得了。”闻明远浅挖了挤出,在第四次动锄时,终于找到红色矿石。 温瓷拿工具试了两下,土没松,娇气的皮肤已经被粗粝的工具磨红。盛惊澜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走,不准她再碰。 这里不是矿山,没有大量矿石可以开采,能不能找到全凭运气。 温瓷就跟着他们长见识,树上的果子、地上的花草,都让她感到新奇。 几人在山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温瓷的小白鞋已经沾满泥土灰尘,平时一尘不染的佳人忽然变成脏脏包。 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盛惊澜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 拍完欣赏自己的摄影成果,眼里笑意更浓。 温瓷浑然未觉。 走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可她左看右看,还是坐不下去,全凭毅力支撑。 不知盛惊澜从哪儿拔来一束草叶,扫掉石头上多余的沙层,安排她:“你在这边坐会儿。” 温瓷没有逞强,当即坐下来歇息。 三人皆在前方,温瓷的注意力全在盛惊澜身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也可以从容地跟着老师傅在深山老林挖石头,平时总逗她的人会细心摘下草叶替她扫清尘土,他真的很好。 至少现在的温瓷这么认为。 这处大概待了半小时,盛惊澜走回来接她:“温瓷,走了。” “来了。”温瓷倏然起身,岂料脚下碎石一滚,身体不受控制滑到,幸亏长期跳舞使她身段敏捷,在千钧一发之际撑到石头,稳住身体。 只是左脚别着,温瓷再动时,脚脖子传来痛感。 盛惊澜快速朝她奔来,温瓷抱着歉意道:“好像扭了一下。” 盛惊澜握着她胳膊,盯着那只脚,“能走吗?” “还行。”可惜这里到处是陡坡,深一脚浅一脚踩下去,她受不了。 “让我看看。”林木森忽然上前,在两人疑惑的眼神中自报身份,“我学过医。” 温瓷又坐回那块大石头,伸出扭伤那只脚,林木森单膝蹲在她面前,去摸脚踝处。 尽管医生面前无性别,这一幕还是让盛惊澜十分不爽。 林木森没穿白大褂,这里也毫无医疗氛围,看上去只是一个男人在触碰温瓷那白嫩的脚。 盛惊澜握紧手里的榔头,非常,非常的不爽。 终于,他无法再忍受,“摸够了吗?” 看出盛惊澜不善的表情,林木森秉着职业操守回复他:“我只是想确定她是否扭伤到骨头。” 盛惊澜暗自咬牙,撑起那脸假笑,“那么请问林医生,她的脚伤如何?” 林木森站起身,“还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温瓷也随之站起,抓住盛惊澜伸来的那只手,先跟林木森道谢,又转头和盛惊说:“我没事,别担心。” 见这一幕,闻明远抬头看了眼天色,建议道:“我看今天没什么太阳,阴沉沉的恐怕要变天,咱们朝回走也差不多,下雨走山路不安全。” “也好。”众人一致同意。 盛惊澜把工具交给闻明远,自己在温瓷面前蹲下身,“上来。” 看出他的意图,温瓷连忙摇头:“我真的没那么严重,可以走路的。” 盛惊澜懒得听她扯,“再啰嗦我就扛你走。” 温瓷:“……” 这人真是绅士和痞赖随机切换。 温瓷怕了他,乖乖爬上宽阔的后背,双手环住他脖颈,在耳边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凶。” “有吗?”当事人份丝毫未觉。 温瓷指控道:“有,你刚才嫌我啰嗦。” 听她小声在耳边嘟囔,撒娇似的口吻,盛惊澜彻底笑了:“宝贝,你大可不必跟我客气。” “怎样才算不客气呢?”温瓷问。 “比如,你累了可以指挥我背你走。”而不是一声不吭跟着他们。 温瓷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盛惊澜。” “嗯?” “你是抖M吗?” “?”男人咬牙切齿地警告,“温卿卿你最好还是对我客气点。” 温瓷趴在他背上,笑得乐不可支。 原来有个男朋友,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呀。 钱家老夫妻俩见盛惊澜背着温瓷回来,还以为在山上出了大事,问了才知是扭伤脚。 “你们不是跟木森一起去的吗?咋不叫他看看嘞,他技术好着哩。”心地善良的老人家很是担心。 温瓷连忙解释:“阿婆,我没事,林医生看过了,说不严重。” 盛惊澜把她放下来,又问老人:“阿婆,有热水吗?” “热水,我马上去烧一锅。”村里没有安装自动热水器,需要用水时就直接用大锅烧开,装进开水瓶保温。 直到温瓷要用热水敷脚,热心肠的阿婆送来擦脚毛巾,一看温瓷那双纤细白嫩的脚,帕子都递不出手。 钱阿婆从柜子里拿出一根新毛巾给温瓷敷脚:“你这姑娘皮肤嫩得哦。” 钱家的小孙女放学回来,也忍不住往温瓷跟前凑,“姐姐生得真好看。” 温瓷微微一笑:“你也很好看。” 被漂亮姐姐盯着,钱小花害羞地把双收藏到身后,“我手黑黑的,奶奶说我是煤球堆里捡来的。” 温瓷的声音更加轻柔:“奶奶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呀,女孩子的美丽不是以肤色判定的。” 盛惊澜端着水盆上楼,恰好见到这一幕。 似水柔情,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温度怎么样?”盛惊澜调好水温让温瓷感受,温瓷伸出脚碰了一下,轻轻点头,“可以的。” 她拿起旁边干净的毛巾准备打湿热敷,却被盛惊澜先一步拿走,浸湿水,稍微拧干。用力时,温瓷能够清晰地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从胳膊蔓延至指间,长而细。 温瓷等着接毛巾,盛惊澜却没有交给她的打算,而是直接从盆中托起她扭伤那只脚。 温瓷下意识往回缩,被男人握住脚脖子,不允许逃离,“别乱动。” 热毛巾裹着小脚,一只手托着,一只手轻轻揉按。 她好像变成他手中一件需要修复的文物,娇弱、易碎,所以他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用尽了全部的耐心。 时光在这一刻慢下来。 窗外是寂静的田野与山林,温瓷静静地坐在那里,听自己心跳声轰鸣,任由情爱肆意滋长。 29 不穿最好看 幸运的是并没有扭伤筋骨, 敷完热水感觉好了许多。 温瓷在楼上补了个觉,傍晚时被窗外的雨声唤醒。闻老师在山里说要变天,果然下雨了。 醒来时身边没人, 温瓷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 在屋檐下找到盛惊澜。他靠墙坐在长凳上, 一条腿伸长, 手里拿着极薄的竹条在编织。 “你在弄什么?”温瓷朝他走过去。 “等会就知道了。”盛惊澜颇为自信,不久之后, 竹条在他灵巧的手里变成一只小鸟。 “哇。”温瓷忍不住惊叹,“你还会这个?” “以前跟外公出去考古,路上无聊学的。”他随口解释。 “你小时候是跟外公一起生活的吗?”温瓷多次听他提起外公, 无论是从业方向, 还是兴趣爱好, 都受到外公的影响。 “算是吧。”盛惊澜拧着竹片多余部分,徒手掰断, “毕竟他只有我一个外孙。” 人一旦有了多项选择, 就会开始偏颇,而他从来不是被首选的那个。 温瓷想到自己的外婆。 她也是外婆唯一的外孙女,所以从小到大都被宠爱着。 耳边雨声哗啦, 温瓷用手往脸上扇了两下:“外面有点热。” “闷的。”盛惊澜起身, 把竹鸟递给她玩, “里面去吹风扇。” 这里没安装空调,无数个夏天都靠风扇支撑, 老人家舍不得,能忍受的情况下就拿扇子扇扇,人多了才开头顶的吊扇。 吊扇悬在天花板上,靠近才有风力, 然而这对于每年夏天都在空调屋度过的温瓷来说远远不够,钱阿婆递来两把蒲扇,“我们这里就是下雨闷得很,你们在城里吹惯了空调,是不是不习惯?” 温瓷当然不会在主人家面前诸多挑剔,笑道:“还好,扇扇就不热了。” 说着,脸庞吹来一阵风,盛惊澜低头在看手机,蒲扇却对准了她所在的方向。 “哎唷,你这男朋友可真好。”钱阿婆调侃这对年轻小情侣。 埋在手机里的盛惊澜忽然抬头,朝温瓷那边扬扬下巴,得意的口吻:“听到没?” “什么。”她故意装糊涂。 “记得感谢我。”这句话仿佛成为两人之间的暗号,要不是阿婆在场,温瓷都不想搭理他。 闲谈间,钱小花从门里跑进来,扯起自己身上洗旧的衣服:“奶奶,我的衣服破了。” “哎唷。”钱阿婆瞅了一眼,“怎么弄的?咋还冒出个洞呢!” “烧火的竹棍戳着了。” “那你脱下来,有空了给你补。” 钱阿婆忙着去做晚饭,就叫钱小花把衣服放下,温瓷看了一眼那破裂的地方,主动请缨:“阿婆,让我来吧,我可以帮忙缝补。” “那怎么好意思。”钱阿婆连忙摇头。 温瓷友好道:“没事,很简单,就当是感谢这两天的照顾。” “那行吧。”用针线把扯破的地方缝在一起,在阿婆看来不是什么麻烦事,也就没再推辞。 温瓷手巧,再加上娴熟的技术,没过多久就在破掉的地上绣出一朵跟衣服颜色搭配的小花。 “哇。”钱小花看到衣服,惊喜的张大嘴巴。 以前东西破了,奶奶都是直接用线或者一块颜色相近的布补在一起,这个漂亮姐姐却在她的衣服上绣出一朵花,完全看不出坏掉的痕迹,反而让这件衣服看起来更加精致。 “我现在就去给他们看。”钱小花重新套上衣服,迫不及待想跟朋友们展示自己衣服上的漂亮绣花,玩到晚上回来,身上又打湿了。 钱阿婆逮着孙女训了一顿,把脏衣服扔进水泥打的洗衣槽。 这场雨断断续续,睡觉时还未停歇。 “好热。”温瓷躺在凉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身下这张凉席也不够舒适,抬手一看,胳膊都压出红痕。 “早知道就不带短袖了。”昨晚穿长袖还好,今天进山怕蚊虫叮咬也穿的长袖,现在只剩干净短袖能穿。 “穿我的。”盛惊澜拿了件黑色长T恤扔到她面前。 温瓷拎起衣服,似乎是在犹豫。 盛惊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盯着她:“要我帮你换吗?” “变态。”温瓷抱着衣服,转身背对他。 盛惊澜却不肯罢休,双手按着人胳膊,把她重新转过来,面对自己,“我好心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你穿,你还骂我,嗯?” 凑过来的时候,呼吸洒在皮肤上都是滚烫的,温瓷伸手推他的脸,娇嗔道:“哎呀,热。” 不要脸的男人还是在她脸颊亲了下。 温瓷哼唧两声:“我要换衣服,你转过去。” 盛惊澜抄起手,明目张胆地把她从上往下扫视一遍,语气邪得很:“宝贝,你浑身上下哪点我没见过?” 温瓷实在受不了那炙热的目光,咬牙道:“你转过去!” “行。”他做举手投降姿势,背对温瓷坐在床边,“明天我带你回去。” 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传来,两人背对聊天。 “闻老师呢?” “估计还要在山里待两天。” “我们自己走了,这样不好吧?” “你还真以为我来挖矿的?” 温瓷换好衣服,爬到他旁边去。 盛惊澜歪头扫了一眼,张口就是夸赞:“宝贝穿什么都好看。” 温瓷脸上浮现笑意,还没说话,就听到他下半句:“当然,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温瓷伸手捶他,含笑骂道:“下流!” 盛惊澜头也不转,精准抓住她的手腕,“真可爱,连骂人都不会。” 翻来覆去就那么两个词,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温瓷正要反驳,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好困。” “快睡觉。”盛惊澜把台式风扇调了下位置,拿起桌上的蒲扇给她造风。 温瓷躺在旁边,睁眼看着随着灯光缓慢晃动的扇子,“别扇了,你也睡吧。” 男人眉头一挑,故意把风扇大:“你都睡不着,难道我还睡得着?” 好吧。 反正他要做的事情,说了也没法改变,温瓷安心接受男朋友的照顾,侧身躺在他身旁,缓缓闭上眼。 温柔的凉风洒在脸上,温瓷昏昏欲睡,在半梦半醒之间低声喃道:“盛惊澜,有你真好。” 男人有条不紊地扇动着蒲扇,低头凝视着那张恬静美好的睡颜,想要伸手触碰又收回手。 扇动的风声中,响起一声自嘲:“温瓷,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 晨光浮现,雨过天晴。 雨水冲刷后的山林散发着草木泥土的清新气,温瓷醒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楼跟钱阿婆道别时,却见林木森背着医药箱来到家里。 钱小花生病了。 原因也是昨天那场雨。 小孩子在眼皮子底下生病,原本计划的行程又耽搁下来。 林木森抓了一副药煎汤给钱小花服下,温瓷看不懂那些药,只是顺口问:“林医生,你是学中医的吗?” “其实我不算什么医生。”林木森为人耿直,“上学的时候有个藏族室友,他们那边学医的从小熟背《四部医典》,我就跟着学了点。” 后面觉得有意思,又花时间去专研了一下。 “他们都说你是医生。”温瓷记得昨天钱阿婆的话。 “村里不像城市有专门的医院和卫生所,我会那点皮毛能解决他们大部分问题,他们便认定我是医生。”所以昨天在帮温瓷看脚的时候,也以此自称。 “那你现在在山上是做什么?” “老师。”林木森指着钱小花,“小花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没看出来,林木森身兼多职。 他有这本事,在外面也能谋生,年纪轻轻留在山里,多半是为了这里的人和事。 话题点到为止,温瓷没再多问。 林木森拿着包好的药去交代钱阿婆,她扭头去找盛惊澜,不知那人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盯着他们,表情不善,“打听这么多,怎么,你对他有意思?” “瞎说什么。”她只是见林木森抓那堆药,好奇去看看,说起来,“我有个朋友也学中医。” “怎么没听你说?” “他最两年不在南城。” “男的女的?” “……男。” “温卿卿,你不老实。” “我?” 男人微眯起眼,指控道:“你说以前没有异性朋友。” 温瓷摊手:“只是说没有走得近的异性朋友,总不可能见人就退避三舍吧。” 瞧他那副眉头鼻子都皱起来的醋酸样儿,温瓷退后两步,仔仔细细把他从上往下打量一遍,评价道:“盛惊澜,你这人还挺双标的,一堆前女友的人哪有资格质问我?” 盛惊澜暗道不妙,“宝贝……” “别碰我。”温瓷扭身避开他伸来的手,整个下午都没跟盛惊澜搭话。 下午,服过药的钱小花精神许多,坐在床边跟温瓷聊天:“温姐姐,你可以帮我朋友也缝一下衣服吗?” “怎么啦?” “昨天我把衣服给他们看,他们都好羡慕。”这里的孩子都是把一件衣服翻来覆去的穿,脏了就洗,破了就补,要到长高穿不下为止。 温瓷不忍拒绝小朋友的请求,微笑着应下:“可以啊。” 她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便唤了一个小朋友跑路,把那几个需要缝补的都叫过来。 没想到,这一针一线的成果为她带来一群小粉丝,围在她身边问:“温姐姐,你是怎么把它变成这么多漂亮花花的呀?” 尽管他们现在听不懂,温瓷还是耐心告知:“这个叫做苏绣,我们手中的针线虽然很小,但只要善加运用,不仅可以绣花,还可以变成小动物、人、以及你能所看见的一切。” 她用针线做画笔,在孩子们的心里描绘出一个繁华多彩的世界。 她教想得认真,连盛惊澜都调侃:“以后是不是改口叫你,温老师?” 温瓷想了想,说:“你还是叫我老板比较好。” 盛惊澜:“原因?” 她笑起来:“这样显得我比你厉害。” 因为这件事,温瓷又多留了一天,村里不少人过来看热闹,好像让那仙女般的人在衣服上留下印记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温瓷忙到下午,盛惊澜冷着脸,不准那些人再来。 他实在忍不住教育那个大发善心的温老师,“温瓷,太善良容易受欺负。” 温瓷转动手腕,活动筋骨,“这些只是力所能及的事情,算不上受欺负。” “那在你看来,什么才算受欺负?”盛惊澜问她。 “嗯……”温瓷思索了一下,“应该是身体受到外力伤害,以及让我真正伤心,就是受欺负吧。” 让她伤心么…… 盛惊澜没有辩驳,只是告诉她:“车到村口了。” 车到村口,他们也将在这个傍晚离开这座带给温瓷不同人生体验的大山。 钱小花追着她一路相送,在村口告诉时,才特别害羞地牵起衣摆给她看:“温姐姐,这是我绣的小花。” 昨天温瓷在给他们科普的时候,钱小花听得特别认真,晚上拿起针线来找温瓷实践,温瓷教给她两种绣制简易小花的方法,没想到这孩子真绣了出来。 虽然那两朵花歪歪扭扭不够精美,却是一个孩子最真实的回馈。 温瓷弯下腰,“你喜欢刺绣吗?” 钱小花使劲儿点头:“喜欢,特别漂亮。” 温瓷看着那两朵梦想之花,想起自己第一次拿起针线的模样,“如果你长大后还想学习苏绣,可以来南城找一户姓温的苏绣世家。” 钱小花听懂了她的话,信誓旦旦地说:“温姐姐,以后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车子到了。 她们依依不舍地告别。 “你跟一个小孩说这些,转头就忘了。”盛惊澜总觉得她太过仁慈。 温瓷却相信:“她们终究会长大,为梦想撑起一片天。” 文化发展从来不是一个人或一辈人的事,而是世世代代不断地传承和创新,那些历经漫长岁月的人类文明,可能会在任何人身上延续。 - 耽搁到今天,闻明远也决定跟他们一起下山。 在车里,闻明远问起两人,“这两天感觉怎样?” 盛惊澜摆出那副懒散的样子,只有温瓷规规矩矩回答问题:“我觉得还蛮有意思。” 比如她新认识了一种叫做“覆盆子”的野果,见过最原始的矿石原料,替小朋友们在衣服上绣制了一段童话,甚至有人可能会因为那些绣花而成为下一个苏绣传承人。 好像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却给了她一场与从前旅游截然不同的人生体验。 在这所经历的一切,她大概永远不会忘。 温瓷沉浸在回忆中,思绪飘远。 忽然,盛惊澜伸手在她面前打了记响指,如警钟敲响:“该收心了,你不属于这里。” “我知道。”即便现在让她回去再待两天,她也是不肯的,毕竟没有空调、还可能被蚊虫叮咬的日子真的不好受。 回到酒店,温瓷把自己从头到洗了一遍,一觉睡到第一天,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 两人在宁城玩了两天,直飞景城。 回到公馆,终于可以肆无忌惮泡澡放松身体,温瓷趴在浴缸边,差点睡着,“短时间内不想出门旅游了。” “这么累?” “唔。”不想说话。 盛惊澜玩似的挑起泡沫敷到她锁骨间,每一寸都不放过,“你的旗袍做好了,明天让她们送过来?” “好。”她没力气回答,最终还是盛惊澜抱她回的卧室。 第一天,旗袍在指点时间送到公馆,温瓷检查过做工,都非常精美细致,上身效果也极好。 旗袍的包裹感极其舒适,将她身材曲线展露无遗。 等盛惊澜从工作室回来,温瓷穿着崭新的衣服在他面前炫耀一圈:“我的新旗袍。” 是件雾蓝色旗袍,袖口衔接镂空绣花边,领口以珍珠点缀,优雅婉约。 “不错。”盛惊澜变魔术似的拎起一条串珠的压襟挂饰,他摇一摇,铃铛声泠泠作响。 盛惊澜亲自把压襟戴在旗袍的第一颗盘扣上,温瓷低头看着身前多出的饰品,“你又送礼物。” “小东西而已,能哄卿卿一笑才是它的价值。”盛惊澜伸手揽人入怀,身前的铃铛便随之发出悦耳声响。 温瓷逐渐习惯了他的亲近,顺势勾住他脖颈,“我明天出门。” 盛惊澜低头亲她脸蛋,手也不老实地在她腰间摩挲,“去哪儿?” “小雪生日快到了,我今天搜了家店,打算亲手做胭脂当礼物。”反正她最近闲来无事,做手工对她来说等同于放松心情。 “一个人去?”盛惊澜问。 “那不然?”温瓷仰头。 盛惊澜低声道:“我陪你。” “不要。”温瓷态度坚定,“你总是为我耽搁工作,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他没再坚持,改口说:“那叫盛菲菲陪你去。” “万一她不喜欢手工呢。”据她观察,盛菲菲更喜欢热闹一点的活动。 盛惊澜不置可否:“你不问怎么知道她不喜欢?” “对哦,那我等会打电话问问她。”毕竟盛惊澜的爱好就跟不安分的外形相反。 提到这个话题,盛惊澜便顺口问了:“你生日什么时候?” 温瓷迟疑道:“……一个举国同庆的日子。” 盛惊澜挑眉:“春节?” 温瓷眨巴眼,回道:“是国庆。” 那还真是举国同庆,盛惊澜眯眼笑道:“我家宝贝这么厉害。” 温瓷忍俊不禁。 怎么会有人说个生日就被夸厉害啊。 她又问盛惊澜:“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男人道:“一月一。” “我记住了。”刚好在她后面四个月,哦不,准确来说是在她前面八个月。 两人在走廊耳边厮磨了一会儿,见他越发动情的样子,温瓷连忙把人推开:“该去吃晚饭了。” “也可以不吃。”盛惊澜在她耳边低声笑。 “我饿啦!”温瓷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抵抗住他的诱惑,逃进明亮的餐厅。 趁厨师没来,温瓷当即给盛菲菲打去电话,询问:“菲菲,最近有空吗?” 此刻,盛菲菲刚踏进盛家老宅的大门不久,听见温瓷在电话里说:“想找你一起做胭脂。” “咦。”盛菲菲诧异问,“自己做吗?” “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做手工。”温瓷还有些忐忑。 “我……”她正想说自己对手工玩意儿没兴趣,忽然就收到小叔的转账信息,盛菲菲心领神会,对着手机欢喜道:“我喜欢啊,我这人打小就爱做手工,你把地址时间发我,我一定准时到。” 温瓷在电话那头说好。 盛菲菲打算卖力表现,忽然听到小叔在那边喊“温卿卿”,而温瓷回应了他。 盛菲菲好奇问:“小叔为什么叫你温卿卿啊?” 温瓷解释道:“这是我小名。” 盛菲菲心里神会,掐着嗓音调侃道:“呀,小名的含义不一样哦~” 温瓷脸皮薄,遭不住他人调侃,盛惊澜躲过手机,放声警告:“盛菲菲,你最好对你小婶婶尊敬一点。” “小婶婶?”盛菲菲倒吸一口气,“你你你你们两个……” 盛惊澜啧声:“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小婶婶!太好了!”盛菲菲发自内心的喜悦,待会儿进屋,可算能对给老太太一个交代了。 不等她在小婶婶面前表现,盛惊澜直接把电话给挂了,盛菲菲有点想骂人。 点开转账记录,顿时觉得小叔真是一位大方仁慈的好长辈。 就在她收起手机准备回屋分享这个好消息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抬头,是盛憬言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菲菲,刚才听你在喊什么小婶婶,你在跟谁打电话?” 别看她一叔表面彬彬有礼,却总给她一种窒息的压迫感,盛菲菲后撤一步,小声道:“小叔的女朋友……” 盛憬言眸中闪过深思,追问:“他又谈了,谁?” “温……”一个名字灌入脑海,盛菲菲脱口而出,“温卿卿。” 30 思念他时,心会痛 “听说, 你小叔最近又出去了?”自打上次盛菲菲透露消息,老太太这心里跟猫挠似的,静不下。 “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小叔是办正事儿。”盛菲菲搓搓手, 迫不及待分享好消息,“小叔有女朋友了。” “成了?”盛老太太喜上眉梢。 盛菲菲咧开嘴角:“成了。” 老太太满脸欣慰:“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是……”正要说,却见盛憬言一言不发盯着这边, 盛菲菲心里复杂至极。 小叔跟二叔从小不合,甚至争抢过同一个女人, 万一温瓷这边再出状况,就糟糕了。 迟疑片刻后,盛菲菲改口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您寿辰不是快到了嘛, 如果他们感情稳定,到时候您就能见到她了。” 听到这话,老太太蹙起眉头, 持怀疑态度:“你小叔那混账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等不到寿辰, 事就黄了。” “我觉得不会, 小叔都让我喊小婶婶了。”主要是她见过温瓷, 那模样、身段、气质、性格……样样没得挑,她小叔要是连这都不走心,那得多眼瞎。 “真的?”老太太眼睛都亮了。 “千真万确。”盛菲菲重重点头。 “哎唷。”老太太夸张地捂着心脏, “看来你小叔现在是真的收心了。” 盛惊澜谈了那么多, 没往家里带过,可见没放在心上。从国外回来到现在就谈了这么一个,还让盛菲菲喊小婶婶, 必然是认真的。 老太太心里畅快,这才把目标移到盛憬言身上:“憬言啊,你上次说那姑娘,进展如何了?” 盛憬言想起那三通被拒接的电话,以及温瓷还没回南城的消息,只能告诉老太太:“不急。” “你弟弟都成了,你这没头没尾的,一点音信儿都没有,我怎么能不急?”老太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说那姑娘不是景城人,你又天天待在公司,是不是故意找借口搪塞我?” 盛憬言维持着一贯的温和面孔:“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只是时机未到。” 老太太憋了一阵,语气微沉:“听你妈说,嫣然过段时间要回来,那孩子的婚事也还没定,不如改天你俩见见?” 盛憬言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我跟嫣然早已是过去式。” 听到这段对话,盛菲菲努力把头埋低,生怕殃及池鱼。 萧嫣然原本也是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人,上学时一直喜欢盛惊澜,后来不知怎的,在大学时跟盛憬言谈起恋爱。 从那之后,她小叔就开始流连花丛。 再后来,萧嫣然的父母离异,她也跟盛憬言分手,随母亲去了香港。不过萧嫣然跟父亲关系也极好,每年都会回来住上几个月,听老太太的意思是,萧嫣然要回南城了? 复杂,真复杂。 吃完饭,盛菲菲找了个借口直接溜走,没留在老宅过夜。 第二天,盛菲菲按照跟温瓷约定的时间来到手工坊,对着门牌拍照,发给小叔邀功。 菲菲公主:达到目的地,ver! S:[转账]请收款 盛菲菲受宠若惊,一分一秒不敢耽搁,赶紧把钱收入囊中。 天呐,没看出来,她小叔谈个恋爱居然这么大方。 温瓷出现的时候,盛菲菲看她的眼神仿佛看见摇钱树,恨不得在门口铺块红地毯,跪着迎她进去。 盛菲菲昂首挺胸,端着姿态,“小婶婶,您请。” “咳咳。”温瓷差点把自己呛着,半天憋出一句,“你还是照原来那样喊我就好。” 这家手工坊最出名的不是做胭脂,而是自己培育花草,让客人能够采摘新鲜的花瓣制作各种天然用品。 例如香水、香膏、唇脂、颜料等…… 温瓷说要做胭脂,盛菲菲也跟着做胭脂。刚开始两人都听得特别仔细,按照老板教的方式操作,到后面,盛菲菲开始划水。 制作手工品耗时长,非常考验耐心,这对温瓷来说轻而易举,对盛菲菲来说是种精神上的折磨。 中途等待的时间,盛菲菲手撑着腮帮睡了一觉,等她醒来,发现温瓷又取来不同颜色的花瓣。 盛菲菲凑过去,问:“温瓷姐,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感觉这些花瓣颜色不错,想试试做颜料。”萌生想法的原因还是前几天在宁城看到闻明远用矿石制作颜料,她今天想试试花瓣的效果。 “温瓷姐,你跟我小叔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 “你是指确定关系吗?” “对。” “就前几天,在宁城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见过闻明远,从画锦堂回到酒店,盛惊澜就忽然问她,要不要谈恋爱。 趁着旅游表白? 盛菲菲好奇追问:“小叔怎么给你表白的啊?” “啊……”温瓷答不出来。 仔细一想,好像真的没有表白这种仪式感。 “温瓷姐,咱俩谁跟谁啊,你别不好意思,尽管说。”就她小叔那股邪劲儿,做出什么是就不足为奇。 温瓷缓缓摇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问我要不要在一起。” 盛菲菲提起嗓子:“没别的?” 温瓷仍然摇头。 “砰——” 盛菲菲一巴掌排在案板上,直接反水,“这你也答应?没烛光晚餐,没神秘惊喜,没送花,这算哪门子表白?” 温瓷扭头问:“一定要这样吗?” 盛菲菲收起夸张动作,紧挨着她坐下,“倒也不是非要搞这么复杂,但起码不能随口一问就让他得逞吧。” 温瓷笑问道:“可我已经答应了,怎么办?” “嗯……”盛菲菲仰起脑袋想了想,“这次答应也不要紧,下次长记性。” 这番发言实在有意思,温瓷忍俊不禁,难道盛惊澜还要第二次问她要不要在一起吗? 温瓷安抚她:“他给我送过很多东西,而且对我也很好。” 物质需求和情绪价值,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事情,盛惊澜一样都没落下,这就够了。 盛菲菲又缠着她问了许多,温瓷挑挑拣拣的回答,说起来,除了盛惊澜有过许多女友这点,其他方面似乎真的没得挑。 “你认识你小叔以前的女朋友吗?” 盛菲菲摇头,摊手道:“我跟他不同校,他也从不把女友带到家人面前,就算偶尔见过一两个,也实在记不住。” “那他为什么要谈那么多恋爱?”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盛惊澜本人。 盛菲菲给出的答案是:“叛逆吧,其实我们都没把那些人当他女朋友。” 温瓷细问:“就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 “应该……没有吧。”至少在她印象中,盛惊澜从未说过喜欢谁。 一边闲聊一边做事,时间过得飞快。 下午,温瓷的胭脂终于成型,装在小瓷瓶,精美又用心。 那几色用花瓣做的颜料,温瓷也都装起来,准备带回去。 走之前,温瓷私下给盛惊澜发了条信息:“我可以邀请菲菲去公馆吃晚饭吗?” 那人回复很快:“有什么是女主人不能做主的?” 收到回信,温瓷笑了。 温瓷邀请盛菲菲一起回公馆用完餐,盛菲菲爽快答应。 温瓷特意让厨房按照景城口味做,两人到家不久,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便陆续盛了上来。 温瓷坐了一会儿,感觉脚后跟不舒服,起身道:“菲菲,我上楼一趟,你饿了就先吃着。” 盛菲菲比了个“OK”手势,“行,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温瓷前脚一走,厨师送来碗筷,分别摆在温瓷和盛菲菲的位置前。 盛菲菲一眼相中温瓷那只碗,白玉似的小碗,镂雕花纹精细巧妙,碗壁小孔晶莹透亮。 盛菲菲叫住厨师:“等等,麻烦给我也换成那种碗。” 厨师颔首致歉:“抱歉盛小姐,这只碗是温小姐专用的,我们厨房也没多余的。” “啊?”专用碗她可以理解,做工这么精美的碗就买一只放家里,小叔也太抠门了吧! 心里吐槽完盛惊澜,盛菲菲拍了张照片发小群。 菲菲公主:“这种碗能不能搞到?” 周贺临:“你家缺饭碗?我认得这东西,好像叫玲珑瓷,你一搜就有。” 喻阳扒拉大图,凭着专业水平,很快鉴定出此物跟平常所见的玲珑瓷不同:“这可不是普通的玲珑瓷。” 喻阳:“你上哪儿找的?” 菲菲公主:“小叔给温瓷姐盛饭用的。” 喻阳:??? 盛惊澜拿收藏款的玲珑瓷给温瓷盛饭! 喻阳难以置信,冲到隔壁把图片摆在盛惊澜眼前:“盛惊澜,你把这么宝贝的东西给她盛饭?” 男人瞥了一眼,勾唇反问:“宝贝的东西,不该给宝贝用?” 喻阳:**. - 往日修复文物时废寝忘食的男人,最近总是准时下班。 盛惊澜到家时,盛菲菲已经离开,温瓷穿着舒适长裙,坐在阳台的吊椅上看书。 走近些,盛惊澜眼尖地发现温瓷后脚跟贴着创可贴,“脚怎么了?” 温瓷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身体坐直了些,低头去看脚,“今天那双高跟鞋磨脚。” 盛惊澜蹙眉叮嘱:“以后别穿那双了。” 温瓷拉着吊绳,双脚轻轻点地:“我也打算后面几天穿拖鞋。” “不出门了?”盛惊澜了解这位温大小姐,出门在外极其注重形象,绝不会穿拖鞋出现在大街上。 温瓷缓缓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出门**,上周太折腾了,最近只想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 盛惊澜评价:“爱好不错。” 温瓷合上书,捧在手里问他:“你可以帮我弄一些新鲜花瓣吗?” 盛惊澜环抱双臂:“做什么?” 温瓷告知目的:“想研究一下做颜料,还蛮有意思。” “你要什么我不给?”盛惊澜伸手把人拽起来,揽入怀中,“怎么感谢我?” 温瓷熟练地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 男人微眯起眼,并不满足,“温卿卿,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敷衍了?” 以前还要害羞,现在跟完成任务似的轻啜一口,是他魅力下降了? 温瓷无辜:“哪有敷衍,我一直都这样。” 盛惊澜狐疑地盯着她:“那就是没长进。” “……”这种事,还要什么长进,她是嫌自己睡觉太舒坦了吗。 “差不多得了,别得寸进尺。”温瓷放话的时候很爽快,没看见男人逐渐危险的眼神。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等等,外婆打的视频。”温瓷把人从面前拨开,镜头对着自己接通视频。 将近半月未见,宋兰芝想念孙女,不等她报平安的信息,直接打了通视频过来。 “外婆,吃晚饭了吗?” “吃了吃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 亲人之间无非就是这些平常话,却格外温暖,宋兰芝又唤外孙女,“阿瓷啊,你在外面也快半个月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玩的时候不觉得,仔细一算,这已经到八月份。 温瓷下意识抬头去看盛惊澜,男人倚在落地窗边,静静地盯着她。 温瓷喉咙一咽,说不出马上回家的话,沉默了会儿,把时间稍稍留长:“下周就回。” 听到归期,老人很是期盼,“好好好,你订好机票就提前跟外婆说。” 温瓷在电话里回应说:“好。” 确定回家日期后,余下的日子似乎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过上了一段时间紧迫的放纵生活,晴天赏花,雨天做.爱。 清晨在山上看日出,傍晚到江边看日落。 盛惊澜每日变着法的给她制造惊喜,甚至会在半夜把睡意朦胧的她薅起来,贴在耳边说:“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温瓷迷迷糊糊地,粘着他不肯下床,盛惊澜直接把人抱起下楼,温瓷环着他脖颈,脑袋靠在胸膛前不愿睁眼。 走了多久,去了哪里,温瓷统统不知道,只听见盛惊澜的声音:“宝贝,别睡了。” “真的很困呐。”温瓷张嘴不睁眼,声音又娇又软,让人舍不得反驳她的任何话。 盛惊澜低头咬她耳朵:“温卿卿,睁眼看看。” 受不了他一直在耳边念叨,温瓷勉强睁开一条缝,恰好见纯白无瑕的昙花在夜里盛开。 那一眼,当真惊艳至极。 第二天醒来,她差点以为那是场梦,幸亏盛惊澜早有准备,将那一幕录制下来,证明她确确实实见过昙花一现。 然而回家的钟声已经敲响,她的景城之旅也如同昙花,转瞬结束。 温瓷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来时一个箱子能装下的东西,竟已经添置到需要单独衣柜来放。 盛惊澜倚在旁边,见她箱子已经塞满:“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温瓷想了想,道:“就放这儿吧。” 盛惊澜第一反应:“不要了?” 温瓷扑哧一笑,面对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害羞拘谨,甚至故意反问:“难道我再也不来了么?” “有道理啊。”盛惊澜松开姿势,走到她面前蹲下,“下个月奶奶寿辰,你来么?” 温瓷故作迟疑,“到时候看情况咯。” 半年前,盛惊澜费大心思说服宋兰芝给盛老太太制作的旗袍即将完工,温瓷也在跟外婆约定的日子回到南城。 飞机落地,竟是外婆带着助理亲自来接,温瓷搀着老人,一路上,祖孙俩的对话没停过。 “外婆,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这可是你头一回单独出门,让外婆看看你瘦了没。” “没有,我还长了两斤。”都怪盛惊澜,带她吃吃喝喝没有节制。 宋兰芝仔仔细细把外孙女大量一遍,见她精神气足,脸颊红润,眉眼带笑,才逐渐把心放下,“看来这趟去得不亏。” 温瓷笑着回应:“是,那边挺好玩的。” 宋兰芝又问:“我听你在电话里说,你是跟之前来拜访咱们家的那几个盛家人一起玩的?” 温瓷点头:“对,他们人很好。” “你觉得好就行。”宋兰芝没有细究,话题点到为止。 回到熟悉的温家,温瓷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大概是心态变了。 今天是工作日,本以为白天跟温茹玉碰不着面,结果刚踏进家门,就见温茹玉迎面走来:“回来了?” 避不开,温瓷点头应了声:“嗯。” 她没肯开口喊温茹玉一声妈。 温茹玉开口:“你这段时间……” 当温瓷全身汗毛竖起,以为又要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被盘问的时候,温茹玉竟断掉声音,“你回房吧。” 稍带习惯性的命令口吻,生硬又别扭,温瓷疑惑蹙眉,也没多问,拎着自己的行李回房间。 温瓷放好箱子,对着手机发送一句语音:“我到家了。” 很快,盛惊澜的语音弹出来:“行李箱收拾了吗?” 温瓷盯着箱子,回:“还没,怎么了?” 盛惊澜指挥道:“打开看看。” 温瓷满脑子问号。 跟盛惊澜在一起,任何出乎意料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她抱着疑惑又期待的心情打开行李箱,原本装着衣服的角落竟卡着一个小方盒。 温瓷取出来,打开盒子一看,竟是小瓶的胭脂,出自她上次去过的那家手工坊。 她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盛惊澜抛回问题:“温小姐,请问你过安检之前,自己拿过行李吗?” 当然……没有。 收拾好要带的东西之后,行李全程在盛惊澜手中,要放东西轻而易举。 温瓷不得不承认自己因此而惊喜,即使是份小礼物,却在此时弥补了分离的失落感,“我很喜欢。” 她握着那小瓶胭脂,不禁轻唤他名字:“盛惊澜……” “嗯?” “没事。”我只是,想你了。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温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分开到现在不到一天,温瓷就体现到了不舍的滋味,那种思念跟外婆和妈妈出门时不一样,心里会痛。 因为失眠,第二天精神不佳,宋兰芝看到她就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温瓷解释道:“昨天没睡好。” “哎唷。”外婆满眼心疼,“乖乖,怎么回家还缺觉了,那你最近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去工作。” “嗯呐。”她没想让外婆担心,也没告诉外婆,自己暂时不想回玲珑阁。 温瓷重新拿起自己的绣品,想快点把剩余部分完成,她在家待了两天没出门,直到这天上午,程叔在小院子找到她:“阿瓷小姐,之前来找过你的男人,又来了。” 温瓷眼里透出疑惑,一时没想起程叔说的是谁,直到她走出去,看到门外那个气质儒雅的男人。 是他,那个曾在玲珑阁外替她撑伞的人。 不等温瓷开口,对方已经自报家门:“温小姐你好,我是盛憬言。” 31 101克拉心形粉钻 “你的意思是, 想要一副苏绣画?” “没错。” 温瓷没想到,这个叫做盛憬言的男人当真要找她定制绣品。 “所以上次你出现在玲珑阁,也是想定制绣品吗?”还记得离开玲珑阁那天突然下雨, 盛憬言撑伞替她挡了一阵,可惜那事她没心思与人交谈。 “是,不过上次似乎不合时宜,就没提。”当时温瓷拒绝他的伞, 当他想要跟随上前, 却发现温瓷满眼警惕与抗拒。 “抱歉, 当时遇到一些事。”温瓷颔首致歉。 “茶来了。” 一壶刚沏好的茶呈上桌面,摆在两人中间。 “谢谢。”温瓷习惯性道谢。 以前都在玲珑阁谈公事, 如今不愿踏足玲珑阁, 便选了一处自己熟悉的地方, 也就是砂楚的茶楼。 “不客气。”砂楚别具深意的眼神从两人身上飘过,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二位, 请慢用。” 温瓷提起茶壶,亲自倒上一杯递到盛憬言勉强,客气道:“盛先生, 上次的事还请见谅。” “温小姐不必挂在心上。”盛憬言接过茶杯, 目光仍然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温瓷肌肤白皙, 骨节修长, 那双端茶的手仿佛被训练过, 每一帧画面都带着柔美之态。 对方把心思隐藏太深, 温瓷浑然不觉,心中思量的内容全部与绣品有关,她饮了口茶, 缓声问道:“盛先生什么时候需要?” 一秒、两秒、三秒…… 盛憬言才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垂眸掩饰自己眼里冒出的欲.望,戴着那张温和面具,客气又礼貌:“不急,看你时间。” “最早也要两个月后,时间没问题的话,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具体内容。”在接受任务前,当然也要衡量一下自己能否完成。 这位盛先生似乎很好说话,因为工作,温瓷跟盛憬言互换联系方式,加上好友。 盛憬言主动提出送温瓷回家,温瓷委婉拒绝。 第一次碰面,盛憬言拿捏着分寸,没有太过冒进,“那好吧,下次再见。” 盛憬言离开茶楼后,砂楚走了进来,“说说,怎么回事?” 温瓷解释:“一个客人。” “客人?”砂楚似笑非笑道,“看起来不像啊。” “真是客人。”温瓷心思坦然,“前段时间不在南城,回来之后又不想去玲珑阁,干脆来你这儿,谈事方便也清净。” 瞧这姑娘较真的劲儿,砂楚摊手笑道:“好吧,姑且信你。” 温瓷不满她怀疑的表情,反驳道:“我难道还会跟别的男人有什么?” 砂楚捕捉到重点信息:“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跟盛惊澜定了?” 在朋友面前,温瓷可以大方承认:“嗯,我们在一起了。” 砂楚也为她感到开心,“之前看你满心忐忑,现在确定了?” 温瓷含笑点头:“我喜欢他,所以愿意相信他一次。” 见她提到那人眼睛放光,砂楚作为朋友,真诚祝福:“希望你能如愿。” 跟支持自己的朋友交谈最愉快,两人边走边说,砂楚一直送她到茶楼外。 温瓷挥手:“那我先回家了,后天小雪生日再见。” 砂楚爽快道:“后天见。” 李照雪生日那天,舞蹈室停课,白天跟家里人吃饭,晚上就出来跟朋友庆祝。除了温瓷和砂楚,还有几个跟李照雪关系好的女生,几人在水云间订了包间,又去livehuse听音乐喝酒。 到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 温瓷回到自己的院子,熟练地点开置顶对话框,想打语音,结果点成视频。 对方接听很快,温瓷猝不及防地在屏幕里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盛惊澜。”她轻轻地喊他名字,酒意逐渐淡去。 “到家了?”盛惊澜知晓她陪李照雪过生日的活动安排。 “嗯。”温瓷低低应了一声。 盛惊澜听得真切,一连三问:“怎么?声音这么沉?跟朋友过生日还不开心?” 他总是那么细心,隔着手机都能察觉她的情绪变化。 “没有不开心。” “那是怎么回事?” “没事。” 盛惊澜严肃道:“宝贝,你这样我没办法帮你解决问题。” 温瓷下意识反驳:“你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那就是真有问题。”盛惊澜果然诈出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别的事,我就是……”温瓷认命般地看向手机镜头,对上那张熟悉的面孔,又忽然说不出口。 想起聚餐结束后,另外两个谈恋爱的女生都有男朋友来接,要说她心里完全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以前没觉得,在一起后又分居两地才真正让人难受。 她在镜头里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受了极大的委屈,盛惊澜叹气:“你这样,好像我在欺负你。” “你没有欺负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盛惊澜面前都容易委屈,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 她不自在地眨眼,看向屏幕时,长睫微颤,跟嗓音一样忐忑:“我只是有点想你。”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在温瓷准备结束视频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的人说:“温瓷,今晚早点睡。” “好。”她还是如从前一般乖巧,不吵不闹,甚至不懂得询问对方是否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她放下手机,回屋洗漱。 躺在浴缸泡澡的时候,温瓷来回拨动手腕上的美人镯,起身后,又把盛惊澜送的那堆价值不菲的礼物全都抱出来,放在桌上挨个打开看。 忽然想到什么,温瓷取出那枚白玉镂雕香囊,把它挂在靠枕头的床幔边。 或许是因为晚上喝了酒,温瓷这一觉睡得很沉。 反观景城的修复工作室内,烟灰缸里的烟头多了一截又一截。 接到温瓷视频时,他刚结束今天的工作,原以为只是个跟平常一样互道晚安的对话,没想到温瓷会在视频里露出那样的眼神,用满是委屈的语气说想他。 从前那些女人,会撒娇,会反复询问他是否喜欢自己。 他觉得没意思,连敷衍都嫌麻烦。 温瓷不问,甚至会克制去表达。 但他,不想见到那样的眼神。 喻阳推开休息室门,烟味扑鼻,呛得他直咳嗽:“我以为你在工作室加班,结果你在抽烟。” 盛惊澜扔掉烟蒂,抬起头:“帮我订张去南城的机票。” 八小时后的早晨,一家飞往南城的航班驶离跑道,冲上云霄。 中午,在房中刺绣的温瓷忽然接到一通电话,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她顾不得收拾针线,放下手里的东西奔向大门,在停车位上看见那辆熟悉的车。 向来优雅稳重的温大小姐不禁迈开步伐跑过去,隔着敞开的车窗,看见那个昼思夜想的人。 “你怎么……过来了。”温瓷从未觉得开口说话需要费这么大的劲儿,才能努力平复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 盛惊澜拎起一个透着颜色的工具箱,勾起唇角:“给你送颜料。” 那是温瓷在南城用花瓣做的颜料,离开时没有带走,而他以此物为借口,回应了她的思念。 - 八月在恋人的缠绵中溜走。 九月初,苏禾苗返校,回到温家。 宋兰芝决定不再强行给她安排刺绣作业,苏禾苗的欢呼声传遍整间院子,连连跟宋兰芝说好话。 宋兰芝实在受不了这粘人的孩子,安排她去做别的事,“你去把阿瓷叫过来。” “好勒!”苏禾苗跑得飞快。 消息送达,温瓷抱着平常心过去看望外婆,进屋却被那件雍容贵气的旗袍迷了眼。 紫棠色古法旗袍低调内敛,立领绣花雅致,中式盘扣配上本体繁复精巧的绣花,端庄大气又典雅。 温瓷看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带出惊喜的嗓音:“这是,盛家订的那件旗袍?” 宋兰芝含笑点头:“人老了,速度不比从前,做得慢些。” 温瓷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一针一线,每一处细节都精美到让她挪不开眼,“外婆,这件旗袍真的太美了。” 不只是肉眼可见的美观,只有真正喜欢苏绣的人,才懂得那一针一线的奇妙之处。 见她看得痴迷,宋兰芝在一旁露出和蔼的笑:“喜欢啊?” 温瓷亲昵地挽着外婆的手,娇声道:“自打您对外宣称不再亲手绣制服饰之后,连我都好久没穿过您亲手绣的衣服了。” 宋兰芝眼角笑出褶皱:“等我们阿瓷结婚的时候,外婆还要亲自给你绣嫁衣。” 现实话题一下把温瓷拉回神,语气带着女儿家的羞意:“外婆,怎么又扯到这事了。” 宋兰芝趁机敲打:“下个月就满二十五了,你还不懂我的意思?” “才二十五,早着呢。”温瓷插科打诨,好不容易才跳过这个话题。 祖孙俩一起吃了顿晚饭,宋兰芝要去出去散步,温瓷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今晚的院子似乎格外明亮,温瓷拿起手机,把之前拍的旗袍照片发给盛惊澜,手指还在打字,盛惊澜的电话直接弹过来,“看到照片了。” 温瓷便在电话里告诉他:“给盛奶奶的旗袍已经做好了,估计这两天,外婆的助理就会联系你。” 盛惊澜反应很快:“到时候我过来取。” “嗯……”温瓷拖着嗓音,忍着上扬的语气,“我可以跟外婆申请,亲自送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故作惊讶:“还有这种好事?” 温瓷举着手机在院子的碎石路上踩来踩去,语气带着三分骄傲,“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想要什么谢礼?” 她倒没想索要谢礼,正要开口时,听到电话那端的喻阳在喊盛惊澜的名字,温瓷才反应过来,“你在忙吗?” 盛惊澜对前方的喻阳打了个手势,依然保持通话,“有场拍卖会,进去凑个热闹。” 温瓷“噢”的一声:“那你先去,有空再聊。” 在会场外停留的男人不爽皱眉:“宝贝,你这么洒脱的反应会让我觉得这场拍卖会真碍事。” 不正经的话又出现了。 温瓷站在原地捂了捂脸蛋,“你少来。” “好了,我该进去了。”盛惊澜收敛神情,不再逗她,只是故意停顿一下,衔着笑,“温小姐可千万要亲自把旗袍送过来。” 盛惊澜挂断电话,转身跟喻阳走进会场。 他们即将参加一场香港的拍卖会,盛惊澜受那位钟表收藏家的邀请过来替他们掌眼。 喻阳充当盛惊澜的助理全程陪同,经过入场的回廊进入大堂,喻阳四处张望,目光忽然定在一个穿旗袍的女人。 当然,不是温瓷。 喻阳盯着前方,只看到侧面,顺手扯过盛惊澜问道:“惊澜,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女人身着烟粉色开襟旗袍,融合现代设计的轻纱袖口灵动飘逸,花团暗纹显得显出几分古韵秀气。 同样身着旗袍,跟温瓷确实截然不同的风格和感觉。 盛惊澜随意眺了一眼,收回视线,“不觉得。” 在外面穿旗袍的人占少数,若是遇见,在人群中就会显得格外突出。恰好那女人转过身来,喻阳看清那张脸,几乎脱口道:“是萧嫣然。” 萧嫣然,一个曾经喜欢盛惊澜,却跟盛憬言在一起的女人。 萧嫣然随母亲离开南城之后就淡出了他们的视线,犹豫曾经的印象太深刻,喻阳一眼就认出来。 萧嫣然显然也看到他们,水亮的眼眸中闪过诧异。 她朝这边迈开脚步,又被旁边哪位中年女人拉回身边,跟她介绍:“嫣然,快来见过韩伯伯。” 盛惊澜径直走向会场,喻阳还在旁边发表疑惑:“她怎么也来了?” “你问我?”盛惊澜斜睨他一眼。 喻阳“昂”了一声。 “我怎么知道?”男人的语气充满陌生与无情,这就是盛惊澜。 瞧他那副不上心的表情,完全不像见到老熟人的样子,喻阳收起八卦心思,寻找他们的座位。 好巧不巧,跟萧嫣然同排。 喻阳仔细观察,结合以前的消息,猜出大概:“我知道了,听说萧嫣然她妈二婚嫁的一个香港富商,估计就是那个。” 那位富商显然跟钟表收藏家韩先生认识,两人作为相邻,谈笑风生。 喻阳憋着一肚子话,扭头却见盛惊懒散地靠在座椅上,闭目小憩。 喻阳“嘶”的一声:“你跑这儿来睡觉?” “你太吵。”盛惊澜不掩嫌弃。 喻阳试图辩解:“我是在跟你说萧嫣然的事。” 盛惊澜睨他一眼,“我看起来很爱听八卦的样子?” 喻阳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听,沉浸于自己的发言:“以前没觉得,现在一看萧嫣然跟温瓷竟有几分相似?” 盛惊澜终于肯用正眼看他,眸中带着浓浓的审视与质疑,“喻阳,眼睛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喻阳:“……” 这人嘴巴是真的毒。 盛惊澜完全不配合,喻阳一个人吹不起劲儿,终于安静坐下来,等待拍卖会开始。 这场高端拍卖会的拍品数量不多,主持人会对每一样物件进行讲解,整个氛围犹如一场高雅的鉴赏会。上了五件拍品,盛惊澜面无波澜,直到第六件古董钟表,盛惊澜帮韩先生估了价。 之后连上几件,盛惊澜也没几眼,倒是萧嫣然的继父拍了一幅古字画和明永乐时的青花盘。 喻阳翻阅着手中的图册:“看你今天兴致不高。” 男人撑着下颌,慵懒地靠着椅背,兴致缺缺地说:“太慢了。”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喻阳一时没听懂其中含义。 拍卖会进入尾声,就在喻阳以为这次要空手而归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一张三百六十度旋转参观的钻石图。 “接下来将要拍卖的是一枚10.1克拉的全美心形粉钻。” 粉钻,这下喻阳更确定,他们要空手而返,因为盛惊澜对这类没有历史感的珠宝向来没兴趣。 他这样想着,没注意到邻座的男人抬起眼皮,盯着那枚10.1克拉的粉钻。 在场有不少女士或携带女伴的人为此举牌,主持人报价的声音络绎不绝,价格从百万直奔上亿。 “一个亿。”举牌的是萧嫣然。 片刻沉默后,有人举牌:“一亿一千万。” 萧嫣然:“一亿两千万。” 两人就这样加到一亿六千万,折合人民币约一亿四千万,一枚十克拉全美心形粉钻的排到上亿也差不多了。 这时场内却忽然冒出一道声音:“两个亿。” 场内一阵唏嘘,看戏的喻阳浑身一个激灵,惊愕地盯着突然加价的盛惊澜。 萧嫣然也看过来。 当主持人询问是否有人加价的时候,萧嫣然犹豫片刻,加到两亿一千万。 盛惊澜毫不犹豫,再次报价:“两亿五千万。” 众人哗然,这豪气的加价分明在告诉其他人,他要定了这个东西。 喻阳也懵,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喊价,还非要跟萧嫣然抢东西,“你不会是为了跟萧嫣然赌气吧?” 盛惊澜斜睨他一眼,“我闲的?” “那你干啥非要这个钻戒,你明明知道不值。”这枚粉钻的确珍贵,但这既不是古董,也没有特别含义,两亿五千万实在算高价了。 盛惊澜悠悠地道了句:“它刚好10.1克拉,很值。” 喻阳:??? 非要10.1克拉是什么原理? 萧嫣然也没想道竞拍最后会杀出一个盛惊澜,好像故意跟她作对。 在主持人即将落槌成交的前一秒,萧嫣然心一横,咬牙加到:“两亿六千万。” 两亿六千万! 一枚十克拉的心形粉钻居然拍出如此高价,现场流逝的每一秒都仿佛走在刀尖般煎熬。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拍卖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坐在中央的男人手指微挑,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 盛惊澜再度举牌,薄唇微启:“三个亿。” 32 见家长 一枚10.2克拉的全美心型粉钻最终以三亿港币的天价被人拍下。 喻阳捂着心脏瘫在椅子上, 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他们是干这行的, 所以当物品超过本身价值,就会衡量是否有收藏的必要,像盛惊澜这种砸三个亿去换取一枚10.1克拉粉钻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心型粉钻……”喻阳后知后觉,一拍脑门反应过来, “你买这个, 不会是要送给南城那位吧?” 盛惊澜挑眉睨他一眼,似乎在说, 你才知道。 喻阳皱起眉头,暗暗咬牙,心道:盛惊澜的“行骗”成本是不是太高了点。 是因为愧疚?所以用大量的经济补偿? 可盛惊澜这种人, 有愧疚心吗? 众人陆续离场, 喻阳陪盛惊澜办完结算手续,到大堂又看见那抹烟粉色的身影。 “喻阳。”萧嫣然走过来, 十分自然地跟点头示意,目光逐渐移向盛惊澜。 几年未见, 曾经那个桀骜的少年变得更加成熟, 却依然透着那股子不羁的傲气,妖孽般的桃花眼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魅力, 连眼尾那颗小痣都令人惊艳。 “惊澜。”萧嫣然喊出那个曾在心里辗转千百回的名字, 却只能用老熟人的口吻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盛惊澜捏着手机回应了这一句, 却没有继续寒暄的意思。 萧嫣然喉咙一咽,“刚才那枚粉钻对你很重要吗?” 似乎意识到这句话具有歧义, 萧嫣然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前好像并不喜欢收藏这些东西,且最终成交价已经远超它本身价值。” 熟悉盛惊澜的都知道, 盛惊澜每收藏一件物品,一定是为了换取更高利益。 盛惊澜勾唇一笑:“它本身值多少不重要,我认为它值得,才重要。” 萧嫣然还想说什么,又被盛惊澜打断,“你们聊。” 他意指萧嫣然跟喻阳,自己抬手一挥,说了声“再见”便毫无留恋地离开。 “那个……”并不擅长应对感情纠葛的喻阳又尴又尬,赶紧扯出借口:“嫣然,我们今晚的航班,就先走了,等你回景城再叙。” 萧嫣然转身看着匆匆逃离的喻阳,以及盛惊澜逐渐远去的背影,无意识地拧紧了手里的口金包。 如果当初她没有冲动答应盛憬言的追求,是不是就不会跟盛惊澜走到这一步。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除非她努力去修复,就像盛惊澜付出耐心去对待一件破损的文物那样。 萧嫣然回到母亲身边,认真道:“妈,半个月后就是盛奶奶八十大寿,我要回景城一趟。” - 盛老太太的寿辰宴定在九月十八号,负责此事的策划师曾提出多种方案,包括但不限于豪华游轮等……考虑到老太太年迈,最终还是把宴会定在景城庄园。 温瓷准备在寿宴前一周出发,因为送过去的旗袍需盛老太太本人试穿,上身后才能判定是否合身,如有出入的地方,便要立即修改。 宋兰芝原本打算派一位经验老道的苏绣师傅,没想到温瓷主动提出前往景城。 得知这个消息,温茹玉神色不佳:“这才回来多久,又要去景城。” 原本女儿一直乖巧地待在她身边,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越来越不服从管教。 “妈,我就说不能放任她出去,你看她上次独自出行一个月,心都野了。”温茹玉试图说服宋兰芝,驳回温瓷送旗袍去景城的请求。 宋兰芝头疼按额,问女儿:“那你没见到,阿瓷回来之后整个人的心情都比以前开朗许多?” “妈,您这话的意思是,阿瓷以前住在家里不开心?”温茹玉无法认同母亲的话,“她想上班就去上班,想创作就创作,没事跟朋友喝喝茶、跳跳舞,这样的生活还不够舒畅?”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宋兰芝说,“阿瓷想去哪里就让她去,人生是她自己的。你一直扶着孩子,她是学不会自己走路的,你要学会在逐渐放手,若是孩子跌倒了,你再上前扶她一把,她便会记得你的好。” “一味地把她困在原地,只会适得其反。” “您就是太纵容她,到时候在外面摔了跟头,苦的还是她。”温茹玉就希望温瓷走在自己替她扫平一切障碍的康庄大道上。 宋兰芝点明女儿的心思:“你分明是心疼阿瓷,何必要搞得一副恶毒后妈的模样?” “我……”长期以来形成的性格让温茹玉说不出肉麻的话,“阿瓷是我的女儿,我自然盼着她无灾无难,轻松过一辈子。” 老生常谈的话题,大家心知肚明,偏偏温茹玉迈不去心里那道坎。 宋兰芝懒得再劝,只管叫她去,“你不愿让她出去,你就自己去说,阿瓷要是反驳,你得克制自己的脾气,别摆出强硬的姿态。如果你能让她心甘情愿接受你的安排,那才是一位好母亲。” 答案可想而知,温茹玉无法做到。 九月中旬,温瓷带着旗袍登上飞往景城的航班,刚出站,就在约定的出机口看见前来接机的盛菲菲。 “温瓷姐。”盛惊澜因工作在外地出差,便安排盛菲菲来接,两人在机场都特别显眼,很快跟对方汇合。 “小叔让我跟你说声抱歉,这是小叔的道歉礼。”盛菲菲双手呈上礼物。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温瓷哭笑不得,即使没人接机,也完全不影响她的行动,一次没来就送礼赔罪,真是……败家。 “小叔就是找个理由让你心安理得收下礼物而已。”盛菲菲现在是吃人嘴短,时时刻刻惦记着在温瓷面前帮盛惊澜刷好感。 盛菲菲带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开车的是周贺临,见到温瓷也很热情,主动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温瓷姐,好久不见。” 温瓷含笑道谢,回道:“好久不见。” 上车后,温瓷发现导航的目的地不是公馆,好奇问:“我们要去哪儿?” 盛菲菲解释:“小叔在外面定了午餐,让我带你过去吃。” 盛惊澜本人没到场,却把一切安排妥当,确保温瓷来到景城的每一个环节都心情舒畅。 下午,温瓷带着东西来到公馆,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房间布置未变,当她打开衣帽间,却意外发现里面的衣服又多了两件,是新的。 不用想也知道,盛惊澜又花钱了。 想一想,盛惊澜付出的时间和金钱比她多得多,干脆趁盛惊澜没回来之前,给他也准备一份礼物。 揣着这样的心思,温瓷去了商场。 做朋友时不合适送的东西,成为情侣后就没有那些顾及,从领带到袖扣,温瓷买了一整套搭男士搭配。 这是高端商城,付完款便有负责人将商品送到公馆。 途径广场,有一老太太独自坐在凉椅上,丝毫没注意到脚边的眼镜已经躺在地上很长时间,稍不注意就看会踩到。 温瓷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老人迟迟没有发现,最终还是走过去,单腿后撤,一手向后抚着旗袍,挺着腰背蹲身捡起眼镜,递过去,“老人家,您的眼镜。” 老太太缓缓抬头,“唷”的一声,“谢谢啊,小姑娘。” 她戴上眼镜一瞧,那个说话好听的姑娘穿的旗袍竟是如此精致,“小姑娘,你这身旗袍上的花纹是手工苏绣吧?” 正打算离开的温瓷因老太太这句话而停留,“对,您也了解苏绣啊。” “哎唷,我可喜欢了。”老太太平易近人,说起来滔滔不绝,“可惜我年轻时手脚就笨,做不来这些仔细活儿。” “你要是喜欢手工刺绣,可以联系……”她习惯性的要说玲珑阁,又怕玲珑阁现在被弄得乌七八糟。 老太太的气质和穿着看起来身份不凡,温瓷便直接给她推荐大方向,“您可以寻找一些南城的苏绣手工店,定制您想要的商品。” 温瓷并未把这段经历放心上。 直到晚上,她那忙于工作的男朋友终于打来电话,两人跟平常一样闲聊几句,温瓷谈起正事:“你跟你奶奶说了旗袍的事吗?我什么时候过去比较好?” 盛惊澜已经安排妥当,“说过了,随时都可以过去。不过,你要自己去温家,不等我回来陪你?” “等你回来时间有点赶。”她必须预留足够的时间,应对无法预测的意外状况,“只谈公事,没有关系。” 第二天,温瓷送旗袍上门,管家亲自领她进去,坐在客厅的老太太晃一抬眼,露出惊讶的眼神,“竟然是你。” “啊。”温瓷差点没能管理住表情,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居然是盛惊澜的奶奶。 她努力克制表情,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些,故作淡定与人侃侃而谈:“老夫人你好,又见面了。” “可真巧。”老太太见到温瓷,嘴角笑得合不拢,只当她是有缘人。 温瓷呈上旗袍,“这是盛惊澜先生向我外婆宋兰芝定制的旗袍,不知道老夫人现在是否有时间试穿,如果穿着有任何不适的地方,我会及时为你更改合身尺寸。” “倒是有时间。”老太太眼神示意,生活助理便接下旗袍,带她去屋里更衣。 温瓷端坐在客厅,即使周围没人,她的仪容姿态也十分得体。 温瓷安静地饮茶,没注意到斜对面的楼上正有人看着自己。 阮琴随手拦住路过的佣人,指向客厅问:“那个是?” 佣人回道:“太太,那是今天来给老夫人送旗袍的。” “看着不像啊。”她远远瞧着那姑娘的身段和气质,不像那些埋头做活儿的绣娘。 阮琴走近了些,见那姑娘一身蓝色旗袍,背影挺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端庄,说是哪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还差不多。 不一会儿,老太太换好气泡从屋里出来,还十分讲究地给自己搭配一条复古压襟。 温瓷起身相迎。 “这件旗袍真是太衬您气质了。”温瓷仔细打量,肉眼看起来没有突兀的地方,便询问老太太,“您穿着是否有感觉不合身的地方?” “合身,合身得很,宋老师的技艺一向都如此精湛。”老太太爱惜地抚摸着旗袍上的刺绣纹路,忍不住跟温瓷说,“我年轻时啊,就喜欢你外婆做的旗袍,可惜她很少亲自绣制,我那衣柜里拢共才三套。” 听到旁人如此认可外婆,温瓷也很高兴,“您喜欢就太好了,外婆知道一定很高兴。” “妈。”人随声至,阮琴姗姗走进客厅,也盯着老太太看了一圈,“这身旗袍真不错。” “这得多亏了惊澜,竟能请动宋老师。”即使老太太年龄比宋兰芝还大,也愿意尊称对方未老师。 老太太甚至把温瓷当做客人,主动介绍两人认识,“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媳,她姓阮。” 这就是盛惊澜的妈妈吗?看起来好年轻。 温瓷心里划过别样想法,表面依然从容:“阮伯母,你好。” 老太太又介绍她:“这个小姑娘是宋老师的外孙女。” 阮琴已经观察她好一会儿,眼里透着笑意,“真不愧是南城水乡养出来的妙人儿,一看就心灵手巧。” 温瓷在外面听过不少客套话,唯独此刻不能一笑而过。 她只是想完成任务,没准备一下子见完盛惊澜的家长啊! 没办法,见都见了,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有来有往地称赞对方。 这姑娘说话好听,声音也软,老太太心里极为舒畅,验收旗袍后甚至不舍放她离开,“温小姐,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老太太热心相邀,温瓷心里却在打鼓。 她还没坦然到在这种情况下跟男朋友的奶奶和妈妈一起共进午餐,只好婉拒:“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下午还有别的安排……” 这样说,老太太就懂了,“既然温小姐有事,那我就不强留了。” 佣人送温瓷离开,老太太还盯着那道窈窕身影,越想越满意:“这个姑娘,我喜欢。” 阮琴笑着应和:“我看着也不错,可惜不是咱们家的。” “那也不是不可能……”老太太心里一转,眼底露出精光,“反正咱家这两个小子都喜欢外地的,惊澜现在有女朋友,我就不说了,憬言的事儿不还没着落吗?” 老人思维跳跃之快,阮琴诧异道:“妈,你前两天不还说让憬言跟嫣然再续前缘吗?” “这是我的想法,也不一定续得上。”老太太随机应变,说辞换了一套又一套,“既然当初分手,肯定有不合适的原因,倒不如换个人瞧瞧。” 阮琴无奈:“万一人家有对象呢?” 老太太轻轻拍头:“瞧我,刚才光顾着看人了,也没想起问她个人状况。” “我琢磨着,她毕竟不是景城人,我要是突然给她介绍,说不定她会排斥。”盛老太太已经非常了解现在大多数年轻人的心态,一听说是“相亲”,心里就开始抵触对方。 老太太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不如这样,以我的名义邀她来参加生日宴,届时再撮合他们见面,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妈,这会不会太……”阮琴试图让婆婆冷静点,却见老太太脸上叠满笑容,无法掩饰对温瓷的喜欢。 不能泼冷水,阮琴只好表示认同,“也不知道那温小姐要在景城待几天,您要是想邀她参参加宴会,得抓紧时间,免得到时候人走了。” “你说得对。”老太太赶紧招来生活助理,“小璐,你去联系温小姐,问问她现在住哪儿?把请柬送过去。” 33 盛家宴会,惊艳出场…… 见老太太急急赶赶给盛憬言牵线, 阮琴才想起自己亲儿子,“说起来,惊澜这次要把女朋友带过来吗?” 老太太拄着拐杖, 转身道:“我前几天才问过, 那臭小子故作神秘, 只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怕是没戏。”阮琴深知儿子的臭脾气。从小就叛逆,别人盼着他做的, 他偏要反着来。 老太太不乐意听着话,摆手道:“我听菲菲说, 他这回挺认真的。” 阮琴不太信, “菲菲大小就跟着她小叔玩, 两人一伙, 嘴里的话真假掺半, 听听就行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老太太的心就跟摆钟一样随着盛菲菲和阮琴的话摇摆不定, “菲菲最近在做什么?” 这事儿阮琴刚好知晓, 回道:“嫣然回来了, 两人最近在一起玩吧。” 盛菲菲喜欢玩, 朋友约她出去基本不会拒绝,况且萧嫣然难得回来一次, 她也很乐意跟曾经的朋友一起逛街。 萧嫣然说许久没回来,要添置东西, 两人在商场扫荡一圈, 大包小包让人送回萧家。有时盛菲菲看中的,萧嫣然也抢着付款。 盛菲菲十分为难:“嫣然姐,你在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买东西了。” 问小叔要红包心安理得, 因为他们是亲人。可若是接受萧嫣然的东西,就等于欠人情。 “没事,难得回来一趟。”她们都不缺钱,但是花了钱,好办事。萧嫣然以玩笑般的口吻道:“上个月你小叔在香港拍卖会上拍走了我想要的东西,替我省下一大笔钱。” “啊?”盛菲菲惊讶地睁大眼睛,“小叔帮你拍东西?” “那倒不是……”她没想到盛菲菲会误解成这样。 盛菲菲捂着心口,表情夸张:“我就说呢,小叔那么小气。” 萧嫣然忍俊不禁:“你对他还真是了解。” “认识他的谁不知道啊……”话说一半,盛菲菲忽然想起,“他女朋友肯定不知道。” “你小叔又谈恋爱了?”萧嫣然有些意外,但很快接受这一信息,因为盛惊澜谈恋爱这种事情实在不足为奇。 盛菲菲勾着手机上的琉璃珠挂链缠绕把玩,笑道:“对啊,小叔这次谈得可认真了。” 萧嫣然撇头问:“怎么说?” “追了人家半年,没事就喜欢砸钱送礼物,变着法的制造惊喜哄小婶婶开心,你知道我小叔平时多抠门,但为了小婶婶,他居然悄悄发红包贿赂我。”盛菲菲夸张地掰手指,“个十百千万……短短两个月,我已经从小叔手里赚到六位数。” “追了……半年?”萧嫣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时间,在她的记忆里,盛惊澜从未主动追求过别人。 “是咯,喻阳哥好几次跟我们吐槽,小叔为小婶婶多次翘班,什么也不顾。”一番夸张的描述后,盛菲菲暗暗撇嘴。 萧嫣然在她面前多次提起盛惊澜,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无论萧嫣然是否对盛惊澜念念不忘,她都不希望萧嫣然再去插一脚,刚才她添油加醋说了那么多,萧嫣然也该明白,盛惊澜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吧? 萧嫣然眼底的笑意果然黯淡几分,“这么听起来,的确是费了不少心思,难道这次是圈子里的人?” 盛菲菲摇了摇头,回道:“不是景城人。” 不是景城人的温瓷正在发愁。 万万没想到,盛老太太竟主动邀请她留下来参加几日后的寿辰宴。 原本她将以盛惊澜女朋友的名义前往,现在对方问她地址,她答不上来。 难道要说,我就住在您小孙子的公馆? 温瓷不敢想象自己说出那句话,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她只好先应付盛老太太的助理小璐,说住址待定。 “住址待定?”盛老太太听到助理的回复,眼珠一转,又出新主意,“倒不如直接请她住到盛家来。” “妈。”阮琴坐不住了,“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家也是有教养的孩子,肯定不会随随便便住进来,到时候又要拒绝您,多尴尬。” “尴尬,尴尬。”老太太碎嘴皮子,“就你爱面子,是孩子的终身大事重要还是被拒绝的面子重要?” 阮琴无奈:“也不急于这两天。” 老太太拐杖拄地,“遇着好的不着急,错过了追悔莫及。” 阮琴反驳:“她跟憬言都不认识,现在还不是您一头脑热。”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爱听。”老太太挥手训道,“别整天想着面子,有空多关心关心你儿子。” 阮琴悠然道:“憬言懂事,用不着操心。” “我说的是你亲儿子!”老太太语气变急,“两个都是我亲孙子,我自然不会偏颇谁。你倒好,跟继子亲近、同亲子生疏。” 阮琴好面子,打从进盛家就对盛憬言格外关心,赢得一片好名声。后来盛惊澜出生,她生怕被人捏住偏爱亲儿子的把柄似的,对盛憬言加倍的好。 结果就是,盛憬言把她当做生母,盛惊澜却越来越叛逆。 盛老太太最终还是收敛许多,没有直接邀请温瓷到家里住,只让助理小璐记得联系温瓷把邀请函送去。 两天后,温瓷同时收到了男朋友的回程机票,以及男朋友奶奶八十大寿的邀请函。 盛惊澜拎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抱住前来接机的女朋友,久久不松手。 “盛惊澜。”温瓷拍拍他后背,“你还要抱多久。” “很累啊。”这日子到处奔波,赶着时间完成工作,又马不停蹄飞回景城,神采飞扬的眉宇间添了几丝疲倦。 知道他这几日辛苦,温瓷的声音都软了几分,也不舍得再推他,好声好气打商量:“那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男人笑:“回去给我抱?” “谁说这个了!”她娇滴滴的,发现周围的人往这边看,羞得把头埋下去。 盛惊澜终于肯放开她,换成牵手姿势。 回到公馆,盛惊澜也没捉弄她,把东西一撂,就去浴室洗掉满身风尘。 在家里,温瓷没穿旗袍,换成宽松长裙,轻盈飘逸的裙摆随她走路的步伐摇曳生姿。温瓷坐在房中,手里还拿着今早收到的邀请函。 她并没有暴露公馆,而是找了另一处地址,拿到这个东西。 盛惊澜开门进来,温瓷顺手举起手里的东西,得意洋洋道:“你奶奶给我发了邀请函。” 盛惊澜挑眉:“这么厉害。” 温瓷扬唇,语气傲娇:“不需要你,我也可以参加生日宴。” “宝贝,你忍心让我一个人进场?”男人捧着胸口,故作心碎状。 温瓷轻哼:“你可以去找女伴啊,反正那么多人愿意陪你逢场作戏。” “什么女伴?”牙齿擦过唇瓣,盛惊澜三步做两步移到她面前,勾起她下巴朝向自己,“我只有一个女朋友,叫做温瓷。” 他长了一双深情的桃花眼,多看一眼就会沦陷。温瓷抬手覆盖住他的眼睛,又被他摘开,放在唇边亲吻。 温瓷身体一颤,邀请函掉在地上,“你什么癖好,每次都要亲手指。” “宝贝,你要知道,我不止想亲手指。”他笑得恶劣,仿佛下一秒就要验证话里的内容。 “你不是累了吗?”温瓷警惕地盯着他,指了指床的方向,“先休息一下吧。” 盛惊澜失笑,弯腰捡起地上的邀请函,递还到她手中,趁热打铁,请求道:“跟我一起去见奶奶,嗯?” “看在你诚心诚意邀请我的份上……”温瓷故意拖长尾音,不轻不重的力道拍向他手背,“善良体贴的我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你咯。” “谢谢。”盛惊澜反手握住她,长臂一勾,将人打横抱起。 “盛惊澜……”温瓷在他怀里小动作挣扎。 男人箍住她乱动的胳膊,不容拒绝地抱上床,“陪我睡觉。” 样子做得凶,结果是真的纯睡觉。 盛惊澜抱着她躺下没一会儿,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可见是真的疲惫。 温瓷清醒地睁着眼。 只有在盛惊澜睡觉时,她才能肆无忌惮去描绘那张脸。因为平时,在两人独处的空间里,只要对视先,准会出事。 “叮——” 床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温瓷腾出一只手去拿,屏幕上弹出几条新的微信消息。 盛憬言:“温小姐最近有时间吗?刚好到南城出差,想请温小姐喝杯茶。关于绣品的事情,目前有些新的想法想跟你谈谈。” 温瓷心想:可真不巧,这位盛先生每次都赶上她不在的时候。 温瓷单手打字回道:“抱歉,最近不在南城,盛先生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盛憬言又问:“那方便打电话吗?” 温瓷举着手机太累,侧了一下身。旁边的男人哼出一声气音,长臂一伸将她捞入怀中,不准她离远。 温瓷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抽出手,对盛憬言开启“消息免打扰”模式,再发送信息:“盛先生抱歉,暂时有点事,晚点再联系您。” 消息发送成功,温瓷关掉手机屏幕,重新放远。 她转身钻进盛惊澜怀中,寻找最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安稳睡去。 - 九月十八。 日暮西垂,庄园外的露天停车场陆续停满各式豪车,参加晚宴的男女穿着正式西装礼服,凭邀请函入场。 作为生日宴的主角,盛老太太早早就被接到会场,她今日穿着那件紫棠色旗袍,每一处刺绣都彰显着身份的不俗。 “老夫人,今日是你寿辰,祝你百年不老,福乐绵长。” 陆续有人上前道贺,盛老太太端坐在椅子上,笑得合不拢嘴:“老咯老咯。” 盛憬言跟父亲去接待宾客,阮琴则陪在盛老太太身旁。 一对父母相携而来,走近了,老太太才把人认出:“文琛,嫣然。” 是萧文琛和萧嫣然父女。 萧家跟盛家素来有交情,当初盛憬言跟萧嫣然走到一起,他们还以为能结成儿女亲家。后面两人和平分手,也没影响两家感情。 “盛奶奶。” “好久没见到嫣然,又漂亮了。” 萧嫣然今天穿的一身琵琶襟款式的月白色旗袍,面上染着竹纹花色,清雅脱俗。在一群华丽的礼服中十分突出。 选这身旗袍虽然是反其道而行,人前还得谦虚:“盛奶奶,您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您才是今日最耀眼的主角。” “哎唷。”老太太摆手笑,“我这个老婆子可不想跟你们年轻人比,我瞧着在场的人呐,就数嫣然最漂亮。” 萧嫣然含笑掩唇。 端着酒杯的盛憬言走了过来,坦荡与人打招呼:“萧伯父,嫣然。” 萧嫣然颔首称道:“憬言哥。” 两人客气又和谐的模样看起来真不像前任碰面。 盛老太太看了一圈,家里的直系、旁支,熟识的人基本已经到场,唯独她最惦记那位小孙子迟迟没有出现。 老太太看向大孙子:“你弟弟怎么还没到?” 盛憬言低声笑,手指摇着酒杯轻晃:“您知道他的性子,做事全凭心情。” 这话落在众人心里,滋味各有不同。 似乎是察觉自己失言,盛憬言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我竟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定制的旗袍,很衬您。” “这个呀。”提到旗袍,老太太便高兴,“这是惊澜送我的寿礼,请苏绣大师亲手绣制的,花了不少心思呢。” “苏绣?”盛憬言往日不在意这些,最近以刺绣为借口跟温瓷交流,倒是了解一些,“看起来的确不错,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说了你大概也不了解,是南城的宋兰芝,宋老师。”懂行的人才知晓,能穿上宋兰芝的定制款,比那些著名高定都难。 “宋兰芝”的名字不轻不重落在盛憬言心头,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温瓷的外婆。 可他分明记得,宋兰芝早就不接私人订制了,盛惊澜是怎么说服的? 盛憬言垂眸沉思,老太太全然没发觉孙子的想法,只顾自说到:“说起来,前几日我也认识一个擅长苏绣的姑娘,邀她今日来做客,也不知到了没。” 听到这句话,盛憬言蓦然抬眸。 只因刚提到宋兰芝,他竟有种强烈的预感,奶奶口中那位擅长苏绣的姑娘,很可能是……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议论纷纷的声音,似乎被神奇的力量吸引一般,众人朝同一个方向望去。 圈内出名的盛二少爷一现身就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且不说那张魅力四射的妖孽脸,但单是那身显眼的酒红色衬衣,就将他张扬桀骜的脾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引起轰动的原因不止于此。 他旁边的女人生得花容月貌,丝毫不逊色,一身雪色旗袍出尘绝艳,仿若照进俗尘的月光。 她站在盛惊澜身旁,像极了对立的圣洁与欲.望。 越是走近,众人看得更清晰。 温瓷身上这件旗袍以金丝线绣花做点缀,玉盘扣温润饱满,双襟设计更显明媚端庄。若细细听,还能闻见铃铛压襟发出的泠泠清响。 从人到服饰,都美得无可挑剔。 盛老太太忍不住站起身,向前探望,怀疑自己老眼昏花,否则怎么会看见温瓷跟着自己的小孙子站在一起。 阮琴惊讶。 盛菲菲欢喜。 萧嫣然审视。 只有盛憬言在看到温瓷挽着盛惊澜出现那刻,脸上的温和面具露出破绽,握着酒杯的手掌涌现青筋。 盛老太太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这……” 盛惊澜不着痕迹将众人的反应收进眼底,揽着温瓷,放肆扬唇:“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温瓷。” [看下作话呀] 34 争吵 温瓷是盛惊澜的女朋友? 拄着拐杖的手抖了抖, 盛老太太一时竟说不出合适的话。 她差点就要把温瓷介绍给大孙子,结果却是二孙媳妇儿。 幸好乌龙事件还没发生,老太太立马将原先的计划抛之脑后, 盯着温瓷连声道:“好好好,好孩子。” 接纳这段关系, 老太太的喜悦更胜从前:“合着你俩前些日子不说,故意瞒着我这个老太太呢?” “这不是想给您一个生日惊喜。”盛惊澜笑容灿烂, 甭提那样子多么得意。 “你唷。”老太太指着小孙子, 笑得合不拢嘴。 温瓷颔首致歉:“老夫人,抱歉,之前见到您并非刻意隐瞒。” “还叫老夫人呢。”老太太故作不悦睇她一眼,从助理手里拿过早已准备好的丰厚红包递到她手里,“该跟着惊澜喊奶奶。” 这是老太太的见面红包,代表长辈对她的认可,温瓷莞尔一笑, 改口唤道:“谢谢奶奶。” 她言谈得体、举止大方, 个人涵养和外在家世皆属上层, 几乎是所有长辈都会喜欢的样子。 众多宾客朝这气场出众的两人投来艳羡的目光,阮琴主动上前:“惊澜, 不给妈妈介绍一下吗?” 盛惊澜面不改色,“刚才已经跟大家介绍过,您没听见?” 对长辈用这样的语气似乎不太妥当, 旁观者申请微妙, 盛惊澜恍若才意识到这点, 又道:“我开玩笑的。” 他手指勾着温瓷的肩膀,看向母亲,“这是您未来儿媳, 温瓷。” “伯母好。”温瓷自觉把“阿姨”的称呼换成更亲近的“伯母”二字。 虽然目前的事情发展有些出乎意料,好在温瓷的条件符合阮琴的标准,她也乐见其成:“上次见温小姐就觉得有缘,看来我的直觉没错。” 盛惊澜似乎不愿她跟阮琴深入交谈,揽着她面向另一个人。 “再跟你介绍一个人。”盛惊澜微笑着凝视前方西装革履的男人,向身旁人介绍,“这是我大哥,盛憬言。” 其实刚进场时,温瓷看到盛憬言还有些诧异,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不仅是惊讶于世界之小、缘分之妙,更疑惑上次把盛憬言的名片给盛惊澜看时,盛惊澜什么也没说。 现在不适合深究原因,温瓷不清楚兄弟俩关系如何,只是依着盛惊澜的辈分喊了声:“大哥。” 当自己心仪的女人玩着自己弟弟的手来到她面前,称呼自己为“大哥”…… 盛憬言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看着盛惊澜炫耀的姿态,他差点当场失态。 盛惊澜是什么时候找上温瓷的?又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打听过温瓷的处事风格,知道她性格文雅,故而不敢冒进,只能以定制苏绣为借口。 盛惊澜的行事作风跟温瓷分明是两个极端,凭什么能得到温瓷的青睐? 没有得到盛憬言的回应,温瓷有些尴尬。 盛惊澜从应侍的托盘中拿起酒杯,朝盛憬言举杯,“我女朋友不善喝酒,就由我待她敬大哥一杯。” 恰好盛憬言手中有酒,他此举并无不妥,倒是盛憬言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接受。 兄弟俩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盛憬言面色沉静,而盛惊澜笑得更加灿烂。 老太太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侧头跟阮琴说:“我看惊澜这次是认真的,你瞧瞧他那模样,跟小时候跆拳道拿奖一样得意。” 提到跆拳道,阮琴印象深刻,因为盛惊澜战胜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哥盛憬言。 “我记得那次是因为打赢他哥哥才……”那么得意吧。 这事儿关乎兄弟矛盾,阮琴不想再提,也就没往下说。 兄弟俩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有少部分人知情,惹人关注的还有另一件事。 当盛惊澜出现的时候,萧嫣然的情绪波动比见到前男友更明显,这一点,盛菲菲比较关注。 盛菲菲跟周贺临站在一起,小声嘀咕:“像不像修罗场?嫣然姐跟温瓷姐都喜欢小叔,还都穿旗袍来参加宴会。” 周贺临认真对比两人:“你要这么说,我觉得她俩甚至长得有点像。” 盛菲菲叉了块小蛋糕塞嘴里,附和道:“嫣然姐跟温瓷姐还挺有缘的,我刚想起她俩生日都在国庆。” “你说什么?”发出质问声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萧文琛。 不知道萧文琛听见多少,盛菲菲“咳咳”两声,喊道:“萧叔叔。” 她辈分小,在外面都各喊各的,所以称呼萧文琛为叔叔。 盛菲菲跟周贺临互换眼神,不敢让萧文琛知道他俩在把萧嫣然跟温瓷作比较,只能逮着一些好听的讲:“我们在说,嫣然姐跟我小叔的女朋友都喜欢穿旗袍,生日也相近,很有缘分呢。” 萧文琛微微皱眉:“她今年多大?” 盛菲菲茫然张口:“啊?”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突然,萧文琛故作随意道:“听你们这样说,的确很有缘,嫣然将满25,也不知道那位温小姐多大。” 周贺临仰头抢答:“这个我知道,温瓷姐也是25。” 盛菲菲扭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贺临耸肩:“拜托,之前去南城的时候就知道了,禾苗说的。” 话题就这么被带过去,等两人叽叽喳喳讨论完,萧文琛已经不见踪影。 “哇,萧叔叔不会听见我们谈论嫣然姐生气了吧。”盛菲菲有些忐忑。 周贺临添油加火,“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萧叔是女儿奴。” 他们一起长大的,自然知晓萧文琛对女儿多么好。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聊点别的。”盛菲菲仰头张望,“我小叔呢?” 盛惊澜跟温瓷站在一处,总有人主动上前结交,把他们围成圈。 直到中途,助理小璐过来传话:“惊澜少爷,先生让你过去找他。” 这是让他独自过去的意思,盛惊澜听到也不想搭理。 小璐为难地看向温瓷。 温瓷悄悄在盛惊澜胳膊上捏了一把,“你去呗。” 盛惊澜朝她投来无奈的眼神,“行吧,我先过去一趟,很快回来。” 温瓷说:“好。” 盛惊澜一走,温瓷就成为独立的焦点。 在场的年轻男性知晓她身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萧文琛直直地盯着那张像极了故人的侧脸,手握成拳。明知不合时宜,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你叫温瓷。” 温瓷记得这人,刚才好像站在老太太旁边,或许是盛家哪位长辈,礼貌答道:“我是温瓷,您好。” 萧文琛又问:“随父姓还是随母姓?” “嗯……不好意思,请问这有什么关系吗?”一个中年男人找她问这种问题,温瓷不太适应。 萧文琛也意识到不对,掩住心底的慌乱,故作从容地解释:“抱歉,这个问题有些冒昧,我只是觉得,你跟我一位故友很像。” “原来如此。”温瓷大方回道,“我随母姓。” 苏绣、旗袍、南城、姓温,全都对得上,眼前这个女孩,极有可能跟温茹玉有关。 突如其来的一堆信息汇入脑海,萧文琛更是不知所措。 见萧文琛神色有变,温瓷试探性问:“您认识我母亲?” 萧文琛对上那双明媚的眼睛,几乎确认了一件事,但他说不出口。 萧文琛欲言又止,这时萧嫣然走过来挽住了他的手:“爸爸,您怎么在这。” 萧文琛猛地回神,才惊觉自己此刻的行为落在他人眼里多么怪异。 他移开视线,几乎不敢去看温瓷的脸,才对女儿说了同样的理由:“哦,我觉得温小姐跟一位故人相似,所以来问问。” 萧嫣然皮笑肉不笑地拉着父亲离开。 自从温瓷来到现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爸,你以后还是别给我定制旗袍了。”看看自己身上这件淡雅的竹叶花色旗袍,完全被温瓷那件金线绣花的旗袍给比了下去。 “怎么?”萧文琛不解,“你不是喜欢吗?” “是你喜欢吧。”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就喜欢带她去定制旗袍,萧嫣然平时没有穿旗袍的习惯,但穿着旗袍出席正式场合时,她总能成为人群中的亮点,所以她也“喜欢”。 可是今日看到温瓷,甚至听见有人拿她跟温瓷作比较,萧嫣然恨不得立马换掉这身旗袍。不过此举更显得自己底气不足,只能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待在这里。 原本,她对盛菲菲的话持怀疑态度。 她以为,盛惊澜会喜欢的女人是那种主动、会玩的,事实却不是。 温瓷看起来更像温婉被动的类型,难怪盛菲菲说,盛惊澜追了好几个月。 萧嫣然只想离温瓷远些,拉着父亲走道另一边,无意间发现,连盛憬言的眼睛都粘在温瓷身上。 是被那个女人吸引? 还是被盛惊澜挑起了争夺心? 盛憬言一向喜欢抢走盛惊澜的东西,就像当初诱她入局。 - 名门贵族的生日宴也具有商业含义,一些年轻人志不在此。 不知是谁提出去露营草坪,距离庄园几公里。 “那边可以露营,还有温泉别墅。”盛菲菲跑到温瓷面前极力安利,问她要不要去。 温瓷看向盛惊澜,盛惊澜把选择权交给她。 最后,温瓷选择从众。 大约十几个年轻人,开始安排车辆。 “我跟喻阳哥还有周贺临一起。”人小组就此成立。 温瓷跟盛惊澜自然不会分开,有眼见的都不会打扰二人世界,没眼力见的……瞧盛惊澜那副样子,也不会让其他人上车。 剩下关系微妙的盛憬言跟萧嫣然,两人都有车,但大家集体出去玩,让萧嫣然单独坐一辆车过去未免太失礼。 最好的解决方案当然是有盛憬言主动邀请:“嫣然,坐我的车吧。” 这种情况下,萧嫣然当然不能、也不会拒绝,更是要笑着感谢。 “先走一步,待会儿见。”盛惊澜没闲心等这群人磨蹭,油门一踩,载着温瓷率先离开。 风从车顶吹进来,凉爽舒适。 离开备受关注的宴会,温瓷才能随心谈事:“上次你怎么不告诉我,盛憬言是你哥哥。” “这很重要吗?” “当然,后来他找我定制绣品,我还把他当普通客人。”早知道是男朋友的哥哥,她起码会做得更周到些。 “你们见过?”盛惊澜侧眸,语气微沉,“盛憬言找你定制,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只是接了一项普通的工作。”她并不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工作,也从未特殊对待盛惊澜,因此没有要特意告知盛惊澜的意识。 “他经常找你?” 温瓷摇头,没察觉盛惊澜逐渐危险的语气,“上次会南城才正式认识,不过那段时间忙着为你奶奶准备礼物,就把他的事推到后面。” 她今天也并非空手前往,而是亲手绣制了一份贺寿图,作为盛奶奶八十大寿的贺礼。 “直接推掉。”盛惊澜突然说。 “什么?”温瓷没听明白。 盛惊澜目视前方,目光如炬:“直接推掉这份工作,损失我来填补,以后不跟他联系。” 温瓷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避嫌。” 温瓷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盛惊澜平等地讨厌每个接触她的异性,以为他又在吃醋,笑着打趣道:“盛惊澜,你是醋坛子吗?他是你大哥诶。” “大哥也不行。”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更不像平常开玩笑的口吻。 忽然变重的语调让温瓷重视起来,认真地看着他:“盛惊澜,你不讲道理。” 盛惊澜侧头瞥了她一眼:“宝贝,你确定要跟我讲道理?” “我已经答应这件事,而且你哥等了这么久,突然反悔很不道德。”这不是生意人该做的事。 盛惊澜的思维却偏到另一处,满是不悦:“你已经在考虑他的感受了?你跟他很熟吗?” “你别钻牛角尖好不好,我跟他约定在先,即使‘避嫌’也得完成自己承诺的事,更何况我跟你哥并没有其他接触,根本谈不上什么避嫌。”换个说法,她给男朋友的亲人制作绣品,不是联络亲情的好事吗? “温卿卿!”盛惊澜突然连名带姓喊她。 导航语音传来“已达到目的地”的提示,车子停在路边,盛惊澜一脚踩住擦刹车,侧头凝视她,“你在为盛憬言跟我吵架?” 温瓷深吸一口气,尚且还能平复心情,“我没有吵架,我在跟你讲道理。” 盛惊澜松开方向盘,“我的道理很简单,远离盛憬言。”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别说什么‘避嫌’,我跟他因工作接触的时候互不认识。”她并非不懂变通,只是需要合理的原因。 偏偏,盛惊澜又是那副肆意妄为的样子:“就看他不爽,行吗?” 温瓷撇嘴:“这算什么理由,他是你哥。” “谁规定兄弟就得关系好?”盛惊澜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温瓷,在她耳畔吐息,“宝贝,我没跟你开玩笑。” 车窗外灯光一闪,温瓷反射性撇头:“有人到了。” “那又怎样?你是我女朋友。”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盛惊澜捏着她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在唇上盖下印章。 温瓷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变成争吵,事情没讲清楚又开始亲她。 她伸手去推,抵着盛惊澜硬邦邦的胸膛,“你讨厌。” “那就讨厌我好了。”即使讨厌,他也绝不可能忍受温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盛憬言接触。 “嘀嘀——” 随后到达的车子鸣笛一声。 盛惊澜扣着温瓷后背,将人按在怀里,眼见盛憬言的车子停在旁边。 35 出轨 坐在副驾驶的萧嫣然一直盯着那两抹姿态亲近的身影, “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怎么?这就要放弃了?”盛憬言目视前方,身上没半点平时的温和气质。 萧嫣然收回视线,“嗤”的一声, 讥讽道:“盛憬言,‘衣冠禽兽’四个字跟你真是般配极了。” 男人握紧方向盘,映照在灯光下的手指骨节显得生硬:“谢谢。” 萧嫣然扭头一笑, 顺手推开车门, 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 露营草坪就在温泉别墅前面,有专人负责接待, 从帐篷到篝火,提供的吃喝玩乐项目一应俱全。 月明风清的夜晚最适合享乐。 众人陆续聚齐,有人围着篝火, 有人靠着长桌,喧哗的嬉闹声将整个氛围衬得火热。 “温瓷姐, 要来跟我们一起玩游戏吗?”盛菲菲挤到温瓷身旁来。 温瓷扭头问:“什么游戏?” 盛菲菲举起一把扑克牌。 如此简单朴实。 “我不太会。”温瓷以前接触的朋友几乎不碰这些, 还是前几月苏禾苗拖着她玩各式桌游, 才逐渐了解。 盛菲菲举起纸牌挥了挥,毫不在意道:“没事, 小叔会。” 温瓷微微扬唇:“那叫他跟你们一起打好了。” “不不不……”盛菲菲连忙甩头,“可以让他偶尔给你支招, 但绝对不能允许他上桌打牌。” 温瓷不解地问:“为什么?” 曾经惨痛的经历让盛菲菲明白:“因为他打牌实在是太变态了!” 盛惊澜的脑子转得很快,无论什么游戏到他手上, 玩两三把就跟老玩家似的娴熟,掌握技巧、过目不忘、会算牌,任何一点放在游戏上都很炸裂。 “跟我小叔玩牌很没意思,除了输就是输。”这就是盛菲菲不戴盛惊澜玩牌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他从来没输过吗?”温瓷越听越觉奇妙, “凭运气的呢?” 盛菲菲张嘴“哈”的一声:“说到这个更气人,有次我们不服气,就跟小叔比抽牌,结果他还是赢。是个人都该怀疑他作弊了,但牌是新的,全程在我们手里,小叔碰都没碰过。” 温瓷讶然,居然……是这样么。 那她之前跟盛惊澜在榕城玩牌,连胜的几局,岂不是盛惊澜放海水了? 温瓷悄然弯唇:“那就我们玩吧,不带他。” 这话刚好被盛惊澜听了去,他一步跨过来,站在温瓷背后,双手搭在她肩头:“宝贝,这么无情?” 温瓷看到盛菲菲在一旁捂嘴笑,脸上滚烫,特意提醒盛惊澜,“叫我名字。” “哪个名字?”盛惊澜深深弯腰,附在她耳边询问,“温瓷?温卿卿?” 温瓷羞得直捂耳朵,囫囵不清地笑道:“盛惊澜,你是粘人精么?” 坐在篝火旁的萧嫣然怔怔地望着这一幕,眼里透出不可思议。 她从未见盛惊澜如此主动跟异性亲昵接触,不像逢场作戏。 “嫉妒?”盛憬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如毒蛇吐信。 “管好你自己。”萧嫣然视线斜垂,十分不给面子。 那边,喻阳、周贺临、盛菲菲跟温瓷已经围成一桌。 四个方位,多出一个编外人员盛惊澜。 有他给温瓷坐镇,新上手路很快。 打了两圈,盛菲菲跟周贺临就开始抗议:“小叔你走开,让温瓷姐自己来。” “行。”这会儿的盛惊澜特别好说话。 温瓷摸起牌,依次排开,“感觉我要开始输了。” 一语成谶,接下来三把,温瓷都垫底。 他们玩得大,翻倍时的金额简直可怕。 温瓷捏着纸牌,表情郁闷:“输了好多。” 喻阳把牌当扇子,直往脸上扇风:“这才哪跟哪儿,都比不上你吃饭那只碗。” 新的一局,温瓷从拿牌开始叹气,扭头跟盛惊澜求助。 盛惊澜勾着她那头乌黑的长发把玩,牌也不看,直接阔气放话:“输了算我账上。” 有人兜底,做任何事都无所畏惧。 大概在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不知是谁提出去别墅泡温泉,大部队又开始转移。别墅就在前面,无需开车,一群人前前后后走在路上,跟自己熟识的人为伍。 别墅自带桌球等娱乐设施,温泉分区,设有私人汤池。 温瓷短暂地跟盛惊澜分开,盛憬言就出现在她面前,“温小姐,又见面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蓝色衬衣,领带整齐,处处透露着成熟稳重的气质。 温瓷想起盛惊澜,那人在车上直接扯掉领结,不受约束。 她礼貌性微笑,仍然称呼盛憬言为:“大哥。” 岂料盛憬言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喊盛先生。” 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温瓷有些不适,但很快,盛憬言又跟她道歉:“抱歉,唐突了,只是跟温小姐开个玩笑。你是惊澜的女朋友,以后就是一家人。” “不知道你跟惊澜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嗯……快三个月了。”从宁城确定关系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时间过得可真快。 “原来如此。”盛憬言一直面带笑容,却让温瓷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晚见到的盛憬言跟南城认识的时候很不一样。包括刚才在草坪露营,兄弟俩全程分开,没有交流。 所以,他们真的有矛盾? “我这个弟弟做事随心所欲,先前谈过不少女朋友,你是第一个待在他身边超过一个月的人,看来他对你比之前更用心。”盛憬言俨然一副关心兄弟的态度,“要是惊澜惹你生气,还请温小姐多担待。” 嘴角笑意渐淡,她现在确定盛憬言跟盛惊澜“有仇”,否则怎么会特意在弟弟女朋友面前提到他曾经的荒唐事。 “他对我很好,我们也不会吵架,请放心。”温瓷退离一步,客套道:“盛先生,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温瓷离开后,盛憬言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 他盯着温瓷的背影看了许久,恍然瞥见地上遗落的小物,是一只碧色的玉耳坠。 - 盛惊澜前去跟别墅管家交涉事情,温瓷本打算跟盛菲菲一起,又不知道那丫头溜去哪里。 温瓷拿着手机给盛菲菲打电话,盛菲菲接了,“温瓷姐,我刚换好衣服准备泡温泉,你过来呗。” 温瓷沿着指示牌寻去,在路过更衣室时,听到几个女人谈论的话题中带有熟悉的名字。 一个清脆的女声说:“萧嫣然喜欢盛惊澜啊,我们那一届的都知道。” 有人接话:“后来不是跟盛憬言在一起了?” 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只能说,这女人手段厉害,喜欢弟弟还能把哥哥拿下。” “你这话可真矛盾,要是她厉害,怎么不直接拿下盛惊澜。” “那就是不够漂亮吧,你看那个温瓷就知道盛惊澜的眼光有多高。” 这时又有一道中性的嗓音搭腔:“我倒是听到另一种说法,萧嫣然跟盛憬言在一起,盛惊澜为情所伤,才开始流连花丛。” 同伴双手捂嘴,像是惊讶:“还有这种事?” 几个年轻女人挤在一起笑,温瓷却只听清两件事: 其一,萧嫣然喜欢盛惊澜。 其二,盛惊澜的花心是因为萧嫣然跟盛憬言在一起。 在宴会上,她没有跟萧嫣然正面接触,但她记得那个跟自己一样穿旗袍的女人。 喜欢盛惊澜的人太多,再加一个也没什么影响,但她们又说,盛惊澜的花心跟萧嫣然有关。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她几乎确信,流言就是流言。 盛惊澜那种性子,要是真喜欢,哪怕不择手段也会争抢,怎么可能甘心放弃。 正想着,盛惊澜的电话打过来:“人呢?” “在温泉池附近,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原本她答应盛惊澜在原处等他回来,只因为回避盛憬言才离开。 温瓷给盛菲菲发了条信息,然后原路折返,在走廊跟盛惊澜碰面,“今晚在这里休息吗?” 盛惊澜点头:“房间已经安排好。” 温瓷挽起他的手:“那我们现在上去吧。” 盛惊澜偏过头来:“不去泡温泉?” 温瓷轻轻摇头:“我不习惯跟很多人一起泡温泉。” “哦~”男人口中咬着一个字音,语调上扬,很是不正经,“那跟我一起?” 温瓷拍开那只手,轻咬红唇:“谁要跟你一起啊。” 两人相携踏进电梯,直达顶层套房。 里面单独设有汤池,新鲜的牛奶花瓣浴让人无从拒绝,温瓷摘取饰品准备卸妆,发现右耳的玉坠不翼而飞。 温瓷赶忙起身,在走过的地毯上搜寻,盛惊澜发现她的举动,问:“怎么?” 温瓷摊开手里单个的玉坠耳环,说:“耳环掉了一只。” 见她蹙着眉头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原来是掉了东西,盛惊澜不以为意,“掉了就掉了,下次给你买新的。” 温瓷不满地瞪他一眼:“这是外婆之前给我买的。” 既然是亲人相赠,必然有不同含义。 盛惊澜敛起满不在意的神色,陪她原路折返,没有任何发现。 “别急,我问问他们。”盛惊澜以他的方式联络了今天到场的人,结果一无所获。 温瓷垂头叹气:“走过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就算了吧。” 盛惊澜搂着她肩膀安慰:“晚上视野受限,明天我让人帮你找。” 温瓷点点头,也只能这样。 来回找这一圈是真的累极,温瓷脱了鞋,踩进汤池,牛奶浴从大腿没过腰肢,娇艳的花瓣最终浮在锁骨线的位置。 舒适的水温让人无比享受,温瓷闭上眼睛放松姿态,但很快,有人在水中托起她身体。 温瓷小声惊呼,下意识回抱住他。 “宝贝。”盛惊澜挨着她,肌肤滚烫。 许是知道她心情不佳,今晚的盛惊澜相对安分。 与喜欢的人拥抱具有特别的治愈力量,温瓷双手圈着他脖颈,下巴靠在他肩颈,是充满信赖的姿态,“我刚才在下面听到一些话。” “嗯?”盛惊澜抱着她,双手交错束缚在柔滑的腰间。 温瓷眼珠一转,在他看不到的视线里,启唇吐息:“她们说,你喜欢萧嫣然。” “那你告诉他们,造谣犯法。”他故意停顿,在温瓷耳边补充:“传谣也是。” 一句话打消了温瓷心中所有疑虑。 她告诉盛惊澜:“我决定不接盛憬言的定制了。” 搁在腰间那双手顿了下,盛惊澜微微向后仰头,拉开距离,“想通了?” 温瓷当着他的面点头:“嗯。” 盛惊澜抬手插入她发间,带起一串涟漪,“这么乖?” “不想因为别人跟你吵架。”其实她不是个擅长争执的人,会很累,也很伤感情。就像当初她忍受母亲二十几年,因为接二连三的争吵,现在见面都尴尬。 所以,她讨厌争吵。 她在心里给自己设定了一条看不见的线,在忍受范围内,她愿意退步。 只要,盛惊澜不像母亲一样越过那条线就好。 * 夜幕褪去,霞光万道。 萧家别墅灯火通明。 “萧先生,你要的东西已经发送到邮件,请及时查收。” 萧文琛在电脑前迟疑许久,颤巍巍伸出手。 资料上显示:温茹玉从始至终没有结婚,只育有一女温瓷,出生于10月1日,今年将满25岁。 平铺直叙的文字通俗易懂,萧文琛胳膊撑着桌面,双手拍头,露出痛苦的神情。 多年前,他跟温茹玉是大学校园中令人羡慕的情侣,他们多次畅想着毕业后的幸福生活,却遭家里人反对。 他带温茹玉见父母,父母首先考虑的不是这个女孩本身多么优秀,而是直接询问她的家庭状况。 因为萧家父母的态度,温茹玉选择隐瞒。 后面的发展落入俗套,他的父母逼迫他们分手,让他在爱情和富裕生活之中二选一,最终他放弃了爱情。 他还记得分手前的最后一次争吵,温茹玉满脸讽刺:“原来你所谓的爱,也必须建立在金钱之上。”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你就没错吗?”那时候的他心中惶恐不安,又不愿低头,“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要是你早说出来,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阻扰。” 温茹玉没有歇斯底里,反而格外冷静地看着他:“我真庆幸自己没说,才能这么快看清你们一家人的嘴脸。” 这次为了保住萧家少爷的身份放弃她,以后也可能因为金钱背弃她。 他们约定一刀两断,山水不复相见。 温如玉说到做到,可萧文琛在多年后走了回头路。 他曾去南城找过一次,却见温茹玉跟一名相仿的男人同行,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他没勇气再去打扰温茹玉的生活,至此再未踏足过南城。 或许是老天开眼,让他在盛老太太的宴会上看见长大后的温瓷。她的气质跟温茹玉截然不同,眉宇间却又几分神似。 甚至有人谈论起她跟萧嫣然,也有说不清的相似之处,只因为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按年龄推算,在他跟温茹玉分手之前就有了温瓷,温茹玉没有结婚,温瓷必是他的亲生女儿无疑。 萧文琛开始留意温瓷,得知她现在跟盛惊澜住在一起,又喜又愁。 喜的是,温瓷会因为盛惊澜的关系在景城多呆一段时间;愁的是,他两个女儿竟都喜欢上那个不可控制的危险男人。 然而站在他目前的立场,他甚至没资格劝说温瓷,只能默默地在远处观望。 偶然间,他发现温瓷出入自己常去的旗袍定制坊,待温瓷离开后,萧文琛踏入店中,开口就道:“我想定制两件旗袍。” 老板熟练地在记录上拷贝萧嫣然的身材数据,萧文琛却说:“刚才出去的那个姑娘是我……友人之女,她生日快到了,我这个做长辈的,想送她一份礼物。” 时至今日,他才知晓这个女儿的存在,甚至不了解温瓷的喜好,见她把旗袍当做常服,该是喜爱至极。 几天后,萧嫣然也来到这家旗袍店。 她的生日快到了,疼爱她的父亲肯定又会大费周章替她庆生,她便想着自己来定制一套旗袍。 萧嫣然一去,负责接待的员工便认出她:“萧小姐,您父亲前几日刚在我们这儿定制两套旗袍,您要先去看看吗?” 萧嫣然已经习惯父亲的行为,两件不同色系的旗袍映入眼帘,她一眼相中那件明媚的杏黄色,“把这件取下来我试试。” 店员面露尴尬:“不好意思,萧小姐,这件旗袍不是您的尺寸。” “什么意思?这不是我父亲定制的吗?” “是您父亲定制的没错,不过他给您定的是另外一件。”店员双手指向旁边那件娇嫩的妃色。 萧嫣然哪里还有心思试衣服,蹙起眉头问:“那这件是谁的?” “这……”店员答不上来,上次接待萧文琛的不是她,她只晓得有这回事。 萧嫣然要求查看定制记录,那件杏黄色旗袍的三围皆与她不合。 这些年来,父亲只为她一人定制旗袍,怎会突然冒出一个“别人”,这堆数据的主人又是谁? 萧嫣然怀疑父亲是不是有了新的对象,转念一想,若是年龄相仿的对象怎么会穿那种颜色的旗袍。 提到旗袍,萧嫣然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最近才认识的温瓷。但很快,她又甩掉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父亲怎么会跟温瓷扯上关系。 最终,萧嫣然没有带走旗袍,还特意叮嘱店员不要跟父亲提及自己来过的事。 她开始留意父亲的行程,一连三天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在萧嫣然打算放弃探究的时候,令人不齿的事情发生了。 …… 温瓷也很意外,只有一面之缘的萧文琛忽然约她见面,想要打听以下母亲的近况。 萧文琛说:“我跟你妈妈是大学同学。” 温瓷就被他这样一句话吸引过来。 能够一眼认出她跟温茹玉相似,并且在宴会结束后还要单独约她打听情况的人,应该不止普通同学这么简单。 因为家里人刻意隐瞒,温瓷对母亲从前的事了解甚少,现在有个自称母亲同学的人出现,她很乐意去听一听。 于是,她按照萧文琛给的地址来到茶馆。 盛惊澜说,这是景城最好的茶楼,没有之一。 萧文琛打量着对面的女孩,眼里的慈爱快要掩盖不住。 温瓷完美继承了母亲美丽的容颜,又修得一身从容气质,他的女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长得很好。 见对面的人走神,温瓷试探性唤了声:“萧先生?” 萧文琛艰难开口:“你可以叫我一声……萧叔叔。” “萧叔叔。”对方的年龄摆在这儿,温瓷改口也没有不适。 “哎。”萧文琛不自在的交握双手,“你妈妈这些年还好吗?” “我们家的事都由我妈管理。”权利和财力,温茹玉都不缺,至于其他方面,她也说不上好与不好。 总不至于现在跟萧文琛吐露自己和母亲的矛盾。 接着萧文琛又问了些,大多关于母亲,中途还夹着几道与她相关的话题。 温瓷也并非全盘吐露,只选择性回答一些。 “萧叔叔,你可以告诉我,我妈妈以前是怎样的人吗?”会像现在一样专治独.裁吗?她真的很好奇。 “你妈妈啊。”萧文琛陷入回忆,“那时候,她跟你一样出众,是我们学校最耀眼的存在……” 温瓷身上有温茹玉年轻时的影子,但她们性格不同,温瓷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温茹玉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温茹玉是个能力出色的女孩,萧文琛凭着坚持不懈的毅力和风雨不改的追求终于赢得美人心。 他们度过了极其快乐的热恋期,他永远记得温茹玉穿着旗袍时的惊鸿一瞥。 萧文琛也是说一半藏一半,不断夸赞温茹玉的优秀,隐瞒与自己的关系。 “我听说你生日快到了,所以准备了一份礼物。”萧文琛拿出早已备好的旗袍,小心翼翼递过去。 他也很想在女儿生日当天相赠,可那种开心的日子,温瓷应该没时间见他,这份礼物也会被淹没。他希望自己能在女儿心里留下一点特别的记忆,就是不知道温瓷肯不肯收下这份礼。 看到熟悉的包装,温瓷面露诧异,正当她想拒绝时候,萧嫣然骤然冲进来,一把将盒子掀翻在地。 盒盖掉落,露出半截旗袍的衣料。 萧嫣然盯着那件杏黄色旗袍,眼底冒火。 定做旗袍啊,若不是亲密关系,萧文琛怎会知晓温瓷的尺寸? 萧嫣然顿觉恶心极了:“温瓷,你还要脸吗?连我爸都勾搭。” “嫣然,你别误会。”萧文琛想拉开女儿,萧嫣然一把挣脱,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朝温瓷泼去。 温瓷敏捷起身,虽避开大半,身侧仍有小部分被茶水浸湿。 温瓷凝眸,端起面前的茶,回敬给她。 迎面泼来的茶水让萧嫣然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认定温瓷实在挑衅,“你敢泼我?” “我只是回敬萧小姐一杯茶。”温瓷冷静的态度跟萧嫣然截然相反。 萧嫣然又要冲上去,萧文琛赶紧拉住她,试图解释:“嫣然,你听我说……” 然而萧嫣然早就被连日来的怀疑蒙蔽双眼,只想撕破温瓷那张虚假的面孔。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房间,萧文琛举在半空中的手臂剧烈地颤动着,疼惜与愤怒在眼里交织。 “你打我?”萧嫣然难以置信,从小宠爱自己的父亲会因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扇她巴掌,“爸,她到底用什么勾引你……” 为防萧嫣然说出更恶劣的话,萧文琛放声打断:“她是你姐姐!” 此话一出,两人的目光都聚到萧文琛身上。 温瓷睁大眼睛,大脑瞬间空白。 冷静与从容从脸上抽离,她全身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嫣然盯着温瓷,像是听见一个大笑话:“她跟我一样大,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除非……” 除非,萧文琛当年出轨,同时跟两个女人发生关系。 36 真心错付 “唉……”萧文琛甩开手, 痛苦地闭上眼睛,“是我的错。” 当初萧家不满意温茹玉, 并安排一位门当户对的女人跟他相亲, 也就是萧嫣然的母亲——韩馨。 他当然不肯接受,只是迫于压力,跟韩馨见过几次。 一边有父母施压, 一边面临现实的摧残, 萧文琛和温茹玉的感情不断产生隔阂,直到后来,他因醉酒跟韩馨发生关系。 因为愧疚,那段时间他加倍的对温茹玉好,直到两个月后, 韩馨把一张孕检报告送到他面前。 那时萧文琛便知道, 他跟温茹玉完了。 他已经辜负了温茹玉, 不能再伤害韩馨和未出生的孩子,只能忍痛分手,娶了韩馨。 却万万没想到,温茹玉在离开他时也有了温瓷。 “怎么会这样……”萧嫣然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崇拜、敬爱多年的父亲,那个呵护着她的父亲, 是脚踏两条船的败类。 而她的母亲,插足别人的感情? “不可能,我不相信。”萧嫣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 当场拿起电话打给远在香港的妈妈,电话接通,萧嫣然却问不出口。 她一把掐断通话,死死地盯着温瓷和父亲。 回忆至此, 萧文琛亦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和你们的妈妈。” 萧文琛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温瓷,温瓷却撇开头,不愿见他,“萧先生,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萧文琛摇了摇头,颤巍巍地抬起手,“阿瓷,我真的是你爸爸。” 温瓷凝眸,嗓音夹着决然的寒意:“我没有爸爸。” 见女儿眼中陌生而充满防备的眼神,萧文琛愧痛不已,“是,我的确没资格做你的父亲。” 他从未参与过温瓷的生活,哪有资格要求温瓷认亲,可他心里酸啊,五十岁的男人在女儿面前低头:“如果当时我知道你妈妈已经有了你,一定不会……” “没有如果!”温瓷打断他,拎起包,迅速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萧文琛跟萧嫣然父女俩的恩怨关她什么事?突然冒出一个人自称她的父亲,简直……简直可笑! 温瓷摇头,甩掉脑海中那些恼人的声音,眼睛却不受控制的泛酸。 她见过萧嫣然挽着萧文琛撒娇的样子,也听说过萧文琛对萧嫣然的宠溺和爱护。曾有过那么一瞬间,她在心里暗暗羡慕,羡慕别的父女感情和睦。 可她,绝对不需要一个曾经放弃过她和母亲的父亲。 包里震动的手机拉回温瓷的注意力,她擦掉眼泪,努力平复呼吸,这才接通电话:“外婆。” “阿瓷,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宋兰芝慈祥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温瓷心里乱乱的。 原本打算在生日之前回南城,突如其来的真相把她情绪搞得一团糟,她不知道要怎么在外婆和母亲面前假装快乐。 “外婆,再过两天吧。”起码等她消化掉陈年往事带来的冲击。 “阿瓷,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在景城遇到什么人?”这段时间,温瓷三番两次找理由去景城,事情结束后还不肯离开,总不会是因为风景好看。 温瓷心里一咯噔:“什么人……” “外婆不会干涉你的感情和婚姻,不过有一点,你不能离家太远。”宋兰芝叹了口气,没有道破,只是苦口婆心地敲打,“阿瓷,我不能让你步你妈妈的后尘。” 步妈妈的后尘…… 刚才知晓妈妈当年遭遇过怎样的背叛,温瓷在心里默默反驳:不会的,盛惊澜跟萧文琛不一样。 但她更清楚,外婆这句话里的意思。 在她的记忆里,外婆和妈妈几乎不会主动提起她的父亲,即使她小时候因为好奇去问过,她们不愿将具体情况告知。她只知道妈妈曾经有过托付终身的对象,甚至愿意为他远离家乡,最终却遭对方背弃。 因此,无论是外婆还是母亲,都要求她在南城定居。 她不确定自己跟盛惊澜谁会妥协,更甚至,他们的关系根本不到谈这件事的时候。 她揣着盛惊澜不知道的秘密,盛惊澜的家庭关系也不像表面那样和谐,而这些,他们都不曾深入了解过,因为他们都在贪图一时的快乐,故意忽略不安的隐患。 尽管身体已经亲密接触,但还没有触碰到对方的内心。 “外婆,这件事可以以后再说吗?我现在……有点事。”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些。 外孙女没有反驳,等同于另一种程度的默认,宋兰芝缓缓道:“行,外婆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和你妈妈都等着你回来过生日。” 电话挂断后,温瓷依然举着手机,怔愣了好久。 她忽然明白,自己无法离开南城。 温瓷失魂落魄回到公馆,在大厅站了许久。直到路过的管家提醒她旗袍上的污迹,才想起萧嫣然那杯茶水泼过来时留下的痕迹。 她脱下衣服,把身体埋进温暖的浴缸。 泡完澡,洗了头,换上干净的裙子,只有温瓷自己知道,整个过程脑子都是乱的。 她想到萧文琛,又想到盛惊澜。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遇到萧文琛的事告诉外婆和妈妈,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消息,甚至可能乱绕他们的生活。 其次,她明白自己不能任性远离家长,如果盛惊澜和她一样有不得不留在家乡的理由,那他们的感情又该何去何从。 温瓷捂着毛巾擦了擦湿发,花了许久才吹干。 累了,她瘫在沙发上躺了会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境里的画面凌乱模糊,搅得她无法安眠。 她侧身去拿手机看时间,恰巧收到一封新邮件提示。 “温瓷老师你好,你之前提交的苏绣作品《春雨夜》已经通过审核,我们诚邀老师携作品,于十月十五日前往巴黎中国美术馆参加艺术交流展。” 《春雨夜》是她耗时几个月的创作,能够得到国外艺术协会的认可,本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此刻她却提不起兴趣。 * 傍晚,盛惊澜从工作室回到公馆,在温瓷平时习惯待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 最终在花园的秋千上找到她。 秋千没有晃动,女孩穿着单薄的毛衣,双手抱膝坐在上面,视线斜垂,目光没有焦距。甚至当盛惊澜走到她面前都没发现。 直到盛惊澜伸手握住秋千椅,喊她名字:“温瓷?” 坐在秋千上的女人恍然抬头,仰望着他,脸色寡淡,像失去灵魂。 盛惊澜微眯起眸:“你怎么了?” 温瓷讷讷道:“今天突然知道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跟萧文琛有关?”他知道温瓷今天跟萧文琛见面的事。 她轻“嗯”一声,又垂下脑袋。 盛惊澜弯腰,拉近跟她之间的距离:“可以跟我说说。” 温瓷静静地坐着,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盛惊澜就在旁边等,给足她时间和耐心。 终于,温瓷的声音在空旷的花园再度响起:“我跟妈妈矛盾最凶的几次,你都知道,但你是不是从没听我提起过爸爸。” “因为我没有爸爸。”她声音很轻,话题却沉重无比,“从出生到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盛惊澜几乎是瞬间猜到了什么。 他知道温瓷今天去见过谁,此事定与那人有关。 从开口那刻起,温瓷就没打算隐瞒,“萧文琛很可能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你说,这是不是特别可笑?” 即使有过猜测,亲耳听到温瓷口中的话,男人还是愣了下。 他蹙眉凝眸,又听温瓷继续道:“我小时候那么羡慕别人的爸爸,特别是妈妈约束我不准碰着不准碰那儿的时候,我多希望有个疼爱我的爸爸能够替我说说话。” “可是我没有。” 母亲爱她,却错用了极端的方式。 父亲爱女儿,她却是被放弃的那个女儿。 “为什么要为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难过?就因为他可能是你血缘上的父亲?”盛惊澜握住她的胳膊,炙热的温度通过肌肤传递,“温瓷,他没有参与过你的成长,不值得你伤心。” 是啊,她从来都只有妈妈和外婆,早就不需要父亲。 她当然懂得这个道理,然而人心难控,当她知道萧文琛是自己生父,看到萧嫣然拥有自己曾经渴望不得的父爱,她真的能做到毫无波动吗? 她自认不是那么坚强洒脱的人。 “盛惊澜。”温瓷轻声唤他名字,“你想过将来某一天离开景城,去另一座城市生活吗?” 不明白她的话题怎么突然跳跃,盛惊澜坦言:“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温瓷微微收拢手臂,把自己抱得更紧些:“我知道了。”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当然没理由要求别人去付出。 无法忽视生父的存在,也无法洒脱地放弃跟盛惊澜的感情。 温瓷不禁自嘲:真懦弱啊。 转眼,距离生日宴已经过去一周。 因为温瓷心情不好,盛惊澜放下手里的事陪她,温瓷不愿自己成为累赘,催他回去工作:“我知道你最近很忙,特意为我延后工作,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情绪低沉,即使带出门,对外面的事物也兴致缺缺。 为了不加重温瓷的心理负担,盛惊澜答应她恢复正常工作时间。 早晨出门前,盛惊澜亲自盯着她吃完早餐。 温瓷送他到门口,盛惊澜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宝贝,我都听你的话去上班了,开心点,嗯?” 温瓷抿着唇,轻轻点头。 目送盛惊澜离开的背影,温瓷抬手触摸额间,有种他们生活在一起很久的错觉。 她逐渐卸下防备,允许盛惊澜所有的肢体触碰,甚至会在遇到事情时主动向他寻求安慰,这是依赖对方的表现。 全身心托付给一个人,其实是件很可怕的事。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完全接纳盛惊澜进入自己的生活,习惯他温暖的怀抱和痞坏的腔调,还没分开,就已经开始思念。 距离国庆节还有三天,而她必须赶回去跟外婆和妈妈一起庆贺生日。 温瓷在手机上订好机票,选在最迟的30号。 中午,盛惊澜打电话来问她情况,温瓷说到自己已经订好30号下午的机票。 盛惊澜“啧”声,显然不乐意听到她说离开,“对了,奶奶想让我带你回老宅吃饭,去吗?” 快要走了还没见几面,既然是老人家提出的,温瓷也不好拒绝,“去吧。” “行,下午回来接你。” 盛惊澜提前下班,回来接她过去。 最近脸色不太好,温瓷特意化了妆,让自己看起来气色红润。 “画这么漂亮?真想把你藏起来。”盛惊澜逗她,“干脆别去了。” “你没听说过吗?如果女生化好妆,就算下楼扔垃圾都必须出门走一趟。”妆容不能浪费。 “我哪里舍得让你扔垃圾。”盛惊澜顺势握住她的手,“宝贝的手都是香的。” 温瓷皮肤白,手指修长又纤细,或许学过古典舞的缘故,哪怕随意的姿势都柔美至极。 盛惊澜爱极了这双手。 到了盛家,老太太竟亲自站在必经之路等着孙子带孙媳妇儿到来。 助理小璐时刻守在旁侧:“老夫人,您是真喜欢温瓷小姐。” “那可不,惊澜以前没少干荒诞事,唯独这次找的媳妇最合我心意。”老太太毫不掩饰对温瓷的满意。 小璐奉承道:“那不如让二少爷早点结婚,把温小姐娶进来。” 老太太一听,心里更乐:“这倒是个好主意,晚上我就敲打敲打他们。” 老太太心里乐开花,等着等着,率先回来的却是大孙子盛憬言。 见到晚辈,老人家都欢喜,还跟他开玩笑:“今天你倒是跑得快,比你弟弟和弟妹都先到。” 盛憬言神色微妙:“奶奶,称呼弟妹不合适吧。” 老太太心情高昂:“我就是嘴上这么一说,反正早晚都能成,” 盛憬言脸上笑容不减,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呸呸,你这话我可不爱听。”老太太正要训他思想消极,又听人说,盛惊澜跟温瓷到了。 老太太心里惦记着孙媳妇儿,欢欢喜喜接温瓷去。 八十岁的老人站在门口等,温瓷受宠若惊,连忙上期搀扶:“盛奶奶,您怎么亲自到外面来了。” 小璐在一旁搭腔:“老夫人知道你们要来,早早就在这儿等,劝都劝不住。” 感受到男友家人对自己的重视,温瓷自然开心,她擅长跟老人交流,到盛家后,几乎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 “好久没人陪我坐着慢慢说话了,女孩就是比男孩贴心。”每次接触,盛老太太对温瓷的喜欢就多一层,“阿瓷,以后随时过来,奶奶特别喜欢你。” 温瓷笑着说“好”,都是些客套话。 “你们现在一个在景城,一个在南城,确实不太方面,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呐?”老太太似乎已经想象到未来,“等你嫁过来,咱们就能时常见面了。” 温瓷笑容微僵,见老太太兴致高昂,不忍坏她心情,只说:“暂时还没考虑。” “你们这些年轻人喔。”老太太也有分寸,没逮着她催,只是在晚上用餐时,有意无意提到“以后”,意思很明显。 温瓷不说话,旁人只当她害羞。 盛惊澜很会打太极,全程把老太太敷衍过去。 瞧这俩一唱一和的,她一个老婆子说不过,只好转战大孙子,“憬言,你跟之前说的那位姑娘,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有八卦,温瓷竖起耳朵,听到盛憬言说:“中途出了点意外。”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感觉刚才盛憬言看了自己一眼。 “意外?”老太太不解,连声追问,盛憬言也说得不清不楚。 温瓷算是看出来了,盛奶奶活到这个年龄,唯一操心的就是两个孙子的终身大事。 虽然她不会回应,但是可以理解老人着急的心情,毕竟外婆待她也是如此。 饭后,盛老太太又要拉着温瓷散步,温瓷只能作陪。 老太太这个年纪,兴奋一天,没走几步就累了,温瓷送她回院子休息,忽然收到两条微信。 点开一看,盛憬言发来一张图片,上面正是她在温泉别墅丢失的玉耳坠。 盛憬言:温小姐,听说你之前在找耳环,是这只吗? 温瓷连忙回复:是,怎么在你那里。 盛憬言解释:这是我后来无意间捡到的,最近几天在外面出差,今天看到你才想起来。 温瓷:没关系,盛先生现在在哪儿? 看着对话框发来的消息,盛憬言回了句:我在鱼池附近的凉亭。 消息发送,盛憬言收起手机,缓缓朝凉亭里的盛惊澜走去。 盛家太大,从老太太的院子到鱼池要走一段路,想到即将找回丢失的耳坠,温瓷脚步轻盈,不禁加快速度前进。 路上,她还在想,总算有件令她高兴的事。 她找到凉亭,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嘲讽的、轻蔑的,属于盛惊澜的声音:“我劝大哥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早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温瓷,所以先一步找上她,故意让她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生日宴上。”盛憬言低哼一声,旧事重提,“有次我连续打过三通电话都被挂断,也是你做的吧。” 他曾探过温瓷的口风,发现她对连续的三通电话没有印象,当时虽有疑惑,但没有深究。 直到温瓷以盛惊澜女朋友的身份出现,他费心去查探了一下,了解到那段时间,温瓷跟盛惊澜在宁城。 被发现了,盛惊澜依然不慌不忙。 他拿着不知从哪儿摘下的枯枝,搅在指间把玩,面对盛憬言的质问,轻蔑挑眉:“是又如何?” 盛憬言沉下脸色:“你为了挑衅我,还真舍得费功夫。” 盛惊澜冷漠勾唇:“彼此彼此,比起大哥当初哄骗萧嫣然的手段,还差得远。”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告诉温瓷?”盛憬言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 盛惊澜嗤笑一声,毫不畏惧他的假设,“大哥尽管去说,看她是信你这个对弟妹图谋不轨的大哥,还是信自己相处已久的男朋友。” 那副笃定的表情刺眼极了,仿佛温瓷的喜欢就他的战利品。 盛憬言磨着牙齿,神色晦暗不明:“盛惊澜,你太自傲了。” 盛惊澜一松手,枯枝落到地上。 他抬起脚,轻轻碾压上去,逼近盛憬言:“毕竟把你喜欢的人抢过来,真的很有意思。” 37 “我不靠近,你别后退了。”…… 鱼儿在水中欢跳, 晚风拂过树梢。 周遭全部的声音灌入耳中,温瓷怔怔地站在长廊下,只觉得心中很重要的一处, 正混着血肉从身体里剥离。 明亮的瞳孔黯然失色, 一种从心里涌出的恶心感冲上喉间,温瓷一把扶住圆柱, 呼吸急促。 长廊的动静传至凉亭。 盛惊澜蓦然回头, 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脸上的藐视与快感迅速褪去。 “温瓷。”男人瞳孔猛收,眸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慌乱, 没有丝毫犹豫地迈出凉亭。 留下的盛憬言缓缓抬起视线,撕破沉静的假面,嘴角深深上扬。 他张开手指,一枚碧玉耳坠安静地躺在掌心。 有鱼饵,才能引鱼上钩。 - 温瓷没有掉头离开,她就站在原地,等着那人的到来。 盛惊澜下意识靠近,眼前的人后撤避开。 手僵在半空中, 他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不累了?” “你什么意思?”男人绷起唇线,第一次看不透她脸上的表情。 “演戏,不累吗?”温瓷望着他的眼睛, 自顾自地笑了声,“也对, 你最擅长逢场作戏,只会乐在其中。” “不管你听到什么,我可以解释。”他知道温瓷不喜欢争执, 尚且能保持冷静和理智。 温瓷不管不顾地问:“是因为萧嫣然吗?” 她想起那晚在温泉别墅听到的传闻,盛惊澜在凉亭里主动提起盛憬言“哄骗”萧嫣然的事情,恰好验证了三个人的感情纠缠。 她几乎可以认定:“因为盛憬言抢走了萧嫣然,所以你利用我报复他。” “我说过不喜欢她。”盛惊澜镇定反驳。 “你还说过喜欢我。”可事实证明,盛惊澜也会撒谎。 “这句是真的。”盛惊澜凝视着她的眼睛。 温瓷却笑,复制他的语气:“你觉得,我应该相信满口胡言的男朋友,还是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像是被人赤.裸裸地扇了一巴掌,对盛憬言放话时多么自傲,现在面对温瓷就有多狼狈。 “宝贝……” “别这样叫。”温瓷打断他,那双曾经装满爱意的眸子,全部填满厌恶,“真的很恶心。” 怎么会有人,口口声声喊着“宝贝”,却将她当做随意争抢的玩物,一件打击他人的战利品。 “恶心?”两个批判的字眼冲入耳间,盛惊澜眸中闪过一片凌厉,“这七个月的相处,我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和心思,你感受不到?” “是,你当然会对我很好,不然怎么进行你报复盛憬言的计划。” 她脸上在笑,眸色苍凉,“恭喜你啊盛惊澜,你成功了。” “我们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从萧文琛到盛惊澜,温瓷突然就明白母亲极端约束她多年的原因。 是她天真,才会相信绝情的浪子会为她回头;是她蠢,才会一次又一次迷失在他精心铺设的华丽陷进。 “温瓷,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就因为听到几句违心之言,就把他几个月的倾力付出全推翻。 到这一步,他还认为那些浮于表面的好,可以掩盖丑陋的初衷。 温瓷质问他:“盛憬言为什么找我?” “年前,他曾在国外见过你。”那个他不想用的词,是一见钟情。 “你在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他要找的人了,对吗?” “是。” 掌心被掐得生疼,温瓷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发出沙哑的声音:“你问我要不要在一起的那天,是因为盛憬言的三通电话,对吗?” “温瓷……”男人喉结一滚,如含砂砾般难以启齿。 她颤巍地咬住唇瓣,面色决然:“回答我。” 旧事被揭穿,盛惊澜无从辩驳,只能认罪:“是。” 不轻不重的一个“是”字砸在心头,温瓷踉跄后退,如断翅的蝴蝶,从云端跌落谷底。 昔日的甜蜜全部化作锋利尖刀,剖开鲜血淋漓的伤口。 “温瓷,你不能以偏概全。”盛惊澜上前握住她胳膊,却被温瓷愤然挥开。 “别碰我!” 她声音倏地变尖锐,如惊弓之鸟,警惕地盯猎人所在的方向。但凡对方有一丝举动,她便仓皇失措,“别过来,求你。” 不要靠近,不要看见她满身狼狈的样子,给她曾经错付的真心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可盛惊澜从不是甘心,他不顾温瓷的抗拒,强势逼近。 温瓷惊慌逃离,身体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男人心尖一颤,向她投降:“好,我不靠近,你别后退了。” 盛惊澜停下脚步,拳头攥得发白。 她满眼抗拒与防备,像见到憎恶不已的仇人。 她恨他。 盛惊澜忽然就读懂了那个眼神。 温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盛家的,交织胸前的双手紧紧去抓外套,却仍觉浑身冰凉。 好冷啊,怎么也捂不热。 一阵凉风吹来,枯败的落叶从眼前飘落,温瓷仰头望向无际的深空,夜色犹如深渊,一点一点将站在灯光下的她吞噬。 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温瓷抬手擦拭,手腕上的玉镯映入视线。 她蓦地摘下手镯,却在扬起的瞬间停住动作,将镯子紧紧握在手掌,任由疼痛凌迟那颗轻信他人的心脏。 温瓷回到公馆,将摘下的镯子放到梳妆台,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熟悉的画面。 他们曾经多么亲密,才会在盛惊澜的房间里留下这么多属于自己的痕迹。 因为他说:“你在家里能享受的,到我这里自然也不能缺。” 所以她穿的、吃的、用的,比家里提供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曾以为,这就是爱一个人的表现,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衣柜里成排的旗袍刺痛她的双眼,充满回忆的空间令她感到窒息。温瓷把盛惊澜打来的电话统统挂断,带上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关上那道门。 打过去的电话被拒接,盛惊澜回到公馆发现温瓷已经离开,他找遍附近所有酒店,一无所获。 他不得已联系盛菲菲,让她给温瓷打电话。盛菲菲照做,却跟他一样被挂断。 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方向盘上,男人脸色阴沉至极。 机场。 距离起飞的航班还有很久,温瓷就一直坐在休息室等。 周围的人昏昏欲睡,而她清醒无比。 温瓷改了航班,在凌晨六点踏上回南城的飞机。 回到温家第一件事,是把不属于自己的一些东西全部打包,寄去了景城。 那些空掉的位置,正如她缺失的内心。 宋兰芝因她提前回归而感到欣喜,“舍得回来啦?” “外婆。”她依恋地抱住老人,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发出哽咽的声音。 “我的乖乖唷,这是怎么了?” “没,就是……想你们了。” 老人轻轻拍抚着外孙女的背,满是疼惜:“那以后就别离开家这么久。” “嗯。”她低声回应,“不会了。” 跌倒很疼,一次就够了。 她又去见了温茹玉,温茹玉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不打算回玲珑阁了?” 温瓷望着眼前的母亲。 如果曾经的温茹玉是带刺的玫瑰,那么现在的温茹玉更像荆棘丛,坚韧、锋利,对试图靠近的一切事物充满防备。 她口喊了声:“妈妈。” 温茹玉一怔,下意识蹙眉,眼里透出陌生的诧异。 长大以后,温瓷很少这么喊她。 “这些年辛苦你了。”遇到萧文琛,她才知道当年母亲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她带来这个世界。 “怎么突然说这些。”温茹玉显然有些不适应,脸色也变得不自然。 温瓷摇头,脸上挤出笑:“玲珑阁的经营理念跟我不合,我不会再插手玲珑阁的事。” “但是您放心,我不会再因此跟你发生争执。” “其他方面,我会尽量听您的话,也请您以后多信任我一些,不要把我当做不明是非的小孩。” 女儿的反应和改变是温茹玉万万没想到的。 温瓷离开这段时间,宋兰芝多次敲打过她,她的确打算克制收敛一些,但没想到,温瓷会先向她低头。 不,这不是低头,是谈判。 温瓷要自由,这本就与她曾经的观念相违背。 无论如何,温茹玉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无法就这么轻易松口。 温茹并不介意,甚至主动上前拥抱住充满矛盾的母亲,轻喃道:“妈妈,谢谢你啊。” 谢谢你小心谨慎保护我这么多年。 知道温瓷回来,高兴的不止外婆和母亲,甚至还有程叔:“阿瓷小姐,你上次出门大半个月,这没过多久又出去大半个月,我还真以为你跟你妈妈置气,不肯回家了。” 温瓷摇了摇头:“怎么会。” 傍晚,苏禾苗跟大学朋友在外面聚餐回来,才晓得温瓷回家的事。 “咦,阿瓷回来啦,正好。”苏禾苗从购物袋拿出在商场购买的手工挂饰,跑去找温瓷。 远远听见院子里传来空灵鼓的声音,苏禾苗便知道是温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她喜欢悠扬绵长的曲调,今晚听起来却让人觉得难过。 走近了,苏禾苗惊讶地发现,她在哭。 苏禾苗慌张不已:“阿瓷,你怎么哭了?” 温瓷手持鼓槌,“没事,刚刚看了一部很好哭的电影。” “别哭了。”苏禾苗拎起手里的挂饰,“给你看个东西。” 那是两枚用毛线钩织的星星,上面嵌着黑色眼珠、粉线做腮红,还有弯成一条弧的嘴,可爱又精致。 “这是我今天逛商场发现看到的,感觉很有意思,买了两个,送你一个。”苏禾苗把其中一个递给她,“这个叫幸运星,祝你好运哦~” 温瓷低头看着手里的幸运星。 她真的会迎来好运吗? “阿瓷,你在景城待这么久,是不是在跟惊澜哥谈恋爱呀?” 听到那个名字,温瓷心头仍是一震,不禁攥紧手里的星星,胸口起伏加剧:“不是。” “不是?哈,你休想骗我,菲菲说惊澜哥都带你去见家长了诶,见家长不就准备结婚了吗?”苏禾苗猜到这,夸张地捂嘴,“哇,你们不会真的要结婚了吧?” 温瓷只觉得头疼欲裂,心里很累,“不是。” 别人见家长代表感情稳定,而她只是盛惊澜报复他人的工具。 苏禾苗对此全然不知,拱手憧憬着美好:“就算现在不是,估计也快了,上周宋老师悄悄跟我说,你肯定谈恋爱了,我还替你保密。” “下次她们再问,我是不是可以承认了?” “不要再说了!”温瓷打断她自以为是的安排。 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把苏禾苗吓得唇齿一颤,手指扣着幸运星收至下巴,茫然地盯着她。 手指插进发间,温瓷从前往后拨了把头发,压低声音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阿,阿瓷……”苏禾苗从未见过她这样,“你们两个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瓷紧握着鼓槌,眉间隐忍克制:“我今天心情不好,晚点再告诉你,好吗?” 很显然,他们的感情遇到了问题。 苏禾苗想问,见温瓷不同往常的模样,又不敢触她眉头,只好暂时收起好奇心,担忧地望着她:“我,我不问,你要是有事,随时告诉我。” “对不起啊。”苏禾苗暗暗拍嘴,都怪她口无遮拦,明明感觉温瓷情绪不对,还一个劲提到盛惊澜。 温瓷缓缓摇头:“没事,是我失态了。” 见她脆弱的神色,苏禾苗变得小心翼翼,不知道说什么,眼尖的发现温瓷锁骨那一团红色痕迹,“阿瓷,你锁骨那里好像红了。” 她今天穿的宽松蝙蝠袖,毛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一般锁骨露在外面。 温瓷下意识抬手遮挡,摸到红痕的位置,低沉道:“没事。” 她一遍又一遍的对别人说着“没事”,却抚不平荒芜空寂的内心。 苏禾苗走后,温瓷丢下空灵鼓回到房间。 门关上那刻,身体顿然脱力,顺着墙壁一路下滑。 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下又一下去蹭那粒红痣的位置,像是要将曾经残留的痕迹全部擦拭。 过往种种在脑海中清晰回放,是教训,也是惩罚。 * 温瓷提前返回南城,这件事出乎盛惊澜的意料。 公馆那堆东西还摆在原位,他本以为,温瓷闹一闹、生完气,再耐心哄一哄就能慢慢说通。没想到她拒绝电话,屏蔽短信,一身洒脱回了南城。 盛惊澜整夜未眠,隔天一大早又接到喻阳的电话:“御锦园那边给你安排妥当了,保准你们今晚度过一个浪漫之夜。” 因为温瓷30下午要回南城,盛惊澜打算提前到29号给她庆生。 “我就说你之前为什么非要拍那10.1克拉的粉钻,原来是等着给人生日惊喜。”喻阳感叹,“以前可从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这回怕不是真栽了。” 先前还以为盛惊澜砸钱是因为愧疚,后来喻阳逐渐发现,砸钱跟用心是两码事。 谁愧疚就把古董宝贝给人盛饭啊。 “也真是稀奇哈,你跟你哥总在同一个女人身上纠缠不清。”喻阳故意开玩笑,一副看热闹的口吻。 盛惊澜只觉额头突突地跳,齿尖挤出一声低骂:“你能闭嘴吗?” 温瓷都跑了,他过个屁的浪漫之夜。 盛惊澜心里烦躁,偏有一堆事情找上门。 老太太打电话说,在家里给温瓷备了礼物,让他带温瓷回家吃饭,或是直接送过来。 应付完老太太,萧文琛又联系到他,欲言又止地表示联系不上温瓷,想借他的手送份礼。 不仅如此,连盛菲菲都来膈应他,“小叔,你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居然把温瓷姐气到在家里哭,禾苗都来问我情况了。” “她哭了?”男人举着手机,眉头紧皱。 “那我怎么知道,禾苗说的。”盛菲菲隔着屏幕叹气。 盛惊澜把她电话挂了。 没过一会儿,又主动给她打过去:“你去问问苏禾苗,那边什么情况。” 盛菲菲嗤声:“你怎么不自己问?” “……”盛惊澜烦躁地扯开纽扣,“苏禾苗不接我电话。” 温家这两天也很热闹。 今年打算在家给温瓷庆生,程叔老早就安排厨房准备生日当天的家宴。 生日当天,温瓷起得很早,一番梳洗打扮后,镜子里的女人面色红润,看起来十分精神。 一大早,她便收到宋兰芝和温茹玉送来的礼物,外婆还专门给她包了一封大红包。 记得小时候,她跑去问外婆:“生日和国庆节同一天,我岂不是要少过一个节日?” 外婆听了哈哈大笑:“那就给我们阿瓷加个红包。” 承诺沿袭至今,宋兰芝乐呵呵递出红包:“过了今天,阿瓷就二十五岁咯。” 家宴不止是温家这些人,还有跟温瓷交好多年的李照雪跟砂楚。 闲谈间,苏禾苗凑到温瓷耳边说:“唐琳琅来了。” 说来奇怪,唐琳琅回国后并没有住进温家,也很少出现在这边。只要不去玲珑阁,几乎碰不上面。 或许是最近接二连三遇到的恶人太多,她现在看到唐琳琅,也能做到心平气和。 “阿瓷,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哦。”李照雪跟砂楚都看出她的失常。 “哪有啊。”温瓷默默脸颊,冲她们笑。 知道真相的苏禾苗在一旁叹气,把游戏里的小人当做负心汉,一顿爆锤。 午餐时,厨师推进来一个大蛋糕,尊重仪式感的苏禾苗点燃蜡烛让寿星许愿。 温瓷拱手道:“愿家人和朋友快乐平安。” 苏禾苗问:“没了吗?” 温瓷摇头。 苏禾苗惊:“你干脆许愿世界和平得了。” 温瓷再次拱手:“那就,二愿世界和平。” “还有一个愿望,许完别浪费。” 在朋友们的催促下,温瓷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三愿…… 脑海中,出现那张妖孽的脸。 温瓷蓦然睁眼,看到的是朋友们的笑颜。 从上午到下午,温瓷跟朋友们待在一起说说笑笑,直到用过晚餐,才将客人陆续送走。 本以为今天到此结束,有人却卡着时间出现在温家附近。 “盛先生。”温瓷看着眼前的一脸温和的男人,心里疲惫。 盛憬言微微一笑:“生日快乐,我来给你送一份礼物。” 温瓷毫不犹豫道:“不用。” “我想,这个东西你一定不会拒绝。”盛憬言当着他的面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她遗失的玉耳坠。 温瓷缓缓抬手,取出耳坠握在掌中,忽然开口:“你恨盛惊澜吗?” 盛憬言抬眸:“怎么这么问?” 温瓷托起掌心,“这个东西,你很早就捡到了吧。” 没有及时归还,无非是因为他在等待时机,一个让她跟盛惊澜关系破裂的时机。 盛憬言垂下眼皮,只说:“我对你没有恶意。” “或许吧。”短短几天,她看清了两个男人肮脏的内心,一个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生父,一个是她付出真心去信赖的爱人。 此刻她充满戒备,不再轻信任何人。 盛憬言递出盒子:“所以这份礼物,温小姐算是收下了?” “谢谢。”无论如何,她找回了外婆送的东西。 两人在橙黄的路灯下交接礼物,远远看去,身影密切相连。 不远处,隐藏在夜色中的黑色轿车犹如蛰伏的野兽,随时可能奔袭而出。 “嘀嘀——” 车子鸣笛,朝前方射出两道刺眼的光。 温瓷抬手遮挡,只听到车子行驶的声音越来越近。 噪音戛然而止,虚晃的路灯下,一道熟悉的身影逐渐侵占她的视线,那颗平静地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盛憬言不着痕迹挡在她身前,却被盛惊澜一把挥开:“离她远点。” 盛憬言面露嘲讽:“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盛惊澜微眯起眸。 盛憬言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真跟从前一模一样。 小时候,盛憬言牵着阮琴的手,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站在对面的他。 后来,盛憬言揽着萧嫣然,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盛惊澜只觉浑身烦躁,扯松领带,推高衣袖,“我再说最后一次,离她远点。” 盛憬言岿然不动,慢条斯理去解袖扣,盛惊澜耐心耗尽,一拳挥下。 凌厉的风拂过发梢。 温瓷蓦然想起,曾有个夜晚,盛惊澜也是这样冲出来,教训那个羞辱她的人。 而现在,他变成了恶人。 温瓷抬眸望着他,四目相对的刹那,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慌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收回拳。 “这么喜欢打架吗?”温瓷静静地看着那张曾在心里描摹过无数遍的脸,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 “我不会伤害你。”即使像刚才那样,盛憬言故意躲开,他的拳头也绝对不会落在温瓷身上。 盛憬言侧身而立,掸掉袖扣并不存在的灰尘,端着一副教育的口吻:“惊澜,你这暴躁的脾气趁早改改,伤到温小姐就不好了。” “艹。”盛惊澜齿间挤一声气音,脸色差点极点。 这要是搁以前,他早就不管不顾跟盛憬言打起来。但现在,他眼前站住温瓷。 今天是温瓷生日,他不想当着她的面惹事。 盛惊澜压住怒火,去牵温瓷的手,感受到她的挣扎,他心一横,直接把人拽上车。 盛憬言没有阻拦。 就像在凉亭那天,他自动给两人腾出空间。 吵吧,闹吧,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盛惊澜失去一切的愤慨模样。 “放开!”温瓷使劲儿挣扎,却怎么也抵不男人的力气,“你这是绑架。” “绑架?”盛惊澜锁上车门,“我陪自己女朋友过生日,不是理所应当?” 温瓷冷漠地望着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宝贝,别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男人压着内心的火,去摸她脸颊。 温瓷撇头避开。 手落空,他不由得想起刚才,温瓷平静地跟盛憬言站在一起,非但没有排斥,还接受了对方的东西。 路灯下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盛惊澜眼中闪烁着难以克制的怒火,“刚才盛憬言给了你什么东西?” “和你有关系吗?” “温瓷,不要故意激怒我。” 温瓷撇开脸,“我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男人冷哼一声,面色铁青道:“事实是我不同意分手,你也别想跟我划清界限。” “还不够吗?”温瓷深吸一口气,“你还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 盛惊澜心里燃起火:“温瓷,你非得这样看我?”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哦,她想起来了,每次盛惊澜出现在南城,他们总会发生肢体上的纠缠。 她侧过头,抬眸望进男人那双棕色眼眸,冰冷的语气,犹如凌迟:“做.爱吗?” 这是她曾经难以启齿的词语,如今却用这样平淡冷漠的声音说出来。 [看下作话呀] 38 爱是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 她变成这样, 曾经沉迷情.事的盛惊澜脸上没半点笑意,咬着生硬的嗓音:“这一切都是盛憬言故意的,你听不出来?” 温瓷抬头望着他, 眼里不见曾经的爱意:“盛憬言有意还是无意,重要吗?” 真正伤到她的,从来不是盛憬言设局引她去凉亭,而是盛惊澜口中, 一句接着一句的真相, 以及无法辩驳的“是”字。 原来母亲说的是真的,盛菲菲说的也是真的。 她没听母亲的话, 所以一次又一次接近这个捉摸不透的坏男人;连盛菲菲都知道表白要讲究仪式感,她却认为两人心意相通就可以在一起。 她的喜欢、她的初恋,不过是盛惊澜向盛憬言炫耀的资本。 “所以你就把错误全部归结到我身上?”盛惊澜恼极了。 “难道你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没错吗?”温瓷声声控诉, “亦或者,只要对我好, 喜欢我,就可以利用我?” 盛惊澜紧握起拳,心里窝火, “我承认, 我在这件事里面犯了错,但你就非要因为那几句话给我判死刑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她痛苦的声音充斥整个车厢, “原谅你,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任由你对我做那些事,是吗?”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从盛惊澜因为盛憬言对她说“在一起”的那刻,就全错了。 温瓷捂着脸颊, 抑制不住喉咙里漫出的哭腔。 “温瓷……”纵横情场多年的盛惊澜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麻烦,他有无数种哄女人的手段,然而面临温瓷的质问,他竟觉得束手无策。 以前温瓷在他面前哭,他总会一口一声宝贝,游刃有余地哄。而现在,他只是试探性的去摸温瓷的头发。 一道刺耳的铃声打断他的动作,也刺醒了沉浸悲伤情绪的温瓷。 手指拭掉眼角多余的泪水,温瓷拿起外套兜里的手机,从模糊的视线中看见苏禾苗的名字。 电话一直在响,没有停歇的意思,温瓷刚接通,苏禾苗急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瓷你在哪儿?快回来,好像出事了。” - 温瓷送李照雪和砂楚等人离开后恰好被盛憬言绊住脚,不知道除了盛家兄弟俩,还有人在等待她的生日。 萧文琛提前两天就到了南城,他心知自己家出现不会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为了让女儿度过一个正常的生日,一直忍耐着没有现身。 但总归,他还是希望能在这特殊的日子跟母女俩见一面。 萧文琛一直等到宾客散去才出现,见到温茹玉的那刻,抑制不住的思念和情意顷刻涌现,艰难地唤出埋藏心底多年的名字:“茹玉。” 正在跟唐琳琅交代事情的温茹玉浑身一僵,半响,才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她凝视着那个不断靠近的男人,眼神清醒而锐利。 “你先回去。”温茹玉把手中的文件递给唐琳琅,平静的声音跟之前似乎别无二致。 唐琳琅颔首,从不质疑温茹玉的指令。 走近了,萧文琛终于看清温茹玉的模样。 许是图喜庆,她今日穿着鲜艳,棕眉、红唇,长流苏耳环削弱了短发的利落感,酒红色高跟鞋优雅又显气质。 她褪去了年轻时的青涩,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当真成了惊艳时光的红玫瑰。 她有着跟记忆中不同的美丽,时隔多年,萧文琛终于有勇气走到她面前说一声:“好久不见。” 眼前的中年男人穿着灰黑色西装,赶紧利索的短发衬出几分精神气,温茹玉却注意到,他鬓角生出了少许白发。 中年男人跟记忆中的那个俊朗的青年逐渐重叠,温茹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踏进大门,吩咐道:“程叔,关门。” 没想到温茹玉这么决绝,等待多日的萧文琛哪可能轻易放弃。他大步追上温茹玉,在大门即将关上那刻,伸出一只手强行阻拦开:“我们谈谈。” 他以身作盾,程叔总不能把人夹在门缝里,只能等温茹玉示意。 温茹玉冷静地安排:“把不相干的人撵走,撵不走就报警,就说有人擅闯民宅。” 她根本不想搭理萧文琛,从头到尾没对他说过一句话。然而萧文琛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一副不等到温茹玉誓不罢休的样子,“我知道你恨我,但起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你道个歉。” 他的声音实在吵闹,温茹玉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昂首盯着他:“要道歉是吧?” 温茹玉抬手一指,“滚外去跪着,我就听你道歉。” 她还不能不了解萧文琛,从前就是少爷脾气,与生俱来的骄傲绝对允许他做出这种事。 萧文琛握紧拳头,嗓音低沉:“折辱我能让你解气吗?” 温茹玉哼声:“你可以试试。” “好。”他当真退出大门口,屈膝跪地,“现在你肯听我道歉了吧?” 温茹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回应萧文琛,而是吩咐程叔:“关门。” 宋兰芝听到动静,让身旁的苏禾苗过去看一眼。 撞见这一幕,苏禾苗惊讶捂嘴。 在她心里,温茹玉就是个铁血的赚钱机器,不接触工作以外的男人,今天怎么会有个中年男人找上门? 听男人的语气,他们曾经还发生纠葛,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温茹玉冒这么大的火? 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苏禾苗赶紧给温瓷打电话,叫她回来看看情况。 温茹玉并没有依照承诺听萧文琛解释,只叫程叔关门,程叔忽然想到什么,凑近温茹玉耳边提醒:“阿瓷小姐还没回来。” 提到女儿,温茹玉瞬间变了脸色,踩着酒红色高跟鞋迈出大门口,“萧文琛,滚远点,别跪在温家门前碍眼。” 听到她这般凶恶的语气,萧文琛布满皱纹的眼角笑气几道细微的褶皱:“你还跟从前一样。” 谈恋爱时,温茹玉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若是当年,以他的傲气定不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可如今一想到温瓷,对母女俩的万分愧疚便在心里翻腾。 若是受辱能让她出气,跪地又有何不可。 男人双膝着地,背挺得笔直:“茹玉,我对不起你,今天来这不是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 亲眼看看你和女儿。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就被温茹玉打断,“你走不走?” 温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没耐心陪萧文琛在这儿耗。 “我不会走。”当年他就是“走”得太干脆,才会错过心爱的女人和女儿这么多年。 一想到这些,萧文琛悔不当初,“你要我跪,我便跪到你消气为止。” 赶不走、骂不走,温茹玉差点没拿高跟鞋踹他,冷嘲道:“你贱不贱?” 温瓷万万没想到,自己匆匆赶回来,就听到亲妈这样骂渣爹。 萧文琛正对着温瓷赶回来的方向,见到女儿,他下意识喊出声:“阿瓷。” 听到萧文琛口中的称呼,满脸横气的温茹玉“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妈。”温瓷逐渐朝两人走过来。 温茹玉倏地转身,几乎是冲到温瓷面前,声音尖锐:“他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听到萧文琛叫女儿的名字,温茹玉就知道,温瓷的身份暴露了。 萧文琛什么时候发现温瓷的?他们是否已经见过面?温瓷又知道多少? 短短几秒钟,温茹玉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 萧文琛没想到她这幅面孔,慌忙上前劝道:“茹玉,你别吓着孩子。” 温茹玉一把挥开他的手,拉着温瓷径直踏进温家大门,对身后纠缠不休的男人撂下狠话:“萧文琛,离我女儿远点,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女儿面前,我跟你没完。” 从头到尾,温茹玉都是竖起满身刺的状态,温瓷几乎是被拽进家门,只匆匆瞥了萧文琛一眼。 大门关闭,温茹玉才松开女儿的手:“外面那个男人,你见过他是不是?” 温瓷不答反问:“妈,那个人是谁?” 一句话堵住了温茹玉所有的疑问。 她并不确定温瓷是否知道萧文琛的身份,当然,不知道最好。 于是温茹玉告诫女儿:“你不用管他是谁,总之不准跟他接触,离他越远越好。” 温瓷假装不知情:“为什么?” 温茹玉低哼一声,十分不客气:“他有病。” 温瓷:“……” 第一次见母亲对一个人戾气这么重,可以想象当年他们分开时的状况多么惨烈。 从刚才的反应看,温茹玉对萧文琛充满抗拒与排斥,温瓷深知母亲的脾气,绝不会当着她的面刨根问底。 温瓷决定保留疑惑,只说:“那我先回去了。” 温茹玉点点头。 待她走了两步,温茹玉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温瓷对此毫不知情,那么她绝对不会这么平静地接受,连一句关于萧文琛的疑问都没有。 “温瓷。”温茹玉叫住女儿,“记住我说过的,不准跟那个男人见面接触,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只当他在发疯。” “听到没有?” 她一定要女儿亲口承诺。 温瓷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面容凌厉的母亲,若此事搁在以前,她一定会因为母亲的态度产生逆反心理。 在了解到部分真相后,温瓷对母亲的过往多了丝心疼,“妈,你在害怕什么?” 温茹玉蹙起眉心。 她在害怕吗? 犯错的事萧文琛,她为什么要害怕?她不过是不想女儿跟自己厌恶的人接触而已。 温茹玉没有回答,温瓷却读懂了母亲的心。她无比诚恳地向温茹玉承诺:“我是你的女儿,无论发生什么时候,都只是你的女儿。” 不是萧文琛,也不是温茹玉跟任何人的女儿。只是温茹玉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育多年的温瓷。 跟温茹玉分开后,温瓷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宋兰芝的地方。 很显然,苏禾苗已经把自己“侦查”到的情况汇报完毕,宋兰芝坐在卧室主厅的木椅上,面色沉静。 “外婆。”温瓷缓慢走近,祖孙俩视线对上那刻,一切心照不宣。 “那个人就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吗?”尽管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温瓷还是想从信任的家人口中得到答案。 “你知道了?”宋兰芝面露诧异,但起码不像温茹玉那样一提到萧文琛就浑身戾气。 很多时候,外婆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也承担了“老师”这一角色,温瓷能够平心静气地跟外婆谈心:“在景城的时候,他认出了我。” 宋兰芝长叹一口气:“你都知道了哪些事?” “他说,他跟妈妈是大学同学,曾经很相爱,不过后来……”温瓷最后一次确认:“当年,他因为身份和另一个女人,背弃了妈妈,是吗?” 宋兰芝沉沉点头。 温瓷忍不住问:“妈妈以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你妈妈年轻的时候,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她从小就要强,只要接触过的就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无论是各项兴趣爱好还是学习成绩,她总能名列前茅。” “后来她去景城上大学,遇到萧文琛……” 温茹玉好强,许多追求她的男生最终因她的优秀和倔强的性格而放弃,只有萧文琛坚持坚持不懈,一点一点融化温茹玉的心。 看温瓷就知道,萧文琛的模样不差,甚至在那一届中数一数二。 那时候的萧文琛意气风发,追求女孩的方式花样百出,温茹玉也逐渐沦陷。 “你外公在世时,我们去景城看你妈妈,曾见过萧文琛,尽管他在我们面前表现很好,但你外公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不值得托付。” “毕业后,你妈妈决定为他留在景城,我跟你外公极力反对,但她那倔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铁了心要跟萧文琛在一起。” 正因为温茹玉要强,她不愿别人用家世来否认她的努力,所以不肯在萧家人面前承认。 那时她看着身旁的萧文琛,以为自己不会输,可现实却扇了她一耳光。 韩馨怀着萧文琛的孩子找上门,温茹玉彻底清醒。 温瓷深深提起一口气:“所以,妈妈是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有一部分原因吧。”宋兰芝说。 “妈妈不准我见萧文琛,我可以理解,但明明她曾经也经历过那些灿烂的日子,到我这儿却不能理解我现阶段的心情。” “阿瓷,你别怪你妈妈。”宋兰芝握着外孙女的手,下定决心似的,“你想听听,你出生之后的事吗?” 温瓷缓缓抬眸,听着外婆将曾经的故事娓娓道来。 “你刚出生的时候,她患上了产后抑郁症,逃生逃避心理,不肯喂奶也不敢见你。”那段时间温茹玉状况很不好,听到小孩哭声就会暴躁。 “后来有一次,我为了让你们母女俩多接触,故意找了借口让她带你去公园,因为一时粗心,差点把你弄丢。”温茹玉发疯似的找人,当女儿重新回到怀抱那刻,温茹玉不顾旁人眼光抱住她哭,也是从那时候起意识到女儿的重要性。 “那天之后,她开始变得对你极为上心,从衣食住行到外出看守,处处小心翼翼。” “我看她一个人辛苦,多次旁敲侧击让她趁年轻再找一个,她不肯,说有你就够了。于是我就拿你当借口,说你现在还小,不懂父亲的概念,如果有个父亲陪伴成长,那是最好不过。” “那时她就动摇了。” “但她怕你受委屈,不论见谁,首先提出的要求就是对方没有子女,要把你当作唯一的亲生女儿。” 那些男人听到这个要求,基本都是摇头摆手,有些甘愿入赘的,又实在配不上温茹玉。 那件事情不了了之,温茹玉就一边独自打理公司,一边守着女儿长大。 温瓷垂下眼:“我记得妈妈以前接触过两个叔叔。” 宋兰芝叹气:“那是你十岁左右的事了。” 距离温瓷出生已有十年。 女儿平安长大,温茹玉则是每日辗转于各项工作之间,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运转。 温茹玉到现在都没有体验过正常的婚姻,宋兰芝担心她老了之后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伴儿,于是又明里暗里的敲打。 温茹玉跟两个生意上的伙伴倒是聊得来,只不过第一个太过讲规矩,相处起来像在谈公事。第二个情商高些,愿意花心思追求,还总是给温瓷买东西。 “那个男人对你很好,弥补了父亲的位置,你妈妈看在眼里,觉得这个人还不错。”多次接触后,温茹玉产生过进入婚姻的念头,这样她的女儿就真正拥有父亲了。 “后来呢?”温瓷迫不及待地问。 回忆到这,宋兰芝脸色逐渐深沉:“怪我们看走眼,那个男人表面体贴周到,对你和你妈妈呵护有加,实际上却是个心理变态。”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温瓷在外面跟朋友打完羽毛球回家,恰好男人也在。 十来岁的温瓷落得一副水灵灵的模样,娇养的女孩从发丝到脚都无法挑剔,脸蛋嫩得能掐出水。 温瓷喊礼貌地喊着“叔叔好”,擦干额头的汗水去洗澡,没想到…… 那个男人竟偷摸上楼,幸亏温茹玉及时回家,让女儿免受迫害。 单纯的温瓷没有察觉,温茹玉不希望女儿知道这些龌龊事,便刻意隐瞒下来。 但从那时起,她彻底断了再婚的心思,且平等地怀疑每个特意接近她们母女的异性。 随着温瓷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漂亮,温茹玉更加担心美貌给女儿带来伤害,怕她被觊觎、被哄骗,于是她不准女儿上台演讲、演出,反复叮嘱女儿跟异性保持距离。 “原来是这样……”过去的真相让温瓷心尖一颤,原来她没遇到那些丑陋的事情,是因为一直有人在默默守护。 “可是后来,我连一个异性朋友都不能拥有,这不是另一种极端伤害吗?” “你一直对高中时,你妈妈找到男生家里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温瓷轻轻点头。 “其实那件事,也有原因。”宋兰芝一鼓作气,“你妈妈很关心你在学校的生活,基本每个月都要亲自去学校找老师了解情况,那次她经过你们教室,听到几个男生站在聚在走廊角落提到你的名字。你那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其实是知道你喜欢那些东西,故意引你上钩。” 温茹玉直接冲到男生家里,让那对父母好好教育自己的儿子,并警告那个男生不准再接近自己的女儿。 这才是真相。 “阿瓷,你妈妈或许用错了方式,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她很爱你。” 日积累月的忐忑使得温茹玉一碰上跟温瓷相关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敏感,种种经历造成她对女儿的过度保护,但母亲的天性不会磨灭。 一场漫长的故事让温瓷唏嘘不已,她在外婆身边待了很久,离开院子后,绕道去了大门口。 程叔竟然还守在那儿,见她来,转身称呼道:“阿瓷小姐。” 温瓷朝紧闭的大门望去:“那个人还在吗?” 程叔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温总交代过,不能让你跟他见面。” 温瓷缓缓摇头:“我不见他,我只是有点……佩服妈妈。” 这话倒让程叔疑惑:“什么?” 温瓷想起母亲面对萧文琛的态度,总结为:“分开的时候很干脆,重逢也绝不留恋旧情。” 程叔感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温瓷跟着默念这句话,隔着衣领触摸到脖颈下那颗重达10.1克拉的钻石,下定决心:“您说得对。” 39 像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温瓷清楚记得这枚10.1克拉的粉钻出现在她身上的场景。 接到苏禾苗的电话后, 她着急离开:“把锁打开。” 盛惊澜居然真的打开车门锁,却又在她伸手推门时欺压上来。当时只感觉脖子一凉,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贴在肌肤上。 “它的重量跟你的生日一样。”熟悉的男声混着炙热的呼吸一并落在她耳畔, “生日快乐。” 她伸手去摘,盛惊澜的胳膊之间越过她的身体,扣住车门。 意思很明显。 除非她戴着这个东西,否则别想离开。 她没时间跟盛惊澜纠缠, 只能暂时留下。 此刻, 温瓷终于摘下项链,光影在澄澈透亮的心形粉钻上流转。 10.1克拉……跟生日相同的重量。 若是前几天, 她无法想象自己收到这条项链会有多么高兴,现在却觉得讽刺。 也许是真的喜欢吧,又或者对她的兴趣还没消失, 但她不想再赌了。 亲眼见过母亲对萧文琛的态度,亲耳听过外婆口中的真相, 她无比确定,自己不能再跟盛惊澜不清不楚地玩下去。 她需要一个安稳且明确的未来,盛惊澜给不了, 她就得干脆果断的放手。 “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温瓷缓缓握住掌心的项链,叫阿飞跑了一趟, 送去盛惊澜现在居住的地址。 从阿飞手里拿到项链,男人眉头皱得老高。 看来送礼物的方式行不通。 之后几天,盛惊澜一直留在南城。 自打温瓷离开玲珑阁后,她的行踪变得极其不稳定,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温家附近守株待兔。 温瓷去茶楼,他也去茶楼;温瓷去舞蹈室, 他也去舞蹈室。 只跟着,没有上前打扰。 可他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对温瓷来说已经是一种干扰。 砂楚看出端倪,私下打听情况:“吵架了?” 温瓷直接说:“分了。” 砂楚握着茶匙的手一顿,随后放回茶托:“这么快。” 温瓷轻捏指尖:“两个多月。” “你知道三个月恋爱定律吗?大部分情侣的热恋高峰就是前三个月。”砂楚对此没有感到太大意外,也不会语重心长的安慰,“有些人只适合暧昧,一旦得到,便觉得索然无味。” 温瓷想说不是因为这个,又觉得没有开口解释的必要,反正结果都一样。 “砂楚姐,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空闲的铺面,适合开店吗?”她故意岔开话题。 “怎么,你要开店?”这倒让砂楚提起兴趣。 “嗯……”温瓷摩挲着茶杯,“有一点思路,但还不够清晰,得好好想想。” “没事,你慢慢想,我给你打听打听。” “谢了。” 离开玲珑阁之后一直忙于准备参展的绣作,如今成功收到巴黎美术馆的邀约,就该想想接下来的计划。只是她心情浮躁,每每拿起针线都无法静下心来做事。 估计是怕萧文琛找上她,最近母亲盯她很紧。除此之外还有个盛惊澜,走哪儿跟到哪儿,偏又故意保持距离,让她连找人理论的机会都没有。 下楼时,盛惊澜还在大厅,临门的座位,只要温瓷离开,就必然会从他面前路过。 砂楚胳膊架在走廊栏杆上,“我看这情形,也不像是感情淡了,难倒是你主动提出分手?” 温瓷轻“嗯”一声。 砂楚啧声:“那可不得了,那个男人一看就很傲,绝对不会允许对方先提出结束。” 温瓷顺口求教:“那这么办?” “你怎么突然要分手?”砂楚疑惑,“我看你上周还挺高兴的。” 她不了解盛惊澜是什么样的人,但她非常确定,温瓷绝不是把感情当儿戏的人。 “因为一些事情,我无法接受。”具体原因,温瓷并不想提。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吵架,还是真的要分?”砂楚太懂某些情侣之间的神奇操作,之前有个客人因为分手,来她这儿哭诉一夜,悲痛欲绝,结果隔天又开开心心复合。 温瓷静静地说了两个字:“分手。” “那就继续当他不存在,或者,放狠话。”对付男人的招式,砂楚十分精通,说完又觉得不妥,“瞧我,都把你教坏了。” “你估计说不出什么狠话,就当他不存在吧,反抗越激烈,反而容易挑起对方驯服的兴趣。” “我知道了。”温瓷淡淡的回了几个字,缓慢下楼。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从盛惊澜面前路过,果不其然,那人在她迈出茶楼大门口时,又跟上来。 温瓷故意无视,从茶楼离开后,又去了舞蹈室。 她专挑学生不在的时候来,能跟李照雪一起练舞聊天。 “阿瓷,你之前不是说过生的时候把你男朋友带来见见,人呢?” “分了。” “分了?我还没见过诶。”因为是温瓷的初恋,李照雪十分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早知道上次他来找你的时候,就该偷偷看两眼。” 她记得有人在楼下等温瓷,不过那时两人没成。在一起之后,那人又很少来南城,温瓷便说过生日的时候让大家见见面。 可惜啊,可惜。 李照雪听了直摇头,不死心地问:“有照片吗?” 温瓷缓缓摇头。 这便没办法了。 两人在舞蹈室一待就是两小时,李照雪擦掉额头的汗水,“你回回来我这,家里的舞蹈房都不知道生了几层灰。” “每天都有打扫。” “哎唷,我们温大小姐的舞蹈房就是不一样。”李照雪故意酸她,终于在她沉静的脸上看见一丝笑。 然而转瞬即逝。 “好了。”李照雪站起来,“下堂课半小时后开始,今天又是十人满课。” “经常听你说满员,你这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是好事。”温瓷知道,她为了保证教学质量,每节课限制了最多人数。 李照雪笑:“还不是托你的福,花朝节那支舞打响了‘在水一方’的名号,到现在都还有人来问。” “你忙得过来吗?” “已经在招授课老师了,下周开始试课。” 聊得差不多,温瓷进更衣室换回衣服,拎着包离开舞蹈室。 李照雪去台上拿水,晃眼一瞥,看到纱帘边的东西:“喔,手机都忘了。” 她赶紧拿起手机追出去,温瓷的电梯比她先一步达到一楼。 “阿瓷。”李照雪从电梯口出来,恰好见温瓷走到大门口,“阿瓷,你手机忘带了。” 温瓷回头,停下了脚步。 李照雪小跑上前,把手机递给她,“你看你,连手机都能忘。” “只顾着拎包了,没注意到,谢了。” 李照雪笑着摇头,恍然一瞥,发现一个气质不俗的男人倚在墙边。 李照雪歪头,盯着盛惊澜的脸:“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温瓷反应过来,知道她说的是谁,连忙抬手阻拦:“你看错了,快回去准备上课吧,学生都该到了。” “不是,我记得他,那个打架子鼓……”李照雪很明确自己脑海中有印象,却被温瓷推着回到电梯口。 电梯到了,李照雪扒在门边,一脸笃定:“阿瓷,你有事瞒我。” 温瓷竖起食指贴在唇边:“以后再跟你说。” 砂楚让她假装无视,冷处理,温瓷感觉行不通。 只要盛惊澜出现,就会对她产生影响。 终于,她忍无可忍:“别再跟着我。” 盛惊澜挑起眉梢:“我没占你的道。” 温瓷言辞凿凿:“你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我的朋友看到你都会好奇,然后追问更多。” 盛惊澜从阴影里走出来:“温卿卿,这不公平,我带你见了家长朋友,你却没有。” 搞得他好像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一样。 温瓷抬头问:“你确定要跟我谈公平?” 她怎么会没想过。 原本这次国庆节,打算跟朋友介绍,再慢慢告知家人,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男人垂下视线,深邃的眸光藏在睫毛阴影里,让人捉摸不透。 温瓷最无奈的就是他这幅样子。 两人在一起时,盛惊澜总是展现最好的、有趣的一面,她以为等时间久了,自然会交心,可现在等不到了。 “虽然你欺骗了我,但也帮助了我许多,所以我不想闹得太难看。”温瓷把问题摊开,“咱们和平分手,行吗?” 男人眸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地驳回:“不行。” “为什么?”温瓷不由得拔高音调,“难道你很喜欢我,喜欢到非我不可吗?” 面对她近乎逼迫的质问,男人没有立即做出回应,拇指抵在食指骨节处,摩擦出声响。 一丝失落从眼底一闪而过,温瓷彻底丧失耐心:“你看,你答不出来。” “或许你不是因为喜欢才割舍不下,而是不甘心,毕竟以前的游戏节奏由你掌控,而我知道事情真相的时机不对。” “如果你认为,只有你提分手才可以,我也同意。” 他语气微沉,脸上不见平时的笑意:“我不同意。” 温瓷冷笑:“那咱们就没得谈。” “非得这样针锋相对?”盛惊澜跨步走到她面前,意强硬的姿态逼近,“温瓷,犯罪还分轻重,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受害者有选择原谅与不原谅的权利。”她沿用对方的比喻,表达的意思很明确,“我们何必彼此为难。” “我不觉得为难。” 盛惊澜不肯放手,她不肯松口,最终只能不欢而散。 到家时已经傍晚。 温茹玉最近总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去哪儿了?” 温瓷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老实交代:“去了茶楼和舞蹈室。” “煮茶工具家里都有,舞蹈房宽敞又清净,非得去人多的地方。”温茹玉的神情总是很严肃。 “一个人太冷清了,我还是喜欢跟朋友一起。”这就是她不怕麻烦,总是去茶楼和舞蹈室的原因,温瓷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妈,这些年你一直忙于工作,有时候也可以稍微放手,享受一下生活。” “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温茹玉说话带刺,若是之前,母女俩又要吵翻脸。经过最近的事情,温瓷看待母亲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我的意思是,您不要把自己逼太紧。”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再多苦也得自己担着。”就像当初她在萧文琛身上栽了跟头,独自抚养温瓷长大,也从未埋怨过任何人。 温瓷不再劝,提前报备自己的行程:“15号巴黎美术馆有个展览会,我想提前一周过去。” 温茹玉随即道:“我找个人……” “妈。”温瓷及时打断她,“这次我自己去。” 她理解母亲的做法,但不会事事顺从。 这事儿搁在从前,温茹玉定要跟她争论,考虑到萧文琛那颗不定时炸弹,温茹玉难得表示赞同:“提前过去也好。” 剩下的日子,温瓷没怎么出门,同时屏蔽某些不该接的电话和信息。她在网上大量搜查关于刺绣发展的资料,又凭着以前在玲珑阁结识的人脉询问开店相关的经验。 大多数朋友表示支持,也有少部分认为手工刺绣的市场受限,出名的大品牌有客源基础,新开店非但不能盈利,还容易亏损。 “当然了,你家有钱,玩玩也无妨。”这是其中一句原话,并不看好的意思。 温瓷没有反驳。 嘴上说再多没用,外人只看结果。 温瓷待在家里这几天很清静,除非苏禾苗每天跑来找她:“阿瓷,看你最近都没怎么出门,心情好点没?” 温瓷淡淡道:“挺好的。” “不难过了?”苏禾苗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破绽。 温瓷缓缓开口:“不难过。” “来,请你吃酥饼。”苏禾苗把糕点盒子递到她面前,“这家店的酥饼香香甜甜的,我跟朋友排了两个小时才买到。” 不同颜色的花型酥饼出现在温瓷面前,熟悉的香味飘进鼻间,温瓷怔怔地盯着那盒高点,心口闷得泛酸。 最直击人心的,不止是决定分开的瞬间,还有往后漫长的、任何与他有关的记忆。 “阿瓷,你试试呀,味道很不错的。”苏禾苗极力推荐。 许久,温瓷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我不爱吃这个。” 无法面对的,她选择逃避。 比如说自己不喜欢这盒糕点,又比如,知道盛惊澜身在南城,她却故意提前登上飞往国外的航班。 - 温瓷悄无声息离开南城,盛惊澜并不知情。 喻阳又打电话来催他,“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刚听说盛惊澜翻车,他还有些幸灾乐祸,第一次看盛惊澜在女人面前吃瘪,觉得新奇。但现在喻阳不这样想了,盛惊澜这狗东西搁在古代绝对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天天待在南城,工作室的事情全丢给他。 “惊澜,你不要先回来,给人家一段时间,冷静冷静。”喻阳又开始出馊主意。 盛惊澜嗤声:“你懂个屁。” 等女人自己冷静下来,感情早淡了。 喻阳笑着讽刺:“我是不懂,反正我不会为了报复别人,去骗一个女孩子的感情。” “嚓”的一声,盛惊澜点燃手里的香烟:“我没骗她。” 喻阳:“这话跟我说没用,得她相信才行。” 香烟燃尽,男人扔掉烟蒂,大步迈向温家大门。 除半年前定制那身旗袍外,他没再出现在温家人面前,是因为知晓温瓷跟母亲关系复杂,怕她不好交代。 可如今,山不就他,只能他向山行。 前来开门的是程叔,程叔还记得他:“盛先生。” 盛惊澜嘴角衔笑,以感激温瓷送去贺寿的旗袍为由打听消息,程叔却摇头:“抱歉,温瓷小姐昨天已经离开家中。” “她去哪儿?” “这个不方便告知,十天半个月应该是回不来。”言下之意,别等了。 常以笑面示人的男人唇角微僵,指腹捻按着那枚心形粉钻,果断转身离开,“温瓷,你可真行。” 他放下脸面跟她道歉,守在南城表决心,她还是不管不顾,坚持要分,甚至二话不说直接消失。 盛惊澜收起耐心,回了景城。 他终于见到温瓷送回来那堆价值不菲的珠宝,随手拨开,取走那枚被摘取多次的玉镯。 卧室和衣橱仍然保留着温瓷离开时的痕迹,她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护肤品全部仍在,仿佛使用者从未离开。 盛惊澜突觉心烦意乱,找到负责卫生的佣人:“怎么打扫的?东西这么乱?” 佣人小心翼翼:“先生,您之前不是说不准进这几个房间吗?” 盛惊澜深吸一口气,咬牙吩咐:“现在,立刻,全部给我收拾干净!” 前一秒还往他怀里钻的女人,下一秒就无情翻脸,温瓷做得这么绝,他又何必纠缠不休。 温瓷不要的东西,他当然也不会留。 佣人效率极高,很快按照他的吩咐把属于温瓷的东西全部搬走。 盛惊澜进去看了一眼,光洁如新的屋子和空荡的衣柜,真就一点都不剩。 盛惊澜心里堵着一口气,去健身室发泄,一拳打破了沙袋。 “艹。”连这破东西都来气他。 去阳台透气,那里挂着温瓷躺过的吊椅。 他吩咐管家:“把椅子拆了。” 去花园散步,铲平的地里种着温瓷随口一提的玫瑰。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这里种满除了玫瑰以外的新鲜花卉,不,今晚。” 所到之处,充满与她相关的回忆,盛惊澜心烦意乱走进书房。随手翻开桌上的书本,一片手绘的叶子掉出来。 那是温瓷制作颜料时,手染的书签。 那么薄,那么轻,不需要人帮忙,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捻碎。 晦暗的神情在脸上流转,最终,他摊开手,一片完整的叶子躺在掌心。 40 领带束缚 盛惊澜连夜离开公馆, 去了工作室。 喻阳窝在沙发上,半梦半醒间听到脚步声,睁开一只眼睛。 “唷。”他吓了大跳, 直接从沙发床上翻坐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喻阳揉了揉脑袋,总算清醒过来。 早上还在南城的人, 晚上出现在他面前。 “你不回家,跑工作室干嘛?” “住不惯。” “你在景城那么多套房子,都住不惯?”被打扰瞌睡, 喻阳嘴里没好话,“怕不是身边缺个人,晚上还失眠吧。” 男人微眯起眼, 里面透着危险的警告:“嘴巴不需要可以捐给有用的人。” 喻阳举手投降:“行,我把这地儿让给你成吗?” 这两天他在加班修复瓷瓶,懒得回家,干脆就在工作室睡了。 盛惊澜深吸一口气, 看谁都不顺眼。 他来这一趟,喻阳彻底清醒, 两个大男人半夜待在工作室,互相不爽。 第一天,手机里七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喻阳去卫生间抹了把脸。 进修复室一看,盛惊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里面, 周围的工具摆了一圈。 喻阳嘴角一歪。 被甩的男人都这样? 接下来两天,除了吃饭,盛惊澜一直待在工作室,工作效率更胜从前。 喻阳摸着下巴感叹:“这难道就是,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他偷偷把自己观察到的发到三人小群。 周贺临:“惊澜哥大彻大悟了?” 盛菲菲:“挖墙脚的男人注定会追妻火葬场。” 周贺临:“什么挖墙脚?” 盛菲菲:“不是喻阳哥说的吗,小叔故意抢一叔看中的人。” 喻阳:“瞎说什么大实话。” 情侣分分合合,他们作为局外人管不着,只是每每想到温瓷,总觉得可惜。 盛菲菲:“我还是希望温瓷姐当我小婶婶。” 周贺临:“谁不喜欢仙女姐姐。” 盛菲菲:“喻阳哥,难道我小叔真是因为一叔当初跟嫣然姐走到一起,才这样吗?” “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是也不是。”喻阳跟盛惊澜同龄,也一直同校,要说盛惊澜的事儿,他确实知道一些。 别人眼里,盛惊澜双亲健在,家世深厚,作为盛家最小的孙子,一定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现实却非如此。 盛父跟第一任妻子是真爱,跟第一任妻子阮琴是联姻,理所当然的,他会更偏心大儿子盛憬言。 这场婚姻里,阮琴对丈夫是真心,故而一直善待盛憬言。 盛惊澜出生后,好面子的阮琴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好继母,对盛憬言处处照顾,若是遇到兄弟相争的情况,她则会偏袒大儿子,而委屈自己的小儿子。 然而盛憬言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从小到大,数不清的兄弟相争事件都有他主动算计的缘故。 在如此环境下成长的盛惊澜越来越叛逆,盛憬言则成为众人眼中“温文尔雅、孝顺懂事”的好儿子。 长大后,一直喜欢盛惊澜的萧嫣然表白失败,隔天就跟盛憬言手牵手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看,她嘴上说着多么喜欢你,可只要我稍微示好,她就会转身投入我的怀抱。” 盛惊澜不爽极了。 不是因为萧嫣然跟盛憬言在一起,而是因为盛憬言那副胜利者的嘲讽嘴脸。 就好像,他总会输给盛憬言。 盛惊澜开始无限制的“谈恋爱”,像是在挑衅。 不是爱抢他的吗?那他就高调摆出自己的资本,向盛憬言宣战。 叛逆的盛惊澜可以成为流连花丛的浪子,循规蹈矩的盛憬言不能。 两人的恩怨持续到现在,已经一十几年,盛惊澜的心理历程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描述清楚的。 聊完天,喻阳放下手机走进去,“过几天有场古董拍卖会,有十来件唐朝留下的精品,你去不去?” 盛惊澜大笔一挥:“去。” 喻阳乐了。 盛惊澜是看货的行家,每次“花钱”回来都能大赚一笔。 上次花三个亿拍粉钻除外。 喻阳盼着他在拍卖会上慧眼识珠,盛惊澜不负他望,多次举牌。然而等他认真一看,盛惊澜选中的大部分拍品都是古董首饰…… 喻阳嘴角抽搐:“这堆东西,不会也是买给温瓷的吧?” 男人冷哼:“谁说我要送她。” “哦。”那还有救。 台上又出现一件新的展品,喻阳瞟了一眼:“翡翠琵琶胸针,这是古物新作,没什么意思。” 古物新作就是把古旧的材料,用到现代工艺,制作成新的首饰品。 盛惊澜盯着胸针,莫名来了句:“很配。” 喻阳没懂,追问道:“配什么?” 盛惊澜:“旗袍。” 喻阳:“……”昏君。 他原以为,盛惊澜跟别的收藏家不同,别人收藏是爱好物件,盛惊澜收藏是为创造更大利益。 但现在看来,盛惊澜跟收藏钟表的韩先生一样。 喜欢才是最大的价值。 “我以为你回景城是放弃的意思,看样子不像啊。”喻阳终于明白,盛惊澜不会就此罢休,“不是说温瓷走了吗?你知道她在哪儿?” “哼。”他当然知道。 温瓷的《春雨夜》将在巴黎美术馆展出,即使她躲到天涯海角,那天也一定会出现在展会厅。 - 本次展览以“刺绣”为主题,包含各种类刺绣文化,其中不乏各类绣品代表性传承人。 展会当天,可谓是大师云集。 与温瓷相识的有两位年过半百的苏绣大师,她们与宋兰芝相熟,温瓷也曾跟着见过几次。 她们以前辈的身份看待温瓷,对这个后起之秀十分友好,很乐意为她引荐些相熟的人。 温瓷站在这些经验老道的大师面前,丝毫不怯场,甚至有人被她身上的旗袍吸引,开始了解苏绣文化。 今日来到美术馆的并非全是刺绣师,譬如接下来见到的这位年轻男士:“那位是养蚕世家的,风有致。” 温瓷投去目光,那人恰好看过来,跟身旁人说了几句,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男人停在温瓷面前,伸出手:“好久不见。” 温瓷莞尔一笑:“好久不见。” 要说起来,她跟风有致已经认识一十几年。 风有致幼时跟父母住在南城,两人从小认识,十几岁时被爷爷奶奶接去另一座城市,继承家业。 桑蚕丝织造技艺已成为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跟他们刺绣行业息息相关。 苏绣所用的材料大多使用桑蚕丝线,因为这个缘故,温家跟风家现在都还有联系。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幼时再好的伙伴,几年不见也会变得客套,两人互相寒暄几句,报喜不报忧。 两人年龄相当,又是旧相识,自然而然走到一起。风有致认识比她更擅长社交,温瓷与人打交道从容得体,他则是游刃有余。 当然也有好处,在这陌生的地方,风有致能为她保驾护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听到前方有阵小轰动。这次的展览包括但不限于现代刺绣,还有古代留下的古董服饰展示,有些国外无法修复的老绣,还会请中国专业人士修复。 提到“修复”,温瓷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人。她对修复的绣品投去好奇的目光,从人群缝隙中望去,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温瓷怀疑自己产生幻觉,否则怎么会在刺绣展会上看到盛惊澜? 被观展游客簇拥的男人西装革履,衬衣纽扣扣到最高那颗,打着端正的领带,干净整洁的白西装衬得他整个人高贵斯文。 那人距离她越来越近,伴随着熟悉的顽劣嗓音:“温小姐,别来无恙。” 温瓷喉咙一紧,确定自己没认错。 她迟迟没有回应,旁边的风有致侧头询问:“你认识?” 看着那张迷惑人心的妖孽脸,温瓷面不改色吐出两个字:“不熟。” 盛惊澜有一瞬皱眉。 不熟? 有意思。 要论翻脸不认人的本领,温瓷比他还要炉火纯青。 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还做出一副绅士模样:“的确不熟,不过我个人非常欣赏温小姐那副《春雨夜》,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含义?” 她那幅绣画里的背景是烟雨朦胧的南城,春雨洒落湖面,乌篷船摇曳出涟漪。 这幅画极具美感,在温瓷精湛的刺绣技艺和高级审美下变得栩栩如生。 在旁人眼里,这是一幅绝妙的作品,只有两人知晓背后的故事。 那是一个永生难忘的春雨夜。 酒意浓情,美人入怀,水波荡漾,嗓音破碎。 温瓷脸上完美的礼貌性笑容有些破裂。 在绣制这幅作品期间,她所见、所思所想皆是“美”,针随情动,创造出一副连她自己都无法复刻的《春雨夜》。 她本该是骄傲且自豪的,现在却像是留下把柄,被盛惊澜捉住软肋。 “这幅绣品的灵感来源于我的家乡南城,那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温瓷听到自己的声音,流畅地道出一句又一句无懈可击的完美释义。 凭她的文化底蕴,单是用文字就把南城描述成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周围的人被她春雨般柔润的声音吸引。 直到话音落下,盛惊澜意味深长地感叹了句:“原来如此。” 问完问题,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温瓷气息失衡,故意寻了个借口,对风有致说:“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 风有致点头。 见两人互动的一幕,盛惊澜内心一阵冷哼。 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当他死了吗? 温瓷一走,盛惊澜也迅速离开。 毫无意外的,他在去卫生间的走廊外堵到温瓷。 不等他开口,温瓷竟主动找过来,步步逼近:“你很得意吗?” “想听我回答什么?”没有外人在场,温瓷也无需假装,“我现在告诉你,那个雨夜就是错误的开始。” “温瓷。”男人嘴角的弧度淡下来,“我是为你来的。” 这里展出的织绣文物并非他修复,但他恰好跟那位被邀请到国外修复织绣文物的老师傅相识。 “所以呢?”温瓷反问他,“我现在应该对你感恩戴德,谢谢你的纠缠不休吗?” 盛惊澜绷直唇线:“我在跟你道歉。” 温瓷长呵一口气:“道歉的本意是让对方原谅、释怀,而不是以自己的意愿给对方增添烦恼。” “你切断联系放心,故意避而不见,我不找你,要怎么道歉?” “如果你只是想道歉,那么我接受,但你的道歉附带别的要求,所以我不接受。”她想要的仅仅只是盛惊澜真心实意为利用她这件事而道歉,而盛惊澜道歉却是为了让她收回“分手”的决定。 “看来你现在对我意见很大。”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在温瓷看来都是制造麻烦。 “因为你总是自以为是。”她真是受够了盛惊澜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潇洒灿烂地出现在她面前,用《春雨夜》来试探她的内心。 难道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又羞又恼,跟他打情骂俏吗? 那时候的她怎么没有看出,盛惊澜只是想玩玩。否则两人不清不楚地折腾那么久,偏要等到盛憬言找上她的时候才用情侣关系绑住她。 温瓷回到展会厅,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心平气和地跟人交谈。 展览结束,风有致提出送她回去。 温瓷下意识要拒绝,想到盛惊澜可能会跟上,干脆就答应下来:“那就麻烦你了。” 风有致笑:“还跟我客气。” 轿车在公路上行驶,温瓷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陌生街景,心不在焉。 “那个人是谁?”风有致一针见血,话题直指盛惊澜,“你在见过他之后,心情似乎很糟糕。” 温瓷默了几秒,说:“前男友。” 风有致:“懂了。” 任谁见到前任,爱与不爱都很难开心。 风有致不喜沉闷,见她情绪低沉便主动提出:“不着急回国的话,这几天带你转转?” 听他一副“本地人”的口吻,温瓷随口一问:“你很熟?” 男人垂下眼睑,缓声道:“闻蝶喜欢。” 温瓷心口一跳,默默叹气:“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她。” 风有致抬眸,眉梢扬起涵盖深意的笑:“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往前看的,阿瓷。” 年仅一十八的男人仿佛历经了人生,剩下岁月沉积的温柔与从容。 温瓷想起那个叫做“闻蝶”的女孩,也曾是外婆的学生。 她说自己叫“闻蝶”,饱读诗书的温瓷脱口而出“蝶来风有致”,将两个原本不相识的人连在了一起。 “我想去。”温瓷这样回复了风有致。 展览活动持续一周,后面的日子他们不需要再出场,只是温茹玉打电话来,叫她在外面多玩一阵。 这话从母亲嘴里说出来堪称奇迹,温瓷悄悄让苏禾苗打听,才知道萧文琛去而复返,在景城和南城之间奔波。 有时候,她好像理解,又好像不理解母亲。 比如萧文琛这件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母亲还是治标不治本地防止他们见面。 无所谓了,既然母亲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假装不知情。 有着“浪漫之都”美誉的巴黎是情侣约会圣地,温瓷跟风有致都没那心思,单纯在欣赏风土人情。 风有致对附近十分了解,比温瓷自己出来摸索旅游路线更方面,也玩得更尽兴。 一连三天,两人跑了七八个地方,温瓷玩得累了,旅程也到尾声,她对风有致表示感谢,以及道别。 风有致挥手:“再见。” 温瓷微微颔首,目送他的车子驶离。 温瓷没住酒店,直接租下一个院子。 正当她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候,一道刺眼的车灯打过来,温瓷下意识抬手遮挡,听到车门“嘭咚”一声,盛惊澜出现在她面前。 “玩开心了?”男人一靠近,身边萦绕着温瓷熟悉的酒气。 温瓷蹙眉,反问他:“你喝酒了?” 她下意识想到某个很严重的问题,扭头去看,发现司机座上还有个人,稍稍松了口气。 但她的心脏很快被提起来。 今日因她态度而一直保持距离的盛惊澜忽然握住她的胳膊,低头时,充满荷尔蒙的气息很快占据她周遭的空气。 “你刚刚在笑,是因为那个男人?”盛惊澜顺理成章地推断,“你喜欢上他了?” 她不让碰,他就保持距离跟随。 她说靠近就有烦恼,所以他做得更隐蔽。 当他不断退让,迎来的是什么? 是亲眼看着温瓷跟另一个男人出双入对,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展露笑颜。 难怪她断得果决,走得潇洒。 盛惊澜的手从她胳膊爬上肩颈,“谁在你伤心的时候对你好,你就喜欢谁,是不是?” 肩膀被捏得生疼,温瓷咬紧唇齿,摇肩挣扎:“放开我。” 男人单手扯开领带:“温卿卿,我给过你自由了。” 可他等来的不是她的冷静思考和原谅,而是他无法接受的——选择旁人。 他不能总是被抛弃那一个。 有些人,他懒得争。 有些人,他必须抢! 男人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执拗,温瓷忽然觉得眼前的盛惊澜很危险。 他不再道歉,也不再等待她松口,直接把人按在门旁的墙壁上,低头吻下去。 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强势地进攻。 温瓷极力挣扎,却完全无法撼动,只能被迫承受他的气息。 身体燃起一簇火,滚烫的手指向她裙边探去。 “嘶——” 温瓷咬了他,在男人吃痛的瞬间,得到喘息的机会,猛地将他推开:“盛惊澜,你疯了吗?” 岂料他再度压近,在她无法逃脱的耳边落下恶魔般的低语:“你就当我疯了吧。” 领带束缚住了她的双手,盛惊澜弯腰一揽,一手托着背、一手勾着她腿弯,将人抱进车里。 41 “卿卿睡着的时候的确很好骗…… “盛惊澜!” 温瓷惊声唤他名字, 心脏跟着腾空的身体一样悬在空中,惊魂未定,被放到宽敞的后座。 车子前后辈挡板隔开, 逼仄的车厢充斥着混乱的气息。 旗袍上的压襟被摘下, 不知丢去哪里, 线条优美的脖颈柔软白皙, 轻易就能留下痕迹。 破碎的嗓音像极了那个春雨夜。 “放开我!”温瓷羞于发出这样的声音,快要咬破嘴唇:“盛惊澜,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犯罪!” 而这次,她不愿再做“共犯”。 “宝贝, 你明明你动情了不是吗?”他熟悉温瓷身体的每一处, 因此他只需要一只手,就能轻易点燃温瓷体内的火。 温瓷撇开头,说着残忍的话:“身体的本能反应, 换个人也一样。” “温瓷。”盛惊澜的眼神冷下来, 捏着她手腕的力气越发收紧,“不要故意激怒我。” 温瓷疼得蹙眉, 却不愿在他面前低头:“你说盛憬言不怀好意, 至少他不会像你这样强迫我。” 男人双目充红, 脸上多了丝凶戾:“我最恨别人拿我跟他比较。” 看着自己被束缚的双手,被压得无法动弹的双腿, 她笑着嘲讽:“承认自己失败很难吗?强迫来的感情有意思吗?” “失败”两个字砸在男人心头, 犹如巴掌重重扇在他脸上。 “所以,连你也觉得,他比我好,是吗?”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 温瓷咬紧唇瓣, 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只是那双睁大的眼睛里充斥着未消的怒火。 盛惊澜弯唇一笑,说了句:“果然。” 在任何选择里,无论先后,他都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他坐起来,慢条斯理地去解温瓷手上的领带。 他脸上挂着笑,在车厢的灯光下显得诡异。 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温瓷心里打鼓,摸不清他的意思。 随着扯开的系带,被束缚的双手得以解放,她皮肤娇嫩,勒出的红痕十分显眼。 男人温柔地托起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抱歉,宝贝。” 突然的转变非但没有让温瓷松懈,反而觉得毛骨悚然。 “盛惊澜,你别这样。”她试图抽回手,却在即将脱离他的掌控时被捏住指尖。 温热的指腹带着汗意,掌心像被火炉烤着,她想要逃避,对方却不许。 他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温瓷心尖都在颤:“你想做什么?” 男人轻轻松开她的手指:“今晚陪我。” 温瓷反射性退到车门边,双手护在身前:“不可能!” “别着急拒绝。”他忽然变得斯文讲理,“就像你说的,我之前对你还算不错,所以你愿意和平分手,对吗?” 温瓷蹙眉:“是。” “那就陪我一晚,我不碰你。”狐狸一点一点抛出诱饵,看向兔子的眼睛,“天亮之后,你要去哪儿,我不拦你。” 他终于肯放手。 温瓷垂下眼眸,嘴唇翕动,忽略掉因那句话而错乱跳动的心脏,嗓子发出声音:“好。” 明天之后,盛惊澜就不会再出纠缠,这正是她所求的结果。 冷静下来的盛惊澜没有半点凶狠样,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让温瓷有种回到刚认识时候的错觉。 他带她去私人影院,问她想看什么影片。 为防止意外情况,温瓷避开两人共同喜欢的悬疑恐怖片,避开唯美爱情片,选了一部温馨治愈的家庭剧。 她甚至故意保持距离,坐得离盛惊澜很远。 影片开始,盛惊澜抄手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似乎看得很认真。 温瓷根本无心关影,她一直警惕地观察盛惊澜的一举一动,因为他安分得令人怀疑。 影片过半,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正当温瓷低头吐出一口气的时候,盛惊澜忽然问她:“要喝水吗?” 温瓷下意识拒绝:“不。” 他笑了下,又转回身体,继续看电影。 他忽然变得温柔、不再强势,仿佛那只是礼貌性的一句询问。 一股寒意窜过全身,温瓷屈起双膝,缓缓收紧双臂,脑海中闪现出曾经相处的画面。 她喜欢待在公馆的影音室,因为那里能找到许多买不到的经典影片,甚至她随口一提的,盛惊澜也会像变魔术似的送到她面前。 他并不会直接交给她,而是趁机索要报答。 她在盛惊澜的引导下学会了接吻、学会了主动、学会了依赖,唯独没想过分开。 而现在,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影片中的欢声笑语环绕耳边,温瓷却觉眼睛发酸。她怔怔地望着投影屏,任由泪水安静地打湿睫毛,仍咬紧牙关,不发出哭腔。 盛惊澜微微侧眸,没有上前。 直到影片结束,两人才有了第二句对话。 “还要看吗?” “看。” 一部接着一部电影播放,温瓷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她跟风有致逛了一天本就精疲力尽,应付盛惊澜又耗费不少心神,扛到现在已经是极致。 她闭上眼睛,在主角的激烈争吵声中沉沉睡去。 电影投放的光影闪烁在人身上,坐在沙发中央的男人一直坚持到看完结局。 他终于起身,朝蜷在角落的温瓷走去。 睡着的温瓷容颜恬静,没有排斥和戒备,跟他们同居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男人伸手拨开挡在她脸颊的发丝,捋到肩后,让无暇的脸蛋露出来。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温瓷觉得痒,不满地嘟囔着:“别弄我,很困。” 含糊不清的嗓音最是诱人。 他手托着温瓷的后颈,低头寻到香甜的位置,轻而易举攻进去,勾她舌尖共舞。 温瓷睡得迷糊,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她睁开眼缝。 男人低声哄道:“嘘,乖乖睡觉。” 瞥见熟悉的脸,温瓷一时忘记两人的关系,还习惯性地往他身前靠近。 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诱惑:“带你去海上玩玩好不好?” “好。”她困得不行,根本没听清话里的内容,只想快点回答完好睡觉。 在她答应的那一秒,男人满意地笑。 他抱着温瓷走出私人影院,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已被夜色淹没。 - 温瓷记得自己在影院睡着,醒来却发现四周环境陌生。她起身,掀开深灰色窗纱,外面是一片蔚蓝的海。 余光中,曾经摘下的玉镯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以及,那枚被送回去的钻石项链。 温瓷望着窗外的海,大脑轰然。 房门被人推开,她转身就看到盛惊澜端着餐盘走进来。 “这是哪儿?”温瓷问。 “船上。” 她瞬间反应过来,犀利地指控道:“盛惊澜,你出尔反尔!” 男人面不改色,弯唇道:“我说过,天亮之后你想去哪儿,我不拦你。” 温瓷按住脑袋。 这里是海,她除了待在游轮上,还能去哪儿? “你这是非法拘禁。” “宝贝,我昨天问过你的意见。”他早有准备,按下手机里的录音播放键。 听到里面传来自己的声音,温瓷脸上血色尽失,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你又利用我。” 利用她心软,把她最后一丝信任毁得丝毫不剩。 “饿了吧,先吃早餐。” “靠岸停船,我要回去。” “准备了一些你没吃过的,可以试试。” “我要回去,你听不见?” 两人各说各的,盛惊澜把餐盘放到桌上,温瓷站在原地不动。 她不吃,盛惊澜也不劝,自己坐在椅子上开始享用。 温瓷忽然想起什么,到处找手机,正在用餐的盛惊澜缓缓举起,“在这儿。” 温瓷伸手去拿,他又收回:“你想找谁?那个叫做风有致的男人,还是盛憬言?” 温瓷没有好脸色:“总之不会是你!” 难听的话让盛惊澜不怒反笑:“我知道。” 他早该知道自己不会成为首选,除非没有选项。 游轮在大海上航行,四周一望无际,温瓷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在哪儿。 盛惊澜没有收走她的手机,因为没有信号,她无法跟家人朋友打电话,或者发信息。 盛惊澜把她带到这里,既没有强迫她做什么,也不肯放她回去,甚至很少出现在房间。 温瓷就一直待在里面不肯出去,通过那扇临海的窗户看世界。 外面的景色很美,每个时间段都会呈现出不同的风景,特别是到傍晚,火烧一般的云霞布满整片天空。 窗口已经不足以满足温瓷的视觉,她最终还是踏出那扇门,沿着走廊上楼梯,走到观景台。 盛惊澜坐在那儿,右腿屈膝,左腿拉长。 他这幅懒散肆意的模样,跟昨天在美术馆所见的白衣绅士判若两人。 温瓷一直觉得他很复杂,不仅是性格、行为、气质外表,还有那颗她从未真正打开过的骄傲内心。 就比如,大费周章把她弄到游轮上,又什么都没做。 温瓷走到他身后:“他们联系不到我,会报警。” “那不是正合你意,等警察找到我们,你就可以告发我的罪行,说不定他们会把我拘留起来,还你自由。”男人手搭膝盖前,流露探究的眼神,“我们卿卿这么善良,到时候会怎么回答?” 他脸上在笑,心里邪得很。 温瓷思绪混乱,后撤几步,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猫。”坐在甲板上的盛惊澜缓缓起身,朝她走来,“那猫野得很,除我之外,谁碰抓谁,后来有一天,我发现盛憬言抱着它。” 他才知道,再野的猫也是会被盛憬言驯服的。 温瓷执拗地盯着他:“所以你们把我当做可以被驯养的宠物?” “错了。”他深深地望着她,反驳道,“我大方的把那只猫送给了盛憬言,但是你,我绝不让。” 温瓷撇开脸:“我不是你的所属物,你没有替我选择的权力。” 男人唇侧一弯:“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昨晚,我经过你的同意才带你来这。” “你!”温瓷气得呼吸加重,愤愤地指控:“你分明是哄骗。” 她的指责,盛惊澜全盘接收,他甚至回味起昨晚温瓷毫无戒备躺在他怀里的画面,眼底流露出愉悦的神采:“卿卿睡着的时候的确很好骗。” 就连吻她,也不会排斥。 温瓷抿紧唇,眼微眯。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盛惊澜的怀抱、声音、气息,是她潜意识里接纳的存在。 “盛惊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 温瓷羞恼地握紧拳头,却无论如何也砸不下去。 他怎么连做坏事都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温瓷愤愤转身,手又被人从身后拉住,“外面风景不错,不看看吗?” 好似在询问,却没给她拒绝的选项。 盛惊澜不由分说地牵着她走向前方。 手指掰不开,挣不脱,温瓷反手抓起他咬上去,男人明显吃痛,蹙了一下眉间,手却未松开半分。 甚至扭头跟她开玩笑:“牙口不错。” 温瓷顿时无言,愤愤地甩开。 盛惊澜好整以暇地观察起她留下的几颗齿印,上牙痕迹凹陷,下压抵过的地方留着浅淡的水印。 “宝贝,你总是这么心软。”他故意把那齿痕向她展示,“你应该再咬重些,最好是出血,你可能就挣脱了。” 他还特别“善解人意”地替她出主意,温瓷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骂他:“变态。” 她可没有嗜血的癖好。 男人幸灾乐祸:“那你真惨,被变态抓住了。” 温瓷没好气地斥道:“你能不能闭嘴?” 盛惊澜在她耳边笑,似乎心情极好,朝着辽阔的海面哼起轻快的歌调。 温瓷不愿面对他,头撇向另一边,却无法关闭耳朵,阻止他的声音传来。 I take yu hme? Weg anywhere yu wanna g I take yu high T the muntain sky? Weg as far as yu wanna g …… 他有着极标准的腔调,透出一股慵懒感,仿佛在享受一场浪漫的旅行。 温瓷用没被钳制的那只手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能阻挡他的声音。 “温瓷,看前面。” “哼。”她故意作对,扭头朝向另一边,却是刚好正对前进的远方。 天边悬挂的夕阳化作天地间最璀璨耀眼的金珠,它所照耀之处,火烧云层,水泛波光。 海浪摇晃,成群结队的海鸥自由地展开羽翼,在空中翱翔,沐浴金辉万丈。 他拥有神奇的画笔,挥手便是天地。 温瓷被这绮丽的景象所震撼,又听见那道落在耳畔的熟悉声音,如他潇洒不羁的字迹,肆无忌惮穿透她整颗心灵。 “这是盛惊澜送温瓷的,十八份礼物。” 铺天盖地的回忆汇入脑海,温瓷瞳孔猛缩,鼻子蓦地一酸。 42 强迫 盛惊澜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惊喜和欢愉, 以及疼痛和哭泣。 他们好像很了解对方,例如一些喜好、习惯。又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例如家庭、成长经历。 盛惊澜不懂她为什么执着于“在一起”的原因, 她不了解盛惊澜复杂的曾经。 她看得出盛惊澜跟母亲阮琴关系不好, 看得出盛惊澜跟盛憬言争锋相对, 还有没怎么接触的盛父。 不是没有问过, 只是每次都被盛惊澜轻描淡写岔开话题。 他在心里竖起无懈可击的高楼,挡住所有试图进入的所有对象。 海鸥盘旋于空。 两人站在甲板上,海浪风吟, 岁月静好。 然而, 再美的夕阳也有消散的时候。 太阳落下地平线的那刻,温瓷挣脱了他的手。男人垂下视线, 凝视着落空的手掌,缓缓收拢。 温瓷回到房间之后没再出去, 拿着手机反复地看, 还是没有信号。还好昨天已经结束跟风有致的旅程, 家里那边也没定归期, 否则现在大概已经乱套了。 温瓷坐在桌前,手机一丢,十指插入发间。 盛惊澜这么不管不顾地把她带到海上,打算困她多久? 没过一会儿,盛惊澜进来叫她去楼上餐厅, 温瓷故意当没听见,那人走到她身后:“一天没吃东西, 不饿吗?” 温瓷开口就说:“我要回去。” 盛惊澜一手搭在椅子上,身体微弯:“宝贝,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我会心疼的。” 温瓷面色沉着:“既然如此,送我回去。” 男人低哼一声:“除了这个要求。” “你把我带来这里,又有什么用?”温瓷骤然转身,扭头与他对峙,“只不过是在你的过错上多添加一笔。” “被判死刑的人还会在乎多一项罪名?”他不再因温瓷的话语而发怒、反驳,总是笑着,接受她一切宣判。 他直起腰,屈指在椅子上轻叩两声,“乖乖跟我去餐厅,否则,我也不介意用其他方式喂你吃饭。” 这已经算是威胁。 温瓷脸上浮出一层愠怒之色,推开椅子,率先出门。 游轮上的餐厅是西式风格,暖黄色调如落日余晖,可惜她无心欣赏,甚至没有心情品尝厨师送上来的精致晚餐。 “咳咳。”她只顾填饱肚子,速度比平时更快,差点哽到。 盛惊澜及时把汤递到她面前,温柔叮嘱:“慢点。” 余光撇了一眼,温瓷没搭理,自己拿过旁边的饮料喝下。 盛惊澜眉头微挑,也不介意,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进她碗中:“这个不错。” 温瓷看了一眼,直接把他夹过来的东西扔进餐盘。 男人眸中划过一丝冷意,面上笑容不减:“看来是不喜欢。” 温瓷没有吭声,甚至头都没抬一下,随意填饱肚子就放下刀叉离开。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吃过最不礼貌的一顿饭。 到了晚上,温瓷早早躺上床。 她还不困,只是太无聊。 房间里备有打发时间的书籍和棋盘等小玩意儿,大概都是盛惊澜准备的,她不想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门口响起动静,温瓷立刻警醒,看到那个男人推门而入,朝自己走来。 温瓷防备地盯着他。 盛惊澜缓缓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温瓷翻身坐起,双腿往后一收,压在薄毯上,“你来干什么?” 他大摇大摆走进来,语气极不正经:“当然是干晚上该干的事。” 温瓷抓起薄毯挡在身前,一手指着门:“出去。” 她这幅凶巴巴的表情对真正恶劣的狐狸来说,跟撒娇没什么两样。 盛惊澜没急着上床,反倒是坐在书柜旁的区,取了一本黑色封面的英文原版开始翻阅。 他不按套路出牌,行为难以揣测,温瓷蹙眉盯了一会儿,侧身背对,眼不见为净。 然而那个人就在附近,书页翻动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汇入她的耳朵,扰得人心纷乱。 盛惊澜无孔不入占据她的思维,比正面碰撞更加磨人。捂住耳朵也无法抵挡他的干扰,干脆翻身下床,气冲冲奔向门口,却发现房门打不开了。 不用怀疑,一定是盛惊澜进来之后动的手脚,故意把她困在这里。 真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骂他无耻,连这一步都提前预料。 坐在椅子上的盛惊澜纹丝未动,喉咙里发出声音:“卿卿想去哪儿?” “没有你的地方。”她十分不给面子。 “这话听着可真让人伤心。” 她睇出一记冷眼:“你有心吗?” “人没心,岂不是会死?”男人嘴角衔笑,抬手捂住心口,挑起一记惑人的眼神,“它还在为你跳动,要感受一下吗?” 温瓷懒得搭理他。 “到了。”盛惊澜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缓缓放下手里的书,走到衣柜旁,取出一条白色沙滩裙,“我们该上岸了。” 温瓷狐疑地盯着他。 今早醒来时,她的衣服已经被换过,较为宽松的秋季长裙,可以外穿,也适合做睡衣。 他现在又送来一条较为轻薄的裙子,大晚上的,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不想走吗?”盛惊澜挑起裙上一根细细的带子,勾在指尖把玩,玩笑似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或许,卿卿更喜欢跟我在海上流浪。” “哼。”温瓷一把夺过裙子。 她当然会去,离开这艘游轮就有机会接触到其他人,被屏蔽信号的手机应该也能恢复通讯。 游轮靠岸,一路所见人群稀少,她差点怀疑盛惊澜把她带到无人岛。 出了港口,远远看到一团一簇昏黄的灯火,小小的船只游荡在水与岸之间,那是一片橘色的海。 热闹的沙滩上,穿着不一的年轻男女聚在一起,开着篝火音乐会。 这是属于乐队的狂欢夜,弹吉他的少年和打架子鼓的女生配合默契,演奏出一首气氛激昂的歌曲。 这里跟温瓷想象的截然不同。 她以为盛惊澜会把她从一个不能逃离的地方带到另一个失去自由的空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场沙滩音乐会。 他们十指相扣站在一起,好像来旅游观赏的情侣。 区别在于,她脸上没有情人约会时的甜蜜笑容,手指也没扣拢,因为是盛惊澜强行挤入指缝,紧紧扣着她的手指。 温瓷无暇欣赏音乐,手伸到盛惊澜面前索要:“手机还我。” 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趁她换衣服时又拿走了她的手机。 盛惊澜侧头问:“卿卿会第一时间联系谁?” 温瓷:“关你什么事。” “当然,你要是第一时间联系别的男人,我岂不是会被气死。” “那我真应该大肆庆祝。” “卿卿学会坏了。”连这种违心话都能说出口。 盛惊澜当然没有直接把手机还给她,拉她坐到篝火旁的长木桌上。 他笃定温瓷不会跑似的,松开她的手,拧开酒瓶替她倒上一杯。 温瓷冷眼看着,无动于衷,盛惊澜倒是随性,直接对着酒瓶畅饮。 见他一瓶接着一瓶,温瓷皱起眉。 要是盛惊澜喝醉发酒疯怎么办?她还记得昨晚,这人突然冲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酒气,之后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思及此,温瓷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也不说话。 盛惊澜诧异挑眉,“怎么,看上我手里这瓶?” “手机,还我。”温瓷答非所问。 “这么执着。”盛惊澜屈指敲桌,“要不你把剩下的喝完,手机还你。” 温瓷淡淡地睨他一眼:“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盛惊澜摊手,露出一副可惜的神情:“那就没办法了。” 温瓷扬手翻转,酒瓶里的液体哗哗流到沙滩,被沙石掩埋。 像撒气一般倒掉剩余的酒,她质问眼前的男人:“把我带到这里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他合掌,身体微向前倾,“即使是强迫,起码你现在待在我身边不是吗?” 温瓷声声清脆:“这只是暂时的,你不可能困我一辈子。” 男人缓缓抬眸,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如果真的困你一辈子呢?” 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在夜里仿佛深不可测的黑洞,稍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其中。 眼看温瓷下意识往后瑟缩的动作,盛惊澜收起那副深沉的表情,胸腔漫出几声笑:“开玩笑的,我在卿卿心里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 温瓷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嘴上不饶人:“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关系僵持间,一对年轻男女拎着花篮来到他们面前:“打扰一下,两位是情侣吗?” 往日都是温瓷对外友好交流,今天换成盛惊澜:“怎么?” 他们解释:“今天是我们乐队周年庆,来参加的人都可以获赠一支鲜花,如果是情侣的话,可以获得一束小玫瑰。” “是。” “不是。” 两人异口不同声。 来送花的人尴尬地看看温瓷又看看盛惊澜,猜测是小情侣吵架了,跟同伴说了两句,便抽出一束玫瑰递给盛惊澜:“帅哥,女朋友生气是要哄的。” 盛惊澜接过花,转手递到温瓷怀里,“宝贝,别生气了,嗯?” 温瓷很想扔出去。 但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当着人家乐队成员的面,把周年庆赠送的鲜花丢开。 她默不作声,直到那两人去了别的地方,才一把抓起鲜花扔回盛惊澜面前。 盛惊澜握起那束玫瑰,从中摘取一片花瓣凑到鼻尖轻嗅,又捏在指间把玩,“还很鲜。” 余光瞥见温瓷没有反应,他的手移到凳子上,忽然拉至身旁。 两人的胳膊猝不及防撞到一起,温瓷仰头瞪他,这个姿势却刚好便宜盛惊澜做坏事。 他扣着温瓷的后颈,用嘴咬起一片花瓣,亲昵地覆上唇间。 到处都是玫瑰香。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偷袭,温瓷推了好几下,终于把人推开。 乐队主唱站在临时搭建的台上,邀游客互动,温瓷百无聊赖的盯着前方那束光。 “人气最高的表演将获得我们乐队精心准备的奖品——拇指琴。” 听到奖品名字,温瓷好奇地朝台上望了一眼。 盛惊澜捕捉到她的视线:“喜欢?” 温瓷撤回视线,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盛惊澜微弯唇角,起身离开座位。 他跟乐队负责人交涉几句,架子鼓前的女生欣然让出位置。 突然出现在帅气新面孔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男人坐在鼓凳上,随手转动鼓棒,熟练流畅的姿势惹来一阵欢呼。 他是天生的闪耀者,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点,他忽然加速敲击节奏,抛起鼓棒又稳稳接住,毫不间断地踩在节点上,每一次敲击都让人心砰砰直跳。 全场气氛燃起来,随着音乐晃动身体节拍。 温瓷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出神,恍惚间,好似看见那个十**岁的少年坐在舞台上,肆意地操控鼓棒落在鼓面,神采飞扬。 怎么会不心动呢。 那是她十八岁那年,就铭记于心的人啊。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盛惊澜,是在高三毕业那个夏天,景城的美术训练营。 少年被一群人簇拥,灿烂似骄阳。 温瓷握住面前的酒杯,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然而他的声音无孔不入,一直纠缠着她,直到结束。 周围掌声轰鸣,主唱拿着话筒充当临时主持人:“看来我们的‘新鼓手’人气很旺啊。” “这为帅哥刚才跟我们说,女朋友生气了,想赢取这份礼物哄女朋友开心,大家觉得,给不给?” 众人异口同声:“给!” 盛惊澜拿着琴盒走下来,游客的目光追随他,发现了温瓷的存在,开始起哄:“哇哦哦。” 他们已经惹人注意,甚至慢慢朝这边围拢。 温瓷撇头回避,手腕忽然被人拽起。 “还不跑?”混着笑的嗓音在耳边落下,盛惊澜拉着她一路奔跑,细软的沙滩上留下两串交错的脚印。 跑到石板路,盛惊澜终于停下,温瓷大口大口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盛惊澜举起手里的奖品,得意洋洋:“怎么样?” 温瓷微微启唇:“为什么。” 为什么剥夺她的自由,又一次次讨好。 盛惊澜是个矛盾体,她又何尝不是。 明明刚才,她可以走掉,或是跟周围的游客求助,而她没有。 她没办法做到像母亲那样的果决,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受制于盛惊澜。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她仰头望着盛惊澜,双手勾住他脖颈往下拉,脸颊轻轻蹭过他的颈肩,“是这样吗?” 主动的亲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盛惊澜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跟他刚才喝过的一样:“你喝酒了?” 她承认:“喝了一点。”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竟能让她主动靠近,男人微眯起眼,“早知道就该给你灌两瓶。” 当着她的面出坏主意,温瓷真想骂他:“盛惊澜,你怎么这么坏。” 温香软玉就在怀中,他顿时觉得手里的奖品碍事极了:“反正对你好的时候,你也记不住。” “我记得。”她记得在南城时的陪伴,在宁城时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在景城时出其不意的惊喜。 湿热的气息洒在耳畔,鼻尖在脸颊流连,寻找最合适的位置。 盛惊澜单手扣在她腰间,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按,带动她踮起脚尖,头仰起,承受他的吻。 凌晨钟声敲响,绚烂的烟花在海边绽放。 耳边是络绎不绝的欢呼声,齿间被熟悉的气息填满。 两人在树影下纠缠,温瓷主动伸手环住他,从后背缓缓滑向身前,指尖触碰到金属皮扣。 再下面一点,装着她的手机。 43 “温瓷,走出这扇门,我不会…… 在温瓷向下探去时, 盛惊澜一把锁住她手腕,更强势地压过来,把人抵在树干旁, “宝贝,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对方的酒量,他们心知肚明。 酒精的确会影响情绪, 产生冲动,但这点酒, 实在不值一提。 他凑到她耳边, 如诉说情话般亲昵地警告:“你应该庆幸刚才没趁我上台的时候逃跑,否则我手底下的保镖就要吓到你了。” “盛惊澜!”温瓷一把推开他, 贝齿划过鲜红的唇,“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把你认为好的东西送给我,你觉得我是因为收到那些东西而开心吗?” “你把我困在这里, 我不开心,收到礼物也不会开心。”她终于撕破淡定的假面,“不过是你满足私心的表演罢了。” “我知道了。”盛惊澜嗤笑,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喜欢, 因为你见到我,就不高兴。” “既然如此,我何必费尽心思讨你开心。”嘴角的弧度冷漠而僵直,他高高举起赢来的奖品, 随手扔进草丛。 温瓷唇瓣微动,终究没有开口。 看似双向欢喜的温情不过是海市蜃楼,一旦摧毁, 便是绝望。 她被带进一栋具有海岛风情特色的别墅,紧闭的大门锁住了她的自由。 “放开我!” 偌大的房间恍若白昼,她随手拿起床头的东西砸向盛惊澜,却被逼到床边,退无可退。 没有任何温柔可言的吻落在颈间,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吊带长裙轻易便可剥脱,他肆意地拨弄那枚朱砂痣。 他试图从曾经的默契勾起身体的共鸣,温瓷咬紧牙关,心中毫无欢喜。 直到城池失守,她猛地一吸,直接吞没指尖。 温瓷酸得发疼,彻底放弃挣扎。 睁开眼,对上那双深邃的瞳孔,两滴泪从眼角滚落:“盛惊澜,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 夹着哭腔的质问终于唤回男人的理智,四目相对之中,他缓缓抽出手指,重新替她整理好裙摆,从身侧退离:“好好休息。” 他下了床,转身离开。 听到轻微的关门声,温瓷缓缓坐起,手指插入凌乱的发间,思绪紊乱。 那年夏天,她在人群中看到了熠熠发光的少年,可惜他们的集训班级相隔最远,从未见面。 她时常会听见临时班级的其他同学谈论起那个人的名字,直到为时一个月的特训结束,李照雪来到景城,两人结伴游玩,在景城逗留两天。 美术训练营群里有人发出关于他的信息,她难得大胆一次,在离开景城前的最后一天拉着李照雪偷偷去了那家音乐酒吧。 黑布覆住少年的双眼,他手中的鼓棒依然准确无误地落在鼓面,肆意又嚣张。 灯光偏爱他一人,她不敢想象,如果那双蕴含笑意的桃花眼看过来,自己会不会违背母亲的叮嘱,上前跟他打声招呼。 可她终究没有勇气上前,只是藏在人群中,偷偷看了他一眼。 只有李照雪知道,极少接触异性的温瓷短暂地爱慕过一个烈日似火的少年。 那天在舞蹈室楼下,李照雪认出了盛惊澜,正如他们出现在南城的那天,她站在茶楼包厢的窗边,一眼看见那张妖孽般的脸。 这就是她心中的秘密,从未对盛惊澜说过的秘密。 - 隔壁房间,敞开衬衣的男人躺坐在沙发上,一瓶接着一瓶烈酒入喉。 酒瓶滚落,额前碎发遮住充红的眼,任由水滴顺着袒露的腹肌蔓延。 “砰——” 酒瓶滚到地毯的声音惊醒了醉醺醺的男人,他蓦地抬眸,起身拉开房门,径直走到另一扇门前,伸手握住门把手。 即将推门的瞬间,脑海中闪过那对泪眼朦胧的双眼,盛惊澜猛地收紧手指,微启的门缝重新闭合。 一墙之隔,两人在不同的地方,独坐到天明。 第二天,依然是盛惊澜亲自给她送的早餐,温瓷不再拒绝,拿起筷子正常进食。 盛惊澜把手机递给她:“告诉你的家人,你暂时不打算回去。” 温瓷聪耳不闻。 他不急不缓地道:“你也可以不打,但老人家年龄大了,联系不上外孙女恐怕会着急。” 不得不说,她拿捏了温瓷的软肋。 温瓷垂眸眨眼,拿起手机解锁,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 耳边传来男人的警告:“宝贝,这里距离南城十万八千里,所以不要妄图从中传递什么讯息。” 温瓷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改发信息给外婆和母亲。 外婆向来尊重她的意愿,母亲最近巴不得她晚点回来,温瓷跟往常一样和他们交流,没人发觉任何不对。 聊天结束,不等盛惊澜开口,她主动把手机放到前面,没再看一眼。 从那天早上开始,温瓷变得很安静。 盛惊澜给她准备的影视碟片和娱乐设备,她从来不碰,只是喜欢坐在阳台看书,一呆就是一整天。 有时低头吻她,她也不像之前那样挣扎,只是默默地承受。 不反抗、不回应,不跟他闹,也不对他笑,甚至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傍晚,他带温瓷去海边看夕阳。 不少游客举起手机拍照,脱了鞋踩进软沙,感受涨潮时卷起的浪花。 两人牵着手站在海边,温瓷提不起兴趣,直到盛惊澜松开她的手,还给她自由空间。 一堆路过的情侣请她帮忙拍一张合照,温瓷欣然答应。 一个拎着水桶和玩具铲的小孩在旁边跌倒,温瓷会上前帮他扶起。小孩一口一声喊着“姐姐”,甜甜道谢,温瓷弯唇回应他一个浅浅的笑脸。 见她终于释放情绪,盛惊澜重新迈出脚步,然而在他出现的瞬间,温瓷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盛惊澜走到她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问:“看到我,就这么不开心?” 她直接瞥开眼。 盛惊澜捏抬起她的下巴:“说话。” 温瓷抓住他手腕,把那只手从自己面前拿开,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踢到石块。 “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半蹲下。 祸不单行,忽然上涨的海水打湿了她的长裙。 温瓷皱起眉头,还来及碰到脚,身体骤然腾空。 盛惊澜轻松地抱起她,离开沙滩。 回到别墅,他把人放在沙发上,亲自检查。 当那双宽厚的大手托起她的脚,温瓷微启唇,下意识想起在宁城山上,那个人温柔地替她揉脚。 温瓷闭上眼,无意识地蜷起脚趾。 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手机铃声响了,盛惊澜当着她的面接起电话,盛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惊澜,听喻阳说,你这段时间都不在景城,是不是又跑南城去了?” “怎么?”他没有正面回答。 老太太把这当做默认,笑呵呵地在电话里说:“好久没见阿瓷了,要不改天你带阿瓷来景城住段时间。” 盛惊澜饶有兴趣地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却见她毫无反应。 盛惊澜继续跟电话里的老人搭话:“看情况。” “要不是我这身子不中用,我都想去南城玩一玩,见见未来亲家。”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老太太已经预想得很遥远。 原来是拐弯抹角催婚来了。 他捻着手指,劝电话那端的人放平心态:“奶奶,你想太多了。”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温瓷跟他闹分手,肯定气昏头。 温瓷垂下眼眸,静静地坐在那儿听他应付老太太。 挂断后,盛惊澜又来问她:“奶奶很想你,要跟她说说话吗?” 向来心软的温瓷挥开他手,以此作为回答。 时间一晃而过,温瓷来到岛上已经第四天。 昼夜温差变化大,她不幸感冒,开始咳嗽。 盛惊澜给她备了药,吃完也不见好,白天咳,到了夜里听着更难受。 盛惊澜带她去医院检查,温瓷没有拒绝,她并非故意为难自己的身体,也希望尽快恢复健康。 抽完血,温瓷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看到前排的小孩哭着趴在父母怀里,父母都在哄他。 “怕吗?” “还行。” “你该说怕。” “为什么?” “因为我会哄。” 温瓷怔怔地望着前方,一串记忆深刻的对话在耳边回响。 “小心着凉。”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盛惊澜拎起她抽血时脱下的外套往身前扣拢。 温瓷斜仰头,透过朦胧的灯光,似乎看到那个腹部绞痛的晚上,男人脱下外套给她暖脚。 医生开了药,先要做皮试再挂点滴,镯子碍事,温瓷把它取了下来,盛惊澜负责保管。 一个半小时的点滴,温瓷精神不好,中途昏昏欲睡,睁眼时发现自己靠在盛惊澜怀里。 她抿了抿唇,重新闭上眼睛,直到点滴结束。 这次遇到的医生性格也好,在电脑上写报告时还顺口提醒:“年轻人开心点,身体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心情不好是容易生病的。” 离开医院的路上,盛惊澜故意逗她,“没听见医生说,要多笑笑?” 温瓷无力地钻进车厢,懒得搭理他。 回到别墅,温瓷沾床一会儿就睡着了,也不管那人是否还待在自己的房间。 盛惊澜在旁边站了会儿,从外套兜里取出玉镯,捏着她手腕准备戴上。看见她手背上输液留下的痕迹,在套入指间时停顿了一下,最终把镯子放在床头柜上。 温瓷半夜渴醒,伸手去端水,不小心一拂。 脆弱的镯子摔在地上,断成两截。 靠在桌边的男人骤然睁眼,顺着她的视线看见断裂的东西。 四目相对,温瓷没有解释。 他起身推开椅子,缓缓走到床边,弯腰捡起断成两截的东西,说了句:“能修复。” “咳咳咳。”温瓷颤抖着手把水杯放回柜上,抬头望着前方那道高大的身影,主动对他说了连续几天来的第一句话,“盛惊澜,放我走吧。” 她忍着喉间的痒意,第一次在矛盾发生后对他展露平和的一面,“我知道你不会真正伤害我,所以我也没有逃跑,但这几天相处,你还没看清楚吗?即使我们每天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无法交流。”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他们不合适的意思,每说一句,盛惊澜手上的拳头就握得越紧。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他手上的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你的修复技艺再高超,也不可能让它变得从原来一模一样。” 终于,他忍无可忍,一拳砸在墙上,手背青筋暴起,“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我给过的。”她平静如水的语气浇灭盛惊澜心里那团火。 他就像一个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小孩,不折手段把玩具夺回身边,却没考虑过玩具在被争夺过程中是否会受到损害。 她不是任由摆布的玩具,她会痛。 “咳咳。”温瓷轻按喉下,咳嗽两声又继续道,“你一定在想,明明这几天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我依然不领情,不肯给你好脸色。” “可如果,不是你把我带来这里,我不会跟你争执,不会踢到脚,也不会感冒。” 他的爱,是诱惑、是强迫,而她承受不起。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郁郁寡欢的神情,盛惊澜瞳孔猛缩,听到她用无力的声音发出疑问:“喜欢一个人,应该让对方开心不是吗?” 喜欢一个人,应该让对方开心。 而她现在字字句句都在告诉他:我不开心。 “哐当——” 男人将手里断裂两截的玉镯狠狠摔到地上,“你赢了,温瓷。” 她用“顺从”彻底打败了他掠夺的心思。 玉镯四分五裂,蹦到脱离视线的地方,温瓷吓了一跳。 盛惊澜看着她,呵出一声复杂的笑。 两天后,一架私人飞机在南城着陆。 温瓷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旁边放着她去巴黎时携带的行李箱和证件,手里紧握着自己的手机。 相较于她的克制,坐在对面泡茶的盛惊澜就显得格外随意。 他们同在一个环境中,却未说过一句话,只是偶尔,温瓷会发出咳嗽声。 飞机平稳落地后,温瓷拎着行李箱起身,走向出口。 在她快要迈出门之际,身后传来男人生硬的声音:“温瓷,你想清楚,走出这扇门,我不会再找你。” 他向温瓷低头了两次,一次是放下骄傲道歉,一次是放她离开。 最后一次,他把选择权交给温瓷。 温瓷停住脚步,原本靠在椅子上的男人微微直立起背。 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温瓷缓缓转身,伸手摘下脖颈上的心形项链放到他面前:“再见。” 眸中那抹复杂的希冀彻底被碾碎,盛惊澜捏紧茶杯,咬牙挤出笑:“好。” 44 听说他交了新女朋友 “咳咳。” 时隔半月回到南城, 温瓷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怎么出去一趟还生病了。” “只是一点小感冒。” “那最近你得好好注意保暖,在家休息休息。” 外婆一边叮嘱, 一边怪她在电话里隐瞒不说。温瓷陪老人聊了一阵, 问起母亲:“我妈最近在做什么?” 提起这事儿,宋兰芝就来气。 不是气女儿,而是气那纠缠不休的萧文琛。 “我跟你外公见那小子第一眼就觉得靠不住,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年轻的时候没担当, 年过五十反倒成了泼皮无赖。” 提到萧文琛,宋兰芝嘴下从不留情。 要不是萧文琛欺骗温茹玉在前, 背弃温茹玉在后,温茹玉也不至于经历往后种种。 “我倒还没问过你,你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是什么想法?”宋兰芝在外孙女面前不避讳, 问得很直接。 温瓷微微垂眸。 尽管刚知道真相时有过一阵情绪波动,但现在她无比确定一点:“他于我而言, 不过是个陌生人。” “那就好。”宋兰芝按住椅托,“小时候你说羡慕别的孩子有爸爸, 我们又不便告知你实情,如果你已经长大,有独自判断是非和选择的权力,所以我把这些事告诉你。” 温瓷点了下头,又道:“妈妈不希望我知道。” 老人在心里轻轻叹气:“她就是那样,想保护你,又没找到合适的方式。” 温瓷慢悠悠地走在长廊里,耳边仍回想着外婆那句话。 爱一个的心很重要,方式也很重要,否则, 即使真心喜欢,也可能刺伤对方。 温瓷失神地盯着地面,直到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思路。 接通电话不久,温瓷脸色突变。 温瓷迅速赶到玲珑阁,唐琳琅朝她递了记眼神,两人一起上楼。 “老师比你早到一分钟,刚上去。” 就在刚才,唐琳琅打电话给她,说是一对母女来玲珑阁找温茹玉。 当时温茹玉不在,那两人便留了下来。 从对话中,得知那个女儿姓“萧”,想起最近总是纠缠温如玉的萧文琛,答案不言而喻。 两人步伐匆匆,唐琳琅说:“我管不了老师的事,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只能叫你来。” 温瓷:“这次谢了。” “不必,我只是为了老师。”唐琳琅停在走廊外,远远指着那扇门。 温瓷毫不犹豫上前推开门,看见母亲、萧嫣然,以及站在萧嫣然身旁的中年女人。 见她出现,韩馨推开女儿的手,把温瓷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看她身着旗袍时的模样跟萧嫣然有几分神似,韩馨心里冒火。 难怪女儿在电话里满腹委屈,更是把家里的旗袍全部剪碎,谁看到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妹不膈应? 这一幕亦是出乎温茹玉意料,她几乎是下意识皱起眉头,语气严厉:“你怎么来了?” 温瓷看向母亲,喊了声“妈”。 确认了两人的关系,韩馨抄起胳膊,走到两人面前,斜眼质问温茹玉:“她就是你那个私生女?” “啪——” 猝不及防的,温茹玉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一声清脆的巴掌震惊全场,韩馨捂着脸蛋,眼冒火星:“你敢打我?” 温茹玉冷哼:“怎么,刚才没看清楚 ,要再赏你一巴掌吗?” “你!”韩馨扬手准备回扇,却被温瓷一把抓住手腕。 见状,萧嫣然终于冲了上来,将两人分开,伸手挡在韩馨身前:“别碰我妈!” 温瓷本就没使多大劲儿,“你们来这干什么?” 不等人回答,温茹玉直接上前把女儿拉到旁边:“这事儿你别管。” 说着便朝韩馨母女的方向射去一道犀利的目光。 韩馨见识过温茹玉那不顾一切的凶狠模样,立即将女儿护在身后:“嫣然,这不关你的事,你先出去。” “嫣然?萧嫣然?”听到这个名字,温茹玉忽然就笑了。 曾经,她在台上起舞,萧文琛夸过一句“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那时两人感情好,萧文琛便说:“以后咱们有了女儿,就叫嫣然。” “连名字都拣我女儿挑剩的取,有什么好得意的?”温茹玉朝韩馨母女俩扬起下巴,反唇相讥,“我当初没有找你算账,是因为那个男人不值得我再为他费心神,你倒好,主动送上门来挨骂。” “你说什么?”韩馨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温茹玉冷哼一笑:“你大可回去问问萧文琛,为什么要给你的女儿取名‘嫣然’,你们夫妻一场,想必他会告诉你的。” 那瞬间,韩馨只觉得脑袋一嗡嗡,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女儿出生,萧文琛脱口而出取名嫣然,而后对女儿百般疼爱。 萧嫣然扶着母亲,不甘示弱,硬着头皮跟温茹玉顶嘴:“你未婚生子,凭什么对我妈这么嚣张?” “啪——” 温茹玉顺手又是一巴掌,“就凭你妈在我跟萧文琛还没断关系期间,有了你。” “我女儿来得堂堂正正,而你,不过是他们鬼混乱性的产物。” 从小被呵护长大的萧嫣然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吓得眼泪直掉。 强势的温茹玉凭一己之力将韩馨母女俩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温瓷才知道自己的担忧多么多余。她微微张嘴,喊了声:“妈。” 温茹玉这才回过神来,拉着女儿走出这扇门。 到走廊上,温茹玉松开女儿的手,沉声质问:“谁让你过来的?赶紧回家去。” 她语气不善,听起来更像恶人,但是经历过刚才的事,温瓷才晓得以往跟母亲争吵时,母亲已经足够收敛。 “谁让我来的不重要。”温瓷决定跟她摊牌,“妈,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吗?” 温茹玉反问:“我瞒你什么?” 温瓷:“萧文琛是我血缘上的爸爸,对吗?” 温茹玉厉声道:“他不是你爸!” 见母亲激愤的表情,温瓷连忙安抚道:“我没打算认他,我只是不希望您一个人扛着那么多事。” 确定女儿的态度,温茹玉深吸一口气:“大人的恩怨,跟你一个小孩有什么关系?” “妈妈,我今年二十五了,距离十八岁成年也已经过了很久了。” “年龄算什么,你这年龄最是容易被欺负的时候。”就像她当初错信萧文琛一样。 “所以你才处处保护我。”面对母亲犀利的言辞,温瓷没有像以前那样句句反驳,她握住母亲的手,弯弯唇角:“妈,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酷。” 柔软又坚定的温度从指间传来,温茹玉又是一怔。 自打上次从景城回来之后,温瓷没再跟她吵过架,每每争论到结尾,女儿忽然变柔软的语气总让她忘记前一秒的情绪。 温茹玉嘴角翕动,别扭地“嗯”了一声:“你是我的女儿,妈妈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侮辱你。” 温瓷点点头,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 她的妈妈不是浑身带刺的荆棘,而是踩在荆棘之上的女王。 温茹玉不习惯温情忸怩的氛围,只晓得叫女儿远离这些是非。 温瓷顺着她的意思,只是在离开前拨打内线吩咐安保:“把待客厅的那两人请出去,不准她们在踏足玲珑阁。” 找茬失败,备受打击的韩馨母女俩找到萧文琛,闹得萧文琛很不安生。 虽然韩馨跟萧文琛做了多年夫妻,但实在没多少情分,得知两人去玲珑阁闹事,萧文琛气得手颤:“你们竟还跑去玲珑阁丢人现眼!” 韩馨却抓住重点,反复追问:“萧文琛,你说清楚,‘嫣然’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两人在争吵时默契地把萧嫣然关在门外。 原本,萧嫣然不相信宠爱自己的父母是那种人,才会找母亲确认事情真相。 韩馨因此得知萧文琛跟温茹玉竟还有个私生女,当即气得从香港返回景城,哪知萧文琛不在,他们顺藤摸瓜找到南城,于是出现了今天这一幕。 萧嫣然才明白。 原来父亲从送到大的旗袍,包括自己的名字,都有着别人的影子。 * 大概是因为韩馨闹事,萧文琛一连几日都没再出现。 南城风水养人,温瓷回家住了几天,感冒好了大半,几乎不再咳嗽。 她又恢复了曾经的生活节奏,有时想起那片波澜壮阔的大海、绚烂绮丽的夕阳、沙滩音乐会上精彩绝伦的表演,会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认识这么久,他们甚至没有一张合照,一旦删除网络上的联系方式,就好像从未遇见过。 “阿瓷,我回来了。”每到周五,结束一周课程的苏禾苗就会风风火火回到温家,永远充满活力,“阿瓷,我最近新学了一种桌游,我教你玩啊。” 温瓷站起身,走进温暖的阳光下,“好啊。” 跟母亲关系缓和,学会新的游戏规则,身体恢复健康…… 回到原轨的生活似乎一直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砂楚那边也传来好消息,说找到一家不错的店铺:“那个地方位置很好,交通便利,人流量也大。” “那家店的老板干了很多年,只是上了年岁,打算去女儿定居的城市生活,这才空出来的。”砂楚在这开了多年茶楼,对附近的消息比较灵通,“不过他们也是租客,你最好快点去实地看看,确定想要还得联系房子的主人,免得被别人抢了先。” 温瓷不敢拖延,当天便让砂楚带她过去。 这家店共有两层,面积合适,最主要的是位置方便,温瓷看了也觉得满意,便跟老板索要屋主的联系方式。 “你们来得巧了,屋主最近回来了,我们正打算下午交接一下,不如你们再等等,当面谈。” 温瓷当即应下。 直到屋主出现,她惊喜又诧异,前些日子在巴黎美术馆见过的男人,此刻出现在她面前:“是你啊。” 风有致颔首笑道:“阿瓷,又见面了。” 万万没想到这两人认识,砂楚跟老板对视一眼,心道:这事儿稳了。 两人干脆去了砂楚的茶楼,细细商谈。 温瓷好奇:“你们不是很早就搬离南城了吗?怎么这里还有产业。” 风有致答:“这是我爸妈当初买来投资的,后来开发的旅游景点带动了附近的商业发展。” 温瓷点点头,又问:“你这次回来是?” “爸妈想回南城,说起来,我也是过来给他们找地儿,方便做生意的。” 风有致的爸妈是自由恋爱,年轻时,父亲为了母亲来到南城,直到后面爷爷生病,一家三口才回去继承家业。 如今风有致已经有能力接手风家,那对父母便又想回南城来过逍遥日子。 听他说在物色做生意的地方,温瓷心里一悬,试探性问:“那你这家店打算怎么办?” 风有致不答反问:“你要这家店,是想做什么?” “刺绣。”她想了很久,如今目的终于明确,“我想开一间手工刺绣相关的工作室。” 风有致握起茶杯,手腕微微转动:“那给你。” 温瓷眉心一跳:“这么爽快?” 风有致垂眸:“她当初,也很喜欢。” 闻蝶曾是宋兰芝的学徒之一,励志要向宋兰芝一样成为刺绣大师,可惜后来一次意外,她因风有致而伤了手,留下后遗症,做不了细活儿。 开店地址终于选定,温瓷也开始忙起来。 她脱下旗袍,换上便于行事的常服跟平底鞋到处奔波,没有精力再想其他。 有时当她穿梭过人群,会无意识地回头,然而远远望去,只看到陌生的人潮。 旁边的风有致停下脚步:“怎么?” 温瓷摇了摇头:“没。” 大概是太疲惫了,才会产生有人在看着自己的错觉。 最近风有致在南城逗留,帮了她不少忙,温瓷今日在水云间设宴,对他表示真切的感谢。 “都是小事。”风有致叫她别把这些事放心上,唯有一点,“阿瓷,我真心希望你能把这件事做好。” 她知道风有致那句话里蕴含着两个人的期待,心里的信念又坚定几分。 离开水云间的时候,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原本打算分道扬镳的两人上了同一辆车,风有致把她送回温家,又才离开。 不曾想,这一幕被八卦的苏禾苗看在眼里,一路追在温瓷身边旁敲侧击:“阿瓷,你最近跟那位风先生走得很近哦。” 苏禾苗眼珠一转,温瓷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十分明确地告诉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怎样嘛,你现在单身,多认识几个异性也是好的。”苏禾苗挺直胸板,义正词严地叮嘱,“你可别再惦念那个渣男了,我听说,他都交女朋友了。” “是么。” 外面的雨下大了,落在耳边,几乎吞噬温瓷所有声音。 “那真是恭喜他了。” 45 “温卿卿,我这人坏得很,最…… 寒风冷冽, 雨声潇潇,十二月的景城被一场大雨笼罩。 喻阳推开大门,把黑伞一收, 踩过的地方全部留下黑脚印:“这鬼天气, 我下车走过来五十米的路都跑不掉。” 盛惊澜微眯起眼,盯着他留下那串脏兮兮的痕迹,很是嫌弃:“站住,退出去。” “别急啊, 阿姨一会儿就来打扫。”喻阳早有预料。 实地考古踩过泥坑的他们哪有这些洁癖,但这一个月来, 盛惊澜脾气暴涨,喻阳不敢招惹他,努力做到尽善尽美。 “听说老太太最近给你安排了一堆相亲对象。” “谁知道。” “啧啧。”听听这句话, “你是当事人, 你不知道?” “哼。”不过是老太太一厢情愿的安排。 自打盛惊澜分手,盛憬言找人的事情也不了了之后, 盛老太太联合儿媳阮琴给兄弟俩安排了一堆适龄女孩。 盛憬言对此事接纳度很高, 只要模样达标的, 他都愿意去见见,几乎给所有相亲对象留下好印象。 而盛惊澜不一样,软硬不吃, 不联系、不见面, 主打一个叛逆。 盛家的人拿他没办法。 消停了几天, 盛惊澜才肯回家。 这次家宴盛父也在, 前些日子从合作的来伙伴口中听到些关于修复工作室的消息,今晚盛父对小儿子格外关注:“听说你那工作室做得不错。” 盛惊澜一副不着调的语气:“您听岔了吧。” 盛父:“……” 阮琴不断给儿子使眼色:“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无碍。”知道小儿子一向顽劣,盛父这回没跟他计较, “我生意上的一个朋友,家里有个祖传的青花瓷瓶被打碎了,既然你干这行,就先帮你文叔叔修一修。” 盛惊澜眉头一挑:“如果他不介意排队到后年,我倒是可以帮那什么文叔叔,修、一、修。” 故意拖长的字音,勾起的唇角写满讽刺。 “砰——” 盛父一巴掌拍在桌上,巨大的声响吓得周围人全都投来目光:“盛惊澜,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 “我这眼明心亮的,正看着您呢。”平时有什么好事全想着大儿子,要送人情就找上他,啧。 盛父怒而甩手,指向阮琴:“看你教的好儿子!” 盛憬言第一个站起来:“爸,你消消气。” 这顿饭是吃不下了,阮琴推了小儿子一把:“惊澜,快去跟你爸道歉。” 盛惊澜瞥眸看着她,从小到大,母亲都以父亲的话唯首是瞻,被呵斥也不反驳,真是够了。 盛惊澜站起身,不是去道歉,“既然咱们互看不顺眼,都别勉强见面。” 要不是老太太叫他回来,他甚至都不愿踏进盛家一步。 老太太近日身体不太舒服,没上桌来吃饭,盛惊澜临走前去老太太院里看了一眼,“奶奶。” 如今,老太太见到他也是唉声叹气:“原以为你这次收心了,结果还是跟从前一样不懂事。” “您孙子被人甩了,可怜着呢。”他把自己的经历当做谈资,一笑而过。 老太太始终认为:“阿瓷脾气那么好,肯定是你做什么坏事惹得她不开心。” 盛惊澜双臂环抱:“既然您还念着她,又给我塞一堆相亲对象,故意添堵?” 老太太正经道:“我是在考验你。” “……得,您还考验我。”老太太就是在广撒网,没捞中罢了。 盛惊澜在屋里陪老太太待了会儿,离开的时候又撞上盛憬言。 盛憬言最近春风得意,“听说你分手之后就不再接触新的女性,没想到,浪荡风流的盛惊澜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当初他哄骗萧嫣然没能达到的效果,在温瓷这里稍作破坏,就让盛惊澜的骄傲跌落至此。 “真是辛苦大哥了,一边忙着工作讨好爸妈,一边要应付那堆见不完的相亲对象,还要抽空操心我的事。”盛惊澜眼底浮现讥讽,“哦对了,那些陪你过夜的女伴,最近没找你麻烦吧?” 盛憬言瞬间拉下脸。 他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男性,有女伴解决需求很正常,只是那些人还不够资格以他“女朋友”名义相称。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竟让盛惊澜听见了动静,真是麻烦。 盛憬言眼神微凛,皮笑肉不笑的:“慎言,毕竟在大家眼里,我是洁身自好的盛家大少爷,而你……” 而他亲爱的弟弟,才是那个违逆长辈、滥情不忠的纨绔子弟。 在盛憬言看来,温瓷的事,谁都没讨着好处。如今温瓷跟盛惊澜分开,他勉强出了一口气。 被盛惊澜一掺和,温瓷必然不可能答应他,他也就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 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娶个赏心悦目的花瓶在家里,依附他、崇拜他就够了。 每次回盛家,盛惊澜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恰好周贺临那边有个酒局,喻阳也去。 场内有些不熟的,玩得很开。 其中也有两三个女性,最大胆的那个端着酒坐到盛惊澜身边,笑着递出酒杯,上面还沾着明显的口红印。 周贺临喝多了酒,晃眼一看,似乎又见到从前那个在女人面前游刃有余的盛惊澜。 他拿起手机,开始在三人小群胡编乱造:“搞不好今晚一过,你又有小婶婶了。” 远在国外求学的盛菲菲就这么被误导,又糊里糊涂把消息传给了苏禾苗。 在苏禾苗的视角里,她见证了温瓷从最初的无忧无虑变成现在冷淡伤怀的模样,把这笔账全部算在盛惊澜头上。 如今有新的人出现,品貌家世不凡、性格好,跟温瓷还是青梅竹马,她便想撮合撮合,让温瓷快点走出上一段感情带来的阴影。 “禾苗,我跟风有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也不可能变成那样关系。”温瓷决定告诉她,“他曾经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或许这份喜欢,会延续一辈子。” 苏禾苗惊讶地张大嘴巴:“什么意思啊?曾经有过?现在呢?” 温瓷叹气:“他喜欢的女孩失踪了。” 苏禾苗好奇:“失踪?为什么?” 温瓷摇头:“不知道,就是很平常的一个下午,她失踪了,再也没出现过。” “没找过吗?” “找啊,找了好多年,即使机会渺茫,他也从未放弃。” 其实,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闻蝶已经离世,只有风有致还在坚持。 他的感情被困在闻蝶失踪那年,再也没能走出来。 有时候,温瓷觉得老天真是不公的。 付出真心的人遭背弃,互相喜欢的人被迫分离。 夜晚,窗外下起大雨,她静静地靠在窗边,伸出一只手。 寒冷吹到手心上,刺骨的疼。 那个跟她说过“再见”的人如今也有了新的生活,或许她也该潇洒一点,别再沉浸于过去。 温瓷的变化,周围人都看在眼里。 宋兰芝没再问过她是否跟景城人有牵扯的事,重新张罗起相亲。她做这事儿也从不跟温瓷明说,而是制造各种顺其自然的机会。 温瓷去茶楼,有人请她喝茶。 偶尔外婆跟老友聚会,她必定遇到对方的儿子或孙辈。 有时回家,都能在走廊遇到来做客的年轻男士。 面对各式各样的优秀男士,她提不起任何兴趣,甚至没耐心坐下来跟他们交谈,连连拒绝后,直接跟宋兰芝表明态度:“外婆,别再做这种事了。” 十二月中旬,电影院上映一部悬疑剧,温瓷买了首映票,独自前往观看。 电影开场,余光瞥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在旁边坐下,戴着棒球帽,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脸。 原本没什么特别,只是有股极淡的柑橘香触动了温瓷的嗅觉。 她不由得握紧手指,却迟迟不敢转头,过了好半天,才凭着屏幕投射的灯光看清那张陌生的脸。 不是他。 温瓷收回目光,眯了眯眼,专心致志地看完整部电影,没发现后排有道深邃复杂的目光,全程落在她身上。 临近元旦,原先租用风家店铺的老板彻底搬离南城。 温瓷办工作室,需要重新装修,又要耽搁一阵。 砂楚关心她的工作进度:“有什么心仪的风格。” 这两个月,温瓷没白忙活:“已经跟装修公司沟通好了,最近就会开始动工。” “打算什么时候开起来?” “年后吧。”温瓷粗粗的计划过时间,“还需要一些作品。” “你的作品还不够吗?”砂楚记得她从十几岁开始,每年都有作品拿奖。 “还不够。” 温瓷最近在构思一副冬季主题的作品,冬季题材很多,温瓷迟迟没能落笔,直到在元西茉的朋友圈看到一条关于“冰川自驾游”的分享。 艺术家的作品灵感大多来源于生活,例如她那副在巴黎美术馆展出的《春雨夜》。 看到元西茉分享的朋友圈,温瓷动了心思,私下聊了几句。 元西茉对此表示欢迎:“你呀,外面看着娇柔婉约,内心野得很。” 温瓷不可置否。 有过前几次反抗后,温茹玉对她的管束放松许多,只是听到她说要出远门,会下意识想到各种不好的状况:“你要去大城市也就罢了,冰川太危险。” 温茹玉会反对,其实在温瓷意料之中,她联合外婆一起说服母亲,也不知外婆怎么的,竟还牵扯出周文琛,“你还记得周家那孩子不?他也要出游的打算,既然你妈不放心你一个人,干脆你们一起去。” 温瓷私下里跟外婆坦白:“我跟西茉姐去。” 宋兰芝:“我知道,但你妈妈不知道,反正你是去取景的,路上多个同伴多份安全。” “外婆,我目前真的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您不必想方设法撮合。” “不谈、不谈,我又没要你跟他做什么,起码有熟人同行,你妈妈也放心。” 宋兰芝说,周文琛有过多次去冰川雪山的经历,果然人不可貌相。 就这样,两人一同登上去往宁城的飞机。 他们将从宁城出发,自驾游出行。 汇合时,元西茉打趣她:“换人了?” 温瓷摇头:“只是同行的朋友。” 她跟周文琛无半点暧昧,几乎都跟在元西茉身旁。 他们把各自的装备搬到后备箱,元西茉说:“这里面有部分是要去冰川徒步的专业人士,不过我们呢,就驾车游一圈,看看风景就好。” 温瓷想起:“你以前不也跟着训练过?” “现在不一样,年轻的时候做什么都无所畏惧,现在么……总得考虑一下果果看不见妈妈,哭了怎么办。”再坚硬的人成为母亲都会柔软几分。 温瓷随即一笑:“果果呢?” 元西茉洒脱道:“送去外婆家过元旦了。” 即使有了女儿,她也没忘记在做妈妈的同时做好自己。 每辆车都有经验老道的司机,路况好的时候,温瓷也接替过这个位置。 休息时,周文琛在她旁边坐下:“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温瓷垂眸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她没问那里不一样,不给人接话题的机会,周文琛拧开水壶发现里面快空了,准备去装热水,顺便问温瓷:“要喝水吗?我去帮你接点。” 温瓷态度明确:“不用了,谢谢。” 周文琛起身离开,那个位置很快被元西茉占据,元西茉调侃她:“你还真是油盐不进。” 温瓷假装没听出弦外音:“怎么不进,不才吃过午饭?” 元西茉惊讶:“你都会开玩笑了。” 她长期居住在榕城,一开始并不知道温瓷跟盛惊澜分手的事,还是温瓷找她了解“冰川旅行”时才得知这个消息。 温瓷会藏事儿,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大肆宣扬,分开了也悄无声息。 中午短暂的休息后,一群人继续出发。越往前行,海拔越高,第一晚入住酒店的地方备有氧气机,好在他们这队人身体素质不错,暂时没出现任何不适。 进入酒店后,除了晚餐时间基本没人出去,温瓷跟元西茉同屋,两人歪头凑到一起跟元果果打视频。 天黑的时候,酒店又来了一车,员工面无表情地给他们办理手续,最末的年轻男人递出身份证,员工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们见过各式各样来旅行的人,今天倒是稀奇,来了几个长得跟大明星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电视剧来这里取景。 行李往房间一放,喻阳饿得直接进食堂喝了大碗酥油茶,“这比我想象中的无聊。” 盛惊澜扶了把黑色帽檐:“那你回去。” “来都来了……”总得打卡一下,晒晒朋友圈再回吧。 元旦前,盛惊澜忽然问他要不要去冰川转一圈,他当时一口应下,现在有点后悔。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来都来了。 稍稍填饱肚子后,喻阳顿时觉得酥油茶味道古怪,搁置小半碗,“你怎么想到来这条线的?” 盛惊澜靠窗而坐,摩挲指尖:“闲的。” 喻阳:“???” 盛惊澜很闲吗? 隔三差五就从工作室消失,问就说在忙。 刚开始他还以为盛惊澜又找温瓷去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盛惊澜这人骨子里傲得很,出生至今还没跟谁低过头。 吃完饭,喻阳进屋去了。 盛惊澜一个人走出门,在夜色里站了会儿,在回去的走廊上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去餐厅接点热水。” “帮我也接一壶。” 元果果跟妈妈打电话不肯挂,温瓷一个人出来接水。 走廊上,男人抬手按下帽檐,擦肩而过。 走到楼梯坎,温瓷缓缓转身盯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手掌轻轻覆上心口。 - 经过两天的驱车驾驶,一行人终于来到冰山脚下,徒步的跟驾车观景的分道而行。 白色雪层里面裹着天蓝色的冰岩,纯粹而美丽,即使网上再过再多的视频和照片,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温瓷举起相机拍摄,忍不住想,如果她将眼前所见描绘出来,该是多么的奇美壮观。 镜头中,有雪球从岩壁滚落,温瓷移开相机打量四周,赶紧呼唤周围的同伴。 来之前,她做过不少攻略,对一切情况十分敏感。 经验老道的司机也发现状况,远远眺望,见远方涌现云状的白雾,接近着有道低沉的破裂声从山间传来。 “雪崩了——” 不知是谁在大喊,声音传来时,众人呆愣几秒,撒腿就跑。 “大家快上车!”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危险来临之际,迅速做出正确判断。 巨大的云雾如猛兽张开嘴巴吞噬周围的一切,温瓷反应过来,抱着相机朝车的方向奔去,忽然有一股力量将她拉向上坡,在她耳边发布指令:“抓住树干。” 大雪铺天盖地滚落下来,淹没惊恐与尖叫,下面的车辆被冲出好几米远。 受到边缘冲击的温瓷也短暂地失去意识,听到耳边有道熟悉的声音,轻轻地唤她名字:“温瓷。” 温瓷睁开时,只觉得头疼欲裂:“盛……” “我在。”盛惊澜一边安抚她,一边观测四周。 他们跑到侧面山坡,又接住大树减少了冲击力,然而双腿还是被冰雪覆盖。 车内的人亦是被震得不清,元西茉按着脑袋,才发现车内少了个人:“阿瓷呢?” 周文琛脸色煞:“她,她不在。” 元西茉揪着他衣领:“你不是跟在她身边吗?” “对不起。”原本他是在温瓷附近,可危险来临时,经过训练的身体只允许他自己逃生,忘记还有一个人。 元西茉尝试推车门,然而外面被细雪覆盖,犹如被焊住,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大雪封路,他们彻底被困在这里。 而此刻,被冻在树边的温瓷正配合盛惊澜挖雪。 碎雪会凝固成硬块,他们只能抓紧时间自救。温度很低,风一吹,冻得人全身发抖,红彤彤的双手使不出力气。 茫茫大雪让人分不清方向,周围恶劣的环境正在吸收他们的体温。 温瓷嘴唇已经发白:“现在怎么办?” 盛惊澜从雪服里掏出信号收发器:“做好一切应急措施,等待救援。” 他的语气还算冷静,温瓷却扛不住,被掩埋的双脚使人无法离开,而她已经没有力气挥动雪铲。 没时间叙旧,没精力探究盛惊澜为什么会出现,温瓷咬着干裂的嘴皮,胳膊传来被一阵疼痛。 刚才的情况那样危险,她不免被撞伤,一直没说,现在却装不下去了。 “好痛。”她全身开始冷颤。 “别咬。”盛惊澜眸色一凛,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拿着雪铲继续敲击脚边的冰雪。 终于,他们挣脱束缚。 然而凭他们个人,无法在茫茫大雪之中平安离开,甚至随时可能遇到第二次雪崩的危险。 来时的路已经被掩盖,盛惊澜牵着温瓷的手,在四周寻找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 雪光刺眼,温瓷试图把衣服还回去,却被盛惊澜按住,“别打扰我。” 终于,他们找到一个岩石形成的山洞,两人迅速躲进里面,即使里面依然寒冷,也能避开大部分风霜。 盛惊澜口中呼出一股热气,回头见默默跟在旁边的温瓷,摘下手套蹭了蹭她冰凉的脸:“宝贝,我不是在凶你。” 一句亲昵的称呼勾动温瓷的心弦,刚从风雪里逃生,余悸未消,她仅能回答短短的几个字:“我知道。” “刚才说哪里痛?”盛惊澜想起她刚才在外面喊痛,当时情况危急,没时间细究。 温瓷抿唇摇了摇头,尽管冷得发抖,她还是将衣服递回去:“不是要保护我吗?如果你倒下,要怎么带我离开?” 她拿自己当理由,盛惊澜果然没话说,一把套上雪服。 温瓷抱紧胳膊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下一秒,一阵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 他的雪服宽大温暖,以保护的姿态将她从前往后裹在。 亲密无间的距离一下子把温瓷的记忆拉回几个月前,交缠的发丝,湿嚅的气息。 而现在,他们身处贫瘠的山洞,只剩彼此。 “为什么,出现在这……”温瓷的声音被闷在衣服里。 她不信盛惊澜出现在冰山是巧合,即使真的不期而遇,那人也不会精准到在危险时刻冲到她面前。 盛惊澜把衣服松开些,让她的脑袋露出来,“你不是猜到了?” 温瓷垂头道:“不是说……不会再见了么。” 盛惊澜低哼一声:“我说什么你都信?” “……”她无言以对,心情复杂得很。 盛惊澜隔着衣服在她腰间掐了一把,低头附在耳边:“温卿卿,我这人坏得很,最喜欢出尔反尔。” 46 他浑身负伤,怀里的女孩却很…… 温瓷没来及问他什么意思, 外面又响起一阵巨响。漫天雪雾再次冲刷他们走过的道路,肆意的风雪刮过来,洞口被积雪堵住大半。 一旦洞口被填满,里面的空气就会变得稀薄, 山洞可以成为紧急避难所, 也可能会将人困死在其中。但如果出去, 他们也承受不了大雪的冲击力。 情况紧迫,盛惊澜当机立断, 扯下身上的红布条丢出去洞口:“温瓷,如果外面的人没找到我们,咱俩估计要殉情了。” “都这时候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温瓷按暗咬着牙道,“我是来取材的, 不是来殉情的。” “啧, 都这时候了, 也不肯敷衍我两句。”这姑娘看似好脾气, 实则认死理。 “少说话,省着点力气吧。”温瓷微微垂头,在他身前费力地喘息。胳膊又开始疼痛,刚被雪光刺伤的眼睛也很不舒服,甚至感觉有些头晕,思绪紊乱。 明明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度传来, 她还是忍不住发抖。 尽管她再怎么努力隐藏, 盛惊澜还是发现了异样, “你现在什么感觉?” “痛。”她连嗓音都在颤抖。 男人眉头紧皱,展开衣服将她拉出来,“哪里痛?” 温瓷指着左胳膊, 快抬不起来了。 盛惊澜终于明白,她刚才故作轻松是在撒谎:“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都在忍,是不是?” “我以为,会很快……”她以为那波风雪过去,他们可以在山洞里等待救援。 “你真是。”盛惊澜气她故意隐瞒,又恨自己此刻的无力。 周围的温度太低,温瓷甚至不能脱下外套检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去摸她胳膊。 没有流血,应该是撞击造成了内伤。 洞口虽能避风雪,内里却很潮湿。 温瓷没力气继续站着,盛惊澜找了块空地坐下来,让她把自己的腿当垫子,两人相拥靠近。 盛惊澜捂着她的手指轻轻揉搓,试图让她更暖和些,忽略了自己逐渐僵硬的肢体,以及发紫的唇色。 他们被困在这里,又冷又饿又渴。 温瓷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乏力,几乎是整个人软在了盛惊澜怀里,“我没力气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温瓷。”他认真地唤她名字,“不会有事的。” 她疲惫地眨着眼睛,睫毛颤动:“我好困,想睡觉。” 盛惊澜对着她道:“不行。” “就休息一会儿。”她实在是累了,说着说着就闭上眼睛。 盛惊澜伸手触摸她冰凉的脸蛋,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温卿卿,不准睡!” “你不是躲我吗?我要是再把你带走,你是不是又要发好大一阵脾气。”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冷战,生气就不跟我说话。” “今天救了你,你还没跟我道谢。” “温瓷。”无论他怎么喊,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男人捏紧拳头,死死地盯着身前的女人,充红的双眼凝聚出两滴泪。 温瓷闭着眼睛,听到他不断在耳边说话的声音,她累得不想睁眼,直到,感觉有一滴水落在脸上。 心里有股声音在唤她睁眼,温瓷费了好大得劲儿,勉强睁开模糊的眼睛。 落在她脸上的不是水,温瓷尝试抬手,却又因无力而落空:“你哭了吗?” 她气息虚弱,声音迟缓。 盛惊澜仿佛刚活过来一般,眼里迸出火花。 不等他说话,温瓷先一步开口:“咳咳,我如果我死了,帮我跟外婆和妈妈说对不起。” “你不会死!”他一口咬定,“我们一定能出去,你不是骂我自以为是,温瓷,我可以学。” “我记性很好,学习能力很强,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忘。”他握起温瓷的手贴向自己心口,毫不犹豫丢弃了自己曾坚持多年的行事原则,像求而不得的追求者:“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可以成为那样的人。” 身体很冷,温瓷心里淌过一股热流,嘴角弯起极淡的弧度:“真心喜欢是不用教的。” “那我就用我的方式爱你。”男人的眼神坚定而诚恳,声线却在不安的颤抖。 好动听的话啊…… 可她凶多吉少,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体验“盛惊澜爱人的方式”。 是乌篷船里的陪伴,是榕城酒吧惊艳全场的礼物,宁城山上温柔的照顾,是景城最炙热的缠绵,是在游轮见过最美的日落,是海岛点燃她回忆的架子鼓…… “盛惊澜。”她好久没有这样唤他名字,属于两人的过往回忆接踵而来,温瓷终于忍不住说出那个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景城美术训练营,我见过你。” “我知道。”他知道美术训练营里有个叫做温瓷的女孩,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失去血色的脸颊,“等我们出去,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的话很诱人,可惜温瓷已经听不清。 胳膊很疼,脑袋很沉。 盛惊澜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冲到被积雪封闭的洞口,捡起湿凉的雪铲狠狠朝上面砸去。 男人双眼赤红,每动一次,胸口剧烈起伏,鲜血从衣袖里渗出,滴落在地,很快凝固。 意识消失前,温瓷隐约看见那人不断敲击冰雪,试图闯出一条生路。 躺在岩石上的温瓷再度闭上眼睛,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对不起,我等不到救援了……” - 救援队开始探测情况,在雪地里搜寻车辆和幸存者。 冰川雪崩的消息很快传遍网络,高度关注冰川最近情况的温茹玉看到热搜,双手剧烈颤抖。她一遍又一遍打给女儿,只得到冰冷客服声的回复,温茹玉差点站不稳脚。 向来心胸豁达的宋兰芝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两眼一抹黑,当场栽了下去。 温茹玉刚准备出发去冰川,转头就接到瞿玉梅的电话:“温总,宋老师看到冰川雪崩的消息,吓得晕倒了。” 女儿失去联系,年迈的母亲受刺激,温茹玉匆匆赶往医院。 助理瞿玉梅一直守在老太太病床前:“医生说,宋老师是受到刺激,出现心因性休克。” 下午,老太太终于醒过来。 她急得要亲自去宁城,被温茹玉按住:“妈,我去。” 宋兰芝捶着胸口,呕得心慌:“你一定要把阿瓷找回来。” 晚上,周家人告诉宋兰芝,周文琛给家里报平安了。宋兰芝当即打电话给周文琛,听到那边支支吾吾的声音,宋兰芝心里升起一阵恐惧,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老人家揪着心口,产生问:“阿瓷,究竟在哪儿?” 周文琛重叹一口气:“温瓷她……在医院抢救。” 救援队在雪地里发现了盛惊澜扔出那些鲜艳的标记,找到山洞的时候,温瓷被盛惊澜护在怀里,费了很大得劲儿才将两人分开。 温瓷失温时间太长,送到医院时,生命体征很弱,能不能平安出来还是未知数。 这次雪崩造成的具体伤亡人数还不确定,但他们已知徒步队伍里有一人身亡,几人失踪。 他们是运气好,躲在车里虽然遭受到冲击,但里面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相对温暖,很快被救援队发现,只受了外伤。 周文琛伤了腿,元西茉伤了胳膊。 劫后余生的众人心情复杂:“我刚才去看了盛惊澜,听说脱下衣服的时候,那条胳膊血肉模糊的……” 幸亏他凿开洞门,把身上的东西往外抛,才被救援队发现。 救援队进去的时候,盛惊澜已经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只是固执地抱着温瓷,嘴里念着“救她”两个字。 “山洞真是危险,但也幸好他们没有出来。”因为山洞附近全部大雪掩埋,就连扎根地里的大树都被冲断,如果是人在外面,恐怕早就被雪地吞噬。 周文琛蹙起眉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元西茉吐出一口气:“其实昨天我就发现了,但看他没有打扰阿瓷,我就没说。” 这件事给元西茉的冲击力挺大,原以为盛惊澜是那种游戏人间的浪荡子,没想到他甘愿为温瓷牺牲至此。 听喻阳说,盛惊澜本来是可以回到车里避难的,但他第一时间去了温瓷身边。 这一守就是几个小时。 凌晨,风尘仆仆的温茹玉乘着夜色赶来,通过周文琛给的地址找到医院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温瓷一直没醒,温茹玉隔着窗户看女儿,只觉心口一阵绞痛。她习惯了坚强镇定的模样,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见到元西茉那刻,彻底变脸:“是你。” 元西茉开口喊了声“伯母”,被温茹玉厉色打断:“每次阿瓷跟你出去,都会遇到危险,烦请你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 这事儿搁平时,元西茉绝对要跟她吵起来,可现在温瓷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元西茉忍了这口气。 都是做母亲的人,她姑且就体谅温茹玉一次。 元西茉心里不顺,忽然收到喻阳发来的消息,说盛惊澜醒了。 原本他们并不认识,因为温瓷跟盛惊澜的事情,两人刚交换联系方式,醒了就互相通知。 盛惊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喻阳拦不住,只好告诉他,温瓷的病房位置。 于是温茹玉就看见,一个满手缠着纱布的男人试图推开她女儿的病房,温茹玉立马升起警惕心:“你又是谁?” 元西茉插嘴说了句公道话:“温女士,你最好还是让他进去,他可是关键时刻救了阿瓷的人。” 温茹玉皱起眉头,忽然想起这人的名字:“盛惊澜。” 她记得年前这人来过温家,后来温瓷去景城送旗袍也跟盛家有关。看来温瓷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结交了不少朋友。 温茹玉审视他:“你们什么关系?” 盛惊澜脸色苍白,脸侧还有被冰雪刮伤的血痕:“伯母,现在恐怕不是谈这件事是时候。” “你们说,是他救了阿瓷?”温茹玉显然不信元西茉一人之言,当众又问一遍,直到所有人点头。 既然是女儿的救命恩人,那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温茹玉从门口挪开:“进去,别待太久。” 门微敞开,盛惊澜步伐缓慢地走到病床边,凝视着那张苍白的容颜。 他碰到温瓷的手,已经有了温度。 盛惊澜永远无法忘记,温瓷躺在他怀里浑身冰凉的样子,那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男人俯身下去,额头轻轻贴向温瓷额前:“温卿卿,我认栽。” 外面把守的喻阳瞬间瞪大眼。 他他他,他居然当着温如玉的面,占人家女儿的便宜! 喻阳脑袋都不敢偏,只是不断用余光去偷瞥温茹玉的反应,果然,温茹玉面色不善,握紧拳头,一副随时都要冲进去收拾人的样子。 费了很大得劲儿,温茹玉才压下自己心里那股火:“他们怎么回事?” 周文琛诧异道:“伯母,您不知道吗?” 温茹玉转过身来:“我应该知道什么?” 周文琛顿时后悔接话。 刚才听见温茹玉喊出盛惊澜的名字,以为他们是了解对方关系的,现在看温茹玉的反应,竟是不知道温瓷跟盛惊澜有男女之情。 “他们是恋人?”温茹玉这句话,几乎是肯定语气。 刚才盛惊澜出现在这里,她很快就想到温瓷去景城那段时间,就是跟盛家人待在一起。同龄异性能发展出什么关系,答案不言而喻。 喻阳在后面胡乱地打手势,奈何里面的人一心一意扑在温瓷身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外面的气氛凝固,盛惊澜终于踏出病房门,走到温茹玉面前,顶着负伤的脸和手,认真解释:“伯母,我正在追求温瓷。” “既然还在追求,刚才的行为是你该做的吗?”温茹玉凌厉的视线扫过他的伤口,“你越界了。” “抱歉,我已经克制过了。”盛惊澜微微颔首。 温茹玉脸色骤变:“你!” 盛惊澜不卑不亢:“伯母,我不想隐瞒你什么,对于温瓷,我愿意付出全部,也绝不放手。” 他听温瓷说起过,温茹玉对异性关系极为排斥且防备。那他就干脆从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告诉温茹玉,他对温瓷势在必得。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冲。 喻阳硬着头皮冲出来打圆场:“惊澜,医生说你醒了还要去做检查。” “你看你,在山洞里把雪服脱给温瓷保暖就不说了,为了打开洞口把手弄成这样,医生说差点断了,你可是修复师,靠手吃饭的。血都快流干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补回来。” 这话里透露的信息简直不要太明显,使劲儿往最严重、最夸张的方向编。 喻阳半劝半拉把人带去做检查,剩下温茹玉还无法消化刚才那些内容,“我要联系一下救援队。” 第二天早上,温茹玉从救援队那里得到一张照片。 照片上,手臂滴血的盛惊澜紧紧拥抱着温瓷,她被裹在宽厚的棉服里,露出凌乱的长发和小半张脸。 男人浑身肮脏,被他保护在怀里的女孩却很干净。 温茹玉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神色复杂。 这时周文琛突然打来电话:“伯母,阿瓷情况不太好,早上突然发烧了。” 就在她离开的这么一小阵,温瓷又出了状况。 温茹玉赶过去的时候,盛惊澜已经守在旁边,想起刚收到的照片和救援队口中的叙述,温茹玉勉强默认他留下。 没医生的时候,就剩唐琳琅跟盛惊澜分别守在温瓷身侧,这已经是唐琳琅第N次打量他:“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 “来南城之后。”他说。 唐琳琅追问:“关系到哪一步?” 盛惊澜隐瞒其中复杂的经历,只说现状:“我在追求,她还没答应。” 唐琳琅“哼”的一声,勉强接受这样的现状,幸亏女儿还算听话,没有背着她悄悄交往。 自从盛惊澜坦白心思,再也不用避着温茹玉,两个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在温瓷身边。 温茹玉每次见他都摆臭脸,刚开始众人以为温茹玉是在考验盛惊澜,后来发现,哪怕是宋兰芝曾经属意的周文琛,她也同样对待。 大家终于明白,她对靠近女儿的异性没有偏见,而是平等防备每个人。 一天傍晚,温茹玉偶尔听见盛惊澜嘴里的称呼:“温卿卿。” 温茹玉耳尖,听得很清楚:“你叫她什么?” “小名。” “她自己告诉你的?” “不然伯母觉得,我还能从哪里知道。” 温茹玉严肃警告:“别以为你救了阿瓷,就能让她接纳你。” 盛惊澜表态:“救她是我心甘情愿,我不至于以此挟恩图报。” 这话总算让温茹玉满意几分,神色稍有缓和:“我们温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救了阿瓷,我们自会以厚礼感谢。” “不必。”他要的厚礼,温茹玉给不起。 温瓷高烧不醒,温茹玉将此事隐瞒下来,只告诉宋兰芝,温瓷还在昏迷。 远在千里外的宋兰芝有心无力,带着瞿玉梅去庙里拜了两天,在菩萨面前跪求孙女平安。 温瓷中途断断续续醒了几次,意识不太清晰,直到第三天早晨,她抬手挡住邀请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 守在旁边的温茹玉单手撑着脑袋,突然醒过来。见床上的温瓷动了,她立马起身,却听到女儿口中喊着“盛惊澜”的名字。 在这三天里,她听到这个名字不下十次。 作为母亲,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矛盾。 温瓷的意识逐渐清晰,看到眼前的女人,喊了声:“妈。” 她下意识张望四周:“盛惊澜呢?” 温茹玉冷声道:“他不在。” “不在?”温瓷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他怎么了?” “这么担心?”温茹玉居高临下,“你跟他什么关系?” 温瓷咬唇:“您先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温茹玉哼声:“放心吧,还没死。” 温瓷松了口气,追问道:“那他在哪儿?” 温茹玉投来探索的视线:“温瓷,你醒来之后句句话不离那人,他是什么人?” 温瓷无意识拢紧手指,缓缓垂下眼睛,声音很低,却很清晰:“是我喜欢的人。” 尽管,她曾那样决绝地跟盛惊澜说“再见”,却不能抹灭心跳的痕迹。 在经历生死的瞬间,她彻底明白,自己这颗心遗失在那人身上,再也找不回来。 温瓷仰起头:“妈妈,要不是他在雪崩的时候救了我,可能我现在都没法这样跟您讲话。” 山洞留给她的记忆很危险,她必须要亲眼看见盛惊澜才能安心。 温茹玉瞥头:“所以?” 所以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盛惊澜的消息:“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想去见他。” 47 良缘天赐,名利双收 在女儿的要求下, 温茹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去见盛惊澜。 胳膊刚换完药,纯白的纱布裹了好几层, 没来得及穿衣就听到敲门声。 喻阳去门口瞄了一眼, 昏迷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惊得他顿时变结巴:“温, 温……” 温瓷没有耐心了, 直接推门而入。 盛惊澜的衣服刚穿到一半, 四目相对的瞬间, 双方都停止了动作。 眼看情况微妙,喻阳直接溜走,顺带关上房门, 把空间留个两人。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病床边的男人, 半分钟后,盛惊澜主动开口:“好看吗?” “什么?”没头没尾的三个字让温瓷反应不过来。 盛惊澜坦然敞开遮了一半的衣服,齿间吐出两个字:“腹肌。”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温瓷缓缓走过去,她在盛惊澜面前的表现跟来之前的迫不及待截然不同。 她只记得当时在山洞里的情况很危险,所以心心念念的都是盛惊澜是否平安, 如今看到人精神奕奕地坐在这里跟她开玩笑,心里的石头落下大半。 “你的手……”那缠满绷带的人让温瓷心有余悸,不敢想象绷带下的伤口有多狰狞。 那人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没断。” “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温瓷听不得这种话。 男人眉头一挑:“怎么, 你心疼?” 温瓷一噎。 又来了, 他又开始用这种暧昧的话来挑逗她。 什么“用你喜欢的方式来爱你”都是冠冕堂皇的话, 这人本性如此,伪装不了几时。 似乎无话可说,但盛惊澜不会让它冷场,像大爷似的, 理直气壮伸出手臂:“帮我穿衣服。” 温瓷无动于衷:“你自己没手吗?” 他故意用下巴朝向缠绕纱布的胳膊:“不会吧,某人不会连帮救命恩人穿件衣服都不肯吧?” 含沙射影如此明显,温瓷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走过去,牵起一侧衣袖,顺着盛惊澜伸出的手臂穿进去,另一边则需谨慎。 温瓷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他的伤口,一边穿一边问:“疼吗?疼你就说。” “喊疼的话……”他斜仰起头,唇边涌出笑,“有人哄吗?” 男人的目光直白又坦然,眼尾微挑,泪痣妖冶,桃花眼深邃含情,仿佛……赤.裸裸的诱惑。 温瓷动作一顿,不自然地眨动双眼,手指拧着袖口往上一提,无情拒绝他的撩拨:“你又不是小孩。” 他哼声笑,话里稍有收敛:“你的手怎么样?” “我没事。”她当时撞岔气了,送进医院的时候照过片,没什么大碍。 温瓷盯着他胳膊,两人有来有往的关心:“那你的手?” “也没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吃饭需要人喂,衣服需要人穿,裤子……”他吊儿郎当的,又懂得在温瓷羞恼之前适可而止,摊手笑,“可以自己脱。” “我看你精神得很。” 盛惊澜的体质比她好,伤得却比她重。 这其中原因,她心里明白,有感恩有愧疚,但不代表能够芥蒂跟他回到从前。 盛惊澜抬起胳膊:“宝贝,你可以对救命恩人温柔点吗?” “我跟你没那种关系。” “翻脸不认人。”男人唇角微翘,“温卿卿,你在渣我吗?” “你少往我身上安罪名。”现在的她已在心里竖起高墙,难以攻破,“我关心你,照顾你,是因为你在冰川救我,仅此而已。” “这样啊……”盛惊澜压低嗓音,缠绕绷带的手垂在床边,“那你还挺难追的。” 温瓷瞳孔微微一缩。 原本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忽然共患难,还在山洞里糊里糊涂地吐露少年时的心意,幸亏盛惊澜没有主动提起,否则她将无地自容。 对了……秘密。 温瓷眼睫微颤,一道模糊的声音窜过脑海,“之前在山洞里,你是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下巴蓦地一扬,盛惊澜反问:“有吗?不是你要告诉我秘密?” 温瓷蹙起眉头,当时她思绪模糊,记得不是很清楚。 男人眉眼生风:“卿卿十八岁在美术营见到我这件事,怎么不早说?” 皮球突然被踢回自己这里,温瓷呼吸一滞。 如果不是当时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她绝不会道出年少心事。 然而那人三言两语就能精准圈出重点,扰乱她的心神,温瓷努力让自己稳住,岔开话题:“冰川的事,谢谢你。” 他挑眉:“不客气。”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温瓷开始打退堂鼓。 “好。”盛惊澜难得这么好说话,轻易放她离开。 温瓷一走,喻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撺掇这位单身的病患:“我看温小姐对你关怀备至,你干脆趁现在跟她提复合,说不定她一感动,就答应了。” “挟恩相报?我至于?”盛惊澜挑开衣扣,倒吸一口凉气。 让人帮穿衣服的代价可真大啊。 他没有借机让温瓷接受自己,只是时不时地表示自己需要照顾,把苦肉计发挥到淋漓尽致。 喻阳暗地里骂他无耻,装可怜骗同情,偏偏温瓷心肠软,就吃他这一套。 盛惊澜冒着被温茹玉拉入黑名单的风险,在未来丈母娘眼皮子底下搞事,这点连被温茹玉加入黑名单的元西茉都不得不佩服。 但凡换个人,在追求女方时遇到温茹玉那种母亲,都会感到心里不适,偏偏盛惊澜不在乎。 元西茉以旁观者发言:“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周文琛不行。” 即使周文琛是大众家长会满意的类型,温茹玉也持怀疑态度审视对方,这种情况下,周文琛会忐忑,或因对方不满意自己而感到尴尬。 盛惊澜不会。 他根本不在意温茹玉的看法,顶多是维持礼貌。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会因旁人的言论受到干扰。 温茹玉有点烦他,又因盛惊澜舍命相救的行为,以及女儿的心思,对两人的事持保留态度:“追你那男的,还挺不要脸的。” 刚喝进一口药的温瓷,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能让她母亲发出这样的言论,也是盛惊澜的本事。 - 冰川雪崩事件登上新闻,被大众所知。 景城某一处,秦舟越靠在台球桌旁滑动新闻上的照片,最后锁定在元西茉身上,神秘地说了句:“找到了。” 他还发现盛惊澜,照片里只有半边脸,看起来有些狼狈,秦舟越不确定,把照片发给盛菲菲:“这是你小叔吗?” “卧槽,我小叔咋了?” “遇上雪崩了,你不知道啊。” “我在国外消息堵塞,我小叔没事吧?” “还活着。” 盛菲菲无语。 “舟越哥,你说话怪吓人的。” “真没事。”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小叔了?” “以前不熟,现在想认识一下。” “……” 两个大男人还能对上眼不成?无事献殷勤,多半有问题。 秦舟越不肯说,盛菲菲也没闲心跟他扯,特意打跨洋电话回去关心了一下盛惊澜的状况。 电话里的盛惊澜听起来中气十足,盛菲菲这才松了口气:“要不是舟越哥打电话来问我,我都不知道国内发生这么大的事。” “秦舟越?” “对啊,他把新闻上的照片发我,问我是不是你。” “哟,我还挺出名。”他心情不错,连自己都调侃。 这件事很快传到盛家人耳边,老太太第一时间打了电话过来,话里满是担忧,又责备他:“你这孩子,出事也不跟家里说。” 盛惊澜在外面野惯了,几乎不会跟家里汇报行程,所以他们现在才知晓。 阮琴就在旁边,偶尔插了两句,至于盛家其他人,没有任何联系。 盛惊澜无所谓,估计家里只有老太太还念着他。 身体稍微恢复后,几人踏上返程的飞机。 元西茉没回家,而是去了母亲那里。 年幼的果果并不知道自己最爱的妈妈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只是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扑进她怀里,把自己最喜欢的糖果递给她:“妈妈,草莓味棒棒糖。” 洒脱的元西茉紧紧搂着女儿,在她脸颊亲了亲,又温柔地摸了摸头发。 被困在雪地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在想,果果那么小,失去妈妈该怎么办。 元西茉放下女儿,对母亲道:“妈,这几天辛苦了。” 元母摆手:“果果懂事,好带得很。” 元母让女儿留在家里多住几天,元西茉也也想多陪陪母亲,带着女儿住在自己以前的房间。 元果果在房间找到几张卡纸,小手慢悠悠地叠飞机,满屋乱窜。红色飞机卡到角落,元果果伸手去摸,找到一张积满灰尘的照片。 元果果用小手擦了擦,惊喜地发现照片上有妈妈,还有个不认识的帅叔叔:“妈妈,照片上的叔叔是谁?” 元西茉皱眉,又露出无语的表情:“你那素未谋面的亲爹。” 小手指着照片,元果果发出软糯的声音:“爸爸?” 元西茉抽走女儿手里的照片:“不出意外的话,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看看照片过过瘾就得了。” 小脑袋装不下复杂的事,元果果伸手在男人脸上按按:“帅。” 元西茉扶额:“你小小年纪就这么颜控,怎么得了。” 元果果摸摸脑袋,三岁孩子实在听不懂。 另一边,温瓷跟着母亲返回南城,宋兰芝不顾瞿玉梅的劝告,非要自己到机场去接。 温瓷劫后余生,外婆在短短几天内变得苍老许多。 瞿玉梅在旁边悄声说:“宋老师心里挂念你,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阿瓷小姐好好陪她聊聊,让她心里舒坦点。” 宋兰芝仔仔细细把外孙女打量一遍,满眼心疼:“早知道我就该听你妈的,不让你去。” 温瓷安抚道:“外婆,这只是个意外。” 宋兰芝却一改从前的豁达,说了句跟温茹玉如出一辙的话:“不去就不会遇到危险。” 温瓷生怕外婆以后站母亲那边,拉着老人家讲了许久,才勉强将老人家心里熨帖舒坦。 在外婆和母亲的强制要求下,温瓷待在家里休养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被允许出门。 身体恢复后,宋兰芝带她去庙里还愿,祈求平安。 山上飞雪,温瓷搀着老人踏上阶梯。 越往上走,风雪铺面,温瓷感受到满身寒意,可再这样残酷的环境下,外婆一待就是两天。 温瓷心里愧疚:“外婆,以后别为我这样了。” 宋兰芝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当人无能为力的时候,总要做点什么寄托信念。” 她跟着外婆在佛前点香跪拜,祈祷亲近的人平安喜乐,还有……希望那人早早恢复健康。 温瓷虔诚三拜,转身离开的瞬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站立门边。 她惊愕张唇,再望去时,那人已经不见。 “阿瓷。” 直到外婆唤她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庙里许多座佛像,两人在经过大殿的路上遇见解签大师,宋兰芝停下脚步:“阿瓷,要不要求一支签?” 温瓷摇头。 世间万物变幻莫测,算好了自然开心,若是算出问题,则会扰乱自己的心情,干脆顺其自然。 宋兰芝走了一段,又撇下孙女绕回去:“你在外面等我,我去求一支。” 温瓷无奈地笑:“好吧,我在外面等您。” 宋兰芝回到大殿,瞧见一年轻男人虔诚跪于佛前,但是背影就惹人注目。 宋兰芝不免多看了两眼,闭眼摇签。 随着一阵晃动,一支竹签跳出来,宋兰芝弯腰捡起,送到旁边解签的大师面前:“烦请您帮我看看这支签。” 面目慈祥的大师双手作揖,接过签文:“施主想问什么?” 一签一问,宋兰芝面含期待:“这是我替外孙女求的签,她接下来的气运如何?” 仔细看完上面的内容,大师眉眼舒展:“良缘天赐,名利双收。” “哎呀。”宋兰芝捧着手里这支小小竹签,满心喜悦从眼里溢出来,合掌作揖:“谢谢大师。” 雪花压倒枝头,凝成冰霜一片。 温瓷举起手机拍照,白茫茫的视野忽然被一只大手遮挡。 长睫微颤,温瓷缓缓抬眼,闯入一双填满笑意的桃花眼。 温瓷面露诧异:“你怎么在这?” 他故意咬文嚼字:“温小姐为何而来,我就为何而来。” 温瓷轻哼:“我陪外婆还愿,你也是?” 她显然在挖坑,盛惊澜改口道:“我来祈愿。” “祈什么愿?”温瓷顺口一问。 盛惊澜朝她勾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见温瓷不为所动,又不要脸地凑上前,下巴快要抵到她颈肩:“当然是祈祷我自己,得、偿、所、愿。” 温瓷怔愣住。 炙热的呼吸让她耳根跟着发烫,唇瓣翕动,她一把伸手将人推开:“说话就说话,别靠我那么近。” “我怕卿卿听不见啊。”他仿佛一只求偶的花孔雀,好不毫不知收敛。 温瓷撇开脸:“我又不是菩萨,听到也不能帮你实现。” “错了。”盛惊澜纠正她,“菩萨不一定让我如愿,但你能。” 雪花纷扬洒落,落在她眉心。 一颗从枝头坠下的枯木渣落在温瓷的鞋面,高傲不羁的盛惊澜,俯身低头,为她拂去鞋尖雪。 温瓷下意识后退一步:“别……” 盛惊澜直起腰:“温卿卿,上次我救了你,你还没报答我,对吧?” 天地浩荡,大雪飞扬,两人之间形成奇妙的气场。 温瓷听到自己的声音,随风飘出:“你想要什么?” 盛惊澜弯唇一笑,变魔术般抬起手,一枚碧色玉佛从掌心垂落,红绳勾在无名指间:“温瓷,让我再追你一次。” 48 为爱当备胎 温瓷抬眸:“我说不让, 你就会放弃吗?” “当然……不会。”他上前一步,将红绳从她头顶套进脖间,“不准摘下来。” 见温瓷抬手, 他生怕被拒绝似的, 直接扯着红绳两端收紧,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救命恩人的要求。” 那句话不是商量和请求,而是在通知—— 我要重新追求你。 温瓷不动声色,却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送完东西,那个男人又消失了,只有脖子上的碧色玉佛证明他来过。 笑容满面的宋兰芝从大殿里走出来, 温瓷迎上去,“外婆, 问完了吗?” “问完了,是好事。”宋兰芝顺势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看着外孙女美丽的容颜和不俗的气质, 脑子里已经在想象, 究竟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跟外孙女天赐良缘。 人逢喜事精神爽, 去庙里还愿走了一趟,宋兰芝的病不药而愈, 只是心里对外孙女的姻缘更加惦记。 宋兰芝把签文内容告诉了温茹玉,希望女儿也能高兴高兴,“我去庙里给阿瓷求了一支签,大师说, 她今年不仅事业顺利,还有天定姻缘。” 温茹玉眼里闪过异色。 女儿事业是否顺利,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反正温家有的是资本。 至于天定姻缘……她已经派人去查探盛惊澜的过往,她必须弄清楚,女儿究竟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盛惊澜并非普通人,流于表面的信息很好查探,不出意外的,丰富的感情经历首先摆在了温茹玉面前。 温茹玉盯着邮件上的内容,气得发抖。 亏她还因为盛惊澜在冰川舍命救女儿的事情对这个男人高看一眼,甚至容忍他跟女儿见面,私生活竟如此不堪。 温茹玉压抑着怒火反思,就因为近一年想跟女儿缓和关系,疏于对女儿的约束,才会让她遭遇冰川雪崩,跟盛惊澜搅在一起。 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一整天,温如玉都摆着一张冷脸,周围人见到她都自觉绕道走。 晚上回家,温茹玉径直去往温瓷所在的小院,洗涤人心的空灵鼓声传进耳朵,也丝毫纾解不了温茹玉心口那股气。 温茹玉出现在院子,温瓷很快发现,轻唤了一声:“妈。” 温茹玉沉声问:“今天一直在家?” “去店里看了装修进度,下午才回来。”她笑着跟母亲分享日常,“今天新学了一首曲子,练了几次,顺手很多。” 温茹玉紧紧盯着女儿的表情。 就是这副柔软的模样,让她一次又一次松口,差点酿成大祸,而今,她不能再任由温瓷随心所欲做事。 温茹玉眼神微凛:“上次在医院,你跟我说,你喜欢盛惊澜?” “啊……”那时她刚苏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晰,冲动之下承认自己对盛惊澜的感情。现在想想,简直后患无穷。 “既然你不否认,那我也就明说。”温茹玉昂首,铿锵道,“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温瓷下意识捏紧了手指。 温茹玉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反而步步逼近,质问:“他以前什么德行,你知道吗?” 温瓷低声回:“知道。” 温茹玉声音尖锐:“知道你还敢喜欢这样的人?” 温瓷下意识辩驳:“妈妈,他那个不是……” “温瓷,你可别告诉我,他交了那么多女朋友但并不花心。”温茹玉不耐烦地打断,冷哼一声:“这套也就骗小姑娘玩玩,你少在我面前替他说好话,趁早对他死了这条心。” 温瓷无法反驳,因为盛惊澜的过往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那天在山上,盛惊澜说要重新追求,她没拒绝,心里却沉甸甸的。横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有很多,不是盛惊澜真心悔过,而她点头就可以。 她没反驳,也没顺从。 温茹玉早知女儿脾气犟,没再向从前那样一味地发号施令,而是循循善诱:“我知道你不服我管教,那就想想外婆,外婆不希望你离开南城。” “你觉得,那个男人会为你抛弃盛家的繁荣,来到南城定居吗?” 温瓷依然沉默。 “你看,你自己都知道不会。”温茹玉一副预料之中的神情,“趁你们感情还不深,早点分开对谁都好。” 该说的都说了,仍然不见女儿回应。 这事儿搁以前,她一定会逼着温瓷当面承诺,但如今,她吸取经验,学女儿的怀柔政策:“你自己好好想想,究竟是一个感情不专的男人重要,还是我跟你外婆重要。” 温瓷闭上眼。 不一会儿,她听到母亲离开的脚步声。 温瓷第一次觉得自己把人生弄得一团乱,让家人担忧,剪不断的男女之情,还有迟迟未能步入正轨的事业。 在工作室装修的时间里,温瓷拿起画笔,准备根据脑海中的记忆把冰川所见的景色绘到纸上。 那天拍照的相机被埋在大雪之下,她通过元西茉的人脉收集到一些冰川原片图,观察细节,开始下笔。 一道铃声忽然打断她的思维,温瓷拿起手机一看,在接不不接之前犹豫两秒,对方直接挂了。 温瓷:“……” 接不到就是没缘分。 她再次拿起画笔,勾出小山丘,那人又打过来,这次她接了,没说话。 直到对方喊她名字:“温卿卿。” 温瓷放下笔,问:“有事?” 他控诉:“你已经一周没关心过我。” 温瓷不上道:“我为什么要关心你?” 盛惊澜:“我的手还没好。” “……”她懂了,那人是在明示她别忘记救命之恩。 温瓷深吸一口气:“那请问,恩人您的手现在什么情况?” “唉。”那人在手机对面长叹口气,老不正经的语气,“不太好,生活难自理,怕不是要废了。” 温瓷信他个鬼:“你二话不说往我脖子上戴玉佛的时候,怎么没叫疼?” 男人理直气壮:“我装的。” “……”这人的脸皮厚比城墙。 她不想被这狡猾的男人绕进去,故意端腔道:“如果盛先生一定认为自己生活不方便,我愿意高薪为您聘请一位专业的生活助理,必定把您照顾得无微不至。” 男人咬牙切齿:“温卿卿,好好说话。” 温瓷对着手机微微一笑,十足的礼貌:“好的,盛先生,请问您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盛惊澜直接把她电话给挂了。 被挂电话,温瓷丝毫不介意,毕竟让盛惊澜吃瘪真的很有趣。 她忽然就懂了盛惊澜以前撩逗她的乐趣,重新拿起画笔,嘴角不自觉扬起。 但她低估了盛惊澜。 那人没脸没皮的,刚挂断不足一分钟又打过来,温瓷故意膈应他,那人又把电话挂了。 跟小孩似的。 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起,温瓷没耐心了,“盛惊澜,你……” “是我。”一道生硬的女声从手机里传来,温瓷移开屏幕仔细一看,竟是唐琳琅。 意料之外的电话,温瓷敛起表情,问她有什么事。 唐琳琅一副指挥的口吻:“玲珑阁有单生意,你来谈。” 温瓷无动于衷,淡淡地说:“第一,我已经离开玲珑阁;第二,你没资格命令我。” 唐琳琅早料到她的回答,“南城文旅局正在为两个月后的元宵节筹备汉服花灯会,对方点名要跟你沟通,事关温家利益,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近年许多地方兴起汉文化热潮,全国各地增加许多相关活动,南城占有地理风土的优势,文旅局想要借此吸揽更多游客,推广当地特色文化。 “我答应,你跟对方约个时间和地点。”推广刺绣是温瓷的愿望之一,温家的利益也更她息息相关,她当然没理由拒绝。 “OK。”唐琳琅在工作方面的效率毋庸置疑。 当温瓷准备挂断的时候,手机里再次传出唐琳琅的声音:“刚才听你在喊盛惊澜?你又跟那个男人搅在一起。” 她哼了声,似在嘲讽:“怎么,想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这种教育人的口吻让温瓷十分抵触:“关你什么事?” 这句话说了多年,唐琳琅都快听腻了:“温瓷,你连骂人都不会,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 温瓷蹙起眉头:“难怪我妈喜欢你,你跟她真是越来越像了。” 唐琳琅顺势接话:“承蒙夸奖,我是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当然要跟她一样。” 温瓷撇嘴,唐琳琅那些奇怪的话总不会是在关心她。 她跟唐琳琅之间的氛围很奇怪,明明针锋相对,互相看不爽。遇到正事又要联系对方,或许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很快,温瓷跟主办方的负责人见面。 对方希望在花灯会上展示出一些精品手工刺绣,不是平时所见的小玩意儿,最好能让人一眼惊艳。 “苏绣是我们本地特色,也是国家一直在弘扬的非遗文化之一,你们温家在苏绣方面颇有盛名,作品质量有保障。到时再借网络流量进行宣传,也是双赢。” 不得不说,这话让温瓷很心动。 弘扬文化,打出温家的名声,甚至……对她即将开创的工作室也有利。 “那么,合作愉快。” 两人愉快握手。 此事谈妥,温瓷心情大好,打算回家告诉外婆,跟她商量商量。 温家来了客人,不算陌生。 温瓷还没走近,那人便主动朝她走来:“温瓷。” 温瓷颔首回应:“周文琛。” 周文琛在距离她一米之遥的地方停下。 “你是有什么事吗?”温瓷环顾四周,看到周文琛刚才坐的位置旁摆着茶杯,没其他人,似乎在等待。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他轻叹声,一鼓作气道出折磨自己许久的负罪感:“之前在医院不方便,面对你也有逃避的心思。回来后我依然觉得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口跟你道歉。” 温瓷歪头问:“为什么?” “上次雪崩时,我明明就在你附近,却……只顾着自己逃跑。”他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反应比常人更快。 在那种争分夺秒的环境下,短短几秒就会影响一个人的命运,所以他躲进车里,而温瓷被迫留在雪地。 温瓷轻轻摇头:“没关系啊。” 从始至终,她跟周文琛都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危险来临之前自保没有错。让她陷入危险的事雪崩,而非周文琛,她当然不会随意怪罪别人。 两人走在石板路上,温瓷缓声宽慰他内心的愧疚感:“那种情况下,很难想到别人。” 周文琛却说:“但盛惊澜就可以。” 温瓷嘴一抿。 短短一句话像石子砸进她波澜不惊的内心,静静等待周文琛的下文。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他能够在危险来临之际牵住你的手,这一点,我真是自愧不如。”周文琛苦笑道,“你之前表明对我无意的时候,我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多接触就有机会,现在……算了。” “你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温瓷不自觉地给人发了张好人卡。 周文琛认命一般接受她对两人的关系定义:“你是不是没有告诉家里人,你跟他的事?” “你知道啊?”被旁人发现,温瓷没有否认。 周文琛承认:“在云水间的时候,我就察觉你们关系不寻常,但你家人似乎不知道,前不久还想撮合我们。” 温瓷微微侧身:“抱歉,我没跟她们提过关于盛惊澜的事,不过我很明确地表示过,不想接触感情方面的异性。” 周文琛点点头:“我懂。” 经此一事,他已经明白自己毫无竞争力,尽管有些遗憾,但也彻底放下对她的心思:“你放心,在你主动公开前,我会为你们保守秘密。” 温瓷莞尔一笑,正要开口,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两人交谈。 看到那串眼熟的号码,温瓷抬手示意:“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从石板路迈上长廊,温瓷点了接通。 “温瓷,我在南城。”盛惊澜抛出钩子,迟迟没得到回应,他没放弃,而是步步逼近,“一起吃个晚饭?” “不……”她的思维已经偏颇,要是那人站在面前,她怕自己克制不住。隔着手机,她尚且还能保持理智,拒绝了盛惊澜的邀约,“我还有事。” 周文琛还在原地等待,温瓷以朋友身份礼貌性留他在家中用餐,周文琛笑着婉拒。 温瓷没有挽留,客气地把人送到门口。 如若没有特殊情况,依照她跟周文琛的关系,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温瓷打电话的时候,盛惊澜就在这附近,前一秒被拒绝,后一秒就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出双入对。 男人眯起眼睛,藏起里面的危险气息,在周文琛离开后,大步流星走上前:“温瓷。”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瓷背脊一凉,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原来是有约了。” 无奈,她只能转身面对。 站在温家大门口实在不像话,温瓷只好跨出去,走向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哼声,满脸写着不高兴:“在你跟别的男人约会的时候。” 突然被安上一套罪名,温瓷蹙眉反驳:“我哪有跟别人约会。” “他从你家出来,是我亲眼所见。”此刻他就像饱受委屈的怨夫,字字句句都是不满的指控。 温瓷嘴唇翕动,下意识要解释,触及男人狡黠的眼神,顿时把要说的话收回去。她故意抬了抬下巴,清脆道:“好吧,那就当我是在跟别人约会,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温小姐约会结束。” “然后?” “然后。”男人勾唇,“不知道温小姐介不介意,脚踏两只船。” “咳咳,你胡说八道什么!”温瓷脸皮薄,一句话把她呛得红了脸。 是她低估了盛惊澜的不要脸程度,竟连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 嘴皮子上的功夫,她终究是比不过盛惊澜,勉强答应陪他吃顿晚饭。 “温卿卿,我约你,你不能老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追你。” 温瓷一噎:“你好不讲道理,追求者都是小心翼翼,哪像你这样下达命令。” 盛惊澜理直气壮:“你次次都拒绝,我不为自己争取机会,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别人夺走?” 温瓷捧起茶水,轻抿一口:“我最近很忙,没心思想这些。” “行,那麻烦温小姐有空的时候,考虑考虑我这个备胎。”温瓷曾指着鼻子骂他自私,那他姑且就做个“善解人意”的追求者,放长线钓大鱼。 “你又在胡扯什么。”温瓷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跟周文琛只是朋友关系。” 对方却不买账:“毕竟当着我的面,你也只能这么说。” 温瓷屈指口桌,小声警告:“盛惊澜,少得寸进尺。” 男人轻笑一声,身体后仰,靠向椅背:“温瓷,你是不是考虑过他?” 探究的眼神轻飘飘抛过来,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温瓷手指调羹,垂眸问道:“为什么想?” 男人轻弹手指,骨节“咔”的一声按响:“你愿意跟他去冰川旅游,说明你对他的有好感。” 温瓷喉咙一咽。 难怪他多次含沙射影提到周文琛,原来不只是开玩笑。 难得见盛惊澜吃瘪,她不想让他痛快,故意吊胃口:“如果我说有呢?” 男人苦笑一声:“那是我活该。” 他垂下脑袋,似乎真因此时遭受打击,温瓷动了恻隐之心,正欲解释,却见对方的人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朝她压来。 “开玩笑的。”男人双手撑在她的椅子两侧,俯身低头,强势的威胁落在耳边,“我不确定自己在嫉妒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事,所以温瓷,就算你有过那种心思,也别让我知道。” 伪装不到几分钟就暴露真面目,川剧变脸都没他快,温瓷气得想拿手里的勺子敲他:“你装都不能装好点?” 盛惊澜一把握住她手腕,嫩如牛乳的皮肤一捏就泛红,“我可以耐心追到你同意为止,但是别的选项,你想都不要想。” 温瓷试图抽离,对方纹丝未动,她不免嘀咕:“霸道。” 盛惊澜笑着松开她的手,温热的指腹轻蹭她脸颊:“我只是醋劲儿比较大。” 这人真是一点也不按常理出牌。 别的男人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小气吃醋,他倒好,但凡有风吹草动,恨不得把醋意宣扬到人尽皆知。 盛惊澜是行动力很强的人,说要追求,就想方设法制造机会。 一般人邀约几次不成功就会揣测对方心思,随之产生退缩心理,而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换不完的借口,耗到温瓷答应为止。 工作室装修,他主动请缨当监工。 温瓷忙到晚上,他就体贴送餐送温暖,简直关怀备至。 温瓷亲手绘画的冰川图即将完工,乍看是美丽的,却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她后期要把图纸上的画面搬移到绣布上,以针为笔,以线为颜料,过程和难度比纸上作画更加复杂,所以每一步都必须精心考量。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赖在她这里不走的盛惊澜,打着呵欠出现。 盛惊澜扫了一眼,见她还停留在上午的进度:“卡住了?” 笔盖抵着下颚,温瓷苦思而不得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盛惊澜信手拈来:“我知道。” “是什么?”温瓷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见她满眼希冀,盛惊澜环抱起双臂,“求我。” 温瓷毫不犹豫:“求你。” 他一下子卸下伪装:“好没意思哦,温卿卿。” 温瓷鼓唇。 下一秒,她的手被握住。 49 Sweethear是情人,…… 淡橘香的气息将她全身包裹, 鼻尖又嗅到他身上那种蛊惑人心的奇特药香,这是温瓷曾熟悉的味道,潜意识没有排斥他的靠近。 温瓷不经意侧眸,余光瞥见那张棱角清晰的脸, 短暂的失神几秒。 男人的提醒声至头顶落下:“温卿卿, 你能不能专心点?” 温瓷像被猜中小尾巴, 一下子炸起:“是你在画。” “啊。”他大言不惭地道:“可你偷偷看我, 会让我分心。” “我才没有, 你放开我。”温瓷在他身前挣扎,然而毫无用处。 她的腰被抵在桌边, 盛惊澜握着她执笔的手, 得逞的笑声在屋里蔓延:“你都求我了,我必定负责到底。” 盛惊澜牵着她, 蘸取颜料调色, 带她一起完成最后那几笔。 她的心, 犹如画笔勾勒出的色彩, 变幻多端, 从波澜不惊到翻涌成海。 盛惊澜是炙热的火, 来势凶猛。 温瓷是柔软的水, 包容万物。 两人走得太近, 被刚放寒假的苏禾苗发现端倪。 苏禾苗暗暗观察几日, 终于确定那个“渣男”又出现了,“阿瓷, 他上次害得你那么伤心, 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温瓷说:“不知道。” 苏禾苗鼻间溢出一股气:“你不知道我知道,你要是不喜欢就会直接拒绝,犹豫就说明有意思。” 温瓷无言以对。 苏禾苗拿出例子敲打她:“你忘记他分手不久又交女朋友了?” 这事儿, 温瓷于公于私都得替盛惊澜解释一句:“没有,那是个误会。” 之前在医院,喻阳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分手那段时间,盛惊澜有多么“暴躁”,以及对她的不舍。 “以前我希望他好好待在工作室,那阵子我巴不得他天天都别来,整天摆臭脸。” “突然提出冰川旅行,我真以为他是来旅游的,直到发现你也在,我才晓得这事儿不简单。” 这就说明,盛惊澜一直在关注她,温瓷想起这两月经常产生“他在身边”的错觉,试探性打听了一下,果然从喻阳口中得知,盛惊澜隔三差五玩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 那时她想起苏禾苗带来的消息,随口道:“可能,谈恋爱去了吧。” 喻阳震惊:“啥?谈恋爱,跟谁?跟你啊?” 喻阳替兄弟澄清了流言,并且告诉她:“老太太介绍一堆适龄女孩,他谁也不见,完全不给老太太面子,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 那时候的她思绪恍惚,不知道喻阳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喻阳看穿她的怀疑,直接戳破:“你不信啊?” 他极力地帮兄弟挽回:“你之前删除他了是不,但他还是一直把你置顶。” 被甩,被拉黑、被删除,在这种情况下,盛惊澜依然把她的联系方式置顶,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对了,你要是好奇,可以找机会看看他给你的备注。”连喻阳都感叹,“他这回真栽你身上了。” 一直以来,温瓷都很有分寸感,不查看对方手机,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盛惊澜哪里是什么备注。 就目前的身份,她更没理由去问。 但不得不承认,盛惊澜“叛逆”的行为让她心中有些小雀跃。 如果盛惊澜在短短时间内接受别人,那她也是绝对不会再回头的,就像盛惊澜介意周文琛那样的心情。 她甚至盛惊澜更小气,眼里揉不得沙子。 听到温瓷的澄清,苏禾苗“哦”了声,怕她第二次受到伤害:“但他让你伤心也是事实,你没听说过吗,分手之后再复合都是因为不甘心。” 难得见开心果苏禾苗露出这样的神情,温瓷拍拍她肩膀:“别愁眉苦脸了,我会仔细考虑的。” 从她委婉的话语里,苏禾苗得出结论:“所以你还是喜欢他。” 被看穿,温瓷无奈:“等你遇到喜欢的人就懂了。” “不要。”苏禾苗一口拒绝,“我才不想谈恋爱,遇见好男人的机率比芝麻还小,单身只有单身这一项烦恼,谈恋爱会有各种烦恼。” 她说话自有一套道理,温瓷明明记得,不久前,苏禾苗还在憧憬遇到爱情。 男女感情过于复杂,苏禾苗晃晃脑袋,决定不再想它,“阿瓷,过两天我就回家了,你自己稳着点,别再被骗走了。” 苏禾苗上飞机那天,温瓷亲自把她送到机场。 快过安检时,苏禾苗扭头叮嘱:“有情况记得跟我说,千万别一个人憋着。” 瞧她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温瓷不禁感叹:“禾苗,你好像长大了。” “是吗?”听到夸赞,苏禾苗双眼放光,立马从兜里掏出手机,“哈哈哈,你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给我妈听!” 温瓷无奈地笑。 人设撑不过一秒,苏禾苗背着书包走进安检区,留下一句:“希望在我返校之前,你没有被盛渣渣追到。” 温瓷敷衍说“好”,转头又接到盛惊澜的电话。 “你那边好像很吵。” “刚送禾苗到机场,周围很多人。” 电话里传来盛惊澜满意的语气:“唷,终于走了。” 这两人当初串联起来算计她,现在又互看不顺眼,温瓷扶额:“盛惊澜,你一个大男人跟小女孩计较。” 盛惊澜嗤声:“小女孩?谁家小女孩二十岁。” 温瓷从机场出口离开,坐上车。 通话仍在持续,手机里传来盛惊澜的声音:“温卿卿,二月一号快到了。” 明确的日期让温瓷醍醐灌顶,时间流逝飞快,二月一号是盛惊澜的生日。 “要来景城玩玩吗?”盛惊澜邀她参加生日宴。 温瓷自认为目前没有合适的身份,如果遇到他的家人和朋友,会很尴尬,她只好拒绝:“最近很忙。” “温瓷,你是不是不愿意来?”盛惊澜拆穿她的谎言。 她诚实回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太方便。” 盛惊澜追问:“哪里不方便?” 温瓷倒吸一口凉气:“参加前任的生日聚会,不太好吧。” 男人迟疑半秒,附和道:“是不太好。” “所以……”不怪她拒绝啊。 “所以。”盛惊澜话锋一转,喉咙牵出一丝笑,引诱道,“温小姐要不要考虑,当我现任?” “你,别这样。”温瓷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对于这样的答案,盛惊澜没有丝毫意外:“不逗你了,这次就是个简单聚餐,只有几个朋友。” “那也不好吧……”常玩得几个朋友她都认识,喻阳、周贺临,应该还有盛菲菲。 盛菲菲曾经一口一声小婶婶,幸亏她那时让盛菲菲喊名字,不然特意更改,会更奇怪。 她再三地拒绝,意思已经很明显,盛惊澜得出结论:“所以你不来,是吗?” 温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垂下头,低声道:“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好。”那人干脆利索的回了句:“谢谢。” 他的语气忽然冷淡几分,温瓷无意识地摩挲手指,轻声在电话里说再见。 挂断电话,盛惊澜独立站在公馆的阳台,琥珀色的瞳孔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日就没有家人参与,于是他年年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高兴起来直接包场,氛围相当热闹。 今年不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参与,周贺临刚到的时候还以为走错地方:“这么安静?我走错了?” 周贺临疑惑地摸摸脑袋,肩头忽然被人一拍。 “嘿!”盛菲菲偷偷从后面跑出来,吓得周贺临直拍胸口,“你吓死我了,走路没声儿的?” 盛菲菲大摇大摆走到他面前:“我光明正大走进来,是你自己没听见。” “我这不是奇怪来着,这地儿未免也太安静了点,不像惊澜哥的风格。”周贺临左顾右盼,试图寻找疑点。 这话弄得盛菲菲都不自信,特意打开手机查看聊天记录:“是这里啊,打电话问问呗。” 刚要拨打,又一个熟人出现。 喻阳伸手跟两人打招呼:“站这儿干嘛?进去啊。” 盛菲菲扭头:“周贺临怀疑我们走错了。” 喻阳肯定道:“没错,是这。” 周贺临狐疑道:“怎么这么安静?不会再搞什么神秘惊喜吧?” “醒醒吧,没惊喜。”喻阳边走边摇头:“还不是担心那谁谁不适应,结果人家根本没来。” 刚从国外回来的盛菲菲消息受阻:“那谁谁?” 周贺临凑到她耳边提醒:“温瓷。” 这是一家俱乐部,里面有各种游玩设施,他们约在音影厅碰面,进去时发现盛惊澜早就到了。 他一个人坐在里面看电影,翘着二郎腿,姿态懒散。 见客人们到了,他随意指挥:“坐,想吃什么、玩什么自便。” 旁边的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食物,以及花样百出的桌面游戏,喻阳顺了颗砂糖橘塞嘴里,周贺临跑去研究游戏。 盛菲菲环顾四周,不确定地问:“小叔,今年就我们几个吗?” 盛惊澜单手搭在沙发上,挑起一记不友善的眼神:“怎么?还要点两个人来陪你?” 这阴阳怪气的口吻,一听就不正常,盛菲菲机智地选择闭嘴。 他们都发现,从进来到现在,盛惊澜看似在笑,眼神却阴森森的,不见过生日的喜悦。 唱歌,他不参与。 游戏,他不参与,就坐那儿看电影,台词和插曲听起来弥漫着悲伤。 原本打算一展歌喉的盛菲菲连麦都不敢摸,悄悄对两人说:“这是过生日吗?简直是罚静坐。” 周贺临摊手,喻阳摇头。 三人一直在玩,却不尽兴,他们甚至已经做好耗到十二点的准备。 盛惊澜靠在沙发椅上,手机一直在指间打转,屏幕不时亮起,每次他都会看。 数不清的生日祝贺,他懒得点开,甚至很多连人跟名字都对不上号。 目光落在置顶的联系人消息框上,盛惊澜把消息刷了一波又一波,期待的那条始终没有到来。 本以为胜券在握,如今却有些忐忑。 他们之间的误会早已解释清楚,他也非常确定温瓷的心意,却不明白,她一而再、再而□□缩的原因。 “前任”不过是个托词,那么她介意的,或者说令她止步不前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眯起眼,深吸一口气把手机甩开,一道不同于震动的提示音却在此刻响起。 被铃声吸引的三人齐齐望去,只见盛惊澜“唰”地一下,起身去拿手机,不知是看到什么,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 “我出去一趟,待会儿回来。”盛惊澜抱起外套,走时神采飞扬。 俱乐部外,穿着紫色大衣的女人捧手呵出一口热气,她刚下车,还没适应街上的温差,耳朵冻得通红。 路灯昏黄,暖色灯光与清冽晚风同时聚在她身上,几缕青丝在空中凌乱飞舞,吹成蜜黄色。 在她摩擦手臂时,一件温暖的黑色外套从后往前罩住她,温瓷浑身一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温卿卿,为什么要来?”他的声音落在耳畔,清晰无比。 温瓷抬手,摸到旗袍领下的玉佛。 原本她没打算来,可是胸前的玉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个人的期待。最终她还是选择顺从心意,告诉自己,只是来送一份礼物,这没什么。 她缓缓转身,将手里的礼袋递出:“盛惊澜,生日快乐。” 那瞬间,她似乎在男人眼底看见难以置信的惊喜,然而来不及辨认,转瞬即逝。 盛惊澜伸手接过,不看礼物,只看她:“没有比现在更快乐的时候了。” 听出弦外之音,温瓷微微瞥眸,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那人隔着衣服握住她手腕,牵着她走进去,直到门口才放开。 就差临门一脚,温瓷提前打听:“里面,人多吗?” “不多,你可以当他们不存在。”他随意的语气让温瓷自在许多,站在门口,隐隐听见几道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受隔音门的阻隔,很小很轻。 盛惊澜推开门,温瓷缓缓走了进去,听到掷骰的声音,还有那三个熟人。 音影厅忽然安静下来,当盛惊澜领着温瓷出现,众人皆露出惊讶的表情。 盛菲菲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看见了什么?前任小婶婶来给小叔过生日?打算破镜重圆还是已经复合? 那瞬间,盛菲菲脑海中闪现过无限猜测。 自从温瓷到场,现场气氛变得截然不同。 悲情电影不看了,盛惊澜连唱几首情歌,好像之前那个摆臭脸的人不是他。他就像开屏的孔雀,从唱歌到玩游戏,无可无可不在散发自己的魅力。 温瓷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贴心的盛菲菲陪在她旁边:“温瓷姐,你来给小叔过生日呀。” 温瓷点点头。 “你都不知道,你没来之前,小叔一直冷着脸,可怕得很。”盛菲菲添油加醋描绘了盛惊澜的恐怖,也没忘记帮他说好话,“小叔以前过生日喜欢热闹,今年只叫我们三个来,我们还好奇呢,原来是为了等你。” “他不跟家里人过吗?” 盛菲菲摇头:“我小叔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很早之前就不跟家里过生日。” 盛菲菲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对仪式感要求很强,在她的认知里,每个生日都应该大肆庆祝。她是如此,盛憬言是如此,唯独到盛惊澜这儿状况百出。 “我记得小时候,叔公,也就是他们的爸爸因为工作缺席小叔的生日,小叔不高兴,叔公就说他不懂事。” 有时候工作和家庭无法两全,也能理解,问题就在于盛父有失偏颇,无法一碗水短篇,“可是二叔过生日的时候,叔公风雨无阻都会赶回来,或是推掉工作陪二叔。” 难怪盛惊澜跟父亲不亲近,甚至有些生疏,温瓷忍不住探究原因。 盛菲菲抿了抿唇:“因为二叔生母去世得早,叔公一直觉得愧疚,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二叔。” 闻言,温瓷皱起眉头。 难怪盛惊澜跟盛憬言关系不和睦,做父亲的如此偏心,怎能教育好兄弟平衡。 “因为爸爸偏心,所以他不愿意在家过生日了?” 盛菲菲摇了摇头,道:“还有一年,曾祖母好不容易一大家子齐聚给小叔过生,那晚二叔却突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叔公立马带他去医院,叔婆也跟着去……” 温瓷理清了盛菲菲口中那些复杂的人物关系,也了解到原因。 大概就是,盛父偏爱大儿子,愿意推掉工作陪大儿子过生日,却在小儿子不满的时候指责他不懂事。 盛惊澜好不容易等来一场阖家团圆的生日聚会,夫妻俩又因为盛憬言离他而去。 从满心期盼到骤然落空,失望积攒到一定地步,盛惊澜不再期待,甚至排斥,从此再也没回盛家庆祝过生日。 作为独生女的温瓷不知道从小被区别对待是什么感受,但她也曾因唐琳琅获得母亲关注而失落。 盛惊澜所经历的,比她更沉重。 温瓷缓缓抬眸,看着灯光下,举着话筒纵情高歌的男人。 她不知道盛惊澜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以开玩笑的口吻对她发出邀请,明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唯有生日只跟她说过一次。 如果今天她没出现,盛惊澜会不会跟从前一样,认为自己又一次被抛弃。 温瓷盯着那人看了半响,却又在预感他要回头的前一秒挪开视线。 所有人都看出盛惊澜今晚很高兴,跟喻阳和周贺临边玩边喝,赢了喝、输了也喝,喝到尽兴。 喝高了,周贺临还跑去跟盛菲菲抢麦克风,两人在包间鬼哭狼嚎,吵得大家只想把耳朵堵起来。 盛惊澜拎着酒瓶,看似冷静地朝温瓷走过来,温瓷刚要开口,就见他一头栽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吓得温瓷赶紧去扶。 刚伸手,就被发酒疯的人扣住手腕,一把拽下去。温瓷猝不及防跌进他的胸膛,鼻尖撞得生疼,那人还在笑,一只手压在她背后。 温瓷不敢叫,偷偷去看周围的人,发现那三人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松了口气。 “盛惊澜,放开我。”温瓷尝试推他,奈何声音太小,完全被话筒里撕裂的歌声掩盖。 盛惊澜很霸道地把她禁锢在怀里,温瓷挣不脱,只能趁俩麦霸换歌的间隙,凑到盛惊澜耳边说:“你喝醉了,去休息吧。” “你陪我?” 看他的样子,但凡她说一个“不”字,他都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温瓷只想快点摆脱被人发现的尴尬处境,只好答应。 那人好似醉了,又仿佛很清醒,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立即翻身坐起。 “走了。”他干脆地站起身,手里还牵着温瓷。 当三人齐齐看过来,温瓷连忙解释:“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去休息。” 三人异口同声:“哦~” 算了。 温瓷知道解释没用,她来到这里就注定跟盛惊澜纠缠不清。 俱乐部里有休息室,盛惊澜把房卡递给温瓷,乘电梯时,温瓷按房卡上的数字按下电梯。 她抬头望着楼层上变化的数字,肩膀忽然一沉,炙热的气息洒在她脖颈间,盛惊澜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你来,我很高兴。” 盛惊澜就在她耳边笑,弄得她痒痒的。温瓷深吸一口气,幸亏电梯门在此时打开,还她自由呼吸。 墙边小射灯自动亮起,温瓷刷卡进屋,打开室内灯光。盛惊澜随意找了个宽敞的沙发躺下,手机从兜里掉出来,砸到地毯上。 听到动静,温瓷弯腰帮他捡起,正要还给他时,突然想起喻阳曾说过的话:你要是好奇,可以找机会看看他给你的备注。 见他醉意朦胧的样子,温瓷试探性问:“我可以,看一眼你的手机吗?” “想看什么?” “随便看看。” 他勾唇一笑,大方地把手机递给她:“给你,随便看。” 屏幕亮起,人脸解锁失败,显示数字提示她输入密码。密码锁就是一道防线,温瓷把正面转向他,不敢看他眼睛:“解锁。” 男人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朝她勾手:“过来,我告诉你。” 温瓷倾身靠近,只见他嘴唇启合,声音很轻。为了得到答案,她只能附耳过去,两人靠得很近,盛惊澜突然偏头,唇与耳相贴,呼吸湿润。 她的耳朵被烫到,倏地向后仰身,犹如受到惊吓的小兔。而那只捕猎的狐狸不急不缓,一字一顿抛出诱饵:“1、0、0、1、2、1” 霎时间,温瓷心若擂鼓。 一股热潮涌至心口,她的手指开始颤抖,揣着复杂的心情点开他的微信,列表唯一置顶是她的头像,备注——Sweethear。 Sweethear,是恋人,是情人,是心上人。 50 十八岁的盛惊澜牵过她的手,…… 无论是密码还是备注, 都让温瓷感到意外,那些细枝末节的爱意像密密麻麻的蚕丝,逐渐将人包裹, 侵入肺腑。 目光轻轻移到那人身上,盛惊澜一点也不担心她在手机里查看到秘密, 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毫无防备。 他今天喝了很多, 即使千杯不醉也受酒精影响, 房间门里的温度因暖气逐渐提升, 盛惊澜扯着毛衣,脖子红了一圈。 他又去撩衣袖,温瓷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就看到受过伤的那只胳膊,上面残留着未消的疤痕。 温瓷的心重重一沉,嗓音颤抖:“当时很疼,对不对。” 明知故问的话, 常以此当借口的男人却看着她的眼睛说:“没感觉。” 温瓷垂眸盯着他那张醉醺醺的脸, 低喃道:“骗子。” 哄人的话信手拈来,还不诚实。 “我喊疼, 你不搭理我,我说不疼,你也不高兴。”盛惊澜伸手戳她柔滑的脸蛋,“温卿卿,你讲不讲道理?” “你才是不讲道理。”她想起另一件事, “之前你在山洞说要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 舌尖抵过牙齿,男人揪了揪自己额前的刘海, 半响才发出声音:“你确定要知道?” “要。”上次她在医院问,被意识清醒的盛惊澜反将一军,她脸皮薄,不好意思继续那个话题。现在这样的好时机难得,她必须抓紧。 不知道为什么,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心脏怦怦地跳。 明明,她完全想象不到盛惊澜会说出什么样的秘密。 “十八岁那年,在景城,我牵过你的手。”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两次。” 此话一出,温瓷瞪大眼睛。 - 那年夏季,一部小众的悬疑片上映。 两人在美术营相隔很远的人,不约而同选到同一场电影。 少年懒散地坐在位置上,身子歪歪斜斜,吊儿郎当。 直到电影开场,灯光熄灭,姗姗来迟的女孩来到他的邻座。 影厅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后排,他俩的位置在正中央。 女孩猫着脚步来到座位旁,手里的包不小心撞到旁边的少年,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压低的声音拖长尾调,夹着气音,轻而娇软,惹人注意。 黑暗的光线中,少年眉头微挑,懒洋洋地直起身,移开手臂。 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心情跌宕起伏,女孩无意识地去抓椅托,不经意间门,握住一只滚烫的手。 “对,对不起。”紧盯屏幕的瞳孔蓦地放大,女孩结巴道歉,心虚到不敢往旁边看一眼。 而邻座的少年,明目张胆地借着偶尔亮起的屏幕,看清她的脸。 这是年少的盛惊澜第一次碰到温瓷的手,也是少年第一次接触到女孩的手。 第二次是集训结束后,盛惊澜被朋友叫去音乐酒吧玩架子鼓,兴致上来直接蒙眼击鼓。 场下呼声不断,气氛热情高涨,擅长调动气氛的主持人举着话筒:“接下来,我们的鼓手将盲选一位幸运观众上台。” 此话一出,观众纷纷高声欢呼,希望能选到自己。只见舞台上的少年拿起鼓棒,扶着舞台边缘,一跃而下,帅气的落地姿势虏获一群迷妹芳心。 少年一步一步往前,周围的人纷纷向他伸手,只见他拿起鼓棒,犹如挥动的魔法棒,旋转几圈,最终指向一处:“我选,这个方向第三排。” 顺着鼓棒看去,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第三排的女生身上,温瓷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在李照雪的推力下,走到蒙眼的盛惊澜面前。 少年开口,叫她:“伸手。” 他们以为这就是盲选,却不料少年放下鼓棒,一把握住她的手。 少年的手掌滚烫而炙热,女孩的手指柔软而纤细,亲密相贴的瞬间门,心跳失去了控制。 从未跟异性牵过手的温瓷顿时心慌意乱,在达到舞台边时,突然挣脱,跑出众人视野。 少年单手摘下眼罩,只捕捉到那道匆匆逃离的背影:“啧,原来是胆小鬼。” 多年前的真相突然被揭开,温瓷有片刻不知所措,声音断断续续:“你明明被蒙着眼睛……怎么会知道……” “啊~”男人故意扬起尾调,“因为我有特殊能力。” 覆住双目的纱布是特制之物,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选择的人是谁。 温瓷当然不信这个答案。 这个突如其来的“秘密”重重地敲击在年少记忆里,她因退缩而错过见面,竟又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记住了彼此。 既是如此,说明一件事:“所以,你在南城见到我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对不对?” “当然。”他很得意,像受到表扬的小朋友。 温瓷呵出一口气,全身心放松下来:“为什么不早说?” 盛惊澜长臂一伸,搭在沙发上:“你不也没说?” 温瓷无法反驳。 他俩两个在某些事情上,有着无法言喻的共性。 她把脑袋甩到一边,盛惊澜不乐意,勾着人下巴掰回来,面对自己:“我说过,我不会因为报复盛憬言去追求你,是你不信。” 温瓷愤愤地往沙发上拍了两巴掌:“明明是你当时那么敷衍的问我要不要在一起。” “啊,是有点着急了。”他追求温瓷从不是因为盛憬言,只是在确定关系那件事上,他的确受了盛憬言的影响,才会冲动说出口,“我跟你道过歉了,温卿卿。” “我没接受。” “那要怎样,你才肯原谅?” “这是你该考虑的事。” “好吧,我会好好考虑。” 一番胡搅蛮缠的对话显得她在耍脾气,说完好好考虑,男人到头就睡了。 “盛惊澜。”温瓷轻声唤他名字没得到回应,只听见平稳的呼吸声。 温瓷缓缓蹲在沙发旁,以平行视线望着那张俊俏的脸,凑近了还能看见脸侧那条细细的痕迹。 这也是在冰川受的伤。 她纵容着盛惊澜一些过线的行为,却迟迟不肯回应,无非是因为心里和理智在激烈的对抗。 “我无法为你放下南城的一切,也没资格要求你为我离开家乡。” “我曾以为人应该潇洒自由的为自己而活,经历过种种才发现,生在家庭中,就注定有许多割舍不掉的牵挂。” “所以我不能再任性享受没有结果的感情了,外婆和妈妈会担心。” “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可你的爱悬浮于空,璀璨却不真实。我无法勘破你的内心,从未真正进入过你的人生,你的喜欢和追求,都无法令我安心。” “好矛盾是不是,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她喃喃自语,如娓娓道来的故事,“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夜深人静的凌晨,百娇千柔的女人抱膝靠在沙发旁低声倾述,拉动时间门的齿轮。 当天夜里,有人因盛菲菲一条庆生的朋友圈,整夜无法安眠。 宽阔豪华的酒店,身着浴袍的盛憬言站在落在窗边,一边品着美酒,一边翻阅着小侄女的朋友圈。 每年这时候,盛惊澜都会跟他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而今天的照片看起来十分冷清。 盛憬言百无聊赖地滑动着屏幕,直到温瓷出镜的照片闯入视线。 好啊,一刀两断的人竟又勾搭到一起,盛惊澜真是好本事。 男人眼底闪过几分阴鸷,穿着情.趣睡衣的女伴赤着脚从浴室出来,媚眼勾人:“憬言~” 女人轻脚轻手来到他身后,手指攀上男人厚实的肩膀,染着鲜艳红指甲的手指缓慢挑开藏青色睡袍。 忽然,她的手指被男人抓住。 女人错愕仰头,以为对方在玩什么花样,却猛地被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女人直接被打蒙。 男人卸去温柔的面具,满脸阴沉:“你们这些女人,被玩弄还要贴上来,贱不贱?” 突如其来的怒火让人毛骨悚然,女人连滚带爬跑出酒店,盛憬言浑身戾气,高跟酒杯被人狠狠砸碎在地。 * 盛惊澜生日过后就是除夕。 春节来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程叔带着人把温家里里外外装饰一遍,办得很热闹。这是宋兰芝的主意,寓意新年鸿运。 这段时间外婆总在院子里忙着什么,有时候温瓷过去还会被拦在外面,不允许进工作间门。 温瓷笑着猜测:“难道外婆在绣制什么精品大作?” 宋兰芝故作神秘道:“是精品,也是大作。” 这话更是挑起温瓷的好奇心:“外婆,连我都不能看吗?” “等到合适时机,你自然会知晓。”总而言之,宋兰芝现在不肯给她看,温瓷拗不过,只得作罢。 盛惊澜打电话过来祝她除夕快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知是谁舍不得挂。 直到瞧见温茹玉的身影,温瓷匆忙说了句“我妈过来了”便直接挂断。 看着退出通话页面的屏幕,盛惊澜“啧”声,他光明正大追求人,怎么搞得像做贼一样。 他站在风口,盛菲菲从后面钻出来:“小叔,你在跟温瓷姐打电话吗?” 盛惊澜抄起胳膊:“嗯哼。” 盛菲菲嘿嘿笑了两声:“看温瓷姐对你的态度,复合有望。” “你也看得出来?”盛惊澜侧身同她讲话,显然心情很好。 “当然,温瓷姐不仅来陪你过生日,还愿意跟你打电话,而且……”说到一半,盛菲菲的声音戛然而止。 瞧小叔神采飞扬的表情,哪里是在问她,分明是想从她嘴里听到两人关系好之类的话。 “不过小叔,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敷衍,我要是温瓷姐,没个像样的告白,肯定不答应。”盛菲菲开始数落他的错过。 盛惊澜眯眸:“谁敷衍了?” 盛菲菲:“你。” 盛惊澜扬手要敲她脑门,盛菲菲捂头跑路,结果被盛惊澜逮住衣领,拽回来:“对于你们女生来说,一件古董宝贝还比不过一束花?” 盛菲菲毫不犹豫地道:“我选古董。” “那不就得了。”他把古董珍宝一件一件往温瓷那儿送,沉甸甸的诚意,温瓷感受不到? “可是温瓷姐跟我不一样,她喜欢你,就会喜欢你送的东西,她不喜欢你,你就算把宝库搬到她面前,她都不见得会答应。” “说的不错。”盛惊澜支着下巴,“所以,我打算邀请你见证一个告白会。” “什么什么?”盛菲菲激动地扬起脖颈,“什么时候?” 盛惊澜毫不犹豫道:“元宵节后。” “咦?”她好奇,“为什么不是情人节?” “你未来小婶婶忙得很。”他哪敢打扰那位大忙人。 自打温瓷出门谈妥跟文旅局的合作,唐琳琅就开始挑选手底下的绣娘动工。管理方面,唐琳琅很在行,论专业技术,她连一些绣娘都比不上。于是不得不拉下脸,请温瓷回玲珑阁监工。 原以为温瓷回趁机刁难,结果没有。 温瓷展示了豁达的心胸和风度,答应暂时回玲珑阁,直到将这件事彻底完成。 唐琳琅问她:“你是不是,认可了玲珑阁的发展?” “我依然不赞成你们的理念,但也承认玲珑阁的改革给温家带来了不菲的利益,所以我没必要为难你。”她有她的坚持,商人有商人的追求。 而她现在所做的事情,能够弘扬手工刺绣,何乐不为? 因为这件事,年后温瓷一直不得空,情人节当天还在玲珑阁从早忙到晚。 夜幕降临的时候突然接到盛惊澜的电话,他让她去窗口,在楼下空旷区域燃起小簇的烟花。 有时温茹玉来视察,会单独跟唐琳琅面谈,温瓷无意间门从门口路过,听到两人的对话:“她这几天都在玲珑阁,没见什么人吧?” 温瓷手心捏了一把汗。 最近盛惊澜只出现过一两次,唐琳琅也知情。 “老师是指?” “异性。” 半响后,她听到唐琳琅答:“没有。” 门外的温瓷松了口气。 看手机,又是盛惊澜发的消息,约她一起参加南城元宵节的花灯会。 迟疑了会儿,温瓷打字回复。 网络另一端,盛菲菲从盛惊澜身旁探头:“约到了吗?” 男人神色愉悦:“我还能约不到?” “……”盛菲菲鄙视,“小叔,别太嚣张。” 她今天被盛惊澜叫去工作室,以女性的眼光挑礼物,但凡她多看了两眼的东西,都被盛惊澜记下。 饶是平时花钱不眨眼的盛菲菲都觉得忐忑:“小叔,你这样我都不敢乱看了。” 端茶看戏的喻阳笑着插嘴:“他家底儿厚,搬不空。” “也是,曾祖母还给小叔准备了好多老婆本呢。”这是盛老太太嘴里常念叨的话。 盛菲菲是双面间门谍,白天帮盛惊澜追老婆,晚上跟老太太汇报进度。 听说小孙子打算重新准备温瓷,老太太心里是一百个赞同,“你说,今儿去工作室挑了很多东西?准备给阿瓷表白?” 盛菲菲连连点头:“小叔这次可用心了。” “真好真好。”这回老太太是彻底放弃给小孙子相亲的打算,只盼他抱得心仪的美人归。 盛菲菲陪老太太坐了会儿,准备回自己家。 出大门的石子路上,盛菲菲差点松开的鞋带被绊一跤,她蹲下系鞋带,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离去。 “二叔。”盛菲菲嘀咕着,不打算跟盛憬言碰面。 她慢慢走在后面,却发现外面有个女人,盛憬言把人拉到树下,一副警惕的神情。 有问题! 好奇心驱使她跟上去。 听到女人说什么“怀孕了”,盛菲菲惊讶的捂住嘴巴,然而令她更震惊的是盛憬言冷血无情的声音:“那就打掉。” 51 爱会让你失控 盛菲菲捂紧嘴巴, 惊得目瞪口呆。 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温润和善”一直是盛憬言在外的代名词,他尊重长辈,勤恳工作, 不仗着自己的身份花天酒地, 从大学至今也只交过两任女友。 虽然,她知道盛憬言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但也绝不会想到, 二叔一面跟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见面约会, 一面跟其他女人发生关系, 还闹出人命。 女人拉着他的手苦苦哀求,却被盛憬言无情甩开,他甩给女人一张卡, 用冷漠的声音警告女人自己去医院打胎, 别再纠缠。 任凭女人如何倾述衷肠, 盛憬言都无动于衷。 女人捡起地上的卡, 眸中染上恨意:“盛憬言,你好的狠心。” 目睹这一切的盛菲菲吓得不轻,赶紧拍拍自己忐忑的小心脏,趁没人发现的时候,悄悄离开。 她虽然从小丰衣足食,受尽盛家人宠爱,但由于她亲爸摆烂式享受, 导致他们这家子没什么话语权。 盛憬言再坏,她也招惹不起, 只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睡了一晚,盛菲菲调整好心情,继续帮小叔准备告白的事。 - 元宵节前三天, 温瓷监督工人将作品送去交差,当面验收成功,这才松了口气。 “温小姐,这是各商家的位置,你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本次花灯会场面空前盛大,主办方对各大商家发出邀请,分划出不同的商品展区,在盈利的同时方便各家做宣传。 温家占了最有利的位置之一,在游客们的必经之路,她很满意。 温瓷粗粗的扫了一眼,发现砂楚的茶楼名字也在其中,摊位跟他们有些距离,但也算不错。 温瓷拍了张图发过去,砂楚看了,叫她过去尝尝新茶。 姐妹见面,免不了聊八卦,砂楚直接就问:“那个男人最近又来南城找你了吧?” 温瓷不置可否。 砂楚笑:“之前还来我这儿坐了半天。” 茶楼跟玲珑阁距离不远,盛惊澜守在这里,目的很明显。 砂楚的茶楼从不歇业,节假日也一直开着,因为她没什么亲人可团聚,唯一有联系的弟弟阿檀跟她并无血缘关系。 纵使不是亲姐弟,砂楚对阿檀也很好,有时温瓷打趣她整日只知赚钱不懂享乐,砂楚就会说:“多赚些钱,到时留给阿檀买房子买车娶老婆。” 她的人生目标里,字字句句都为阿檀。 温瓷劝道:“你总不能只是为他而活。” 砂楚不以为然:“如果没有他哥哥,我可能早就死了,哪能像现在活得这么自在。” 学业文化、为人处世,赚钱的本领、光明的未来……全都是那人给予她的东西,那人走后,照顾阿檀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挂念了。 茶香渐浓,温瓷有片刻恍惚:“砂楚姐,爱情和恩情,你分得清吗?” “为什么会分不清?”砂楚提起茶匙,指向她的心脏,“恩情会使你的内心充满感激,而爱会让你失控。” 温瓷大约是在十七岁那年认识砂楚的,彼时的砂楚已经二十七岁,她们相差十岁,并非一见如故,而是经过几年相处才陆续交心。 最开始温瓷觉得,砂楚是个知心大姐姐,总能在她心情不畅的时候提供情绪纾解,直到后来,两人打开心扉彻夜长谈,她才知晓砂楚曲折的人生经历。 砂楚出生于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被父母冷落,被弟弟排挤。因为缺爱的缘故,长大的她轻易掉进他人编织的甜蜜陷进,结果遇人不淑,被玩弄感情,导致砂楚对金钱和感情的认知逐渐变质。 她差点误入歧途,在堕落谷底之际,是阿檀的亲生哥哥施以援手,将满身污泥的她从泥潭中拉出来。那时的砂楚对所有人充满戒备,能重新获取她信任的人,必定付出无数心神。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砂楚将手里刚沏好的茶酒递出去,“我为这花灯会,新研制了一款茶饮和酒,到时候你可要来给我捧场。” 温家那边不需要温瓷亲自出面,她只需当游玩的客人,赏花观灯,参与活动。 - 农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元宵节临近开学,苏禾苗提前返回南城,一大早就穿着新买的汉服来到温瓷的院子,请她帮忙做了一套妆造。 苏禾苗今天穿的明制,粉色直领大襟袄搭配米色绣花百迭裙,温瓷便给她梳了少女感的双平髻,显得俏皮可爱。 苏禾苗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得很,顺口问:“阿瓷,你今天穿什么?” “这套。”温瓷从衣架上取下一套红色系。 “这不冷吗?”苏禾苗伸手摸进自己的袖口,“我还在里面塞了保暖内衣,贴了暖宝宝呢。” 温瓷指了指边上垂挂那件雪白毛领的红斗篷:“斗篷很厚。” 她开始给自己梳妆,苏禾苗就在旁边看,复杂的造型耗费时间,苏禾苗站累了,扯来凳子在做旁边,双手托腮:“不是有专门做妆造的妆师吗?早知道这么麻烦,就该直接请一位师傅上门。” 温瓷注重仪态,从不邋遢出门,为了做出好看的造型搭配旗袍和汉服,她还特意花钱去学过一阵,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头发。” 等到后面,苏禾苗开始打瞌睡。 当她差点一头栽下去的时候,忽然清醒,抬头一看,眼前的女人美丽到让人挪不开眼。 金丝祥云绣花的米色齐胸襦裙,配套红色大袖衫,金色流苏链别于身前,华丽高雅。她在眼角描了几瓣桃花,眉如远山黛,口若含朱丹,当真是一副绝妙的美人妆。 苏禾苗摸了摸嘴角,湿的。 她赶紧扯起纸巾擦拭:“阿瓷,你真要这样出门?”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温瓷对着镜子细细打量,没发觉哪里不对。 苏禾苗连连摇头:“没,没问题。” 这个女人真是对自己的美貌杀伤力一无所知。 苏禾苗决定今晚好好守着温瓷,结果下午一出门,就遇上前来接人的盛菲菲。 盛菲菲坐在后座,热情地跟她招手,苏禾苗欢欢喜喜奔过去,才发现驾驶座上的男人。 看到盛惊澜,她嘴角的弧度立马耷拉下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温瓷坐到了副驾驶。 盛菲菲主动承担起气氛组的责任,试图转移苏禾苗的注意力,苏禾苗紧盯着前方,看得温瓷不敢回头。 这时,车内挡板升起,苏禾苗瞪大眼:“他,他们……” 盛菲菲连忙按住她的手:“哎呀,别管他们,咱们叙叙旧。” 车子行驶到红灯位置缓缓停下,温瓷察觉到旁边投来那道炙热的视线,不由得攥紧斗篷,提醒他:“看路。” 盛惊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还有十秒。” 他肆无忌惮的打量,在车子发动之际,留下一句赞美:“很漂亮。” 直白的称赞比任何华丽的词藻都让人动心,温瓷捏皱了斗篷一角,故作镇定地回了两次:“谢谢。” 活动从下午开始预热,每个进入会展区的游客都将获得一张积分表,只要参与投壶射箭、填诗词、猜谜语等活动,积满六分即可获得免费小礼物。 入口处竖立着两座巨大的屏风,那是倾尽温家绣坊所有绣娘之力制作出的两幅佳作,描绘了波澜壮阔的南城美景,完美展现苏绣特色。不少游客在屏幕前拍照,成为自发的打卡点之一。 夜幕降临,舞狮的队伍从热闹的集市游街而过。 宽阔的广场上,工匠打铁花的表演,勾勒出火树银花的惊艳场面。 画舫挂红绸,船夫划桨,载着善舞的女子挥动长袖,处处鼓乐笙箫。 他们仿佛跌进多年前的盛世王朝,眼前所见,皆是古色古香的精美场景。 几人在门口扫码关注了活动官方号,领取到积分表,温瓷见身旁的男人抄起胳膊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伸手戳戳他:“你不拿表吗?” “换那些小玩意儿多没意思,你要是想要,改明儿给你送一堆。” “才不要你送,主要是体验乐趣和享受参与感,你懂不懂。” “不懂。”嘴上这样说,他却拿起手机走流程,“但你喜欢,我陪你。” 旁若无人的对话让跟在后面的苏禾苗龇牙咧嘴,手指抓狂。当她想要冲上去把两人分开的时候,盛菲菲亲切地挽住她的手:“禾苗,我们也去积分。” 四人都拿到积分表,从入口处进去,按照地图指引找到第一个游戏项目,投壶。 划分的界限距离壶口不过两米,盛惊澜眉头一皱:“这么近?” 话音刚落,就见正在投壶的人,十支箭全部掉在地上。 温瓷尴尬抿唇,轻轻扯他衣角:“小声点,大家都不是专业的,重在参与。” 活动需要排队,有些人拿着羽毛箭左瞄右瞄,迟迟不扔,耽搁时间。轮到盛惊澜时,只见他抓起那把羽毛箭,跟往池塘扔鱼饵似的,随手一投,全中。 游戏负责人在他的表上打了个大大的钩。 苏禾苗在后面悄悄问盛菲菲:“他这么会玩?” 这话被当事人听了去,他甚至很有兴致,特意回头回答她:“这不是三岁小朋友都会的游戏?” “……”赤.裸.裸的藐视。 到后面,诗词猜谜是温瓷的强项,两人很快积满六分,兑换到竹制书签和红色祈愿带。 庭中有千年老树,可将祈愿带挂在树枝上祈福,温瓷努力踮起脚尖,试图把红色带子挂到自己能够到的最高位置。盛惊澜从后伸出一只手,拉下一根枝丫,让她随意挂。 身旁有人拎着漂亮的灯笼路过,同时吸引三位女性的目光。她们来了兴趣,找到买花灯的地方,苏禾苗好奇地左顾右盼:“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鱼灯?” 温瓷一眼看中了其中一只鱼,解释道:“鱼灯,又称吉祥灯,寓意平安喜乐。” 话音刚落,盛惊澜就将灯笼取下来,“送你。” “嗯?” “吉祥如意。” 这是个好词,温瓷喜欢,便不客气地接下他递来的鱼灯:“谢谢。” “两次。”盛惊澜忽然说。 “什么?”温瓷疑惑。 “你今天已经跟我道谢两次,温卿卿,你确定要跟我道谢?”他的气势压下来,话里别具深意。 温瓷猛地想起,他要的感谢是回应。 她顺手拎起鱼灯挡在两人之间,警告他:“想都别想。” 男人朗声一笑,扫码付款。 盛菲菲听到语音报出的收款金额,拎起手里的灯笼暗示:“小叔?” 盛惊澜瞥她一眼:“自己买。” 盛菲菲:“……”真是同人不同命。 各自付了钱,四人一路逛到河边,看到挂满灯笼的画舫,距离太远看不清模样,但温瓷认出那套衣服:“那个是小雪。” 主办方依然邀请了李照雪,这次她终于顺利站在舞台上,引领众人载歌载舞。 一道灯光从眼前闪过,温瓷下意识抬手遮挡:“好多人录像,还有人直播。” “这好办。”盛惊澜带她在几十米外找到面具摊位,从中拿起一只兔子面具,覆在她脸上。 圆亮的双眼从面具孔中透出来,她因盛惊澜的动作无意识眨动眼睛,看起来当真像极了懵懂的小兔。 奇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升温,苏禾苗突然跳出来打断。 盛惊澜微眯起眸,不动声色地站在温瓷旁边。 当盛菲菲跟苏禾苗热烈的讨论着买面具时,盛惊澜不动声色牵住温瓷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说:“跑。” 没给她选择的机会,盛惊澜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终于甩掉两条小尾巴。 从这条街跑到另一条街,温瓷大口喘气,忽然摸到打结的头发:“等等,头发缠住了。” 头上簪的是流苏链,不慎跟头发绞在一起,她捋了几下没能解开,还扯到头发。 “别动,我来弄。”盛惊澜按住她手指,接替她的工作。 两人站在灯光下,温瓷缓缓放下手,任由他帮理顺青丝。 她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头发,盛惊澜是个例外,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是抱着还是躺着,或是迎面走来都会揉一下。 被喜欢的人摸头,是种很舒服的感觉。 “好了。” 替她理顺头发,原本分开的两只手像磁铁般,又牵在一起。 手里的鱼灯磕磕碰碰,替两人照亮前方的路,他们来到茶饮区,温瓷还记得砂楚所在的位置。 一群女生围着茶摊,温瓷心想这生意真火爆,走过去一看,却发现那里坐着一个少年:“阿檀。” 阿檀闻声抬头,快被长刘海遮挡的眼睛透出几分冷郁,浑身散发着艺术生的气质。 隔着面具,他没把人认出,只是盯着。 温瓷揭开面具又戴上,问:“你姐呢?” 阿檀不善言辞,抬手一指:“旁边。” 他们侧眸看去,穿着汉服的老板娘满身风情,一手执茶,一手拎酒: “这不仅有茶还有酒,你们喜欢的应有尽有。” 温瓷朝她挥手,砂楚一眼认出她身上这套衣服:“你们想要什么?” 温瓷指向她手中那瓶桃花酒。 砂楚会心一笑,抽出一瓶递给她。 入口甘甜的桃花酒醉人心扉,是佳酿美味,她告诉盛惊澜关于这瓶酒的滋味,男人直接朝她伸手:“尝尝。” 温瓷扣紧酒瓶:“你自己买。” 他哼声笑:“温卿卿,这么小气。” 华灯初上,浩如星河。 提着橙色鱼灯的汉服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踏上画桥,身着常服的年轻男人寸步不离在旁跟随 湖面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彩色花灯,熠熠发光,温瓷眼睛一亮:“盛惊澜,我们去放河灯吧。” 从摊贩手中买了两只河灯,温瓷在纸条上写下对所有人的祝愿:平安喜乐。 她扭头见盛惊澜还拿着花灯,便问:“你写什么?” 盛惊澜大方地将纸条正面翻给她看,上面也是两字——卿卿。 温瓷脸一热,幸亏有夜色作掩饰,没有暴露她的心情。 她亲眼看着盛惊澜放下河灯,左顾右盼,试图岔开话题:“今年的元宵好热闹,到处都是穿汉服的人。” 这时,视线内走来一对身着红色明制汉服女人和红色圆领袍的男人,多台相机追随他们拍照,温瓷认真欣赏起他们身上的刺绣花纹跟珠宝,“老祖宗的审美真是绝妙。” 盛惊澜突然开口:“中式婚服和西式婚纱,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当然是中式了。”温瓷没作他想,顺口谈起自己的看法,“相比梦幻浪漫的西式婚礼,传统文化更加庄重有意义。” 男人弯唇一笑:“好。” 52 发疯般地吻上去 那对穿着红色婚服的模特逐渐远去, 温瓷扶在河栏杆旁,扭头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神秘笑道:“了解一下温小姐的喜好。” 今夜的花灯会十二点结束,临近晚上十一点, 温瓷终于跟苏禾苗汇合。 会面时,苏禾苗眼里透着小幽怨:“阿瓷, 你居然抛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 温瓷默了几秒钟:“你能不能换个说辞?” 好像她辜负了良家妇女一样。 温瓷避重就轻, 苏禾苗连连摇头叹气,这最后还是跟温瓷踏上同一辆车。 盛惊澜将两人送回温家。 今日收获颇丰,除了打卡获得的免费礼物,还有吉祥鱼灯笼。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温家大门口, 碰见宋兰芝一脸慈祥地站在灯下。 温瓷跟苏禾苗同时停住脚步。 “外婆。” “宋老师。” “外面热闹, 我出来谁送你们回来的?”她瞧着那车的模样,一般人开不起。 苏禾苗:“打车。” 温瓷:“一个朋友。” 两人同时出声, 答案截然不同。 苏禾苗没想到她这么诚实, 现在只能补救:“对哈哈,打车的时候遇到一个朋友。” 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宋兰芝心里已有几分猜测:“所以, 人家顺带捎你们回来的?” 温瓷颔首, 规避话题陷进:“算是吧。” “那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 今天是元宵节,团团圆圆才热闹。”宋兰芝心里敲响小算盘。 苏禾苗微噘唇角:“宋老师,一家人才叫团圆。” “是啊,一家人才叫团圆。”这话引起宋兰芝感慨, “可惜茹玉不在。” 前几天温茹玉刚出差,元宵节赶不回来,本次玲珑阁参与活动的相关事宜都由唐琳琅负责。 “温老师要是在,某人可就要倒大霉了。”苏禾苗拎着灯笼暗暗吐槽。 宋兰芝完全听不清, 只看到她小嘴叭叭不停:“禾苗,你自己在嘀咕什么呢?” 苏禾苗看了温瓷一眼,又扭头冲宋兰芝笑:“没,我就是说今晚玩得很开心。” 真正开心的另有其人。 车里还剩叔侄俩,盛菲菲一手扒搭在驾驶座椅背上:“小叔,你约温瓷姐了吗?” “还没。” “啊?为什么不约?大后天不是要表白吗?” “有个东西要拿,得回去一趟。” 盛菲菲惊:“还有?” 他们来的时候,私人飞机搬了几大箱,这居然还不够。 抠门小叔对未来小婶婶大方到无可想象的地步,盛菲菲赶紧在三人群里吹了一波。 第二天,盛惊澜飞回景城,盛菲菲留在这里,又去逛了一天花灯会。 花灯会持续三日,第二天已经少了节日气氛,但好在有商家出摊,盛菲菲购入了一大堆小玩意儿。 她拍了照,发到三人小群,周贺临囔着“见者有份”,这时喻阳突然发来一条语音:“菲菲,你们家好像出事了。” 元宵节这天,一个名叫安琦的女人在网上实名曝光景城盛家某人品行恶劣、道德败坏,私生活混乱不堪。 里面不仅有两人打码的酒店照片,一些不正当交易的记录、一段经过处理的录音文件以及一张权威的孕检报告单。 女人故意模糊了男方信息,目标指向盛家,引来众人猜疑。 “啪——” 盛家集团大厦,某高层办公室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盛憬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下头颅:“爸,我错了。” 甩出去的手止不住颤抖,盛齐天怒不可遏:“你明知盛家在竞标,还在紧要关头曝出这种丑事。” 盛憬言唇瓣抽搐着:“爸,你帮帮我,咱们辛苦了几个月的心血不能毁于一旦。” 今天早晨,盛齐天突然接到秘书的电话,以为是谁故意往盛家泼脏水,岂料一查银行账户,真是自家人惹出的祸端。 在盛齐天面前,盛憬言对此供认不讳,一直偏疼他的盛父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只因为他们近期有个很重要的竞标项目。 这项目由盛憬言领头,底下的组员们为此忙活许久,后天就跟最强劲儿的对家一决胜负,突然爆出负面消息,盛家的信誉就要大打折扣。 “那个女人还没有完全指认你,她是不是对你有所求?”盛齐天严肃地背起手,“你究竟是怎么跟这些人搅在一起的?” “有次她在俱乐部被欺负,我于心不忍,帮了她一把,那女人伪装成想要报恩的样子三番两次接近我,两个月前,我喝了酒,让那女人得逞……”他作出一副被算计的模样,看起来后悔至极。 盛齐天面色紧绷:“事情发生到现在,你们是否有过联系?” 盛憬言摇头:“没有,我派人找过,她应该躲起来了。” 盛齐天眉间门笼着乌云:“除了网上公布那些,你到底还有多少把柄在那女人手上?” 盛齐天掌权多年,字字句句透着威严,盛憬言不敢违逆父亲,额头渗出一层虚汗:“只有那一次,我们很少见。” 他跟一个女人发生关系从不超过三次,之前行事缜密,确保万无一失,唯独在安琦身上栽了跟头。那天安琦突然找到盛家说自己怀孕,情急之下,他拿钱打发人离开,没想到那个女人竟有胆量公然跟盛家作对。 求财还好说,就怕她发疯,弄个鱼死网破。 盛憬言低头恳求:“爸,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我一定要拿下后天的竞标。” “你现在连人都找不到,等于放了一颗不定时炸弹在外面,你要我怎么在短时间门内帮你处理干净?” 凭安琦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抗整个盛家,公关处理掉她的爆料,很快又有人发出,显然是有人推波助澜。 这次的大项目其实也是盛氏股东会对盛憬言的能力考核,若是成功拿下,非但能给盛家创造辉煌收益,还能让盛憬言凭实力在盛氏彻底站稳脚。 思及此,盛憬言眸中划过一道狠色:“爸,我还有一个救急的办法……” - 回到景城不久,盛惊澜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接通前一秒,他还在想,万年不主动联系他的父亲打电话来准没好事。 “有件事,非要你亲自到场不可。”盛齐天让他去一个地方,盛惊澜记得,那是父亲名下的一栋别墅。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老那儿还有非我不可的事?”他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 “让你来你就来。”盛齐天习惯了指挥。 盛惊澜轻“哼”一声,偏不吃这套:“爸,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有事直说,没事挂了。” “惊澜。”盛齐天突然认真的喊他名字,“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耐心,我也不指望你对我孝顺,但这件事关乎整个盛家,你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 陡然沉重的语气引人深思,尽管他平时跟偏心的父亲不对付,也改变不了血缘关系的事实,盛惊澜决定去一趟。 别墅里,盛憬言守株待兔,在盛惊澜踏进大厅那一刻,彻底将此处封锁。 “爸,成了。”盛憬言难掩内心的喜悦。 盛齐天从暗处走出来,望着监控下,拨打电话却发现信号完全被屏蔽的小儿子,默默叹了口气。 从凌晨起,盛家股市已经在下跌,影响恶劣。如果任由此事发酵,很可能被同行竞争拿去做文章,到时一发不可收拾,定会丢了竞标资格。 他们需要推出一枚弃子挡刀,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本就花名在外的盛家小少爷——盛惊澜。 盛惊澜从未参与公司事务,若是盛家出门对此进行谴责,还能树立大义灭亲的光明形象。 “惊澜。”盛父借着监控发出声音,“你暂且在这里待两天,两天后,爸亲自来接你。” 盛惊澜敏锐地捕捉到声音来源,仰头盯着摄像头。 盛齐天一把关掉屏幕,扭头对盛憬言道:“你弟弟平时虽混了点,但这件事,他确实无辜,此后你定要好好补偿他。” 盛憬言垂下视线:“您说得对,虽然惊澜名声一直不好,但此时确实因我而起,我不该……” 说到此,他忽然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是我做错了,我这就去公开道歉,只是对不起盛家。” 盛父厉声打断:“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 此事关乎盛家利益,况且小儿子早就跟他不是一条心,二选一的情况下,他会毫不犹豫保住盛憬言。 盛憬言难以克制内心那股得逞的雀跃,偏要在父亲面前伪装成知错就改的孝顺儿子:“谢谢爸,以后我定会严以律己,尽心竭力为公司效力,不再让您费神。” 在外界对盛家揣测纷纷的时候,罪魁祸首浮出水面,竟是花名在外的盛惊澜。一时间门,众人将所有矛头指向这无情无义的“渣男”。 有人忽然提到:“是那个很出名的文物修复师。” 大多数人只晓得他是富二代中的败类,却没想到因为此事解开了盛惊澜的另一层身份。 享誉国际的文物修复师本该是令人景仰、受人尊敬的存在,一旦冠上私生活不检点的标签,再大的荣誉也遮不住丑闻。 此事很快传入温茹玉的耳朵。 她怕女儿背着自己走岔路,一直让人盯着盛惊澜那边,有什么大动静都会给她传消息,因此,不关注网络的温茹玉也在第一时间门知晓了盛惊澜的“丑事”。 “果然。”男人的劣根性真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温茹玉却确信自己的坚持没错。 网上闹得天翻地覆,对于不爱关注这些的人来说没什么影响,温瓷最近忙于绣制冰川图,几乎很少看手机,除非有人主动给她发消息。 但她身边有个喜欢网上冲浪的小朋友,温茹玉特意敲打了苏禾苗:“禾苗,有些事该说有些事不该说,你应该分得清楚?阿瓷最近很忙,不要让她被外界干扰。” “知道了,温老师。”苏禾苗对温茹玉一直抱着敬畏心。 “阿瓷最近没跟那人联系吧?” “没……”苏禾苗私心还是站温瓷那边,“阿瓷最近一心想快点完成新作品,只是偶尔去工作室查看装修进度。” 工作室的装修已经进度收尾阶段,温瓷每隔三天会去查验,她把焕然一新的风格拍照发给风有致,两人愉快地聊了几句,才知道风有致的父母已经搬回南城。 “昨天刚到,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这么快?” “已经准备几个月了,要不是春节,他们不会拖到年后才回来。”也不算快,只是两人平常不聊天,温瓷这一次发消息刚好撞上。 两人结束了对话,温瓷的目光移到另一条消息栏上。 这段时间门,盛惊澜每天都找她,今天早上发过几条之后就没了消息。 或许回到景城有事要忙吧,反正,那人走之前说过明天要来找她。 距离盛惊澜订的航班起飞还剩三个小时。 当他发觉通讯信号完全被屏蔽,且四周被封锁起时,一声没吭在屋里转了一圈,随后拣起茶几上的杯子在手里掂了掂,蓦地扬手,狠狠朝摄像头砸去。 他迅速检查完四周,大门无法撼动,上楼的电梯和通道全被封锁。 盛惊澜仰头望向二楼走廊,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就这也想困住我。” 看来他的好父亲,对他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他在野外闯荡的经验,远比这富丽堂皇的牢笼丰富得多。 费了一阵功夫,盛惊澜终于翻到二楼,寻了个硬家伙击破玻璃,破窗而出。 恢复信号的电话快被打爆,逃出别墅,他终于知道盛齐天口中“事关盛家”的大事。 “真是我的好父亲。” 为了维护大儿子,不惜以自己为饵,引他入陷进,把最后一丝血缘亲情消耗殆尽。 手背擦过下巴,带出一丝血痕,那是刚才不慎被破碎玻璃划出的伤。 他今年可真倒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被所谓的血脉亲人背刺。 盛惊澜接了喻阳的电话:“位置发你,过来接我。” 喻阳很快把车甩过来,接到他:“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他眼底酝酿着惊涛骇浪:“去盛家。” 喻阳以为他要冲回去讨公道,却发现—— 别人的家是避风港湾,盛惊澜的家不是。 盛惊澜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看到盛憬言一身光鲜地坐在家里扮演孝子,而自己的亲生母亲,正感慨着:“要是惊澜像你这样懂事就好了。” 连喻阳都丝毫不曾疑心过他,而他那道貌岸然的父亲把他推出去替大哥挡刀,亲生母亲打从心底里觉得他不如大哥好。 真是讽刺。 他突然改变主意,决定换个玩法。 在被母子俩发现之前,盛惊澜退了出去。 喻阳正准备帮他打好这场仗,却听他说:“去机场。” 喻阳诧异:“现在不应该先解决网上的舆论?” 盛惊澜摸到兜里的盒子:“没时间门了,我答应过要去找她。” “行。”喻阳一咬牙,踩下油门。 行驶的路程中,他听到盛惊澜在跟人打电话,要找网上那个安琦。 喻阳突然就不担心了。 以往那些来找盛惊澜修复古董和珍宝的人非富即贵,盛惊澜的人脉,远比盛齐天和盛憬言更加广博。 三小时后,盛惊澜走出南城机场,已是晚上八点。 明明走之前跟温瓷说过明天去找她,现在却迫不及待地想第一时间门赶到她身边。 一分钟前,温瓷刚在朋友圈发出工作室装修图片,也是一种变相的宣传。 盛惊澜直奔工作室。 工人已经下班,里面的灯光还亮着,他穿过嘈杂的街道,迈着宽阔的步伐走向那道光。却见里面走出来一对年轻男女,有说有笑。 “唰”的一下,男人脸上的期待尽失。 就是那个男人,在巴黎带着温瓷玩了三天,而今又出现在他的视野。 被神秘的第六感牵引,温瓷不经意地抬头望了一眼,瞥见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小声喃道:“盛惊澜。” 她扭头跟风有致说了两句,朝着男人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他嘴角挑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语气也恶劣:“打扰你了,是吗?” “你别这样说话。”温瓷因他的态度感到不适,想起眼前的人是个醋坛子,正要解释,却突然被人往前一拽。 盛惊澜把人锁进怀里,下巴擦过她的颈窝,从这个角度朝眸光望去。 他看到灯光下的风有致朝这边走过来,眸光愈发的冷。 “还有人在。”温瓷试图推开他。 “那又怎样?”醋意在眼底翻涌,他哼声一笑,当着风有致的面,扣住温瓷的后颈,发疯般地吻上去。 53 温小姐如天上明月,高不可攀…… 突如其来的吻来势凶猛, 没有情人间的温情,反倒像在发泄。 寒风吹过街头,温瓷尝试挣扎无用, 情急之下,不得已咬了盛惊澜的嘴唇,迫使他松口。 风有致一把将温瓷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盛惊澜,若非温瓷之前透露过这人身份,早就把他当做歹人动手。 温瓷明显看见盛惊澜眼中腾腾燃烧的怒火, 生怕他当场发疯, 一把按下风有致的手臂:“你先走吧, 我可以处理。” “你确定?”风有致管她神色认真,在她点头表示确定后才撤回手, 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望叮嘱, “有事打我电话。” 盛惊澜扬起下巴,不依不挠地嘲讽:“还真是信任。” 难听至极的发言再次令温瓷蹙眉:“盛惊澜,你能不能一吃醋就无理取闹?冲过来就找我发疯, 是想让我难堪还是让我朋友难堪?” 男人冷笑:“当着我的面依依不舍,你跟他出双入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 “你在胡说什么。”手指穿过长发,温瓷无奈辩驳, “我租了他家的店, 朋友之间正常来往被你说得这么不堪。” “温瓷,你不觉得自己这话太虚伪吗?” “你说过, 你从小家教严格,没有异性朋友,现在却冒出一个青梅竹马。”他不断迈近, 几乎抵在温瓷脚尖,语气咄咄逼人,“巴黎美术馆参展,在国外跟异性畅玩三天,你跟我说是正常朋友?” “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盯着那双复杂的眼睛,温瓷倒退两步,“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恶劣。”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累积的温情正在她眼里消失,盛惊澜有片刻慌神,他握紧双拳没有表露。 “温瓷,我不想跟你吵架。”盛惊澜双手按住她胳膊,“只要你说以后别再跟他见面,我可以当之前的事都不存在。” “你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温瓷甩开他的手,“盛惊澜,我不是你的所属物,我有自己的思想和人生,可以选择跟怎样的朋友来往。” “说到底,无非就是你不舍得跟那个男人断。” “简直不可理喻。”一声鸣笛穿透心脏,将她的情绪揉得稀巴烂,温瓷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眼前凉薄的男人,“如果做你的女朋友就必须断绝所有异性关系,那我们还是趁早散了吧。” “散了……”男人喉结滚动,琥珀色的瞳孔压制着疯狂的占有欲,嗓音似含着砂砾,“这种话你也能轻易说出口。” 夜晚寒凉,温瓷吸鼻子,挪动脚步转向另一面:“本来就没在一起,不是吗?既然已经发现错误,何必要让错误延续下去。” 也就是刚才,她突然意识到,横在她跟盛惊澜之间最大的问题从未解决。 无论是异地还是家人不同意,这些外在因素都可以想办法,唯独心灵的默契和信任,全凭本心。 她的解释,盛惊澜从来不听,生气好的时候就当无事发生,心情不好就蛮不讲理。他们的关系就像在悬崖上走钢丝,稍有松动就闹得胆战心惊。 盛惊澜心里堵着一口气 她倒是好脾气,遇到事情不喜吵闹,张口就是分手。他就像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巴掌,被扇了还觉得对方待自己不同。 “遇到你是错,喜欢你是错,是我蠢,才会三番两次送上门被你甩。”男人咬牙切齿,双眸充红,“温瓷,你别后悔。” 他话里充满浓烈的不甘,眼中的怒意像烈火一样灼烧着温瓷的心脏,身体却冷得发抖,唇瓣泛起青色:“我没有对不起你,盛惊澜,你威胁不了我。” “我怎么敢威胁温小姐。”男人跟她拉开距离,勾起凉薄的唇角,幽邃的眸子泛起泠泠寒光,“温小姐是天上明月,高不可攀,像我这种劣迹斑斑的恶人,怎么配得上。” 他转身,彻底从她眼前消失。 温瓷隔衣服揪着心脏,泛起一片酸涩。 天更冷了。 盛菲菲坐在公寓的沙发上,一直关注着网络上的最新动态,幸好喻阳私下跟她保持着联络,不至于太担忧。 门外响起动静,盛菲菲放下平板跑出去,“小叔,你回来了。” 她还以为除了这样的事,小叔会先留在景城解决麻烦,但既然已经回到南城,明天的惊喜就可以顺利进行,盛菲菲心里总算有些安慰,试探性问:“那明天的表白……” 盛惊澜烦躁地丢开手机,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见鬼的表白,全给我撤掉。” “发生什么事了?”盛菲菲惊讶不已,很快联想到网络留言,“是不是因为网上的流言?温瓷姐误会了?” “误会。”他自嘲一笑。 仅仅是出现一个风有致,温瓷都能对他放出如此狠话,要是网上的流言真传进温瓷的耳朵,想必她会第一时间跟他撇清关系,或是用那种质疑的眼神看着他,说出对他很失望的话。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盛菲菲更确信是因为流言造成误会,她心虚地扣紧手指:“其实……其实我那天在盛家撞见二叔跟一个女人纠缠不清,小叔,我可以帮你跟温瓷姐解释。” 盛惊澜脸上提不起半分喜色,冷冷地撂下“不必”二字,重重地摔上房门。 “砰”的一声巨响,吓得盛菲菲浑身一颤。 盛惊澜越是这样,她就越不安心,流言传出时,她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真的很抱歉。 这样的结果让盛菲菲于心不安,思来想去,她还是抱起外套出了门,打车去温家大宅。 到了那儿,盛菲菲次才拿出手机给温瓷打电话,里面的人有些诧异,但很快出来看她。 大门拉开,在阶梯下徘徊的盛菲菲闻声抬头,朝她小跑奔去:“温瓷姐。” 温瓷披着一件厚厚的外套:“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盛菲菲观她神色如常,跟盛惊澜的反应截然不同,一时竟拿捏不准,温瓷是否知晓流言的事。她试探性问:“你跟小叔是不是吵架了?” 温瓷移开视线,不答。 沉默等于默认,盛菲菲急切道:“温瓷姐,网上的流言跟小叔真的没关系,我可以作证!” “网上流言?”温瓷眼中流露疑惑。 盛菲菲讶然捂嘴:“你,你不知道吗?” 看盛菲菲的反应,温瓷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大事。 夜色愈浓,外面天寒地冻,温瓷引她进屋:“你跟我来。” 在温瓷的小院,盛菲菲一五一十地把“安琦事件”的真相告诉她,“所以温瓷姐,你别相信网上那些话,真正做错事的是二叔,小叔是真心喜欢你的,他都准备……” 温瓷犀利追问:“准备什么?” 告白本是秘密和惊喜,依盛惊澜的现状,明天的仪式怕是成不了,盛菲菲抿了抿唇:“原本,小叔准备明天跟你表白。” “什么?”温瓷蓦地抬眸,脸上满是错愕。 “是真的。”盛菲菲捂脸,搓了搓脸蛋,通通坦白,“小叔为这次告白准备很久,他那样自傲的人,却愿意倾听我们的意见,他真的真的很用心。” 温瓷静静地听着,听盛菲菲描述他们几个人为一件事绞尽脑汁,耗费心神才准备布置好惊喜的经过,连气息都变得沉重:“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不怪你,温瓷姐,错的他们。”盛菲菲提手一拍桌,顿时变得慷慨激昂:“而且他们太坏了,为了把脏水泼到小叔身上,故意把他关起来,幸亏小叔厉害,自己逃了出来。” “喻阳哥说,他们本来要去盛家讨公道,但是小叔进去后却听到叔婆对二叔说,小叔不如他。”盛菲菲怒视前方的墙,把空无的墙面当做泄愤对方,为小叔鸣不平,“你说,小叔听到这话该有多生气多伤心?” 温瓷抱住胳膊,全身一阵寒凉。 盛惊澜不是因为看到风有致突然发火,而是在经历过亲人连续第背叛之后,风尘仆仆赶到她身边,却看到她跟风有致一同出入,才会突然爆发。 她跟盛惊澜之间有太多的误会,皆是因为不够了解对方,“菲菲,你能再跟我多说一些关于他的事吗?” “该从哪里说起呢……”盛菲菲摸了摸头。 她虽被盛惊澜矮一辈,年龄却相差不大。作为独生女的她受尽爸妈疼爱,在家里作威作福,比她那三岁的小叔却总是遭遇不公平对待。 有次她忍不住问父亲:“爸爸,为什么我这么调皮,你们还喜欢我?为什么小叔听话或是捣蛋,叔公和叔婆都只喜欢二叔呢?” 她连连发问,自家摆烂的亲爹赶紧捂住她的嘴:“这话可别当着你叔公叔婆的面说,你二叔出生就没了亲妈,大家对他好点也是应该的。” “可他有叔婆当妈妈,叔婆总是叫小叔把东西让给二叔,明明那是小叔自己的。”连几岁的她都能察觉出盛惊澜遭受的委屈,可想而知,大人们的偏心行为多明显。 直到后来,盛惊澜的外公看不下女儿的行为,把外孙带回家跟自己一起生活。 她大小就跟盛惊澜关系好,很希望小叔回头,盛惊澜却说:“奶奶有两个孙子,外公只有我一个外孙。” 她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小叔想孝敬外公,直到听见后半句话:“除了我,外公没有别的选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盛惊澜已经质疑亲情,他不相信自己会被坚定选择,除非变成唯一。 温瓷的心跟随盛菲菲口中讲述的故事跌宕起伏:“盛奶奶呢?他跟奶奶的关系不是挺好吗?” 盛菲菲叹气:“怎么说呢,曾祖母是对所有家人都很好,二叔太会伪装了,有时候即使是她认为公平的做法,也可能让二叔计谋得逞。” 温瓷不敢相信,那个肆意的少年,有着这样不堪回首的童年,“所以他才不愿意主动提起这些事。” “也不怪小叔,他小时候信过一个朋友,结果那人转头就把小叔的事当笑话告诉别人,小叔再也不说了。”盛惊澜长大后的事,她知道的也不多。 “小叔他很厉害的,学过很多东西,因为他怕输,只有成为不可取代的第一,才能拥有做决定的权利。” “别看他一直要强,其实很没有安全感。”故事到后面,盛菲菲的声音越发低沉,“他总觉得,如果一件事情里出现两个选项,他一定是被放弃的那个。” 温瓷的心狠狠一跳。 她不禁抬手,握紧了脖子上的玉佛。 - 公寓。 酒柜里的藏品空了一排。 门口密码按键解锁,一道轻盈的身影缓缓踏进屋内,温瓷在空旷的客厅环顾一周,循着声音找到餐厅,酒气弥漫。 “盛惊澜。”唤他名字没有回应,温瓷蹑手蹑脚跨过地上乱七八糟的空酒瓶,“喝这么多。” 她找到角落的人,缓缓蹲在他面前。 盛惊澜蹙眉打量她,又举起酒杯,虚着眼睛去看酒瓶上的文字,只觉重叠的影子在眼前晃动。 他干脆双手握住,然而酒瓶还是在他的视野里迷迷荡荡,他终于确定,眼前所见皆是错觉:“啧,真烦。” 当他抬手像将虚假的幻影挥开,却被一道柔软的力道包裹。 “盛惊澜,你烦我了么?” 这酒真神奇,连声音都模拟得如此真实,他嘲讽地勾起唇角:“我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哪有资格厌烦温大小姐。” 字字句句戳到温瓷心肺,她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以为盛惊澜因为吃醋,就不管不顾让她当街难堪,才会口不择言。 “没关系。”他突然弯唇笑,丢开酒瓶,“这有什么大不了,讨厌我的人多了去,再加你一个也不嫌多。” “盛惊澜,你别这样。”他越是贬低自己,温瓷心里就越不舒服,“我不讨厌你。” 盛惊澜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抬手挑起她下巴,左右摆动两下,似在认真观察:“温瓷,你永远这么清醒,随时随地都能抽身。” 他微眯起眼,带茧的指腹擦过女人柔软的脸颊,“说到底,你跟他们一样。” 娇嫩的肌肤一碰就红,温瓷浑然不觉。 遇到大喜大悲的事情,她反而显得更冷静,以至于很多人觉得,她轻拿轻放,不够在意。 但其实不是,她擅长把汹涌的情绪埋藏在平淡的面容之下,但不代表她没有因此难过、开心、动容,甚至是……不舍。 “我跟他们不一样。”她这样告诉盛惊澜。 他听了,丝毫没别的反应,似乎这句话对他无足轻重,也就无需在意。 “你不糟糕,也不讨厌。”一个为她以身犯险,甘愿付出生命的男人怎会是坏人。 温瓷看着他眼睛,很认真地道出心里话:“你懂得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知识,有着宽阔的眼界,是令人敬佩的文物修复师。你很细心,也很会照顾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很开心。” “盛惊澜,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吗?” 男人却恍若没听见,抬手在脖颈上揉了两把,“什么酒,后劲儿这么大。” 温瓷终于发觉,无论她说什么,盛惊澜都认定这一切是虚假的。 在他的世界里,不会有人用那样好的词语去评价他。 明白这件事的瞬间,温瓷呼吸一滞。 她强忍着泪水夺眶的反应,看盛惊澜坐在墙壁与柜子相连的角落,缥缈的眼神黯淡无光。 “盛惊澜,你不用跟别人比。”温瓷倾身靠近,柔软的指腹轻轻抚上他眼尾那颗棕色泪痣,倾注了数不清的情意。 这次是她鼓起勇气,主动吻上那张冰凉的唇,用他曾经教给她的技巧,一点一点撬开他封闭的世界。 “我选你。” 54 你在勾引我 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成光, 盛惊澜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有温度,不是幻觉、不是假象。 但这怎么可能, 从来都是他主动追求, 那高不可攀的明月怎会坠下来,落到他怀里。 气息交缠,他任由“幻影”笨拙地往身体里探, 不回应也不拒绝。 “嘶。”舌尖突然传来一阵痛感,盛惊澜眯眼皱眉,“想谋杀我?” “对不起, 我看看。”温瓷连忙退出来道歉, 手指捏住他下巴, 歪头去查看。 盛惊澜借着余光打量她的容颜,脑海中的模糊影像逐渐在眸中变清晰。 “没有流血。” 他听见温瓷在查探之后这样说。 男人缓缓抬眸,视线如钉子般定在她脸上,担忧的神情不作假,温热的呼吸也很真实, “你来做什么?” 被他赤.裸.裸盯着,温瓷突然语塞。 刚才那阵吐露衷肠的冲动劲儿过了, 黏腻的话就再难说出口, 她张了张嘴, 最终只憋出一句:“酗酒不好。” “你管得了我?”他斜勾起唇,连声质问, “你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 “温瓷,我不是你的所属物,我不缺钱不缺酒,爱怎么喝就怎么喝。”说着, 还故意拎起一瓶没开的酒跟她作对。 熟悉的字眼让温瓷心脏狠狠一跳。 刚才盛惊澜用同样的话语刺回来,她才意识到在愤怒驱使下的违心之言多么伤人。 在开瓶的前一秒,她按住了盛惊澜的手,“我为自己口不择言的事跟你道歉。” 男人不依不饶:“一句道歉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你先找我吵架,不听我解释。”她思路清晰。 盛惊澜重重地把瓶子放到地上:“既然你对我这么不满,何必巴巴地凑上来?” “如果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离开。”说罢,她就要起身,却被盛惊澜握住手腕,拽回去。 他哼声:“送上门的,我又岂会拒绝。” 温瓷愣了一下,唇瓣翕动:“你非要这样贬低我吗?” 他傲气撇头,不放手也不说话。 温瓷深呼吸。 或许是从小到大的经历和情感认知让盛惊澜无法正确地处理亲密关系,遇到矛盾就变得格外别扭。 “盛惊澜,你想清楚,我虽然因为心疼和不舍来找你道歉,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你作践。”温瓷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手腕,耐心安抚他心中的焦躁不安,“心情不好可以跟我倾述,但不能把气随便撒在我身上。” 空气凝固许久。 盛惊澜随手抹了把脸,话题跳跃:“头疼。” 温瓷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问:“有蜂蜜吗?泡点蜂蜜水喝。” 他道:“没有。” “解酒药?” “没有。” “现在几点了,看看能不能买到。”说着她就拿出手机准备网上下单。 盛惊澜故意绷起脸:“温卿卿,打一巴掌再给颗枣疼,你就打算把那事儿揭过去了?” 手上动作一顿,温瓷仰头问:“什么事?” 盛惊澜睇她一眼:“你跟别的男人出双入对……” 一只柔软的手忽然捂住他的唇,耳边的声音变轻变柔,她又问一遍:“什么事?” 男人喉结一滚:“……没事。” 盛惊澜胡搅蛮缠的功夫,比“跟女朋友讲道理”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好的办法就是,认真教导之后立即岔开话题。 她注意到握着自己的手逐渐松开,便顺手抽出,撑地板想站起,刚用上力,她顿了一下又坐回去,小声道:“腿麻了。” 眼前的男人靠在角落一动不动,温瓷抬眸望着他,主动问:“你能抱我吗?” 盛惊澜定定地看过来:“温卿卿,你在勾引我。” 她抿了下唇,手掌重新撑回地板:“那我自己走。” 一只手按住她肩膀,男人高大的身影站立起来,弯腰把她从地上轻松抱起。 她出来得急,外套里面裹着宽松睡衣,低头就能看见沟壑的弧度,温瓷伸手搭向他肩膀,以此掩盖露空的痕迹。 “温卿卿,倒也不必如此防我。” “我没防你,我冷。” “哦。”他抱得更紧了。 虽说两人清除了误会,第二天的告白依然未能顺利进行,因为这并非合适时机。 - 凭借盛惊澜的人脉,安琦的行踪很快暴露,喻阳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在景城某偏远的小镇上找到安琦。 “我就是想报复他们。” “那个男人狗行狼心,派人抓我强行堕胎,幸亏我留了个心眼逃了,否则现在还不知道死在哪里。” “我是受害者。” 安琦坐在椅子上接受盘问,手心贴着小腹。 喻阳手指交错,腕部置于桌面:“既然你害怕被发现,又为什么要实名举报?既然你敢实名举报,又为何不直接曝光盛憬言?” 安琦想得很清楚:“实名举报是为了让大家记住我,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才不敢轻易对我下手。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曝光……手里的把柄当然是捏一半藏一半,才能令他们提心吊胆,彻夜难眠。” 如果从一开始就曝光盛憬言,那么他们就会想方设法为盛憬言掩饰,只有猜不准下一步,他们才会时刻担惊受怕、惶悚不安。 “你倒是想得深。”能让盛憬言这只老狐狸翻车,从怀孕到逃脱后实名举报,都证明这个安琦心思不简单。 “既然你不是帮盛憬言来抓我的,那你想做什么?”安琦试图为自己谋条后路,“只要能报复他,我可以帮你。” 喻阳直截了当表明需求:“把你手里能够指认盛憬言的证据交出来。” 安琦警惕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砰——” 门从外面被人踹开,风卷起衣摆,男人强大的气场逼压进来,居高临下审视安琦,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由得你选吗?” “你来了。”喻阳拍拍心口,感觉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盛惊澜从安琦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黑色U盘,喻阳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明天就是竞标的日子,我们要是现在把这些东西发出去,这事儿肯定黄。” “破坏竞标多没意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盛家把他推出去是当弃子,他要是把盛家推出去,除了出口恶气,自己讨不着任何好处,甚至可能反受其害。 比起痛快的速战速决,他更喜欢一刀接着一刀割开伤口,慢慢磨,反正他有的是耐心,“我倒是要看看,我那好父亲究竟更在意事业,还是更在意儿子。” 准备竞标的早晨,阮琴帮盛齐天系上领带,手指轻抚衣肩:“惊澜这两天联系不上,你说派人去找,有消息吗?” 盛齐天脸色微变,顿了一下,生硬地回:“没有。” 盛惊澜逃出别墅之后没主动联系他们,小儿子从小不受约束不服管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竞标在即,他只能按兵不动,维持表面风平浪静的假象。 “也怪我们这些年对他疏忽,总觉得他有分寸,没想到闹成这样。”阮琴已经连续几晚没睡好觉,一想到网上铺天盖地的咒骂就头疼不已,“那毕竟是盛家的血脉,要是找着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盛齐天沉声道:“当然不能留。” 闻言,阮琴垂下眼,送丈夫出门。 司机已经在外等候,盛齐天坐进车里,想起今日一连串的事情,面色疲惫,这时一道出乎意料的电话打过来,盛齐天顿时醒神。 盛惊澜主动联系他,甚至在接通的第一秒,亲切地喊了声:“爸。” 盛齐天开口就问:“你在哪里?” “怎么?又想把我关进去?”他吊儿郎当的语气,像是在讲有趣的故事,“我替大哥找到了他的女伴安琦,现在正跟她在一起。” 盛齐天不确定他话里的真假,步步保持警惕:“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方四号不急:“给您邮箱发了些东西,相信您看了之后,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这段通话仅一分钟让盛齐天内心翻涌,多年的领导经验让他做到在人前面不改色,然而当他打开邮箱,差点没忍住。 半响,他拨打了盛憬言的电话:“上午的竞标赛,你不用去了。” 是他太小看盛惊澜了。 不仅轻易逃出别墅,还在短时间内找到安琦并拿到指认盛憬言的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盛惊澜没有一时间站出来澄清,只是提出禁止盛憬言继续参与竞标项目的要求。盛氏对本次竞标势在必得,他只能暂时将委屈盛憬言。 盛惊澜打电话的时候,喻阳就在旁边,他估计有人不甘心:“盛憬言能肯?” 盛惊澜把玩着手机:“由得他选吗?” 这是盛惊澜第二次说出这句话,喻阳静观其变,收到侦探朋友发来的最新消息,据说盛憬言出现在竞标楼下,被盛齐天的人给拦了。 当他把这个消息传达给盛惊澜,盛憬言风轻云淡地说了句“这只是第一步”,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真的会“玩”。 第一步,盛齐天将盛憬言从项目组除名,竞标成功。 喻阳迫不及待想知道:“第二步是?” 盛惊澜笑:“当然要回家恭喜我爸成功拿下项目。” 那笑容怪渗人的,喻阳顿觉后背发凉。 消失两天的盛惊澜突然回到盛家,门卫赶紧告知了阮琴。 盛惊澜径直去了盛齐天的书房,盛齐天负手站在落地窗边,等待许久:“惊澜,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为了盛家,我不得不这样做。你哥哥不能出事。” “所以我就能?” “你身上没有背负集团的责任,等风声一过,没人拿你问罪,你大哥不同,他身上不能留下污名。” “啧,这样说来,爸是打算一直护着大哥?”盛惊澜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堆卡片大小的照片放在手中把玩,一提一放。 他随意抽出一张:“去年11月12日,盛憬言携女伴出入私人俱乐部,该俱乐部后因涉淫被查封。 “今年1月7日,盛憬言进入英利赌场,赌资高达百万。” 每张照片附带的信息都是能让盛齐天心梗的程度,这些东西要是发出去,盛憬言必定身败名裂。 盛齐天猛地回头:“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跟爸做个交易。”他把照片往桌上一摊,“大哥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也没做出什么成绩,不如早点退位让贤。” 盛齐天犀利道:“让贤,还是让你?” 盛惊澜双手撑向桌面:“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但盛憬言必须离开。” “你大哥在公司辛苦多年,没有功劳也有功劳,失去项目又突然开除,势必惹人怀疑。” 盛惊澜手指一挑:“那是你要思考的问题。” “你就这么对你爸说话?”毫无礼貌的语气,不像儿子对老子,更像下达指令的上级。 他笑:“不然还要我请您去别墅喝杯茶,慢慢叙?” 提到别墅,盛齐天面色铁青,拳头握的很紧。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迫至此,偏偏这个逆子行事乖张,丝毫不顾血缘亲情。 下完第二步棋,电话里传来喻阳欢喜的声音:“他同意了?” 盛惊澜正要张口,又被喻阳抢答:“由不得他不同意。” 盛憬言离开公司依然是盛家大少爷,不缺钱,随时可以东山再起,要是进了局子,那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聪明人都知道选前者。 盛惊澜下楼,正要离开时,阮琴匆匆从后面唤住他:“惊澜。” 阮琴绕到儿子面前一阵数落:“你还知道回来?你以前怎么玩我都没管,这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盛惊澜嗤之以鼻:“真不知道该夸您天真还是无知。” 每天在家里,把丈夫的喜好和外人的看法当做生活重点,被人蒙在鼓里骗。 “你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我是你亲妈,我能害你?”盛齐天瞒着她,大儿子哄着她,因此她对网上的流言信以为真,“安琦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真是你的,那就是盛家的血脉,可以留下……”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年迈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晃从身后走出来。 老太太整日不出门,周围人都故意瞒着,以至于她到现在还不晓得盛惊澜出事。 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住,可当着老太太的面,阮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老太太指着盛惊澜:“你说,究竟怎么回事?什么安琦什么孩子?” 盛惊澜不遮不掩,像是在跟她报喜:“您的大孙子盛憬言,很快就要给您添曾孙儿了。” 此话一出,阮琴惊讶地望着他,老太太更是糊涂,她刚才听阮琴话里的意思是,说的是小孙子,怎么又变成大孙子? 不知内情的盛老太太还被蒙在鼓里:“憬言交女朋友了?” 盛惊澜模棱两可道:“这就得看大哥愿不愿意承认了。” 老太太念念叨叨地,马上就要打电话去问,阮琴唇齿颤动:“惊澜,你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安琦跟你大哥有什么关系?” “字面上的意思,盛憬言犯了事,盛齐天为了维护他的大儿子,不惜把我骗进别墅关起来,到现在,你还觉得我该去感谢他们压下那些流言?”盛惊澜没有隐瞒地,事无巨细把那对父子的行为全部告知,“妈,你也挺可怜的,你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把你当过自己人吗?” 凉意在体内攀升,阮琴脸上血色渐失,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盛惊澜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出盛家,里面则是一团乱。 阮琴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丈夫和大儿子双双欺骗,偏心大儿子的盛齐天又不得不对将大儿子撵出公司的,而他要送给盛憬言的大礼,还没完。 - 盛憬言快疯了。 短短一夕之间,风云骤变。 先是被项目组除名,而后母亲和奶奶一前一后打电话质问他关于安琦的事,他一听便知是盛惊澜从中作梗。 他试图像误导大众那样继续蒙骗家里人,却被父亲紧急唤回家。还没等到喘息的机会,一叠照片甩到面前,父亲劈头盖脸将他训了一顿:“你到底背着我们干了多少好事?” “这,这些……”盛憬言随手拨开照片,看清上面的文字,翻阅的动作越发加快,也更混乱,“爸,这些都不是真的。” 盛齐天怒而拍桌:“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铁证摆在眼前,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盛憬言当机立断,求父亲帮自己渡过本次难关:“爸,我错了。” 盛齐天闭了闭眼,不得不发布严厉的惩罚:“你自己辞去职务,离开公司。” 盛憬言浑身一震,双眸紧盯着父亲:“爸,你真的就这么狠心,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也休怪我,有人捏着你错处,如果你继续待在公司,我也保不住你。”经过此事,盛齐天对小儿子多添了几分了解,盛惊澜是不可控因素,他的威胁绝对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 “是谁?”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身影,盛憬言几乎是确定:“盛惊澜!” 见父亲没有反驳,盛憬言脱口而出:“爸,惊澜一定是因为上次的事,故意报复我们。” “你还好意思提上次的事?”对于把自己小儿子骗去利用的这种事本就让人难以启齿,如今盛憬言重提,无疑是在打盛父的脸。 接连的证据和拷问让盛憬言连连受挫,冲动之后,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开始示弱:“对不起爸,刚才是我冲动了。” “我不该轻信友人参与豪赌,一时糊涂犯了错。”他把头垂得很低,“我会从公司离职,爸,您别为我的事伤了心神。” 每当他低头认错,一副悔过的模样,盛齐天心里就会升起几分不忍的情绪。 盛憬言的生母是他此生唯一真爱,因此他格外偏疼这个大儿子,从不曾怀疑过盛憬言的品行。上次盛憬言说跟安琦搅在一起是一时糊涂,他便选择相信,还为了保住大儿子寒了小儿子的心。 可如今,那一张张照片让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大儿子绝不像表面上这么温顺良善。 父子俩面对面,心思各异。 相较于盛家沉重的气氛,盛惊澜一身轻松。 他回到公馆,心情极好地洗了个澡,嘴里哼着轻快的歌调,看准时间给温瓷打了个视频。 对方接了,首先是关心进展:“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盛惊澜不急不缓道:“还在进行中。” 她并不喜欢跟温瓷聊这些沉重的事,三两句就岔开话题:“温卿卿,能不能换个让我喜欢的话题?” “比如?” “跟你谈情说爱。” “……”那晚从盛菲菲嘴里知晓父亲对他的恶行,温瓷动了恻隐之心,最近对他的容忍度很高,不管他扯什么,她都能耐心附和几句,唯独调情是她的短板,每每遇到这种话题,她都会变得不自在。 温瓷眼睛打转,瞥见盛惊澜身后的背景,忽然想起什么:“之前放阳台的吊椅怎么没了?” 那椅子坐着很舒服,她还挺喜欢的。 “……”这下轮到盛惊澜沉默。 去年两人闹分手,他让人把跟温瓷相关的东西都撤了。 “咳,那什么,椅子坏了,正打算换。” “哦。”温瓷信以为真。 大多数时候她并不健谈,更善于倾听,一个话题结束,她就回归沉默。 盛惊澜指向身后的阳台,示意:“你选一个?” 温瓷无意识的鼓了下唇:“又不是我家。” 他却说:“也可以是。” 清亮的声音传来,心脏像是被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秒懂话里包含的意思,又不甘一直被盛惊澜拿捏,明知故问:“你要把房子免费送我?” “我更愿意变成夫妻共同财产。”男人弯唇,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带偏。 温瓷陡然脸红:“你,你乱说什么!” 那人倚在栏杆边,凉风醒神,虚假的笑容从脸上褪去,琥珀色的瞳孔在夜里变得漆沉:“温瓷,我没开玩笑,我真的想过。” 过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听见温瓷在耳边轻语的全部内容,后来他一个人想了很久。 他因父母之间畸形的婚姻关系,对未来伴侣不抱任何期待,可温瓷的想法不一样,她注重名分和规矩,需要给家人交代,让亲人安心。 情侣分手只需要两个人几句话,一旦成为法律认定的夫妻关系,他们的人生将彻底绑在一起。 浪荡花丛那几年,他发誓要一辈子自由潇洒,不受约束。 生日那天站在窗边吹了一夜的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去他妈的自由,他只要温瓷。 55 “你们惹到我了。”…… 第二天大早, 喻阳的门忽然被敲开。 他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盛惊澜开始发布命令:“把安琦带过来。” 喻阳夸张地打了个呵欠:“这一大早的,急什么。” 他困得不行, 盛惊澜却像打了鸡血:“我要速战速决。” “出什么事了?”昨天还说慢工出细活,一刀刀割肉才疼,睡一觉起来大变样。 “也没事,这几个人不值得我浪费太多时间, 我还有人生大事要办。”他轻快的语气完全不像被舆论骂得狗血淋头的人。 这天中午,曝光渣男后就消失的安琦再次现身于网络,放出录音原版,以及自己跟盛憬言出入酒店的一些照片。 她在微博上写到,之前曝光渣男事件被有心人利用,害盛惊澜名誉受损, 因无法忍受良心折磨,在此曝光全部的真相,以及对盛惊澜表达歉意。 博文内容矛头直指盛憬言, 这一手牌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 公司高层临时召开会议, 对本次事件造成的影响进行探讨,无数双眼睛盯着,身为董事长的盛齐天也无法光明正大袒护劣迹斑斑的儿子。 会议结束后,盛齐天在反锁的办公室徘徊:“盛惊澜,你出尔反尔。” 电话里传来盛惊澜的笑声:“爸,您真是老了, 曝光大哥的是安琦,与我何干?” “你究竟要把你大哥逼到哪一步?”盛憬言犯的事儿太多,以至于他完全摸不清,盛惊澜手里还有多少张底牌。 中气十足的声音实在刺耳, 盛惊澜把手机拿远,对旁边的喻阳说:“我爸就是太闲了,还有心思袒护大哥。” 他懒得等那些人慢悠悠的发现真相,直接把之前给过盛齐天的东西送到阮琴面前,彻底打破父子俩在她心里的形象。 不出意外的,阮琴找到丈夫大闹一顿:“我对你尽心尽力,疼你儿子这么多年,你却要把我儿子推出去给你儿子当垫背!” 她原以为是自己亲生儿子犯错,作为生母的她不敢在丈夫面前硬气,结果却是盛齐天跟盛憬言父子俩把她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努力维持多年的幸福家庭一夕之间破碎,阮琴好面子,不会对外宣扬,只能在家里撒气。 盛老太太亦是无法接受这一切,她尚且不知大孙子的恶行,只晓得盛憬言毁了一个叫做安琦的女孩,而盛齐天作为父亲还极度偏心。 面对母亲和妻子双双指责,盛齐天一连几天都不愿回家。面对跑来献殷勤的盛憬言,他也避而不见。 盛憬言现在是有公司不能去,有家不能回,偶尔还会接到亲弟弟的问候电话,气得他脸色发青:“盛惊澜,你现在满意了?” 电话里的人“啧”声:“还不够。” 盛憬言愤怒捏拳,不甘向他示弱:“别白费心思了,无论外界如何看待我,我永远都是盛家大少爷。” “大哥别着急,你很快就不是了。”他轻飘飘的语气,杀人不见血。 这天早晨,警察找上门,以涉黄涉赌的名义带走盛憬言进行调查。 盛齐天试图用钱疏通关系,熟人却告诉他:“上面发了话,这事儿得严查。” 如果盛憬言是被污蔑,自然平安无事,如果证据证明他有错,也绝不姑息。 盛齐天从里面出来,亲眼看到盛惊澜跟某局长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他彻底明白,盛惊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手下留情,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屡次受到威胁。 父子俩眼神交汇,盛齐天只觉得眼前的儿子十分陌生:“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盛惊澜抬眸,声线凉薄:“你们惹到我了。” 那天,亲生父亲将他骗进别墅,亲生母亲把害他的人捧在心尖,没人能够理解他心里的恨。 硬碰硬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盛齐天不愿父子反目成仇,高高在上多年的他第一次向自己看不起的小儿子低头:“惊澜,之前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补偿,爸爸都可以给你。” 瞧着这幅虚伪的面孔,盛惊澜眉头一挑,十分不客气地提出要求:“盛家公司,你给吗?” 盛齐天面色一僵,委婉道:“你是我儿子,等我百年之后,公司自然有你的一份。” 对于这个答案,盛惊澜丝毫不觉得意外:“您那公司,我不感兴趣,爸要是觉得愧对我,不如就将大哥的股份划到我名下。毕竟,盛家要是继续袒护一个有污点的人,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盛齐天不敢再低估小儿子,只能先稳住他:“此事我需要考虑。” 盛惊澜抬头望向威严的徽章,收回视线,弯唇道:“那您慢慢考虑。” 出了警局,父子俩背道相驰。 手机振动,盛惊澜掏出来一看,是喻阳发来的消息:“之前盛憬言派去抓安琦的两人已经找到了。” 安琦在网上闹出事后,盛憬言让那两人离开了景城,故而找人多费了些时间。 但现在也不晚,一切刚刚好。 盛惊澜准备回复,又忽然接到阮琴的电话,他瞥了一眼,直接挂断。 没过一会儿,老太太的助理小璐跟着打过来,盛惊澜眉头一蹙,终于肯接:“喂。” 小璐语气急切:“惊澜少爷,你快来医院吧。” 老太太在听闻盛憬言被警察抓走后,气急攻心,出现急性心肌梗塞,如今躺在手术台上,生死难料。 赶往医院的路上,盛惊澜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这句话,沉静的瞳孔中泛起波澜。 他回到景城,每一步都为报复对不起他的人,唯有老太太无辜。 年迈的老人本就多病,这次手术长达几个小时,里面的人毫无知觉,外面的人内心煎熬无比。 等待越久,风险越大。 时间流走的每一秒,都仿佛在他心里剜上一刀,他迫切地需要救命药,不由自主拨打了一通电话:“温瓷。” 他的声音低沉,不似往日油嘴滑舌,温瓷瞬间察觉不对劲:“怎么了?” “陪我说说话。”他嗓音微哑。 “好。”温瓷毫不犹豫应下,循循善诱,“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人垂下眼眸,没有往日的桀骜:“奶奶病了,在手术室。” 温瓷呼吸一沉。 虽然盛惊澜嘴上不说,但她知道,这人恩怨分明,很重感情。 “她是因为盛憬言被警察带走,急火攻心。”他开始怀疑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 “做错事的人不是你,盛憬言触犯法律,理应受到惩罚。” “可我却害了奶奶,我明知道盛家出事,她一定会为此忧心。”如果老太太无法平安离开手术台,他将一辈子遭受良心谴责。 “盛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度过这个坎。”温瓷摸着胸前的玉佛,默默在心里祈祷。 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病人的性命暂时保住了,接下来还需要时刻观察。” 老太太从手术台转入重症监护室,由医护人员24小时进行监察。 闻讯赶来的盛齐天捏住盛惊澜的错处,又恢复高高在上的领导模样:“看看你做的好事!” 盛惊澜回回叛逆,唯独这句没有反驳。 偏偏这次,阮琴站出来跟丈夫对峙:“你少在这里怪儿子,要不是盛憬言做那些丑事,妈怎么会被气进医院。” 第一次被母亲维护,盛惊澜心里丝毫没有感动,只觉得怪异。 这天晚上,他守在医院,寸步未离。 第二天早晨,重症监护区外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揉按眉眼,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否则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温瓷。偏偏那人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无比真实。 盛惊澜惊愕:“你怎么来了?” “陪你。”以前她难过的时候,盛惊澜总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现在,她亦是如此。 温瓷是找盛菲菲要到的医院地址。 最近盛家频频出事,摆烂的盛老大带着妻女回避,得知老太太出事,这才赶回来尽孝道。 老太太跟盛菲菲那家子并无血缘关系,除盛菲菲外,关系并不算亲近。但那对夫妻极会做表面功夫,一来就在外面抹眼泪。 温瓷惊讶于盛菲菲父母的夸张表演,盛惊澜抄着胳膊,歪头对她说:“他们没什么坏心思。” 或者说,那对摆烂夫妻的脑子不允许他们生出坏心思。 重症监护区不允许家属随意进入,众人只能在外等候,老太太一直没醒,盛齐天忙着处理公事,走时叮嘱妻子照看,阮琴给了他一记白眼,应也没应。 这些年她处处做得周到,跟丈夫不算浓情蜜意,但也相敬如宾,此番盛齐天跟盛憬言对她满口谎言,联合陷害盛惊澜,岂不是打她这个亲妈的脸。 碍眼的丈夫走了,阮琴这才把注意力移到温瓷身上,单独把盛惊澜喊道楼梯间:“现在她跑来看你奶奶,是以什么身份?” 他懒散地倚在墙边,笑看母亲:“奶奶未来的孙媳妇儿,不该来?” “你真要娶她?”阮琴压住惊叫的冲动,“原以为你俩彻底分开了,我就没说,温瓷是萧文琛的私生女,你可知道?” 笑意瞬间从脸上褪去,冷意袭来,震慑人心:“她不是。” 温瓷安静地坐在那儿,盛老大跟妻子互相交换眼神,走了过来:“你就是老的媳妇儿吧,去年在奶奶生日宴上,我们见过的。” 一个名头按下来,温瓷点头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菲菲总在我们面前提起你,你以后要是嫁进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可知道老跟老二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老二进局子不会影响到盛家吧?” 温瓷懂了,前面都是故意拉近关系的客套话,后半句才是真目的:“抱歉,我刚从南城过来,不太清楚这边的事。” “哦哦,是这样。”老大媳妇儿回到老大身边,两人乱七八糟比划一通,压着嗓音说:“你看,我就说她不知道吧。” 听完全程的温瓷:“……” 难怪盛惊澜会那样评价这对夫妻。 脚步声渐进,温瓷抬头一看,盛惊澜独自回到这里,在她身旁坐下。 观他面色不佳,估摸是跟母亲产生了争执,温瓷手指交织,犹豫片刻后,主动握住了旁边人的手。 她看到盛惊澜诧异的眼神,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再多的语言,都比不过此刻温情。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做盛惊澜的家属?”一名护士抱着本本来到休息区。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盛惊澜站起身:“我是。” 护士说:“病人醒了,她想见你。” 刚从卫生间回来的阮琴恰好听到老太太苏醒的消息,连忙出声:“我也去。” 见这对母子如此积极,老大夫妇也赶紧表现,“我们也去。” “最多只允许两位家属进入。”护士一本正经讲规矩,众人开始争论不休。 “请家属保持安静。” “既然奶奶点名见我,那第二个就该由我决定。”盛惊澜当众牵起温瓷的手,不容置疑地让护士领路。 护士点头:“请先跟我去换隔离衣。” 走远了,老大媳妇儿还在嘀咕:“老太太就是被他气的……” 老大赶紧捂嘴:“别乱说。” 他家老现在可厉害着呢,惹不起。 两人穿上隔离衣和鞋套,戴上口罩,跟随护士进入病房。 盛惊澜的步伐沉重且缓慢,每一步都在思考:老太太为何见他,是指责还是想替人请求。 温瓷隔着防护衣碰了碰他的手,给予安慰,盛惊澜这才加快脚步,走到病床前,对床上的老人喊了声:“奶奶。” “惊澜。”老太太的嗓音很哑,颤巍巍地伸出手,“你受委屈了。” 不是指责也不是求情,而是觉得他受了委屈…… 老人微抬的手因无力而落下,盛惊澜胸腔起伏,半边容颜隐在灯光下,神色晦暗不明:“你不怪我?” “是盛家对不起你。”老太太呼吸急促几分,温瓷连忙碰碰盛惊澜的胳膊,提醒他注意。 护士叮嘱他们尽量不要引起老人情绪起伏,盛惊澜弯腰,将老太太的手移回被子底下:“您好好休息。”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口罩遮了半张脸,老太太眼睛也看不清,只晓得不是她熟悉的人。 温瓷上前一步,柔声道:“盛奶奶,我是温瓷。” “阿瓷?”老人模糊的双眼露出藏不住的欣慰,“真好,真好。” “我屋子……有木盒子,拿钥匙,找小璐,在柜子底下,密码是你生日。”老太太说话颠倒四,声音断断续续。 两人附耳听清,“盛奶奶,你是不是说屋子的柜子底下有个木盒子,想叫惊澜去找小璐拿钥匙,密码是他生日?” 老太太连眯两下眼睛,没了说话的力气。 56 复合 当他们找到小璐拿钥匙, 小璐没有丝毫意外,直接把钥匙交给他。 到达温家,温瓷自觉回避, 小璐却说:“没关系, 温小姐可以跟惊澜少爷一起进去。” 他们在屋子里找到漆黑的木盒子,按照老太太口中的密码, 盛惊澜拨动数字, 成功解锁, 像开宝盒一样神秘。 盛惊澜捧着箱子两侧, 往上一推, 满盒的金银珠宝闪瞎眼。 悲沉的气氛瞬间被金灿灿的珠宝冲刷干净, 盛惊澜随手捞起一把, 沉甸甸的, 分量充实:“奶奶居然囤这么多私房钱?” “不。”小璐推了推眼镜,严谨道:“这是老夫人给惊澜少爷准备的老婆本。” 温瓷顿时睁大眼睛。 旁边的人抱起箱子往她手上一放,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她双手往下沉,那人又笑着将盒子托起:“我先替你保管。” “又不是……”温瓷小声反驳, 触及小璐揶揄的表情,声音逐渐消失,耳根滚烫。 “老夫人曾吩咐过, 要将这盒子当聘礼送给未来孙媳妇儿, 既然你们打开它,就可以带走了。”小璐曾经受过老夫人恩惠,这些年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 她转达的话就是老太太的意思。 这里面的珠宝价值不菲,目前最妥当、最安全的存放方式就是将它放入盛惊澜的古董收藏室。 收藏室满目琳琅,让人目不暇接, 温瓷第二次进入这里,发现许多位置都变得空缺:“怎么感觉比上次少了很多东西?” “……”男人随放木盒的动作一顿,他要怎么告诉温瓷,那堆东西已经被搬去南城,“咳,挪了个地儿。” “哦。”幸亏她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温瓷盘着手里的玉珠串,继续欣赏,见盛惊澜准备把盒子放进保险箱,她提步过去,将玉珠串递给他。 这是来的时候,盛惊澜随手从盒子里抓出来给她玩的东西,现在当然要放回去。 然而盛惊澜瞄了一眼,没接,直接当着她的面把盒子放进保险箱,招手道:“我现在是帮你保管。” 沉甸甸的盒子将里面保险箱塞得满满当当,简直是明目张胆的诱惑,温瓷咽了口唾沫:“那是盛奶奶给你的。” 手指在木盒上拍了两下,男人斜歪着身子倚在旁边,胳膊架在保险箱上,蛮不正经的口吻:“你没听璐女士说,这是给孙媳妇儿的聘礼?”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温瓷瞥头避开他撩逗的眼神,耳畔却洒下一阵温热的气息,伴随熟悉的声音:“温卿卿,做我女朋友,这一屋宝贝全归你。” 长睫在熠熠的灯光下颤动,闪烁金色光芒,光滑圆润的玉珠滚过指间,刚好十八颗。 她听见悬空的心脏落地:“好啊。” “不仅这一屋,还有……”前半句话几乎与温瓷的声音叠在一起,男人骤然眯起眼,难以置信地问:“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她斜仰起头,露出笑盈盈的眼:“做你女朋友,我答应。” 那天,盛惊澜回景城后,她让盛菲菲带她去了准备表白的地方,便知道准备这一切的人多么用心。 “不是,我刚才就……”盛惊澜有点懵,他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温瓷真会答应,这跟他计划不符合。 偏偏,温瓷顶着那张单纯的脸,眨眼问:“你反悔了吗?” “当然,不会。”除非他脑子有病。 身影高大的男人按住她双肩,逼她眼睛与自己对视,反复确认:“温卿卿,你认真的?没骗我?” 温瓷心明眼亮,坦坦荡荡:“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她答应便是真心。 盛惊澜揉揉耳朵,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像得到珍奇的宝藏,爱不释手地将她搂在怀里,低头亲她的脸,从额头、眼睛、鼻尖,最后是花瓣般芬香柔软的唇。 - 他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太太,老太太奇迹般的恢复了几分精神,叮嘱孙子:“阿瓷是个好孩子,你喜欢她就要对人家好,要负责。” “奶奶放心。”他当着老太太的面牵起温瓷的手,“绝对不会再松开。” 老太太欣慰点头,唇齿微颤,面露难受,“惊澜,你若真想让我安心,能不能应我个事儿?” “憬言犯错该罚,你爸偏心该骂,可盛家多年根基不能毁于一旦。”老太太说着,忍不住擦了下眼角,“你……莫要做得太过。” 病房沉静下来,他们都在等盛惊澜的答复,许久,听到他说了声:“好。” 离开病房,温瓷小声问他:“你打算就此收手了吗?” 盛惊澜扣着她手指把玩:“你以为我会做到哪一步?” 温瓷不假思索道:“你一向恩怨分明,定不想盛家无辜的人受此牵连,无论走到哪步,盛家都不会毁掉。” 否则凭他的手段和本事,早就把盛家搅得天翻地覆。 “这么相信我啊?”盛惊澜伸手捏她脸蛋,“我可没你说得这么正直。” 她被迫鼓起脸颊,声音都发生变化:“别老捏我脸,脸都要变大了。” 盛惊澜托起她下巴左右打量,似乎真在观察,温瓷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摸到鼓起的挎包,忽然想起:“打算给奶奶的东西忘记拿出来了。” “现在送进去也不迟。” 两人原路折返,到门边时,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 “惊澜生来反骨,又极其聪慧,你若不想在他那儿吃苦头,需得顺着他脾气。”是老太太的声音,语速迟缓,“那孩子其实很重感情,他已经答应我不对盛家下手,你以后莫跟他硬碰硬。” 温瓷下意识望向旁边人,他不动声色,手指蓦然收紧的力道却将他情绪暴露无遗。 不知哪来的力气,习惯沉默的温瓷不假思索拉着他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不是这样的,奶奶是真心疼你的,只不过……”温瓷试图安抚,却也无法扭转亲耳听到的事实。 盛惊澜冷笑着替她补充完后半句:“只不过她关心的人太多,对我也要权衡利弊。” 在这里,温瓷才真切体会到伴随他成长的家庭是何模样,安慰的话无从说出口,她只是静静地陪伴着,让他不再感到孤独。 半响,盛惊澜才开口:“陪我去个地方吧。” 她毫不犹豫:“好。” 温瓷没想到,盛惊澜带她来的地方是墓园。 车子停在附近,盛惊澜看向窗外,问她:“害怕吗?” 她摇头,光天白日、问心无愧,又何惧虚无缥缈的鬼神。 跟随盛惊澜的步伐,他们来到一座浮雕精美的墓前,黑白照上的老人戴着一副老式眼镜,是位具有文人气质的智者。 盛惊澜屈指,五根手指同时叩响墓碑:“这是我外公。” 温瓷微感诧异,深深地朝墓碑鞠了一躬:“应该买束花来的。” “老头不爱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他又在墓碑前叩了三下,“这是您外孙媳妇儿,温瓷。” 温瓷再次鞠躬:“外公好,我是惊澜的女朋友,温瓷。” 盛惊澜歪头看她,认认真真做自我介绍的模样简直乖得不行:“老头要是活着,一定很喜欢你。” “你怎么一直叫外公……”那两个子她实在说不出口。 盛惊澜无所顾忌:“我小时候叛逆就这么喊他,他回回听了都要揪我耳朵,我俩谁也不肯妥协。” 起因是外公为了培养他的耐心,强行押着他学习,激起几岁小孩的逆反心。后来有一次,他对外公的称呼被突然来家里的阮琴和盛齐天听到,盛齐天拿着戒尺打得他只能趴床睡觉。 外公来看他,他咧着牙齿喊了声“外公”,老人家却说:“叫老头也挺好的,有趣。” 他跟着外公学习鉴定古董、修文文物,亦师亦友。外公教给他精湛的技能,他给予老人数年陪伴。 这是温瓷第一次从他口中听他主动提起童年往事:“叩三下是什么意思?” “我跟他的暗号。” 外公是个很讲规矩的人,他还记得最初去外公家时,因进书房没有敲门被训。外公从不严厉地训斥他,而是像文绉绉的先生跟他讲道理,教他遵守礼仪,慢慢的,“三叩”成为二人之间的秘密。 “他临走之前还跟我说,以后别买那些黄的白色花来看他,要是淘到什么古董宝贝,或许修复了什么不得了的文物,就拍张照给他瞧瞧。”老人喜欢古董、喜欢修复文物的成就感,后来盛惊澜继承了他的遗志,成为享誉国际的文物修复师。 盛惊澜把手机相册里的古董文物图片展示给老人看,他清楚地记住每件物品的名字和来源,讲给老人听。 两人在墓碑前站了许久,雨丝随风飘落头顶。 盛惊澜又在墓碑前轻叩三下,“外公,我得走了,可不能让您外孙媳妇儿淋雨回家。” 温瓷第三次弯腰鞠躬:“外公,下次再来看望您。” 两道般配的身影在细雨中渐渐远去,照片上的老者依然祥和。 盛惊澜带她回了公馆,温瓷把淋过雨的衣服换下来,头也洗了一遍。 时隔半年回到这里,她发现公馆并没什么变化,房间和浴室有她常用的护肤品,连上次提过的吊椅都重新回到阳台,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不同的是,这些东西都是崭新的,就像他们重新开始的这段关系。 她静静地站在阳台,肩头忽地一沉。 腰间缠来一双火一般炙热的手臂,蛊惑的气息浸入鼻尖,那人还故意在她颈窝处蹭:“温卿卿。” 风拂过发梢,卷起丝丝碎发贴向脸颊,温瓷想起盛菲菲讲过的故事,心血来潮,问他:“你觉得奶奶和外公,对你有什么不同?” 果然,他回答:“一个有很多选择,一个只能选择我。” 温瓷左手搭上右肩,指尖触摸到那人的容颜,缓缓转过身来。她看到那双漂亮却漠然的眼睛,不由自主想让它添上神采:“你相信吗?一定有人宁愿放弃自己,都不会抛弃你。” 他不语,显然是不信。 现在他最想做的,无非是让盛憬言自食恶果。 老太太苏醒,盛惊澜又开始行动起来,把自己多年收集的信息交给警方。在他的指示下,安琦向警局保安,告盛憬言试图绑架她、对她腹中胎儿不利。 桩桩件件的事情让盛憬言戴上手铐的枷锁,现在只需等待宣判结果。 至于盛齐天,让他失去自己疼爱的儿子,就是最大的惩罚。那种惩罚不在一朝一夕,而是想起盛憬言的时时刻刻。 温瓷问他是否还有计划,盛惊澜眉头一挑,步调悠扬:“我本来打算跟盛家断绝关系,后来想想,凭什么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即使牵着手,温瓷也步步优雅,听他嚣张的语气更是忍俊不禁:“剧本故事里,男主角都视金钱为无物。” “那你想错了,属于我的财产,我一分一厘都不会放过。”他捏捏拳头,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 尘埃即将落定,盛憬言却趁判决未下来之前,提出去医院探望祖母的请求。 盛齐天以探视病危高龄亲属的名义,帮盛憬言争取到半小时自由时间,全程由两名警察随行监护。 老太太已经转入普通病房,盛憬言来到门前,恳求先替他解开手套:“我奶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法律不外乎人情,念及里头那位老人已有八十高龄,他们最终解了手铐,公事公办的口吻警告他:“你只有十分钟。” 盛憬言颔首,表现得十分遵守规矩,待他进去后,两个年轻警察商量一人守在门口,一人守住窗口,确保盛憬言无法逃脱。 时间一到,警察敲门提醒,盛憬言倒是没拖延,老老实实走了出来。 他缓慢地合上病房门,然而就在小警察准备重新给他戴上手铐那刻,盛憬言忽然将人反手擒拿,推到墙上狠狠一撞。 手铐落地,盛憬言趁机逃离。 小警察赶紧联络同事,忍痛追上去。 盛憬言利用所有能推动的东西阻挡警察的追赶,走廊大乱,这时电梯忽然打开,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盛憬言嘴角咧开一抹诡异的笑,趁其不备,将她锁喉扣入怀中。 “站住,别跑!” 警察从两个方向追上来,盛憬言挟持温瓷进入电梯,直接上了天台。 “盛憬言,你想做什么。”喉咙被压迫,温瓷呼吸困难,双手用力去掰,试图汲取新鲜空气。 盛憬言一脚踹上天台的门,阻挡穷追不舍的警察,手上用劲儿不可控制:“温瓷,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 雪白的脖颈勒出红痕,温瓷难受到作呕,脸憋得生疼:“你现在,自首,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一错再错。” “没有了!”他的声音陡然增大,暴跳如雷,“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咒骂我,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毁于一旦,公司开除我,盛家不容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盛惊澜。” 争强好胜的他在盛惊澜面前输得一败涂地,他不甘心:“盛惊澜毁了我,我就毁了他最喜欢的你。” “砰——” 警察踹门而入,手里持枪,瞄准目标。 盛憬言立马警惕地盯着他们,鹰嘴鹞目,嗓音在风中撕裂:“你们立马退出去,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刀子不认人。” 不知他从哪儿摸出一把刀抵在温瓷喉间,为保证人质安全,警察不敢轻举妄动。 盛憬言恶声声地提出要求:“让盛惊澜来见我。” 盛惊澜就在医院,他因去见主治医生而跟温瓷分开,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冲上天台,不见往日的游刃有余。肩线手臂肌肉紧绷,额发垂下,里头全是汗:“我来了,你放了她。” “啧啧,真不可思议,原来你也有失控的时候,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他的反应令盛憬言感到亢奋,笑容越发怪异,“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盛惊澜微眯起眸,双手握起硬拳:“可以,我陪你玩。” “不,这个游戏,我想跟温小姐玩。”盛憬言手里的刀抵在温瓷下巴处,“温小姐,你喜欢做选择题吗?” 温瓷紧咬牙关,闭口不答。 魔鬼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传遍整个天台:“如果你跟他今天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天台风大,冰凉的刀片硌得她下巴有些疼,温瓷干脆闭上眼睛,只有颤动的睫毛暴露她的恐慌。 “温小姐,你最好配合一点。”盛憬言手指一转,在她脆弱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丝,温瓷忍不住发出痛呼。 “盛憬言,你别动她!”盛惊澜咬牙切齿,几乎快忍不住冲上去夺刀。 盛憬言拉着温瓷后退一步,放声警告:“你动一步,我就在她身上割一刀。” 他的威胁不是嘴上说说,瓷白肌肤上的血色刺眼,盛惊澜双腿灌铅似的,咬着刺骨寒风停在原地:“你他妈,盛憬言你发疯找我就是,对女人动手算什么东西。” “你这些话用来对付以前的盛憬言还行。”毕竟以前的盛憬言在乎脸面,而今他被逼上绝路,早就没了尊严。 逼退盛惊澜后,刀子再次抵向温瓷的脖间,“温瓷,我再问你,你选谁?” “你说,选你自己。”几米外的男人眸色充血,第一次用那般凶狠的语气吼她:“温卿卿,说话!” 温瓷紧闭的眼角滑下两行泪,湿了睫毛,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别犹豫了,我没什么耐心陪你们耗。”盛憬言戾气缠身,“我倒数十个数,温小姐要是不选,只好让我这个当大哥的,亲自为你们做决定。” “十。” “九。” “八。” …… 盛惊澜忽然夺走手.枪,指向自己:“你想我死,是吗?” 盛憬言阴冷一笑:“我亲爱的弟弟,可别用自己的生命威胁我,你即便是自杀,我也不会放过她。” 他们知道对方最大的弱点,盛惊澜最惧怕的就是在选择中被放弃,只要温瓷选了自己,那么即使他们曾经再相爱,这都将会成为扎在盛惊澜心里一辈子的刺。 “三。” 盛憬言犹如毒蛇般贴在温瓷耳边:“温小姐,你再不选,自己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二。” “咔哒——” 盛惊澜扣动了扳机。 灵敏的耳朵颤动,双唇紧闭的温瓷蓦然开口大喊:“不要!” 风声阵阵,颤起枝头落果。 沉重的雾色笼罩上空,好似另一种绝望的悲鸣。 眼泪不再掉落,女人弯起唇角,在最后一个数字落在之际,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响彻整片天地:“盛惊澜,我选你。” 所以你别怕,你不会再被放弃。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兴奋中的盛憬言陡然变脸,就是这松懈的一瞬,一枚子弹精准射中他胳膊。 温瓷使劲全身力气撞开他,朝盛惊澜奔去。 后面的人反应过来,咬牙忍着伤痛追上去,快要抓住温瓷的衣摆,被冲过来的盛惊澜踹翻在地。 “哐当——”锋利的刀子重重摔在地上,警察冲上去将盛憬言制服。 浓雾拨开,金光乍现。 温瓷扑倒在温暖的怀抱,瞬间被抽干全身力气。 她得救了。 “我说过,一定有人宁愿放弃自己,也不会抛弃你。”割破的伤口在剧烈作痛,她说话都费力,“盛惊澜,我做到了。” 盛惊澜抱起她往楼下狂奔:“笨蛋,温卿卿你是笨蛋吗?我需要你拿自己的性命来证明?” 温瓷却笑:“你也是笨蛋。” 明明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甘愿以命护她安宁。 57 爬窗:“宝贝,我反悔了…… 死里逃生, 温瓷因受惊过度晕过去,醒来时候脖子被纱布围了一圈。 唇瓣干裂,温瓷试图坐起, 这一动作不慎牵连到伤口,她倒吸一口凉气,细微的声音也惊醒了旁边守候的人。 盛惊澜伸手护在她身后, 扶她坐起:“别乱动。” 温瓷喉咙干涩:“口渴。” 他递来一杯温水,小心捧到温瓷面前, 然而每次吞咽都会拉动伤痕, 她极其不适,引来喉间一阵干呕,忍不住咳嗽,咳出眼泪:“好疼。” “别说话。”他恨不得替她受罪。 缓了许久,温瓷总算平复下来, 盛惊澜耐心替她端杯子, 让她小口抿。 从生死一线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个小时,温瓷僵着脖子问:“盛憬言怎么样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盛惊澜把杯子放旁边。 “我哪里是关心,我想知道他受到什么处罚, 需不需要我录个口供当证据。”她脾气温和, 不代表她是非不分、软弱好欺。 提到那人, 盛惊澜眸中泛起寒意:“你放心, 这次他出不来了。” 盛憬言涉黄涉赌,故意杀人未遂, 数罪并罚,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盛惊澜中途夺枪的行为违反了法律规定。 然而,考虑到当时情况危急, 他救人心切且成功保下人质,最终的结果被批评教育,罚了款。 - 春寒料峭,夜里降下急雨。 天台楼上,锋利的刀刃抵在女人喉间,下一秒,鲜血飞溅,划破视线。 一声惊雷乍现,盛惊澜蓦然睁眼,窗外雨声嘈杂,他赤身坐起,已是大汗淋漓。 温瓷睡意惺忪地睁眼睛,“怎么了?” 她撑床起身,半途就被男人搂进怀里,姿态相依。 隔了一会儿,听到他低声耳语:“幸好。” 幸好只是梦。 她从腰间伸手,轻拍男人背后,本是柔情安抚的画面,岂料男人忽然咬她耳朵:“温卿卿,你胆子真是大得很,刀子逼到喉咙还不投降。” 她瑟缩一下,反驳道:“投降多没骨气。” 盛惊澜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问:“骨气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剧本里的女主誓死不屈。” “你是剧本女主吗?” “难道我连一个女主都不配当吗?” “当然不是……”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手指直往他心口处戳,“男人,哼。” 盛惊澜一把捏住她作乱的手:“温卿卿,我在教你爱惜生命,遇到危险该舍的就舍,活着最重要。” 命没了,便是什么都没了。 她突然停下动作,脑袋轻轻靠向他身前:“可是,你活着也很重要。” 盛憬言穷途末路,想借她的手毁了盛惊澜,她做不到。 被人拿刀抵着脖子,她害怕,非常的害怕,可一想到能够保护所爱之人,好像连死亡都变得无畏。 她终于懂得砂楚所说的那句:爱会让人失控。 她的失控不似盛惊澜那般表现强烈,更像表面波澜不惊的水,其实底下早已翻腾起漩涡。 盛惊澜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被温瓷抓住:“别碰,又疼了。” 她伤在下巴和脖子,伤口不深,但痕迹明显,需要时间恢复。盛惊澜把人带回公馆悉心照顾,每天都在寻找不留疤痕的办法。 圈内人推荐各式各样的灵药,多到无从选择,喻阳发来消息:“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他那儿有促进伤口愈合的神药,还不留疤。” 盛惊澜二话不说跟他索要联系方式,喻阳“诶”了声,窘迫道:“没有本人联系方式,只加了他徒弟。” 盛惊澜话不多说:“那把他徒弟的联系方式给我。” 据喻阳说,老中医曾跟他父母是同乡,有次母亲被碎片划伤,伤口较深,用了老中医特制的药膏竟真的没有留疤。 老中医的本领口口相传,他不喜接触现代网络,只带着小徒弟一起在家乡替人看病。 在喻阳的推荐下,盛惊澜加上小徒弟,直接表明来意。 小徒弟让他拍张伤口照片,盛惊澜拿着手机走到温瓷面前:“宝贝,仰头。” “嗯?” 温瓷下意识望去,见他举起手机靠近:“拍张伤痕照片。” 她反射性遮挡:“不要,好丑。” “喻阳介绍了一个老中医,据说他特制的药膏能防止留疤。”温瓷醒来之后,每天都在镜子面前久坐,她不说,他什么都懂。 第二天,司机开车载着盛惊澜跟温瓷二人去往景城周边的某个小镇。 昨天他把照片发给小徒弟,小徒弟询问地址后,让他们亲自过来配药:“图片只能了解大概,受伤程度不同,药材搭配的剂量也不一样。” 那药膏之所以神奇且昂贵,就是因为每一瓶皆由老医生根据患者情况独家配置,换个词大概叫做——定制。 有喻阳母亲的例子在,老中医的可信度很高,开车过去大约两三个小时,也不算太麻烦。 温瓷有些晕车,在车里睡了一觉,醒来时就听盛惊澜说:“快到了。” 还剩几公里路程,他提前给小徒弟发了消息,对方很快回复一条语音:“不好意思,有个病人突发状况,我出诊了。”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温瓷凑近了些,手指再点了一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徒弟叫什么名字?” “曲水。” “哦。”很陌生的名字,温瓷没再探究。 曲水发来第二条语音:“我已经跟师傅说过你们的情况,你们按照地址去找他就行。” 他们顺利找到老中医,前来诊所看病的人很多,他们在这耽搁了一下午。 检查时,见她两道伤痕出现在微妙的地方,老中医不由得猜疑:“小姑娘这是怎么弄伤的?” 温瓷抿唇,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蓦然收紧力道,她用手指轻勾他手背,安抚那人,仰头回答老中医:“遇到歹徒,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老中医感叹:“小姑娘受罪了。” 临走前,老中医拿了支手指长的擦伤药:“这个一天三次,先擦着,特配的药需等待一周,到时我会让徒弟给你们寄过去。” 温瓷颔首道谢,随盛惊澜离开诊所。 他们前脚刚走,背着医药箱的曲水后脚就踏进诊所大门:“老师,我回来了。” 到下午,病人少了许多,曲水还惦记着:“配药的人来了么?” “刚走。”老中医回头,这才发现她一只肩膀背着医药箱,另一只手上也不得空:“怎么还提着东西?” “是鸡蛋,张婆婆非要送,追了我一路。”她出诊的那家是对孤寡老人,家里没什么积蓄,这些年看病都靠诊所倒贴,所以每次去,那家人都要强行给她塞些吃食。 老中医叫她赶紧放下,又叮嘱:“你那手不能提重物,就是记不住。” …… 不知不觉,温瓷来到景城已经一周。 如今的她比从前自由许多,不必事事向家里报告,但恋爱的事一直没机会开口。 温瓷为此感到苦恼,即使网上的误会解除,母亲对盛惊澜仍有强烈意见,她不知道该怎么让双方和平相处。 前路茫茫,或有一场持久战。 战事发生前,幸得一友人通风报信。 “风有致。” “还在景城?” “嗯。” 她来景城找盛惊澜的事只有风有致知道内幕,因为当时约了谈公事,她匆忙赶来景城,只好违了约定。 而且风有致在那边,偶尔也能帮她打掩护。 两人如老友闲谈:“昨天我爸妈跟你妈和外婆见了一面,还提到你。” 两家是旧相识,互相走动也属平常,温瓷好奇:“他们说我什么?” “我爸妈问起你的事,看温伯母的样子,恐怕你的事情要瞒不住了。”大人见面无非就是谈论孩子,风有致的姻缘他们是指望不上了,才顺口说起温瓷。 “我也没打算瞒,迟早都要说。” “那祝你好运。” 挂断前一秒的声音被盛惊澜听了去,男人用毛巾揉着湿发走过来:“跟谁打电话?” 温瓷很诚实:“风有致。” 他嘴一歪,单手握住毛巾:“哟,隔这么远还惦记呢。” 酸味扑鼻,温瓷拿起旁边的吹风机递过去:“你每天少吃点醋会怎么样?” 男人趁机亲她一口:“会亲你。” 几天后,温瓷收到老中医寄来的药瓶,很小一只,里面全是精华。 近日盛家的事处理得差不多,老太太也平安出院,温瓷打算回去:“我出来半个月,刺绣和工作室的开张进度都耽搁了。” “行啊,回去呗。”盛惊澜毫不犹豫松了口,第二天温瓷才知道,他打算跟自己一起。 黑色大行李箱竖立在眼前,温瓷哭笑不得:“你这隔三差五往南城跑,不会影响工作吗?” 男人提拎起拉杆,洒脱不羁:“无非是少赚点钱。” 温瓷默了几秒,缓声道:“其实有个事情一直没跟你谈过,我之前犹豫不决也是考虑到距离的问题。” “盛惊澜,我不能离开南城。”那里有她的梦想,也是整个温家的根基,“以后我们见面可能会比较麻烦,但你放心,既然我决定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像之前那样总让你跑过来。” 她更喜欢双向奔赴的爱情。 盛惊澜低头,双手捧起她脸蛋:“宝贝,这个问题我会解决,你就别操心了。” 不管怎么说,这趟他是跟定了。 - 回家前,温瓷拿起丝巾绕在脖间,故意扯松,以掩盖伤痕。 原本穿旗袍可以挡住脖颈上的痕迹,下巴却遮不住,只能戴丝巾。幸好天气不热,戴轻薄丝巾没什么奇怪,要真被发现,就说不小心磕着了。 平日里,她就以工作繁忙为由避开,大多时间待在工作室。 盛惊澜每天都来找她,像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然而他时不时送上的礼物,又珍贵到常人无法想象。 热情中的小情侣做什么都很甜蜜,直到某天,盛惊澜发现温茹玉对风有致的态度十分友善:“你妈不是平等地嫌弃每个靠近你的异性?” “我们认识很多年,两家一直有来往,而且他算是我妈比较欣赏的类型。”在温茹玉看来,风有致这种事业有成、脾性温和且洁身自好的男人才是能够接触的异性。 “温瓷,你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 “盛惊澜,你能不能讲点理?”她只是在回答,母亲为什么能够接纳风有致而已。 “我要是不讲理,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 之所以会为这么一小件事吵起来,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温瓷到现在都没敢把两人的事情告诉家人。 眼看未来岳母对别的男人另眼相待,他心里当然不爽。 提到这事儿,温瓷也来气:“你还好意思说,你把我骗去游轮上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诶,温卿卿,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还提。” “谁说过去了?我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这事儿你还没跟我道歉。”她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 偏生盛惊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犟起来就不肯认输:“我为什么吃醋,还不是因为你跟风有致单独出行?” “我再次申明,我跟他虽然同行,但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温瓷举起胳膊,思路清晰道,“况且那段时间我们处于分手状态,于情感于道德,我都问心无愧。” 男人咬牙切齿:“行,你问心无愧,那就是他对你图谋不轨。” “绝对不可能,他有……”喜欢的人。 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盛惊澜强势打断:“异性之间就没有纯友谊,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见得多了。” 温瓷半眯起眼,暗暗磨牙:“对我朋友客气点。” 男人扯唇一笑:“做梦。” 这么不给面子,对她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懂让着女朋友,温瓷越想越委屈,把手里的线团往他身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从下午冷战到傍晚,盛惊澜开始给她发消息。 温瓷没回,他看了几次,对话框一层不变,随手就把手机撂一边。 晚上七点,盛惊澜发出了第二条,还是没有等到。 晚上八点,他给温瓷打电话,对方接了就问:“你知道错了吗?” “温卿卿,这事儿咱们还得……”好好谈…… 风水轮流转,温瓷把他电话给挂了。 晚上九点,盛惊澜出现在温家大宅外,死皮赖脸地打电话:“温卿卿,出来。” 温瓷推开窗户,望向天上残缺的弯月:“我睡觉了。” 可惜她的对象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坏蛋,绝不会因为她说“想睡觉”就顺从,反而放出豪言:“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只能进去找你。” “不会有人给你开门,你还能翻墙不成?” “你说的。” 起初温瓷没懂他话里的意思,她坐在梳妆台前昨晚精致护肤,对着镜子查看疤痕时,房门忽然被叩响。 这个时间来找她的都是家里人,温瓷想也没想,直接说:“进。” 她听到开门声,却迟迟没人说话,温瓷疑惑回头,当即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不是你让我来的?” 温瓷脑海中速速闪过先前的对话,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真翻我家墙了?” 男人弯唇笑,嘴角扬起对称的弧度。 “那,那我院子门关着,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那院门有密码,只有家里人才知道。 盛惊澜手一抬,指向前方的窗户。 温瓷迷惑蹙眉,猛地反应过来,扭头一看,小客厅的窗户果然没关。 她惊呼:“你还爬窗?” 男人不语,再次摆出“翻墙”时的同款笑容。 温瓷深吸一口气,手心一下又一下抚着心脏,让自己顺气:“翻我家墙,爬我的窗,你可真行。” “你叫我来的。”他借那句话当圣旨。 “我叫你来你就来?我让你认错你怎么不认?”温瓷睇他一眼,越看越碍眼,伸手把人往外推。 盛惊澜一把握住她手腕:“喂,我好不容易进来的。” “那又怎样?私闯名宅可是犯法的。” “女朋友都发话了,我敢不来?” “少跟我玩文字套路,你不是叫我做梦吗?不是要跟我冷战吗?”她不由分说将人推离出几步:“走走走。” 温瓷把门一关,回到梳妆台前坐着,听到外面没了动静。 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一次、两次,几分钟过去仍然没动静。 她心烦意乱的捧起脸蛋,从镜子里看到脖子上那条疤,紧紧闭上眼。 一阵风拂过,细微的开门声响传入耳朵。 温瓷蓦然睁眼,回头望去。 男人敞开衣领,倚在她的卧室门口,挑起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宝贝,我反悔了。” 58 提亲下聘 什么吵架、什么冷战, 到温瓷面前统统作废,反正他出尔反尔的事儿做了不止一两次。 衣领半解的男人倚在门口,从温瓷的视角望去, 甚至能看见藏在衬衣下那若隐若现的性感腹肌, 她连忙抬手遮眼:“衣服不能好好穿?” “原来你喜欢正经的。”盛惊澜当着她的面, 慢条斯理地抬起手, 将衬衣一丝不苟地扣到顶端,“不知道这样, 是否符合温小姐的要求?” “咳。”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好像她有什么特俗癖好似的,“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怎样?偷摸进我房间,被抓住可是要进局子喝茶的。” 她故意吓唬,盛惊澜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步步逼近,将那后退的人儿抵在角落, 拽她的手扣住自己手腕:“抓住了。” 温瓷抬眸,撞进那双填满笑意的眼睛,终是没忍住, 弯了弯唇:“幼稚。” 盛惊澜低头想亲,被温瓷躲开:“我还在生气。” “别气了。”他把脸凑过去, “给你泄愤。” “不要脸。”温瓷手贴上去把人推开。 他就着这个动作靠过来,顺势拉起她的手:“换上衣服跟我走。” 温瓷诧异仰头:“去哪儿?” 盛惊澜反客为主,不由分说地扯起衣架上的紫色绣花外套罩在人身上, 坏声道:“带你私奔。” 大晚上不睡觉,两人还趁门口保安不注意,偷溜出去。 大门重新合上,保安默默回头等待管家的指令, 程叔摸摸自己鬓角的白发:“这件事你就当没看到。” 温家的墙可不是那么好爬。 事实上,从盛惊澜出现在温家门外,他们就从监控器里知晓了他的存在。 盛家那小子时常送温瓷回来,他作为温府管家,又怎会毫不知情,不过是见温瓷开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年轻人折腾罢了。 上车后,温瓷被蒙住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车子停下,盛惊澜推开车门向她伸手,指导她下车。 温瓷伸脚探到地面,另一只脚正要跟随,被他单手拦腰一抱,双脚瞬间悬空,又很快落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快到了。” 覆在眼前的纱布轻薄透气,她能够感知到灯光和模糊的影子,只是看不清具体环境。她似乎闻到一阵桃花香,越靠近,香味越明显,清新而不浓烈,十分沁人心脾。 她猜测自己来到一个花园或者种满桃树的地方,四周散布着金橙色光源。慢慢的,她随盛惊澜停下脚步:“到了吗?”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伸手替她摘下眼纱:“慢点睁眼。” 睫毛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温瓷听话照做,在适应光线的过程中缓缓睁眼。 数盏灯笼悬于木架之上,流光溢彩,灼灼耀目。再看桃树成林,枝头挂满祈愿木牌,风一吹,流苏上的铃铛泠泠作响,晃得人心浮荡。 她随后一抓,木牌上写着美好的祝愿词,每张内容皆不相同。 “愿温瓷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愿温瓷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 字字句句为人亲笔书写,温瓷不禁继续向前,在桃林中穿梭,走过的每一处,皆是对她的美好祝愿。 她缓缓停下脚步,听到身后那人低头附向她耳边:“这是告白礼。” 灵敏的耳朵因他的话而颤动,温瓷没回头,双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外套衣袖:“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 “答应归答应,该给你的惊喜不能缺。”说罢,他变魔术似的举手,从温瓷眼前晃过。 定眼一看,他手里握着一枚镶着细细的金丝纹的玉镯手。 一个强烈的答案浮出喉咙:“这是……” “之前打碎的玉镯,我修好了。”以他的本事可以将这东西修复到肉眼看不出痕迹,他却选择镶入金线做装饰,是提醒,也是新的开始,“别再随便取下来了。” 戴上之后,温瓷悄悄摸了许久。 两人在一棵桃树下的石桌上相对而坐,盛惊澜拎起一壶酒,斟满两杯:“温卿卿,我发现你脾气还挺大的。” 温瓷噎了一下,接过酒杯:“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男人眉头一挑,最会抓重点:“意思是,你只对我横?” 温瓷仰头饮了半杯,双眼直直地盯着对面:“不,这说明你老惹我生气。” 盛惊澜勾唇,笑得肩膀乱颤。 温瓷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他豪气地端起杯子,一口饮尽:“我高兴。” 吵架也好,折腾也罢,都比她沉默不语的时候让人安心。 热酒暖身,驱散夜里寒意。 两人有来有往地喝酒、谈心,任由红晕爬上脸颊,占据清醒的思维。 温瓷还没忘记两人今日发生矛盾的原因,趁机让他立誓:“你保证以后不会再乱吃飞醋。” 男人听话地竖起三根手指:“我保证。” 温瓷终于满意,侧头枕着交叠的胳膊,静静地看着颠倒的世界升起亮晶晶的星子。那“星星”一闪一闪,散发着黄绿色荧光,草木摇晃,风拂流萤。 “盛惊澜。”她仍然侧头趴着,抽出一只手,摸到喝过的酒杯,“你明天跟我回家吧。” “见家长?”他一下反应过来,持在空中的酒杯差点倾洒。 “是。”温瓷撑起脑袋,单手托腮凝视着对面,“我会告诉外婆和妈妈,我想跟你在一起。” 盛惊澜放下酒杯,真诚发问:“按照传统礼仪,我是不是得请个专业媒人上门提亲?” 温瓷笑鼓脸颊,连嗓音都多了几分黏腻:“你要娶我啊?” “你肯嫁吗?”没人注意到,男人平搁在桌面的手微微颤抖。 酒意上头,眼前的画面也变朦胧,温瓷拎起杯子摆倒他面前,故意刁难似的:“那要看盛先生的聘礼,够不够诚意。” 男人没顾上添酒,从外套兜里掏出一方小盒:“聘礼。” 掌心离开腮面,温瓷缓缓坐直身体:“这是什么?” “凤翎胸针。”他当着温瓷的面打开,把礼物推到她面前,里面放着一枚胸针,以璀璨黄金做羽毛,镶嵌一颗通体透亮的碧色玉石。 凤凰涅槃,浴火而生,其之翎羽具有坚贞守护之意。他走过来,亲自为她佩戴上胸针,“够诚意吗?” 温瓷抬眸,望着眼前为自己弯腰低头的男人,根本没看胸针,说:“够了哦。” 男人诧异又惊喜,扣着她后颈,弯腰贴向她额头:“这么好骗啊,温卿卿。”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娶她的聘礼只需要一枚胸针。 她缓缓抬手,指向盛惊澜的心脏:“我已经收到过最好的聘礼了。” 是他毫不犹豫以命相护的那颗心。 炙热的心脏在她指尖跳动,男人眸中涌现出□□,她被抱上石桌,丁香紫的衣摆向四周揉散开。 萤火提灯笼,桃花漫飞香。 初开的粉色桃花落在雪嫩肌肤之上,温瓷最终瘫软在他怀里,只余下贪婪的痕迹。 * 第二天早晨,温瓷悄悄回了院子,因昨晚没休息好,回到熟悉的床上,沾枕就入睡。 不知过去多久,她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吵醒,一睁眼,就见苏禾苗叉手站在床头,眼睛睁得很大:“阿瓷,别睡了,出大事儿了!” 外面闹哄哄,温家一堆人全都挤在大厅外面,争先恐后探头去看。 园丁:“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阵仗?” 洒扫阿姨:“听说有人来向温瓷小姐提亲下聘,还专门请了媒人。” 厨师:“让媒人提亲下聘?这是在拍电视剧吗?” “嘿,你们又不懂了吧,近两年很流行汉服婚礼,按照咱们老祖宗的规矩,提亲下聘表示对女方格外尊重。”司机阿飞经常跟着主人家去各种场合,紧跟潮流。 “阿瓷,你这比还精彩。”苏禾苗拱起双手,兴奋地顶高下巴,两眼冒金光,“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珠宝,听人报聘礼单子的时候人都快傻了。还有什么玉啊,古董啊,名字太复杂了我记不住,反正箱子里随便拎出一件宝贝都比我贵。” “他……” 温瓷没想到,那人真的带着聘礼上门提亲了。 她穿着拖鞋走近人群,苏禾苗伸手替她开路,还不停给大家打手势:“嘘,让让,嘘……” 见当事人出现,看热闹的人们纷纷后退,给她留出一条道。 温瓷走到门口,就听见外婆询问:“你说你喜欢阿瓷,什么时候开始的?” 盛惊澜不假思索回:“去年来南城拜访您的时候。” 连宋兰芝都感到诧异:“这么早?” 男人诚恳颔首:“我对卿卿是一见钟情。” “卿卿……”这久违的称呼一下子戳宋兰芝的心,“你竟知道她小名。” “既然你对她一见钟情,你现在又来提亲,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刚认识的时候怕吓到她,一直没敢表明心意,又因工作缘故极少见面,只有卿卿送旗袍去景城才开始真正接触。我追求卿卿很久,直到前不久她才接受。” 温瓷就站在外面,静静听着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真不要脸,真能编。 宋兰芝坐在主位上打量盛惊澜,观他外表、言行都不错,出手大方说明对外孙女的重视,以及家底雄厚,最重要的是温瓷喜欢。 考虑到以上种种,宋兰芝对眼前的小辈还是很满意:“不过阿瓷的事,还得让她妈妈点头。” 话音落,温家大门就出现一道强势的身影,温茹玉踩着高跟鞋稳稳地走过石板路,直奔大厅。 见她出现,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只留下程叔守在门口待命。 客厅两侧都被朱红色箱子占满,还有些箱子装不了的大件物,温茹玉扫视四周,眼里没有流露任何喜悦:“就是你想跟阿瓷求亲?” 盛惊澜起身相迎:“温伯母。” 温茹玉摆手阻挡:“不必,客套话就不多说了,这事儿我不答应。” 此话一出,里面坐着的、外面站着的几人神情各异。温瓷差点冲进去,是程叔拉住了她:“阿瓷小姐,您现在进去只会火上浇油。” 他们太了解温茹玉的脾气了,当众反驳只会激发她的好胜心,到时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 客厅里,盛惊澜从容不迫应对温如玉的强势压迫,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退步或觉羞愧:“我知道伯母疼惜女儿,并非要您现在首肯,我今天来只是表明对卿卿的态度。” “既然如此,我已经看到你的态度,你请回吧。”温茹玉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 宋兰芝一眼晃到外孙女站在门口,着急地跟她打手势,宋兰芝饮了口茶:“远来是客,客人带着厚礼上门,总要好好款待。惊澜要是这么走了,传出去其不说我们温家小气。” 跟女儿说教完,宋兰芝把目光投降正襟危坐的小辈,和蔼道:“惊澜,留下来一起用午餐吧。” 盛惊澜求之不得,表面宛若一位绅士,恭恭敬敬地回:“却之不恭。” 不管温茹玉如何,宋兰芝主动开口留盛惊澜在家里用午餐,没人敢反驳。 温茹玉拿母亲没办法,扭头又发现女儿扒在门外偷听,真是恨铁不成钢。 她故意安排盛惊澜去偏厅休息吃茶,还让程叔全程陪同,实则是为了防止两人在家里会面。 私下里,宋兰芝才提醒女儿。“茹玉,你这样对待阿瓷的男朋友,是否做的太过?” “什么男朋友,我同意了吗?” “现在年轻人都兴自由恋爱,阿瓷今年都该满二十六了,交给男朋友还需要你同意?” “妈,连你也要气我。” “我不是气你。”宋兰芝耐心地跟女儿分析,“现在男女生谈恋爱,见家长就是提着几件礼物去男女方家里吃顿饭,结婚就把婚礼交给策划,在宾客面前交换戒指就算成了。” “但你看惊澜那孩子,特意请了媒人上门,下聘的箱子排了一路,这说明什么?” 温茹玉哼声:“说明他折腾。” “折腾好啊,大事上就是要多折腾,才说明他对此上心。”他们老一辈的就喜欢按规矩办事,盛惊澜肯为温瓷做这些,就已经胜了大部分人。 “妈,你别被那小子外表给骗了。”她刚才见盛惊澜坐在客厅,西装革履的模样俨然正经成功人士,说话也得体。 他当时在医院可不是这样。 “我派人查过他,他曾经交过多任女友,这种任一看就是对感情不负责。”上次网络流言的事已经解释清楚,她不会随意给人泼污水,但交过许多女友这事儿,是实话。 “当真?”宋兰芝皱起眉头问,“阿瓷知道吗?” 温茹玉:“知道。” “不可能啊。”宋兰芝细细琢磨,盛惊澜如果真是那种花心的人,依照外孙女的性子,她怎会同意交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温茹玉言辞凿凿:“没误会,事实就是如此。” “那还真要好好考虑。”宋兰芝脸上的期待逐渐消退,又想起年前去庙里替温瓷求的那支签:良缘天赐,名利双收。 她相信外孙女有达成后者的能力,可这良缘,纠结在哪里? 心里的困惑像雪球越滚越大,宋兰芝拉着女儿商量外孙女的事,还不知偏厅里的程叔放水,让一对小情侣见了面。 “盛惊澜,你来真的?” “嗯哼。”他弯腰审视,“温卿卿,你不会后悔了吧?” “当然没有。”她喝酒不断片,直到自己昨晚答应过什么,而且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即使在清醒的情况下也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快。” “我想过了,即使你跟她们坦诚,你妈妈也一定会反驳。”男人早有盘算,“与其让你独自面对,不如我大大方方上门求亲,告诉大家,我要娶你。” 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温家的金花有主了。 温瓷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的计划真是出乎我意料。” 盛惊澜低头,捉住那只为非作歹的手:“你每次的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温瓷还是那句话:“我说过,我认定了就是真心。” 正当小情侣浓情蜜意,程叔敲了敲门:“阿瓷小姐,有人过来了。” 温瓷立马弹开。 明明是男女朋友正常交往,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反倒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我先走了哦,中午见。” 温瓷提前溜走,没人发现她来过的痕迹。 在知道温茹玉调查过盛惊澜之后,宋兰芝连问了许多,从中得知,盛惊澜在大学期间很混,回国之后到没闹出什么桃色新闻。 他们不确定,这个男人是改过自新还是隐藏得更深。 除去无法探究的人心之外,还有一条硬规则,如果盛惊澜无法解决,那这事儿也没得谈。 宋兰芝跟温茹玉同时踏进偏厅,温茹玉仍然摆着那张抗拒的冷脸,这回她没开口,而是由宋兰芝出面:“惊澜,你觉得这茶如何?” 面如老人突如其来的提问,盛惊澜从容不迫,品道:“茶汤轻泛绿,味道清香怡人。” 说得不错,宋兰芝对他较为欣赏,收到女儿的暗示,她才撇开客套话,开门见山道:“有件事不知道阿瓷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必须定居南城,不会随任何人离开。我们知道你家在景城根基深厚,想必也不能轻易撒手,你们两个距离太远,实在不合适。” 闻言 ,盛惊澜没有任何意外,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如果是这个问题,您不必担心。” “哦?”宋兰芝投去疑惑的眼神。 盛惊澜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当场奉上两杯茶:“我可以入赘。” 59 上门女婿 “入赘?” 苏禾苗把在偏厅偷听到的最新消息告诉温瓷的时候, 常年使针的温瓷差点扎到手。 她难以置信地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苏禾苗重重点头:“对对对,就是上门女婿的意思。” 温瓷捏着手绢边缘揉了两把,原是为了静心, 随手拿起圆形绣绷绣手绢, 扯开一看,图案简直四不像。 怎么会这样, 盛惊澜说异地的事情由他解决,可没想过是这种解决方式。 那人从小不服管教, 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怎会甘心…… “我妈和外婆还在偏厅吗?” 苏禾苗摇头:“不知道, 我听到‘入赘’挺震惊的,就过来告诉你了。” 温瓷盯着手里的绣绷不知道在想什么,把它放到一旁, 起身道:“我去看看。” 从院子经过长廊, 温瓷又碰到程叔, 眼看就要擦肩而过,程叔忽然开口唤住她:“阿瓷小姐。” 温瓷顿住:“怎么了?” 程叔手里抱着一崭新的瓷瓶,往里面插了两株绿植:“他们不在偏厅,往花园池塘方向去了。” “谢谢程叔。”温瓷反应过来, 他在给自己通风报信, 出了长廊就调转方向, 往池塘边去。 当着宋兰芝的面,温茹玉总有束手束脚的感觉,她实在受不了母亲和女儿优柔寡断的风格, 当下将盛惊澜带离偏厅,单独谈。 听盛惊澜说愿意“入赘”,温茹玉也很惊讶, 她表面不露声色,心里仍存疑惑:“你做这样的决定,你家人肯同意?” “他们无法左右我的决定。” “像你这般特立独行的性格,做事完全不考虑家人意见,岂不是很难相处。”温茹玉总能捏住他话里的漏洞。 盛惊澜直言不讳:“我跟家人关系并不亲近。” 温茹玉查过他:“据我所知,你父母健在,还有兄长,你跟他们关系都不融洽?” 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回:“是。” 温如玉嗤之以鼻:“那就更有问题了,一个不被全家人待见的人,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会善待我的女儿。” 接连提到家人,盛惊澜眸色微沉:“我跟他们关系不好,跟我对温瓷的态度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跟一人不合,或许只是双方问题,但你跟血脉至亲都不和睦,岂不是证明,你本身有问题?”温茹玉的话跟一片树叶同时落下,掉进清冷的池塘里。 水面波光粼粼,倒影着繁茂的绿枝,鱼儿翻身跃起,泛出圈圈涟漪。 清澈的池塘犹如一面碧色明镜,照出岸上人的内心。 盛惊澜悄无声息地收拢手指。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父母和大哥对自己的态度,竟会成为他人评判他的标尺。 即使他功成名就,即使他低头至此。 “所以温女士认为,不能讨得父母欢心就是我的问题?”他连伯母都不喊了。 温茹玉一口咬定:“父母天性疼爱子女,除非有别的原因。” 盛惊澜没有迟疑地接住她的话:“别的原因就是我运气不好,成为他们的儿子。” “听你的口吻,似乎对生你养你的父母有很大的怨气?”眉心越发蹙得深,温茹玉环起双臂,下巴微抬,再度打量眼前的青年,“我原本是因为你大学时的绯闻才对你诸多挑剔,如今发现你的问题还不止是花心,一个对家人抱着如此态度的人,让我很怀疑他的人品。” 盛惊澜垂下嘴角,当他启唇那刻,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护在他面前:“妈!你太过分了。” 平时柔缓的声音染上急切的腔调:“你都不了解事情始末,为什么要这样说他。” 温茹玉眼神一凛,呵斥女儿:“你怎么来了,回去。” “不,我就是太听话,才回避你们。”两个人的事,从头到尾都不该让他一个人面对,“即便你是我妈妈,也不该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不管不顾中伤他人。” 温茹玉犀利质问:“我有说错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温瓷急声反驳:“你对他抱有偏见,所以把一切错误加著在他身上。” 这话听着十分刺耳,温茹玉轻揉额间:“温瓷,你要为一个外人指责你的妈妈?” “我并不想当一个叛逆的女儿,但您能不能理智一点,对他公平一点。如果你好好了解过他,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急得冒出眼泪,脸色泛红。 男人悄无声息捂住她的手,从身后站了出来,“这就够了。” 有她就够了,别的,他都不在乎。 他替温瓷擦拭掉眼角的泪,把急得脸色红燥的女孩护在身后,再次直面温如玉:“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如果可以,我也很想骂醒曾经做混账事的自己。” “我跟外公一起长大,从小跟父母关系淡薄,和家中的奶奶关系尚可。” “我从未喜欢过温瓷以外的女孩,当初交女朋友也是想跟他们作对。” 这些话,是他不愿对任何人提起的过往,可是为了温瓷,他愿意撕下过去的伤疤,狼狈地低下头颅,任由温茹玉指点。 空气凝固了几秒,池塘再次溅起水花,配合温茹玉固执的腔调:“别以为你低头认个错,就能蒙混过关,我可不像温瓷那么好糊弄。” “如果您非要以此否认我全部,那我无法可说。”他后撤一步,脸上风平浪静,没有来时的期待,“今天就不叨扰了,告辞。” 他转过头,对温瓷轻声说了句“再见”,温瓷追上去,又被温茹玉大声喝止:“温瓷,站住。” 那硬冷无情的指令试图操控她,温瓷主动停下步伐,转身面对:“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指导一切,哪怕你花点心思了解我们一下,尊重我们一下呢?” 她看到温茹玉身着攻不破的盔甲,手执不容置疑的权杖,站在固守成规的领域之上。 温瓷扭头,朝离开的背影追了上去。 “你要走了吗?” “嗯。” “明明答应过外婆要留下来吃饭。” “只能跟外婆道歉了。”毕竟当家做主的那个人,很不待见他。 温瓷固执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对不起,我妈妈跟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盛惊澜在她指间轻轻摩挲:“宝贝,这不是你的错。” 温瓷心里更加难受:“我让你失望了是不是?” “不是。”他迈近一步,紧扣住温瓷的手指,“盛惊澜永远不会对温瓷失望。” 他只会永远虔诚地为她破例,为她奉献。 “那你带我一起走吧。”她看起来委屈巴巴的,一时分不清受委屈的是谁。 男人扬起嘴角,又逗她:“真要跟我私奔啊?” “不是……”她只是想在这关键时候,陪陪他。 盛惊澜笑着在她头顶揉了两把。 怎么这么乖,到这时候还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 “我跟你妈闹成这样,继续待下去她更不开心,我自觉一点,保不准还能在她心里留点识趣的好印象。”他调侃自己,一点没有表达对出温茹玉的不满。 明明他那样地爱憎分明,如今却为她一再让步:“盛惊澜,其实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一步。” “她是你妈妈,我愿意让她。”虽然他没体会过父母与子女间的羁绊,但他知道温瓷对家人的看重,“今天就不带你走了,否则你妈又要觉得我在拐她女儿。” “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晚点再来找你。” “嗯。” 两人终于谈妥。 分别时,程叔匆匆赶来:“温先生,温总让你把东西都带回去。” 男人毫不犹豫:“那是给温瓷的礼物,我既送出,就不会收回。” 他走得潇洒,对那些贵重之物没半点不舍。 温瓷低头叹气,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怎么?你也想跟着走?” “妈,每个人都是多面的,你所看到的调查结果不一定是全部真相。” 温茹玉满嘴嘲讽:“他说什么你就信?你那时候认识他吗?” “认识。”温瓷深吸一口气,费了很大的力气,连指尖都在颤抖,“我从十八岁就认识他了。” “因为谨记你的教导,我没敢上去跟他打招呼,甚至……”甚至在盛惊澜向自己伸手的时候临阵脱逃。 “我错过了很多年,最后发现自己还是会喜欢上他。” 她从不在母亲面前谈喜欢,因为很多爱好都不被母亲接受。 例如女孩子去看悬疑恐怖片,温茹玉会担心影响她的三观;例如刺激有趣的游戏,温茹玉会担心她受到伤害。 这个瞒了所有人的秘密,因为盛惊澜的出现,一点一点被解开。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有勇气站在母亲面前,告诉她,被你约束的女儿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 盛惊澜径直回了公寓,喻阳亟不可待地追上来问:“事成了没?” 回应他的只有一记斜视的眼神,喻阳合掌一拍:“哎呀,看来这事儿任重道远。” 先前盛惊澜准备表白,搬了不少东西到南城,这次提前又增加了几大箱子。温瓷在景城养伤时,盛惊澜已经开始准备,所以这场提亲并不突然,而是蓄谋已久。 提亲失败,说多都是泪,喻阳有些眼力见,没多问,换了个话题:“新工作位置找得怎么样?” “差不多定了。”他语气很淡。 喻阳双手按头,不由得感叹:“可算是定了。” 生日过后,盛惊澜就动了搬移工作室的心思,合适的地方有很多,盛惊澜挑了很久,新地址距离温瓷即将开办的苏绣工作室不远。 晚上,他如约去找温瓷,对方已经等待很久。 “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经过的道路让温瓷觉得无比熟悉,她认出这是去往工作的方向,起初并未多想,直到盛惊澜带她站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温瓷仰头看着空缺的牌匾,一时分不清:“这是?” 盛惊澜撇头:“我打算把工作室和古董店搬来南城。” “这么突然?”她猛地反应过来,“是因为我吗?” 盛惊澜没有反驳,她便想到今日苏禾苗偷听到的内容,唇齿微颤,“我不需要你……入赘。” “一个说法而已,有什么关系。”他比任何人都洒脱,分得清轻重,“反正我习惯到处走,工作室搬到哪里都一样。” 屋内点亮的灯光犹如温瓷心里升起的绵绵愧意:“你做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才好。” 听她压低的嗓音,男人弯腰与她额头相贴,呼吸亲密交织:“温瓷,是我先引诱你的。” 所以无论什么后果,他都甘之如饴。 盛惊澜的工作室正式开始装修,温瓷那边已经准备开业。 消息公开分享到朋友圈,一位躺在列表的文旅局工作人员突然联系她,希望在她工作室开业那天进行采访。 采访换个说法,就是官方替她宣传,遇到这种好事,大部分人都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偏偏温瓷犹豫了。 现在官方在网上运营账号,如果采访的视频发到上面,势必有很多人看到。她从小受温茹玉极端的管教,遇到这种事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盛惊澜知道后调侃她:“要做老板的人,还畏惧他人的目光吗?” “也不是怕,就是感觉有点突然,会不会变成被谈论的对象?” “如果是我刷到采访,一定会觉得,这个老板娘真漂亮。” 温瓷嗔骂他不正经,男人见好就收。 “有人关注就代表流量和人气,你要发展工作室、弘扬苏绣文化,流量是必然需求。”酒香也怕巷子深,拥有再精湛的技能,也必须为人所知才行。 “嗯,我知道了。” 在这个被机绣覆盖的时代,手工刺绣已经不是人们生活的必然需求品,那她只能创造更精美的作品,吸引喜欢它的人。 苏绣工作室开业时间定在五月中旬。 五月天气回暖,宋兰芝闲来无事,请了戏班到家听曲。 老人微阖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悠然惬意,温瓷轻手轻脚走过去,靠近老人身边:“外婆。” 老人缓缓睁眼:“阿瓷回来了。” 那天吵完之后,温瓷搬了回去,她在南城有几套房子,二十六岁的成年人搬出去住也无可厚非,温茹玉也拦不住。 “我妈最近怎么样?” “还是那副怪脾气,不过我瞧着,我也不是完全没戏。”宋兰芝摇着蒲扇,半遮脸,“那堆东西,不还留在盛家么。” 这话总算让温瓷心里得到几分安慰,亲昵地在老人身旁坐下:“外婆,你也喜欢他,对不对?” 宋兰芝笑眯眯的:“那天你跟我们说了之后,我特意去了解过,那孩子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算得上人中龙凤。” “他很厉害的。”温瓷颇有种自己被称赞的骄傲劲儿。 “上回的事,你妈妈的确做得不对,我已经说过她。父母偏颇,怎么能怪孩子有错,分明是大人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 “嗯嗯。” “你妈那个人就是死要面子,虽说现在没松口,但也没强行让你分手是不是?下个月就是端午,到时你把惊澜带回家吃饭。” 宋兰芝字字句句都说到温瓷心坎上,她喜不自胜:“谢谢外婆。” 温瓷来这一趟,一是为了打听情况,而是为了工作室:“外婆,工作室定在5月16号开业,到时候您来给我镇场子。” “好好好。”老人家连连应声。 温瓷陪老人家听完一曲,她走后,温茹玉才现身:“原先萧文琛没有撕破伪装的时候,你们都极力反驳,怎么到了阿瓷身上,您就由着她来。” “你也说了,那人是伪装出来的模样。”人与人相处,感觉也很重要。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得看他言行和对待阿瓷的态度。” “论财力,他个人就不必温家差;论实力,他跟阿瓷也算旗鼓相当;论品行,你确信自己能找到一个像他那样可为阿瓷舍命,放下骄傲主动说要当上门女婿的人?” “茹玉啊,别太为难孩子了。”宋兰芝晒着暖喝的太阳,心也平和,“阿瓷听你的话不是因为怕你,是尊重你这个母亲,但你要是学不会倾听孩子的心意,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出了家门,温瓷远远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打开车门正要上去,却发现喻阳坐在驾驶座上冲她挥手。 温瓷“咦”了声,喻阳主动解释:“工作室那边出了点小状况,他赶过去看看。” 温瓷上车就问:“什么状况?” “不用担心,就是原本的装修设计有点小纰漏,过去商量怎么改。” “哦,那还好。” 喻阳刚把景城的事情收尾,昨天才过来,温瓷得知后,主动跟盛惊澜商量请他吃饭。 喻阳打转方向盘:“我们先去餐厅还是?” 现在时间还早,盛惊澜又没到,温瓷犹豫片刻道:“方便的话,先去一趟我朋友的茶楼,我去拿些茶叶。” “行啊。”喻阳很好说话。 温瓷坐在副驾驶,他晃一眼瞥见那枚镶嵌金线的手镯:“你这镯子……” 温瓷下意识摸到手镯,问:“怎么了?” 喻阳看向前方,语气悠然:“原来他熬夜修复的镯子是送你那只。” 温瓷:“熬夜修复?” “啊,这事儿我印象挺深刻的,你俩分手那段时间他心情不好,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天晚上我待在工作室没走,半夜起来看到他在修复镯子,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人还坐在那儿。”大老板催得再急的东西,都没让盛惊澜这么通宵熬过夜。 在喻阳的调侃声中,温瓷越发捏紧了玉镯。 当初摔镯子并非她故意,盛惊澜对她放了狠话,又悄悄修好了镯子。 原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狠下心过。 两人闲谈几句,不知不觉已到商业街。 温瓷最近忙得没什么时间来,茶楼已经坐了不少茶客。 刚踏进打听,就听到有人高声喊道:“老板娘。” “诶!” 穿着复古薄衫的女人摇着木制纸扇应声回头,耳饰摇曳,红唇美艳,眉目风情流转。 她游走在茶客之间,从善如流地应对茶客的问题,这边事了,才知温瓷已经到了。 “砂楚姐,生意很好啊。” 砂楚摇着扇子走来:“这两天天气燥热,来我这喝凉茶的人也多。” 打完招呼,砂楚才发现温瓷旁边站着个生面孔:“哟,这位是?” 温瓷笑着介绍两人认识。 “他是我跟惊澜的朋友,叫喻阳。” “她是茶楼老板,砂楚。” 砂楚举起执扇在她头顶轻点:“怎的?他是朋友,我就是茶楼老板?” “诶呀,砂楚姐,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她们之间哪里在意这些。 砂楚挥扇指了指上边:“楼上去坐吧,还是老位置,我待会儿上来找你们。” “好。”温瓷轻车熟路地带着喻阳去了楼上雅间。 途中,喻阳回头往楼下看了一眼,那女人举手投足间,风韵尽显。他忽然问温瓷:“老板娘她,单身吗?” “单身。”温瓷下意识答了才反应过来,“你不会想追她吧?” 喻阳毫不掩饰:“你觉得怎么样?” 温瓷委婉道:“可能……不会很顺利。” 她身边的朋友,一个二个都为情所困。 风有致喜欢的女孩不知所踪,砂楚爱的男人早已去了另外的世界,可他们都决定,这辈子不会再向前走了。 别人的感情,她不好谈论,只是委婉的提醒了喻阳。 喻阳倒是无畏:“你的意思我懂了,到我目前不打算放弃。” 他跟盛惊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同一种人。 今天这顿饭,喻阳吃得格外舒坦。 回去后,温瓷私下跟盛惊澜提到今天茶楼发生的事情,都是朋友,她担心到时候见面尴尬。 盛惊澜一副满不在意的态度:“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主要是砂楚姐情况特殊。”这么多年,因为砂楚而踏过茶楼门槛的男人不在少数,砂楚没有动摇过一丝一毫。 “宝贝,感情的事最不可控,你现在忧心也没用。” “是哦。” 她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摘耳饰,忽然想起一事,又悄然起身,走到盛惊澜身旁:“那条项链,还在吗?” 男人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扭头问:“哪条?” “生日的时候,那条。”温瓷用词委婉。 他扣下笔记本电脑,彻底转身:“难得啊,温卿卿,你居然会主动问我要东西。” 温瓷又羞又窘:“没有就算了。” 她转身欲走,被盛惊澜抓住胳膊拽回去:“走那么快干什么,我也没说不给。” 盛惊澜往书房走了趟,从抽屉里取出长盒子,拿回来给她:“喏。” 翻开一看,里面那颗10.1克拉的钻石依旧耀眼。 “你一直带着,怎么不给我?”像手镯,还有曾经她还回去的九连环,他都送了回来,唯独这条项链。 “我就是怕你看到那玩意儿……不是,那项链,会想到不好的事。”毕竟那条项链,是他们产生矛盾的时候,他强行送出的,温瓷走时还故意还给他。 这是温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理由,他竟细心至此。 一路走来并不容易,她从未后悔过。 温瓷主动拥抱他,在他心口低语:“没有不好的事,跟你在一起就是很好的事。” “温卿卿,你学坏了。” “嗯?” “居然会说情话了。” “我……我哪有。”即使两人已经亲密无间,她也永远羞于正面回应挑逗。 一个情话随手拈来,一个正经易害羞,形成的巨大反差更像情侣之间的小情趣。盛惊澜将细细的项链绕着她手腕几圈,乍一看,像条坠着粉钻的银色细手链。 “也可以当手链。”她欢喜扬唇,笑容娇艳,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招人稀罕。 她抬起胳膊看得认真,雾色的灯下显出几分朦胧旖旎,盛惊澜勾住链子一拉,她的手便跟着提高,温瓷下意识仰头,强势的吻猝不及防向她袭来。 她下意识睁大双眼,男人揉她头发:“宝贝,放松。” 她张开唇,对方感受到她的同意,更加肆无忌惮。 她被推得不断后退,撞到冰凉的全身镜。 玉镯磕碰出清脆声响,晶莹粉钻垂在清晰的镜面上。 “镯子……”好不容易修复的玉镯。 “放心,撞不坏。” 盛惊澜低头,咬住了她身前的玉佛叼在嘴里,含情的桃花眼明目张胆勾人摄魂。 他的声音游走在每一处:“宝贝,你要不要看着我?” 她被磁性的声线诱惑,睁开眼睛。 他却说:“不是这样看。” 60 旗袍美人,一夜爆红 她被转了一面, 掌心抵在冰凉的全身镜上,浸出一层细汗,在清晰的镜面留下十指痕迹。 “宝贝, 睁眼。” 他又在耳边蛊惑她。 她的视角在晃动,随着镜子里颤抖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眼角泛起泪花:“慢, 慢点……” “你、确、定?” 男人勾起唇角,逐渐远离。 在温瓷放松的一瞬, 他再度席卷而来。她整个人像被提上去, 悬于空中,不着实处。又似在水中漂浮,来回涌动。 温瓷舒适地眯起眼, 如天鹅仰颈, 嗓音洋洋盈耳。 就差一点。 男人恶劣地抽离,她瞬间落空,心如猫挠一般,难受地蜷起脚趾。 “盛惊澜。”她颤声唤他名字,羞于表达需求。 男人假装不懂, 仍是缓慢前行:“嗯,我这个人呢, 绝对服从女朋友的命令。” 温瓷眼尾发红, 发出小声嘤啼:“难受。” 盛惊澜极有耐心,一下又一下的在身后替她梳理乌黑长发。 从颈窝划过脊背,经过的每一处似火灼烧,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生情,水光莹莹:“帮帮我。” “遵命~” 他终于得到进攻的指令,扣着腰肢不断攀岩而上, 直达顶峰。 温瓷精疲力尽,倒进身后温暖的怀抱。 谁惹的祸,谁负责收尾。 两人住一起后,盛惊澜新学会了卸妆技能,平时不愿麻烦别人的温瓷也心安理得接受他的服务。 洗净后,盛惊澜抱她做到床上,又去梳妆台拿药。 温瓷瞄了一眼白瓷瓶的小罐子:“药快搽完了。” “没事,再配。”盛惊澜小心翼翼地用医用棉签沾起药膏,抹到温瓷的下巴和脖颈上。 之前在景城留下的伤口已经结痂掉落,果然没有留疤。愈合后的伤痕呈棕色,为防止色素沉淀,这药还需每日坚持涂抹。 帮她弄完,盛惊澜便联系曲水重新配药。 新发给曲水的地址在南城,曲水犹豫片刻,发来消息:“那个,看你们的地址变了,你们是住在景城还是南城啊?” 他以为曲水在确认地址,便简短地回了两个字:“南城。” 曲水:“你们南城好玩吗?” 盛惊澜:“?” 这话看得盛惊澜皱眉,温瓷看他表情不对,好奇问:“怎么了?” 盛惊澜直接把手机扔给她:“你跟她聊吧,我去洗澡。” 温瓷伸手拿起手机,他们前几条聊天记录都跟伤口和药有关,只有曲水最新发来的消息提到医药以外的事。 许是盛惊澜回复那个冷硬的问号吓到曲水,对方发来一段文字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对南城比较好奇,所以问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就打扰了。” 温瓷打字回道:“没关系,南城这边风景很好,你有兴趣可以过来玩。” “谢谢。”意识到对方是有女朋友的人,曲水也不好多聊。 一周后,药膏准时寄过来。 盛惊澜收的快递,盒子里装着包裹多层的药瓶,以及一张手写卡片。上面写着收件人名字和简单的使用方式,大概是为了确认寄件信息。 回房间的路上,手机响了。 “宝贝。” “我的冰川图终于绣好了,你今天有空吗?可以过来看看。”隔着手机都掩藏不住她话里的欢喜。 “你都对我发出如此诚挚的邀请了,我还能拒绝?”接到温瓷的电话,盛惊澜顺手把药瓶和卡片一起放到温瓷桌上。 - 历时几个月的创作终于完成,长达一米的绣布摊开铺在桌上,蔚蓝色的水与纯白冰雪碰撞,描绘出世界上最纯净的色彩。 这里面单是蓝色丝线就用了一十多种,近看是线,远看成照片,连水中涟漪和细闪的波光都刻画得惟妙惟肖。 她抬手从头挥至尾,将自己跌得意之作展示给盛惊澜:“看,我打算在工作室开业当天展出它。” 从确定店铺到现在已有半年,不断推迟开业时间就是因为在“打造”这件秘密武器。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能让这幅绣画出彩。 盛惊澜看得仔细,一点也没敷衍:“很不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作品。” 但他用了“最”字,还是让温瓷心虚:“吹得太过了,有点不好意思。” “宝贝,相信你男朋友的专业水平。” 差点忘了,他还有专门替人鉴定珍藏品价值的本领。 如此,温瓷更加期待一周后的开业盛况。 她仔细把绣品收起来存放,问:“下午去哪儿吃饭?” “最近发现一家西湖醋鱼不错,带你去试试。”盛惊澜从不对她说“随便”一字,只要温瓷发问,他必定能提供可选择的答案。 温瓷属于跟随者,一般不会提出意义,两人在这方面也是相当合契。 不巧的是,正准备出门,温瓷就接到苏禾苗打来的电话,她听了会儿,只能跟盛惊澜说抱歉:“不能去吃鱼了,外婆这两天有点咳嗽,我得回去看看。” “行,送你过去。”盛惊澜指间勾着车钥匙。 温瓷走到他身边,两人自然牵起手:“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外婆吧?” 他脸上带着一贯的笑:“跟你一起上门,不会有人把我赶出去吧?” 温瓷扭头:“你怕了?”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立志要当给温家当上门女婿的人。”他有一点很好,就是从不计虚无的称谓,甚至会主动开自己的玩笑。 温瓷就沿着他胳膊蹭了蹭:“外婆还是很喜欢你的。” 最近气温变化迅速,月初温度直逼三十,没过两天又降下来,老人家抵抗力差些,开始咳嗽。 一开始她不准家里人跟温瓷说,温瓷最近忙着冰川图也没回家,这会儿是苏禾苗告诉她,消息才暴露。 见到外婆,温瓷上前慰问了一番,为自己的疏忽而自责。 宋兰芝按着她的手:“是我不让他们说的,工作室马上就要开业,你忙你的事,我这就是小感冒。” 两人寒暄几句,温瓷朝门口方向看了眼:“外婆,惊澜来看你了。” “啊?”宋兰芝反应慢半拍,“那还不快让人进来。” 盛惊澜为数不多的亲情就来自于隔代长辈,加上他能说会道,哄得宋兰芝笑声连连。 外婆感冒没好,温瓷有些担心,决定留在家里住几天。 这种事情上,盛惊澜没缠她,只是叮嘱了几句:“搽脸的药收到了,回头给你拿过来,记得用。” “好。” 盛惊澜回去拿药,又看了眼桌上的卡片,上面的文字已经记得清清楚楚,这便成了一张废纸。他随意揉团,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又经过一周的调理,宋兰芝的身体好起来,在温瓷开业这天,她罕见的换上一身华丽低调的衣服,由助理瞿玉梅作陪,前往苏绣工作室。 温瓷的工作室取名为“藏珍”,有珍藏宝贵物品之意,谐音的“藏针”还是苏绣术语之一。 这些年,温瓷广结善缘,跟她共事的人基本都留有好印象。新工作室开业,无论是奔着她本人还是奔着她身后的温家,前来道贺的客人络绎不绝。 站在牌匾下的女人一袭落霞红色旗袍,明艳大气,衬得肌肤嫩如凝脂。她身材窈窕,不胖不瘦,旗袍修饰出的线条轮廓恰好到处,开叉的裙摆随着步伐摇曳,婀娜多姿。 见这情形,周围逐渐涌来陌生游客,人群中免不了有人拿起手机拍照录像,文旅局安排的记者全程跟随取材,镜头扫到几个人身上,他差点怀疑这是一场小众的明星聚会。 旗袍店老板风姿绰约,来跟她道贺的朋友也是模样出众,茶楼的砂楚风情万种,舞蹈室的李照雪清丽脱俗。记者还拍到两个不容忽视的男人,一人抱臂倚在墙边,邪魅不羁;一人温和从容,是谦谦君子。 甚至是环绕在他们周围的喻阳、盛菲菲等,也不可忽视。 进了屋,更是会被墙上所挂的格式绣品所惊艳,中间最大那副纯净的冰川图,更是一场奇美的视觉盛宴。 开业剪彩,宋兰芝跟温瓷祖孙一人同时挥下那一刀,仿佛跨越了时间的传承,留下历史的印迹。 温茹玉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直到唐琳琅问:“老师,你为什么不跟她们一起?” 温茹玉沉静道:“这是她的选择。” 原本,她为温瓷铺好一条无需经历坎坷的康庄大道,温瓷选择背道相驰,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只能盼那条路的终点一片坦荡。 不出意外的,“藏珍”工作室开业视频发出,采访温瓷的镜头一夜爆红。 开心大闸蟹:真不明白现在官方号都在发些什么视频,宣扬传统文化还要特意采访旗袍老板娘,意义在哪儿?地址在哪儿?联系方式又在哪儿? 希望每天都开心:@南城文旅局 我大哥问你话呢 不爱睡懒觉:天呐,这个出场在我心里直接封神!姐姐穿旗袍的风韵绝了。 要相信光:姐姐的腰,是要我命的刀! 官方艾特了“藏珠”工作室账号,一夜之间,粉丝从寥寥无几的友情关注直接飙升到百万。 这是谁也没预料到的结果,但也是大家乐见其成的结果。 后台消息数量爆炸,根本点不完,温瓷有些忐忑,幸亏有李照雪跟她做心理建设:“你呢,就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人,去年那个没露脸的舞蹈视频也这样,大家误以为是我,涌来一大波粉丝。”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这个看脸的时代,颜值高的人确实比普通人多一些机遇。” “只要你坚持本心,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也能做成你想要的事。至少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你而了解到苏绣,这么想想,是不是就不害怕了?” 李照雪也是拥有百万粉丝的博主,经历过备受关注的时期,用自己的经验安抚温瓷,比较令人信服。 工作室开业后,每天都有人慕名而来,就为看看旗袍美人是否真像视频里的那样风姿绰约。还有些网红偷偷拍下她的视频,意路人视角放在网上吸引粉丝和观众。 对于此类现象,温瓷感到不适。 但来往游客那么多,有些伪装得好,或许估计不上,根本没有精力分辨每一个人的目的。万一怀疑错对象,那必然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刚才进来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不像是来看刺绣的。对方一直在看店里的绣品,偶尔还问她两句,温瓷作为老板也不好意思赶人。 一位女士挑了块手工绣帕准备结账,温瓷一时不察,没注意到那个矮个子的男人拿起手机,从某一个角度去拍她穿旗袍走路的样子。 正当男人暗自得意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按住他肩膀:“交出来。” “什么?”男人反射性按灭屏幕,塞进兜里捂住。 按在肩头的手逐渐用力,盛惊澜冷眼凝视着他:“手机。” 男人顿时暴怒:“我的手机凭什么给你?这是我私人的东西!” 盛惊澜死死按住那个试图挣扎的人渣:“交出你刚拍的东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制造的动静引来所有人的注意,男人顿时有些慌神:“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周围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矮个子男人便想浑水摸鱼:“这家店的人不讲道理啊,我进来看看东西,还要查我手机。” “不讲道理是吧?”盛惊澜勾起唇侧,冷意席卷眼底,扯着他胳膊猛一个过肩摔,把人按倒在地。 男人被重力压着,胳膊高高举起,屋里顿时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意识到对方是个凶狠的练家子,男人仿佛看见太奶在像自己招手:“我交,我交,饶命。” 他不得已交出手机,盛惊澜一脚把人踩在地上,逼他解锁。当他看到里面的视频和照片,脸色几乎黑成锅底:“很好,你成功惹到我了。” 他将男人拽起,像拖着被困的猎物,连人带手机一起打包送去警察局。 一查手机才知道,男人是个惯犯,里面藏有许多女孩子的视频,镜头大多对准于身体敏感部位。 男人被处罚款并拘留数日。 这事儿让温瓷心有余悸,盛惊澜脸色比她还要难看:“早知道就不赞成你接受采访。” 可这怎么能怪一则采访? 即使温瓷害怕,她依然眼明心亮:“坏的人永远不是因为看到一个视频就变坏,他手机里那么多女孩子的视频,即使今天不知道我,往后哪天发现了,也可能抱着这样的目的前来。幸亏你及时出现,解决了大麻烦,还避免更多的女孩子受他迫害。” “宝贝,你也太善良了。” “也没有啊,我希望那个坏人自食恶果。” 不管她怎么说,在盛惊澜看来都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他不禁在温瓷发间揉了两把:“你这样,我怎么舍得出远门。” 温瓷惊讶抬头:“出远门?” “滨城博物馆有件受损严重的文物,叫我去修。”他说得随意,委托他的博物馆可是带着十一分诚意。 温瓷好奇道:“为什么总是有其他地方的请你去修复?是你这样,还是很多修复师都这样?” “看情况吧。” “这个职业听起来光鲜,实际就是每天关在屋子里,对着一个物件反复精雕细琢,还不能即兴创作,要尽可能跟原物接近。” “这种工作说白了就是枯燥乏味,做下去全凭信念和爱好,而且这里面的酬劳没有定性,不一定所有的付出都能跟收获成正比,很难长久地留住人才。” “有些博物馆甚至没有专配的修复师和充足的修复设备,会特意把东西送过来,就像我们工作室偶尔会接到修复文物的单子。” 提到专业领域,他总是侃侃而谈,温瓷听得认真:“你突然认真的样子,好像一个老学者。” 男人微眯起眼:“老?” 温瓷连忙补充一句解释:“我的意思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男人轻哼:“宝贝,大可不必如此夸我。” “所以你这次去的地方是因为缺人吗?” “缺人只是一部分原因。” “还有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比他们都厉害。”他挑眉笑,样子十分得意。 有些文物破损太严重,一般修复师不敢轻易动手,会从外面请来经验更丰富的师傅,比如他。 闻言,温瓷当着他的面,表演眼珠往上翻。 作怪的动作被盛惊澜制造,她才收敛:“你什么时候走?马上就到端午了。” 盛惊澜回:“端午过后再走。” 端午要去温家这事儿,他一直放在心上。 节日当天,男人穿上干净整洁的黑衬衣,把纽扣扣到最高,看起来有点斯文绅士的模样。 前提是,他别开口。 盛惊澜随手抽出一根领带,绕在腕间问:“宝贝,斯文禁欲这款,你觉得怎么样?” 温瓷:“……” 手勒得疼。 她实在忍不住:“你跟斯文禁欲这四个字有什么关系吗?” 男人不要脸地竖起两根手指:“四个字,我起码占一半吧。” “一半?” 跟盛惊澜混久了,她几乎瞬间猜到这句暗语。 斯,是撕碎的撕。 欲,是欲望的欲。 温瓷无言以对,选择闭嘴。 出门前,她让盛惊澜把领带放了回去:“就跟你平常一样好了,不用太正经。” 领带刚摘到一半,听她这样说,盛惊澜顿时“啧”声反驳:“怎么说话呢?我好正经一男的。” 温瓷紧咬牙关,鼓起腮帮,最终还是没憋住,笑得脸疼。 她跟盛惊澜在一起,连笑容都比从前更多更明艳。以前待人是礼貌微笑,现在脸上的笑容不仅肉眼可见,熟悉人的人都明显感觉到她过得很滋润。 温茹玉从女儿回家就一直在观察,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欢愉,是她极少见过的模样。 时至今日,温茹玉依然没有点头,最大的让步大概就是默许盛惊澜同桌进餐,没有对人说出尖酸刻薄的话,也没私下撵人走。 端午佳节宴,宋兰芝又请来戏班在家表演。她今年有些迷上听戏曲,在家里享受生活。 晚辈都陪着她,盛惊澜发现温瓷神态不对,偏头问了一句,温瓷小声说:“肚子有点不舒服。” 盛惊澜蹙眉:“吃坏了?” 温瓷轻轻摇头:“例假来了。” “不是还没到时间?” “偶尔也会不准……” 盛惊澜悄无声息地离开,不久后,端着一杯红糖水递到她手边,还带来一件外套搭在她肚子上。 猝不及防的,男人伸手贴向她小腹,替她轻揉。 温瓷心颤一下,心虚地打量四周:“有人呢。” “挡着呢~”盛惊澜故意学她的腔调,有衣服遮挡,一般人不会注意到。 小情侣窃窃私语,宋兰芝瞥了一眼继续看戏,笑容更甚。 坐在宋兰芝右手边的温茹玉往后仰身,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61 挑个良辰吉日 端午节过后, 盛惊澜去了滨城。 两人忙于事业,只能每天晚上抽空打视频,做着各自的事情。 “最近工作室还有人偷拍吗?”这个问题一直是悬在盛惊澜心里的刺。 “上回你当众制服人渣的事儿在周围传遍了, 他们哪敢。”先前有些拍照的是为蹭流量, 跟猥琐男偷拍的性质不同。事情发生后, 那些博主打卡都不敢再乱发。 “如果再遇到这种紧急情况, 打电话给喻阳。”盛惊澜的工作室重新开张,喻阳多数时间都在店里, 两个地方相距不远, 遇到紧急情况可以随时赶过去。 提到喻阳, 温瓷倒想起:“听砂楚姐说,喻阳最近老是去她店里,砂楚姐看出他的心思了。” 砂楚是这方面的行家,男人眼珠一转, 她就知道对方在动什么心思。只因为喻阳不曾说破,她也假装不知, 以平常客人的态度对待。 盛惊澜在视频里擦着头发:“他自己选的路, 让他追去吧。” “嗯, 我也没掺和他俩的事儿, 就是听着。”温瓷绝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朋友遇到事儿,都喜欢跟她讲两句。 转眼六月已过, 七月艳阳高照, 天气越发燥热。 放暑假的苏禾苗自动请缨,来到“藏珠”工作室兼职:“温瓷姐,你这儿每天都这么忙吗?” “前段时间来工作室参观的人少了些,最近几天又有回流的趋势。”开业视频的热度过去, 抱着好奇心前来凑热闹的游客逐渐减少,如今正逢暑假,大部分地区都迎来旅游高峰。 “我看你都没怎么运营账号。”苏禾苗专业冲浪选手。 温瓷缓缓摇头:“除了发些绣品,也没什么可拍的。” “N!”苏禾苗竖起食指左右摇晃,“运营账号还是需要一些手段,比如网上找团队写剧本拍剧情的,这样不仅更吸引游客关注,也更容易留下粉丝。” 她环顾四周:“我这一幅幅绣画,能拍什么故事?” 苏禾苗顺手一指,挑中中间最显眼的那副:“你看,就拿这幅冰川图举例,你跟惊澜哥在哪儿经历生死一瞬,这种故事发出去,再稍加运营,一定爆火。” 这种运营模式,温瓷懂,只是她认为:“这样一来,大家关注到的就是人和故事,而非绣品本身。” “这并不冲突啊,起码更多的人知道这幅冰川图,了解到苏绣的美丽和神奇之处。你的目的不就是让更多人知道苏绣吗?看故事的那群人里,肯定有很多会被精美的绣画吸引。” “我懂你的意思了。”不过那段惊险万分的经历,她并不想大肆宣扬。 至于其他绣品,倒是可以编些故事套上去。 自己当老板后,温瓷才体会到难处,即使前期准备再充足,后面也会源源不断的遇到新问题。 账号运营权捏在她本人手里,店里招了两个对苏绣有了解的员工负责接待客人和讲解,即使如此,也少不了需要她亲自出面的场合。 她原本设想的是准备一些模板展示,使用预约制,可以根据客户需求稍作修改,从而达到双方满意的效果。现实却不一样,许多人只因路过见到、一时喜爱才想购买,听说要等待,犹豫了一会儿便走了。 还有游客想买件小物品当手信,他们大多数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徘徊三天以上,即使他们承诺快递免费运输,对方也不买账。 他们认为当场买下的才有意义,否则跟网上购物有什么区别? 晚上跟盛惊澜视频,她就在旁边,拿着本子和笔打草稿,列问题:“这店里可供选择的现货有点少。” 男人一边敲电脑一边回:“找绣娘?” “我工作室规模也不大,找绣娘太奢侈了,倒不如找……”脑中灵光一闪,温瓷豁然开朗,“我想到了,如果我可以征集到手工绣品,就不缺了。” 她跟盛惊澜细细商讨了一番,初步确定计划。 南城一带是苏绣的发源地,不少人擅长苏绣,他们打算广泛收集作品,经审核后摆放在工作室,标明来源和刺绣师傅的名字。 他们只需从中抽成,实现双赢。 做决定前,温瓷跟店里唯二的两位员工开了小会,并不像公司那样严谨,她们也大胆提问:“这样的话,万一客人去找其他人定制,岂不是损害我们的利益?” “每个人喜欢的作品风格不同,如果客人愿意找其他人定制,说明对方有本事。” “我开这间工作室的初衷就是想让更多的人喜欢苏绣,无论出自谁的手,只要是亲手所制的精品,都能达到这一目的。” 计划拟定,实施起来并不容易,但好在温瓷人脉广,逐渐有绣娘上门登记作品。 此举传入温茹玉耳中,她就评了两个字:“瞎搞。” 一旁的唐琳琅听了,微微耸肩。 温茹玉那张嘴,对谁都不留情,可她私下会帮温瓷托底。 七月底,盛惊澜手里的工作即将完成,不等他回来,温瓷直接去了一趟。 滨城临海,岛上风景极美,白云蓝天,处处悠然。到了傍晚更是绝艳,透射金光的橘红色晚霞遍布整片天空。 来往游客络绎不绝,温瓷跟着盛惊澜,头一回体验那么多刺激的海上项目,玩得乐不思蜀。 很晚的时候,两人才回到四季民宿。 这家民宿规格堪比五星级酒店,每间客房以花命名,屋内风格极有情致。 玩了一天,温瓷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再动,盛惊澜把人拎起来,给她下巴和脖子搽药。 最新用的药膏跟之前不同,是为早点消除颜色。温瓷仰起脖子,任由他弄,手里还举着手机,眼睛移不开。 “看什么?”盛惊澜不满她满心满眼都是手机。 温瓷把屏幕转过去,给他展示内容:“果果拿了西茉姐的手机,跟我发微信呢。” 盛惊澜啧声:“四岁小孩也会发微信?” “你别小看他们好不好,现在小孩子很聪明的。”就像元果果,小小年纪跟人精似的,虽然不会打字,但她知道发表情包,跟她互发特别有趣。 “哦?你跟她聊什么。”仔细搽完药,盛惊澜把棉签扔掉,仔细把药膏放回行李箱。 元果果突然发来一条语音,温瓷直接点开:“温阿姨,悄悄跟你说,我找到爸爸了。” 什么? 温瓷错愕,紧接着又听到下一条:“妈妈不让说,嘘,这是秘密。” 她跟元西茉属于有空可以约出去玩,平时不怎么联系,偶尔看看对方朋友圈的朋友关系。这半年她经历很多事,自然没空找元西茉闲聊,元西茉也不会主动找她说。 “你在哪里找到爸爸的?” “景城。” 嗯? 温瓷不由得朝盛惊澜望去。 男人拧起眉头:“你什么眼神,我又不是她爸。” 她无辜眨眼:“我也没说你是呀。” 当温瓷准备追问时,对方发来一条文字消息:我是元西茉。 小朋友告密的事儿被逮个正着,温瓷顺势探究:“果果说的是真的吗?” 元西茉洒脱回:“爹是亲爹,但没有破镜重圆,也没有好消息公布。” 当初,元西茉跟一个男人在赛车场上认识,先走肾后走心,当她察觉自己沦陷的时候,便大方向对方索要答案。 对方给不出令她满意的答案,她就洒脱离开,直接斩掉前缘,换了个城市重新开始。 听元西茉的语气,仿佛对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温瓷也没好意思多问,只是有些好奇。 直到旁边的男人发出动静:“我知道她爸是谁。” 温瓷猛地一抬头,下意识问:“谁?” “秦舟越。” 半年前,秦舟越无事献殷献到他这里,两人各有各的注意。 秦舟越没能从他嘴里探出有用的消息,但既然已经发现元西茉,顺藤摸瓜找到母子俩也是迟早的事。 听他这搬笃定的语气,温瓷察觉到:“你认识的人吗?” 盛惊澜轻叩桌面:“认识,但不熟。” 温瓷竖起耳朵:“人怎么样?” 他评了两个词:“有钱,单身。” 温瓷歪头:“我哪里是在问这些?” 盛惊澜睇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一个不熟的男人?” “……”好有道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去问菲菲,她比较熟悉。”说完,他又补充,“不过,你最好别去。” “为什么?”她好奇仰头。 盛惊澜弯腰,伸手在她颊边捏了两下:“当着我的面打听别的男人,温卿卿你很能耐?” 温瓷难以置信:“这你也能吃醋?” 她头一次在盛惊澜身上明白一个词——不可理喻。 好在,这只是情侣间的小情趣,温瓷很有分寸,在元西茉不愿多说的情况下,她并没有私下去探听秦舟越。 两人在岛上住了五天,准备从滨城机场返程。 当车子驶过某一栋大厦,温瓷突然唤住司机:“停一下。” 车子靠边暂停,盛惊澜投来疑惑的目光。温瓷打开车窗,举起手机超对面的大厦拍了张照。 大厦投屏没有设计花哨的图案,只是一行字:蝶来风有致。 “风有致。” 这是盛惊澜之前视为劲敌的名字。 温瓷让司机继续开车,她靠着椅座,仔细翻看刚才拍下来的照片,心情一下子变沉。 观她表情,盛惊澜基本猜到:“跟你认识那个人有关?” 温瓷轻轻点头,小声叙述:“他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叫做闻蝶,曾经也是外婆的徒弟。她比我大两岁,跟风有致同龄,因为名字的缘故,还经常被周围的人打趣。” 那句话并非人人皆知,是从温瓷脱口而出之后,逐渐传开。 “8月2号是闻蝶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风有致都会在全国各地投屏。” 如果闻蝶还活着,那么她看到这句话一定有反应,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闻蝶消失了很久,久到大家快忘记她的模样,不记得她的声音,只除了风有致。 此时,一架飞机落地南城。 穿着青色短衫的曲水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给远在景城镇上的老中医报平安:“老师,我下飞机了。” “嗯,你到那边有什么事就去找老李。”老中医口中的“老李”即是他的友人,他担心曲水初到南城不方便,早早跟友人打了招呼。 曲水打车前往酒店,下午稍作休息,傍晚出门去网友推荐的市区逛了一圈。 她来到南城最出名的商场,滚动的屏幕上随机切换着不同的内容,曲水抬头一看,不由自主念出声:“蝶、来、风、有、致。” “风有致……” 脑海神思一晃,曲水抬手按头,呼吸沉重了几分。 忽然,手机震动惊醒了她,曲水打开一看,是盛惊澜的消息。 准备来说,是盛惊澜女朋友找她。 “我有个朋友,去年脚被划伤,留了两三厘米的疤痕颜色,还能祛除吗?”这话是温瓷替李照雪问的。 去年花朝节,李照雪腿被撞伤,大部分痕迹都消除了,小腿上有一处被刮到的地方伤得深,恢复后留下棕色印子。这事儿影响不大,李照雪也没往外说,这回见温瓷脸上的恢复很好,才动了尝试的心思。 曲水认真回道:“时间有点久了,药膏作用可能不大,但可以看看。” 她想起自己身处的城市,问:“你朋友也是南城人吗?” 温瓷:“对。” 曲水道:“那太巧了,我今天刚到南城。” “咦,你是过来玩吗?” “嗯嗯。” “那请问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跟朋友去找你?” 曲水思量片刻:“后天吧,我在市中心这边。” 温瓷用自己的号加了她好友。 旁边的盛惊澜嗤了声:“你俩倒是挺聊得来。” 温瓷动手修改备注,打出“曲水”二字:“她的声音听着很舒服。” 男人闭眼休憩:“是么,没注意。” 备注改好,温瓷转过去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这两只耳朵长起来干嘛用的?” 男人没脸没皮地凑过来:“当然是听宝贝讲话的。” 温瓷告诉李照雪约在后日上午见面,结果曲水临时有事耽搁,推迟到下午。 温瓷为难地给李照雪打了通电话:“下午我这边有客人预约上门定制。” 李照雪善解人意:“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 “好,我把曲水的电话发你,你自己跟她联系。” 李照雪也不是真的看病,不需要人作陪。她自己去见曲水,曲水检查后,诚实地告诉她:“你这色沉太久,药膏不一定有效果,即使真的有,也需要长时间坚持。” 李照雪不想去医院动这疤痕,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定了一瓶。她把结果告知温瓷,温瓷还忙着店里的事。 今天运气好,下午连续接了两个定制单子,还都是愿意花高价指定她订做的客人。温瓷趁吃饭时间回了消息,又一头扎进工作间。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电闪雷鸣,上夜班的员工吓得抱团:“温瓷姐,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今天不用等到九点了,等会雨小些你们就回家吧。”她们店里采取早晚班调换制度,一人从早上到下午,一人从中午到晚上。 很快,女员工打车离开,店里只剩温瓷。 正要关门,一辆几乎跟暮色融合的轿车缓缓停在街道边,只见温茹玉推开车门,撑伞一步步走进工作室的大门。 “妈?”温瓷诧异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温茹玉收伞挂在一旁,挑起眉眼问:“怎么,我不能来?”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藏珠’工作室开业后,温茹玉很少过来,她一直觉得母亲不希望她出来创业。 她给母亲接了杯温水,这才发现她西装裤裤脚、高跟鞋面全是水迹,刚才那么大的雨,恐怕脚底也无法幸免。 “妈,你的衣服和鞋湿了,我屋里有备用的,换一双吧。” 楼上设有单间休息室,温瓷放了些舒适的衣服和鞋在里面备用,她找了一套递给母亲,退出休息室。 窗外又在闪电,温茹玉单手托着衣服,忽然就想到很久以前的事。 温瓷小时候很怕打雷闪电,那时温茹玉常常不在家,温瓷每次都要找外婆一起睡。直到有一回,外婆不在,半夜被雷声惊醒的温瓷哭着找妈妈,一头扎进她怀里…… 刚才,她本是要回温家,看到天空闪电才让司机改道过来。 她知道这个时间,工作室还没下班。 一楼亮如白昼,温瓷坐在大厅跟盛惊澜打着电话语音。 “我快到了,还有两分钟。”下雨影响了车辆行驶速度。 “我妈刚才突然来了。” “没事,等会先送你妈回去。” 又是一声雷鸣,吓得温瓷不敢玩手机,她背对着玻璃门,手指塞住耳朵。 玻璃门悄无声息被人推开,一道黑影逐渐逼近,每一步都留下湿泞的脚印。 就在男人从后面伸手那刻,温瓷忽然回头,双瞳圆睁,一时间吓到失声。 被发现,胖矮的男人一下子向她冲去,温瓷侧身躲开,绕到桌后。 她巧妙地避开两个回合,男人被激怒,直接踩着桌子翻过去:“臭**” 那双味道浓厚的手抓住她胳膊,温瓷猛地一声尖叫,被惊雷覆盖。 男人将她抵在桌上,死死捂住她的嘴,谨防她发出声音。 温瓷抬腿,用力一踢,男人痛得满脸扭曲。当他再度伸出魔爪,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往后一掰,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雨水从发间滴落,砸到地板上。 从门外冲进来的男人浑身湿漉,气息急切,眼里充满戾气。他一把将男人拖开,踢向冷硬的墙壁,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血流不止。 温茹玉从楼上下来,恰好看到这样一幕。 很快,附近的警察出动,将一行人带去警察局。 他们还记得这个惹事的男人,正是前两月进来过的猥琐男,连揍他的人也是同一个。男人一路都在惨嚎,连警察都佩服盛惊澜,把人揍成这样,还只能算轻伤。 三人配合警察做笔录,温瓷在途中一直显得很冷静:“店里有监控,是他突然冲进来攻击我。” 直到离开笔录室,她像被抽掉全部的勇气,眼睛一眨,泪珠子争先恐后往外冒:“盛惊澜……” 带着哭腔的嗓音粘粘的,听得人心都快碎了,盛惊澜将人揽在怀里安慰:“宝贝,没事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好害怕?”她抽抽噎噎,指责的话一点也不犀利,更叫人疼惜。 “我错了,没有下次。”他没有任何挣扎,直接服软。 温瓷吸了吸鼻子:“也不怪你。” 她情绪缓过来了,盛惊澜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我们卿卿这么厉害,还知道踢人。” “你还笑我。”她嘴上这么说,却终于破涕为笑。 温茹玉站在角落,手握成了拳。 她明明就在楼上,却没有及时发现女儿遇到危险,要不是盛惊澜及时赶到,她真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事。 幸好…… 幸好盛惊澜出现了。 温茹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脾气硬,即使再担忧,也无法像盛惊澜这样说好听的去哄温瓷开心。而从不随意指责别人的温瓷,竟也有“蛮不讲理”的时候,是谁纵容出来的小脾气,不言而喻。 见温瓷破涕为笑,温茹玉从角落走了出来,扫了眼女儿,最后看向旁边的青年:“盛惊澜。” 盛惊澜意外回头,礼貌性颔首:“伯母。” 在女儿的注视下,温茹玉深吸一口气:“挑个良辰吉日,来温家吧。” 62 十里红妆,永不负卿卿…… 婚期初定在明年五月。 这回盛惊澜不再那么夸张砸金, 而是按照规矩将象征吉祥的礼物,以及活雁送去温家。 礼数周全的媒人拿到双方生辰八字,将规矩告知双方, 哪知盛惊澜拿到这东西,瞄了一眼就说:“不用观察, 给我往最好的结果写。” 媒人闻言反驳:“不可……” 盛惊澜随手举起一张卡。 媒人眼珠一定:“我观两位五行互补、日元相合, 定是天赐良缘,日后夫妻同心, 恩爱白首。” 按照规矩, 女方也要将男方的生辰八字放置于佛像前,媒人去问结果,哪知对方也是如此。 这对看似讲规矩,又不是那么讲规矩的新人, 合该一对。 婚约初定, 还有许多繁琐的事情需要一步一步完成。婚期定在明年是因秋季来不及准备 ,冬季太冷, 春季过后最合适。 盛惊澜提到嫁衣,宋兰芝便冲他摆手, 叫了温瓷进屋:“阿瓷,过来。” 老人步伐很慢,领着外孙女来到房间,从旁边的柜子角落取出钥匙,插入锁孔。 房门推开, 窗外阳光透射在地面, 中央人台之上,鲜艳的红色嫁衣泛起金光。 整体用盘金绣制龙凤图案,袖口以珍珠镶嵌, 寓意吉祥的中式嫁衣,华贵耀眼。 “这……”温瓷不禁上前,伸手触碰这件精美无比的嫁衣,眉目为之动容。 宋兰芝神采奕奕,脸上布满慈祥光辉:“你可知年前我在庙里求签,求得什么结果?” 温瓷缓缓摇头。 宋兰芝拉起她的手,苍老的眼角掩不住笑意:“签文上说,你是良缘天赐,名利双收。” 所以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给外孙女准备嫁衣。 并非只为应那只签,而是考虑到自己年岁渐长,眼力和精神不如从前,因此早早准备起来,希望外孙女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穿上她亲手绣的嫁衣。 这是作为外祖母的祝福。 “外婆。”温瓷眼睛一阵发酸。 “可别哭,嫁给喜欢的人是好事儿,往后就有人陪着我们阿瓷一辈子。”老人颤巍巍抬手去安抚外孙女的情绪。 温瓷倾身抱住老人,笑着吸吸鼻子:“我很高兴,谢谢外婆。” 周围比较亲近的朋友都知道两人准备结婚这事儿,喻阳这个大嘴巴,每天都在外面吐槽盛惊澜的离谱操作:“你们知道他现在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盛菲菲跟周贺临异口同声:“干什么?” “天天叫我联系这个,查查那个,要做什么油纸伞,龙凤花烛……师傅还都要找最好的,非遗传承代表人那种级别。”光是他目前所知的东西就一大堆,现在才九月份,还不知道未来七八个月,盛惊澜会搞出多少事。 盛菲菲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我小叔这辈子也就结这一次婚,喻阳哥你就辛苦点帮帮他呗。” “我倒是很乐意帮忙,就是他的表现,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凡你们在现场,就会懂得我的心情。”还记得盛惊澜当初讨厌一切规矩束缚,可现在,他每一步亲力亲为,能参与的事情绝对不假手于人。 转眼就到十月,温瓷生日跟国庆节同一天,除了温家的客人,也请了盛惊澜这边的朋友,人不多,都是温瓷熟悉的那几个。 同龄人一桌,喝了酒,喻阳顶着泛红的的脸去扯盛惊澜衣领:“你这是打算赖在温瓷家了。” “上门女婿,没听说过?”他一副得意的样子,仿佛引以为豪。 砂楚歪头凑到温瓷耳边:“他真要入赘你们家?” 温瓷微笑着摇头:“没有,他定居南城,外婆和妈妈已经看到他的心意,我也不需要他处处为我低头,以后是我们两个生活,没规定非要说我嫁娶他家或是他入赘我家。” 砂楚单手握着小酒杯:“我看他倒是很乐意。” 温瓷莞尔一笑:“嗯,他不在意这些。” 砂楚朝那边互相灌酒的男人瞟了一眼:“不在意?你让他换一家入赘试试?” 当初所有人都觉得盛惊澜不可控制,其实无需控制,只要他动了真心,自己就会付出。 温瓷单手托腮,立在桌边:“那你呢?” 砂楚:“我?” 温瓷看向她,指明道:“你和喻阳。” 砂楚毫不犹豫:“我俩不可能。” 温瓷愣了一下,试探性问:“是不喜欢,还是?” 砂楚双手抵着下颚,抬头望向天空,今夜无风无雨无星,一如她早已荒芜的孤寂内心:“阿瓷,你不会懂,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后,真的会失去爱别人的能力。” 另一边,盛菲菲跟苏禾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划拳,周贺临试图掺一脚,被两个女生合力对外。 见这一幕,宋兰芝不得有感叹:“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吵。”所有人都很欢乐,只有温茹玉全程面不改色,跟平时坐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没什么区别。 “你这人就是不懂享受,阿瓷一年就过一次生日,难不成像你这样安安静静吃饭,吃完就散?”人到老年越发喜欢热闹,“我已经让程叔把客房收拾出来,今晚就留他们在家住。” 温家给愿意留宿的人安排了客房,温瓷坐在屋里,忽觉窗口一凉。抬头望去,男人双手撑在她窗前,干脆利索地从窗上跳进她房间。 目睹全程,温瓷的心情难以言喻:“你就不能走门吗?” 男人拍掉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门多没意思。” “你还翻上瘾儿了?”温瓷难以置信,“要是被别人看着,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呢……” 男人大喇喇跨开腿,走到她床边坐下:“难道你觉得,我半夜来找你房间,能做什么正经事?” 直白的话逼得温瓷面红耳赤,双手捂脸掩住叫声:“盛惊澜,你能不能要脸点啊。” “脸有什么用?”男人丝毫不在意地挑眉,随后想起什么,又改口:“哦,还是有用的,比如卿卿就喜欢我这张脸。” 不想见他这么嘚瑟,温瓷憋了半响,吐出一句:“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男人用拇指掐着自己的脸,故作思考:“是谁每次趁我睡觉的时候,占我便宜,摸我的脸?” 小癖好突然被戳破,温瓷恼羞成怒:“哪有每次都摸!你脸是金子做的吗?摸一摸怎么了。” 他笑:“宝贝摸过的脸,我都要考虑要不要给它上保险。” 离谱、夸张,男人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挑逗她的话语一套接着一套,温瓷完全招架不住。 盛惊澜忽然起身,径直朝她走来,“走,带你去看你的生日礼物。” 他又一次从温家拐走了温瓷。 保安盯着摄像头:“这……” 程叔抬手挡眼,只当没看见。 盛惊澜喝酒不能开车,这次温瓷充当了司机:“去哪儿?” 盛惊澜在手机上输入地址,放到前面,让温瓷跟着导航走。 夜晚的街道空旷畅通,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导航显示达到目的地附近。 锁了车,盛惊澜牵着她继续前行,温瓷打量四周的景,附近都是独立庭院,新中式装修风格,距离湖边不远。 “年前就把这儿买了下来,一直在准备,没告诉你。”他的计划,从很早以前就开始。 他说这是给她的生日礼物,温瓷又惊又喜:“你就没想过,我没答应你的话,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男人低头垂眸,似含叹息:“如果卿卿不答应,我也只好守着这偌大的宅子,等你回头看我一眼。” 他如此反应,顿时让温瓷感到愧疚,大好的日子,她干嘛要做这个假设:“盛惊澜……” 岂料男人忽然抬头,就着她鼻尖一刮:“骗你的,就算不折手段,都要把你追到手。” 温瓷:“……” 是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道德线。 这家宅院就像古时修建的府邸,现代设计藏于隐秘角落,浑然一体。温瓷跟着他逛了很久也没走到底,“以后我们要住这儿吗?” “结婚后住这儿。”他刻意咬重了“结婚”一字,似在暗示什么。 温瓷不得不提醒这个喝酒喝糊涂的男人,手往他胳膊上戳:“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呢。” 他清醒道:“可以先领证。” “是哦。”温瓷抱臂打量四周,“原来你在打这个注意。” 男人胸腔漫出笑声,也不反驳,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温卿卿。” “嗯?” 她缓缓松开手,紧接着肩头一沉,炙热的呼吸洒在耳畔:“你会永远选择我,对吧?” “只有你。”她从男人怀中转了一圈,踮脚亲到他嘴角,“找个好日子,我们去领证吧。” 她以为盛惊澜一定会选最近的时间,可那晚之后,盛惊澜没再提起领证的事。温瓷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两人一如往常在一起生活、各自去工作室上班。 现在‘“藏珠”工作室外每天都有一名保安驻守,原本盛惊澜安排的两人,温瓷觉得太显眼,还容易吓到客人,最终只留下一个。 最近盛惊澜似乎比她还忙,每天在工作室加班,温瓷下班早,特意去了他工作室那边。 喻阳见她来,直接指向盛惊澜工作的房间,温瓷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正往抽屉里塞什么:“你在干什么?” 男人抬头,坐直身,随手从旁边拿起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一本正经道:“看书。” 温瓷疑惑蹙眉,歪头确认书封:“可是你拿倒了诶。” 盛惊澜:“……” 坐在外面的喻阳努着嘴巴往里头瞟了几眼,听到两人对话,差点没忍住笑翻。 看屁的书,整天拿着纸笔在里面反复练习同一段话,废纸一张张往垃圾篓里扔,他好奇以盛惊澜的功底能写得多差,偷偷捡了几张看,盛惊澜居然手抖! 一段婚书词,他翻来覆去地写,字体间距要相等,勾勒的每一笔要干净利索,不能拖泥带水。总之,他不允许那张婚书上出现一丝一毫的瑕疵,到现在都不敢再红布上下笔。 简单一张婚书,盛惊澜从十月练到十一月,终于形成肌肉记忆,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男人摊开红色绢布,一笔一划倾注有生以来蓄积的全部爱意。 媒人告诉他:“接下来该是过大礼,盛先生准备好婚书和聘礼,再从亲属中请两位全福女性同我到温家下聘。” 盛惊澜蹙眉:“非得要亲属?” 媒人解释:“如果有最好,没有的话,也可以是其他人。只要她身体康健,父母皆在、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即为全福之人。” “好。” 为了寻找着双福之人,盛惊澜又把周围的朋友骚扰个遍。他人脉广,要找这全福之人不难,但他寻人标准比媒人说的还要苛刻,最后请了两位处处得体的全福太太。 一位是博物馆的修复师,出生于书香世家,父母健在、兄友弟恭,跟同为修复师的丈夫结成姻缘,儿女也十分孝顺有出息。 另一位是某高官夫人,家世显赫,一生顺遂,普通人请她吃顿饭都难于上头,盛惊澜偏偏把她也请了来。 那是十一月的某个艳阳天,数台大红箱陆陆续续抬进温家,厚厚折叠的聘礼清单念了整整半小时。 苏禾苗扒在墙角,忍不住把手指塞进张大的嘴巴里:“这哪里是聘礼,分明是家底。” 上回送来的东西,盛惊澜不肯带走,这次正式送来新的聘礼,比上次只多不少。 宋兰芝跟温茹玉没话说。 只是私底下,宋兰芝细问到他的家庭:“你跟阿瓷的事,家里人可知道?” “知道一部分。” “那我问你,你可有打算带温瓷回去见见长辈?” 盛惊澜迟疑片刻才开口:“外婆,盛家不太一样。” 盛惊澜跟原生家庭关系不和睦这事儿他们一早就知道,只是想起去年盛惊澜替祖母定制旗袍,宋兰芝觉得这份心意不像是毫无感情:“你们家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我们温家也并非迂腐之辈。你觉得合适,就跟她们说说,若实在不想再联系,以后就当我们温家人。” 原以为是施压,结果却让他感到久违的放松。 温瓷的性格大概遗传了外婆,她们对自己人都格外包容。 元旦,温瓷跟盛惊澜回了趟景城,他们最先去见的不是盛家任何人,而是在外公墓碑前,告知他们即将结婚的好消息。 这几个月里,温老太太跟阮琴不止一次联系过盛惊澜,因为盛憬言的事,大家既觉得对不起他,又有些怵他,每每开口都十分委婉,盛惊澜摆出强硬态度,对方就只能作罢。 打算回盛家的前一晚,盛惊澜肉眼可见地不爽:“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带你去见那群人,乌烟瘴气的。” 温瓷顺着他:“那就不见。” 男人问:“不介意?” 温瓷摇头,她性格随和,也分得清亲疏。 他破天荒地拿出了烟盒打火机,独自在阳台坐了许久,等味散了才进来:“算了,我让老太太失去了一个孙子,还她一个孙媳妇儿吧。” 老太太的身体越发不好,家庭医生时常进出老人的屋子,估摸也就剩下一年时间。 老太太现在几乎不怎么出院子,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椅子上或床上,盛惊澜牵着温瓷到她床前,她抖着身体想坐起,盛惊澜上前扶了一把,老人顺势抓住他的手。 老人没什么力气,轻易就可以挣脱,然而盛惊澜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听老人缓慢地言语:“惊澜,你终于肯回家了。” 原本盛惊澜对她也是十分敬重,可当时连遭家人背叛的他在医院听到那句话,甚至怀疑老太太准备的那份“老婆本”也是为了让他对盛家手下留情。 一切都是利用而已。 对着老太太,他再也说不出那些故意讨人开心的话。 观老太太精神不佳,温瓷跟着盛惊澜喊了声“奶奶”,柔和的声音飘进人心坎:“我和惊澜要结婚了,您好好养身体,到时候请您一起观礼。” 但其实他们知道,老太太这副身体无法受不住她到南城观礼。 两人在老太太院子里待了会儿,离开的时候,发现阮琴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 阮琴:“回来也不说一声。” 盛惊澜:“说了您也不爱听。” 母子俩见面一贯的不和谐,阮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打算结婚了,阿瓷是好孩子,你可不能委屈了人家,我那里有些房产……” 盛惊澜抬手打住:“不需要。” 他还记得,阮琴在医院说温瓷是私生女的嘴脸,现在说要送礼,岂不是讽刺。 “还是留给您大儿媳妇儿吧。” 提到盛憬言,阮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苦心栽培多年,结果毁于一旦。 “你没有大哥,盛憬言已经从盛家族谱上除名。”在盛憬言持刀把温瓷逼上天台那刻,盛家就不能再留下这个祸害,否则对不起列祖列宗,也堵不住外面悠悠众口。 盛惊澜当场鼓手叫好:“早该如此。” 回趟盛家跟过五关斩六将似的,连从前那个对他丝毫不关心的父亲都特意赶回家。 盛齐天想叙旧,发现两人之间的回忆少得可怜。 “听说你要结婚,在哪里办婚事?要请什么人?我有个朋友是知名婚礼公司的老板……”失去大儿子的盛齐天短短半年仿佛苍老了十岁,如今只能抓住小儿子。 可惜盛惊澜并不领情:不劳您费心,我自由安排。” 盛齐天难得低头:“你先前不是想要你大哥的股份?你要是愿意,我随时可以安排你进公司。” 盛惊澜:“不必。” 盛齐天脸色逐渐难看:“你大哥这样,等我百年之后,盛家还是要由你继承的。” 盛惊澜随意拍手:“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打算入赘温家。” “入赘?”听到这两个字,盛齐天的真面目顿时暴露,“我盛齐天的儿子怎么能给人当上门女婿!你真是要气死我。” “结婚就不请你们了,你们受不起她的礼。”不出意外的,他又一次把盛家闹得鸡飞狗跳。 坐在楼下的温瓷听到动静,猛然起身,见男人飒飒地从楼梯间下来,她伸手,轻拽他衣袖:“惊澜,我们走吧。” 他任由温瓷拉着走出盛家,突然低声冒出一句:“看他生气,我就高兴。” 他记仇,背叛者绝不原谅。 可听到这句话,温瓷就明白,他心里还是介意。 她握起盛惊澜冰凉的手,往自己脸颊贴了贴:“我们回家吧。” 有些人,需要用一辈子去治愈童年的伤痕。 好在,他们还有一辈子。 * 元旦一过,盛惊澜的生日也就进入倒计时。 生日当天,男人破天荒地在朋友圈晒出与生活相关的消息,两本结婚证和一双十指相扣的手。 盛菲菲感动涕泪:“小叔真体贴,省了一份礼物。” 周贺临:“你上当了,份子钱更贵。” 盛菲菲:“……” 这是盛惊澜特选的日子,他要用全新的节日去覆盖曾经不好的记忆,温瓷都顺着他。 领证之后,两人开始挑选请帖材料和样式,里面的内容由温瓷亲笔手写模板打印,宾客名字则由两人亲笔填写。 伴手礼随请帖装在红盒子里一起发出,每一份都堪比精品礼物。 三月,盛惊澜带温瓷去定制了一把适合她的红色油纸伞,又请老工匠按照传统手法制作一堆龙凤花烛,这些都是大婚当天需要的物品。 四月,结婚所需用品基本准备妥当,从华丽的凤冠到镶玉的婚鞋,温瓷全部试了一遍,只差一把扇子。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绣扇,温瓷准备自己动手时,唐琳琅忽然送来一把合欢扇:“给你的。” 温瓷不明所以。 自从她离开玲珑阁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偶尔因工作事情见面,也不怎么熟络。 见她愣着不接,唐琳琅直接把盒子放旁边:“我虽然刺绣技术不如你,但也还算不错,拿出去不丢人。” 听她别扭的言语,温瓷打开了盒子,从扇面刺绣的色泽精美度到扇柄和扇框的材质都属上等,的确是精良制作。 “温瓷,你的镯子不是我故意打碎的。”时隔多年,唐琳琅再度提起那段往事,包括温瓷不知道的真相,“老师也并没有一味地偏袒我,那天她罚我跪了一晚。” 她不想被别人耻笑,所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没说,直到今日。 “你知道这些年,为什么老师极力栽培我,却不愿你掌管玲珑阁吗?” “因为她说,你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作为母亲,温茹玉又怎会不知女儿的向往,她不善表达,也不愿告诉女儿自己做了多少。 温瓷将扇子放回盒子:“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你都要嫁人了,我再藏着这些挺没意思的。”前几年,她还想着跟温瓷争一争、比一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凭自己的能力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就觉得从前的自己很幼稚。 “我在十八岁那年就跟老师签订永远生效的协议,我在温氏终身所得的资产,都要分你一半。” “听起来像霸王条款是不是?但其实也很公平,她成就了现在的我,而我要保她女儿一辈子享乐。” 温瓷诧异抬眸。 唐琳琅口中所说的,都是她不知道的事。 唐琳琅凝视着她,这是这种不染俗世的眼神,让人又爱又恨:“你有良好的家世,即使什么都不做都有那么多人追捧你、爱你,我当初嫉妒你的,你什么都不懂,还把我当姐姐。” “我现在也怎么不喜欢你,但是温瓷,我祝你幸福。” 该说的话说完,唐琳琅没有过多停留,转身时听到背后传来的小声嘀咕:“我也不喜欢你。” 唐琳琅背对她,没有回头。 她想起那个雨过天晴的午后,拘束的她跟在温茹玉后面,在漂亮的院子里见到穿着长裙即兴跳舞的女孩。 “琳琅姐姐,你以后都要住我家吗?” “太好了,我有姐姐了。” 女孩一尘不染,长了一双她有生以来见过最纯粹的眼睛。 * 五月。 众人期待许久的日子终于来临,温家屋内外全部挂红绸,贴囍字,方圆几里都知道温家要办喜事。 出嫁前,温瓷住回温家,以兰汤入浴,迎来出阁礼。 今日主持出阁礼的是宋兰芝请来的行家,能言会道,熟悉一切流程。 “礼请执礼为新妇挽面。” 身着嫁衣温瓷端坐中央,在主持人的吉祥词中,喜娘手执红线交叉呈十字,以熟练的手法替温瓷开脸。 “礼请新妇母亲执檀木梳,为女梳头。” 温茹玉拿着梳子来到女儿身后,一手轻柔地托着她那满头青丝,弯腰下去,一梳到底。梳子脱离发尾才起身,每一下都如此。 “一梳梳到尾,夫妻恩爱共齐眉;一梳梳到尾,此生荣华又富贵;三梳梳到尾,儿孙满堂把膝围。”[1] 三梳到尾,温茹玉缓缓直起身,执柳枝驱邪避祟,洒添富贵。 点红烛,请香告祖,向天祈福。 “礼请新人盟誓。” 盟誓之词,正是盛惊澜亲笔写下的婚书。 温瓷虔诚念道:“高堂在上,立此书为证。” 盛惊澜重复:“高堂在上,立此书为证。” 面对长辈的一人缓缓转身,看向对方,温瓷微微垂眸,脸颊胭脂色更深几分:“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无需思考,早将内容刻进骨子里:“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他顿了下,见妻子泛红的面颊似娇艳桃花,眼里笑意更盛:“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余光触及他满眼深情,温瓷气息微乱:“卜他年瓜腱绵绵,尔昌尔炽。” 一人异口同声,立下永生承诺:“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2] 他们历经生死,一路走来极不容易,而今终于尘埃落定,携手同行。 跟盛惊澜一起盖婚书的时候,温瓷才发现,原本手写的婚书竟变成手绣婚书,字体仍然是盛惊澜的字体,这刺绣的人…… 来不及探究,盛惊澜一手拿着印章,一手按着她手背,同时在婚书上烙下印记。 她不禁往旁边瞟了一眼,撞上男人得意的眼神。 这人! 连盖个婚书都不老实。 好在,他也遵循规矩,认真向长辈行礼、奉茶,完成这场出阁礼。 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温瓷悄悄问他:“婚书怎么变成刺绣了?” 盛惊澜已经熟练改口:“咱妈绣的。” 当时他将婚书送过去,温茹玉私下找他商量,沿着他的字迹用金线绣制婚书,可保永存。 正式大婚在第一天举行。 他们在古旧的习俗上有所改动,没拦门,直接把新郎和伴郎堵在楼下,新娘子手执团扇站在阁楼上,看得见摸不着。 苏禾苗双手圈在嘴边做大喇叭状:“新郎官接到红绣球,才能娶走我们的新娘。” 底下接亲的人都不敢相信,居然这么简单? 果然,阁楼上的伴娘们没让他们失望,那绣球抛到半空,就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悬挂垂吊,如新娘子一般,看得见摸不着。 “惊澜哥,现在咋办?” “翻墙。” 李照雪跟苏禾苗都没想到,他们竟是这种野路子,也不问她们拿到绣球的办法,直接就要爬墙。 李照雪琢磨着:“不会吧,这么高的楼,他们爬不上来。” 温瓷:“不……他真会。” 毕竟盛惊澜连温家大门都翻过,区区阁楼算得了什么。 她们可不敢真让新郎官在大婚之日爬墙,赶紧放人上楼,守在门口,象征性的收了几封红包。 盛惊澜终于见到新娘,新娘双手执扇挡在面前,不让看脸。盛惊澜弯腰蹲在她面前,拿起旁边的绣鞋替她穿上。 温瓷没有父亲和兄长,也不喜跟同龄异性肢体接触,便由盛惊澜抱她出门。 身为母亲的温茹玉亲手为女儿撑起红伞,直到女儿进入花轿。 没人注意到,隐在人群中的萧文琛望着这一幕,悔意涌现眼底,不禁抬手拭泪。 千工床、万工轿,十里红妆赠新娘。 如此盛景惹来全城围观,红轿所经之处,人人皆得喜糖送福。 花轿绕去湖边,换乘挂满红绸的木船,寓意鱼水情深,生活美满。 黄昏时,船身靠岸。 盛惊澜挑起船帘,向里面的人伸手,几乎笑眯了桃花眼:“夫人。” 风拂红帐,吹过新娘满面红妆,那只染着红丹蔻的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盛惊澜没有丝毫犹豫,将其紧握,不愿再松开。 仪式在临湖的大院子举行,从石岸到厅堂,皆是红毯铺地,没让温瓷的脚沾地面半分。 礼生高声唱礼:“吉时已到。” 新人行三拜大礼,三跪九叩,直至礼成。 一人进入新房,撒帐、饮合卺酒。 葫芦分两半,红线牵两端,一人挽手交杯,温瓷几乎不敢去看对面那双勾人的眼睛。 苏禾苗和周贺临跃跃欲试想闹洞房,在外面搞出动静,温瓷手一颤,酒沾到唇边:“他们不会闯进来吧。” 男人微眯起眼,哼声放话:“他们敢。” 扒在门外的人果然一动也不敢动。 温瓷柔声劝道:“你别凶。” 男人面对她时又换了副模样,就着葫芦红线不断缠绕,收至两人指间,灼灼目光直盯着她:“我不凶。” 他今天格外好说话,温瓷含羞低头,听到门外响起盛菲菲的声音:“哇,你们快去外面看,湖面全是花灯。” 闻言,坐在床边的温瓷也不禁抬头,盛惊澜看出她的心思:“要去看看吗?” 她果然欢喜:“可以吗?” “当然。” 漆黑的湖面不断飘来正方形的橙色河灯,逐渐堆积,仿若灯笼,点亮整片夜湖。 “你们看,河灯上面都写着字。” 这些河灯跟以往见到花朵形状的不一样,以前人们喜欢把心愿写在纸条上,折叠藏进河灯,不让旁人看见。 眼前的河灯确实四面通透,表面字迹全部透过灯光照射清楚。 河灯经过之处,不断有好奇之人念出上面的内容。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吾妻卿卿,吾爱卿卿。” “……” 委婉的、直白的,这大概是把世间所有祝福词都写在河灯里了。 温瓷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橙色星河,耳边贴来一道炙热的呼吸:“这是盛惊澜送给温瓷的第五十一份礼物。” 温瓷神色动容,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直接用行动表明,伸手抱住他。 盛惊澜轻拍后背安抚:“温卿卿,这就感动了?” “嗯。”她鼻尖酸酸的,说话都会牵出哭腔。 盛惊澜笑着捏她鼻尖:“可是怎么办呢,还有一份礼物。” “什么?” “闭眼。” 盛惊澜怎么说,她都照做。 男人牵着她手指按进柔软红泥,再印到纸上,温瓷蓦然睁眼,却见他得意地捏着纸页一角:“卖身契签给你。” 曾经许多人说过,他不可掌控,会让人缺乏安全感。 但如今,桀骜不驯的男人甘愿低头俯首,褪下红色绣鞋,虔诚亲吻她的脚背:“温瓷,我给你永远掌控我的权利。” 他抬头,撞进那双水盈盈的眸。 “盛惊澜永不负卿卿。” 63 找到闻蝶 红鸾照命, 龙凤花烛燃烧整夜。 这场盛大的中式婚礼引来全国各地网友关注,花轿、十里红妆、夫妻同乘乌篷船、以及游遍南城的花灯, 无一不彰显着这对新人的富贵和用心。 网友纷纷评论: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万工轿。” “什么家庭才能举办这样的婚礼啊!” “只有我注意到新郎真的很帅吗?骑在马上好像古代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啊啊!新娘肯定绝美,跪求正脸镜头。” 可惜新娘全程以团扇遮面,加上周围有队伍保护,路人拍不到正面,只从一些模糊的侧脸隐约看得出,新娘的容颜也是极美。 且不说脸,就那走路的仪态、身段已是出尘绝艳。 有个镜头特写了新娘从船帘里伸出那只手,如初生嫩芽,洁白纤细。 单是看着就很享受。 这些视频皆由不同网友发出, 有的是南城本地人, 有的是旅游恰好撞见这一盛大场景就随手拍下的游客。视频质量参差不齐,但无论怎样, 这场惊艳的婚礼都在网上掀起一阵热潮。 已经有知情人士透露, 出嫁新娘正是“藏珠”工作室老板娘,推荐词也逐渐变成“旗袍老板娘”几个字。 熟知网络的喻阳当即提出建议:“现在是网络时代, 反正视频都发出去了,与其让别人蹭热度, 不如你们自己把婚礼当天的跟拍视频剪辑发出去, 到时你俩一婚成名。” 婚礼当天有多名摄影全程跟拍, 航拍机也安排了几台,精心录制的成片剪辑出来堪比电影名场面。 温瓷考虑道:“用工作室的账号发私人生活,不太好吧。” 喻阳摆手:“那就单开一个呗,现在很多大博主粉丝多了之后会开个日常号,双方受益。”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盛惊澜忽然搭腔, 伸手拦住温瓷肩膀:“夫妻账号,挺不错。”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第一条视频点赞量直接过百万,还有持续上涨的趋势。除了赞叹婚礼豪华,羡慕他们郎才女貌之外,还有些人注意到婚礼过程中出现的礼仪和物品。 比如传统工艺制作的龙凤花烛、油纸伞、手工苏绣的婚书,以及新娘那身貌美的嫁衣。 不少人追问嫁衣出处,直到温瓷揭秘,是外婆亲手所制。营销号借祖孙俩的情意,趁机炒热度蹭流量,底下的评论更是精彩万分。 “外婆亲手做的,好有意义。” “呜呜,想起我的外婆了,小时候外婆也给我缝衣服。” “你们知道她外婆是谁吗?建议百度一下苏绣大师宋兰芝。” 众多网友一搜名字,词条如此写到:宋兰芝,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苏绣代表性传承人…… 单是看到国家级,就已让人目怔口呆。 果然,天赋都是有遗传的。 宋兰芝曾在苏绣研究所当领头人,前几年才退下来,但在刺绣圈子里提到这号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家世、品貌、才能,甚至结婚对象,都优秀到无可挑剔,温瓷直接成为网友口中的“人生赢家”,已经有不少品牌方找她打广告。 酬金不少,可惜温瓷不接,一并拒绝。 这时候,新婚夫妻已经不在南城。 盛惊澜直接带温瓷飞去国外某私人海岛度蜜月,360°无死角的全景落地窗,仿佛置身于海中央。 温瓷喜欢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盛惊澜戴着墨镜,单手托着椰果朝她走来。他只穿着短裤,好身材一览无余。 温瓷瞄了一眼,眼里没有半点波澜。 盛惊澜“唰”的一下插上吸管:“宝贝,你现在的反应,让我很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 温瓷闭起眼睛:“你没有人格。” “怎么说话呢?”他把椰汁吸管塞温瓷嘴里,温瓷抿了一口,不喜欢喝 ,蹙眉把手拍开。 盛惊澜就着她用过的吸管继续尝了两口,随手将东西放下,蹲到温瓷旁边认错:“宝贝,你都气了一下午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温瓷翻身坐起,一把摘掉他眼前的墨镜:“出发前你怎么说来着?你说以我为主,我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依着我、陪着我、服从于我。” “结果呢?” 男人仍保持那个姿势,抬头仰望她,试图狡辩:“偶尔也会发生不可控因素。” 温瓷不客气地在他肩头拧了一把,泄愤道:“果然,男人结婚后都是会变的。” 盛惊澜不急不换地反驳:“你说错了,在性这件事上,我一向很坦诚。” 温瓷嘀咕:“分明是来到海岛后变本加厉。” 男人耳朵灵,将她的吐槽听得一清二楚,却不因此愧疚,反而大言不惭地坦白:“因为全景落地窗没忍住。” “你别说了。”温瓷捂住他嘴角,下意识去看四周。 这是私人小岛,没什么游客,但偶尔有来往的工作人员。 说起来,他们平时很和谐,产生矛盾是因为…… 她化好妆、换好漂亮的长裙准备出门去沙滩,男人过来亲她,接着开始动手动脚,最后抵在落地窗边缠绵。 即使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她依然会因此害羞。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精心打扮俩小时,就这么被盛惊澜给毁了。 某人精力过剩,上午都没迈出门,温瓷就因为这事儿,气了他整个下午。 气归气,玩还是要玩。 两人请了专业摄影拍照,留做新婚纪念,晚上摄影把照片导出来,连连感叹:“这原片可以直接出成品了。” 温瓷挑了几张发给外婆,老人家心里一直记挂着,看到夫妻俩甜蜜的合照,心里甚是安慰。 恰巧温茹玉在旁边,宋兰芝举着手机撞她胳膊一下,递到面前示意她看:“阿瓷给你挑的女婿,还不错吧?” 温茹玉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没说什么。 她向来说不出那些讨喜的好话,不做评论,就算是认可。 了解女儿的德性,宋兰芝也没追着问,笑着收回手机,藏不住眼角褶皱。 温茹玉悄悄打开手机,里面很多新消息,唯独没有温瓷。 这场蜜月度了大半个月,回去后,两人开始整理这次收到贺礼。 “宝贝,一定要全部整理一遍吗?宾客名单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盛惊澜向来不喜这些繁琐的规矩,对他而言,送出去的礼物都一样,往贵的挑就不会出错。 “东西这么多,咱们自己心里得有个数。”温瓷捧着本子和笔,依序清点,花了几天时间,记录和礼物大多能对上号,只除了一堆昂贵的小物件没有记录。 这些东西都倾向于女士用品,例如妆奁、以及各类首饰,还有一些十分难得的绣线和小玩意儿。 首先排除那些客套的人情往来,温瓷又挨个把周围的人问了一遍,仍是未解之谜。 “那个地方有监控,可以查。” 于是他们又找到那天的监控,可惜因为来往宾客众多,并没有发现那份礼物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找不到就算了,就当是天赐的新婚贺礼。”盛惊澜向来对礼物这种东西没概念。 温瓷却摇头:“找不到答案,我心里别扭。” 她取出绣线拿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看,能送出这份礼物的人,显然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盛惊澜甚至因此吃醋,猜测是她的某个暗恋者,但直觉告诉她,不是。 那些珍奇的小玩意儿更像送给孩童的玩具,不过比常见的玩具要贵些,属于收藏品。 温瓷望着电脑,用鼠标点了一下继续播放,一张不陌生的面孔在镜头下一闪而过。 盛惊澜忽然伸手,搭在她手背上按下暂停:“倒回去。” 最后画面定格在中年男人的脸上。 温瓷仰头,跟身后的男人对视一眼,显然都认出那人身份——萧文琛。 妻女来温家闹事之后,萧文琛或是觉得无言面对温茹玉和温瓷母女,再也没当面纠缠过。 对于二十几岁的温瓷而言,父亲仅仅是存在于书本上的词汇,温茹玉不准她接近,她就听话照做。萧文琛不出现的日子,她几乎忘记这个人的存在,而今他悄悄送来贺礼,里面满是父亲对女儿的心意。 “怎么处理?”盛惊澜等她的答案。 温瓷迟疑片刻,把小玩意儿全部装回箱子,垂眸道:“送回去吧。” 盛惊澜掂了掂盒子重量,还挺沉:“你一向不喜欢矛盾冲突,送回去又要面对那个人。” “差人送去就好,我不想见他,当初那样对我妈妈,我只当做自己没有父亲。”她柔弱,但理智。 盛惊澜见识过她绝情时的模样,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已经求得原谅。 温瓷说到做到,当天下午就找人取走了东西,地址是盛惊澜提供的萧家住址。 婚后的日子跟想象着的没有太大差别,或许是因为两人早已习惯待在一处,不同的大概是,因为那层法律认可、众人皆知的身份,内心更有种被绑在一起的感觉。 就像是,他们不仅深入了对方的生活,还将参与整个人生。 结婚后,温瓷的事业也蒸蒸日上,闲暇时,她依然会去茶楼和舞蹈室坐坐。 舞蹈室学生下课,两人坐在瑜伽垫上,李照雪撩开长裤给她看脚上的疤:“你看,我这坚持用了一年,基本快消失了。” 去年八月讨来的药果然管用,现在就剩下很淡的印记。 说着,温瓷也对着镜子摸摸自己的下巴,她从受伤开始用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她笑道:“你别说,后来我又介绍了两三个,我是不是该收中介费了。” “你这业务能力是可以的。”李照雪竖起拇指点了个赞,想起自己也是深受其益的人,“我又拿了一瓶,今天刚收到快递,还没来得及拆。” 说着,李照雪拆开快递盒,取出里面包裹多层的小盒子,以及附带的卡片。 她随意拿起卡片,温瓷歪头看了一眼,眼神忽然一定:“这个字迹……” 卡片最后的内容是“曲水留”三个字,而“水”字最后一笔被拉长,尾巴向上卷起。 很特别的写法,明显是个人习惯。 多年的的画面在温瓷脑海中闪现,那时她跟闻蝶都在上学,两人偶尔会一起做作业,她发现闻蝶在写“捺”的时候,会将尾巴拉长,向上卷。 她说这样写不对,闻蝶偏偏觉得拉出弧度好看。 她突然想起那道似曾相识的声音,打开聊天记录反复听,心里升起大胆的猜测,那种不可思议的念头越来越强。 她忽然抬头,问:“小雪,你见过曲水,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李照雪蹙眉想了想:“挺清秀漂亮的一个女孩。” 温瓷迫不及待追问道:“具体一点呢?” “这要怎么描述呢……”李照雪努力憋出词语,“细瘦、巴掌脸、皮肤冷白,你要问我其他特征,我也确实想不起来了。” 之所以会关注到这些,是因为她见到曲水的第一眼就注意到肤色,白嫩嫩的,跟她和温瓷那种感觉不一样,是冷调的白。曲水本就瘦,冷白色显得整个人气质很不一样,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闻蝶……”听到李照雪的描述,温瓷不由自主唤出这个许久没听到的名字。 几乎是没经过大脑思考的,她给曲水发了一条消息,对方没回。 发完,她忽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直接问“你是闻蝶”吗?可对方明明就叫曲水。 况且两人加过好友,聊过天,曲水早就知道她叫温瓷。如果曲水是闻蝶,听到她的名字怎么会没有反应? 可如果不是,这世界上真的有形象相似、声音相似、甚至写字习惯都一样的人吗? 接连不断的问题缠绕在温瓷脑海,她甚至想拉上风有致一起求证,又怕自己一时激动,勾起风有致的期盼,结果却落空。 温瓷一直在舞蹈室待到天黑,直到盛惊澜来接她,还没有收到曲水的回复。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盛惊澜,“如果我让她发张自拍,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盛惊澜歪头,反问:“如果一位偶尔联系的客人让你发自拍,你发吗?” 温瓷:“……” 不,她当然不会,甚至可能怀疑对方另有图谋。 见她垂下脑袋,盛惊澜用手抬起她下巴:“这事儿也不难办,我今天就能让你知道答案。” “嗯?”天都黑了,他竟这么自信,“怎么说?” 男人随性挑眉,思路清晰:“那边是喻阳老家,找个认识的人去拍张照片不就行了。” “对啊!”温瓷合掌一拍,她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温瓷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快找喻阳帮帮忙。” 目光触及那双摇晃自己的手,男人别具深意地勾起唇:“帮忙可以,咱们记个账。” “记记记,你爱记多少记多少,先帮我找人。”争分夺秒的时刻,温瓷已经顾不上他话里的陷进。 “找着呢。”逗她的这几秒功夫,盛惊澜已经翻出喻阳的号码,拨打过去。 他简单说了下情况,喻阳那边回得爽快,他找了个认识的,花点钱,照片很快到手,只不过拍到的是侧脸。 照片从喻阳传到盛惊澜手机上,盛惊澜直接递给旁边的人,温瓷放大图片,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是,是她!” 失踪多年,被默认死亡的闻蝶,竟变成了现在的曲水。 虽然还没弄清楚原因,但只要她还平安活着,就够了。 温瓷迫不及待给风有致打去电话,在听到熟悉声音的那一秒,她紧张地握住手机:“我现在要跟你说个很重要的消息。” 风有致:“嗯?” 温瓷深吸一口气:“我好像找到闻蝶了。”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风有致?”温瓷不明所以,怀疑对方已经被这个消息吓到不知所措,“你在听吗?” 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辨认,有风声和流水。 “我也找到她了。”风有致嗓音极低,似喊砂砾,“但是阿瓷,她有男朋友了。” 64 “撬墙角,有老婆。”…… 温瓷跟盛惊澜那场中式大婚引来不少人围观, 那天,风有致在人群中,偶然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人潮拥挤, 她转瞬消失在视野之内。 多年来的思念顷刻涌现,他追上去, 却发现她跟一个男人站在一起, 两人说说笑笑, 牵手离开。 他不甘就此放弃,冲到两人面前。 时隔多年, 他再次见到那张日思夜念的脸。可对方, 却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告诉他:“你认错人了,我叫曲水。” 他怎么会认错。 即使年龄的增长给他们带来诸多改变,他也能从茫茫人海之中,一眼认出闻蝶。 他顺藤摸瓜, 查到“曲水”的信息, 得知她一直随老中医住在景城某一小镇上, 师徒俩以开诊所为生。她之所以出现在南城,是因为男朋友父亲今年六十大寿,寿宴跟婚礼日期相近,才会因凑热闹出现在街头。 参加寿宴之后, 曲水并没在南城久留。 他看着她在机场跟男友道别, 看着他们不舍相拥。 第二次找上曲水,是在老中医的诊所。风有致不动声色打量四周,摆满医药的柜子,靠墙的位置上坐着两三个挂水的病人。 他进去的时候,曲水正低头翻阅医书, 她认真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用拇指去蹭书页一角,把它朝内微微卷起。 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风有致不自觉地流露微笑,似乎看到曾经的闻蝶坐在他对面,把卷起的书页拎给他看:“风有致,我帮你把书卷一朵花出来怎么样?” 受记忆驱使,他一步步走到桌前。 文字被阴影覆盖,曲水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双深如汪洋大海的眼睛,那里面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是你。”曲水一眼认出他是曾在街头,唤自己“闻蝶”的男人。 “你记得我。”男人眼底掠过一抹惊喜。 却听她问:“你不是南城人吗?怎么在这儿?” 风有致嘴角的弧度淡下来:“你跟我曾经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 “是那个叫做闻蝶的人吗?” “是。”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嗯。” 南城人出现在景城的小镇,只需稍微动脑,就知道他目的不单纯,曲水想到这一点,却没在他身上感觉到危险气息。她甚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好奇心迫使她追问:“你那位朋友呢?” “她……跟我分开很久了。”说话的时候,风有致一直盯着她的脸。 曲水暗暗揣测,用“分开”二字形容异性朋友关系,莫不是前女友?所以见到跟前女友相似的她,忍不住搭讪? 曲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啊,我可能长得比较大众。” 说完又意识到不对,这岂不是说他前任也大众? “哦不,我的意思是,太巧了。” 她硬生生补上一句解释,恰逢新的病人推门而入:“医生呢?” 一位父亲抱着孩子神色匆匆来到诊所门口,曲水瞬间起身,过去接下孩子,表情严肃又冷静:“什么情况?” 父亲急得满头大汗:“他吃枣子卡住了,医生你快救救我女儿。” “你别急,把她交给我。”曲水从父亲手中接过孩子,双手环抱住孩子的腹部,用专业的手法向上冲击,如此几次,孩子终于将枣核吐出。 吃东西被卡住,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风有致静静看到她沉着淡定救人的一幕,心中获得一丝难得的安慰。 当初闻蝶右手受伤,伤及经脉,意味着她这辈子在刺绣上的造诣,都将受到限制。 大学时候,闻蝶考入药学专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去大医院,或成为了不起的药剂师。 如今,她待在这间不足一百平的诊所里,成为治病救人的医生。 诊所一连来了几个病人,头疼脑热、膝盖摔了都要问诊,曲水忙碌起来,顾不上风有致。 风有致极有耐心,从中午守到下午。 曲水洗手准备吃饭的时候,发现他还在,身为医者,或许天生就有悲悯情怀,忍不住走过去安慰两句:“既然你这么想念你的朋友,不如直接告诉她。” “我已经告诉过她了。”可她却不记得曾经。 曲水看不懂男人眼中的深意,只是每每触及那道眼神,总会下意识回避:“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风有致。” “风有致……”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曲水脑中浮现“蝶来风有致”几个字,心脏不知怎地也跟着跳动了一下,跟平常心率极其不同。 风有致紧紧盯着她的反应,正欲开口之际,一道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起。 他听到曲水接通后,喊出男友的名字。 此后,风有致在镇上住下来,他每天都去诊所,也很有分寸,从不打扰曲水做事,只是静静地待着,像无名的守护者。 “以你的本事,可以去更好的医院发挥你的本领。”风有致试图唤起她曾经的回忆。 “医者治病救人,不分地点。”她外出时见过城市的繁荣,依然能够不急不躁地待在镇上小诊所,“每天来诊所的病人也不少,大医院有医生,诊所只有我跟老师。” 起初,曲水抱着同情的态度劝他看开,直到来诊所的人把风有致误认为她的男朋友,曲水才意识到,即使风有致从未打扰她工作,频繁的出现却已经干扰她的生活。 “风先生,我理解你思念朋友的心情,但你这样会让人误会我们的关系。我是有男朋友的人,这样不好。”这是曲水第一次向他表明拒绝的态度。 男朋友…… 是了,她忘记过去,进入全新的生活,有了喜欢的人。 这才是风有致迟迟没有开口的原因。 - 从风有致口中得知闻蝶失忆,温瓷才恍然明白,曲水为什么不认识自己。 她更好奇:“所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有致告诉她:“我私下找过老中医,他说当年去山上取清水,在山脚的草丛边发现受伤的曲水。” 某种药物的配置对水质要求很高,老中医特意去山上取水,发现受伤的女孩便把她带回去。 女孩醒来后失去记忆,面部也因滚落时被树枝草木划伤,幸得老中医相救,没有留下疤痕。 老中医曾带女孩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结果无疾而终,谁能知道,他救下的闻蝶根本不是景城人。 女孩脸上带伤又无处可去,老中医暂时将她留下,以“取水”的谐音为她取名为“曲水”,让她暂时在这里养伤。 曲水知恩图报,常去诊所帮忙,老中医发现她对医药颇有了解,逐渐教她学会许多,两人成为师徒,曲水也彻底在此定居。 至于闻蝶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温瓷听了眉头紧锁:“她失忆了,你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吗?” 风有致自嘲一声:“我害怕。” “她当初被人从云城带到景城,必定经历了很不好的事,我不确定她是否能够承受那段记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和……新的恋人。”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闻蝶想起曾经,想起他们的过往,可当他看见闻蝶平静而满足地待在诊所里为镇上的人治病,内心千言无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其实偷偷地拜托老中医探过闻蝶的口风,问她想不想找回记忆。 毋庸置疑,她回答了想,但她还说:“能够想起自然好,想不起也没关系,现在的生活我也很满意。老师你说救我的时候,我那么惨,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忘了也好。” 温瓷无法跟风有致感同身受,她只知道在所有人默认闻蝶死亡的时候,风有致独自坚持了这么多年,甚至为了闻蝶,甘愿一辈子困在原地。 “你找了她那么多年,等了她那么多年,甘心吗?”温瓷紧握着手机,心里似压着千斤重石。 风有致站在河边石桥上,任凭晚风落叶吹过发梢:“不甘心啊。” 可他怕闻蝶承受不了记忆,也不敢赌八.九年前的喜欢能抵过如今的真情。 挂了电话,温瓷不断拍抚心口,吁出一口气。 盛惊澜环抱双臂靠在旁边座位上,静静听完全程:“结束了?” 温瓷闷闷道:“曲水就是闻蝶。” 盛惊澜伸手蹭了蹭她脸蛋:“找到人还这么愁。” “找到人是好事,可现在的情况很不妙,闻蝶不记得以前的事,还交了新的男朋友。”比起闻蝶,她跟风有致认识时间更长,且见证了风有致坚持多年的心酸,自然更偏向于风有致。 温瓷为朋友波折的经历感到焦心,旁边的男人随手捻起她一缕长发把玩,漫不经心的口吻:“一个男朋友而已,撬了就是。” 温瓷:“?” 她哼声:“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折手段也要得到?” 盛惊澜松开手里的发丝,缓缓坐直身:“他真有那么无私?甘愿把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温瓷垂头叹气:“关键在于,不是他想让,而是闻蝶现在有男朋友,就算跑去跟闻蝶说,他们曾经有过一段,闻蝶也不能直接跟现任分手,然后和他在一起吧?” 男人眼神一瞥:“有什么不可以?” 温瓷:“……” 她差点忘了,盛惊澜这人没脸没皮的,手段邪得很。 风有致跟盛惊澜的思维截然不同,在盛惊澜心里,看中了就会想方设法变成自己的所属物。 温瓷懒得跟他贫嘴:“说了你也不懂。” 男人哼声笑,手不知何时伸到她颈窝后,把人扣过来,低头亲了一口:“我不懂,但我有老婆。” “他懂,他没女朋友。” 那副嘚瑟的模样很欠揍,可这话,好像有点道理,温瓷眼珠一转:“惊澜,你想个办法,帮帮他们吧。” 男人回得爽快:“行啊,账记谁身上?” 温瓷一手抵开他胸膛:“跟我还要记账?” 盛惊澜轻松将人扣回怀中:“为什么不记?” “我是你老婆。” “老婆也得记。” 只不过,夫妻间记的账并非钱财,而是某些温瓷羞于配合,却因“欠账”而被迫主动的情.事。 盛惊澜最终答应帮忙。 首先,他们从曲水现在的男朋友开始着手,其人正是李中医的小儿子李凌远。 去年曲水来南城旅游,因老师的关系认识了李家人,李凌远对她一见钟情,开始追求。两人距离太远,约见对方并不方便,李凌远每个月都往景城跑,去镇上找曲水。 温瓷揉按额头,总觉得这段经历似曾相识。 李凌远对曲水所做的,不就是盛惊澜当初追求她的行为?况且李凌远如此用心坚持了一年,难怪曲水会答应。 “他们两个因为异地,相处时间并不算多,两人才在一起没多久,感情不见得有多深厚。”这是盛惊澜的分析。 温瓷迟疑:“感情又不是按照在一起的时间开始计算,如果真像你分析那样,两人感情并不深,风有致会这么担心吗?” “当局者迷。”就像他曾经见到温瓷跟风有致站在一起,都会忍不住嫉妒,更何况曲水跟李凌远如今已是情侣。 见他笃定的样子,温瓷顿时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盛惊澜歪头看她:“你知道让一个男人主动争夺的最大动力是什么吗?” 温瓷老实摇头。 盛惊澜勾唇一笑:“给他打电话,我亲自教。” - 因为异地,李凌远跟曲水大部分时间靠手机联络感情。 “我过来找你吧。”李凌远多次向曲水表达自己想去陪她的想法。 曲水大多数时候都在婉拒:“我最近挺忙的,没时间去玩。” 李凌远并不介意,轻快道:“没关系,我可以在诊所陪你,还能帮忙。” 曲水坚持:“这样很耽搁你时间,我心里过意不去。” 李凌远却说:“我不这么认为,陪着你我就很高兴。” “凌远,你别这样,我会有心理负担。”她没时间去找李凌远,也不想李凌远隔三差五飞这么远来陪她,总觉得对方付出太多,她还不起。 电话里沉默许久,李凌远才开口:“我俩这样根本不像在谈恋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曲水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正确。 跟李凌远在一起有很多原因。 刚认识的时候,两人因中医话题觉得惺惺相惜,加上好友。直到李凌远几次三番飞来景城找她,她才知道对方的心思。 她拒绝过李凌远,李凌远并未放弃,就这样坚持了一年。 她年近三十,老师也操心她的事,明里暗里劝了几次,于是在李凌远第三次告白的时候,她答应试试。 她试着跟李凌远牵手、拥抱,然而并没有像其他情侣那样感受到热恋,也没有迫切想要见到对方的心情。 李凌远经常对她说一些情话,她从不正面回应,感觉说不出口,哪怕是以文字或图片的方式。 不知道是自己性格问题,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她无法回应李凌远热烈而主动的感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凌远,我想了很久,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那端的人沉默良久,忽然问:“是因为风有致吗?” “啊?”曲水愣住。 “周围的人都知道,有个叫风有致的男人天天去诊所找你,所以你不敢让我过去。”李凌远往诊所跑了一年,加了不少周围的邻居。 “不是,这跟别人没关系。”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闻蝶。” 曲水举着还未挂的电话回头,看到站在灯下的风有致。 65 “男朋友亲近女朋友,有问题…… 风有致没想到会在回去的途中遇到她, 仿佛印证了盛惊澜在电话里说的那通话。 “当初有人把她从你身边带走,你就不想抓到那些人?”盛惊澜一开口就挑起他的怨恨与怒火。 “我当然想。”他做梦都想让那些人受到法律制裁,然而闻蝶失忆, 线索也断了。 “失去记忆的人缺乏安全感,她因为长时间待在镇上,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觉得还不错。但如果她哪天恢复记忆, 发生一切成为定局, 想起你找到她却不跟她相认……”盛惊澜字字句句全在铺垫,蓄力到最后,直接抛出, “你就不怕她恨你?” “恨”这个沉重的字眼砸在风有致心头, 压得他喘不过气。 盛惊澜词锋犀利,刀刀扎人心坎:“亦或者,你大度到可以将她拱手让人,亲眼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为别人生儿育女, 你也不介意不后悔?” 一连串的质问将风有致击得节节败退, 拳头握得青筋暴起:“够了。” 毋庸置疑, 他想找到真相, 不甘心闻蝶成为他人的妻子, 更害怕闻蝶恨自己。 风有致单手覆上脸庞, 心如石桥下的流水一般冰凉。 原来自己的内心, 并不像口中说的那般坦荡。 如果能够放下, 他就不会每年在闻蝶生日那天于各大城市投屏;如果能够放下,他就不会等待一个被判定死亡的人八年之久;如果能够放下,他不会在明知闻蝶有男朋友的时候,仍然守在小镇上贪图片刻安宁的相处。 他所谓的沉着冷静, 只是因为令他失控的事情还未发生。 诊所附近有座石桥,夜晚不少人到这边乘凉,风有致从无人靠近的角落走到灯光下,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 以他的性格,或许会默默守在她身后,护送她回家。然而盛惊澜的敲打言犹在耳,“闻蝶”的名字脱口而出。 曲水下意识回头,两人遥遥相望,直到李凌远的声音再度从手机里传出来。 李凌远没有听清那声名字,接着发出质疑:“没关系?你在南城的时候,我们关系好好的,这才没过多久,你就要跟我分手。” 曲水已经听不清电话那端的人在说什么,只看到前方的男人一步步走向自己,直到他们的影子在地面重叠、交织。 他什么话也没说,曲水却不禁往后撤了一步。 似乎是不想让两人直到对方的存在,甚至有点不知因而冒出的心虚。 当着风有致的面,曲水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进行刚才的话题,她拐向旁边,对电话里的人说:“我们见面谈吧。” “行,见面谈。”李凌远的话里满是不服气。 挂断电话,曲水一抬头,发现那人又跟过来,这步步紧逼的态度不像是平常所见的风有致。 “风先生,你又把我当成你朋友了?”她还记得风有致刚才从背后唤出的名字,不是曲水是闻蝶。 风有致专注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是谁。” 曲水:“噢。”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开口,谁也没先走。 曲水非常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心里痒痒的,说不出的难受。她咬唇,试探性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风有致抬手挡住她的去路:“有时间的话,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曲水心中升起强烈的预感,风有致打算现在告诉她,关于闻蝶的故事。 不知怎么,本该离开的她选择留下:“好。” 闻蝶十二岁那年成为宋兰芝的学徒,因此结识了风有致。 温瓷一句“闻蝶风有致”的调侃将两人绑在一起,旁人都爱拿这句话打趣。他们同年级,好学的闻蝶经常向风有致请教课题,一来二去,两人的联系越发紧密。 青春时期的少年少女互相吸引,谁也没有主动戳破,直到一场意外,闻蝶为救风有致伤到手。 “那是一次校庆会,我们在舞台排练,头顶的道具忽然掉落,她抬手去挡,铁皮砸到她的胳膊上。”风有致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勇敢的女孩冲到他面前,替他挡下灾难。 “那个道具是铁做的,很沉,她在我眼前倒下,流了很多血。” 他用最朴实的语言叙述故事,明明与自己毫无关系,曲水却觉得心跳忽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几分。 透过风有致的眼睛,她仿佛看见故事中描述的那一幕,少年站在耀眼的舞台上,头顶重物坠落,女孩毫不犹豫冲上去,试图以手抵挡。然而那道具冲击力太大,让她整个人躺在血泊之中。 曲水感觉自己的右臂开始隐隐作痛,仿佛跟随风有致的故事,体验了一番心惊胆战的滋味。 “难怪……”难怪他对那个叫做闻蝶的女孩念念不忘,年少初心加上以身相护的恩情,闻蝶这辈子都将在风有致心里深深扎根。 故事仍在继续。 闻蝶为保护风有致受伤,风家倾尽全力给她提供最好的治疗,保住了那只手,只是从此以后无法握针绣出精美的作品。 她的刺绣之路,基本算是走到头。 风家愧对闻蝶,在风有致搬离南城时,他们将闻蝶一并带走,去另一座城市生活。 她在那里过得很好,风家父母知晓两个孩子心意相通,几乎默认他们的关系。 大学时,两人正式谈起恋爱。 他们是校园中的佼佼者,专业成绩优秀,外貌也登对,从小相识的缘分更是让旁人羡慕不已。如果没有意外,风有致打算在毕业那天跟闻蝶求婚。 故事到这里,风有致变得沉默。 曲水迫切地想知道后面的发展,于是主动追问:“后来呢?” “后来……”风有致瞥头,看向她的求知的眼神,艰难地开口:“她失踪了。” “很平凡的一天,我们约好在书店见面,她没有来。” 闻蝶消失在很平凡的一天,从此成为风有致多年迈不过的心结。 那段时间他整夜无法安眠,睁眼就在寻找闻蝶的踪迹,但凡有人提供一点线索,哪怕再不合理,他都会亲自去查证。 “我找了她很久。” “所有人都让我接受失去她的事实,可我并不觉得她会这么狠心离我而去。” “一年、两年……五年……”那无数个日夜累积起的思念,如绵延山河,永无断绝之时。 这些年,他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的世界,闻蝶哭着问他为什么没有找到自己。 他时常从梦中惊醒,重复且麻木地过着失去闻蝶的生活。 他去过闻蝶曾提到过所有想去的地方,抱着微乎其微的心愿在茫茫世界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直到如今。 “或许,她只是气我没有及时找到她;或许,她只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无法出现;亦或许,她忘记了回家的路。” 曲水在发抖,唇齿不安地颤动。 直到一道温柔的力量将她包裹,在她耳边安轻声安抚:“没事了。” 曲水蓦地回神,从他手心里抽出,固执地强调:“我不是闻蝶。” 她斜仰头看着风有致,却又在触及那道充满深情与眷恋的眼神时匆匆逃离。 风有致执着地盯着她,声音渐大: “她喜欢在写‘捺’的时候,拉长尾巴向上微勾。” “她喜欢在看书的时候,把书页一角往内卷。” “她失踪了八年,右臂永久性神经功能障碍,你说,她是谁?” 字字句句无一不是指向曲水,她难以置信,风有致故事中的女主角竟指向自己。 “你……”她想反驳,却连一点理由都找不到。曲水是老师取的名字,她八年前来到这些,对曾经的自己一无所知。 她扣紧手指:“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你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对我也没丝毫感觉了是吗?”在曲水不敢看他的那几秒,风有致低头吻在她耳侧,嗓音沉重,“小蝴蝶。”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朵,曲水蓦地睁大瞳孔,双脚被冻在原地一般,无法动弹。 “你你你……”大脑空空,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言语,更甭提骂人。 她连退三步,才找回一丝理智,控诉眼前的男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有男朋友的!” 上次那个在听到她提到“男友”时落寞离去的男人,现在换了副面孔,强势逼人,还狠绝:“可以分。” 曲水真是被他这话吓到,双眼止不住地眨动。 不是恐惧的“惊吓”,而是错愕、震惊,他怎么能亲了她,还理直气壮让她跟男友分手? “就算我真的是你口中的闻蝶,你也不能这么霸道。”虽然她的确有此打算,但她绝不会当着风有致的面承认。 “我跟闻蝶感情很好,打算结婚,如果你不跟他分,你就是脚踏两条船的……”后面那两个字,他对着闻蝶说不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曲水简单解读了一下这句话。 讲究先来后到和名义,风有致是前者,如果她继续跟李凌远谈下去,就是不负责的……渣女? 道德只能绑架住讲道德人,而曲水就是那个讲道德人。 “前段时间你明明就……”跟现在的态度截然不同,她一直以为自己长得像风有致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结果现在风有致告诉她,她是失忆的闻蝶,要她跟现男友分手。 曲水眉心紧蹙:“为什么突然告诉我?” “我只是想通了。”多亏盛惊澜点醒了他,心胸和道德在闻蝶面前不值一提。 那通电话不仅仅是敲打他那么简单,还有一些……他从未想过的实践方式和道理。 “一个人的嘴会撒谎,身体却很诚实,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试试靠近她,观察她的反应。”盛惊澜主意很多,几乎信手拈来,“如果她没有给你一巴掌,说明你有戏。” 不管他说什么,盛惊澜总能轻松化解他的顾虑,并让人对他的大道理深信不疑。 “讲道德?你当初跟闻蝶没分手吧?既然没分手,你就还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亲近女朋友,有问题?” “现任而已,分了就是。” “不分?不分就是脚踏两条船的渣女。” 事实证明,盛惊澜的话在曲水身上全部应验。 他熟知闻蝶的反应代表什么意思,尽管嘴上没说,但他确信,闻蝶听进去了,只是缺少证据。 证据不难,他们在一起多年,风有致的手机相册里装着他们沉甸甸的记忆。 两人坐在石桥边,曲水托着风有致的手机,一张一张翻来开。 里面的女孩模样青涩,眉眼却像极了自己。 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每张照片背后都带着不同的故事,有女孩举手机的合拍视角,但更多的是,拍摄照片的人在不经意间记录下女孩的生活。 她写字的那笔姿势、看书时卷书角的动作、趴在桌子上睡觉被头发遮住的脸庞……生活细节拼凑成一个生动的闻蝶。 她随手点开一段视频,镜头里,穿着礼服、头戴皇冠的女孩站在十八层的生日蛋糕前许愿。 “希望我们都能考上理想大学。” “希望大家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还希望……”女孩拱着手,缓缓睁开眼,语气忽然变调皮,“还希望风有致做我男朋友!” “哇哦。”周围传来起哄的声音。 在一群朋友的助攻下,风有致送上两份礼物,一是祝她生日快乐,二是向她表白:“小蝴蝶,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在朋友们的祝福声中,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一滴水打在屏幕上,曲水伸手擦拭,才发觉是自己掉的眼泪。 猝不及防的眼泪滴在风有致心头,他不安蹙眉:“怎么哭了?” 曲水几次张嘴,才混着不清晰的嗓音说出话:“我,我不知道。” 她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蜷缩起膝盖:“风有致,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见她如此,风有致心如刀割,半拥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你,我们慢慢来。” 曲水埋下脑袋,小声抽噎:“你让我想想。” 背后那只手慢慢移开,风有致静静地坐在她身旁,陪伴相守。 以前闻蝶难过,他明明很会安慰,如今她失忆,说得越多,就越让她感觉到压力。 可他没有时间像从前那样跟闻蝶慢慢来,这段空白的时间里,已经有别人进入闻蝶的生活,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哄好闻蝶,解决掉那个麻烦。 风有致悄悄拿出手机,给“S”发了条消息:她哭了,怎么办? 盛惊澜:哭了?直接抱回家哄啊。 66 扒衣服(闻蝶x风有致)…… 当然, 风有致最终并没有完全按照盛惊澜的话行动,只是在静静陪伴之后,把曲水送回家。 面对他时, 曲水欲言又止。 看到风有致那张脸,就会想起手机相册里的他和“自己”, 而她现在还顶着曲水的身份, 名义上是李凌远的女朋友。 幸好,风有致并没有像在石桥上那样步步逼近, 一下子又变回那个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 当天晚上,曲水辗转难眠, 睁眼闭眼都是两人亲密相处的画面, 好不容易入睡, 梦里仍跟那人纠缠。 梦里, 风有致拉着她的手, 反复告诉她“你就是闻蝶”,这时候李凌远又冲出来, 将她前行拉到自己面前, 告诉她:“你是曲水, 是我的女朋友。” 此刻天光大亮,去睡一觉醒来, 满脸疲倦,脑袋也迷糊。曲水强行睁眼, 爬起来给老中医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不去诊所。 她打算去趟南城, 无论是出于本心,还是风有致带来的真相,她都必须尽快跟李凌远说清楚。 曲水看好了下午的机票, 告诉李凌远自己将要去南城,却得知李凌远已经在机场。他并不是在那通电话之后买的票,早就打算过来,昨晚只是提前试探曲水的口风,结果闹出矛盾。 镇上没有咖啡厅,两人约在一家茶楼见面。 李凌远深深地望着她:“上次机场送别,我们明明还很和睦。” 曲水不自然地垂下眼眸 上次在机场,李凌远突然拥抱她,她其实浑身僵硬,只是念及男女朋友关系没有拒绝。 曲水双手紧扣,送到面前的茶水没人挪动:“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好就答应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初答应我只是一时糊涂,现在你后悔了,要跟我分手。”李凌远审视着她,“你对我有过片刻的喜欢吗?哪怕短暂的心动?” 曲水无言以对。 当时答应李凌远的确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有为他坚持不懈而感动,有想宽慰老中医的目的,唯一缺的就是发自内心的心动。 曲水抚向心口。 那种心跳无法控制的感觉,只在昨晚风有致吻她耳朵时出现过。 她眯了下眼,让自己不要再想。 “对不起。”这是她唯一能给李凌远的答案。 两人分手并不愉快,李凌远追了整整一年,却只谈了两个月,总会觉得不甘心。况且这两个月里,两人并未见几次面,一场大梦突然落空,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曲水对他有愧,但感情的事情没办法强求,她尝试过跟李凌远接触,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罢了。 下午,曲水回到诊所帮忙,风有致已经在那儿。他脾气极好,有时候能跟输液的老人聊上许久,有时会在小朋友哭闹的时候蹲下身哄。 他不会医术,却用另一种方式治愈着病人。 老中医对风有致赞不绝口。 他从风有致口中得知闻蝶的身份,同时也得了解两人的前尘往事,唏嘘不已。 风有致请他保密,他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老中医甚至后悔撮合徒弟跟李凌远在一起:“你要是早来些日子该多好。” “是我的错,没有早点找到她。”但既然找到了,他就不会再放手。 他昨晚已经请教过盛惊澜,该如何让曲水跟李凌远分手? 盛惊澜的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挖不到的墙角。”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频繁出现在曲水面前,提醒她就是闻蝶,这样一来,她起码无法心无旁骛地跟李凌远谈恋爱。 “首先,你要让她习惯你的存在和接触,比如见面、肢体触碰。” “其次,假装不经意地在她面前提起关于你们从前的事,想到就说,想不到就编,让她意识到,你们两个曾经很亲密。” 想到温瓷曾经那样决绝地跟盛惊澜说分手,盛惊澜都能凭本事把人哄回来,甚至让爱女如命的温茹玉点头,风有致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 他跟闻蝶之间的回忆多如繁星,不掺半分假,哪怕对方拧个瓶盖、打个喷嚏,都有相对应的事件发生在过去。 在诊所里,风有致一直喊她“曲水”。 晚上病人逐渐离去,曲水收拾东西准备关门,站在后方的风有致忽然开口喊了声:“闻蝶。” “嗯?”她反射线回头,撞上风有致充满欢喜的眼神。 从始至终,她对自己的名字就有感觉,所以才会在风有致每次喊“闻蝶”时回头。 曲水反应过来,唇瓣翕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面对风有致的期待,她只能摇头:“对不起,我还是没想起任何关于从前的事。” “你愿意跟我去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吗?”风有致大胆向她发出邀请,“去云城或者去南城,温瓷也很想念你。” “温瓷……” 在风有致的故事里,她得知闻蝶跟温瓷竟是旧友,可惜当初盛惊澜带温瓷上门求药,她因出诊错过。 如果那天她留在诊所,是不是就能早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去南城遇到李凌远。 事已至此,曲水想要找回曾经的记忆。 老中医表示支持:“你年纪轻轻,不该一直困在这小小的诊所里。” 曲水摇头:“老师,我从来不觉得诊所小,这里也有很多病人需要我们。” 老中医满目慈祥:“孩子,回去看看吧,你曾经的亲人朋友一直在等你。” 闻蝶幼时失去双亲,借住在亲戚家中,后来跟随风家搬去云城,逐渐断了联系。闻蝶失踪多年,大多数人早就当她不在人世,只有风有致苦寻至今。 回到南城,风有致带她去了曾经的学校,修缮过的校园跟十几年前有所变化,但还是给她一种亲切感。 在她还是曲水的时候就特别向往这座城市,总觉得这座城市的文化令她欢喜,原来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在思念故乡。 故乡的风土、人情。 风有致带她回家,最先见到的是风家父母。 风家人也曾将她当做女儿一般疼爱,如今失而复得,当然欢喜不已。风有致的母亲抱着她,眼泪接连往下掉,曲水缓了会儿,身后安抚长辈:“阿姨,你别哭了。” “小蝶,你真的回来了。”风夫人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又拥着她说了好些话,“阿致真的没骗我们,他把你平平安安带回来了。” 曲水没想到自己跟风有致的家人感情这般深厚,连风有致的妈妈都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第二天,风有致带她去了“藏珠”工作室。 风有致向她介绍:“这是阿瓷开的工作室。” 曲水:“嗯,我知道,这家店在网上很火。” 两人进去的时候,温瓷正忙着跟一位客人讲解关于刺绣的知识,没注意他们。直到她转身讲解另一处,余光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风有致……闻蝶?” 她侧眸一看,眼睛几乎定在闻蝶脸上:“真的是你。” 在得知曲水是闻蝶后,她本想去景城见闻蝶,被盛惊澜拦了下来:“风有致找了她八年,给人家留点表现机会吧。” 对于她来说,闻蝶只是好友之一。 对风有致来说,闻蝶是他此生唯一的爱人,这种时刻,当然要先成全风有致。 好友重聚,约在水云间吃饭。 温瓷带来了盛惊澜,四人同桌,两两相对。 曲水终于见到最先联系她的盛惊澜,跟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当初盛惊澜跟她沟通的话题都跟温瓷的伤痕有关,没有半句废话,她以为对方是个严肃沉稳的深情男士,见了面才发现,这个男人…… 即使他不说话,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并非特意关注,而是对面两人无意间秀恩爱的互动实在惹眼。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感叹一句:“原来曲医生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不等三人接话,他转向风有致:“既然找到人,以后就不用再每年八月二号那天到处投屏了吧?” 找人?投屏? 这个话题显然与自己有关,曲水好奇地望向旁边的男人。 风有致握拳靠在嘴边轻咳,他从来不会大肆宣扬自己的付出,也没想以此邀功。 “哦,闻小姐不知道吧?”盛惊澜顺口就改了称呼,“打从你失踪,你旁边这位昼夜难眠、寝食难安,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你的消息,每年八月二号,也就是你生日那边,有人斥巨资在各大城市投屏。” 话说到这儿,他忽然扭头喊到旁边的温瓷:“宝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突然被点名,温瓷迟疑的眼神从对面两人身上扫过,不负盛惊澜所望,字正腔圆地念出:“蝶来风有致。” “对了!”盛惊澜合掌一拍,气氛拉满,“就是这句。” 不出意外的,他们在曲水脸上看见了惊讶和动容。 这顿饭,与其说是好友重逢,不如说是盛惊澜助攻风有致的一场大戏。 饭后,两对人互相道别,温瓷回想起盛惊澜在饭桌上说的那番话,仿佛亲眼所见:“你怎么知道?当初你还不认识风有致吧?” 男人脱口而出:“编的。” 温瓷:“……你编的还挺准。” 当初风有致的情况,真跟盛惊澜编的一模一样。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没条件就帮风有致说话?”这一点都不像盛惊澜,这个男人坏得很,遇到类似情况他非但不会帮忙,还会一遍看戏一边拍手叫好。 “还人情。”盛惊澜向来恩怨分明,“他不是帮我在岳母大人面前说过好话?我如今帮他追老婆,就当还人情。” 原来如此,温瓷抱着他胳膊蹭了蹭:“盛惊澜,我觉得你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男人侧首,瞥眸:“怎么?我以前没有?” “不是,感觉不一样。”他来到南城之后,整个人变得温暖许多。 两人从车库里开车绕出来,经过马路时,看到风有致跟闻蝶并肩走在旁边的道路上。 盛惊澜“啧”了声:“真没用。” 温瓷蹙眉:“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连手都不敢牵,还想追回女朋友。”他实在看不惯风有致慢吞吞的行为。 温瓷睨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上来就动手动脚,闻蝶现在失忆了,哪能像曾经那样亲昵。” 盛惊澜在她眼前打了记响指:“我们打个赌。” 温瓷抬眸:“什么?” 他弯唇道:“如果我能让闻蝶几天内主动靠近风有致,你就配合我玩游戏。” 玩游戏…… 盛惊澜口中的游戏当然不是手机电脑游戏,而是情人之间的游戏。 夫妻情趣本来没什么,就是那人嘴贱,边做边说,惹得她羞臊不已,最后恼羞成怒,不肯再配合。 但是,盛惊澜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实在让人好奇:“哪种程度的靠近?” 男人捻着手指一琢磨,道:“扒衣服。” 67 “我太太喜欢。” 温瓷毫不犹豫:“我不信。” 刚才在饭桌上, 风有致跟闻蝶依然保持着距离,不似曾经那般亲昵,闻蝶怎么可以去扒风有致的衣服…… 男人神秘勾唇:“那就跟我打赌。” 温瓷咬牙:“行, 我跟你赌, 但要有时间限制。” 盛惊澜:“OK, 最近几天必成。” 那人信誓旦旦, 温瓷满脸怀疑:“那我要怎么验证?” 男人掌着方向盘,侧目睇出一记眼神:“你到时候可以问风有致。” 温瓷惊愕住, 不可思议道:“就算真的发生, 他也不会把这种事告诉我吧?” 男人勾唇笑:“也不一定。” 饭局散去时,曲水从盛惊澜口中得知一个秘密,之后,她的目光总忍不住朝风有致身前探去。 来南城后, 曲水跟着风有致住在风家,风夫人对她十分伤心, 衣食住行准备地一应俱全, 连客房都安排在风有致隔壁。 回家后,两人互道安“晚安”,第二天见面,风有致穿戴整齐站在她面前。 “早。” “早。” 两人异口同声,曲水的目光在他领口处打转,可惜风有致将纽扣系到最高位置,什么也看不见。 盛惊澜告诉她, 风有致脖子上挂着与她相关的秘密, 她本想找个机会偷偷观察,却发现风有致每天穿戴整齐,脖子以下捂得很严实。 期间, 盛惊澜还要不时地“关心”一下她是否看到里面的东西。 曲水的好奇心直接被拉满,心里跟猫挠似的:“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 盛惊澜算准她的心理:“跟自身有关的秘密,当然要自己挖掘出答案才有趣。” 盛惊澜看似不着调,却能在极短时间内洞察人心。 一再被他勾起好奇心,曲水终于忍不住,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一探究竟。 风有致每晚睡前会来亲自给她送来一杯牛奶助眠,往日曲水接过牛奶道谢后并没有主动留人,今晚破天荒地喊住风有致:“那个……你现在有空吗?” “当然。”风有致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眼里闪过期待。 曲水退开一步,将房门敞开:“你先进来吧。”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风有致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疑惑道:“怎么了?” 桌边两把椅子斜对着,曲水捧着牛奶杯坐过去:“我来南城也快一周了,每天这样也不是办法。” 风有致蓦地抬眸:“你要走?” “失忆这种事是不可控因素,来南城这些天,你带我去的地方和见过的人都让我觉得似曾相似,可我并没有恢复任何记忆。”曲水垂着眼,目光聚焦于光滑的桌面,“闻蝶的生活距离我已经太过遥远,如果我不是曲水,离开小镇、离开诊所,那我又该做什么?” 闻蝶的生活截止于大学时期的二十岁,而她今年已经二十八。 “没什么闻蝶该做的,只有你自己想不想做。”男人语气微急,“未完成的学业和梦想,牵挂你的家人和朋友,还有……都可以成为你做回闻蝶的理由。” “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呢?” “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你耐心真好。” 风有致眼底划过一抹苦涩,转瞬即逝,没让人察觉:“小蝴蝶,没有什么比你好好活在这个世上更重要了。” 他苦苦寻觅多年、抱着没有回应的期望等待多年,求的不过是她平安。 曲水捧着杯子,默默叹了口气。 多么令人心动的话,明明是她忘记了爱人、亲人和朋友,他们却小心翼翼,尊重她的选择。 “只要我活着便好么?不做闻蝶也没关系?忘掉跟你的感情也没关系?” “是。”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我跟李凌远分手?” “……” 曲水注意到他握拳的手,捏得手背青筋暴起:“你明明就很介意,何必假装大度。” “我……”风有致无从辩驳,他从来没想逼迫闻蝶,私心却不愿撒手。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曲水全都看得明白:“差点忘了,我们还没分手,是不是?” “你要跟我分开?”风有致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闻蝶不会跟我分手,如果你是曲水,那么你不能替闻蝶做决定。” “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没原则的好老人。”风有致太克制,除了让她跟李凌远分手的那晚,其余时间都显得默默无闻。 “过去的我拥有那么多美好的感情,我也不甘心舍弃,所以……”她抬起头,“风有致,我们再试试吧。” 她停顿一下,似乎下定决心:“如果我重新喜欢上你,我就是闻蝶。” 风有致眉间涌现喜色,不禁上前拥住她,克制又放纵:“小蝴蝶,我会做得很好。” 他一定能让闻蝶重新接纳自己。 曲水感受到肩头一沉,伸手贴向他胸膛,顺着宽松的家居服,摸到一条冰凉的项链。 那下面坠着的一个小小的圆环,适合戴进指间。 在她继续探究的时候,手腕忽然被风有致握住。 曲水抬起头,撞进那双深邃的眸。 他藏得那么严实的秘密,显然不打算主动展示给她看,那她就……趁其不备,迅速出击,用另一只手扒拉住风有致的衣领。 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枚环形的小圈。 “闻蝶。”风有致神色一急,扯起衣领挡住。 “我看见了。”那是一枚戒指。 风有致喉结一滚,神情变得不自在:“你别放在心上。” 曲水咬唇:“为什么?” “我希望你想起过去,但不想让过去束缚住你。”那枚没有送出去的戒指,是他早在多年前就买好的求婚戒指。当时没来得及送出手,再见已经物是人非,他知道现在的曲水不喜欢自己,所以从未提及那件未完成的事。 每知道一件事、每发现一个秘密,都会让曲水更加意识到,这段感情多么深厚:“我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风有致微微低头,双手绕到后颈窝,摘下项链递到曲水面前,虔诚无比:“这枚戒指,一直在等待它的主人。” 银色戒指闪烁着微光,照亮了曲水的眼睛:“我大概知道闻蝶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风有致固执地托着项链,递到她面前:“为什么要把自己跟闻蝶区分,你就是闻蝶。” “对,我就是闻蝶。”所以同样的,她也会为这个男人心动。 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追求和经历,而是渗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 温瓷万万没想到,盛惊澜口中的“扒衣服”,居然是这么一件事…… 当时跟盛惊澜打完赌,其实她根本没打算去验证,毕竟这种事,她真的问不出口。 “你怎么知道风有致脖子上一直戴着打算给闻蝶的求婚戒指?”她狐疑地盯着盛惊澜,总觉得这个男人越发高深不可测。 盛惊澜盘着最近刚得的两颗“核桃”:“想知道?” 温瓷推他胳膊,催促道:“快说。” 他侧头,温瓷心领神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男人“啧”声:“风有致让我出主意的时候,顺便了解了一下他们的过往。” 男人了解男人,当风有致提到求婚,他就猜到进展,套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温瓷不禁感叹,风有致真是十年如一日,习惯默默做好一切,不邀功、不争夺,幸好闻蝶善于发现他的好。 余光扫到身旁这个做任何事都要大肆炫耀的男人,温瓷忽然很好奇:“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假装不经意间露出戒指,再趁机倾述多年相思,管她同情还是愧疚,追回来再说。”他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温瓷:“……” 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从风有致口中得知,曲水最终收下了那枚戒指,说“愿意暂时保管”。 她放不下小镇上的老中医,在南城待了两个星期就要回去,风有致没有阻拦,而是尊重她的选择。 两人最终能否恢复如初尚且是个未知数,但无论如何,闻蝶能够回来都是件好事。 这事儿暂时告一段落,转眼已经七月份,南城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 天气一热,温瓷整日瞌睡连连,总感觉精神疲倦。 最近盛惊澜出差去外地博物馆修复青铜器,时不时在视频里诱惑她:“这边二十几度,适合避暑,要不你过来?” “我倒是想。”温瓷举起手里的盘扣,“最近想在工作室开拓新业务,走不开。” 当初她跟盛惊澜因为中式婚礼创建的私人账号涨了许多粉丝,除了惊叹婚礼花费的钱财、称赞两人颜值外,还有些粉丝对嫁衣感兴趣。于是她趁机录制一段细节视频,对制作嫁衣所绣制的图案以及针法做讲解,宣扬苏绣文化。 一件嫁衣不够,她又把自己的旗袍拿出来当例子,结果收到一堆想求购旗袍的私信,温瓷因此萌生制作旗袍的想法。她本身会做旗袍,但了解还不够全面,于是拜托外婆介绍了一位旗袍老师傅,最近正跟着老师傅研究旗袍的学问。 盛惊澜调侃她:“宝贝,你的事业心比我还强。” “我没什么事业心,就是想把工作室做好。”她今年运气不错,工作室运营顺利,还受到国家级非遗文化展的邀请,让她作为苏绣代表人之一,去现场做演讲。 非遗文化展将在八月中旬举办,规模壮观。 温瓷有过多次参加活动的经验,并不怯场,只是在网上火了之后,温茹玉更加担心她出行安全。 “我妈说,要么我自己带两个可靠的人过去,要么她安排两个人。” 盛惊澜表态:“这事儿我站岳母那边,活动会提前宣传,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你的行程,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我还不得担心死。” 他这样说,温瓷倒不排斥了。 她跟母亲多年无法沟通的最大原因就是温茹玉从不说贴心话,把关心变成生硬的命令,维系关系全靠温瓷“理解”对方。 盛惊澜不一样,他擅攻人心,仅凭话语就能让对方欢喜接受这样的安排。 这就是温瓷喜欢跟他聊天的原因。 “带人也可以,工作室这边离不开人,我说带禾苗,我妈不认可。”在他们看来,苏禾苗就是没长大的孩子心,跟着温瓷出去,恐怕还要温瓷费心照顾。 “这事儿你别操心了,到时我安排两个人陪你去,保证他们懂分寸。”他安排的人只管温瓷的安全,不会像温茹玉那样,紧盯着温瓷的一言一行。 “好吧。”其实她最想的,是盛惊澜陪她去,“你八月十五号之前能赶回来吗?” “不一定。”话音刚落,就见视频对面的人垂下眼睛,男人瞬间改口,“我尽量。” 后来一段时间,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每天早晨上班,都发现那个外地来的修复师睡在修复室。 八月中旬,文化展如期举办。 现场上百种非遗文化展出,传承文化的代表人聚集于此,温瓷甚至在这里见过宁城那位颜料大师闻明远。 不仅如此,风有致还带着闻蝶过来打招呼,一场活动仿佛变成故友聚会,熟人不少。 见两人相携而来,温瓷猜他们感情进展不错:“你们也来了。” 风有致牵着闻蝶,温声道:“带她来玩玩。” 三人闲聊几句,工作人员找到温瓷:“温老师,麻烦跟我过来一下,准备待会儿的发言。” “好。” 温瓷走后不久,风有致跟闻蝶就发现一道熟悉的人影进入会场,他拎着行李,风尘仆仆的模样。 随着活动的推进,他们终于在主持人口中听到温瓷的名字,身着海青色旗袍的女人进入大众视野,莲步轻移,身姿曼妙。 单是身段气质就吸引全场目光,记者纷纷将镜头对准她,为抢夺最佳机位挤得脸色通红。 温瓷站在台上大方得体,流畅讲述着关于苏绣的故事,台下被围得水泄不通。 终于,被挤出来的摄影打算另寻目标,回头扫视一周,一眼看中人群里那道鹤立鸡群的身影。 眼尖的记者一下子认出男人正是那位年纪轻轻就享誉国际的文物修复师,立即朝新目标奔过去:“你好,请问您就是文物修复师盛惊澜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盛惊澜眉头一挑,侧目看向镜头。 他没有回避,反倒挪动脚步,正面相对。 记者趁机将话筒对准他:“盛先生,刚才看您一直关注着展台,请问你也喜欢苏绣文化吗?” 恰巧此时,清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从台上传来,男人抬头望向舞台上神采飞扬的旗袍美人,缓缓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勾唇一笑,回应的话里拖腔带调,满是骄傲:“我太太喜欢。” 68 婚后 你们这种没老婆和孩子…… 盛惊澜当众示爱, 将自己跟温瓷的荣誉彻底绑在一起。 夫妻俩的工作都与文化传承相关,是值得敬佩的专业人才。采访的记者写了一篇精彩文章进行夸赞,点击率飙升。 文化展过后, “藏珠”工作室的业绩蒸蒸日上, 温瓷开始招聘擅长制衣的师傅,正式接受旗袍定制的工作。 许是最近事务繁忙加上天气炎热, 温瓷做起事来有些力不从心,盛惊澜每天准时接她下班,防止她无限给自己增添工作。 然而温瓷回到家中还是歇不住, 打开电脑看设计图。 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身体有些发热,温瓷看了眼室内温度, 抬手揉按脑袋,觉得昏昏沉沉。 屏幕逐渐模糊,她下意识唤出“盛惊澜”的名字, 之后便失去了意思。 再度醒来,周围白茫茫、静悄悄的, 温瓷缓了片刻,才察觉自己身处于医院。 一只手被人握着, 暖烘烘的。 温瓷动一下, 惊醒了守在旁边的盛惊澜, 两人对上视线,沉默无言。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深沉,温瓷心里一咯噔:“我怎么了?” 男人言简意赅:“累的。” “……”知道自己不是生病, 温瓷开始心虚。这段时间她的确一门心思扑在工作室,盛惊澜劝过她很多次,甚至想方设法带她出去休息都被她拒绝。 她坚持说自己没事, 结果转头就进了医院,难怪盛惊澜脸色不佳。 如今的温瓷已经精准掌握对付他的办法,手心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摩挲两下,摆明了示弱:“我以后会注意的。” “听我的话多休息?” “嗯。” “准时下班?” “嗯嗯。” 盛惊澜微眯起眼,乘胜追击:“回家不碰工作?” “嗯……”她不撒谎,犹豫道,“偶尔也需要赶一下进度什么的。” 盛惊澜:“呵。” “但是!”她连忙补救,“我尽量不把工作带回家。” 话音落,才看到男人稍微舒展的眉眼。 温瓷松了口气,想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应付,前方却伸来一只手,贴向她小腹。 两人在一起时,盛惊澜就很喜欢碰她,温瓷下意识认为他单纯想摸,正经提醒道:“这是医院。” “我知道。”男人眉头一挑,手却没移开。 温瓷瞪他:“那你还摸?” 男人笑了一声,抬起眸:“宝贝,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个事儿。” 温瓷面露疑惑:“嗯?” 只听他用“今天天气不错”的口吻,随口说出一个惊炸天的消息:“你怀孕了,两个半月。”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全世界都在温瓷耳边安静下来。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见他神色平和、淡定如常的样子,怀疑自己听错:“我,怀孕了?” 她抬手倒指向自己,亲眼看到盛惊澜点头。 温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腹部,那里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又似乎变得很不一样。 那瞬间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惊讶、难以置信,还有猝不及防的惊喜。 她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眉眼流露温柔色。 她跟盛惊澜结婚时就说好顺其自然,这个孩子在意料之外,也在计划之中。 她沉浸在想象中时,又听盛惊澜提出话题:“还有……” 温瓷好奇抬头,见他竖起两根手指。 刚开始,温瓷并不懂这个手势的意思,直到盛惊澜指向她的肚子:“两个。” 温瓷重复:“两个?” 盛惊澜点头:“双胞胎。” 温瓷:“啊?” 盛惊澜:“嗯。” 这对即将为人父母的夫妻在安静的病房里,产生了一系列奇怪的对话。 温瓷咽了口唾沫,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盯着盛惊澜,盛惊澜也盯着她。 良久,温瓷开口问:“你怎么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男人面色镇定,一副正经的口吻:“我是爸爸,当然要沉稳一点。” 温瓷“喔”了声,低头望着一直贴在她腹部没舍得移开的手掌,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 直到盛惊澜去替她办理出院,在医生叮嘱她注意事项的时候,温瓷好奇问了一句:“我先生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医生先是迟疑,再以咳嗽掩饰笑意:“盛先生抱你来医院的时候很着急,后来检查出怀孕,还是双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就开始大笑不止,听科室护士讲,他在走廊逢人就说‘我老婆怀孕了,是双胞胎’。” 这才是盛惊澜最真实的反应。 根本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沉稳淡定。 办完手续,盛惊澜回来接她出院,温瓷刚准备下床就被人拦腰抱起,全程脚不沾地就被送进舒适的车厢。 温瓷表示,他的行为太夸张。 盛惊澜丝毫不觉:“宝贝,你现在应该多休息。” 温瓷:“走路不影响吧……” 盛惊澜一本正经:“请谨遵医嘱。” 温瓷申明:“医嘱没说要人抱。” 盛惊澜反驳:“也没说不让抱。” 他有时很霸道,讲不讲理全看心情,温瓷想起医生在病房里描述的那番话,没有戳破这位故作镇定的准爸爸。 盛惊澜这回不像从前那样大肆炫耀,只把温瓷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宋兰芝和温茹玉,以及身边几位亲近的朋友。 朋友们发来祝福,元西茉主动给她分享了一堆孕期经验,元果果趴在屏幕前跟她打招呼:“温姨姨,你要生弟弟还是妹妹?” “阿姨也不知道呢。” 元果果操着一口小奶音:“妈妈说,阿姨肚子里有两个小宝宝,不如生一个弟弟再生一个妹妹,这样我既有弟弟又有妹妹啦!” 温瓷笑道:“这个阿姨也不能保证哦。” 现在的小孩记性好,任何一句说出口的话都可能被他们记在心里,没明确的事,温瓷不做任何承诺。 一大一小对着视频聊得十分愉快,期间元西茉离开镜头,只剩下元果果。 糯白的小手挡在嘴边,元果果小声说:“温阿姨,悄悄告诉你,我爸爸也想跟妈妈生弟弟妹妹哦,可是妈妈不答应爸爸求婚。” 童言童语一本正经谈论着大人的话题,温瓷忍俊不禁:“果果,你知道求婚的意思吗?” “当然!我是幼儿园第一聪明宝宝。”元果果拍着胸脯,很是得意,“求婚就是想结婚,结婚就是爸爸妈妈住一起。” 当初,果果的亲生父亲秦舟越通过冰川事件追查到元西茉的消息,很快找到母女俩。 元西茉在这种事上格外洒脱,见他找上门,直接坦白父女俩的身份,也不限制秦舟越看望女儿。 她还是向往常那样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该吃吃该喝喝,秦舟越带女儿出去玩她也不介意,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肯赏脸跟秦舟越共进晚餐。 然而,两人的关系就止于此。 元西茉直接表明,自己这辈子不打算结婚,秦舟越愿意做什么就做,但别奢求她以婚姻关系作为回报。 元西茉活得潇洒,也死死圈住了秦舟越曾经那颗浪子心。 温瓷作为旁观者,只能对元西茉的决定表示尊重。 打完这通视频,她又犯困,直接在家躺了一上午。 下午,宋兰芝亲自送来一些符合温瓷现在口味的营养餐,温茹玉也在,只是坐在女儿面前也没个笑脸。 温瓷一时摸不清母亲的心思,私下问外婆:“我怀孕的事,我妈不高兴吗?” “哎呀。”宋兰芝连忙宽慰,“你可别乱想,今天带来那些吃的,里面一大半都是你妈亲自盯着厨房准备的。” 温瓷蹙眉:“可我看妈妈来这里,脸色很差。” “她是担心你。”宋兰芝低声说,“当初她怀你的时候吃了不少苦,你如今又怀的双胎,恐怕要吃些苦头。” 温瓷抬头摸摸小腹:“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就是容易困。” “心情影响你的身体,可千万别为这些事劳神,我跟你妈不求什么,就盼你健康。”宋兰芝笑了笑,岔开话题,“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客厅摆着一堆关于孕期的书,你俩动作倒是快。” “都是惊澜买的。”说起这事儿,温瓷无奈又好笑,“他说要把那堆书全部看完,方便照顾我。” 宋兰芝满意点头:“惊澜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看你们结婚到现在,感情如胶似漆,我跟你妈也就放心了。” 连曾经对盛惊澜颇有微词的温茹玉,偶尔也会对女婿的出色表现,表示认可。 温茹玉不擅跟孩子沟通,临走前还是特意走到女儿面前交代:“工作室的事情先缓一缓,我派个人去帮你,你自己注意点身体,有任何想法都要及时跟我们沟通,不能自己憋着,听见没?” “妈妈,我知道了。”温茹玉的语气还跟从前一样,温瓷却从中听出了满满的爱。 婚后生活已入佳境,喻阳吐槽盛惊澜在工作室放一堆孕妇相关书籍,边看边做笔记,比参加考试都认真。 除了饮食搭配和身体健康外,他还私下找曲水问有没有预防长妊娠纹的药膏。 曲水问了老中医,还真有:“我跟阿致这两天就要回趟南城,到时候直接给你们带过来。” 曲水现在经常两地来回跑。 风夫人在这边十分想念她,曲水又放不下带了她八年的老中医,只好花些时间,两边兼顾。 曲水以为这次还跟往常一样,待两天就走,哪知会遇到李凌远。 分手之后,两人默契地删除对方联系方式,好似忘记那段错误的往事。今天见面,李凌远像是变了个人,往日的爱意不复存在,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厌恶:“曲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突然被扣上一顶帽子,曲水满头雾水:“分手了也不用这样诋毁人吧。” 李凌远对她失望透顶,眉间涌上一阵厌恶之色:“如果你真的只是不喜欢我,我也无话可说,但你之前怎么说的?你说这件事情跟风有致没关系,这才多久,你就跟他出双入对?” 曲水再三声明:“我跟你分手的确与他无关,至于你怀疑的问题,我可以解释。”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应该记得我曾经说过,我没有八年前的记忆,所以一直跟在老师身边学习。” “直到前不久,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我真正的名字,叫做闻蝶。” 闻蝶…… 李凌远瞬间想起风有致第一次出现时,在街上对着曲水喊出的名字:“所以,风有致要找的闻蝶就是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闻蝶是风有致的……女朋友。”如果没有发生当初那场意外,或许他们早已成为真正的夫妻。 “未婚妻”三个字真是刺激到李凌远,他蓦地抓住曲水的双肩:“但你现在是曲水,曲水是我的女朋友!你忘记他八年,就算曾经再深厚的感情也已经不复存在。” “可事实上,当法律都判我死亡的时候,他顶住所有压力和流言蜚语在寻找我。”她忘记前尘,在宁静的小镇平安顺遂生活了八年,却不知道有人独自扛下所有思念,坚持不懈寻找她至今。 曲水试图掰开他的手,李凌远却抓得更紧:“所以你感动了?选择回到他的怀抱?” 蛮不讲理的纠缠逐渐消耗掉曲水对他的愧疚心:“你能不能不要把两件事情混为一谈,在我知道自己是闻蝶之前,就已经确认我跟你不合适。” “时间那么巧妙,说出去谁信。”李凌远偏执地认为她是在恋爱期间移情别恋,撕破温和的假面,完全不似曾经追求她时,那个脾气好又体贴的男人。 两人争执拉扯间,李凌远忽然松手。 前方突然失力,曲水不慎往后一栽,后脑触地。 接到医院电话时,风有致撂下手里的工作,紧急前往。 曲水后脑出血,正在手术台上抢救,李凌远坐在手术室外,浑身发抖。 他的确因为求而不得,对曲水心怀怨恨,但他绝对没想过把曲水逼到这个地步。 现在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曲水摔在地上,后脑不断涌现鲜血的画面,李凌远真的怕了。 脸埋进双手,一下秒又突然被人拎起。 不知何时赶来的风有致丧失往日平和的模样,满脸怒火:“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我当时只是想拉住她,没想到她会倒下去……”李凌远语无伦次交代经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曲水因为你跟我分手,我一时气急才会不小心……” 风有致眉眼生怒火,将人直逼墙角:“她不是曲水,是闻蝶,我的未婚妻! 李凌远的整个身体被按得生疼,才知道曲水后脑着地的感受。 他自知有错,垂着脑袋和双手不做反抗,一记狠拳从他脸颊擦过,最终落到墙上。 风有致声色俱厉:“你最好祈祷闻蝶没事!” 一个小时后,他们得到了闻蝶平安的消息。 曲水…… 不,闻蝶昏睡期间极其不安稳,数不清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窜行。 “风有致,这道压轴题你会吗?” “风有致,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回回考年级第一?” “风有致,周末去图书馆看书吗?” …… “阿致,我的手好疼。” “阿致,我打算报考医学专业。” “阿致,以后我就是你女朋友了。” 那些贯穿她青春的记忆,那个不该忘记的人,正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 直到,她全部想起。 “阿致!” 闻蝶被惊醒,脱口而出的是风有致的名字。 风有致就守在床边,他起身,弯腰下去查看,忽然被闻蝶伸出的双手紧紧箍住:“阿致。” 她从喊名字开始哭,给风有致吓得不轻:“你哪里难受?有什么不舒服的跟我说。” 闻蝶在他耳边摇头:“对不起,忘了你这么久。” 她想起作为闻蝶时的所有情感和经历,便知道自己的失踪给风有致带来多么大的痛苦。 “小蝴蝶……”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风有致难以置信,“你想起来了?” 闻蝶在他面前哭着点头。 闻蝶因祸得福,找回失去多年的记忆。 李凌远来到病房郑重向她道歉:“曲水,我很抱歉,也很庆幸你没事。我听风有致说了你们的事,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闻蝶沉默良久,思及一年来的感情纠葛,最终选择原谅,就当是抵了那份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闻蝶。” 闻蝶受伤的事儿暂时没告诉两边的长辈,怕他们担心。 出院那天,好巧不巧跟来医院做产检的温瓷遇上,这才通了消息。 闻蝶暂时留在南城休养,温瓷去看她,两人聊了一上午,最后问起当初失踪的原因。 “是两个陌生男人,他们把我关到后备箱,我清醒的时候听他们聊天,应该是贩卖人口的惯犯。我也不知道车子开了多远,半途中趁他们不注意逃跑,他们一直在追赶,我一不小心摔下斜坡树林,之后就是变成曲水的事了。” 那些人贩带人跨越城市,难怪他们在云城找不到,发现闻蝶失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追查交通工具。 风有致不甘心,重新去警局报案,请求调查当年的绑架事件。 同时,他准备向闻蝶求婚。 盛惊澜第一个知道风有致的打算,因为风有致主动觉得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但,盛惊澜拒绝得很果断。 “最近没空。” “我家宝贝生日快到了。” “孕妇书籍大全我还没看完。” “算了,你们这种没结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当爸爸的人是不会懂的。” 风有致:“……” 69 婚后 双胞胎姐妹 盛惊澜最近很高调, 这是周围所有朋友的感受。 有时随口提起食物、喜好、甚至是生活习惯,他都能够孕期注意事项扯上关系,好好的一个文物修复师几乎变成行走的孕期知识百科全书。 他还嘚瑟, 有意无意提醒大家, 自己即将到当爸爸的事儿。 刚开始,众人满心祝福,到后面,喻阳见到他就绕道走。 偏偏, 盛惊澜有事没事点他名字:“喻阳,我最近又看完两本书,里面的内容已经记下, 书留着也没用, 要不送你?” 喻阳下意识问:“什么书?” 只听他熟练地背出书名:“《孕产食谱》《陪老婆怀孕》……” 喻阳嘴角抽动:“谢了, 不必,我用不上。” 盛惊澜好似才发应过来似的,总结一句:“也是,你还没老婆。” 喻阳:“???” 三人小群里,喻阳又把盛惊澜最近的无耻行为吐槽一番。 盛菲菲:“虽然小叔这话真的很欠揍, 但我有一点很好奇,喻阳哥, 你比我小叔还大几个月,还不打算脱单?” 周贺临:“喻阳哥想,人家砂楚姐不答应啊。” 喻阳:“……” 他跟盛家的人实在是没法愉快交流了。 自打喻阳在茶楼对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砂楚一见钟情, 就展开了温水煮青蛙似的追求。可惜砂楚并不贪图温情, 从头至尾都清醒到让人难以接近。 前期喻阳一直不敢表明态度,直到后来温瓷跟盛惊澜修成正果,他借着团圆美满的气氛跟砂楚摊牌, 结果遭到无情拒绝。 那几天喻阳心情不好,只是看大家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说出来影响他人的心情。后来温瓷从砂楚那里得知这个情况,便提醒盛惊澜关注一下兄弟的状态,也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宿醉醒来跟没事儿人一样,只是喻阳没再去过茶楼。 十月,温瓷的生日在温家老宅举行。 夫妻俩结婚后一直住在新的中式宅院,结果温瓷生日又回到温家庆祝,朋友不由得调侃盛惊澜:“哟,您这还真当上上门女婿了?” 盛惊澜端起酒杯一敬:“上门就能当女婿,这么便宜的事儿我还不抢着做?” 其实温家并没有要求他入赘,他却一直以此自称,甚至引以为豪。 这次温瓷生日在温家举办的原因并非因为嫁娶问题,仅仅是为满足老人家喜欢热闹的心理。 宋兰芝今年七十有八,精神状态依然很好,说外表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年轻十岁也不为过。 晚宴举杯共庆时,宋兰芝也能跟小辈一起说说笑笑,不以威严示人。 温瓷怀孕需注意饮食,今晚没有碰酒,盛惊澜一个人挡两份酒,被灌了不少。幸亏他酒量好,尚能保持思考能力,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 直到,一通来自景城的电话打过来,他的眼神瞬间变化,笑着应付宾客,拿着手机去边上接听。 “惊澜,回来一趟吧。” 开口又是这种他懒得回应的话,盛惊澜正准挂断,听到阮琴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奶奶快不行了。” 盛惊澜跟温瓷结婚那日,盛老太太通过视频目睹全程,身体也从那天开始恢复精神。眼看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没过多久,看似精神的身体骤然衰败,每天只能躺在医院病床上,靠仪器和源源不断的药物维持生命。 一开始,盛齐天就想借此召回盛惊澜,然而老太太不准,态度非常坚决:“惊澜跟阿瓷刚结婚不久,工作也忙,不要让他们为我的事分神。” 她了解那个孙子,即使狠心跟盛家划清界限,也不可能在听到她病危时无动于衷。 后来,老太太从盛菲菲口中的得知温瓷怀孕的消息,心里更是欢喜。但凡她身体争气,她定要亲自去看看温瓷和肚子里那未出生的孩子,而现在,她宁可带着遗憾离开,也不想让自己的糟心事给两个孩子添堵。 直到今天,医院给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阮琴知道不能再拖延,给儿子打了电话。 这事儿没必要隐瞒,温瓷生日结束后,盛惊澜便将老太太的情况告诉温瓷,温瓷反握住他的手:“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盛惊澜颔首。 第二天,夫妻俩乘坐的航班落地景城,两人直奔医院。 老太太现在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在沉睡,醒来时晃一眼床头,还以为自己产生错觉。 “惊澜。”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手,盛惊澜一把握住,心里却是一震。 他还记得幼时牵过自己的那只手,温暖柔和,然而随着生命的流逝,枯槁的手瘦得只剩下骨头。 老太太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神情也恍惚,见到温瓷时,很想跟她说说话。老太太的目光落在温瓷的腹部,缠着手指示意她远离:“我这身体,别给阿瓷过了病气。” 亲人即将离世,温瓷哪里还在乎这些,主动过去牵着老人的手贴向小腹,“奶奶,再过五六个月,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堆起笑意,留给后辈们最好的祝福:“你们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当天晚上,护士进去查房的时候,发现老人已经走了。 盛老太太是笑着离开的,面容安详,俗称喜丧。 老太太的葬礼举办地很风光,盛惊澜以盛家子孙的名义,参与了全程。 葬礼结束后,阮琴找到温瓷,询问了一些关于他们婚后生活跟怀孕的事。 怀孕之后,温瓷真切地体会到作为母亲对待生命的期盼,因此她更想不通,阮琴当初为什么放任自己十月怀胎的亲子不管,而处处偏心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盛憬言。 “大家都说,自己的孩子怎么教育都没关系,血缘亲情割舍不断,对待别人的孩子反倒要小心翼翼,因为中间隔了一层。”阮琴第一次跟人坦诚心扉,“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选择性偏心盛憬言,我总觉得惊澜是我亲生的,训两句也不会怎样。” “哪知道他因此变得越来越叛逆,时常惹我生气。而盛憬言小时候总是乖巧听话的模样,我就不由自主地将两人作比较,常在惊澜耳边说‘你为什么不跟哥哥学学’,现在想来,确实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合格。”她那时候爱面子,希望做好后妈的角色,却因此跟亲生儿子离心,真是悔不当初。 “你们结婚,他不肯让我们坐高高堂的位置,我们也忍了,横竖是盛家对不起他。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盛家的骨血,如果可以,希望将能让孩子见见爷爷奶奶。” 温瓷最受不了长辈示弱,她张了张口,也没做出承诺,只是说:“这个事情,我听惊澜的。” 阮琴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态度,便不再提。 她看着温瓷的肚子,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你这肚子里是双胞胎,阿瓷,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妈妈,不会像我这样偏心。” 最后两个字,一下子就戳中了温瓷的内心。 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盛惊澜。 从知道是双胎后,盛惊澜买东西全部准备一模一样的双份,男款的双份、女款的双份,加起来就是四份。 温瓷劝他适可而止:“都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买早了用不上怎么办?” 喜欢砸钱且乐在其中的准爸爸理直气壮道:“用不上可以不用,但我不能不提前准备。” 这就算了,温瓷在打开东西后发现:“你买这些东西连颜色都一样,到时候怎么区分?” 盛惊澜振振有词:“我又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颜色,如果两个孩子喜欢同一种颜色,总不能让其中一个将就另一个吧?” 温瓷眨巴眨眼眼:“刚出生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自己选吧……” 他没刻意说明,行动中却处处透露着公平,尽管他这份公平已经超出常规。 冬天,温瓷的肚子已经显怀,盛惊澜最近又多了项新乐趣——取名。 他专门准备了一个起名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男孩或女孩的名字。本子放在床头,温瓷随手翻阅,看到上面的名字全都以“温”为姓。 她忽然提出:“两个宝宝的话,取一个姓盛的吧。” “姓盛有什么意思。”他对盛家没什么好感。 温瓷取出架在本子上的笔,翻开崭新一页,一笔一划写下“盛”字,推到他面前:“不是盛家的盛,是盛惊澜的盛。” 男人眸色一动:“他们还没出生,要怎么确定谁跟谁姓?” 挺聪明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一根筋,温瓷借他的话反问:“那他们还没出生,你要怎么确定他们都喜欢姓温?” 盛惊澜摸摸下巴,歪头朝她挑眉:“宝贝,你说得有点道理。” “姓氏是父母赋予孩子的礼物,这跟是否偏心无关。”温瓷把本子往上托了托,送到他面前,“所以名字的事,就拜托这位准爸爸了。” 从那之后,每隔几天,盛惊澜的起名本上都要多一页内容。 喻阳又开始烦他:“这人起了名,非得到处问别人好不好听。” 温瓷听了都乐。 双胞胎出生在春暖花开的四月,是两个女孩。 老大生来不爱哭闹,性格平和,随母姓,取名温知禾;老二生来好动,竟遗传了父母的隐性基因,脸颊两侧挂着小酒窝,盛惊澜当即推翻之前想好的一堆名字,最终改为盛甜酒。 这对双胞胎姐妹长得并不一样,且一静一动,对比鲜明。 当孩子真正出生后,盛惊澜才意识到自己先前讲究的“公平”多么愚蠢,两个孩子的东西不能混用,必须以颜色区分。 新手奶爸上路,比想象中困难许多,家里请了育儿师,盛惊澜有时想亲自照顾孩子,已经会弄得手忙脚乱。不过比起孩子,盛惊澜照顾和陪伴温瓷的时间居多,这一点,连温茹玉看了都对他和颜悦色。 当初温茹玉产后抑郁,生怕女儿步自己后尘,如今看到温瓷一天比一天开心、圆满,身为母亲的她满心欣慰。 两个孩子的出生分走了父母的精力,但并没有绊住父母的脚步。‘藏珠’工作室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流传到海外。 工作室开了一场小会,其中有人提出扩展旗袍的海外营销路线:“旗袍本身具有东方传统韵味,现代中西文化交流密切,旗袍也逐渐被大众所知。对于外国人来说,旗袍是一种新颖的服饰,我们在传统的旗袍上融合现代设计,打开海外市场,前景广阔。” 温瓷原本没想过那么遥远的计划,受各种因素影响,一步步将工作室的业务发展壮大,要么继续前进,要么保持现状。 她为此事发愁,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盛惊澜睁眼把人捞入怀:“还不睡?” 鼻尖撞上胸膛,温瓷习惯性伸手搭向他身侧,闭上眼睛,闷闷地说出工作室近况:“最近一直在思考将旗袍推广到海外的计划,这肯定不是砸钱开个工作室那么简单,我担心会有点力不从心。” 盛惊澜略过她那串担忧,直接问:“你本身想做这件事,是吗?” 温瓷迟疑道:“想的吧。” 盛惊澜毫不犹豫表示支持:“既然想,就去做。” “这件事也不是随便想想就能做成的。”她声音闷闷的。 摇头的虚影从眼前晃过,也蹭到他胸膛,盛惊澜一把捏住她脸颊,“怕什么,不还有我给你兜底?” 温瓷顺势仰头:“最近忙工作室的事情,都很少陪知禾跟小酒,我不想变成母亲那样,因为工作而忽视对家人的陪伴。” 盛惊澜看着她眼睛:“宝贝,你首先是温瓷,其次是母亲。” 这种道理她听许多人说过,但她自己曾亲身经历那种生活:“我经历过,知道每每期盼陪伴又落空的感受,不想自己的孩子跟我一样。” “但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不会以强硬冷漠的态度去控制她们的生活,你会是个好妈妈。” 她说疏忽对孩子的陪伴,可她每天回家,都会抽出时间陪两个女儿玩耍。 小女儿爱笑,不管谁逗她都乐呵呵,会爬的时候满屋乱窜。 老大格外乖巧,把她放到一个地方绝对不乱动乱爬,抱着价值不菲的玩偶娃娃坐在那里,比娃娃还要精致。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小孩特点越发鲜明,完全不像双胞胎。 四年后的某个下午,“藏珠”工作室的感应门自动开启,两个背着同款书包的小朋友一前一后进入工作室。 前者走路一蹦一跳,后者姿态稳重,犹如小淑女。 温瓷正在检查一面刺绣的时候,忽然被人抱住腰,紧接着,一个小脑袋挤过来,张口就是黏糊糊的小奶音:“妈妈,放学了。” 温瓷还没来得及回应,又听到一声礼貌的问候:“妈妈,下午好。” 转头一看,是两个上幼儿园的女儿来了。她弯腰拥抱了两个孩子,拿出给她们准备的水果,“宝贝们等妈妈一会儿哦,妈妈工作完就带你们去爸爸那边。” 盛甜酒是个粘人精,每次见谁黏谁,像牛皮糖。她一出现,温瓷就没法再安心工作,懂事的温知禾把妹妹拉开:“小酒,你别打扰妈妈工作。” 两只软乎乎的小手牵在一起,盛甜酒扭着脑袋跟姐姐说:“我没有打扰妈妈工作,我在陪妈妈。” 她说陪妈妈,就是在旁边东晃晃西晃晃,偶尔伸出小手扒拉两下,看到妈妈回应自己就笑。 她一笑,就露出甜甜的酒窝,旁人见了恨不得放下工作去陪她玩耍。 相比之下,温知禾就安静许多,自己看绘本、听音乐都能打发时间。 而且,她还懂得在大人忙碌的时候,用自己的办法支走妹妹:“小酒,我们去写作业吧。” 姐妹俩身高一样,盛甜酒盯着姐姐眨眼睛:“可是我不喜欢写作业。” 温知禾拉着妹妹:“要写的,跟我一起。” 她的语气平静如水,盛甜酒却没有拒绝,弯起嘴角笑笑,抓紧了姐姐的手:“好吧,写作业。” 姐妹俩的对话引得旁听者笑呵呵。 幼儿园作业少,只因为盛甜酒不认真,愣是把几分钟能够完成的任务拖长到半小时。等姐妹俩写完作业,温瓷的工作也顺利完成,她接过两人的本子检查,“都完成都不错,写字有进步。” 盛甜酒开心地给自己鼓掌,又问:“妈妈,我跟姐姐哪个写得好?” “……”她实在不知道小女儿为什么能指着自己笔画夸张的字跟姐姐工整的字迹作对比,她只能委婉道:“小酒如果专心做作业,也能写得跟姐姐一样。” 姐妹俩典型的,省心孩子与麻烦孩子的区别,正因为如此,夫妻俩更加注意对待孩子的态度。不能因为孩子闹腾而过分斥责,也不能因为孩子听话而让她忍让受委屈。 作业完成,温瓷带着两个孩子去文物工作室,姐妹俩对那个放满宝藏的地方非常感兴趣,温知禾喜欢文物是出于欣赏,盛甜酒喜欢纯粹是觉得好玩。 这里时常有新奇的古董玩意儿出现,统统被盛甜酒当作玩具,比如现在她看中一只金黄色的鸟形摆件:“爸爸,我可以拿这个玩一玩吗?” 她够不着,就用手指指,盛惊澜对女儿格外大方,要什么给什么,直接把这价值不菲的东西递给女儿:“拿去。” 给了小女儿的东西,大女儿也必须有,盛惊澜特意询问:“知禾,你想要什么?” 温知禾缓缓摇头。 虽然她喜欢这些东西,但并没有想要拥有或者把玩的欲望,看着就行。 然而盛惊澜非要她选。 温知禾觉得爸爸很厉害,有时候却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幼稚。 她随手指了一样,趁盛惊澜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拉住妈妈的手:“妈妈,可以帮我把这个东西放回去吗?” “你不喜欢吗?” “喜欢,可我更喜欢它摆在这里。”而不是她的玩具房。 温瓷蹲下身,耐心询问女儿:“那爸爸让你选的时候,怎么不直接告诉爸爸呢?” 温知禾仿若一个小大人:“我不选,爸爸会难过。” 她很早就知道,爸爸喜欢公平,她喜欢的东西会买给妹妹,妹妹喜欢的东西也必须给她准备一份。 她记得,妹妹不喜欢看书,有次因为爸爸送来的书而生气,爸爸什么也没说,只能在蹲在妹妹面前沉默了很久。 她想,那大概叫做难过。 听了女儿的话,温瓷抱了抱她:“妈妈会跟爸爸好好说这件事的。” 因为自身经历,盛惊澜固执地追求公平,温瓷知道他的心结,这些年委婉地提醒过很多次,没什么作用。 时至今日,有些问题必须敞开谈。 “惊澜。” 温瓷把两个女儿支开,单独找到盛惊澜,“这是知禾给我的,希望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放回去。” “什么意思?”他对这里的摆设烂熟于心,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温瓷放着他的面把东西放回原位:“小酒问你要这些东西,是因为她觉得有趣、好玩,知禾不要这些东西,是因为她觉得古董摆在这里更好看。” 盛惊澜:“所以?” “她们虽然是双胞胎姐妹,外貌、性格和喜好却截然不同,你明知她们不喜欢,却因为自己所谓的公平,强行让她们接受,你觉得这样对吗?” “你在跟我说教。” “我只是想告诉你,知禾跟小酒感情很好,她们从未觉得你偏心任何人。你给知禾买了书,可以给小酒一只玩偶,这就不算偏心。” 男人垂下眼眸,斜视地面:“物品的价格不一样。” “送礼物贵在心意,就像这满屋子的古董对知禾来说,或许不如收到几本她喜欢的书。”温瓷环顾四周,“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她们没有太大的金钱观,只以喜好评定一件物品。” 同时,她也害怕盛惊澜对女儿的宠爱变成过度溺爱:“而且,她们两个才五岁,你把那么贵的东西给她们玩,弄丢了怎么办?” “弄丢就换呗,又不是给不起。”她在担心物件损失,盛惊澜却担心女儿会不会因为丢玩具而难过。 “孩子的三观和认知要从小培养,难道你希望女儿从小产生畸形金钱观吗?”温瓷感觉自己在教育三个小孩,大事上盛惊澜很靠谱,小事上,总会发生层出不穷的问题。 在温瓷的敲打下,盛惊澜决定收敛一点,等女儿玩一天过瘾后取回东西。哪知盛甜酒早已把东西塞进书包,带去学校,还特别运气不好地把东西搞丢了。 偷拿她东西的小男生很快暴露,下午,温瓷跟盛惊澜去接女儿放学的时候得知这一消息,被老师告知,对方的父母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对方的穿衣风格活脱脱的暴发户,走进办公室就用下巴看人:“不就是小孩子的玩具,我们赔就是。” “你买不到!我爸爸送的。”盛甜酒不依不饶,偏偏那小孩嘴硬,死活不肯说把东西藏在哪里。 以前遇到这种不平时事,盛惊澜喜欢挥拳解决,现在当着妻子跟女儿的面,他完全一副满分爸爸的模样,安抚女儿:“小酒,爸爸是不是教过你,咱们做事要以理服人。” 盛甜酒扒拉着爸爸的胳膊,期望爸爸给自己讨回公道。 对面的暴发户挑衅一眼,高傲地仰着脖颈:“多少钱,你开个价。” 盛惊澜一副随意的口吻:“不贵,也就七位数的事儿。” 70 婚后 初遇言斯年 盛惊澜张口就要七位数的赔偿, 对方自然不信,甚至认为他在趁机敲诈。 眼见情势不受控制,班主任赶紧把男孩妈妈拉到一边,告知盛惊澜的身份。 国宝级文物修复师, 他手里的东西还能有便宜货? 听完班主任的劝告, 母亲反手扇了儿子一巴掌, 逼他交出东西。 这一幕看得温瓷眉头紧皱。 纵使孩子有错,暴力的教育行为也不可取。 男孩哭着交代,自己把“玩具”藏到讲台底下, 老师赶紧把东西找回来, 还给盛惊澜:“盛甜酒爸爸,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盛甜酒仰起小脑袋去够爸爸的手,盛惊澜直接把东西递给她:“不错, 是我女儿的玩具。” 班主任只想擦汗。 她了解盛家和温家在南城的地位,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没想到盛惊澜随手给五岁小孩当玩具,有钱人的生活真是难以想象。 见状,女人试图牵着儿子离开现场,被盛惊澜强势喝住:“站住,欺负我女儿,就想这么干脆地走?” 那女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盛惊澜找她索要赔偿:“盛先生,我看这事儿就是个误会,孩子的小打小闹而已,我们大人何必跟着掺和。” “呵。”男人嗤之一笑,“我们家女儿珍贵无比,经不起小打小闹, 这笔账必须清算。” 女人憋得脸色铁青,忽然一把将儿子拽到身前,往盛甜酒面前一推:“王成,赶紧跟你同学道歉。” 男孩已经吓得哆嗦,抽噎不停。 见他哭哭啼啼,女人又一巴掌扇到儿子颈窝后,“就知道哭哭哭,做错事还哭,人家现在要找你算账,还不赶紧认错。” 男孩哭得打嗝,一句话也说不清。 女人拎起他耳朵,男孩痛得大叫,更加说不清话。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看的温知禾往转头埋进温瓷怀中,温瓷下意识伸手护住女儿,对盛惊澜喊道:“惊澜。” 当盛惊澜看过来时,温瓷朝他摇头,意思是算了。 那个女人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害怕巨额赔偿才迫不得已向他们低头,她显然不懂教育孩子,只会以暴力手段迫使孩子认错。 盛甜酒也被这女人恐怖的教育模式吓到,抓了抓爸爸的手。 见妻子和女儿这副模样,盛惊澜及时收手,“行了,这件事姑且就不追究,但如果以后再让我听到我女儿在这儿受委屈,就不是两句道歉这么简单了。” “是是是,我回家一定好好教育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女人连连应和,拉着儿子灰头土脸地离开。 一家人本来约好出去吃饭,带小朋友到游乐场玩耍一番,结果被这件事弄丢了好心情。好在小孩子忘性大,见到好吃的好玩的,迅速把所有烦恼抛之脑后。 他们去儿童游乐场,温知禾喜欢温和不刺激的项目,盛甜酒则觉得越动静越大越好玩。 温知禾随时随地带着一本书,遇到她不想玩的,就掏出书来看,顺便等妹妹。 盛惊澜带着盛甜酒去玩蹦床,温瓷就守在大女儿身边:“知禾,一直陪妹妹排队会不会太无聊了?” 温知禾摇头。 温瓷摸摸女儿的脑袋:“你平时除了去舞蹈室,就不喜欢别的运动,这样对身体不好。” 温知禾慢吞吞道:“妈妈,运动好累。” “真不知道你这点随了谁。”她跟盛惊澜都还挺喜欢体验刺激,温知禾没遗传到这一点。 温知禾突然冒出一句:“负负得正。” 温瓷噗呲一笑:“你还知道这个词。” 虽然运用得不是很恰当,但她知道女儿的意思。 大约半个小时,父女俩终于从里面的活动区出来,盛甜酒跑过来跟她说:“妈妈,爸爸受伤了。” 温瓷吓了一跳,发现他手腕红了一块,赶紧问道:“手怎么了?” 盛惊澜托着胳膊,一副无所谓的口吻:“刚才被撞了一下。” 但是有个小孩差点从台阶上掉下来,他为了救人,手撞到棱角,倒也不算多大的事。 “都红了。”温瓷小心翼翼伸手,满眼写着担忧,“很疼吗?” 男人“嘶”的一声,一秒切换脸色,“疼。” 盛甜酒眨巴眨巴眼睛,明明爸爸之前还跟她说不疼,怎么道妈妈面前就开始疼了? 盛甜酒凑到温知禾耳边,悄悄说:“姐姐,爸爸撒谎。” 温知禾举书挡住两人的脸:“嘘,那叫感情好。” 夫妻俩的感情十年如一日,永远新鲜且甜蜜,晚上睡觉的时候,姐妹俩从书房门口路过,听到爸爸朝妈妈“撒娇”:“宝贝,我手还疼,怎么说也是带女儿受伤的,你哄哄我呗。” 然后,她们看到妈妈低头在爸爸“受伤”的地方亲了一下,爸爸就笑眯眯地说:“行,不痛了,宝贝真厉害。” “呼呼呼。”盛甜酒捂嘴发笑,被温知禾拉走,“小酒,我们该睡觉了。” 双胞胎的好处就是,两个孩子互相陪伴,在别家小孩不敢单独睡觉的年龄,姐妹俩每天依偎在一张大床上,睡得香甜。 这几年,藏珠工作室的生意越做越大,温瓷也没有像当初母亲一样,一颗心扑在事业上。她很乐意接受周围人的帮助,给自己留一不分时间兼顾家庭。 再则,盛惊澜是个非常靠谱的丈夫和爸爸,让温瓷无后顾之忧,创建了自己的旗袍品牌,以两个女儿的名字命名为“知酒”。 每天受苏绣和旗袍文化的熏陶,姐妹俩也遗传了妈妈的喜好:“妈妈穿旗袍好漂亮,小酒也要。” 温瓷蹲下身:“小酒也想穿旗袍?” 她重重点头,夹着小奶音:“嗯嗯,想。” 温瓷笑道:“那妈妈帮你做一件好不好?” 盛甜酒高兴得鼓掌:“太棒了。” 温瓷扭头,询问另一个:“知禾呢?知禾要试试吗?” 温知禾很少提出自己的要求,这次她也点了头:“可以。” 孩子穿的旗袍跟成年人又有所不同,成年人的旗袍大多修身衬气质,儿童的则以宽松舒适为主。 布料颜色和刺绣花纹由两个孩子自由选择,最终,温知禾选了蓝色,盛甜酒是鹅黄色。 姐妹俩遗传了爸妈的颜值,从小就是美人胚子,漂亮脸蛋加上与生俱来的千金贵气,穿上旗袍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温瓷拿起相机给姐妹俩分别拍了一组照片,打码后分享到私人账号上,没想到近几月趋近平衡的点赞量突然暴涨。 一个契机,让“藏珠”工作室开拓出新业务——童装。 出乎意料的,姐妹俩都不畏惧镜头,甚至敢于在镜头前展示自己,就好像把温瓷幼时被迫藏起来的优秀全都表现出来。 姐妹俩成为“藏珠”工作室的固定童装模特,小小年级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粉丝。 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温瓷带姐妹俩去拍生日照。 合照时,温知禾捧书静态摆拍,盛甜酒配合拍了几张就开始做怪表情,逗得摄影大笑,甚至抓拍到几张温知禾忍俊不禁的画面。 “合照差不多了,接下来拍单人照,你们姐妹俩谁先上?” 盛甜酒玩得正起劲儿,干脆就先拍的她。 等到温知禾时,摄影让她换个道具,盛甜酒抱书去了柱子旁。 中途,温瓷接到工作上的电话,摄影和助理又忙着给温知禾拍,盛甜酒一个人待着都困了,伸手打了个呵欠。 她好困。 想睡觉。 脑袋往后一靠,眼睛一眯,盛甜酒迅速进入睡眠状态。岂料她睡得不安稳,脑袋一点一点的,身体逐渐歪倒。 在她差点栽下去的前一秒,一个戴相机的男孩托住她的脑袋。 盛甜酒骤然惊醒,表情懵懵的,直到旁边的男孩用稍显稚嫩的声音提醒:“在这里睡觉很危险。” 盛甜酒呆呆转头,看见一双茶色的眼睛。 男孩大约七八岁的模样,褐色短发,身着黑白条纹的衬衣,活脱脱一位小绅士。 好好看的小哥哥。 盛甜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几乎挪不开眼,她指着男孩身前的东西:“你也有相机,你是摄影师吗?” 男孩礼貌回道:“我正在学习。” 盛甜酒歪头问:“那你拍照厉害吗?” 男孩托着相机,温声道:“还可以。” 盛甜酒抱着书,一步一步靠近,大胆询问:“那我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吗?” 男孩大大方方打开相机,举到她面前。两颗小脑袋凑到一起,一张一张翻看,连续几张都是园林里的景色,很显然,拍摄者刚才在附近游玩。 直到一张有人物的照片出现,男孩解释道:“这是我妈妈。” 盛甜酒“哇”的一声惊叹:“你妈妈好漂亮。” 小绅士微微一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盛甜酒假意捂嘴表示害羞:“大家都这么说。” 在自恋这块,她十足十遗传了盛惊澜。 温知禾拍着拍着,发现妹妹跟一个陌生男孩聊得十分愉快。 四周没有危险,她才一直没吭声,只是见妹妹迟迟不回,她有些担心:“李叔叔,暂停一下,我去找小酒。” 一转眼,竟看到男孩已经开始帮盛甜酒拍照。 “小酒。”温知禾很聪明,以家长的名义将盛甜酒带回身边,“妈妈在找。” 盛甜酒挥手跟男孩道别,男孩颔首笑道:“再见。” 那彬彬有礼的气质和笑容差点迷晕盛甜酒的眼,温知禾拉着妹妹走远了,才叮嘱:“不要在外面跟陌生人走太近。” “那个哥哥也是摄影,他拍得可好看了。”盛甜酒不承认自己是被颜值所吸引。 温知禾没有戳破妹妹:“所以你就让他帮你拍照吗?” “啊。”这话提醒了盛甜酒,“我们还没加好友,我照片拿不回来了。” 她跟姐姐都有自己的iPad,可以登陆社交软件连网交流。 温知禾说:“李叔叔相机里有很多。” “不一样嘛。”她还想跟那个哥哥继续玩呢。 老天眷顾过生日的小朋友,盛甜酒的愿望很快达成。 晚上,盛惊澜在水云间订了丰盛晚宴,家里的长辈和亲近的朋友都在,为姐妹俩庆生。盛甜酒从头到尾盯着六层大蛋糕,在点蜡烛许愿后,让爸爸分了一大块给自己。 宋兰芝坐在主位,见盛甜酒端着蛋糕便问:“小酒的牙齿还好吗?” 温瓷回道:“医生说尽量不要吃糖,这周都没让碰,这蛋糕是特别定制的,今天是她生日,还是让她开心开心。” 盛甜酒很容易满足,只是她坐不住,吃饱就往外跑。 在走廊外,盛甜酒意外发现下午见过的哥哥也在,顿觉惊喜。 男孩背对着她,盛甜酒迈着小短腿跑上去,抓了一下他的胳膊:“哥哥。” 男孩诧异回头,“是你啊。” 从男孩口中得知,他跟家人来南城旅游,听闻水云间是南城最出名的中式餐厅,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的菜就是很好吃啦,妈妈很喜欢,爸爸经常带我们来。”水云间经常研究新菜品吸引新老顾客,口碑极佳。 她手舞足蹈地描述着自己吃过的菜,男孩很耐心听完:“谢谢你的推荐。” 随后又问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吗?” 盛甜酒指了指包厢:“爸爸妈妈姐姐外婆外祖母……都在里面。” 她念了一长串,总结就是家族聚餐。 这时一位店员举着糖葫芦棒子从旁路过,盛甜酒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勾走。 水云间常年设有两处放置新鲜糖葫芦的地方,顾客可以凭消费券免费兑换,如果没有消费券,也可以低价购买。 最近爸妈在控制她吃甜食,除了今天的生日蛋糕,她已经一星期没吃过甜品。 盛甜酒摸了摸兜,想起今天为了拍照穿的旗袍,出来玩又什么都没带。 樱桃小嘴抿了又抿,为难地捏捏小手,仰头望着旁边的男孩:“我的猪猪钱包不在。” 男孩几乎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不其然,盛甜酒双手合十举在身前,眨巴眨巴眼:“哥哥你能请我吃糖葫芦吗?” 两分钟后,男孩从店员手里接过糖葫芦,递给盛甜酒:“你这样容易被坏人骗。” 她娇哼两声,信誓旦旦地反驳:“不会,我很聪明的。” 刚出炉的糖葫芦又香又甜,盛甜酒下口小口舔着:“哥哥,我下次请你吃。” “好,谢谢你。” 话音刚落,男孩的手表亮了一下,“我该回去了。” 盛甜酒举着糖葫芦仰视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哥哥,有些不舍。 小绅士伸手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头发,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先送你回包间。” 不仅如此,他还在回去的路上叮嘱盛甜酒:“小朋友在外面不要跟陌生人讲话,也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盛甜酒挥着糖葫芦:“我们见过,就不是陌生人了呀。” “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名字。” “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言斯年。”他报名自己的大名,顺口问,“你呢?” “我叫盛甜酒。”她露齿笑,脸颊酒窝显现,“就是很甜很好喝的酒哦。” 由于见到小哥哥太高兴,盛甜酒一时得意忘形,连糖葫芦都忘记吃光。温瓷跟盛惊澜发现后,禁止她接下来两个星期吃甜品。 “上次去医院检查,医生就说小酒的牙齿要好好保护,这下可好,还背着我们偷偷吃糖。”温瓷又气又担心,“她在外面买东西,我们也不知道。” 盛惊澜干脆果断:“行,明天就把她零花钱收了。” “你舍得?”温瓷不信。 平日里,盛惊澜生怕女儿受委屈,礼物大堆小堆的买,包里从不差钱。 盛惊澜一把揽过妻子,翻身压上去:“舍不得,但女儿的牙齿更重要。” 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当真断了盛甜酒的零花钱,无论盛甜酒怎么撒娇耍赖,都不松口。 “小酒,我们之前说好的不能吃,你自己破坏约定偷偷买糖葫芦,是不是该自己承担后果呢?”温瓷耐心地跟女儿讲道理。 本就是自己理亏,盛甜酒决定暂时投降,“那好吧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拥有零花钱呢?” 温瓷说:“等你牙齿长好就可以。” 盛甜酒震惊地张大嘴巴,眼皮一掀,不断晃动脑袋。 她太了解自己了,零花钱遥遥无期。 意识到这次爸妈铁了心,盛甜酒立即转向下一个目标,跑到温知禾的书房,这边走走,那边看看。 晃来晃去一看就有问题,温知禾沉默半响,终于开口:“你有事吗?” 盛甜酒立马跑到她身边,双手勤奋地给姐姐捏胳膊:“姐姐,我们是双胞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不对?” 温知禾认真点头:“嗯。” “那你的零花钱,可以分我一点吗?”她生怕要多了,对方不肯,还举起手指比划,“就一点点。” 早已被父母叮嘱过温知禾缓缓摇头:“不可以。” 盛甜酒被迫戒糖养牙,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夏季。 正值暑假,盛惊澜跟温瓷计划带着姐妹俩去海边玩耍。 姐妹俩开始学习自己收拾行李,温知禾依次取出衣服、必须的日用品放进蓝色行李箱,盛甜酒则是毫无规则地乱拿。 “这条裙子我喜欢,我件外婆送的衣服要带,爸爸买的墨镜、妈妈买的水杯、外祖母……” 温知禾赶紧阻止妹妹:“小酒,我们只是去玩几天,不是搬家,带你需要的就可以。” “可是这些我都需要啊。”盛甜酒掰着手指数,“裙子要拍照,戴墨镜不怕太阳晒眼睛,口渴要喝水……”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温知禾看到的是,黄色行李箱里装着两只水杯、三幅墨镜,她提醒道:“除了衣服,其他带一样就能用。” 盛甜酒为难道:“可是狐狸水杯和猪猪水杯我都好喜欢,选不了。” 选不了的时候,她一般都要。 温知禾扶额,小小年纪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无奈。 本次旅游地在滨城。 滨城临海,环境浪漫,温瓷跟盛惊澜结婚前去过一次,虽然后来飞过世界各地旅游,还是对这里念念不忘。 这次带两个女儿出游,体验了几项较为安全的海上项目,让孩子们意犹未尽。 盛甜酒更是心花怒放,趿着软绵绵的拖鞋在沙地踩来踩去,不知从哪儿捡来一根木棍,在地上画圈写字。 “哦哟。”她一低头,墨镜掉了。 海风吹乱头发,盛甜酒弯腰捡起墨镜,小手捏着眼镜架戴回脸上,随手拂开的发丝在金灿灿的夕阳下发光。 “咔嚓——” 不远处,穿着米色POLO衫的男孩举起相机,拍下这一幕。 71 婚后 无价之宝 太阳晒的时候, 盛甜酒翘脚趴在床上看iPad里的照片。 妈妈今天帮她跟姐姐拍了一组海边的风格图,她很喜欢,翻来覆去挑选。 照片中的女孩穿着白裙子, 戴上墨镜显酷,又不乏俏皮。 言斯年将相机里的照片导入手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记性好,一眼就认出今天在海边遇到的女孩是南城的盛甜酒,没想到这么巧, 才几个月又见面。 摄影师擅长用镜头捕捉美丽的事物,他从小就跟爸爸一起学习摄影, 拍摄的照片曾经获过大奖, 审美自然没得说。 言斯年拿出相片打印机, 准备将刚才拍摄的风景照片打印出来,门外传来敲门声:“斯年,可以进来吗?” 言斯年按下打印键:“可以。” 言妈妈推门进来:“刚才收到一个摄影展的邀约邮件, 他们希望展出你的作品,邮箱转发给你, 你自己看看哦。” “好,谢谢妈妈。”言斯年早慧,九岁的他已经有独立思考能力,参赛参展之类的事情全都由他自己做决定。 打印机里吐出照片, 言妈妈扭头看了两眼:“这是今天拍的照片吗?” 言斯年直接把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妈妈们:“夕阳没有拍得很好,明天早上再去拍日出。” 言妈妈看着手里的照片:“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她这儿子,事事追求完美,明明已经超过同龄人许多,还觉得不够。 她翻着翻着,突然在风景照里发现一张与众不同的照片:“这个女孩是?” 那是盛甜酒戴墨镜的那一幕, 言斯年不急不缓地解释:“不小心拍到的。” “是吗?”言妈妈们没有任何怀疑,只当他无意间拍到这氛围感拉满的画面,“你跟你爸爸一样不喜欢拍人,真期待你遇到想要拍摄的对象。” 言斯年不着痕迹岔开话题:“悄悄呢?” 悄悄是他的妹妹,大名言思慕。 言妈妈道:“今天来了几位客人,有对双胞胎姐妹,悄悄好像跟她们玩得很开心。”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四季民宿”,言父名下的产业之一,最近爸妈抽空带他跟妹妹过来度假,住在民宿后方的私人区域。 言思慕之所以取小名为“悄悄”,是因为她性格闹腾,跟盛甜酒有得一拼。 两人相见如故,在前厅玩得很开心。 言思慕从前台抓来一把糖递给盛甜酒:“你吃这个吗?” 盛甜酒露出甜甜的酒窝,伸手去拿,旁边传来两声刻意的咳嗽:“咳咳。” 温知禾虽然没参与她们的游戏,却一直在旁边陪着妹妹。 经过内心的挣扎,盛甜酒皱起眉头,忍痛拒绝:“爸妈不让我吃糖。” 言思慕不解地问:“为什么?” 盛甜酒鼓了鼓唇:“吃多了牙齿要坏掉。” 姐姐给她看过牙齿黑漆漆的图片,很丑,她再也不敢不听医生叔叔的话。 言斯年刚到前厅,就听见这样稚嫩的对话。 没想到妈妈口中的双胞胎就是盛甜酒和她姐姐,缘分很奇妙,这是他爸爸一直说的话。 没过一会儿,温瓷跟盛惊澜领走两个女儿,带她们出去吃海鲜大餐。 言斯年这才走出来,看到妹妹手里那一大把糖,提醒道:“悄悄,少吃糖。” 言思慕嘴里喊着一颗,声音囫囵不清:“为什么?我牙齿没有坏掉。” 糖果鼓在一侧,言斯年伸手按了按妹妹鼓起的脸颊,“再吃就坏掉了。” - 一家四口玩到晚上八点才回到四季民宿,盛甜酒在前厅遇到抱着iPad玩得言思慕,立即停下来。 温瓷牵着女儿的手:“小酒,今天要早点休息。” 盛甜酒赖在这里不走:“我再跟悄悄姐姐玩一会儿。” 没办法,温瓷只能同意:“好吧,给你半个小时。” 前厅内有前台,外有保安,进出的人都需要通过身份验证,很安全。 温瓷又问:“知禾呢?” 不等温知禾回答,盛甜酒率先拉住她的手,摇摇晃晃,语气撒娇:“姐姐一起玩。” 温知禾向来宠爱妹妹,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这次言思慕抱来一盒游戏,温知禾也参与其中。 陆续有游客归来,一人提着香喷喷的晚餐从旁路过,盛甜酒嗅了嗅,忽然捂着肚子:“姐姐,我饿了。” 作为主人家的言思慕率先举手:“餐厅有吃的,我带你们去。” 民宿的餐厅一直备着自助餐,只是餐桌对几个小朋友来说有些高。言思慕刚好够到,盛甜酒则需要努力踮脚。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盛甜酒下意识转头,小手不小心打在来人脸上。 看清楚来人,盛甜酒惊得张大嘴巴:“哥哥,对不起。” 言斯年按了按脸颊。 原本他只是想帮盛甜酒拿糕点,结果被误伤。 “没关系,你要吃什么?我帮你拿。” “要糕糕。” 在言斯年的帮助下,盛甜酒如愿拿到两块糕点,分给姐姐一块。 四个孩子围着方桌坐下来,盛甜酒注意到言斯年抬手按着刚才被打到的位置,心里愧疚不已。 小哥哥好心帮她拿糕点,她却把人打受伤。 软白的小手在言斯年脸上摸了两下,盛甜酒忽然歪起身子凑过去,在他“受伤”的位置亲了一口:“不痛不痛。” 茶色瞳孔蓦然放大,言斯年都没反应过来。 温知禾连点心都不敢吃了,赶紧把妹妹拉开:“回房间!” 温知禾用儿童手表给爸妈打了电话,牵着妹妹走出餐厅,边走边教育:“小酒,你不能随随便便亲男孩子。” 盛甜酒理直气壮:“我没有随便啊,他长得帅我才亲的。” 温知禾:“……你别让爸爸知道。” 否则这个地方都得被爸爸拆掉。 下来接女儿的盛惊澜对刚才的事情浑然不知,盛甜酒一路发问:“爸爸,如果我把别人打伤了怎么办?” 盛惊澜微眯起眼:“盛甜酒,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暴力。” 盛甜酒强调道:“是不小心打到的,不是故意的。” “那就跟对方道歉。” “怎么道歉呢?” “说对不起,再赔个礼。” “哦。”对不起她已经说了,还得再赔个礼。 盛甜酒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带来的玩具全部翻出来摆到地上:“小金猪……不行里面有金豆豆。” “九连环,这是爸爸送给妈妈的,不行不行。” “香囊……唔,男孩子应该不用香香的。” 不断拿出又不断否认,盛甜酒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东西:“咦,小金牌。” 在她带来的东西里,似乎只有小金牌最合适,盛甜酒拎着链子提到温知禾面前,问:“姐姐,你觉得我送这个给哥哥道歉行吗?” 温知禾望着地面那堆旅游中完全用不上的宝贝,震惊:“你为什么会带这些东西……” 然后,她就听到自己傻白甜的妹妹回答:“要玩呀。” 难怪,衣服都塞到了妈妈的行李箱里。 那桩意外,最终以盛甜酒强行把小金牌送给言斯年做“道歉礼”结束。 随着暑假的流逝,温知禾跟盛甜酒姐妹正式成为一年级小学生。 因为姐妹俩优越的气质和外貌,很快成为校内“名人”,什么唱歌跳舞的比赛,全都找她俩。 温知禾从四岁开始跟着李照雪学舞蹈,五岁开始学书法,七岁就能为学校提字,是所有家中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盛甜酒性格活泼,积极参与集体活动,人缘很好,唯有一点——不爱上课、不老实做作业。 为这事儿,老师没少请家长。 从小学到初中,盛甜酒励志把学渣事业进行到底。 温瓷对女儿的前途表示担忧,盛惊澜倒无所谓:“小酒喜欢古董,以后来继承我的衣钵。” 温瓷:“你清醒点,她不是喜欢古董,只是喜欢囤钱。”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发现盛甜酒是个小财迷,难怪从小就喜欢摸那些金灿灿的东西。 “幸好,知禾不用操心。” 温知禾最近在跟砂楚学煮茶,年仅十二岁的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执茶摇香的手法别有一番风味。 砂楚倚在木雕窗边,拍手称奇:“你比你妈妈有天赋。” 温知禾从不自傲:“妈妈只是没有认真学。” 窗外想起滴滴答答的雨声,温知禾耳聪,隔着花窗叹道:“下雨了。” 砂楚提醒:“门口有伞。” 温知禾轻轻点头:“爸爸说过来接我。” 南城的雨别有一番滋味,温知禾提前离开茶楼,撑伞走在街头。 她跟妈妈一样留着一头乌发长发,一身青绿色旗袍衬出苗条腰线,真如书中描述那十几岁就倾国倾城的少女。 一只湿淋淋的猫跳出来,走到她伞下,温知禾被这可怜的小家伙吸引目光,再不敢动。 她替小猫撑伞,哪知一辆车停下,吓得小猫突然跑开。 车子停在路旁,坐在里面的盛惊澜朝女儿敲响车窗,温知禾弯腰喊了声:“爸爸,刚刚有只猫被吓跑了,我想去看看。” 温知禾从小到大很少提要求,这种小事,盛惊澜更不会反驳孩子。他直接下车,撑伞陪女儿一起去找。 温知禾走在前面,寻着猫咪的叫声走进小巷,却在角落发现一双脚。 她吓了一跳,发现是个人。 温知禾连忙回头喊道:“爸爸,那里有个人。” 听到女儿的呼喊,盛惊澜加快脚步,父女俩在墙角发现一个晕倒的少年。 盛惊澜眉头一皱:“知禾,打电话。” 温知禾赶紧打急救电话,口齿清晰地报出地址。 既然撞见了,良心不允许他们直接把人撂在这儿,只好暂时留在这里等救护车。 雨越下越大,盛惊澜心疼女儿:“知禾,雨大了,你先去车上。” “没关系的。”温知禾摇了摇头,见雨水溅到少年身上,她把伞往那边移了些。 盛惊澜没她那么大的善心,只担心女儿淋雨:“放心吧,死不了。” 盛惊澜本质上就没那么多同情心,女儿小时候他会掩饰,但温知禾早就了解父亲,“爸爸,这么凶不好。” 盛惊澜哄道:“嘘,别告诉妈妈。” “不知道他为什么晕倒在这里,闻蝶阿姨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温知禾的性格像温瓷更多,知书达理,脾性温和且善良。 “少听那些……”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女儿,盛惊澜强行更改用词,“算了,你还是听她们的吧。” 躺在那里的人一动不动,温知禾蹲下身,举伞替他遮雨。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温知禾惊愕抬眸,猝不及防撞上少年睁眼的瞬间。 雨声淅沥,一滴水沿倾斜的伞骨落在少年额间。眉骨凌厉,眼神凌冽,漆黑的瞳孔像深不见底的漩涡,透出不符合年龄的震慑力。 温知禾竟被吓了一跳。 她试图抽手,却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少年的束缚。 “爸爸。”温知禾向父亲求助。 在盛惊澜的帮助下,温知禾得以脱控,手腕却红了一圈。 在盛惊澜发火的前一秒,温知禾拦住了他:“爸爸,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不疼。” 回头望去,少年仍然躺在原地,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错觉。 很快,救护车载走了少年。 他闭着眼,隐约听清女孩的声音,脑海中飘过那双清凌凌的眼眸,以及旗袍上的芍药花。 这件事只是温知禾成长道路中的小插曲,殊不知在对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温知禾最终没找到那只流浪小猫,回家后不久,盛惊澜送来一只宠物猫,温知禾见了很是欢喜。 盛甜酒也很喜欢,但她只想摸摸不想养:“姐姐,你要给猫咪取什么名字?” 温知禾怀抱着粘人的小猫咪:“没想好,小酒觉得呢?” 手指在猫咪身上绕了一圈,盛甜酒嬉笑一声:“你看它浑身金灿灿的,不如叫金豆豆。” 温知禾莞尔一笑:“是你想要金豆豆吧。” 她这妹妹有囤金子的习惯,从小到大放金豆的存钱罐在家里摆了一柜子。 盛甜酒毫不掩饰自己的财迷本性:“金豆豆谁不喜欢呢,最好每天存一颗,等我长大了,就躺着数钱。” 摆烂当咸鱼,就是她的终极目标。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心愿,最终,温知禾采用了妹妹取的名字。 温瓷刚听说的时候还很诧异:“金豆豆,不像你取名的风格。” 温知禾解释:“是小酒取的。” “难怪。”温瓷并没有很意外,“你从小就宠着小酒,真要把她惯坏了。” 温知禾替妹妹辩解:“小酒是很好的女孩,不会变坏,更何况,您和爸爸更宠她。” 温瓷耐心研磨:“我们也很宠你。” “我知道的。”爸爸妈妈对她和妹妹一视同仁,从不偏颇。 “下周有个慈善拍卖会,想去玩玩吗?” “妈妈捐赠了什么?” “一副冰川绣图。” “冰川图?那爸爸一定会不惜一切拍回来。” 女儿逐渐长大,盛惊澜跟温瓷也开始带她们出席一些高档场合。本次拍卖会筹集的资金将用于某个儿童公益项目,温瓷捐赠的冰川图备受瞩目。 温知禾跟盛甜酒分别坐在父母两侧,每呈上一件具有价值的宝贝,盛甜酒都能将其相关信息脱口而出。 这是她的天赋,温知禾曾问过:“你记性这么好,怎么不用在学习上?” 盛甜酒不假思索道:“钱多。” 做作业没钱,鉴别古董能赚很多钱。 终于轮到冰川图上传,盛甜酒搓搓小手:“爸爸今天要下血本。” 圈里人大多数知道温瓷跟盛惊澜感情深厚,温瓷捐赠的东西,盛惊澜必定会拍回去。 有人特意抬价,竞争价格不断上涨,却迟迟不见盛惊澜举牌。 价格抬到五千万,众人心里开始打鼓,万一夫妻俩商量好不拍,岂不是他们亏大了? 当主持人开始重复的时候,报价五千万的人不禁抬手擦汗,就在落槌前一秒,盛惊澜终于动了。 “一个亿。” 这个报价,连温瓷都吓了一跳。 她悄悄的捏了盛惊澜一把,却被男人揽住肩膀,直到“一个亿”的报价在主持人的槌下成交。 一场慈善拍卖会又让夫妻俩秀了一波,营销号蹭流量,对此事大吹特吹。 只有盛甜酒拉着姐姐偷听墙角。 “你让我捐赠冰川图,又花一个亿买回来。”饶是家里不缺钱,温瓷也有点心疼。 盛惊澜偏说:“我故意的。” “浪费钱。” “给宝贝花钱,不算浪费,以后大家都知道,盛惊澜花一个亿买下妻子的作品。” 这话被温瓷揪住把柄:“意思是在你心里,我的冰川图只值一个亿?” “嘶。”没想到,温瓷竟也学会了这一套,盛惊澜连哄带撩,“卿卿的东西,自然是无价之宝。” 盛甜酒快要憋不住,拉着姐姐飞速逃离:“姐姐,我以后也要嫁给为我一掷千金……不,一掷亿金的男人。” 温知禾教育妹妹:“你还小,不许想这些。” 盛甜酒哼哼两声:“我很快就长大了。” 在爱里长大的小孩,才会对爱满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