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妯娌》 第1章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莫小希在二十八岁不到——即将跨入大龄剩女行列的年纪，成功地将自己嫁出去了。 老公陈栋是大学校友，也是初恋。两人从最开始的一见钟情到磕磕绊绊，甚至一度分手，几经曲折才步入婚姻的殿堂。 一开始，莫小希的父母对陈栋是甚不满意的——男孩出身郊区，父母亲靠种地为生。后来随着城市向西扩张，那片村子被开发成了小县城，他们就在县城的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卖菜，靠着起早贪黑的辛勤劳动将两个儿子抚养成人。 陈栋是争气的，他小学到初中、高中成绩一路开挂，没上过任何补习班，甚至写作业和复习的时间也要排在给家里忙完了所有活计后。就这样的环境下，他考上了一本的星城理工大学，选择了土木工程专业。 男孩子身材高大，长相酷似韩国明星宋承宪。想当初《蓝色生死恋》火遍亚洲时，莫小希不知为俊熙和恩熙这对苦命的情侣哭了多少回。后来在大学校友活动中，第一眼看到陈栋时，就有了被丘比特箭射中心扉的感觉。 莫小希同样是优秀的，优秀得低调而含蓄。她并非第一眼美女，外貌最多算甜美清秀那一挂，但胜在性格温柔恬静，浑身散发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书卷气儿。 让看惯了菜市场那些打架骂街泼妇们的陈栋，一眼就在万花丛中觉察出了这个看似普通女孩的不同寻常。两人后来的相处中，陈栋更是被莫小希春风化雨般的柔情所吸引，他发现这个女孩不光通情达理，而且心地善良，在兴趣爱好上和自己极为合拍。 因此，即便一开始两人恋爱是莫小希主动的。但到了后来，就是陈栋被莫小希深深吸引，到了完全离不开的地步。 等到两人大学毕业，陈栋进了本地一家城投公司。他勤奋好学，踏实肯干，很快赢得了上级的好感，待考取二级建造师证后，被提拔为施工项目副组长。 莫小希则在家人的安排下进入了一家少儿文学出版社，从事编辑工作。 她父亲莫国峰是星城一大型国有企业的中层干部，家境殷实。母亲顾琳琳是家庭主妇，但实则家务都有保姆做。 莫小希是富养长大的，对金钱和阶层概念并不根深蒂固。 在陈栋事业小有成绩后，莫小希就主动跟家里人坦白了恋爱事实。得知陈家父母亲是市场里摆摊卖菜的，而且陈栋还有一个中专都没能毕业赋闲在家的弟弟后，看惯了各种家庭矛盾电视剧的顾琳琳吓得直摆手：“闺女呐，你是残了还是病了？好端端一城市独生女，家里头条件也不差，自己还是大学生，长得也漂漂亮亮的，怎么脑子就进水了！”说着气愤地将兰花指戳在女儿头上。 莫小希生气道：“陈栋家庭条件是比不上咱家，可我看上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家。” “那他的人和他的家能分开吗？”顾琳琳反驳：“婚姻不是简简单单两个人看对了眼，你长得帅气，我也还漂亮，就能和和美美过一世的。那是两个家庭之间的结合，是咱们两家所有社会关系网的交织。你从小花钱大手大脚的，他们家能看得惯？而他父母务农，没有退休金，这以后的养老和医疗就只能靠你们了。那你们这点子工资买房买车养孩子后，还拿什么去追寻远方和诗？傻女儿，我是怕你将来后悔呀！” 莫小希涨红了脸道：“你小时候教育我说职业不分贵贱，现在倒瞧不起农村人了？没有农民种地卖菜，你吃什么喝什么？” 顾琳琳懒得再跟女儿胡搅蛮缠，声音提高八度：“我吃的喝的那都是你爸爸辛苦工作赚回来的！怎么就成人家给的了？” 莫小希只得将求救的眼神投向父亲。 莫国峰在女儿的婚恋问题上一向主张民主的，但在得知陈栋家的情况后，还是忍不住咂舌：“小希呀，这陈栋家要只是条件差点儿，其实也没啥。最主要是他家里头还有个弟弟，你在家娇生惯养的，光以后的婆媳问题都怕搞不定，这将来再多个妯娌，恐怕婚后日子更不舒坦了。” “爸——妈——”莫小希急起来：“你们这是鸡蛋里挑骨头呢，简直双标！上回秦姨给我介绍对象，人家也是两兄弟，你还说兄弟之间将来可以有个照应，父母亲养老也能分担。怎么多了个弟弟，在陈栋这儿就成扣分项了？” 顾琳琳耐着性子解释：“弟弟和弟弟能一样么？人家的弟弟是医科大学研究生毕业，现在湘雅医院实习，很快就能转正，将来说不定还能考上编制。你那个未来小叔子，不，肯定不会成为一家人的陈栋的弟弟，那就是个街溜子。二十多岁的人了，要学历没学历，要事业没事业，他将来能给分担养老么？不啃老就算不错了！说不定还要啃大哥、大嫂！” 莫小希无力反驳，陈栋的确曾经跟她提过——弟弟陈梁不会读书，早早的辍学跟着爸妈在菜市场摆摊，自己读大学的学费里也有弟弟的一份功劳。等以后毕业了，不光父母亲养老这件事上自己得多承担些，而且将来也有可能要帮帮弟弟。 顾琳琳见女儿脸色一变，估摸着也猜中了八九分，语气更是气结：“你再想想，那样的小叔子将来会娶个啥样的媳妇儿？肯定也是个肚子里没点墨水的农村妇女，你干得过这样的妯娌吗？！” 莫小希一下被她妈的话给吓住了，脸色惨白——早年间，教师家庭出身的顾琳琳嫁给了两兄弟家庭中的老大莫国峰。而后将自己的好闺蜜丁倩介绍给了小叔子莫国强。本想着好闺蜜之间亲上加亲，哪曾想闺蜜变成妯娌后，一切变了样！ 嘴甜的丁倩哄得婆婆给他们家出钱出力，老实懦弱的顾琳琳则成了干活最多又不讨喜的那个。若不是后来莫国峰给力，事业上有了很大的提升，顾琳琳的苦日子还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 一想起那些年和婆婆还有妯娌之间围剿与反围剿、挖坑与反挖坑战役中屡战屡败的经历，顾琳琳就对女儿的未来充满担忧：“我的傻姑娘，这世上只有爸妈才是真心疼你爱你的……”她说着拉起女儿的手，想要为这场家庭纷争最终的结果一锤定音。 然，深陷热恋并认定了这段感情的莫小希将手一抽，语气笃定地回绝：“爸妈，陈栋也和你们一样对我好哩！我就是喜欢他这个人，他目前的事业和家庭虽不尽如人意，但他答应过我，肯定会好好努力，让我过上好生活的。我已经决定了，这周末的中秋节跟他回家，你们就不要再劝了！” 顾琳琳只觉脑门一阵充血，气得一击桌子：“你要敢去，就别再回这个家！” “不回就不回！”莫小希赌气地拿起背包就朝门外走。 第2章 妯娌的第一次见面 莫小希到底还是去见了陈栋的家人。 那天是中秋节，也是她满二十六岁零三个月的日子。陈栋比莫小希大一岁，在农村是早就当爹的年纪了。 莫小希不急着结婚，可是陈栋急，陈栋的爹妈急。 双向奔赴的爱情弥足珍贵，遇见了就是一辈子。 因此，莫小希也急着想要嫁人了。 陈栋的家在星城河西汽车西站还要过去望城县潭石村，如今政府大力发展河西，望城也被划分进了星城的第六区，据说将来地铁也会修到县中心的商业街。 这几年，潭石村附近几个村落都被规划了。大片的农田盖起了高楼，农民摇身一变成了市民。慢慢地，村里也开始流传起了征收的传闻，说是将有一片商业区要盖在潭石村的土地上。 为了能在即将到来的拆迁大潮中多分一杯羹，各家都赶着审核批地盖新楼。 陈栋他爹陈保也不甘落后，抢在最后一批申请到了房屋重建手续，把个住了快二十多年的老平房推到，原址建起了一栋崭新的三层小楼。 为了盖这栋楼，陈保夫妻将多年的积蓄全部花光，还向亲戚朋友借下了不少外债，就连陈栋都给他们支援了几万块。 如今未来儿媳妇上门，谈到了两人准备明年元旦节结婚的事，陈保夫妻是又欢喜又不安。 欢喜的是儿子竟然这样有本事，攀上了城市富裕家庭的独生女，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斯文秀丽有着体面工作的女大学生。不安的是家里头条件实在太差了，而且现在还欠着不少的外债。这女孩子要是提出苛刻的结婚条件来，只怕自家没法达成。 莫小希将陈栋陪着自己挑选的礼物一一送上，给陈保的是一条和天下香烟和一对海之蓝，给刘敏芳的礼物是一套资生堂的护肤品，为陈梁准备的是一只真皮钱夹，都不是很贵重却十分合适的礼品。 陈保和刘敏芳脸上笑开花，陈栋问：“小梁呢？” 一提起这个不争气的二儿子，陈保就没了好脸色：“不知道，臭小子这些天老往外跑，菜市场那边也不去帮忙了，早出晚归的见不着人，真不知道又在外惹了什么事！” 刘敏芳朝着未来儿媳妇的方向冲他使个眼色，陈保这才闭嘴。 “小希呀，让你见笑了。”刘敏芳说：“陈栋他弟就是这样的，明明只比哥哥小两岁，却怎么都长不大一般。昨天我才跟他说了家里来客，让他早点回家，估计他是没放心上的。咱不等他了，先吃饭吧！”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端上了桌。 全是刘敏芳的拿手好菜——剁椒鱼头、土鸡炖猪肚、香辣啤酒鸭、紫苏牛蛙炒螺蛳肉、莴笋炒腊肉、梅干菜扣肉、荷叶粉蒸肉、芹菜炒香干、手撕包菜等等。 大家碰杯后，陈栋就开诚布公说起了带小希回家的主要目的——小情侣准备元旦节把结婚证给领了，等到明年五一劳动节再办酒。 陈保和刘敏芳先是满脸欣喜地对视一眼，随即男人放下酒盅，颇为难地道：“那个……陈栋、小希你们要结婚这事，我们老两口是非常支持的，只是……眼下家里还有点困难。前年盖新房欠下的债都还没有还完呢，这一时半刻的我和你妈只怕拿不出多少钱来。” 陈栋急忙打断：“爸，妈，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和小希结婚原也没打算麻烦你们的。我们俩毕业后工作还算顺利，这两年我们也存够了一套小户型的首付款，大概够买个一室一厅的公寓了。” “一室一厅？”刘敏芳蹙眉：“这够住吗？等有了孩子，会不会太挤了？” 莫小希笑着解释：“阿姨，暂时够住就行了。我和陈栋都商量好了，眼下不是条件有限嘛，先不要孩子。等将来有钱了，再买套带学位的大房子，现在买的公寓房就用来出租，或者说你们想要到城里散散心，也可以住过去的。” 陈保和刘敏芳听得两眼放光，好像城里的新房子就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刘敏芳喜不自禁地拉起了莫小希的手，轻拍起来：“闺女，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呀，居然还想到我们了。你模样俊，又是城里的姑娘，就这样嫁给我们陈栋，当真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虽然结婚这件事上我和你叔给不了太多经济支持，不过以后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不管是干活还是带孩子，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无比融洽。 陈栋动情地道：“爸妈，你们就放心好了，小希就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姑娘。虽然我给不了她太多，但婚房、装修、婚纱照、酒席、蜜月，我都会尽力让她满意！只要我好好努力，相信我们将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行，为这越来越好干杯！”陈保满心欢喜地道。 众人同时碰杯，正欢快地谈论结婚细节时，听得院子里大门“吱”一声响，就见一个高瘦的年轻小伙狼狈地被人追打进屋。 那小伙一见陈栋，立刻躲其身后：“哥，黄雄飞他们一家要杀了我，你可要帮帮我呀！” 莫小希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从那小伙的眉眼间认出了是陈栋的弟弟——陈梁。 他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脸上兀自还带着淤青，显然对追着自己进屋的几人充满惧怕。 陈保飞速挡在了两个儿子前方，刘敏芳则趁机将莫小希给拉至自己身后。 门口跟进来的四人，为首的中年男子正是菜市场一霸黄雄飞！ 他身后跟着的仨人分别是其老婆刁玉兰，儿子黄帝和女儿黄珊。 黄雄飞和黄帝气势汹汹，挥舞着刀棍就要打人。 黄珊则偎在母亲身边哭哭啼啼。 陈保急了，道：“黄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陈梁他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样追着他打？” 他语气急切，却不敢透出不满——这黄雄飞在潭石村是出了名的滚刀肉，年轻时就打遍全村无敌手，二十四岁那年因致人伤残被判入狱十年。因在狱中表现好，改造了七年零六个月后被提前释放。刚回村那会子，他尚懂收敛性子，经人介绍娶了本地无人问津的彪悍女子刁玉兰。两人生下一儿一女后，强强联合，成了远近乡邻敢怒不敢惹的恶霸夫妻！ 陈保在镇菜市场的小菜摊就靠在了黄雄飞摊位旁边，他们一家平时受足了这对夫妻的没事找事和无理占七分，简直苦不堪言。 即便这刻黄雄飞一家气势汹汹地打上门了，陈保依然不敢发怒。 陈栋却忍不了，一把拨开挡住自己前方的父亲，平视于黄雄飞父子，语气铿锵地道：“黄伯，这是怎么了？我弟弟可是有得罪了你的地方？” 黄雄飞鼻子一哼：“他倒没得罪我，可得罪了我女儿。现在我女儿怀孕了，你们说他该不该负责！” “啊？！” 闻此言，陈保一家子只差下巴没掉地上。 甚至连莫小希都惊讶地愣住了。 大家的目光同时投向一旁的黄珊。 女孩子面皮薄，当即将脸埋在母亲肩头嘤嘤哭泣起来。 “这……”陈栋说不出话了。 陈保转身朝陈梁喝道：“畜生，到底怎么回事？” 陈梁望一眼正火冒三丈瞪视自己的黄雄飞，吓得身子一抖。然后又扫一眼爹妈和大哥，脑子里一团浆糊似地摇摇头：“我……我也不清楚呢。” 刘敏芳扒拉一下儿子手臂，促声道：“这事怎么会不清楚，你做没做自己不知道？” 陈梁还是一副糊涂样儿。 黄帝便开高腔了：“陈梁，你要是不记得了，我给你提个醒。上个月底，你和川子他们一起到我家吃宵夜，当时大家都喝了点儿酒。你酒量一直不行的，喝多了就要尿尿。后来你去厕所了，我们看你一直没回，以为你回家了。结果等第二天一早才发现，原来你这臭小子睡到我姐房间里了。你们……你们……”似无颜再说下去。 他母亲刁玉兰接过话头：“现在你们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我家珊妹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呀，让你给弄大了肚子，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我的命苦呀，我不想活了……”说着跌坐地上，开始哭天喊地捶足顿胸。 黄雄飞借势将刀往桌上狠狠一拍：“今天这事你们家要是不给个交代，我就砍了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王八羔子！” 一时间屋里乱成一团，附近的邻居们闻声都赶来看热闹。大门口、窗户外聚集了好些乡邻，大家伸长脖子踮起脚，一个个恨不得进屋里来近距离观战。 有人幸灾乐祸：“嘿，瞧不出呀，陈家这二小子还蛮厉害嘛，竟然和黄珊搞到一起了，还把人肚子给弄大了，看他怎么收场！” 也有人扼腕叹息：“唉，陈保夫妻老实巴交了一辈子，临到头竟被熊巴子一家缠上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有得受咯。” “……” 各种刺耳的言论让黄珊无颜面对，她幽怨地望了陈梁一眼，转身哭着从人群中跑出了大门。 第3章 派出所的调解 事情最终还是闹到派出所才暂时收场。 只因黄雄飞一定要让陈梁给他们家二十万彩礼。 陈保夫妻初闻此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黄珊这种家庭，加上她本人也没读什么书，即便倒贴钱他们也不愿结这门亲。 可眼下反对，黄雄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陈保于是用商量的口吻问：“黄哥，你看咱两家都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菜市场的摊位也是挨着的，这彩礼能不能少点儿？” 黄雄飞蒜头鼻一哼：“就看是熟人，陈梁这娃儿也老实，不然我就要四十万了。”说罢竖起两根手指，一字一顿说：“二十万，一分不能少！” 刘敏芳陪着笑：“黄哥，你既提出彩礼的要求，想来还是中意我家陈梁的。等珊妹子嫁过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结婚是人生大事，陈梁还没给我们夫妻透个底的，我到现在还没回过神呢！你看——”她话锋一转：“今天我们陈栋也带女朋友回家吃饭了，这就是他未婚妻，能不能让我们先招待人家吃顿饭，晚点再商量这事？” 她想让黄雄飞一家先离开，然后再一家人商量对策，但对方不傻，一屁股坐下，打量一眼桌上的菜肴，道：“呵，做了这么多好菜呀，果然是招待未来儿媳妇呢！”他笑着说完，脸色骤然一变：“我女儿也算你家儿媳妇吧，怎么不见你好好招待我们呀？别跟我这打马虎眼，今天若不把彩礼的事定了，老子就住你们家了！”语毕一抬手，将满桌菜肴给掀翻了。 惊得所有人都大叫起来。 陈栋恼得冲上去就要挥拳打人，吓得陈保和莫小希将其死死拉住。 “黄雄飞，你别欺人太甚！”陈栋气得脸红脖子粗。 陈梁也似醒悟过来般，血气上涌地大喊：“黄雄飞，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子跟你拼了！”说着拎起一张板凳就要朝黄雄飞砸去。 陈保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呵叱：“你疯啦！” 黄雄飞则冷笑，一指自己的大光头道：“来，朝这里砸，不敢砸你就是个孬种！” 刘敏芳急得大哭：“黄哥、刁姐，求你们了，这件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黄珊肚子里要真有了陈梁的种，我们肯定负责到底……” 她的哀嚎也引起了门外和窗口好些围观群众的不忍，大家纷纷谴责黄雄飞一家欺负老实人。 黄雄飞父子俩一看犯了众怒，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 莫小希趁机拿出手机来，悄悄报了警。 没多久，派出所的警车就鸣着警笛声赶到。 在了解的事情的始末后，民警同志们也倍感头疼——这些年农村因为彩礼钱引发矛盾数不胜数。 他们试图做通黄雄飞一家的思想工作，但收效甚微，于是只能将两家人一起带回所里进行调解。 在向黄雄飞一家科普了我国婚姻法第一章第三条——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同时也禁止借婚姻索取财物后，一位小胖子民警向黄雄飞解释：“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彩礼钱，国家也不支持。而且今天你和你儿子提刀、拿棒子擅闯民宅，这属于寻衅滋事。若真伤了人，那就是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情节较轻的，判处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者，很有可能要判刑……” 黄雄飞这才哑了火，打起哈哈来：“警察同志，事情没这么严重的，我们就是闹着玩呢！” “闹着玩？”小胖子民警脸一沉：“好玩吗？别人家里让你砸得稀巴烂，过节的饭菜都洒一地，人也差点给伤了，有这样玩的？” “不是，”黄雄飞反驳：“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没想砸东西没想伤人，就是手一抖，不小心掀翻了他们的桌子……”他声音越来越细。 这番强词夺理让民警们也哭笑不得，他们又询问了陈保一家对此事的看法和处理要求，除了陈栋很不满不愿和解外，其他仨人都表示愿意和解。 一场闹剧总算收场。 出了派出所，两家人分道扬镳。 刘敏芳一脸歉然地看向陪着自己一家在派出所折腾一晚上的莫小希：“闺女，真对不住了，你第一次上门，就出了这档事，都怪陈栋他弟。”说着，恨恨剜了陈梁一眼。 青年立刻朝姑娘正正规规鞠了个躬：“嫂子，对不起！” 这一下，全家都给都笑了。 陈保道：“小希，今天真是招待不周，等过两天你有空了，再和陈栋一起回家吃饭，我们都欢迎你！” “欢迎，欢迎！”刘敏芳和陈梁异口同声。 这仨人走路回村了。 陈栋在派出所附近的大路上拦下一辆计程车送莫小希回家。 车后座上，莫小希依在陈栋肩头，对刚刚陈家发生的一幕幕仍心有余悸。 陈梁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跑回家的狼狈模样…… 黄雄飞一言不合就挥刀…… 陈栋面红脖子粗地要揍人…… 摆放了满满菜肴的桌子腾空翻起，香味四溢的食物裹着汤汁四散飞落…… 然，这每一幕都没那个身材微胖满脸蝴蝶斑哭哭啼啼姑娘带来的震撼更大——当看到这一家四口在陈家拉下脸面来耍横撒泼时，她瞬间回想起了母亲曾说过的，婚姻不是简简单单两个人看对了眼，是两个家庭之间的结合，是两家所有社会关系网的交织。 顾琳琳的话言犹在耳：“那样的小叔子将来会娶个啥样的媳妇儿？肯定也是个肚子里没点墨水的农村妇女，你干得过这样的妯娌吗？！” 顾琳琳和她的妯娌丁倩斗了一辈子，从年轻时斗到现在，以前比谁更得婆婆喜欢，然后比谁先生孩子，谁家孩子成绩更好，谁的老公更会赚钱。 两人也从当初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变成了见面就掐架的“死敌”。 如果嫁个独生子，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那么嫁了两兄弟的家庭，婚姻就成了三个家庭剪不断理还乱的网了。 莫小希没信心和那位刚有一面之缘的女孩成为逢年过节就要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好妯娌，同时也害怕以后自己以后的生活那家人总能轻而易举地闯入。 “那将太可怕了！”她在心里道。 陈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在送她回到位于市中心的半岛蓝湾小区后，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柔声细语地叮嘱：“别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家里人会处理好的。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她点头，缩着肩膀在他怀里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心头一动，轻轻在她额头啄了一下。 莫小希破例没有回应他的吻，内心毫无波澜。 她满脸倦容地将敞开的羊绒衫裹紧了，道一声：“我回去了，你注意安全。”便低头向了灯火通明的小区大门处快步走去。 第4章 搞定彩礼 一连好几天，莫小希做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陈栋那边同样焦头烂额——黄雄飞从派出所出来后就放出狠话，说陈家要是不准备好二十万彩礼迎娶他闺女，那么他见陈栋一次就要揍他一次！ 陈保夫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市场里见到黄雄飞一家人都不敢打照面。 还有一次，陈保甚至看到黄帝带着几个街溜子朋友，追着陈梁满市场跑。 陈保急忙向一旁瓜果摊位上靠躺椅里闭目养神的黄雄飞讨饶：“黄哥，咱们都多年的老熟人了，让你儿子放过我儿子吧！” 黄雄飞张开眼一瞧，菜市场尽头陈梁正被黄帝拿大扫帚给撵了出去，他咧嘴一笑：“孩子们玩儿呢！” 刘敏芳恼了，把心一横，咄咄道：“玩儿？这怕是玩命呢！黄雄飞我跟你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你们这样逼迫我儿子，要真出了好歹，咱们没完！” 黄雄飞啐一口：“你家儿子还把我闺女肚子给弄大了又不负责，我女儿要是出了好歹，咱们两家谁都别想好！” “你你……”刘敏芳气得说不出话。 陈保无奈一拍大腿：“哥，不是我们不想负责呀，实在是拿不出你要的二十万彩礼。” 黄雄飞浓眉一挑：“你家陈栋是大学生，又工作好些年了，还谈了城里的女朋友，难道能没钱？” “可……”陈保为难地舔舔嘴：“这该对珊妹子负责的人是陈梁呀。” 言下之意，这彩礼钱怎么都轮不到陈栋出。 黄雄飞却不管：“陈栋读大学时，陈梁已经帮着家里干活了，现在弟弟有难，他做大哥的难道不该搭把手？”见对方两口子似乎真给说动了，他继续加力：“一家人就得互帮互助，不然还是一家人么？陈栋读了大学，工作又好，还找了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我听邻居说，这女娃子家里条件还挺不错的。陈梁也是你们的儿子，难道你们就忍心看着他骨肉分离？你们老两口就不想快点抱孙子？” 一番话将陈保夫妻彻底说服。 当天晚上，陈栋打电话回家询问关于黄雄飞一家是否继续找陈梁麻烦的事时，陈保磕磕巴巴道：“这事情还真有点儿麻烦，电话里一时半刻也说不清，要不然这个周末你回来一趟，咱们全家再商量商量。” “诶。”陈栋应了，放下电话后他又给莫小希拨了过去，告诉她周末不能一起去看房了，又说高桥那边的新盘位置挺不错，虽然是独栋的公寓楼，但面积小单价低。要是觉得合适，她可以先下一个定金，等开盘那天自己一定陪她一起去。 莫小希没吭声，顿了两秒才道：“不急，那个盘还要下个月底才开，你周末有事就先去忙好了。等你有空了，咱们再一起去交定金吧。” “好。”陈梁答。 他完全没有觉察出她语气里的疏离，这段时间陈梁的事完全占据了他的心。 等陈栋周末回了老家，才知爸妈已经将事情商议好了——就是想法子凑齐二十万，让陈梁和黄珊把婚结了。 “可……”陈栋蹙眉：“咱家盖房子还欠了钱，能借到那么多吗？” 陈保忽然把脸一跌：“借不到也要借，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了。”他眼睛一瞪，语气也不那么友善了：“想当年你刚考上大学时，咱家也正好在市场弄了一个摊位，一开始生意不好。我拿着你那张录取通知书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咱们老陈家也出大学生了，难过的是家里条件不好，连一万多块的学费都拿不出，哪有钱供你读书？可我们也没有放弃，惦着脸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硬是给你凑齐了学费。而后的几年时间里，为了还债，陈梁跟着我们起早贪黑地种菜卖菜。虽然辛苦，但一想到你成才了，将来家里也有希望了，我们心里头就热乎。后来你大学毕业，每月开始给我们补贴生活费，那些钱我们是一个子都没舍得动，想着家里头两个儿子不容易，将来结婚生子都得花钱，而盖房就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前两年好不容易把老宅重建的手续批下来，虽然钱不够，我们也还是咬牙借钱把个三层的小楼给盖起来了。就是想着将来你们兄弟俩结婚后，一人一层楼，我和你们妈妈就住一楼，给你们做饭、带娃娃。只是没曾想，这世道一下变了，如今的姑娘们结婚要在城里买房了，乡里的房子盖得再好再漂亮，人家也不稀罕了。你有本事，找了个城里妹子，两个人工作也不错，买房也不靠家里。可陈梁就不行了，他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愿意嫁给他。虽说我也不满意那黄珊，但她到底是怀了咱们陈家的骨血，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的。而且黄雄飞说了，他嫁闺女也不图其他，就要二十万彩礼。如果咱家凑不齐，那以后估计这一片的乡里，也没有姑娘敢嫁给你弟弟了。”说着重重一叹。 陈栋看着父亲布满沟壑的脸庞——他明明才五十出头，却比一般的同龄人显老太多，是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呀！ 他内心一阵自责，沉声说道：“爸，你别担心，二十万彩礼的事就交给我吧。” “啊？！” 刘敏芳眼中一亮的瞬间又闪过一丝担忧：“你自己也准备结婚了，哪来这个钱？难道——” “嗯，我想了一下，事有轻重缓急，我和小希在一起也好些年了，结婚也不急在一时。我现在手头上有十来万，是准备和小希一起买房做首付款的，干脆先给陈梁应急。另外差的，我再找同事朋友借借，应该问题也不大的。”陈栋说。 “好！”陈保双掌一击：“这才是当大哥的样！你就拿十二万好了，剩下的我和你妈想法子。我们手头也存了四万，准备年底还你舅舅当初的建房欠款的，只能先不还了。另外我再豁出这张老脸，去找你大姑、小叔他们说说，看一家还能够凑两万不。至于后续结婚的事，一切就只能省着来了。” 事情敲定，陈家四口人也都松口气。 夜里，陈梁送大哥去村口坐回城的中巴车时，忍不住道：“大哥，你把手里的钱都给我了，那嫂子会不会不高兴呀？” 陈栋笑笑：“不会的，你嫂子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可——”陈梁还是不放心。 陈栋便一巴掌拍其肩上：“傻小子，咱们是亲兄弟呢，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现在遇到困难了，哥能袖手旁观？就像当初为了给我攒学费拼命干活一样，现在我不过是尽一个大哥的本分。别有心理负担了，都要当爸的人了，打起精神来。虽说黄雄飞一家不讲道理，不过黄珊瞧着还挺老实本分的，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哥就高兴了。” 陈梁鼻子一热，忍不住失声痛哭。 第5章 陈梁的婚礼 陈栋的二十万彩礼送过去，黄雄飞一家的态度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本人开始和陈保称兄道弟，每天在菜市场里见了，亲家长亲家短地喊得欢快。 刁玉兰也逢人就夸陈梁是个好伢子，这个女婿算是选对了。 他们一家对于婚礼没有任何要求，黄雄飞表示任何铺张浪费都是形式主义，一切只要过得去，他们全家没有任何意见。 这让陈家人大感意外，刘敏芳甚至私下跟丈夫说：“老陈，想不到这黄雄飞夫妻看着不好说话，实则还算明事理的。知道二十万彩礼把咱家给掏空了，酒席、婚礼、婚房什么都没提要求。以前很多人说他们夫妻不讲理，现在看来也是实在人。” 陈保点头：“是呀，特别是那个珊妹子，每次看到我都喊一声陈伯伯，而且只要她在市场里守摊子，看到我在上菜时，总要过来帮忙哩。” 刘敏芳道：“我守摊时，她也是这样。也许人家老早就喜欢咱们陈梁了，虽然这妹子外表没有陈栋的女朋友那么漂亮，家庭条件也不如人家。可我瞧着她要是结婚了，说不定是个好儿媳妇。那个莫小希是城里人家的大小姐，那天来家吃饭时，我一看她打扮那双手，一瞧就是在家不干活的主。这以后要是陈栋结婚了，只怕有得辛苦咯。” “得了，”陈保打断：“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婆是他们自己选的，是好是坏将来都自己受着，用不着咱们操心。眼下，还是趁着黄珊的肚子没显，早点把结婚的事办了。” 陈梁的婚礼按部就班地准备着，陈保找了村里的装修游击队将二楼的新房重新粉刷了一下，另外上镇里的家具店买回来一张新床和一张梳妆台。 陈梁几次找黄珊商量婚礼细节，但对方都没什么要求，只是表示想要一个金戒指。 刘敏芳闻言，道：“我这里还有一个戒指呢，是当初刚刚做菜摊生意时，你爸给买的，也有四五克重，拿到金店去换个新款式吧。” 日子一晃就到了年底，陈梁和黄珊的婚礼就定在了元旦节当天。 结婚当天，接亲的车队是陈栋的同事们开来的各种不同车辆——为首一台黑色奥迪当了婚车，另外还有一辆红色马自达，一台白色的标致，一台黑色丰田，车队尾部跟着的是菜市场里过来帮忙的两辆面包车，专门将黄珊的亲戚们接去镇上的酒店。 酒席定在了望城县边一个并不怎么出名的小酒店里，刘敏芳的侄女在大堂当领班，提前给厨房打过招呼了，定下的酒席价格不贵，分量和口味却是不错。 陈栋带着好几个朋友忙东忙西，派烟、发喜糖、安排坐位。直到新郎新娘到场，也没见莫小希的身影。 刘敏芳忍不住私下问儿子：“老大，你未来媳妇呢？” 自从中秋节见过一次后，莫小希再没有来过潭石村。刘敏芳敏锐地感觉到了事情可能和大儿子将买房的首付款给弟弟当彩礼了一事有关。 陈栋面露难色：“小希，她今天没空……” 恰好陈保靠近，闻言不悦道：“真是不像话！你弟弟结婚这样的大事，她是你女朋友，怎么能不来帮忙？天大的事也应该靠边放才是。” 老头气愤地说完，看到前方大门处又来了一拨宾客，赶忙迎上前去。 刘敏芳拍拍儿子手臂：“要是闹矛盾了，回头给人家道个歉，牙齿和舌头都会磕碰的，两个人谈恋爱哪有不吵嘴的？你是男人，要大度点儿！”即跟上丈夫，一同招呼起客人来。 十二点整，仪式开始。 随后的酒席，下午开房间给亲友们打麻将，晚上再安排一顿饭和闹洞房，陈栋都有条不紊地打点着，半点没让父母亲和弟弟、弟媳操心。 直到半夜回到城里自己的出租房内，躺回那张熟悉的单人床上，他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懈，再是忍不住抱着枕头哭泣起来。 却原来，早在他将手头的十万块加上借来的两万块给到弟弟后，莫小希就约了他在月底一道去售楼处交定金。 她已经和闺蜜孟夏去看过那个楼盘了，两人对房子的户型和周边环境、交通都十分满意，甚至约定好了买同一层楼，这样就可以成为邻居了。 然，等到交定金的当天，陈栋才吞吞吐吐说出首付款已经借给弟弟当彩礼一事。 莫小希很是震惊：“这样大的事你怎么都没跟我商量一下？” 陈栋于是将父亲打电话喊自己周末回家，决定了全家给陈梁凑彩礼，并已经开始准备婚礼等经过事无巨细说出。 最后道：“小希，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也是没办法呀！我的家庭条件你是知道的，当初我读大学的学费，也有陈梁出的一份力。他又是我唯一的弟弟，这件事说到底我也不能不管的。” 莫小希浑身一颤，眼中噙着泪道：“我是那种让你结婚后就对家人不管不顾的女人么？只不过这件事让我感到很寒心……陈栋，我们在一起六年了，甚至打算余生都要相伴的。可是你连这样的大事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就只告诉我一个结果。我想，如果不是今天要交首付了，也许这件事压根就没打算告诉我的……” “不是这样的，”陈栋解释：“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小希，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房子不用大，但一定要有个靠西头的客厅，还要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这样才能够看到傍晚最美的夕阳。我……我一直想要给你一个梦想中的家，所以几年里我都在拼命地工作、考证、兼职，就是为了能早点攒够钱。可……可我也想不到，在我们打算结婚的时候，我家……我弟弟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我……我……”再说不下去。 莫小希一把抹去眼泪，冷冷道：“既然你买房的首付款挪作他用了，那么光靠我手里这点钱也是不够的。房子今天咱就别看了，至于我们两个之间，我想也是时候该冷静一下了。”说罢，转身离去。 第6章 东窗事发 为了挽回这即将逝去的爱情，陈栋在忙着工作和给弟弟筹备婚礼之际，也不遗余力各种补救——他先是给莫小希所在的出版社编辑部快递去鲜花，然后又买了新上映的电影票，最后还预定了女孩最喜欢的日料自助。 可莫小希通通回绝了，她冷漠地把花退回了，也没有去看电影，最后的自助餐是陈栋一个人去吃的。 莫小希就好像下定决心要从陈栋世界里消失一般，再不似以往那般缠着他了。 顾琳琳也开始拖亲朋好友给女儿介绍相亲对象，有公务员，有大学教师，也有医生、律师、企业高管，甚至一些自由职业者。 可那些人不是身高、长相达不到莫小希的要求，就是双方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再就是一些传说中的奇葩人物了。 相亲了十来次后，莫小希说啥也不肯再去了，把她爸妈急得嘴角长泡，却无可奈何。 却说陈栋一家费劲心力帮着陈梁和黄珊完婚后，小夫妻俩过得还挺和美。 黄珊外貌、学识、家境都不让陈家人满意，但有一点，即便是她怀着孕，依然对丈夫照拂得妥妥帖帖。 每天陈梁起床后，需要穿的衣服早已整整齐齐叠在枕头边上，洗脸水也打好了，连漱口的牙膏都挤好了放在洗漱台边。 等晚上陈梁在菜市场忙完回家，她立马迎上前，又是给擦汗又是拿拖鞋，另外再给端上一大茶缸的参须麦冬菊花水，说是可以去燥降火。 除了对丈夫体贴入微外，黄珊在对待公婆的态度上也十分地恭顺。鉴于陈家三口每天都要去菜市场摆摊，公婆还要抽空料理家中的几亩菜地，另外还有些鸡鸭、猪需要养活。 闲在家里安胎的黄珊就主动承担起了给全家做饭、洗衣的工作。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早饭，有时候熬白米粥，搭配咸菜、白煮蛋，有时候会提前熬上一锅大骨汤给全家人煮米粉，还有时就头一天晚上发好面团，第二天早起整馒头、包子和花卷。 中午时她也会做好可口简单的饭菜，然后装进三个保温桶里，走上一公里路程，送到菜市场里让公婆和丈夫吃。 市场里的熟人们看到了，无不夸赞陈家老二是捡到宝了，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父母亲都跟着享福！ 等到晚上一家人回来后，黄珊必然会端上三菜一汤的丰盛菜肴，有时是红烧肉，有时是芋头炖排骨，有时是大盆的香辣水煮肉片，还有一次是大份的干锅酸菜肥肠。 这些菜做得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陈梁很是满意，吃得满嘴流油。陈保和刘敏芳夫妻勤俭节约惯了的，忍了几次后，难免絮叨：“珊珊，你这饭菜是做得挺好吃的，口味比外面饭店里还要地道。不过这一家人过日子，不能光图嘴巴痛快了。你看呀，为了给你家凑彩礼，给你和梁子办结婚酒，我和你爸的老本全拿出来了，还欠了外债。你大伯哥自己准备结婚买房的首付款也拿来花了，现在他那个未婚妻只怕都吹了。咱们呀——” 黄珊立刻意识到婆婆的想法了，忙道：“爸妈，你们别担心，这些天给你们做的肉菜都不是我买的，而是我娘家妈妈给的。” 刘敏芳一愣：“你——家里怎么给这么多？” 她不敢置信，一向视财如命的刁玉兰竟然能这样大方。 黄珊道：“我弟弟最近和刑屠户家的女儿订婚了，他家摊子上没卖完肉啊排骨呀，还有猪肝、肥肠什么，就会送给我家。我妈他们也吃不完，就给我们送了些过来。” 陈保和刘敏芳这才恍然——原来这些天里自家能大块吃肉都是托了亲家的福呢！ 到了夜里，陈保夫妻俩躺被窝里嘀咕，这黄雄飞才刚刚嫁了女儿不到一月，又急着娶儿媳妇了，还真是好事成双！ 只不过这刑屠户和黄雄飞一个德行，都是菜市场里不好惹的主。想当初刑得力年轻时就和黄雄飞并称“潭石村二霸”，后来黄雄飞入了狱。长相不错的刑得力则接替了老爹的屠夫活计，还在市场里摆了个肉摊子。他娶了一个知书识礼的秀气姑娘，并生下一个乖巧可人的闺女后，整个人大变样，成了十里八乡人人称颂的模范丈夫和好父亲。 只可惜早些年那女人得病死了，刑屠户伤心了好一阵，旁人给介绍相亲对象，他是一概不看，就专心将个女儿培养好，想着未来给女儿找一个好丈夫寻一个好婆家。 “可他怎偏就找了黄雄飞呀！”陈保很是不忿地道。 “谁知道，我也好几次看黄帝跟那刑巧双两个走一起，说说笑笑的，许是鬼迷了心窍。”刘敏芳认同。 在他们夫妻俩看来，老实忠厚的陈梁比那刁钻狡诈黄帝要好上百倍。 读了卫校后在村卫生站当护士的刑巧双也比无业游民黄珊强多了。 可偏偏黄雄飞家就能娶得了这样的好儿媳，自家却……唉！ 一想起这些琐事，陈保夫妻就很是恼恨，最后只能骂一句：“谁让人家儿子比咱儿子有本事。” 懊恼归懊恼，不甘归不甘，日子还得一天天往下过。 这天，黄珊给全家做完早饭后就急着出门了，说是娘家的房屋要重新粉刷，她爸让她给回家盯着。 刘敏芳和陈保正坐在堂屋里吃蛋炒饭，就听得陈梁急吼吼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爸妈，你们快来看，不好啦——” 刘敏芳和陈保放下碗筷，快步奔上楼去，来到新房里。 只见陈梁站在婚床边上，一手提着被子角，另一手指着床单上的一小块血痕，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黄珊她……她该不会是流产了吧？” 刘敏芳定睛一看，粉色的床单上果然有一小团色泽深红的血污，她脑子一下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她走过去就朝儿子捶了两拳：“说，昨晚上你是不是干好事啦？！” 她声音凌厉，陈梁顿时被吓住了，磕磕巴巴道：“妈，你不是早跟我说过了嘛，这女人怀孕的头三个月不稳，根本不能干那事。我发誓，从我和黄珊结婚那天起，我是一次都没有碰过她。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模样十分委屈。 陈保也气得眉头紧锁：“会不会是那小妮子身体不好，怀胎不稳呢？” 他没再说下去，刘敏芳已经像只敏锐地猎犬般在床上、床头柜等处翻找起来。当看到柜子抽屉里有一包敞开口的卫生巾后，她鼻子一哼，转身进了卫生间。 半晌，她拎着一个套了塑料袋的垃圾篓出来了，里面赫然放着一片使用过的卫生巾，上面深红的血迹已经发干，明显就是刚刚换下不久。 第7章 逼婚真相 黄珊竟然没有怀孕，或者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陈保和刘敏芳怒了。 陈梁也彻底怒了。 这天，老陈家三口人破天荒没有去市场出摊，而是一道在家商议对策，并守株待兔般地等待着黄珊从娘家回来。 大约傍晚六点半，黄珊拎着两大塑料袋的食物进门了。 一进门就嚷嚷：“哎呀，你们都回来啦，看来我回家晚了。今天我妈妈家那边好多事，又是要粉刷墙壁，又是要打新床，他们都没空，又不放心没人守，所以我才回来晚了。” 她说了老半天，见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仨人全无反应，也不由一愣：“大家——是不是饿了呀？今天我弟又从他岳家带回来了排骨、猪蹄和猪头肉，我马上去做饭。” 姑娘笑眯眯拎着东西准备往厨房里走，刘敏芳咳咳两声发话了：“珊妹子，你等等，有件事咱们先谈谈。” 黄珊一怔，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拎着塑料的手都不觉地抖了两下。 当她在那仨人对面坐下后，刘敏芳起身从一旁的沙发后拿出一包卫生巾来丢茶几上，然后又拿出那个装着使用过的卫生巾的纸篓放其面前。 铁证如山，黄珊登时脸上煞白。 刘敏芳道：“珊妹子，你自嫁进我们陈家后，陈梁和我们老两口待你如何？” 黄珊低垂着头，声音颤抖：“好，你们待我很好。” “嗯。”刘敏芳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虽说当初你和陈梁结婚吓我们一跳，不过你嫁过来后，真的是任劳任怨，对陈梁也很好，我们老两口真很感激你。只是——”她话锋一转：“你当初不是说怀孕了么？可为什么你又来例假了？而且还在使用卫生巾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打得黄珊措手不及，她微胖的脸庞涨得通红，双手垂在膝间互绞，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保一直没吭声，憋着怨气大口抽烟。 此刻见儿媳妇完全说不出话，也不由得急了，将烟头往地上一丢，一脚踩灭后，道：“你倒是说话呀！你和陈梁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一开始你们家就准备坑陈梁的，你们俩压根就没有那回事！” 他声音一下提高八度，黄珊完全吓傻了，她急忙望向陈梁，对方眼里也满含厌恶，显然是认同了他父母亲的说法。 她急忙向丈夫靠近，嘶声道：“梁子，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也不想骗你的！”遂哭哭啼啼说出了自己为何会逼婚陈梁的全部经过。 却原来，事情的开端还要从黄帝被同村的刑屠户逼婚说起。 刑屠户的女儿刑巧双模样姣好，性格柔顺。她从小学起就和黄帝同班，两人一直没啥交集。后来，刑巧双读完初中后去了市里的卫校读书。 等她毕业后，回到村里的卫生站当了护士。有一次，刑巧双和闺蜜去镇子上玩，回村时天色已晚，两人遇到了几个街溜子，被追得赶紧逃离。 恰巧这时黄帝经过，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孩就是自己小学和初中时的同学刑巧双，当即冲过去和那几个街溜子打起来。 最终，黄帝受了伤，也护住了刑巧双和她的闺蜜。 刑巧双将其带到自己工作的卫生所里，悉心给他上了药，又让他往后几天每日按时去换药。 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暗生情愫。 只是黄帝名声不好，没读什么书，也没个正经工作。刑巧双怕父亲知道后会反对，就只肯开展地下恋。没曾想，在某个夜晚两人突破了最后的防线，次月刑巧双就怀孕了。 这不，刑屠户恶狠狠地找上门，黄雄飞和刁玉兰简直急死了。 刑屠户提出彩礼十八万，另外让他们将房屋翻新，好好善待自己的闺女。 黄帝一直是没稳定工作的，偶尔打点零工，赚得没有花得多。 黄雄飞和刁玉兰靠着市场的小菜摊赚取生活费，可他们俩花钱也大手大脚，根本没有存款。 眼见刑屠户放出了狠话，说要是拿不出彩礼，就要废了黄帝。黄雄飞一家人商量，决定如法炮制，让自家闺女也来一个带球逼宫，将这笔彩礼给赚回来！ 一有此打算后，黄雄飞夫妻俩就在黄帝的朋友圈中筛选起来。可那些人要么丑，要么矮，要么花心、不学无术，要么就是已经结婚了。 他们选来选去，最后觉得就陈梁也还合适。 这小伙子年纪和黄珊差不多，长得还有模有样，个头也不算矮。虽说只是个中专生，但不像其他人那般满嘴脏话素质低，也没有抽烟喝酒打牌等不良嗜好。家里头条件虽不好，但陈保和刘敏芳夫妻也是勤快人家，而且家里的大儿子陈栋是大学生，在城里有份不错的工作，将来肯定会要帮扶弟弟的。 综合上述，黄家人觉得陈梁是女婿的最佳人选。 黄珊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她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怎能视为儿戏？可在听说了对象是陈梁后，她的心也慢慢动摇起来。 说起来，黄珊对弟弟的一众狐朋狗友没甚好感，但陈梁除外。 她挺喜欢这个衣着干净、说话斯文、还有几分帅气的大男孩。 就这样，在黄家人的安排下，黄帝将陈梁和几个好哥们一起约到家里喝酒。他明知陈梁是沾不得酒的一杯倒，就故意哄着对方喝了好几杯。啤酒、白酒，一通乱喝后，陈梁果然找不着北了。 趁着送其上厕所的间隙，黄帝和刁玉兰一起将陈梁扶到了隔壁黄珊屋里。 两个未经人事的年轻人同处一屋，干柴烈火下又有着酒精的催化作用，就这样稀里糊涂发生了第一次。 等到次日清晨陈梁醒来，才知犯下大错。他穿好衣服想要逃，但黄雄飞一家人已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 黄珊哽咽着说完，陈保一家人早气得鼻子冒烟，陈梁更是将拳头捏得咯咯响。 一想到那些被黄雄飞父子追打逼要彩礼，过得提心吊胆的日子，他就恨不得立时将眼前这女人给痛扁一顿。 可理智告诉他不行——男人不能打女人！更何况此刻的她是自己的妻子。 伤心、委屈、愤怒的情绪交织下，陈梁最后说：“明天咱们去你娘家讨个说法吧。” 第8章 双方对质 翌日，黄雄飞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家小院里监督着工人们给二层小楼贴墙面砖，对站在自己跟前满脸不忿地陈家仨人丝毫不以为意。 等到刘敏芳激动地说事情的完全部经过后，他才是呷一口茶，淡淡道：“就这些了？” 那事不关己的语气令陈家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保强压怒火，道：“就这些了，我问你，这是不是事实？” 黄雄飞放下茶缸，头都没抬，答：“是。”然后才抬眼看向那一家人，仿佛在等他们说个所以然。 陈保一家愣住了——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须臾，刘敏芳激动地道：“老黄，当初为了你闺女怀孕一事，你逼着我们家要二十万彩礼，又和黄帝一起追着我家陈梁打，这……这事情你该给我们家一个说法才是！” “是呀，”陈保跟着补充：“黄珊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你……你们这属于骗婚！” 黄雄飞脖子一歪：“骗婚？！” 这个词让他很不爽，当即脸色也阴沉下来：“问问你家陈梁，他到底睡了我家珊妹子没？”他霍地站起，以手指点向陈梁太阳穴，一字一顿地逼问：“说，你和珊妹子，你们两个到底发生关系没？” 陈梁被他的气势所吓倒，心里头慌做一团麻。可眼见父母亲被黄雄飞刁难，而自己一家明明没有错，却在熊巴子面前低人一等，他再是忍无可忍，将逼到自己跟前的黄雄飞狠狠一推，大声喝道：“老子受够了，我要离婚！” 这一声吼，将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一直在旁不吭声的黄珊立刻泪眼婆娑地上前，她握住陈梁的胳膊，低声乞求：“梁子，这件事是我们家人对不起你，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干脆……咱们将错就错，以后好好过日子罢……”声音里都透出哭泣来。 陈梁不为所动，一把甩开她，道：“你既是真心喜欢我？为什么你爹妈算计我时，你都没想拒绝？可见你在意的还是我家那二十万块钱的彩礼，好给你弟弟娶媳妇！” 黄珊百口莫辩，哭得悲痛欲绝。 闻讯赶回家的刁玉兰和黄帝一进门就发了飙，一个哭天喊地：“天呐，这闺女才刚刚嫁出去一个月，女婿一家就打上门来，没天理了呀！还有没有王法哟！” 另一个人则厉声叱责：“陈梁，老子姐姐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你们俩婚都结了，别给脸不要脸，识相点赶紧带着你爸妈走！” 闹哄哄的吵嚷声惊动了四邻，大家都赶来看热闹，黄家干活的工人们也愣在原地静观事态发展。 黄雄飞忽然拿起一把铲子，朝着地上重重砸去，同时大喝：“都给我闭嘴！”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大家都望向了他。 他清了清嗓子，冷眼望向陈梁，问：“你想好了，是要离婚吗？” 老实巴交的陈梁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紧盯对方充满寒气的双眸，斩钉截铁道：“是！我要离婚，这婚非离不可！” 陈保和刘敏芳则暗地里捏了把冷汗——他们是熟悉黄雄飞为人的，素知他不是个善类！如今陈梁和黄珊早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酒席也办了，证也领了，这要是真个离婚了，两人岂不都是二婚了？ 他们并没有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不过面对黄雄飞的咄咄逼人，他们还是很欣慰儿子的勇气。 黄雄飞闻言，鼻子一哼，皮笑肉不笑地道：“行，要离婚嘛！离，明天就去离。” 他说着重新坐回了靠背摇椅上，端起搪瓷大茶缸，再度翘起二郎腿来，一副休闲十足的派头，朝呆呆望向自己的工人们喝一声：“还不快点干活，耽误了老子收儿媳妇，都等着扣工钱！” “哦。”那些工人们唯唯诺诺地继续给墙面贴起瓷砖。 陈保一家三口看着黄雄飞半躺在摇椅里，微眯着眼睛慢慢呷起了茶，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陈保耐着性子问：“黄哥，既然你这边也答应离婚了，那么——”他微微踌躇了一下，把胆子壮起来：“那个二十万彩礼，什么时候能够退还给我们呢？” 一提起彩礼这事，黄雄飞“啪”一下将茶缸搁在小木桌上，瞬息变了脸：“谁跟你们说要退彩礼了？” 刘敏芳道：“那二十万彩礼是黄珊嫁给我们家当儿媳妇的钱，既然现在他们离婚了，珊妹子就不是我们老陈家的儿媳妇了，这彩礼钱当然得退呀！” 刁玉兰冲上前来，语气很不友善地道：“退？婚都结过了，怎么退？现在是你们瞧不上我珊妹子，提出要离婚的，你们是过错方。我家姑娘一下从未婚变成了离异，以后还怎么找好对象？而且她和陈梁都睡过了，第一次就给了你家陈梁。你们家要离婚可以，要退彩礼没门！” 那副蛮横无理的模样和黄雄飞简直绝配！ 陈保一家子被彻底地激怒了，陈梁简直恨不得跟他们拼命。 他大吼着：“这钱还有我大哥的一部分呢！不管多少，离婚了总要退一部分的！” 黄雄飞则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撒泼耍赖行径。 最终，村委会的涂主任赶来，才将两家人给分开。 在陈家人离去前，黄雄飞朝陈梁撂下一句狠话：“这笔钱我已经给刑屠户家当彩礼了，剩下的也用来搞装修了。想要回去的话，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陈保夫妻用尽全力才将发疯如蛮牛般的儿子给拖回了家，害怕事情向失控的方向发展，他们决口不再提让黄雄飞退还彩礼的事了。 既然彩礼不可能退了，那么这个儿媳妇还是得要的，不然彩礼钱不是白花了么？ 黄珊跟在他们的身后回了家，一进家门这个姑娘就埋头干活。她顶着哭得通红地双眼在厨房里洗洗切切，没一会，厨房里就飘出饭菜的香味来。 搁在以往，陈保夫妻是万分感恩的。 村里这些年女性地位大幅度提高，娶媳妇不容易呀！哪家的儿媳不是捧在手心里的，公婆不光要赚钱做家务，而且半点不敢得罪。 可黄珊不一样，她进门就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主动地为全家人洗衣做饭，对丈夫更是体贴入微。 在其润物细无声的温柔攻势下，原本对这桩婚事纠结的陈梁，也逐渐被同化，开始享受起这温柔乡来。 陈保夫妻看着儿子、儿媳恩恩爱爱，儿媳妇又对自己恭敬孝顺，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欢喜。 然而今天，黄珊假怀孕的事曝光——那些原本的体贴孝顺就成了虚情假意，成了安抚他们全家的幌子，成了黄家人行骗后的理亏心虚。 陈保夫妻俩吃着黄珊做好的饭菜，内心不再怀着感恩，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 黄珊又端了饭菜送去二楼给陈梁吃，男人的脸一直跌着，看到她即没好气地别过身子，根本没打算吃她做的饭菜。 最后，刘敏芳上楼来，站在门边说道：“吃吧，不管以后的事怎样，日子总是要过的。钱没了还能赚，身体要是垮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第9章 黄珊怀孕 黄珊在陈家的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三月初，她弟弟黄帝大张旗鼓地迎娶了刑屠户的闺女刑巧双。 那姑娘的肚子都大得仿佛即将临盆，抹胸婚纱的下摆被高高顶起，像是藏了一颗大篮球。 陈保一家人也坐在宾客中，和其他客人们推杯换盏，强颜欢笑。 黄雄飞给刑屠户的十八万彩礼钱，全部是从陈家给“骗”过去的。也就是说，没有他陈保的钱，黄雄飞家根本娶不上儿媳妇！ 陈保是越想越气，听着有黄家的亲友说，新娘的预产期是五月初。 有人说：“这黄雄飞夫妻俩真是命好，刚刚嫁出去女儿，这转眼间又娶了儿媳妇，还马上要当爷爷奶奶了，真是好运来了门都挡不住呀！” 又有人道：“听说刑屠户这闺女还蛮有一手，把个黄帝管得服服帖帖，从前半点正事不干的臭小子，如今也每天清晨就跟着他爹去批发市场拖货，说是要赚钱养儿子哩！” “所以说娶妻娶贤，这刑巧双别看斯斯文文的，可人家是读了书的，而且有正式工作。黄雄飞和刁玉兰蛮横了一辈子，偏生就服这个儿媳妇，也真是奇了怪啦！”另一人补充。 众人将刑巧双夸成了一朵花，陈保是越听越郁闷，他一口接一口地闷头喝酒，暗暗道：“这熊巴子是好运来了，却害得老子做了冤大头，给他买单，让他家娶了个好儿媳妇，看来我真是天下第一大冤种呀！” 陈保心里苦，却有口难言。一旁的刘敏芳却不似丈夫这般忧愁，她是喜欢凑热闹的，今天来吃席的人大部分都是潭石村的乡民，大家也都沾亲带故，对于黄、陈、刑家这两桩婚事大抵也都了解一二。 大家在讨论黄家人啥时抱孙子后，又有好事者故意调侃起刘敏芳来。 “哟，敏芳姐，你和熊巴子是亲家，人家马上就抱孙子了，你们啥时候抱呀？” “就是，就是，听说当初熊巴子逼着你们家拿彩礼时，也是说黄珊怀上了的，这珊妹子的肚子怎么还不显怀呀？” 那人说着去打量正在吃席的黄珊的腹部。 陈保夫妻强忍不快，陈梁却是忍无可忍，霍地站起，阴沉着脸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即大步向着酒店门外走去。 “喂——梁子！”黄珊在后喊了一声，陈梁根本毫无反应。 女人没法，只得怯生生坐在公婆身边，和他们一起抵受四周的流言蜚语。 这顿酒席，陈保一家吃得毫无滋味。黄雄飞一家却是满面春风，刑屠户似乎也对他们一家重视女儿的态度很满意，不住地和黄雄飞碰杯，两人还一道挨桌给亲友们敬酒。 待到陈保家这桌，黄雄飞搭着陈保的肩膀朝刑屠户道：“这也是我的亲家，以后咱们三家就是一家了。” 他和刑屠户笑声爽朗，陈保也只能举杯附和着一笑，实则内心苦成了黄连。 陈保窝着火将挨到了酒席散场，刁玉兰热情地招呼他们夫妻打包没怎么动的菜肴回去。 陈保没来及说不要，刘敏芳就快速地接过话头：“行，那我正好打包点回去，晚上省得开火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就是靠着一点点的小事情逐渐拉近距离的。自打包一事后，刁玉兰隔三岔五让儿子给陈家送去大猪蹄子、大猪头、整副的肥肠，刘敏芳对亲家的看法也渐渐发生改变。 她把家里养的土鸡、土鸭送过去回礼，说是给黄家的儿媳妇补身子吃。又说等刑巧双生产后，自己再给准备些土鸡蛋和鸭蛋送去。 黄珊在家也极力地讨好丈夫和公婆。 五月初，刑巧双在市里的丽人医院剖腹产生下一个男婴，取名黄子澄。 那孩子满月时，陈保一家人去喝满月酒。席间，黄珊忽然一阵恶心反胃，等她跑去洗手间吐完回来，刘敏芳直愣愣瞧着她，压低了嗓门问：“你……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黄珊面露羞怯地垂下头，“嗯”了一声，细声细气地回：“好像是吧。”语气中透着不确定。 自上回假怀孕令婆家抱孙子的愿望破灭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她是再不敢多言了。 刘敏芳低声问：“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珊答：“四月底的样子。” 刘敏芳面上一喜：“好家伙，这都四十多天了，肯定是了！” 黄珊蹙眉，不安道：“妈，我这也没上医院检查过呢，说不定……” 刘敏芳打断：“错不了的，明天别去菜摊帮忙了，妈陪你上大医院检查一下。这可是咱们老陈家头一个孙子，可不能怠慢哟。” 她兴奋得两手直搓，却不敢告诉现场任何一人，生怕又闹个大乌龙，再次成为潭石村的笑话。 酒席桌上，陈保和陈梁还在和邻居们高谈阔论，丝毫不知已有一件天大的喜事降临自家。 待到次日，当医院的化验单上明明白白显示了黄珊已经怀孕的事实后，刘敏芳喜得当场蹦起来：“太好了，老陈家有后啦！” 随即，她询问了门诊医生关于如何照顾孕妇的所有事项，比如头三个月夫妻之间不得同房，孕妇要多休息，补充叶酸，孕吐严重的话还要补充维生素甚至来医院输液。饮食方面没有太多讲究，尽量多吃些高蛋白食品，每天保证绿叶蔬菜和水果的摄入。 刘敏芳事无巨细的记在了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 等回到家，她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全家。 陈保和陈梁两人也乐坏了——花二十万娶得儿媳妇终于要给家里开枝散叶了，他们怎能不高兴？ 陈保嚷嚷着让刘敏芳整几个好菜，他要同儿子喝两盅庆祝一下。 陈梁则直接当着爸妈的面，上前一步抱着黄珊就“吧唧”亲了一口，并朝他妈吩咐：“妈，以后家里这些做饭洗衣的活就别让珊珊做了，万一摔着累着了可怎么办？” 刘敏芳当即应诺：“行行行，以后这些事都妈来干。”她满脸堆笑地望向儿媳妇：“珊珊现在可金贵着呢！你以后呀，在家就光躺着休息好了，可不能累坏了我的小孙儿。” 第10章 母凭子贵 自怀孕后，黄珊才真正体会到了母凭子贵的滋味。 一直以来都是她事无巨细地照顾着陈梁，可如今陈梁每晚睡前都会给她打洗脚水了。还有模有样地蹲在地上给她洗脚，最后用毛巾给他擦干。 陈保也不在家抽烟了，要是看到儿子在屋里抽烟，就会气冲冲地将烟打落，并数落道：“家里有个大肚婆呢，你要抽烟出去抽！” 刘敏芳更是对她体贴入微，每日里吃啥喝啥都要先问过她，做了点好吃的也是紧着她来。要是看到她拿起了扫帚或是抹布，第一个就过来抢走了，并扶着她到客厅沙发上坐下，还拿遥控给打开电视机，道：“你要是闲着无聊了，你就看电视。手机倒是少看点，辐射大，还对眼睛不好。” 黄珊自打进陈家大门，还从没这样有地位过。 以前在娘家时，黄珊就是干家务的一把好手。黄雄飞和刁玉兰始终认为，女人天生就是该干家务活的。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要是女儿将来出嫁后啥都不会，人家该戳他们夫妻的脊梁骨了，笑话他们没教育好女儿。 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黄珊把家务技能锻炼成了满分，性格也似她母亲一般格外要强。 她把怀孕后婆家人将自己捧在手心的事都告诉给了家人，并朝她妈道：“谁说婆婆不是妈？我觉着我婆婆对我比你这个亲妈对我还要好哩！人家是一丁点儿活都舍不得我干，哪像你，光疼我弟了。” 刁玉兰闻言，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女儿额头，道：“你婆婆对你好？哼哼，她那是怕累着你肚子里的娃娃了。我可跟你说了，你在婆家最舒坦的日子也就这几个月了，且好生享受吧。想吃点什么穿点什么，都痛快点儿说出来，让他们去办了。一旦等到你生产那天，若是生个男娃还好，继续母凭子贵。这要是生了个女娃，等将来你大伯哥结婚后，生下个男孩来。那你们母女俩在陈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这话令黄珊心中一惊，但她面上仍波澜不动：“妈，你瞎说什么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谁家还搞重男轻女这套？全国三千万光棍大军呢！生儿子的成本可比生女儿高多了，要买房买车还得出彩礼钱，婆婆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行行行！”刁玉兰撇撇嘴：“就算我好心当作驴肝肺罢，即便将来真生了个闺女，国家现在还开放二胎了，还有一次机会的。” 黄珊“切”了一声，可心里还是打起小九九来——公婆毕竟是农村老头老太太，对传宗接代的执拗肯定比城里人深。只盼着自己这胎一举得男，另外陈梁那个大哥最好晚点再结婚，生个女儿。如此一来，自己在老陈家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回到婆家，陈栋竟也在周末赶回来吃饭了，还给她带了两桶美赞臣的孕妇奶粉，说是有同事去香港旅游，托人家带的。 刘敏芳做了一大桌子菜肴，一家人边吃边聊。 陈栋先是询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让弟弟多关心些弟媳妇，另外又让爸妈不要太累了，得保重身体。最后告诉大家，因为前段工作完成不错，加上单位里一个前辈离职，现在工程经理已经推荐他暂代施工项目组长，工资直接提升三成，等到正式任命后直接翻倍。 陈保和刘敏芳被这从天而降的喜讯给惊得合不拢嘴。 “工……工资能翻倍？！”陈保激动得嘴唇都打哆嗦了：“那——你以后要在城里买房不是轻而易举了？” 陈栋抿嘴一笑：“也不算吧，不过买个小房子，应该还是能很快攒够首付款的。” 陈保满意地拍拍儿子肩膀：“我仔果然有能耐！肯定是咱们老陈家祖坟冒了青烟，回头我得去给你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都烧点香烛纸钱，让他们继续保佑你升职加薪，也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 陈梁也跟着道：“大哥，恭喜你了，你可真厉害！是我们老陈家的荣耀！” 众人都欢欢喜喜的，刘敏芳却是望着大儿子轻轻一叹：“你现在事业也算小有成绩了，婚姻却偏偏不顺利。你去年中秋节带回家那个莫妹子要是没分手，这会子早该结婚了，说不定和小梁一样要当爸爸啦。”语气里是无尽的惋惜。 陈保叱道：“笨蛋！我儿子仪表堂堂，还是重点大学毕业，现在还升了项目组长。那个城里妹子因为一点点首付款的事闹分手，是她自己没福气！回头我儿子肯定找个比她更年轻漂亮的，让她后悔去吧。” 他二杯酒下肚，变得面红脖子粗，话也说得含糊起来。 刘敏芳生怕他耍酒疯，赶忙应和：“是是是，你儿子最有本事了！回头我让村里的张媒婆放个风，就说咱家陈栋要相对象了，这村里的姑娘们还不得踏破门槛呀！”转朝陈栋笑起来：“到时候保管给你找个比那莫妹子好几倍的！” 陈栋面露难色——虽然在去年底，他和莫小希之间就像是无言的结局了，可他内心里却不曾放下对方分毫。他从双方都熟悉的朋友那儿打探到莫小希在相亲后，心里头急得要命。听闻她一次次相亲失败后，又倍感欣慰，总觉着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在默默等待再次相逢。 当他再次升职后，第一个就是想到了要追回莫小希。这不，前几天他就已经请了两人共同的朋友组局，希望能破镜重圆。 眼见父母亲对小希的误会根深蒂固，陈栋也懒得跟他们分辨，只道：“我的个人问题，你们就别操心了。你们把自己和梁子、珊珊照顾好就行了。感情这事得随缘，我相信自己的缘分很快会到来的。” 果然，那天晚上他刚回到公司宿舍，立马就接到了昔日同窗莫代华的电话，说是局已经组好了，去的都是他和莫小希大学里相熟的好友。时间是周六晚上八点，地点在温莎ktv。 第11章 破镜重圆 莫小希原是不想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当初她和陈栋热恋的事全校人尽皆知。现下两人分了手，再见昔日的同窗难免被问东问西。 可顾琳琳周六也给她安排了一场相亲，说对方是留过洋的海归，家里头条件也不错，让她去见见。 莫小希对这些日子里的相亲对象们实在太失望了，她想起了陈栋的好了。可对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仿佛一阵掠过湖面的风，消逝得无影无踪。 她无数次在深夜里懊恼——若当初多给他点宽容，多一点儿体谅，让他处理完弟弟的婚事后再考虑结婚，会不会此刻他们依然能幸福地相伴呢？ 由于实在反感周六晚上的相亲，她决定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了。 当天晚上，莫小希赶到温莎ktv时，很多同学都早到了。有些人还成双成对、拖家带口的，幸福得羡煞旁人。 莫小希跟大家寒暄了一阵，又唱了几首歌，等到坐一旁和两个同样单身的女同学一起磕瓜子闲聊时，包厢里的灯光忽然一亮，包厢门被推开，一个年轻高瘦的男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走入，上面摆放了一个海洋梦幻造型的三层蛋糕，旁边还摆放了一瓶香槟酒。 莫小希正自诧异，就见西装革履打扮一新的陈栋抱着一大束自己最喜欢的香水百合出现。 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和鞋子一看就是新买的。准备的蛋糕和花束也格外精致，还邀请了这么多同学前来，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陈栋凝望莫小希，上前一步献上花束，单膝跪地，大声道：“小希，对不起，以前一些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才导致咱们之间产生了误会。可我真的没法忘记你！我答应以后不管什么事都和你商量，尊重你的意见，大事小事都听你的安排。恳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一个机会，回到我身边来吧，我不能没有你！” 他一番诚挚地表白，让现场众人都拍手起哄：“原谅他，接受他！” 在这样热烈地气氛中，莫小希内心汹涌澎湃——分开的大半年时间里，她相亲无数次，可没一个男人能像陈栋一样走进她的心里。她想起了他的好他的可爱，他事事以她为先，各种为她考虑。 甚至在刚刚抵达包厢的一刻，因为没能看到他，自己竟然产生了一丝失落…… 恋爱时的种种甜蜜画面回闪脑海，令莫小希幸福得有些昏了头，视线竟有些模糊起来。 当脸颊划过一丝冰凉时，女孩惊觉——自己居然感动地落泪了。 这一幕自然也被陈栋看在了眼里，他霍地站起一把将对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吟：“对不起，小希，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我发誓以后永永远远都不会再让你伤心流泪了。” 那一晚，在同学们的鉴证下，莫小希和陈栋破镜重圆。 失而复得的感情比之初恋时燃烧出了更加猛烈的熊熊火焰。只消半个月，两人就恢复到了热恋时难分难舍的地步。 六月一日儿童节那天，莫小希和陈栋特意请了个假，两人分别带着户口本到民政局把结婚证给领了，然后才将这一消息告知给双方家长。 顾琳琳气得嘴唇都发抖：“你你你……你真个翻了天啦！人家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怎么光盯着一根破草啃呀！” 莫小希一撇嘴：“我还就好这口草了！你介绍那些呀，塞牙！” 顾琳琳气得直翻白眼：“那你也慢点啃，别跟生怕没得了似的。这复合才多少天呀，二十天不到，你就跟人把结婚证给领了。而且还是骗了我的户口本去的，说什么单位里要，真是气死我了！” 莫国峰急忙给妻子抚胸口顺气：“琳琳，别气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既然小希自己看中了，咱们做父母的还是得开明些。我瞧着陈栋那孩子除了家境差点外，人还是不错的。我看不如就这个周末喊他回来吃饭，顺便谈一下结婚事宜。” 莫小希自是乐得满口答应，顾琳琳则鼓着腮帮子瞪眼道：“吃什么饭？要吃你们自己吃好了！”说完，腰肢一扭回房间了。 另一边陈栋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父母亲和弟弟、弟媳时，刘敏芳当即高兴得蹦起来：“你们真领证啦？那这结婚的事就板上钉钉了？” “是。”陈栋回，同时将属于自己那本结婚证掏出来——上面贴了他和莫小希穿同款白体恤亲密合影的照片。 刘敏芳捧着那本结婚证，脸上仍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太好了，是真的，你的婚事定下来，爸妈就安心了。” 陈保一直在抽烟，心里头快活得起劲，面上却不动声色：“算这个城里妹子识货，她要是不这么快回头，我家陈栋伢子就被抢跑了。昨天隔壁村的侯媒婆还问起栋伢子耍没耍女朋友类，说是他们村支书的女儿也没对象，就想找一个重点大学毕业长得帅个子高的年轻后生。侯媒婆一听，就觉得这是说的我们家的大仔了，立马过来跟我说。我还想着栋伢子没耍朋友类，一口就答应了。结果呀，啧啧啧……还是人家城里妹子下手快，等明儿我只能去回绝了侯媒婆啦。”说着吐出个大烟圈来。 刘敏芳、陈栋等人也不知他话的真假的，都只是笑笑。 陈梁问：“哥，上次我结婚时的彩礼你出了大半，眼下珊妹子又怀着孕，我们刚刚结婚也没多少积蓄，这些钱……”样子颇有些为难。 陈栋拍拍弟弟肩膀，笑道：“其实我和小希已经商量过来，这次我们结婚准备一切从简，而且也不要双方家庭的支援。至于给你凑彩礼的那笔钱，就当是哥给你和弟妹的贺礼，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将来我成家了，肯定是要住在市里的，也不能陪伴在爸妈跟前尽孝。家里头还需得你和弟妹两人多照应着点儿，辛苦你们了！” 陈梁和黄珊甚为感动，一个劲儿表示肯定会对父母亲尽孝，请陈栋尽管放心。 陈保也向大儿子投来了满意的目光，道：“对！这才是亲兄弟，是一家人！” 第12章 隆重的婚礼 尽管陈栋和莫小希两人决定将婚礼一切从简——简简单单地买个小公寓，简单地装修一番，简单地拍个婚纱照，再简单地买个小钻戒，简单地办一场酒席，简单地去韩国旅游一趟…… 但，莫国峰和顾琳琳不答应！ 在经历了一周的心情平复后，顾琳琳精神抖擞地着手操办起女儿的婚礼规划来。 用她的话说：“咱家就这一个独生女儿，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多少钱都花出去了，靠着眼下省这点儿？！” 于是乎，她说动丈夫，将早年在市中心城市森林小区购买的四房两厅大平层给到女儿、女婿当婚房。 顾琳琳道：“咱就一个娃儿，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挤在那三四十平的小公寓里结婚生子？等我们百年之后，家里的一切不都是她的？晚给不如早给，至少她结婚那天亲友去看了还有面子。” 莫国峰是说不过妻子的，不过他也很乐意补贴女儿。特别是在陈栋来家里吃过饭后，他对这个言谈举止得体的年轻人很有好感，觉得他将来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他不仅慷慨地提供了婚房，连房子的装修也一并承担了。 周末时，莫小希带着陈栋去城市花园小区看房。 那套四房两厅位于小区最中间的楼王栋，在第十六层，南北通透，每个房间都通明透亮。 得知房子竟然有一百四十多平米，陈栋很是吃惊。再听闻莫小希的父亲还准备自己监工装修，让他们俩合计一下给出装修方案来，陈栋立马表示：“你们家都已经出婚房了，按理说这是男方的事。所以房子的装修肯定不能再让你们家承担了，不如我来负责的，我手头也还存了点儿钱。” 莫小希嗤地一笑：“就你那点儿钱，你升职加薪后存了不到半年的钱，咱们俩合伙买个小公寓都要贷款呢！能承担得起这么大房子的装修？” 陈栋脸嗖一下红了。 莫小希忙拉着他的手劝道：“亲爱的，别纠结谁家出房子、装修这些事了。我爸妈说啦，只要咱们俩好好过日子，他们愿意为我们付出。你只管想想房子该怎么设计，怎样让功能更合理，居住更舒适。至于装修的事，就交给我老爸吧，他有一个老战友，家里儿子是开装修公司的，肯定给的价格公道合理，质量也能保证。” 陈栋这才安下心，诚恳地握住妻子的手，道：“小希，娶了你是我莫大的福气。你爸妈对你真好，我也跟着享福了。我发誓将来一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爸妈一样孝顺，而且会始终如一地一辈子爱你对你好！” 莫小希在这番表白中彻底沦陷，深深将脸埋在陈栋的胸膛：“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对我的好。” 除去没钱置办婚房和装修，陈栋在结婚的一切事宜上对莫小希是绝对地迁就和服从。 不管莫小希说去哪儿拍婚纱照，选的哪天，或者是什么风格的照片，他都统统答应。 另外婚礼预定的酒店，举办的日子，定什么样的菜式，选怎样的喜糖，迎亲的车队用什么车等等，也一概由顾琳琳定夺。 实际上，他这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做法，既顺从了岳父母的好意，同时也顾全了自己家的颜面。 而等到年底圣诞节那天，陈栋才知道岳父母为了自己的这场婚礼耗费了多少的时间、财力和心力——迎亲的车队是一律黑色宝马x5，领头的婚车则是一台黑色卡宴。 车队在河西的潭石村集合，一路过桥至浏阳河风光带的半岛蓝湾小区接亲。 莫国峰另外还安排了两台旅游大巴车，将陈保的亲友乡邻接至酒店。 而举办婚礼的酒店则是位于星城最繁华路段的喜来登大酒店，这是近几年来兴起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环境优美，装修高档，菜品丰富。 酒店大厅里摆了三十桌，另外还安排隔壁几个相连的小包厢。 菜式也都是清蒸帝王蟹、芝士焗澳洲龙虾、极品佛跳墙、豉油星东斑、蒜蓉粉丝蒸鲍鱼、日料刺身拼盘、香煎鹅肝、黑松露菌菇汤等等山珍海鲜为主。 选用的饮料都是鲜榨果汁，白酒用的飞天茅台，红酒则是法国原装拉菲。 这些菜肴和酒水潭石村的乡民们几乎没有见过，更不用说吃过。但高档的食材立刻将他们的味蕾俘获，大家交口称赞酒席的高档豪华，纷纷称陈保夫妻结了一门好亲家。 陈保喜不自禁，一个劲示意大伙多吃些，不要客气，说这些酒席什么都是亲家定的，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刘敏芳也是红光满面，心满意足地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敏芳姐，如今陈栋是有出息了，你和保子哥算熬出头咯，以后就享儿子、儿媳的福啦！” “看今天婚礼这架势，这车队，陈栋的岳父一家应该蛮有地位吧？” 陈保谦恭地摆手：“还好啦，还好啦，听说是什么单位的大领导。” “呀呀呀，难怪了！陈栋谈了个这么好的女友，怎么看得上潭石村的乡下妹子咯，亏得你先前还让我做介绍。” “就是，就是。想咱们潭石村那个年轻后生结婚不要出一大笔彩礼，唯独这陈栋就是有本事。一毛钱彩礼没花。女方陪嫁房子、车子，还定了这样好的大酒店办婚礼，你们真是好福气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陈保夫妻心花怒放。 小儿子办结婚酒时，他们因为节约，很多地方都不到位，被乡邻们诟病许久，如今大儿子的婚礼上总是扳回一局。 相信到了明天，不，就今天晚上，陈栋举办豪华婚礼一事就会传遍整个潭石村。 然，随着现场音乐响起，主持人宣布仪式开始。莫小希穿白色婚纱坐着花环秋千从天而降的场景，更是让潭石村那帮人大开眼界——天呐，不过就是个结婚仪式，还真办出花来了！ 化着姣好妆容，头戴碎钻皇冠，如同小仙子般降临的莫小希，在父亲的陪伴下将手搭在了陈栋手心。 两人站在花团锦簇的台上，大银幕中放着他们自大学相恋以来的各种照片，然后是婚纱照。两人男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当真羡煞旁人！ 这满座的宾朋除了道贺、羡慕、嫉妒外，另有几人也暗暗地恨上了，黄珊就是其中之一。 第13章 陈保显摆 自打知道女儿的大伯哥要结婚，并且结婚对象还是自家曾经去陈家闹事时见过的那个拿出手机报警的姑娘后，黄珊一家人就对这段姻缘满腹不悦。 刁玉兰望着肚子里怀胎七八个月的女儿冷哼：“你这胎要是生了个女儿，指不定人家赶超了，先生出儿子来，那你在婆家就没地位了。” 黄雄飞鼻孔朝天：“就算生个儿子，也屁的地位。人家大儿媳是城里人，不光没要彩礼，家里头又是倒贴房子、车子，听说酒席和蜜月的钱都是女方家出的。陈保两口子这些天在菜市场里是笑开了花，逢人就夸儿子能干，找了个好婆娘、好亲家。哼哼，别以为老子听不出，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意思是我嫁闺女收了他的彩礼，还什么都没出。” 眼见他气得鼻孔冒烟，黄珊急忙安抚：“老爸、老妈，我公婆就是这样说话不经脑子的人，他们是看我大伯哥为了我和陈梁结婚的事，耽误了自己结婚。现在大伯哥终于要娶媳妇了，难免高兴忘形，一时间说话就没个把门了。” 黄雄飞和刁玉兰并不听女儿的解释，等到陈栋结婚这天，他们全家还是放了一天假，一起拾掇得整整齐齐——他们到底要看看，这陈栋的媳妇一家是何方神圣！ 当天一大清早，黄雄飞一家人赶到陈保家的院子里时，立刻就被眼前清一色的黑色婚车队给惊住了。 这每一辆车看着都高档气派，黄珊隐约听得邻居们在议论，说什么宝马、卡宴，一台车多少多少万。 然后陈梁、黄帝等青年就跟着陈栋一道去迎亲了。 黄珊和她爸妈、陈保夫妻、刑屠户父女俩一起，坐上莫家人安排的大巴车前往市里。 一路上，陈保夫妻春风得意，不住地向亲友们炫耀大儿媳娘家。 这让一直坐在他们后排的黄雄飞和刁玉兰面子上很不好看。 明明是嫁进同一个家庭的儿媳妇，也都是陈保的亲家，可双方地位天差地别。 陈保一提起这位新亲家，言语中就充满了崇敬，仿佛在其带领下，自己一家人的地位也大幅度提升。 关于城市花园那套房，黄珊原不想去看的。 可在酒席散场后，陈保夫妻坚决地要求去新房里坐一坐，说是沾沾喜气。 真当到了那个小区后，黄珊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地段繁华、闹中取静。城市花园小区的欧美建筑风格，园林式的小区环境深深吸引了她。 而莫小希和陈栋在十六楼的房子，也让她完全震惊——这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童话般家！ 进门就看到一个靠墙的超大鞋柜，旁边是一张皮质的小卡座，用来给主人家换鞋的。地面从进门到客厅全是卡其色的地板砖，家具是统一的米白色，搭配田园风格窗帘、地毯、沙发、桌布等，营造出格外温馨浪漫的氛围。 连接客厅的阳台，大得相当于一个小型露台了。顶上没有安装晾衣杆，反而搭了一个木架子，用来种植各种藤蔓类植物。木架子下是一个双人摇椅，沿着平台的墙边摆满了各式花草。 当风从阳台外吹来，撩起沿窗悬挂的纱帘，荡起阵阵清香。 再参观完主人家的卧室后，黄珊简直是愤怒了——明明都是陈家的儿媳妇，为什么人家的婚礼可以这样精彩？而自己当初结婚就像小孩办家家酒呢？ 她顶着大肚子，强忍怨气和陈梁一道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 陈保和刘敏芳完全没瞧出小儿媳的不满，还在一个劲和同样来新房参观的亲友们叨叨，说这房子面积多大？装修花了多少钱？亲家当初是多少钱买的，如今又值怎样的高价？最后事无巨细，连房子所带的学位和交通也一一细数。 亲友们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一个个夸他们二老好福气，辛苦一辈子，临到老了终于能享福啦！还得多亏了陈栋这么个好儿子，还娶到了莫小希这样一个好儿媳。 这些夸奖让陈梁颇不自在，黄珊闻言更是如坐针毡。 陈保夫妻却没有意识到，附和着大家的话继续对大儿媳和亲家各种恭维。 终于，黄珊忍无可忍，站起身来冷着脸道：“爸妈，哥嫂，我肚子不舒服，想先回家休息了。” 陈保和刘敏芳这才发觉小儿媳的脸色不太好，忙让陈梁带其回家。 莫小希还关心地问：“珊珊，你要很不舒服，不如去客房里躺一会吧？晚点再让陈栋开车一起送你们和爸妈。” 黄珊没来得及回话，陈梁就抢先说道：“嫂子，不用！今天是你和大哥结婚的好日子，还这么多客人要招待呢！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陈栋道：“那好，你们出小区门口就叫个计程车，珊珊这都快生了，是不能太累了。” 他边叮嘱着边送弟弟和弟媳妇出门。 等他们出了门，陈保忍不住嘀咕：“现在女娃子怀个孕怎么都这样矫情，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又没干什么重活，光吃喝坐着，就能累了？” 刘敏芳给其使个眼色，道：“你少说两句，你以为还是我们从前那个时候，怀孕到生产的前一刻还在地里干活？现在的小媳妇娇贵着呢！” 当天晚上，陈栋将自家亲戚和莫小希家的亲戚们又一道安排在小区商业街的友友饭店吃了一顿饭。中午是酒席，晚上吃的就是符合大多数星城人口味的地道家乡菜了。 席间，莫国峰夫妻和陈保夫妻同坐一桌。莫国峰不断和陈保碰杯，夸他养了个出色的好儿子。顾琳琳则委婉地向刘敏芳表示，自家女儿一向是娇生惯养的，很多家务活都不会，人情世故也不通，还请她这当婆婆的多包涵。 顾琳琳的话说得温柔，刘敏芳一时头脑发热地应承下来了。 还是等到很久以后，刘敏芳才醒悟过来，大儿媳娘家妈是在给自己挖坑呢！什么叫娇生惯养，啥家务活不会？ 家务活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不会不知道学么？ 谁也不是生来就通人情世故的——不懂难道娘家妈不教？ 只能说明一点，就是双方家庭的结合，莫家从来就没将陈家看在眼里！他们之所以贴钱贴房贴车子，也不过是他们女儿非要嫁给自己儿子，给自家撑面子罢了！ 一想及此，陈保夫妻对大儿媳一家的感恩之情就少了许多。 第14章 黄珊早产（一） 当晚，陈保夫妻坐着莫国峰给安排的小车回村后，走在自家的小院里时，两人就忍不住犯起嘀咕。 陈保不满地甩甩头：“哼哼，今天明明咱们娶儿媳，他们嫁女儿。可莫家把风头全抢了！那个莫国峰，新人上台交换戒指，他非要插进去说几句，当是发表即兴演讲呢？” “就是。”刘敏芳表示认同：“还有那个顾琳琳，明明年纪比我都大，今天竟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个小姑娘般，不知道还以为是她二婚出嫁哩！” 两人正吐槽着，一进门就听得二楼传来激烈的吼叫对骂声。 只听黄珊尖着嗓子在吼叫：“对，我就是心里不平衡，明明都是你爸妈的儿媳妇，可你们家人是怎么对我的？知道我娘家没钱，就婚车、酒席什么都敷衍，甚至结了婚都还要跟他们同住。你哥嫂呢？结婚的排场都赶上人家拍电视剧了，接亲用的都是好车，酒席也是在那样高档的酒店，就连一张请帖，一颗喜糖，都那么精致。他们的婚房我们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住上！” 陈梁生气地反驳：“可那些也都是我大嫂娘家的陪嫁，和我爸妈并没什么关系呀？又不是他们给的，你想要可以回家找你爸妈要呀！”话一出口，才知说溜了嘴。 果然，黄珊的反应比之先前更加激烈：“好好好，你个没良心的！我一不图钱二不图人，就是觉得你老实忠厚，才想着嫁给你后……你会心疼我！可你……你个挨千刀的，你和你爹妈一样，就会说人家的好，只看到我的不好。我知道……你们……你们就是嫌弃我娘家穷，没有你嫂子家那么有钱，结婚没法倒贴房子、车子、酒席钱，还问你家要了二十万彩礼，我……我……我不过了！这娃娃我也不生了！”说着一拳接一拳地捶打起肚子来。 陈梁吓得赶忙去钳住她双手，并哀求道：“我的个姑奶奶，求你别发疯啦！” 但他哪里拉得住，黄珊将笨重的身子一扭便挣脱开来，顿时朝楼下跑去。 然，她才跑出几步，就觉得腹部一阵一阵地痛起来，不由冷汗直冒地靠在楼梯的墙边上，身子也随之慢慢滑坐在地。 后方追上来的陈梁，和楼下闻声赶至的陈保和刘敏芳都吓呆了。 刘敏芳焦急地问：“珊妹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黄珊扶着凸起的腹部，表情痛苦地道：“妈，我……我肚子好痛，好像要生啦。” 陈梁诧异：“你这不还没到预产期么？难道——早产啦？” 刘敏芳望一眼儿媳屁股下缓缓流出的水，眉头一蹙：“这是羊水破了，必须马上送医院！快，”她推了一把老头：“你去把院子里停的电动车开到楼梯口。陈梁，把你媳妇抱下楼，别压到她肚子了。我去给她拿床小被子盖着，再把生产用的东西带上，咱们马上往医院出发！” 她将命令下达完后，那父子俩就行动起来。 生产的用品是早就准备好的，可没想到黄珊会早产，因此还没整理到一起。刘敏芳胡乱地拿了两套婴儿衣服、一块小包被，又拿了几件孕妇的内衣和毛巾、卫生巾等等，就匆匆忙忙跑下楼了。 等她赶到楼下，黄珊已经被扶到电动三轮车上坐着，陈梁正扶着她，低声说着安慰的话儿。 见母亲来了，陈梁跳下车，坐到了前方驾驶座上。刘敏芳爬上车，将两大包东西放下，然后拿出一床小被子来盖在黄珊身上，道：“孩子，夜里冷，别着凉了。”转又叮嘱陈保在家等电话，看到时候少了啥，一并拿了送去医院。另外还让他逐一给亲家、陈栋夫妻打个电话过去。 陈梁回头问：“妈，我哥今天大喜的日子呢？要不明天再给他说吧。” 陈保把脸一唬：“再大的喜事也大不过老陈家要添新丁！” 陈梁不再吭声，扭头将电动车向院子外骑去。 一路上寒风刺骨，刘敏芳紧紧抱住了黄珊，不住安慰：“珊妹子呀，妈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今天你大哥大嫂结婚的排场是很大，我和你爸也觉得有面子，难免在同乡们面前吹嘘了几句，没想到伤了你的心。其实在妈心里，你一样是咱陈家的好媳妇。你对陈梁的好，妈妈都看在眼里呢！而且你不嫌弃陈梁没本事，还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对我们老两口也十分恭敬孝顺，我们一样在外说你是个好儿媳妇，是我们陈梁运气好，才能找了你这样的好老婆。” 一番话说得黄珊心里暖烘烘的，她潸然落泪：“妈，我……我也不是怪你们，我就是看嫂子她结婚啥都是最好的，而我自己……啥没有，我……我心里难受……” 刘敏芳温言细语：“诶，妈能理解！都是一个家里的儿媳妇，你心里头难免会和小希比较。不过人和人之间真没法比，你到妈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就像今天看到小希爸妈，人家那谈吐、穿着、气质、实力，我和你爸骑着马也追不上呀！但命运就是这样奇妙，小希嫁给了陈栋，我们和他们成了亲家。你嫁给了陈梁，你和小希成为了妯娌。有时候看着人家处处比自己强，难免不服气，但发几句牢骚就行了，说多了得伤夫妻感情的！我们家条件确实差了些，结婚时给你娘家彩礼后，就拿不出多少钱来办个像样的婚礼了，更别说买房买车了。不过你们跟着我们老人住，这以后生了孩子，我和你爸肯定要帮忙的。你马上就当妈了，看在娃娃的份上，和陈梁好好过日子罢。我们老人只要能帮上的，肯定义不容辞。” 村里通往县八医院的小路泥泞不堪，在缓慢行驶过这段路后，电动三轮车驶向了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 道路两旁人烟稀少，隔着老远才有一盏路灯。 但在那个夜晚，刘敏芳的话温暖了黄珊的心，她第一次真真正正觉得自己是融入了这个家庭的——谁说婆婆不是妈？ 这一刻，她觉得刘敏芳就是自己的亲妈！ 第15章 黄珊早产（二） 陈栋是在清点完红包，准备和妻子一起休息时接到了父亲打过来的电话。 陈保在那头焦急地说：“黄珊破水了，你妈和陈梁已经送她去医院了。” 陈梁问：“那要不要我过去？要的话我马上就去！” 陈保道：“不用，今天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天大的事也叨扰不到你那儿。不过你妈让我跟你说一声，要是明天黄珊生了，你和小希还是要过来看看的，毕竟你们当大伯和大伯妈了嘛。” “嗯嗯，我们会过去的。”陈栋唯唯应诺。 等挂了电话，他把这事给妻子说了。 莫小希奇怪道：“你弟媳的预产期不是在明年二月初么？这才十二月底，怎么就要生了？” 陈栋摇头：“不知道，生娃这事说不准的，有早有晚。听我妈说，我是超过预产期十多天出生的，小梁则是早产，提前了十多天。早产的娃不好带，我妈当时照顾小梁可辛苦啦。” 莫小希好笑：“你倒是从出生起就懂事。” 他两个唠了一会子后，莫小希道：“老公，今天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先不要去想这些了。”然后伸手揽住了丈夫肩膀。 温香软玉，情意绵绵，陈栋很快沦陷在这温柔乡中。 事毕，忙碌了一天的他们累得倒头大睡。 然，凌晨四点多时，陈梁的电话再次将小夫妻俩给吵醒。 “哥，不好意思呀，这么晚给你打电话。”陈梁的声音很急切。 陈栋忍着头痛问：“怎么了？快说吧。” 陈梁这才长话短说——原来黄珊到医院后，立刻就被安排进待产室了。可是她胎位不正，孩子一直生不下来。后来医生看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有危险，于是提议剖腹产。哪知半个小时后，手术一切顺利，娃儿却因为早产和肺部吸入羊水被送急救室了，医院让先缴纳五万块住院费。 陈梁最后道：“哥，我和爸妈手上的钱都不够，你那边要是方便的话，能先借我五万块么？” 陈栋立刻表示同意，还询问了是哪家医院和病房、床号，然后换了衣服准备出发。 同样被吵醒的莫小希也听了个大概，她立刻起身，也准备和丈夫一道前去。 陈栋按住她，道：“你睡吧，用不着过去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就行了。” 莫小希道：“可你侄儿都进急救室了，我不去不合适吧？” 陈栋道：“没事，你都辛苦一天了，别累着了。这样吧，你明天早上起来，给熬点粥，另外买点早餐带过来。” 他边说着边穿好了衣服，然后在妻子的额前吻了一下，拿上手机和车钥匙出门了。 莫小希在后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有什么给我打电话。” “诶。”陈栋回说，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车子开得很快，只半个钟头就到了望城县八医院。 陈栋在住院楼的病房里看到了黄珊，她正一脸憔悴地躺在病床上。因为刚刚经历了剖腹产，此刻麻药还没过去，整个人昏昏迷迷的。刘敏芳在旁照顾着她，给她用毛巾擦脸，陪她说话。 黄珊声音哽咽地问：“妈，毛毛现在怎样了？不会有危险吧？” 刘敏芳道：“别瞎担心了，陈梁等在那边呢，一有消息立刻会通知咱们的。” 一旁的陈保看到他，立刻道：“你怎么才来？小希呢？” 陈栋回：“她本来要一起过来的，我看她累一天了，就让她在家休息了。” 陈保脸一沉，正准备说点什么，刘敏芳转身朝陈栋道：“钱带来了么？”见儿子点头，遂言：“快给你弟弟送过去吧，他还守在六楼的手术室外头哩。” 陈栋“哦”了一声，转身就朝外跑。 等他乘电梯抵达六层时，见亮着灯的抢救室外陈梁点着一支烟焦急地走来走去。 见了老哥，他心里才稍安稳些：“哥。” 陈栋立刻询问了一些关于婴儿的情况，得知是个男孩，重四斤九两。身体一切机能都发育完全了，唯一就是体重不达标，并且在出生时吸入羊水，导致呼吸停滞过。 陈梁道：“医生说这个情况可大可小，情况好的，将羊水吸出来后，住几天保温箱就没事了。要是严重的话，引发脑缺氧，很有可能会脑瘫，那……那……” 陈栋忙拍一把弟弟肩膀，安慰：“别太担心了，医生都是把最严重的情况告知家属。相信宝宝会平安的，我先去楼下缴费，等会再过来陪你。” 等陈栋缴费完回来，宝宝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说是还要送到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天，等到好转后才能转进保温箱里。 陈梁兄弟俩将这个消息带回给父母和黄珊，陈保夫妻闻言唉声叹气，说是人家生孩子怎么都顺顺当当的，自家的娃就这样不顺利。 刘敏芳嘀咕：“娃娃在妈肚子里一天，能顶在外头一周。这才三十五周不到就出生了，一生下来还进了重症监护室，还不知道要住多久。”一想到要花很多钱，她心里头就烦躁得很，忍不住朝陈梁抱怨：“你说你们大人也真是，为了点儿芝麻绿豆大的事就能吵翻天。吵得现在毛毛早产了，又要多花钱，孩子还遭罪！” 陈梁则无力地反驳：“妈，我也不想的，当时我已经让着她了，是她非要和我吵的，不信你问她！” 陈栋见他们的声音实在太大，恐影响到产妇休息，只得劝解：“算了吧，不管什么原因引起的，事情都过去了。眼下毛毛都出生了，现在最重要是照顾好黄珊和孩子，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这话得到了陈家人的一致认可，黄珊心里也感到了几分安慰。 走出病房来，刘敏芳让陈栋先送了陈保和陈梁回家休息，说是自己在这儿陪着就行了，让他们中午再过来替换。 陈栋道：“我爸回去休息一会还好，不过陈梁还是得留下才行，他是丈夫。而且娃还在重症监护室，要是有什么事，得他拿主意。” “行，就这样吧。”陈保拍板，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第16章 宝宝出院 翌日，莫小希拎着一大桶松茸鸡肉粥和面包、三明治赶到住院部时，黄珊正好过了手术后禁食的六个小时，而且肚子通气了。 “哎呀呀，怎么带的肉粥呀，”刘敏芳蹙眉：“医生说剖腹产后的头一天最好吃白米粥，另外少量喝汤，吃清淡点儿。” “这样呀，”莫小希怀着歉意地道：“那我再去楼下买一份白米粥吧。” 等她买了白米粥回来，黄雄飞、刁玉兰、黄帝、刑巧双一家人已经挤满了病房。 一家人七嘴八舌询问着黄珊为何会早产的事，又道那娃娃提早了快个把月出生，只怕回家后不好照顾。 黄珊没敢吭声，刘敏芳忙陪着笑脸插话：“娃娃虽说是早产，可体重倒有四斤九两重了。医生也说五斤就达标了，不过因为吸入了羊水，造成了肺炎，才需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的。” 刁玉兰依旧满腹疑惑：“昨儿白天吃酒席时还好好的，怎么晚上说发作就发作了，一点儿征兆也没有，该不会是陈梁跟你吵架了吧？”犀利的眼神盯向女儿。 黄珊不耐烦了，道：“哪有？怎么会吵架？就算是吵架了，他能吵过我？你就一点不盼我好么？” “你你你……真是狗咬吕洞宾！”刁玉兰不满地嚷嚷，但看到丈夫投来的严厉眼神，立刻闭上嘴。 黄雄飞咳咳两声，说：“行，我们都盼着你好！你好，孩子好，我们大家也都好。不过呀，在这个家，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也要告诉爸妈，我们虽然没别人那么有钱，可一样把闺女当成宝。” 这话明显是敲打刘敏芳的，但站他们身后的莫小希却觉得特别刺耳——没别人那么有钱？这个别人是指的她家么？ 她忽然觉得这新婚的当晚陈栋撇下自己前来送钱，而她本人一大早蜜月都没去过呢，就赶过来给弟媳妇送早餐，真个才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好在没多久，陈保、陈栋和陈梁父子三人就赶到了医院。 刘敏芳和刁玉兰讨论了一下该怎么照顾黄珊和小宝宝的事，刁玉兰交代说：“亲家，这女人坐月子一定要坐好，不能累了，不能沾凉水，不能吹风，不然月子里落下的病，一辈子都好不了的。另外还要多喝汤，这样娃娃才有奶吃。” 她事无巨细一件件交代，刘敏芳一一点头。 刁玉兰最后道：“原本我也想帮着珊妹子坐月子的，不过我自己也刚做奶奶，大孙子也才不过八个月大。我儿媳妇又没有妈，只能由我来照顾孙子。我闺女这边还要辛苦你了！” 刘敏芳原以为刁玉兰多少要给搭把手的，结果一听人家根本不来帮忙，顿时心里头就不乐意了，暗想自己都生过两娃了，这些事还用得着她提醒？！无非是对自己不放心罢了，要真不放心何不自己来照顾呢？ 不过这些话她没说出口，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唯唯应诺：“亲家，看你说的，我自己也生过两个儿子呢，这些情况我都晓得的，保管把珊妹子和宝宝伺候得妥妥帖帖。” 陈栋从衣兜里掏出个红包，悄悄塞莫小希手里，朝黄珊那边向其使个眼色。莫小希便懂了，走过去将红包放病床上，笑眯眯道：“珊珊，恭喜你当妈妈了！” 陈栋也转向弟弟，道：“梁子，也恭喜你当爸爸了，以后这肩膀上的责任可更重了，要加油呀！” 第二天，宝宝的情况就好转了，被转到新生儿科的保温箱中，说是起码需要住半个月，等到体重达标才能出院。 而黄珊在医院住了四天后，就一切情况良好被批准出院。 这期间，由于不用照顾孩子，刘敏芳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儿媳妇，每天将吃的喝的送到床边上，就连黄珊洗脸漱口都是在床上进行。 除了需要起床去上厕所外，她几乎是躺平了在生活。 刁玉兰来了一次家里，给送来了十几只土鸡，说是在女儿怀孕时就养着的了。另外又提了一百多个土鸡蛋和四个大猪蹄子，让女儿敞开了吃，等吃完了自己再送过来。 黄珊忍不住吐槽：“老妈，我婆婆已经给炖很多汤了，吃得我都想吐了。你也不看看，这些天我长胖了多少？天天躺着吃，吃饱了就睡，等出月子时，我肯定胖成猪。” 刁玉兰开导：“傻闺女，女人生孩子身体要亏空的，不好好补补怎么行？而且你现在就是要好好休息，等过两天宝宝回家来，有得你累的。” 她说得果然不错！ 三天后，宝宝的体重达到五斤七两，新生儿肺炎也彻底好了，医院那边通知陈梁去将孩子接了回来。 陈梁原想喊他哥开车过去接宝宝的，可陈栋和莫小希已经去欧洲旅行度蜜月了。 于是他只能找小舅子黄帝借了车——一台五菱宏光的小货车，让其帮忙将宝宝接回了家。 刘敏芳在屋门口放了一挂鞭炮，邻居们都来看宝宝，说是娃娃虽瘦，但眉毛眼睛鼻子都长得清秀，像极了陈梁小时候。 然，当天晚上，陈家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带娃的不易。黄珊因为没有亲自喂奶，所以这些天里的奶水都是用拍奶器挤出来，装在密封袋里冰冻起来，让陈梁定时送去医院。 宝宝用惯了奶瓶喝奶，根本不肯去吸奶头。 而且宝宝好像也不习惯换了新环境，夜里又哭又闹。刘敏芳给他换尿布、喂奶手忙脚乱，还要照顾黄珊，陈保和陈梁两个根本插不上手，一家人手忙脚乱筋疲力尽。 夜里，黄珊向丈夫抱怨：“你妈怎么跟没带过娃一样？明明自己也生了两个了。” 陈梁自老婆怀孕起，一直默默忍受她的坏脾气。这刻听她数落起了自己老妈，也忍不住那话刺过去：“得，我妈劳心费力照顾你和宝宝，还做出错来了？你妈那么会照顾人，怎么没见她来照顾一下你和宝宝呢？” 气得黄珊一个晚上没理会他。 第17章 两个儿媳的区别 黄珊的月子是在磕磕碰碰中度过的。 等她出月子时，陈梁和陈保两人已经将孩子的大名给取好了——陈天龙，这意思是娃儿将来能像一条龙一样一飞冲天。 刘敏芳觉得这名儿取得太大了，怕对孩子不好。她说：“以前在我们老家那边，老一辈的都说取名要取贱一点儿的，就是你们现在说的接地气的，这样娃娃才好带不生病。” 陈保冷哼：“哪有这样的事，老子才不信呢！以前我给他爹和大伯取名，一个陈栋，一个陈梁，就是希望他们两个长大了能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栋梁之才。现在呀，他大伯是挺不错的，他爹嘛——”他没再说下去，撇撇嘴：“不管怎样，给孩子取名，就要取寓意最好的。我看陈天龙就很好，正好他这一辈也是天字辈的，就叫这个名字吧。” 黄珊想起来自己娘家的小侄儿叫黄子澄，名字是大嫂取的，不过爸妈和弟弟都挺乐意的。而自己娃儿取名，却是公公做主，心里头老大不乐意。可转一想，陈天龙，陈天龙，这名字还真大气！指不定孩子将来真能成为人中龙凤！ 这样想来，对老公公取名这事也就默认了。 几天后，陈栋和莫小希从欧洲度蜜月回来，也带着礼物上门了。他们给天龙带了奶粉、玩具和两套品牌的连体衣。 听到那两件小衣裳折合成人民币需要一千多块时，刘敏芳的下巴只差没惊掉：“这……就这要一千多？是金子做的吗？你们该不会是让那些外国鬼子骗了吧？”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将莫小希和陈栋逗笑了，陈栋解释：“老妈，你不能总以咱们村的消费水平看待国际水准，这可是bonpot的大牌。贝克汉姆知道不？” “听说过，就是个踢足球的。”陈保插话。 陈梁乐了：“啥叫就是个踢足球的？人家那是国际巨星！” 陈栋也笑起来：“人家的宝贝女儿就穿这牌子，还给他们走秀过。” 刘敏芳不满地抖动两下衣裳：“那也不能两片小破布，就要一千多呀！这都够咱们全家一个月生活花销了！” 陈栋扶额：“我也说过不要买的，不过小希正好在商场看到了，又在打折呢，她觉得特别可爱，才想着买回来送给天龙的。” 刘敏芳还在嘀咕：“赚钱不易，可不能这样大手大脚呀……”但丈夫一个眼神使来，她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莫小希将买回的两套护肤品分别送给了黄珊和刘敏芳，又将两瓶红酒给到陈保，给陈栋的是一个剃须刀。另外还带了一些当地的特色小零食。 刘敏芳看着茶几上的大堆物品，心中高兴，面上却显露忧愁：“你说你们，出去度蜜月，怎么带回来这样多的东西？累不累呀？” 陈栋哈哈一笑：“妈，你当我们拎着这些东西坐飞机回的么？每次到一个地方买好东西后，我们都会直接寄回来。让小希的妈妈帮着收货，等玩回来之后再清理的。而且我们不光给你们带了礼物，给她爸妈也买了手工皮鞋和香水、项链这些，她的同事和我的同事们也都带了伴手礼。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的！” 接下来，他将夫妻俩这大半月时间度蜜月的情况一一叙来——两人是跟团出去旅游的，是那种合适年轻人的优质旅行团，总人数也不过十来人。 首先去的是法国巴黎，看了著名的香榭丽舍大道、埃菲尔铁塔，在塞纳河游船，还参观了凡尔赛宫、卢浮宫、巴黎圣母院，去了巴黎歌剧院，最后逛了老佛爷。 在瑞士站则去了看了雪山，游玩英格堡小镇和新天鹅堡。 意大利的威尼斯水城、比萨斜塔、斗兽场、许愿池等地也都有游览，另外还去了奥地利等国。 陈栋把手机里的照片翻给父母亲和弟弟、弟媳妇看，一张张国外名胜景点的打卡照看得这家人眼花缭乱。 刘敏芳、陈梁和黄珊仨人不住问着关于各国的风土人情，显得很是感兴趣。 陈保却是冷着一张脸，忽冷不丁蹦出一句：“这些外国洋鬼子们长得都人高马大呀！” 陈梁好笑：“爸，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管外国人叫洋鬼子呢？” 陈保正色道：“我们身为中国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勿忘国耻！当初八国联军侵华，杀了多少中国人，这些历史的仇恨不能遗忘呀！” 他痛心疾首，陈栋兄弟俩和他们的媳妇，甚至刘敏芳都觉得无语。 刘敏芳咳咳两声：“陈栋、小希，你们也累了吧，我看不如今晚就在家睡吧？我给你们去铺床。” “行。”陈栋答：“我们正好也想着在家里住一晚，这婚假加年假也休得差不多了，后天正好上班。” 当下，刘敏芳将三楼大儿子的房间给整理出来，换上崭新的床单、被褥，又将新装的空调给打开，并问：“小希，乡下冷，我给你开的二十六度，你要是还觉得冷，再自己调高。另外洗澡的话厕所里有热水器，厨房里也烧好了泡脚的水，我给你打过来。” “别别，”莫小希急忙阻拦：“妈，您就别管我们了，陈栋会照顾我的。您也累一天了，赶紧和爸去休息吧。” 刘敏芳笑：“休息什么，晚上我还要照顾天龙呢。黄珊带着他睡不好，奶水也不足。只有让她休息好了，天龙才有奶喝。” 她正笑眯眯说着，就见陈栋打了一盆洗脚水进屋，并嚷嚷：“快，小希，你先泡脚吧。”然后将盆放在床边上，转身又下楼去提热水瓶了。 莫小希从从容容坐下，挽起裤腿来泡脚。忽然，她白皙的脚丫子一缩，朝着屋外喊道：“陈栋，洗脚水太烫了，给我打点凉水上来。” “诶——”陈栋在一楼回：“等会，我把热水一起带上来。” 这一幕令原本心情舒畅的刘敏芳心中一滞——看来“人无完人”这话还真是不假，再好的儿媳妇也有缺点呢！ 她叹口气，默默退出房间。在下楼转至陈梁房间过道时，透过敞开的房门看到——黄珊正蹲着身子给陈梁洗脚呢！洗完了，又用一块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 那一刻，刘敏芳心中对这小儿媳的好感陡增。 第18章 黄珊的怨气 陈栋和莫小希在潭石村的家中住了一晚，又玩了一个白天。 等到傍晚他们要开车回家时，陈保和刘敏芳将腊肉、香肠、杀好的土鸡、土鸭，满篮子的土鸡蛋，以及大堆的各种新鲜蔬菜给搬到了车子的后备箱上。 眼看后备箱都要装不下了，陈栋急忙阻止：“爸妈，这太多了，我们也吃不了的，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刘敏芳道：“傻孩子，这些不全是给你们俩吃的。这些腊肉、香肠都是自家杀的年猪做的，鸡和鸭也是养两三年的了，这些土鸡蛋都是早上我去各家收回来的，蔬菜是下午去地里割的，没施化肥农药，可嫩可甜啦！多带点给你岳父、岳母尝尝，另外也可以送些给你和小希公司的领导、同事们。” 最后，刘敏芳拉着小希的手，叮嘱：“好孩子，以后你们回家来玩就是了，可再不要给我和你爸买那些东西了。又贵，我们也用不上。现在赚钱难，你们要节约些，等以后有孩子了，花钱的地方多得很！” 莫小希唯唯应诺——陈栋早给她打过预防针，凡是他爸妈提的要求，先一律应承下来，至于后续她想怎么办，一切随她心意。 等陈栋和莫小希驱车离开后，刘敏芳向陈保吐槽：“这个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花钱太大手大脚了，买个那样的小婴儿服就花了一千多，你那两瓶红酒是大几百，给我和珊珊的护肤品也是好几百。我私下里问陈栋，他们这趟欧洲游花了多少钱，你猜你儿子咋说？” “咋说？”陈保蹙眉。 刘敏芳做了个“六”的手势，道：“人家玩一趟就花了六位数呢！到处吃喝玩乐买买买，真太不像话了！” 陈保嗤之以鼻：“她娘家有钱，只要不花陈栋的钱，她爱咋咋样。” 刘敏芳又道：“那陈栋在她面前也太没男子汉气概了，昨晚上我瞧着他还给媳妇打洗脚水呢，估摸着平时在家伺候习惯了。我真个是没眼看呀！”说着一抹眼睛，仿佛想要抹去那不堪的回忆。 陈保听闻此话，顿时义愤填膺：“什么？！她居然这样使唤自己老公？这城里的娇小姐就是太没规矩了，都不知道男人才是天！自古只有女人伺候丈夫的，哪有男人给女人打洗脚水？没规矩，太没规矩了！” 他气愤地嚷嚷着，将手背在身后进了屋。 陈梁夫妻俩跟其身后。 等回到房间里，黄珊忍不住跟丈夫抱怨：“这两天真个累死我了！你妈光让我干活，摘菜、洗衣、做饭，你大嫂就躺沙发上看电视磕瓜子。明明都是一样的儿媳妇，怎么就我是劳碌命！” 陈梁陪着笑道：“好好好，你这两天是辛苦了，帮着我妈做了很多事。不过我哥嫂新婚，而且他们也难得回家一趟。咱们跟着爸妈住，老人还帮我们带娃。我们算是主人，哥嫂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黄珊一闻此言，立刻不乐意了：“什么主人客人的？不都是老陈家的儿媳妇么？可你看看人家，度蜜月去欧洲，旅行了好几个国家。可我呢？你连市里的动物园都没有带我去玩过。”说着竟委屈得要掉下眼泪来。 陈栋忙赔不是：“对不起，珊珊，咱们俩结婚时，不正好赶上你怀孕嘛。不……你当时是假怀孕，可我不知道呀，所以一直让你在家安胎，哪儿也没去。不过你放心，等天龙再大点儿，不用喂奶了。我保证给你补一个蜜月，你先想好了去哪儿，到时咱们也痛痛快快去玩上几天。” 他一脸诚挚，还拍了一把胸脯。 黄珊噗嗤一笑，算是认可。可转一想，莫小希度蜜月去的是欧洲，这陈梁就算真个愿意给自己补一个蜜月旅行，可以他的能力，又能带自己去哪儿？ 桂林？张家界？凤凰？——不不不，她已经看够了这些山山水水。 杭州？上海？北京？ 那些大城市里的高消费陈梁能接受么？即便他们自己存钱去玩，估计回来也少不得被刘敏芳和陈保唠叨，说他们不懂勤俭持家。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情瞬间布满阴霾，不禁酸溜溜地道：“算了，还是免了吧。我又不像你大嫂那么有钱，买个小婴儿服都能上千。出去玩给你爸妈带红酒、护肤品，又给你买剃须刀，我这样穷人家庭的女孩，天生就是劳碌命，还是在家带娃的好……” 她阴阳怪气的，一直隐忍的陈梁终于是忍无可忍了：“得得，你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我嫂子？她到底是哪儿得罪你啦？人家去欧洲度蜜月，还给你儿子带了礼物，给你、你老公都带了礼物。你生天龙难产，孩子住院，我哥嫂一拿就是五万，也没催着咱们还。我娶你那二十万彩礼钱，我哥出了十二万！可你们家呢？拿了彩礼钱给你弟弟当彩礼了，你弟弟结婚生子，每次我们都是一千两千地拿。可咱们生天龙时，你弟弟才给了四百块红包，这是当舅舅的呀！你爸妈更是一毛钱没拿！就这样，你对我哥嫂还是充满怨气。” 忽然被揭短，黄珊怒不可遏：“陈梁，你什么意思呀？现在是嫌弃我娘家穷啦？” 陈梁大声回：“我根本没这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总看不得我嫂子过得比你好，可人家天生就是富贵命，娘家有钱，自己又是大学生，长得也漂亮，找的老公还不错。你嫁给我是吃亏了，可你当初结婚时不就知道我的情况么？我没读啥书，家里条件也就这样，人也没本事，连彩礼都要靠我哥和我爸凑齐。可就这样，你还是非死乞白赖地要嫁给我，给我生孩子。既然咱们在一起了，这是缘分，我也认了，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吧。可为什么从我哥结婚后，你就各种地看我不顺眼了？你这到底是嫌弃我没本事让你过上好日子？还是说我哥嫂过得好，就碍着你了，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他声音越说越大，黄珊自知理亏生怕惊动了楼下的公婆，赶忙压低声音哀求：“老公，你别生气了，我也就是发发牢骚罢了。这两天你妈各种地夸你大哥和嫂子，只要家里来了客人，就把他们买的东西拿出来显摆。你嫂子不干活没事，我累得坐一会她都看不得。所以我才生闷气的，觉得你们家人就是看我娘家没钱，因此也不待见我的。” 见她低眉顺眼地软下来，陈梁也消了气，抚一下妻子的头发，道：“行了，这件事咱也不讨论了。一家人有一家人的活法，虽然我比不上我大哥，可我也会好好努力的，让你和天龙过上好日子。”说着，将对方拥入怀中。 第19章 回娘家 虽然和丈夫和解了，但对于公婆给嫂子的“偏爱”，黄珊内心里还是没有原谅。 一连好几天，她都借口身子不舒服，将个小娃娃给到刘敏芳照顾，自己躲在房间里刷手机，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菜市场的摊子也不管。 刘敏芳一个人做饭、洗衣服、打扫，还要时刻照顾孩子。结果在一次孩子哭闹时，她赶着上楼安抚娃儿，在楼梯上一脚没踩好，崴到了脚踝，登时脚腕子肿得老高。 在房间里休息的黄珊听到动静赶出来，急急忙忙将婆婆扶起，又给丈夫打去电话。 最后，村卫生所的张医生诊断，刘敏芳是伤了筋，至少需要卧床休养半月，每天喷两次云南白药气雾剂治疗，另外还开了口服的活血化瘀药。 刘敏芳受伤了，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宜就只能交给黄珊了。 陈保父子俩每天不光要侍弄地里的菜，还要收割、整理了送去菜市场卖。 平时黄珊和刘敏芳都帮忙时，这些活一家四口刚好能干完。 后来黄珊躲懒，刘敏芳又受伤了，因此只能在村里请零工，二十块一小时，帮忙到地里收割蔬菜、整理、打包等。 刘敏芳崴了脚，每日躺在床上吃喝，需要上厕所时，还得让儿媳妇扶。 黄珊一个人承担起了照顾全家和小宝宝的责任，每天不光要哄孩子，喂奶，带孩子出门晒太阳。还得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最恼火的是，她做饭虽也是一把好手，但陈保和陈梁吃惯了刘敏芳做的菜，每天都要炖汤，小菜要吃得清淡，一点儿辣都不沾。 几顿饭做下来，都被陈保父子俩挑剔，黄珊逐渐就不乐意了。 当天洗碗时，黄珊手一滑将碗跌破了一只，一直坐客厅看电视的刘敏芳听到了，忍不住出言教育：“珊妹子，跟你说多少次了，干活要小心！这些碗啊碟子也要钱买的，你们年轻人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还有你这几天洗衣服，一点点衣服都是用洗衣机洗，我平时给你们一件两件衣服，都是用手洗的。手洗不浪费水，洗衣粉也用得少。另外你洗衣服那个水，完全可以用桶子接着，然后拖地、冲厕所。这样下来，一月能节省不少水费。而且你今天炒菜实在太辣了，一个辣椒炒肉，本就放了青辣椒，你还搁上一大把干辣椒粉，把你爸和梁子给辣的……” 她越说越带劲，黄珊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终于，女孩子忍不了，将围裙摘下来往沙发上一扔，大声道：“妈，我算看出来了，不管我怎么做，您都看不顺眼的。前些天嫂子给你们买了化妆品和红酒，您是逢人就夸，说哥嫂孝顺又有本事。我生了娃在家，做饭、洗衣、打扫、整理菜园子，您却觉得我和梁子在啃老，觉得养活了我们，还给带了娃儿，即便我做再多也是应该的。既然这样，这些活我也不干了，您觉得谁孝顺就去找谁吧！” “你……你……”刘敏芳一下慌了神，怎么都没料到一向老实巴交的小儿媳妇会当面反驳自己。 正在院子里忙碌的陈保和陈梁听闻动静，一并走入屋里。 陈保嚷嚷：“又怎么了？吵这样大声，成心让邻居们看笑话吗？” 陈梁则道：“珊珊，你跟妈顶啥嘴？一点规矩没有，快给她道歉！” 黄珊眼中噙满泪，恨恨盯着自己的丈夫，在泪水夺眶而出的那刻，她伸出手背将眼睛一抹，掷地有声地道：“行，陈梁，连你也看我不顺眼了是吧？既然这个家没有我待的位置了，那我走就是了！”她说着气呼呼上了楼。 “这……”刘敏芳一时间没辙了，望望丈夫，又望向儿子。 陈保压着心头的怒火，点燃一根烟出门抽去了。 没多久，黄珊整理了一个行李袋，又抱着天龙从楼下走下来，看样子是要离家出走。 刘敏芳急道：“珊妹子，是妈多嘴，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教会你怎么把日子过得更好。”她说着站起身来，伸出胳膊想要够着对方。 可由于脚踝用不上力，刚刚站起身来就一个踉跄跌坐在了沙发上。 陈梁急忙扶住母亲，目光却投向了妻子，语气带着责备：“黄珊，看你把我妈气的，别再任性了好么？”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将黄珊心里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她扭头狠狠瞪丈夫一眼，不顾怀中娃儿的哭泣，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陈梁一时也蒙了——自结婚后他和黄珊也小吵小闹过不少，可对方还没一次生气到今天这样要离家出走的地步。 而且他也不觉得母亲刚刚说那些话有错，因此也来了脾气，在后吼道：“行，黄珊，你今天要出了这门，再别回这个家！” 外头传来了黄珊的回应：“陈梁，你放心，就算你来求我，我也懒得回你这狗窝了！” 然后就听得院子里大铁门撞到一起的声音。 陈保进屋叹口气：“珊妹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敏芳道：“以前她干活不中，我也说过她的，那时候她都是笑呵呵地接受。怎么生了天龙后就变了，难道说——”她皱眉想了想，道：“该不会是产后忧郁症吧？！” 她崴了脚的这几天，村里的阿婶阿婆过来看望，大家瞧见黄珊在家里忙前忙后的，都是各种夸赞羡慕，一个劲说陈保夫妻好福气，得了两个好儿媳。城里儿媳妇读书多、漂亮、家里头有钱，农村的儿媳妇孝顺、懂事，还给生了大胖孙子。 刘敏芳自然是将两个儿媳妇都好一顿夸赞。 可后来，那些阿婆们一个个数落起自己的儿媳妇来，说她们有的生了孩子后，觉得母凭子贵，就不把婆婆放在眼里了。还有的生了孩子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后来去医院检查，说是得了产后忧郁症。 刘敏芳就是这样得知此病的，她判断黄珊的转变可能也是得了这个病。 陈梁觉得有些好笑，但没反驳。 刘敏芳道：“这孩子也是可怜，嫁给你后也没享啥福，对我们老两口还算孝顺。她要是和我们住一块感觉压抑了，就让她回娘家休息些日子吧。等过几天她气消了，你再去接她回家。” “诶。”陈梁应承下来。 第20章 娘家的矛盾 就这样，黄珊带着天龙回了娘家。 黄雄飞和刁玉兰一看就知，女儿肯定是和女婿或者婆家闹矛盾了。 黄雄飞道：“回来就回来吧，住个几天，等那陈梁来接你再回去。不要一闹矛盾了就先低头，会叫人家看扁的！” 刁玉兰一愣，觉得丈夫这话似有不妥，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反驳。 如此，黄珊和儿子就在娘家安顿下来。 黄家老宅是十多年前盖的小二层半，一楼是大客厅加餐厅带厨房、卫生巾、杂物间和一间卧室，卧室由黄雄飞夫妻俩住。 二楼则是l型一字排开的四个单间，黄帝和刑巧双结婚时，将靠东的两个单间打通了，做了一个带小客厅的套间，又重新装修了一番，用来做的婚房。另外剩下的两个单间，一间装修成了儿童房，另外一间则留给了黄珊，让其回娘家时住。 对于这个安排，黄珊心里其实是不满的。弟弟未婚时，靠东边朝南那间房是她住的，现在她的房间被搬到了最西头，不光当西晒，而且冬冷夏热。 黄珊早在家里装修时就提出了异议，但黄雄飞毫无商量余地的回：“你一个出了嫁的姑娘，家里给你留一间房就得了，怎么还挑三拣四了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把这一栋房都给你，你又住得了几天？何况你婆家还是同村的！” 几句话怼得黄珊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最后，还是刁玉兰开导女儿：“珊妹子，你弟弟结个婚不容易。咱家这个情况你是晓得的，你爸坐过牢，你弟弟初中都没毕业，家里头条件也差，刑巧双那妹子好歹是中专毕业，还在村卫生所有一份正式工作。人家嫁到咱家来，也没让重新盖房，只是想要个大点的套间而已。你弟弟能找了她是运气，你可不要挡了弟弟的好运！” 父母亲素来重男轻女，黄珊闻言不再做声，但心里头却对弟媳妇有了看法。 回娘家后的几天里，黄珊发现父母亲和弟弟都处处迁就着刑巧双。 特别平时火爆脾气黄雄飞，每每和外人，甚至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说话都是开吼的，一但跟刑巧双说话便变得柔声细语起来。 黄帝从前在家是油瓶倒了直接跨过去的，但结婚后被调教成了爱劳动讲卫生的好青年，黄珊甚至看到弟弟主动给弟媳妇洗好了内裤和胸罩，拿到三楼的天台晾晒。 看到这一幕时，黄珊忍不住直咂嘴：“啧啧啧，这还是我认识的黄家大少爷吗？居然给女人洗起了内裤，哈哈哈——”她简直笑弯了腰。 黄帝闹了个大红脸，很不开心，说了句：“老子的事用不着你管！”便铁青着脸下楼了。 黄珊将这事当个笑话讲给了母亲听，哪知刁玉兰听后见怪不怪，反而表情严肃地道：“这是他们夫妻两个你情我愿的事，你个当大姑姐就不要多管了！” “我……”黄珊闹了个大红脸——敢情自己关心弟弟，反倒被怪是多管闲事了？！ 在娘家住的时间越长，黄珊发现自己对这个原本熟悉的家就越感陌生。 以前她没出嫁时，家里的家务活是她和她妈两个人做，她妈还要做得多点，总说姑娘家家的做多了活手就粗了。 可现在，她回娘家后，黄雄飞和黄帝两人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妈却没从前那么照顾她了，总说自己年纪大了，每天带孙子就很累了。正好闺女回来了，可以帮着做点家务，也好让自己轻松一下。 于是乎，黄珊顺理成章包揽起了全部的家务活。每天要早起给全家人做早餐，有时还要负责做黄子澄的辅食。 快一岁的娃儿了，看到大人吃饭就吧唧嘴，嚷嚷着恨不得吃上一口。 刁玉兰将从儿媳妇那听到的做辅食技巧给闺女倾囊相授，还说：“你现在先学着，等将来天龙要吃辅食了，也好给娃儿做。” 黄珊以为自己听错了——敢情自己这样任劳任怨地伺候一家老小，在人家眼里还是来学习的了？！ 最让黄珊不满的是，父母亲对于孙子和外孙的区别对待——黄子澄快一岁了，正是咿呀学语和学走路的年纪。 这些天小家伙看到家里来了个小宝宝，外公外婆又总抱着那个小娃娃亲不够。小小的黄子澄就开始吃醋了，不准外公外婆抱陈天龙。有一次他看到陈天龙躺沙发上睡觉，走过去就是一巴掌，将小家伙打得嗷嗷大哭。 当时黄珊正在厨房里洗碗，听得儿子哭了，又听得母亲抱着孩子哄的声音，以及父亲对黄子澄的说教，她赶忙擦着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一看不得了，陈天龙的小脸涨得通红，左边的脸蛋儿似乎还有点肿了。 黄雄飞朝孙子不痛不痒地呵斥了几句，刁玉兰也装样子要打孙儿的屁股。 那黄子澄见状，登时嚎啕大哭。 黄雄飞立刻心疼得抱着孩子哄起来。 黄珊在旁是越看火气越大，最终忍无可忍，将围裙取下摔在茶几上，语带叱责地道：“爸妈，你们怎么能这样纵容子澄？他打了人，就该教育才对，怎么就还哄上了？” 她说着从母亲手里接过陈天龙，轻轻地安抚着。 刁玉兰辩驳：“哪里纵容了？我不是说了他么？再说了，子澄也不过才一岁，就是看我们宠着天龙了，有些吃醋，并没啥坏心思的。” 黄珊更气了：“他都给天龙的脸蛋打肿了，你们还觉得没什么？难道说因为天龙是外孙，在你们眼里就一点儿都比不上孙子吗？” 黄雄飞一听这话，登时受不了了：“珊妹子，你今天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外孙？什么叫比不上孙子？你回娘家这些天，我们给你住给你吃，哪样怠慢你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黄珊心里早憋着一团火了，听闻此话，也口不择言起来：“我还就上纲上线了！既然你们觉着自己很公平，那我给你们捋一捋。自我回到这个家，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是我在做。洗衣、做饭、打扫，我妈偶尔会帮点儿忙。” 刁玉兰插话道：“那不是因为我年纪大了，吃不消吗？再说你年纪轻轻，给自己爸妈多干点活怎么了？就这样委屈？” 黄珊眼中噙泪：“对，我就是委屈！我也一样要带娃，白天黑夜的照顾天龙，你给我搭把手了么？你只顾着黄子澄，因为他是你的亲孙。这些我都不计较，可你对我和我弟媳的区别呢？每次她回到家，你就端茶倒水，总说她上班辛苦了，回家就要好好休息，晚上你也给她照顾子澄。家里头但凡吃点好吃的，你就给她提前盛出来，好像生怕我吃多了似的。前天我炖的鸡汤，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吃鸡翅膀了，可你两个鸡翅都舀到她碗里了。你还有半点当我是你亲生女儿么？” 面对女儿的质问，刁玉兰哆嗦着嘴唇道：“不……不是这样，珊妹子，那是因为你弟媳妇吃东西嘴刁，她又还给子澄喂奶呢，要是不多吃点，孩子奶水不够吃呀！” 黄珊咄咄道：“好，吃的方面我不计较。可你对两个娃儿呢？这几天你每回出门都不忘给子澄买零食、水果、玩具，可你给我儿子买过啥？” 刁玉兰呐呐道：“那……天龙他才两三个月，也吃不了玩不了，等他长大了，我这个当外婆的自然会给他买的。” 黄珊一声冷笑：“对，零食和玩具我儿子现在是用不上。可前天你去赶集时，给子澄买了两套外衣，给我儿子还是什么都没有买！最让我生气的是，你不买就算了，你竟然还把子澄穿过的旧衣服整理了一大包，拿过来让我给天龙穿！你……你说有你这样当外婆的么？在你们的眼里，子澄就是宝，我家天龙……就是……是根草……” 她悲怆地说完，抱着儿子痛苦流涕，似乎想要将这些日子在娘家遭遇的所有不公发泄出来。 刁玉兰慌了神——她虽然和丈夫一样，一贯地重男轻女，对女儿的重视程度永远不及儿子，甚至儿媳妇、孙子。但实则她内心还是关心着女儿的，也希望女儿能开心、幸福。 看着伤心欲绝的闺女，刁玉兰正准备出言安慰，一旁的黄雄飞却冷不丁出言：“珊妹子，你如果还想继续在家住，我劝你说话注意点儿分寸！子澄是我黄家的骨血，我疼他多一点天经地义！天龙是陈家的血脉，想要买零食、买衣服应该找陈保和刘敏芳！你带着天龙住回娘家来，这件事左邻右舍都看着呢！虽然大家没有当面问起，但背后不知说了多少闲言碎语。有说你性格霸道，和公婆相处不好的。也有说你不够温柔，抓不住男人心的。还有说我们夫妻俩教女无方，惹得陈家家宅不宁的……” 他越说越是激动，黄珊更加怒火中烧：“爸，有人当面跟你说这些，为什么你不帮我骂他们一顿？老娘吃自己的饭，回自己的娘家，关他们屁事？” 黄雄飞道：“老子当然骂了呀！可你也知道，人言可畏！即便娘家愿意做你的避风港，可你回来了还要挑三拣四，各种挑拨你弟弟、弟媳、你妈之间的关系，那我就容不下你了！只好请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说着将手掌向着大门口一摊，那意思让女儿回自己家。 黄珊心里那个委屈呀，当时眼泪就簌簌而落。她哽咽着道：“行，爸，既然你都说这样的话了，以后我再没这个娘家了，我这就走！”说罢，抱着天龙就往楼上冲了。 刁玉兰气得一拳砸在丈夫肩头：“你给杀千刀，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呀，干嘛要说这样的狠话！” 黄雄飞抱着孙儿一脸冷漠：“家和才能万事兴！好不容易儿媳妇进了门，家里头也和和睦睦的，她一回来就没事找事，那老子就容不得她！” 第21章 娘家和婆家 黄珊到底还是在娘家住到了陈梁主动过来接她。 那天下午她和黄雄飞夫妻俩发生矛盾后，刁玉兰紧跟着上楼宽慰了女儿，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勉强将女儿给留下了。 转过身，刁玉兰又向黄帝施压，让他赶紧联系陈梁，让其不管有什么矛盾，先过来将黄珊和陈天龙给接回家。 当晚，黄帝就约了陈梁出来吃宵夜，两瓶啤酒下肚，陈梁将苦水一倒，黄帝当即各种安慰，最后道：“姐夫，我姐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凡事还请你和你爸妈让着点儿。最近她在家里也和我爸妈闹得不可开交，对我和我媳妇也不待见。为了家庭的和谐，还请你快点将她接回去吧。” 如此，在第二天上午一大清早，陈梁和刘敏芳拎着水果上门了。 一见孙儿，刘敏芳即欢快地接了过去，不住地亲昵着：“天龙，我的乖乖孙，好宝宝，奶奶可想你啦！” 陈梁则向黄珊道：“老婆，我来接你回家了。” 原以为黄珊会要拿捏一下，哪知她竟很痛快地答应了，说：“好，你等会，我上楼去清理一下衣服。”说罢往楼上走。 刘敏芳推了儿子一把，陈梁就跟了上去。 待到进了黄珊的小房间，陈梁在后将门一合，上前一把揽住了妻子的腰。 “珊珊，这些天不见你，可想死我了！”陈梁说着想要亲嘴。 黄珊扭怩地侧过身去，语带不满道：“想我了，怎么不早些来接我回去？” 陈梁道：“我担心你还生我气呢！” 黄珊鼻子一哼：“对，我就是还生你的气。” 陈梁一怔：“那，那你还跟我回去不？” 见丈夫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黄珊又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说：“当然回去啦，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即便你爸妈、你再和我不对付，天龙到底是他们的亲孙，他们才是真心疼天龙的。”她越说声音越低，似乎带着满满的委屈和不忿。 陈梁赶紧拉起她的手，柔声诉说：“其实我也是真心对你的，珊珊，这些天你不在家我想了很多，也知道你跟着我受委屈了。我答应你，等回去后，你好好在家带娃，我保证努力工作赚钱，给你买新衣服，带你去旅行，将来再去城里买一套房子，跟我爸妈分开住。” 他描绘的美好未来就仿佛在眼前展现一般，黄珊彻底地陶醉了，依在丈夫胸前，动情地道：“梁子，这次的事情也是我任性了。你爸妈帮我们带娃，还照顾我们，老人啰嗦点很正常，我应该理解才是。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培养好天龙，你说好么？” “嗯，好！” …… 他两个和好后，一起拎着行李箱下楼。 刘敏芳和刁玉兰也聊得十分地开心，相互交流带孙的心得。 黄珊临离开前，刁玉兰叮嘱：“珊妹子，你也当妈的人了，在婆家要好生孝敬公婆，好好和陈梁过日子，知道吗？” “好，我会的。”黄珊答。 等回到婆家后，黄珊感觉自己整个人放松了。客厅的沙发坐起来很舒服，房间里的床怎么都躺那么柔软，每一件物品的摆放也都合自己心意，心情都变得阳光起来。 陈保一看到小孙子，就抱着他出去串门了。 刘敏芳开始洗手做饭，黄珊想要帮忙，对方便即阻拦：“你才刚回家，就好好休息吧，妈来做饭。” 等到刘敏芳在厨房里忙活上好一阵后，饭菜上桌，黄珊发现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肴——紫苏田鸡、酸包菜炒粉皮、油泼皮蛋、豉汁排骨，及一大砂锅的菌菇土鸡汤。 刘敏芳招呼大家吃饭，并从黄珊手里接过了天龙，道：“你们先吃，我来带乖孙。” 黄珊忽然想起了在娘家吃饭时，母亲总是只帮弟媳抱娃，然后等大家都吃完了，她们两个才一起吃饭。 而在婆家时，公婆每次都是主动带娃，让她先去吃饭，说是饭菜冷了吃对胃不好。 一想到这些，黄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陈梁坐下后就开始舀鸡汤，将两个鸡翅都舀在同一个碗里，然后搁在黄珊跟前，道：“老婆，这是你最喜欢的鸡翅膀，趁热吃。” 那一刻，黄珊心中涌入一股暖流，令她双眼都湿润起来。 牙齿和舌头还有磕碰到一起的时候，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哪能没有争执？ 只要大家的心是向着同一个方向的，相互包容、懂得体谅，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 黄珊回娘家后的一个礼拜，黄帝和刑巧双两口子过来拜访。 刑巧双给天龙买了两套夏季的小短袖套装，另外还提了些从娘家带来的猪脚和前腿肉。 趁着刘敏芳去泡茶切水果的功夫，刑巧双向黄珊低声道：“姐姐，上次你在家和爸妈闹矛盾的事我和黄帝都听说了，你回来后的这些天，爸妈心里头也不舒服。他们又不好意思先给你打电话，就托我们来看看你和天龙了。爸妈说，他们说话冲了点，希望你不要见怪，有空还回家吃饭，回去住也可以的。” 她说话柔声细语，语气又特别的温和，令黄珊心里十分舒坦，霎时间就放下了对父母亲的不满。 黄珊点头：“嗯，弟妹，我明白的，等有空了，我会和陈梁一起带天龙回家去玩的。” 这时，刘敏芳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刑巧双适时地将话题转移，夸奖其将孙儿照顾得白白胖胖来。 刘敏芳抱起天龙亲了又亲，这个大胖小子令她无比骄傲：“我们天龙真是很厉害呢，一个月就能抬头了，脖子有力得很。这才三个月就能翻边了，去医院里体检，医生都说他的大运动比一般孩子都要好哩！” 刑巧双道：“那这都是奶奶的功劳呢！每天白天黑夜的照顾，将来他肯定和奶奶最亲。” 黄帝也跟着补充：“敏芳姨辛苦了，要不是您帮忙一起带天龙，我姐一个人可有得累咯。” 刘敏芳脸笑成了一朵花：“哪里，我这是照顾自己的亲孙子，都是应该的。而且你姐在家也很勤快哩，陈梁这个儿媳妇真是没选错。” 那天中午，刘敏芳热情地邀请黄帝和刑巧双夫妻俩在家吃了顿家常便饭。她做了很多拿手菜，还特意喊了陈梁回来陪小舅子喝了几瓶啤酒。 两家人相谈甚欢。 第22章 确立新目标 黄珊和婆婆和解后，生活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各种小矛盾。 比如她用起水电来大手大脚，刘敏芳总是看不过眼的，非得提醒上两句不可。 比如她吃着家里的饭菜觉得不合口味，就悄悄点外卖，一旦被刘敏芳看到了，势必要唠叨个没完。 再比如她想着给自己和儿子添几件新衣裳，刘敏芳看到后就会说：“哟哟哟，这娃娃长得飞快的，买那么多新衣裳干嘛，一会子就穿不了了。” 黄珊就道：“那小得再快，也要穿呀？” 刘敏芳就会拎过来大袋的旧衣服，打开包袱来，一件件抖出来：“这些是你小姨家表妹孩子穿过的，这些是邻居王婶子家孙儿穿小了的。孩子就是要穿百家衣，才健康平安，还省钱。” 黄珊望着那些洗得变了色的，甚至严重变形的小衣裳，额角黑线直冒：“妈，可这些衣服实在太旧了，你看看——”她拿起其中一件满是油渍的衣服，满脸嫌弃道：“这都洗不干净了，上面全是油点子，怎么好意思让天龙穿出去呀？邻居看到要笑话的。” 刘敏芳正色道：“这有什么关系，旧点脏点的，可以留着在家时穿。孩子学吃饭时，就算新衣服也弄得满身油点子，很难洗干净的。至于出门时，大可买几件新的。” 黄珊皱着眉，勉强算是答应。 刘敏芳又道：“还有你，你现在喂着奶呢，身材都胖成邮筒了，就穿生娃之前的衣服好了，或者穿陈梁的也行。等到给天龙断奶了，你就会瘦下来的，那时候随便你买漂亮衣裳我都不会说了。”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但黄珊心里并不认可——她忽然发现婆婆就是这种什么都看不惯，什么都要管的性格，想要让其放弃对自己的唠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她重新确立一个目标。 那么这个目标是谁合适呢？ 黄珊发觉婆婆每次进城给大哥和大嫂送蔬菜、大米、菜籽油、肉这些东西后，每次都会对大嫂过分“奢侈”的生活，以及大哥过于宠爱妻子的行为耿耿于怀。 比如夏天时每次去他们家，那一百四十多平的房屋全部开着空调，而且房间的窗户也不关严实了，说是得透气。 “这得多浪费钱呀！”刘敏芳咂着舌吐槽。 还有每每去到陈栋家里，那装修得漂漂亮亮的房里就好像“狗窝”一般，东西丢得到处时，还时常看到成堆用过的碗碟搁在厨房里。 陈栋说，莫小希是从不洗碗的，因为害怕洗洁精会伤到手，所以家里洗洗刷刷的事情全部是他在干。有时候他加班晚了回家，莫小希则会将用过的碗碟放厨房里，等他回来再洗。 听到这番话，刘敏芳心里那个疼呀！她的宝贝疙瘩平时在家也是捧在手心里的，结婚后不光得不到妻子的照顾，甚至还要伺候对方——这在她是万万不能理解的！ 于是乎，每次只要过去大儿子家，看到他在忙碌时，刘敏芳就会一把抢过扫帚、洗碗布来帮着干活，并不失时机地教育儿媳妇：“小希呀，这家务活还是得女人来干，男人他就不细心，也干不好。” 莫小希坐客厅里边用笔记本电脑上网边啃苹果呢，头都不抬：“妈，我觉得陈栋干得挺好的呀，您老就不要操心了。” 最让刘敏芳看不惯的是——大儿媳实在太太太过浪费了！ 每次她送过去的蔬菜水果，他们都吃得很少。陈栋说，因为两个人都忙，莫小希又不会做饭，因此两个人下班后不是去莫小希娘家吃饭，就是在外面的餐馆解决。 而刘敏芳认为，外面的餐馆用料哪有家里这样实在？那些油，很有可能是地沟油。菜也有可能没洗干净，连农药都残留着。鸡鸭鱼肉说不定是僵尸肉，甚至是一些病死的动物尸体。 她说得实在可怕，最后莫小希只能妥协，请了个钟点工阿姨周一至周五过来负责打扫卫生和做一顿晚饭。 听闻钟点工每次工作三个小时费用得一百块，刘敏芳气得回家直拍桌子：“这……这这，陈栋怎么娶了这么个败家娘们？太不像话了，还是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呢，怎么能一点家务活不会干，连顿饭都做不了，也不知道她娘家妈妈是怎么教的？！” 她义愤填膺，陈保却悠闲地吐着烟圈：“我早说让你不要瞎操心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我看那莫小希的妈也不是能干人，你说她能教出什么懂事的好姑娘来？” 如此想来，刘敏芳又觉得另一位亲家刁玉兰其实挺不错，至少将闺女教成了一个好的家庭主妇，不光对丈夫也体贴入微，对公婆还恭敬孝顺。 刘敏芳心中的天平越发倾向小儿媳，看大儿媳就更不顺眼了。每每去一趟大儿子家，看到大儿媳梳妆台上堆满的成套化妆品，那上面写满了英文字母，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有一次，她偷偷用手机拍下来，回到家来问黄珊。可她也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于是上网一查，好家伙，网上平台显示这化妆品一套就得好几千块！ 刘敏芳心疼得哟：“她……她这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她自己在杂志社上班，一月工资能有多少？还不都是用陈栋的钱在享受，我可怜的儿子呀，赚的钱都给老婆花啦！上次我偷偷打开他们的衣柜检查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栋的衣服没几件，可莫小希的衣服多得堆成山，鞋子也是一排排码放着，有好多都没撕标签呢！我拿起一件薄薄的小外套一看，上面竟然标价一千五。他们还真是不把钱当钱了，是当水在泼！” 她机关枪似的说完，黄珊不失时机地接过话头：“妈，我觉得嫂子现在可能没孩子呢，所以赚多少花多少。等她有孩子了，肯定就不这样了。” 刘敏芳眨眨眼——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就像陈梁原本那么不靠谱的人，当爸以后就完全转变了。还有那个黄帝，也彻底脱离了二流子队伍。 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看来光结婚并不能改变人，要想让一个人完完全全成熟起来，还得让其升级成为爸妈才是！ 第23章 催生 刘敏芳采纳了黄珊的提议，开始向陈栋和莫小希发起催生。 她先是找到陈栋，说出了自己想要再抱一个孙子的想法。 陈栋愣住了，吞吞吐吐地表示：“妈，这生孩子是我和小希的事，您瞎操个什么心？”说着一笑。 刘敏芳板起脸孔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既然结婚了，就应该快点儿生娃，你都不知道，每回我去隔壁王婶子家，人家都问我，陈栋都结婚快一年了，要当爸爸了没？” 陈栋不满道：“我生不生娃，当不当爸爸关王婶子什么事？她还真是吃自己家的饭，操别人家的心。” 刘敏芳道：“我也不爱搭理她，可她嘴碎呀。她总当着人家的面问我，还一次次明示暗示，说你和小希都结婚这么久了，还没好消息，会不会是两个人中哪一个身体有毛病，让快去医院检查检查，最好还是大医院。你说这话气不气人，我只差没当场翻脸！”说着气得一拍大腿。 陈栋急忙给母亲拍后背顺气：“妈，消消气，咱不跟王婶子她们一般见识。现在的年轻人哪有刚刚结婚就急着生孩子的，我们还要忙事业，还要存够了钱再生娃。” “就养一个小娃娃，能花掉了几个钱？”刘敏芳不解地道：“你看陈梁他不也生娃了，我给帮着带，也没花多少钱。而且当初你爷爷奶奶一点忙不帮，我和你爸不也将你和陈梁带大了？这娃娃只要生出来了，总要长大的！” 陈栋笑起来：“妈，您这都是以前的老观念了。现在的年轻人养娃，什么都希望给孩子最好的。您看呐，这奶粉、尿不湿、月子中心、早教班都花销不低。而且这件事我和小希早商量过了，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们就会怀孕生娃的，您和我爸就放宽心吧！” 他将刘敏芳的催生挡了下来，回头却还是忍不住跟莫小希提起了这事，只说单位上谁谁谁当爸了，谁谁谁又准备生二胎了，问其什么时候准备要一个？ 莫小希正坐梳妆台前抹着爽肤水，回头笑眯眯道：“老公，咱结婚前不是说好了么，要先好好地享受二人世界，玩个年再生孩子。” 陈栋心里一落，面上还是挂着笑意：“好，都听你的！我就是随口问问的。” 莫小希抹好了脸，跳到床上坐下，拉起陈栋的手撒娇：“我知道，大家都生孩子了，你难免也想要一个。不过我现在还真不想生，要是生了孩子，我就没时间和闺蜜逛街、泡吧、旅游，也不能努力的搞事业了。你就再等等吧，要实在想和小娃娃玩，你弟弟不是生了一个么，你就多回家帮着带点，多给他买些衣服、玩具，当是弥补想要当爸爸的心咯！” 她咯咯笑着，陈栋心里失落得厉害，忽然一把揽住她，将其放倒在床上，低头就吻了下去：“我不想玩别人家的娃娃，我就想要你给我生一个。” 他低声呢喃，嘴唇也不闲着地在女人耳后和脖颈后游走。 莫小希给他亲得痒痒的，又觉得十分舒坦，甚至充满诱惑，不由得将手伸向了床边的柜子，缓缓将抽屉拉开。 陈栋渐入佳境，立刻就想翻身而上。 莫小希忽地掏出个避孕套来，递上：“把它戴上吧。” 陈栋心一凉，点点头：“嗯。”不情不愿地将套子的包装袋撕开。 …… 美妙的一晚过去后，陈栋就将当爸爸的想法抛诸脑后了。工作上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最近公司里又新接了一个项目，经理准备让他挑大梁负责。 莫小希所在的出版社也接到了一个来自教育局的大单，设计制作一套幼儿园大中小班设计教材的任务，每个小组负责一个科目。莫小希分到了语言类教材的编写任务，不光要找资料，还要根据幼儿教育学任务来编写故事、看图说话、儿歌等内容，另外还要和美术组一起讨论插画的设计。 两个人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回到家吃过饭后就只想倒头大睡。 渐渐地，陈栋甚至暗自庆幸，幸亏妻子的坚持，自己才没被母亲说服。若是早早要了孩子，他和小希的事业肯定要受到影响的。 刘敏芳和陈保后来又敲打了他们夫妻几次，但都没得回应。 陈保气得吹胡子瞪眼：“别以为老陈家就指着他们传宗接代了，老子有天龙了，乖孙儿将来一样可以光宗耀祖！” 陈保这样说着，还真个不准妻子再对大儿子夫妻催生了，把全部的慈爱都给了天龙。刘敏芳每天晚上带着天龙睡觉，白天又带着他玩。陈保每天摆摊回家都要给天龙带好吃的，有时是粑粑糕，有时糖油粑粑，还有时是炸鸡腿。 小小的娃儿被惯得没了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凡事稍有不如意了，直接躺地上打滚哭泣，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就缴械投降了。 有一次，陈栋回家吃饭，看到天龙因为没要到奥特曼玩具甚至动手打爷爷。 陈栋当即制止，握住孩子的小手，呵斥：“天龙，你怎么能够打爷爷呢？” 两岁的陈天龙用稚嫩的声音回：“爷爷不给我买奥特曼玩具，我就是要打他！” 说着，他挣脱了几下，发现完全挣不开大伯的手，立马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陈保见状，再绷不住了，一把打开陈栋的手，躬身抱起孩子就哄：“我的好乖乖，是爷爷不好，你先把饭吃了，一会爷爷就给你去村口小卖部买奥特曼。” 陈天龙破涕为笑，在刘敏芳的招呼下开始大口吃饭。 陈栋却是蹙眉：“爸妈，你们这样惯着孩子可不行。所谓惯子如杀子，溺爱之下长大的孩子将来很难适应社会的。” 陈保立马就不高兴了：“咱老陈家就这么一个大孙子，我不惯着他惯谁？” 陈栋哭笑不得：“孩子就像一张白纸，大人给他描绘什么，他就长成什么样。你想想，咱在家里可以这样惯着他，可到了外面，哪个孩子不是手心里的宝，人家能这样顺着他？” 陈保把脸一沉：“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惯着天龙？我看你自己就把个老婆惯得没了边！从古至今，女人生子天经地义。你都结婚两年了，老婆连蛋都没下一个。说出去，我这老脸都没地方搁了。要不是天龙，我和你妈还享受不到这天伦之乐呢！” 陈栋赶紧解释：“爸，你怎么又扯这事了，我不是给你说过好多次么，我和小希不是不要孩子，而是不想这样早生。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自然就会生娃了。” 陈保冷哼：“还等到时机成熟？我看黄花菜都凉咯！你今年满三十一了，她也快三十了，是高龄产妇了。国家不是提倡优生优育么？你们这是和国家唱反调！” 陈栋无语：“行，您要觉得这样惯着就是对天龙好，那您请便，当我多嘴了。”说完闭嘴吃饭。 刘敏芳在旁给看电视的天龙喂饭，闻言扭过头来，道：“小栋，我觉得你爸说得有道理，你和小希年纪不小了，从优生优育的角度看，孩子还是要早点生的好。趁着我和你爸，还有你岳父岳母都年轻，可以给搭把手。而且你看，这天龙多可爱呀，我和你爸每天再辛苦再累，只要看到他了，就什么烦恼都没了！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陈栋听了母亲的话，又望向了正盯着电视机大口吃饭的陈天龙，只觉他就是弟弟小时候的翻版。 想当初陈梁小时，陈保夫妻俩因为忙地里的活，照顾他的重担就压在了陈栋肩上。每天给弟弟穿衣、洗脸、喂饭都是常事，要是他摔着了，父母亲回来还要教训自己一顿，说没把弟弟照顾好。等到陈梁大点上学了，陈栋还要负责管理他的学习，每天给他检查作业。陈梁要是在学校里闯了什么祸，或者打人了，回家也只敢告诉大哥，让哥哥去学校里挨骂。 兄弟俩深厚的手足情就是在这样点点滴滴的生活细节中磨砺出来的，直到现在，陈栋也觉得自己对弟弟有着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着犹似陈梁的天龙，陈栋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忽而之间，他萌生了一种想法，要是自己也有了孩子，那孩子和天龙之间是否也会像他和陈栋一样亲密无间呢？ 第24章 指点迷津 自打母亲家回来后，陈栋就动了早点生娃的心思。 夜里，他主动和莫小希温存时，破天荒没有做防护措施。 女人发现后，当即怪嗔道：“老公，不是说好了过两年再要孩子么？不做好保护措施，万一有了怎么办？” 陈栋呵呵一笑：“真要有了，就生下来。”说着再度吻上去。 没有孩子的牵绊，他们的日子真的很惬意。 每天清晨陈栋做好早餐后，两个人吃完了就去上班。陈栋先开车送莫小希去出版社，再绕道去往工地。中午要是得空，他们会约个午餐。即便双方都没空，也会打个电话，分享一下午餐吃的什么。另外约好晚餐吃什么？或者晚上一道去看个电影，或者和朋友同事聚会。 到了周末，每个月他们会回一次望城的潭石村，看望刘敏芳和陈保，然后在那边吃顿晚饭。要是不赶时间，还会睡一个晚上。 而一旦有了年假，两个人一定是会将时间安排在一起，即便不能出国玩，在国内也是要去玩上几天的。 这两年里，拼凑了大大小小的节假日，他们去了云南、乌镇、神龙架、内蒙古、西藏等等地方。 莫小希玩得不亦乐乎，生孩子的念头更是抛诸脑后了。 与陈栋夫妻俩的逍遥自在不同，陈梁和黄珊这两年里非常辛苦。 陈梁原本打算攒点钱，等天龙大点时，就去县城中心首付个小户型，这样孩子就能在望城县实验小学读书了。 那所学校是整个望城县最好小学，将来还可以直升本部的实验中学。 然，黄珊的老弟黄帝也想到了这一点，并且稍早点儿地跟老姐开口了，将陈梁好不容易攒下的六万块钱全部给借走了，首付了一套六十多平米小两房，正是在实验小学旁边。 陈梁听说这件事时气坏了，回家就质问妻子：“你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就把钱借给你弟弟了？你难道不知道咱们也要买房吗？” 黄珊大大咧咧道：“我爸妈开口借的，说是最多半年就还给咱们。子澄比天龙大差不多一岁，读书也要早一年，买房这件事上我弟弟比咱们着急。” 陈梁心里还是窝着火：“行，既然你这样相信你爸妈弟弟，那咱们走着瞧。要是等到天龙快读书时，他们还没还上。或者说他们还上了，但房价涨了买不起，那时你可就不要怪我无能了。到时候天龙只能去村头的小学读书，教学质量不好，我也无能为力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黄珊唯有期盼娘家能快点还钱了。 然，这段时间正是房价涨幅最快的时期。黄帝买下那套电梯小两房后，不到三个月，该小区每平米涨价一千块，而且还有继续涨下去的趋势。 黄珊心里头那个急呀，好几次回娘家时，忍不住唠叨起自己也想要买房的想法。 刁玉兰就劝：“现在房价涨这么厉害，别急着买，反正天龙还小，多存点儿钱，等他快要读小学时再说吧。” 黄珊一噘嘴，道：“老弟的房买了，子澄可以去县城读书了，你当然不急了。可我还等着那笔钱做首付款呢，要是天龙满六岁前不能买好房子，他就只能在村里读小学了。就村里学校这教学质量，孩子能考得起高中？能考得上大学？” “得得得，”刁玉兰不耐烦道：“说了半年就还你的，这才三个月呢！到时候要凑不够这六万块，我出去借都要给你借来。” 黄珊这才安心。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黄雄飞和陈保两家人在菜市场努力拼搏之际，一纸红头文件张贴在了望城县潭石村口的菜市场大门口——这一片房屋被划入了红线，全部要进行拆除，然后统一规划，菜市场也在其中。 这件事一下在市场里炸开锅，黄雄飞、刑得力联合了市场里很多人前去村委会协商，但得到的答复都是让大家先暂时另寻出路。等到这一片商业小区规划好后，会再新开发一个菜市场，到时再邀请大伙前来加盟。 作为遣散赔偿，最后的三个月时间里，市场所有的经营费一律不再收取，不过卫生费还是需要承担。 潭石村很多人都依靠菜市场的摊位生存，这次市场拆除对大家影响很大。 刑得力很快在周边村的集市上找了个临时摊位，那个摊主是他家亲戚，愿意匀出来小菜摊的一角给他摆放猪肉摊，不过费用得双方五五分摊。 算下来月租金比在潭石村这边的市场要便宜点儿，不过面积就小了很多。 不过能这样快找到继续摆摊的地方，刑得力很满意，他重新找师傅打造了一个不锈钢的新桌案，又另外购置了小一点铁架子，开开心心地搬店了。 而黄雄飞和陈保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周边市场和集市的小菜摊几乎呈饱和状态。要想找个价格便宜距离又不远的，难于登天。 黄雄飞干脆把心一横，懒得找摊位了，每天清晨时分骑着电动三轮车拖一车菜去县城的小区门口卖。只是这样的情况下，经常会被城管抓，好几次电动三轮车和菜都给没收了，去领回车子时还要缴纳罚款。一个月算下来，入不敷出。 黄帝则没有再继续经营蔬菜生意了，他问刑屠户借钱买回一辆面包车，每天去县城的家居市场拉货。可早出晚归的，也赚不了多少钱，除去一家三口的花销外，刚刚够还每月的房贷。 陈保家的情况更糟糕了，眼看菜市场关门在即，合适的摊位和门面怎么都找不着。黄帝那边也没钱还债，房价又在蹭蹭蹭地上涨。陈梁和黄珊两人为此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黄珊急得回家质问母亲，那笔六万块的欠款到底啥时候能还。 刁玉兰最近也急得嘴角长泡，见女儿上门逼债，更是忿忿不平：“好你个黄珊，娘家也就欠了你六万块，还不得了啦？！这不是因为市场突然拆除了，你弟弟又买车跑货运，才一时还不上钱么。你这样逼着要，我只有把命还你了！” 黄珊顿时焉了：“妈，我不是这个意思，问题是天龙也要读书了，现在房价涨这样厉害，我是怕再过两年更买不起了。” 刘敏芳眼珠子一转：“你个傻丫头，你现在想要买房，大可跟你公婆开口，让他们找你大伯哥借呀！陈栋夫妻俩工作单位都好，工资又高，支援个十万块不成问题的。” “啊？！”黄珊长大了口：“可……上次给咱家彩礼钱，还是娃儿他大伯出的大头，另外天龙出生时的五万块住院费，我们也没还上呢。” 刁玉兰以手指戳了一下女儿额头：“笨蛋，你嫂子娘家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儿？你这就回去给陈梁说，让他直接跟大哥开口。若实在不行，你就让他去跟大哥大嫂借一下房子。陈栋的房子不是在市中心吗？那边的学校肯定比县城要好得多，先让嫂子把房子过户给你们夫妻，等天龙毕业后，再把房子还回去。反正他们夫妻俩还没打算要孩子呢，读书的名额空在那儿也是浪费！” 第25章 曲线救国 听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黄珊从刁玉兰那儿取得“真经”后，回家就跟陈梁做起了思想工作。 “我想过了，县城的小学再好，也越不过市里的学校。我都查过了，你嫂子在城市花园那个小区所带的学位，正是仰天湖小学的指标，那可是全星城有名的重点小学呀！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可只要有房子，就——” 她唾沫横飞，陈梁却不失时机地打断：“咳咳，等一下，你都知道必须得有房产。可那个地段的房子是咱能买得起的么？” 黄珊眨眨眼：“你哥嫂不是有一套么？他们现在也不打算生小孩，陈家就天龙一根独苗，难道他们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没地方读书不帮一把？” 陈梁警惕地皱起眉头：“那你打算让他们怎么帮？我可听说了，凭房产读书只看父母和就读孩子本人的，即便是祖孙关系也很难进去的。以我哥嫂和天龙的关系，即便是将户口转过去，也没法就读的。” 黄珊点头道：“嗯，这些我都知晓的。这段时间为了天龙读书的事，我查了很多相关政策。现在星城读书，即便租房也能就进入读。不过像仰天湖那样的重点小学，光本学区的孩子只怕都有多。如果单纯的户口靠挂，或者是签一个假的租住合同，那肯定是分流去旁边的小学了。所以我想了一个好办法——” 她越说越是兴奋，陈梁慌忙打断：“等等，老婆，你确定那办法不是馊主意？”他太了解妻子了。 黄珊不高兴了：“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怎么就确定是馊主意？” “行。”陈梁摸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道：“你说。” 黄珊这才换上笑颜：“我妈说，哥嫂反正现在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嫂子家在城市森林小区那套学区房空着也浪费，不如干脆先过户给咱们了，等到天龙入学读完书后，我们再还给她。这期间两次过户产生的费用，也全部由我们出，另外我们还可以适当给他们一点儿补偿……” 没等她说完，陈梁再次不悦地打断：“老婆，你妈还真是狗头军师呀！”他语重心长地叹口气：“亏你们想得出这样的歪点子！那样地段的一套房，你们知道价值几何么？说过户就过户，人家凭啥相信咱们呀？” 黄珊辩驳：“那他们是天龙的大伯和大伯母，肯定也盼着孩子好呀。天龙能去城里读书，还是就读重点小学，他们明明有这个能力，干嘛不帮一把呢？” 陈梁道：“你说得轻描淡写，市中心那个地段的房子每平米起码一万五了，那套房一百四十多平，就是二百多万了。你知道光两次的过户费就要多少钱么？” 黄珊道：“过户费再贵，能比得上天龙读重点小学重要？为了我儿子的将来，哪怕再贵，我也愿意！” 陈梁只觉鸡同鸭讲，语气不由得加重：“黄珊，我跟你说，这件事就免谈！那房子都不知道是我嫂子还是她爸妈的，跟我哥就压根没关系。而且即便有关系，我也说不出让他过户给我让孩子读书的话。原本我存了六万块，是准备在县城买房的，这样天龙也可以去县里的实验小学读书。可你却瞒着我将钱全部借给你弟弟了，如今菜市场拆除了，这钱一时半刻他肯定还不上了。要是耽误了买房，天龙就在村头小学读书算了。当初我哥也是在那个小学读书的，一样考上了重点大学。所谓事在人为，我相信只要孩子是读书那块料，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他语气决绝地说完，将手一甩，大步走出了房间。 黄珊气得在后着恼：“死陈梁，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你儿子！” 气归气，冷静下来后，黄珊想到这件事若要达成，还得公婆出面才成，这大哥大嫂即便不给陈梁面子，难道还能违拗了老人的意思？ 但今天陈梁的话提醒了她，即便想要公婆出面担保，这件事也不能轻易说出。 思索片刻，她想到了一个迂回之策——如今菜市场正好拆迁了，若是自己说服公婆去到哥嫂所在的小区附近找一个铺面做蔬菜生意，再一家人趁机搬进他们家居住。这样天龙就能在附近上幼儿园了，公婆看到孩子适应了城市的生活，也会想法子促成他在那边读书了。 这样想来，她便开始着手找起铺面来。 这段时间，菜市场那边的生意就光陈保一个人在照看了。陈梁和其他的乡邻们一起在潭石村附近找铺面。 黄珊故意将天龙丢给婆婆照看，自己则搭乘公交车前往星城市中心的侯家塘社区附近，围绕在城市森林小区周边找铺面。 她发现这边小区唯一的缺点就是菜市场离得比较远，另外几个卖菜的小超市，卖出的大都是外地长途运来的大棚蔬菜，并不受居民们的欢迎。 黄珊还注意到，一些农民打扮的老人担着少量的蔬菜摆放在路边售卖，价格卖得比小超市里贵，却还更受欢迎。 这说明附近的居民们讲究生活品质，宁可多花点钱，也要吃上少农药和生长激素的绿色健康蔬菜。 只短短几天时间，黄珊就在城市森林小区后的冬瓜山社区里找到了一个临街的铺面。 说是铺面，其实是一套一层的居民楼改造的。两室一厅的房间被前后被分割成了两个铺面，朝北的那间小点的已经出租了。朝南这间大约有十八个平米，屋外还有一个大阳台搭成的平台，刚刚好能将摊子摆放在外面，而沿街的行人正好又能够看到。 这条社区的主干道四通八达，人流量也大，真是不折不扣的好地段！ 黄珊赶紧打电话询问了老板价格，再问得了一个稍高的价格后，她向老板道：“我们家就在附近，如果长租的话能不能便宜点？” 老板说：“你先和家里人商量好，再带他们来看看，确定了租的话肯定有优惠。” “行！”黄珊应承下来，回到家后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说给了公婆听。 第26章 定下铺面 “什么？咱们去市里做生意？” “还是挨着陈栋和小希家的社区？” 陈保夫妻俩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在潭石村这边卖了一辈子蔬菜，还没想过要去市里另起炉灶。 “这不合适吧？”陈保道：“市里的菜市场行情我们也不熟悉，贸贸然在那边租个铺面，要是生意做不起来，可就亏了成本和时间。” 刘敏芳也道：“就是，我去过那边好多次，蔬菜水果店很多，市场说不定早就饱和了。” 黄珊便道：“爸妈，这些我也给打探过了，这些店铺是不少，可他们卖的都是从外地运来的大棚菜。现在的人讲究健康饮食，我们开店就主打本地菜，自己家里种的，另外再在附近收一些人家的蔬菜，包括我娘家那边的也行。晚上收了菜，第二天清早运过去卖。只要菜新鲜好吃，还没有打农药激素，即便贵点儿，销路都不成问题的。” 紧接着，她又将自己在附近看到一些农村老人买菜的情况说出，最后道：“那些乡里老人自家种的本地菜不知道多受欢迎呢！我观察好几天了，不管他们带过去多少菜，一个上午卖得干干净净，有时候甚至一两个小时就卖完了，供不应求。” 这话说得陈保心花怒放——摆摊卖菜最担心就是卖不完，存放的时间长了，菜就黄了焉了。要是放到第二天，就只能丢了。 “真……真这样好，那还是不错的。”陈保眼里放光。 “千真万确！”黄珊拍着胸脯道：“爸，您要是担心我说谎了，明儿一早你就和我一起，不，妈也一起去，咱们仨去那边考察一下，你们就知道我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假了。” 刘敏芳却还是有些担忧：“在潭石村附近做生意，离家近，咱们一家人经常可以回家做饭、吃饭、种菜、休息，甚至睡个午觉，把钱赚了还不耽误照顾天龙。可这要是去市里做生意了，光一个铺面的租金就得不少，而且离家又远，不方便照顾孩子和家里的菜地呀！若要是在附近租个房，那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她说得话实事求是，陈保闻言也沉默了。 黄珊立刻道：“爸妈，你们忘啦，哥嫂的家就在附近呀！一百四十多平的四房两厅，就他们两个住。大家都是一家人，去借住一下也未尝不可呀！” “可……这……”刘敏芳倍感不妥。 黄珊继续道：“妈，这件事不光对咱家好，而且对天龙也是有着大大的好处呢！” “咱们去那边做生意，和天龙有什么关系？”陈保问。 黄珊眨眨眼：“我和陈梁这辈子就这样了，也买不起城里的大房子。眼看着天龙渐渐长大，要上学了，可我也舍不得他去村口的小学读书呀。我自己虽然没文化，可我懂得读书才有出路。就好比陈梁和大哥，大哥读了书有文化，就找了好工作，还娶了个城里有钱的媳妇，过上了好日子。可陈梁呢？他就会种菜卖菜，每天在地里和菜市场打转。如今菜市场拆除了，他就干着急了。我实在不想天龙以后也像他爸爸这样，希望他能像大伯那样就最好了。读一个好小学，将来再考一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最好再娶一个有钱的城里媳妇……” 她越描绘越美丽，陈保和刘敏芳都心动了。 特别是刘敏芳，自得了这大孙子后，就将其视为命根子。一听说只要去市里做事，借住到陈栋的家里，天龙就能和城里孩子一样在好的学校里接受教育了，她满心欢喜：“好，这是个好主意。” 陈保冷不丁道：“那陈栋和小希能乐意？” 刘敏芳白眼一翻：“天龙是陈家的长孙，喊他们大伯和大伯妈，这点忙都不帮，还有亲情可言吗？”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翌日大清早，黄珊将陈天龙往娘家一送，就携陈保夫妻俩前往市里的侯家塘社区考察市场去了。 陈梁听说情况后，直呼：“简直胡来！咱们这样做，简直是给哥嫂制造麻烦。” 陈保不悦道：“一家人之间有什么麻烦可言？陈栋要是知道能帮上侄儿，肯定高兴还来不及。” 仨人前往冬瓜山小区转了一大圈，看到沿街所有的一楼都改造成了铺面，而且街道上热闹非凡。 黄珊指着那些铺面，道：“这边大多数的店子都是卖文具、衣服和小吃的，附近除了几个居民点外，就是两所有名的学校——仰天湖小学和中雅培粹中学，那可都是市级的重点学校呀！将来天龙要是能进这两所学校读书，成绩肯定不赖。这娃儿聪明，若有好点的老师点拨，将来说不定和他大伯一样能考个重点大学，甚至读研究生。” 她满脸的希望感染了陈保夫妻，那两人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等最后看到那个铺面时，陈保立即拍板：“成，就定下这儿了！” 房东看他们成心租，也爽快地将租金降低了一成，双方随即缴纳定金，并将签下了两年的合同。 等到从铺面里出来，黄珊担忧地道：“这事咱们没跟陈梁商量，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我们呀？” 陈保道：“怪什么怪？老子做事，还轮不到他当儿子的管！” 刘敏芳也道：“定金都交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几天快点把店铺简单收拾一下，早点开业吧。村头菜市场那边马上就要关门了，咱们早点儿将生意转过来。我瞧着这个地段不错，人气又高，生意肯定会好的。” “那就好，”黄珊开心地道：“多赚点钱，以后家里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当晚回家后，陈保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小儿子。 陈梁惊得目瞪口呆：“爸，妈，你们怎么就听了珊珊的话就把铺面给定下了？这事你们跟我大哥提了么？” 陈保鼻子一哼：“干嘛给他提？我们找到个好铺面，多赚钱养老钱，这不是在给他减轻负担么？他和他媳妇应该高兴才是！” “行行。”陈梁无奈点头：“您老高兴就行。” 第27章 搬入小家 当晚，陈梁就打电话给他大哥，将父母亲在其小区旁租下铺面准备继续做蔬菜生意的事情道出。 电话那头，陈栋沉默良久，道：“既然爸妈连定金都交了，那也只能随他们了。” 陈梁道：“那嫂子知道后会不会不高兴？我们做生意离得这样近，肯定会要叨扰到你们的。这万一——” 陈栋道：“别担心，我找个机会跟你嫂子说一声，她这人很通情达理的。” 然，没等陈栋想好怎么跟莫小希开口，陈保夫妻俩就拎着大袋的行李和蔬菜上门了。 那天正好是周六，莫小希和陈栋难得地在家睡懒觉。 清晨八点不到，大门就被人捶得砰砰响，同时还伴随着门铃的提示声。 “谁呀？”莫小希在陈栋怀里翻个身，费力地张开睡眼：“难得的周末，还不让人睡觉了！”说着推一把陈栋。 男人显然也被这急促的敲门声和门铃给烦到了，不悦地爬起床来，披着睡衣就往大门口走了。 待到打开门，他惊呆了——门外的陈保和刘敏芳一身邋遢，地上则摆满了大包小包的衣物和蔬菜、肉食。 刘敏芳满脸堆笑：“栋子，你们怎么还没起床呀，太阳都晒屁股了！” 陈保却是沉着脸，道：“现在年轻人的日子真是太舒坦了，这个时间点我和你妈都喂过了鸡鸭猪，还给菜地浇过水施过肥，拎上东西来看你们了。” 他没好气地说完，推开站在门口的儿子，招呼妻子一起将大包小包拎进门。 陈栋见状赶紧帮忙。 莫小希在卧室里听到动静，也穿好睡衣走了出来，并道：“谁呀？怎么来得这样早？”说话间看到公婆，不由得一惊。 陈栋急忙给妻子使眼色：“小希，我爸妈来看我们了。” 莫小希回神，挤出一丝笑：“哦，是爸妈来了呀，欢迎！欢迎！” 她飞快走过去，想要帮忙拎东西。 但刘敏芳拦住了，道：“农村带过来的袋子脏，别弄脏了你的手。这些蔬菜都是一大清早我和你爸去地里摘的，另外还杀了两只鸡，在村头买了两斤牛肉和四斤五花肉。” 莫小希张大了嘴：“爸妈，你们上次送的都还没吃完呢，怎么又带这么多来呀？” 刘敏芳尬笑一下：“这回带的也不光是给你们吃的，陈栋和你说了没？我和你爸在你们家旁边的冬瓜山社区找了个铺面，准备过来做蔬菜生意。昨天才找装修工师傅看过了，今天要过来粉刷一下，再贴点地板砖，安装个卷闸门，收拾妥当了就准备营业了。” 莫小希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丈夫，陈栋赶忙偏过头去——他没料到父母行动竟会这样快，都还没想好怎么跟小希开口呢！ 刘敏芳看儿媳妇神色一滞，急忙道：“小希，你不要担心，我们不会给你们增加负担的。我和你爸过来考察过了，这边做蔬菜生意应该会很好。只是我们才刚刚租的铺面，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到底是赚钱还是不赚钱。所以也不敢租房，怕负担不起。你看你和陈栋两人住这样大的房子，我们也不会在这里长住，就是偶尔会要打扰一下，另外借你的厨房做个饭。” 莫小希几乎不敢置信——这家人一切都计划好了要将自己的家当成驻办事处，竟然最后一个才通知自己！！ 她的脸色一下失去了先前的和悦，强压下心头不满，以平静的语调道：“行，你们要过来做饭，就来吧。” 刘敏芳当即满脸喜色：“我就说了，小希是最大度的。陈梁还生怕我们过来叨扰了，你会不高兴呢！你们这就回去再睡个回笼觉，我给你们做早饭！”说着将菜啊肉的往厨房里拎。 莫小希努力地保持平静，待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她压低了声音朝陈栋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陈栋吞吞吐吐：“老婆，我爸妈要来这边开蔬菜店的事，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陈梁跟我说了后，我一直在考虑怎么给你开口。可我没想到是，我爸妈他们……他们行动这样快……” 他语气几乎带着哀求，再想往下说时，门外再度响起了刘敏芳的声音：“栋子，小希，你们俩早餐喜欢吃面条还是包子呀？” 陈栋正要答话，莫小希大声回：“妈，别做早饭了，我们周末早上都不吃的。你们自己吃吧，我们还想睡一会。” “哦哦，那好。”刘敏芳答。 回到客厅，她看到正在清理物品的陈保，靠近冷不丁低声问：“老头子，你说刚刚小希那表情是不是不高兴了？” 陈保白眼一翻：“你就爱瞎想，这不光是她家，也是陈栋的家。咱们是陈栋的父母，过来叨扰一下怎么了？” 刘敏芳被怼得不敢吭声。 主卧室内，莫小希也在向陈栋发难。 “你说这样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商量一下？要知道我连自己的爸妈都不想同住，这家里一下子多好几个人，还怎么生活呀？！”女人气得都要哭出来。 陈栋只得好生劝慰：“亲爱的老婆，这件事完完全全是我家里人不对。可现在老人都上门了，我实在拉不下脸来让他们走。你说，这事情要是传回了村里，人家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一家？说陈栋出息了，爸妈在附近开店，连家门都不上进？连饭都不让吃一顿？这……这……” 他急火攻心，是两边都不敢得罪。 莫小希严肃道：“陈栋，我为了跟你多过几年二人世界，连生孩子都推迟了。可现在你爸妈突然出现打搅了我们的生活，虽然他们说只是偶尔在咱家睡，每天过来做点饭吃。可他们在家，咱们两人总归就没那么自在了。周末我不想吃早餐，抑或是偶尔想出去吃饭，吃点泡面之类的垃圾食品，都有人盯着，这会让我很不自在。我只想要一个简简单单属于我们两人的空间，你明白吗？” “嗯。”陈栋用力地点头：“我晓得的，你给我点儿时间。等他们的蔬菜店开张，生意上了正轨，我再劝说他们去附近租个房。这样他们和咱们之间就相互不会打扰了。” “好，谢谢你，老公。”莫小希将手臂环绕在陈栋脖颈上，语气温柔地道：“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只要你有这个心，等过段时间再说吧，这些天为了你，我就先忍忍好了。” “谢谢你，亲爱的。”陈栋在妻子额前吻了一下，内心却是一片茫然——以陈保和刘敏芳的性格，一旦认定的事，他们会轻易听从自己的劝说么？而且在他们的印象中，嫁进来的儿媳妇就是一家人。在自己的儿子儿媳家中叨扰，又有什么好见外的呢？ 第28章 黄阿姨辞职 如陈栋所预见的那般，自陈保夫妻俩入驻他们的小家后，原本温馨缓慢的生活全然乱了套。 陈保夫妻俩霸占了朝南向的客房，将衣服和各种私人物品全部塞进了柜子里。甚至为了睡午觉方便，还从家里带来了好几床被褥。 黄珊和陈梁偶尔过来，也会寄居在书房里。 带落地窗的书房里安排了一张抽拉式沙发，只要打开后就是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了。 莫小希当初买这张沙发，就是为了方便亲友们偶尔来家玩得晚了用来睡觉的。 这下沙发床成黄珊夫妻俩和陈天龙的专用了，自他们第一次打开使用后，就再没有合上过。 用刘敏芳的话说：“每天都要用的，这样开开收收的，反而容易坏。” 就这样，不大的书房空间被这张拉开的沙发床占着，连进去玩电脑都不方便了。 自蔬菜店装修完到开张，短短半个月时间，刘敏芳、陈保和黄珊仨人简直将莫小希的房子当成了根据地。 他们几乎每天都要从潭石村的老宅带一些生活用品过来，另外家里的布局也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被改变——刘敏芳和黄珊使用过的物品，总是随手放在她们自己习惯的位置；陈保每次在家吸烟，烟味熏得整个房间都是；陈保夫妻俩回家后，总是忘记换拖鞋，鞋底的泥巴踩得满屋子脚印；唯一记得换鞋的黄珊，却总是穿错了莫小希的拖鞋，恼得她只能另外给自己买了一双新的，收在鞋柜的最高处。 最让莫小希受不了的是刘敏芳对家里请的钟点工黄阿姨吹毛求疵的挑剔——一开始，他们一家人还只是中午在家吃饭，晚上收摊后就回潭石村的家里的。但渐渐地，因为还要照顾陈天龙，黄珊和刘敏芳就会留宿在这边，将家里的活全部交给陈保和陈梁父子俩。 由于住在了这边，晚饭自然也就和莫小希、陈栋一起吃了。家里负责打扫和做晚饭的黄阿姨于是就要负责做四个大人外加一个孩子的晚饭。 以前她只需要隔天做一次打扫，然后买菜过来做两个人的饭，再洗好碗就能下班。但是现在，刘敏芳几人中午用过的碗筷都不刷，全部堆在厨房里，想着反正请了钟点工，不用白不用。而晚上这一顿的饭菜，黄阿姨起码要多加两道菜。由于黄珊和刘敏芳胃口都很好，每道菜还都要分量十足。若赶上陈保和陈梁留下吃晚饭，则要增加四道菜，米饭都得煮两锅。 这大大地增加了黄阿姨的劳动量，只短短半个月，她就不堪重负，私下里找到莫小希表示要辞工。 黄阿姨在莫小希家做快三年了，双方一直相处很愉快。黄阿姨干活尽心尽力，莫小希待她也十分大方。工资从不拖欠，节假日还要发红包，年底那个月更多一份双薪，平日里大大小小的礼物从不间断。 莫小希道：“阿姨，我知道这段时间里你的工作量增加了，昨天我还和陈栋商量来着，要给你加工资呢。你看能不能每天再多做两个小时，然后每个小时的工资增加十块，这样行吗？” 黄阿姨望着莫小希，心里头也是满满的不舍，可再一想到这些日子里陈保等人的所作所为，就是把心一横：“小希，阿姨在你家工作快三年了，你们夫妻俩都是非常好相处的人。我一起干钟点工的姐妹们都说我找了个难得的好雇主，可……”她顿了顿，一咬嘴唇：“你公婆和弟媳妇实在太难相处了。我以前在你家干活，你是从不管我的。可自打她们住过来后，每次下午我过来做饭，厨房里都堆满了她们中午吃剩的碗筷，全等着我来洗刷。切过的菜板、用过的锅子，真个是邋遢得要命。这些都不说了，问题是只要我干活，你婆婆就能挑出毛病。要么就是油放多了，要是就是菜太淡了。有一次我用砂锅煲汤，你婆婆直接给关了，说是砂锅煲汤浪费燃气。不如用电高压锅，又快又省钱。可……你当初明明交代我煲汤就要用小火慢炖的呀！” 莫小希忙道：“是是是，你说的没错。” 黄阿姨继续道：“你们夫妻口味清淡，我做菜一般都是轻口味。可你公公婆婆就说我舍不得放盐，好菜都浪费了。我给你们洗衣服，内衣和外套都是分开洗的，深色和浅色也是分开的。但你弟媳妇倒好，什么娃娃的尿片和围兜都丢到洗衣机里和你们的衣服一起搅，还说什么这样节约用水，我真是拿他们没法。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前天晚上你公公来家里吃饭，他看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就走过来说想帮忙。我肯定是让他去休息的，可他非要帮着摘菜。于是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厨房里摘菜，顺便和我聊起天来。结果你婆婆过来看到了，她那个脸黑的呀！等饭后我在厨房里洗碗时，她还跑过来打听我的家庭情况，得知我老公不在了，竟然提醒我说男女之间应该注意分寸。我的个老天爷呀……我为人堂堂正正，做了快十年家政了，还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了。” 她涨红了脸，又愤又羞：“所以即便你和陈栋再好说话，这活我也真干不了了，我就干到这周五吧，你还是另请高明。” 莫小希简直惊得无语——这些天婆婆竟然如此刁难黄阿姨，难怪人家干不下去了。她忙安慰了对方几句，然后道：“黄阿姨，我完全理解你的难处。这种情况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当然我完全相信你的人品。所以你从我这儿辞工后，如果还需要找活，我愿意介绍你去我同事朋友那儿做，因为我非常认可你的专业。” 这番话让黄阿姨内心万分感动——三年的主顾情谊，人家对自己是信任的！ “好！”她点点头：“等以后你们家没这么多人了，阿姨还是愿意回来做的。” 莫小希微笑着拉起她的手。 第29章 不速来客 黄阿姨的辞职让刘敏芳颇为气愤。 “这人怎么不分好赖，你们对她那么优待，不过就这些天多伺候了我们几个，她就撂挑子不干了？不干也好，她一天工资就要一百多块，这才干了多少活？不就是打扫一下卫生，洗点衣服，做点饭菜么？回头我就去村里找一个过来，保证比她干得好，还比她价格低！” 她气愤地说完，莫小希低头没有答话。 即便是要再请人，她也不会要婆婆介绍的老乡，宁可自己去家政公司找。 而且就目前家里这些口人的吃饭和家务活，光靠一个钟点工根本不够。 黄珊看莫小希没搭理婆婆，就是自顾自话地道：“妈，看你说的。这个家有咱们在，还用得着请啥钟点工呀！一家子人吃喝能有多少活，咱们两个分摊一下就得了。” “是是是，你说得对。”刘敏芳应承道——她也察觉出了大儿媳的不快。 只是她很不理解，不过是一个钟点工离职了，有什么要紧的？莫小希为啥把她看得比自己这个亲婆婆还重要？ 真太不像话了！ 她私下给陈栋抱怨了几句，对方立即沉声制止：“妈，黄阿姨并非单纯的钟点工阿姨，她在我们家工作三年了，和小希的关系一直相处融洽。小希甚至想着以后生了小宝宝，还要请她负责照看呢！” 刘敏芳一噘嘴：“凭什么要她照看呀？我的孙子，我自己能照顾！” 陈栋没好气地一瞪眼：“你要照顾天龙，还要管我爸和弟弟一家的吃喝，店铺也不能不看顾，你有时间么？”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真个让他妈照顾孩子，莫小希不疯了，他都要疯！ 两代人之间的代沟实在太大，他忽然很庆幸陈梁能和父母住在一起，至少能代替他尽孝，而他也愿意以另外的方式来补偿这个弟弟。 刘敏芳和黄珊说干就干，第二天起就接替了黄阿姨的所有工作。她们两人只要回到家了，有时间就打扫卫生，另外买菜做饭。只是她们做的饭菜实在不合莫小希的口味，不是菜太咸了，就是汤太油了，另外米饭也很硬。 不过莫小希是不挑剔了，不用她做，有得吃她就吃，不好吃就悄悄躲房间里吃零食。陈栋有时看她晚上没吃多少，还会悄悄借着下楼买烟的机会给她带烤串和麻辣烫回来，然后小夫妻俩躲在房间里大口朵颐。 吃着吃着，莫小希伤感道：“老公，为啥咱们在自己家里吃点东西都好像是偷偷摸摸的呀。” 陈栋叹口气：“对不起，老婆，我知道你受委屈的。不过咱们要是当着妈和珊珊的面吃宵夜，她们肯定知道咱们晚饭没吃饱，或者说不爱吃她们做的菜。” “可她们做的菜真的不好吃嘛！我还是怀念黄阿姨烧的饭菜，特别是她煲的红枣猪肚墨鱼汤。”女人撒娇道。 “行。”陈栋摸一下她的头：“明天让我妈给你煲个红枣猪肚墨鱼汤吧。” “得得，拉倒吧你！”莫小希咬一口大面筋，边嚼边吐槽：“还是等周末回我娘家时，让我妈家的方阿姨煲吧。” 吐槽归吐槽，面对公婆和弟弟、弟媳时该有的表面客套，莫小希还是保持着的。 不管这些人再如何不是，毕竟他们是陈栋最亲最近的家人了。 他的家人，同样也是她的家人。 父亲莫国峰说过：“小希，你嫁给陈栋，咱家的条件比他家要好得多。可你不能因此对公婆不敬，也不能和他弟弟、弟媳妇闹矛盾，不然人家要说你不懂礼数的。你既然选择了嫁给他，那就是嫁给他全部的社会关系了，要和他一样热爱他的家庭。” 秉承着这个信念，莫小希在看到刘敏芳、陈保、黄珊、陈天龙在自己家各种捣腾时，真是一句多话都没说。她不断安慰自己：“小希呀小希，他们是陈栋的亲人，也是没办法再会来叨扰你的。等到蔬菜店生意好起来，他们肯定就会搬走的。你一定要忍一时之气，家和才能万事兴！” 然，令莫小希的陈栋万万没料到的是——某天傍晚，莫小希下班回家，刚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得自家客厅里传出震耳欲聋的谈笑声。 她赶紧将门打开，就见客厅的沙发、椅子，甚至餐厅的桌椅旁都坐满了人，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完全认不得。 “你们……这……” 没等其出声，黄珊就兴奋地上前拉起她的手，道：“嫂子，这些是妈妈娘家的表姑和婶子，另外还有爸爸家那边的叔叔伯伯们，他们听说咱家蔬菜店生意不错，都过来取经呢！说是也想把店铺开到城里来，爸妈就说他们难得进城，非请到家里头来一起吃顿饭。” 她笑呵呵的，全然没有察觉出莫小希内心的崩溃。 整个客厅和餐厅的地板被踩得全是脚印，地上丢满了果皮纸屑，另外还有一滩橙黄色不明液体。 不消说，肯定是婆婆就让天龙随地撒尿了。 莫小希强压住心头的不快，走过去道：“妈，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么，让天龙学会去厕所撒尿。这木地板要是被尿液浸泡，很容易翘起来的，用不了几年就得更换。” 刘敏芳颇有点难为情：“抱歉呀，小希，我是每次都给天龙说了，撒尿拉屎一定要去厕所，不能随地大小便。可这娃就是不听呀，太气人了！要打！”她说着一把抱起天龙放在膝头，伸手就装作要狠狠地打其屁股。 然而，高高抬起的巴掌，只轻轻落下，小孩子就哇一声大哭起来。 亲戚们顿时看不下去了，两个正翘着二郎腿边嗑瓜子边朝地上吐瓜子皮的阿姨发声了。 “哟，不就是小孩子家家的撒了把尿嘛，童子尿又不脏不臭的，用不着这样上纲上线，吓着孩子了。” “就是，就是，等你将来生了娃就知道啦，小娃娃不是那么听话的。孩子就是要调皮捣蛋才机灵，呆头呆脑的就是块榆木疙瘩了。” 莫小希极力地控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扭头准备朝卧室走去，却忽然间看到餐厅那边正在抽烟的一名中年男子竟然直接将还在燃烧的烟头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上去，重重地蹭了几下。 第30章 矛盾爆发 眼看一丝黑烟从碾在地板上的那只脚底冒出，原木色的地板上就留下了一个轻微的黑色印记，莫小希再是忍无可忍，直接冲到那名男子跟前，道：“请问你知道这样将烟头丢在木地板上，会烧坏地板，甚至引发火灾吗？” 那名男子一愣，旁边同样叼着一根烟的高个男人则呵呵一笑：“大妹子，没事呢，我们都注意着呢！” 陪刘敏芳坐在客厅里的两名中年妇女则嗅到了空气中不友善的气味，她们立即敏感地附和。 一个道：“呵，不就是丢了个烟头嘛，怎么能对你表哥这样没礼貌？难道说陈栋结婚了，娶了城里媳妇，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亲戚了？” 另一个马上帮腔：“就是，从进屋起就冷着脸，一点儿没把我们这些亲戚长辈放在眼里，连个招呼都不打。光顾着家里的地板了，真是不懂事！” 其余人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着，莫小希只觉大量的血液往头顶涌，太阳穴都要爆了一般。 她激动地大声反问：“你们这些都是什么人呀？我认识你们么？你们堂而皇之来到我家里，把一切搞得乌烟瘴气，甚至地板都弄花了，却指责我没有喊人？自己不懂自重，却要求别人的尊重，难道你们家里头都没有镜子吗？” 这一番情绪输出直接将那群人给吐槽蒙了。 四十多平的大客厅里有片刻的宁静，然后那两个女人就像被人踩到尾巴一样，朝着刘敏芳和陈保发泄。 “你们看看，看看，还说什么陈栋娶了个好儿媳，对你们很孝顺。原来就是这样孝顺的呀，连公婆家的亲戚都不待见，敢这样大声地跟长辈说话，一点儿礼貌没有，亏得还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哩！” “不就是仗着娘家有几个臭钱嘛，目无尊长。哪怕你再有钱，我们也不靠你讨生活，收起那副嘴脸吧！” “没错，咱们也不是没地方吃饭，才不稀罕吃她家的米呢，我们走！” 她们振臂一呼，就带着十多人的大部队出门了。 走在最后的是那两个站在餐厅里抽烟的中年男子，他们临出门时，一个在陈保肩头拍了一把，道：“老叔，你这儿媳妇要管管了，再不管，得上房揭瓦了。” 另一个道：“你们这样纵容儿媳妇，迟早有一天她要骑到你们头顶作威作福的。” 陈保和刘敏芳夫妻急忙解释：“大军、阿力、玉姐姐、玲子姐，对不住了，回头我们夫妻再上门给你们道歉，大家慢走啊！” 他们站在门口招呼，那群人却毫不理会，气哼哼地进了电梯。 待到转身回了家，陈保就毫不客气地道：“小希，那些都是我们家的亲戚，是陈栋的长辈、兄弟，你怎么可以这样没礼貌？！” “没礼貌的人是他们！”莫小希反叱：“他们到别人家来，不换拖鞋，不穿鞋套，把瓜子壳丢得到处都是，还将烟头扔在木地板上，地板都烧出一个黑印了！”她说着用鞋尖点了一下地板上烟头烧出的痕迹。 一看到那个小黑点，心里头就怒气冲冲。 刘敏芳压低语气道：“小希，你平时是最懂事的了，即便今天亲戚们有何不妥，可他们难得来一次，你就不能忍忍么？今天你爸喊他们过来玩，也是为了给你们撑面子，让大家知道你们孝顺……” 莫小希打断：“妈，孝顺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做给旁人看的，更不需要他们评头论足。” 刘敏芳给怼没了声，陈保却是不满一拍桌子：“反正你今天这样是大错特错！亲戚都上门了，哪有说不熟不认识的？你是和他们不熟，可你老公喊他们叔叔、伯伯、婶子、阿姨、堂哥、表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们再有不是，只要你是陈栋媳妇，和他们就是一家人！何况今天人家都来玩了，招待他们也没让你费力，晚饭也是你妈和你弟媳妇在做，为什么你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让大家好好吃完一顿饭再回去，非要搞得这样鸡飞狗跳的不高兴？真是一点儿都不懂顾全大局！” 莫小希没想到公公眼里的自己竟然是不懂顾全大局的，霎时间感觉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都表错情了，眼泪水一下涌到了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一字一顿道：“爸，难道不是因为我太过顾全大局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从一开始你们到我家附近租房，然后说要借我家厨房做饭，到住进这个家。每一步我都告诫自己，你们是陈栋的亲人，我要像爱陈栋一样爱你们。然而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把我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家弄得一团糟，还让我家干了三年的钟点工干不下去了，主动找我辞职。难道我还不够顾全大局吗？” 陈保无言以对，吞了口唾沫，再准备开展唇枪舌战，黄珊急忙拉住了公公的衣袖，冲其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话了，然后转过头朝莫小希道：“嫂子——爸妈也就是看你和大哥日子过得好了，想着在亲戚们面前显摆显摆，挣点面子罢了。这些天店里的生意忙，家里的卫生就没打扫得那么干净了。不过我保证，以后每天我肯定把这个家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饭菜也以你和大哥的口味做。爸妈和我们现在附近开店，看着生意还不错，其实没赚多少钱，都是薄利多销在保本。我们都很感激你让我们住进这个家，以后我们肯定也会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一样爱惜。你就别再生爸妈的气了，他们以后肯定不敢不敢再这样了。” 莫小希懒得跟她瞎掰扯——你们的日子是好过了？我的呢？ 她没再吭声，转身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衣物。 没多久，得到消息的陈栋和陈梁赶了回来。 兄弟俩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特别是陈栋，虽然爸妈住进来这些日子家里是会要乱一些，但远够不上今天这样一团糟，简直像个垃圾场。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疑惑地问。 刘敏芳垂下头，吞吞吐吐道：“还不是你那个几个叔伯姑婶和堂兄们，明明看到家里装修这样好，干干净净的，一点不懂爱惜。” 陈梁道：“爸妈，要你们先带头爱惜了，人家才会跟着来……”他没再说下去，父亲已经投过来一记必杀的眼神，吓得他赶紧闭嘴。 第31章 住回娘家 陈栋进房间时，莫小希刚好将衣服整理进了两个超大的行李箱中。 陈栋上前一把夺过行李箱，道：“老婆，你这是干嘛？” 莫小希眼眶泛红，哽咽道：“栋子，我知道你孝顺，我也一直说服自己要和你一样孝顺爸妈，可他们实在太打扰我的生活了，让我每天都活得很憋屈。再这样和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真的会憋死去的。所以我想先回娘家住一段日子，也请你将他们请出这个家，让咱们的生活恢复常态，好吗？” 她无力地说完，眼神中都透着疲惫。 陈栋万分心疼，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却被挡开了。 “我想我爸妈了，送我回家好么？” 陈栋想要拥抱的手臂就这样悬在空中，两秒后，他收回手臂，苦笑道：“好。”然后帮妻子拎着行李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陈保气哼哼站在阳台上抽烟。 刘敏芳则带领陈梁和黄珊夫妻俩在打扫卫生。 陈梁蹲在餐厅的桌子旁查看木地板上被烟蒂烧出的痕迹，道：“还好，不是很深，明天我买点原木色的油漆回来补一下就行了，保管看起来和原装的一样。” 他正说着，瞧见大哥和大嫂从房间里走出，大哥手上还拎着两个行李箱。 陈梁立马站直了身子：“哥，嫂子这是？” 陈栋拍拍弟弟的肩膀，语气尽量平缓地道：“小希她想回娘家住几天，我送送她。” 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够屋里的每一个人听到。 陈保在阳台上气得将烟蒂朝楼下一丢。 刘敏芳则满脸担忧地望向大儿媳，仿佛想说句话道歉的话儿。 但莫小希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陈栋拎着行李箱出门后，她也低下头来紧随其后。 待得那二人出门，客厅大门合上。 黄珊忍不住朝婆婆问：“嫂子这不会是要给咱们下逐客令吧？” 陈梁一撇嘴，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呢，爸妈到这边来开店的事都是你挑起了的，现在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即便嫂子她不开口，难道我们还好意思在这儿叨扰？” 此言一出，原本站在阳台上透气的陈保立刻走了进来，大声道：“她敢？！老子是陈栋的亲爹，她要是敢把我赶出去，我就再不认那个不孝子了！” 他这一嗓子吼出，所有人都怔住了——看样子，这陈保是和大儿媳妇杠上了。 陈栋送莫小希回了娘家，莫国峰和顾琳琳看着女儿满脸泪痕的样子，既震惊又诧异。 “你们……这是吵架了吗？”莫国峰问。 陈栋直摆手：“没呢，爸，我可不敢。”遂简略地说出了父母亲和小希发生矛盾的事，并再三道歉。 顾琳琳和莫国峰很生气，特别是那当妈的，当即指责了女婿，说婚房是给他们小夫妻俩住的，怎么女婿全家都搬进去了？ 陈栋急忙解释：“妈，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家里人考虑不周。主要几个月前我爸妈摆摊的菜市场拆了，他们急着找新的铺面，又恰好看中了咱家小区后的一个店面，而且去开了店铺后生意还不错。不过他们俩节约惯了，又想着能在附近做点饭吃，顺便午休一下，可又舍不得花钱租房。看到我和小希两个住着四房两厅的大房子，这才想着暂时过来借住一下的。只是没想到——”他颇感难为情地道：“他们还会喊了亲戚们过来……这……这……” 他支吾了两声，实在为父母亲的行为找不到解脱的理由，最后叹口气：“我回去会和他们好好说一下的，让他们快点儿搬走。” 莫国峰满意地一点头：“行，我们相信你！不过这事情你得斟酌着好好说，毕竟他们是长辈，别让外人误会了我们小希不孝顺公婆。实在是两代人之间有代沟，这样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矛盾太多。” 他说话有理有据，陈栋也甚是认同。 莫小希就这样在娘家住下了。 当晚，顾琳琳和莫国峰躺到床上时，忍不住嘀咕。 女人道：“明明是咱家买的婚房，怎么成老陈家在星城的根据地了？这陈栋看着老实，实则扮猪吃老虎！哼哼，等个天看看，要是他没把那群人赶出去，我就要上门去闹了，看他们老陈家一大家子人怎么好意思住在儿媳妇的陪嫁房里！” 她越说越是气愤，莫国峰给其拍拍后背，道：“老婆，算啦！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不过就是暂时在小区旁边做生意，暂时的借住一下。小希都嫁给陈栋了，说到底他们也是小希的公婆，难道能把老人硬赶出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琳琳也沉默了。 良久，她叹口气：“唉，早说婚姻要门当户对了，可当初小希死活不听劝，认准了这个陈栋。你也给她帮腔，搞得好像就我一个恶人似的，非要拆散了他们这对恩爱的牛郎织女。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莫国峰推了一下夹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抬起眼来：“一码归一码，即便亲家两人有点小毛病，但陈栋还是个好孩子的。没看他说要回去跟他爹妈好好说，让他们搬出去吗？” “呵呵，”顾琳琳白眼一翻：“你就信他吧！老陈家那两口子一看就是精明人，上次为结婚摆酒的事见面吃饭时我就知道了，什么都是随我们高兴，他们无所谓。对，他们当然什么都无所谓啦，反正全部都是我们出钱！房子、装修、婚车、酒席、蜜月，真是大把的钞票如流水般花了出去。谁说娶媳妇难？我看养女儿才是赔钱货！” “得得得，”莫国峰赶紧伸手捂住妻子的嘴：“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希还在隔壁房间睡着呢！要是给她听到了，还不知道要多伤心。” 顾琳琳原也是心疼女儿才会口不择言，一听丈夫这话，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须臾，她压低声音问：“小希该不会听到了吧？” 莫国峰没好气回：“你的嗓门就像广场上的高音喇叭，听不到才怪！” 第32章 逼走儿子 这一晚，莫小希没有睡好。 明明是曾经熟悉的床铺，却因为身边少了个人，睡眠也变得不踏实起来。 同样睡得不好的还有陈栋，那一晚他回到家后，陈保、刘敏芳还有黄珊和天龙都已睡下了。 唯独陈梁回了家，还给他哥发过来一条信息问情况。 陈栋简单说了一下莫小希家的意见，说是希望弟弟能帮自己一起劝说父母亲在附近租一个房住。这样方便做生意，大家可以相互照看，而且能保持距离。 陈梁立马表示：“行，哥，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家房子再大，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家人，还是难免闹矛盾的。” 说干就干，第二天清早，陈梁将蔬菜运送到店铺后，和陈保夫妻俩一起收拾妥当后，一家三口坐在店铺门口吃着从隔壁粉店端过来的米粉时，他开口了：“爸妈，其实咱们的蔬菜店生意还不错，你们要是觉得中午在店里休息做饭不方便，不如咱们在这附近租个房子吧，这样也方便天龙读幼儿园。” 陈保听得这话，把手里的碗重重往地上一搁，另一只手“啪”一下将筷子拍在碗口上，横眉冷对：“是不是陈栋让你来说的？想把我们两口子赶出去？” 他铁青着一张脸，眼珠子瞪得要掉下来。 陈梁被盯得慌了神，心虚地垂下头来：“爸，我……” “行了！”陈保一抬手：“这事和你没关系，让陈栋自己找我说吧。” 于是乎，稍晚点的时候，陈梁悄悄给大哥拨过去电话，压低了声音道：“大哥，我尽力了，但老爸根本不肯听。他说让你自己给他说，晚上你会回家吧？” “会。”陈栋答。 当晚，陈栋拎着公文包回到家时，陈保、刘敏芳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黄珊抱着天龙和陈梁一起坐在了侧边。 见到他，陈保原本就不高兴的脸更加拉胯了。 陈栋喊了声：“爸，妈。” 刘敏芳“嗯”了一声，陈保没搭腔。 少顷，他盯着正在换拖鞋的陈栋冷冷道：“听陈梁早上说话那个意思，你是准备把我和你妈，还有你弟弟、弟媳妇和侄儿都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咯？” 陈栋一下愣住了，陈梁也没料想到父亲说话会这样直白。 刘敏芳一看气氛僵持，赶忙打圆场道：“嗨，老头子，看你说的什么话？整个潭石村谁不知道陈栋最孝顺、最有出息了，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陈保冷哼：“他是出息了，可孝顺就全忘了。自打娶了这个城里儿媳妇后，自己是过上了好日子，就全然不管爹妈和弟弟了。我们来城里开店，也是为了多赚几个养老钱，将来好给你们减轻负担。可你媳妇倒好，亲戚来家里了，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和长辈对着干。你就更不是个东西了，自己吃香喝辣，住上这样的大房子了，就忍心看着爹妈在城里打拼，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陈栋都无可奈何了，只得道：“爸，我没说不管你们，可这房子是莫小希家的，她不习惯和太多人一起住。当初你们住进来时，也说好了找到房子会搬出去的。所以我想，是不是我也补贴一部分钱，给你们在蔬菜店楼上或者附近租一个两房，这样你们二老住一间，陈梁和珊珊带着天龙住一间，大家都挺方便。” 陈保更生气了：“你是钱有多吗？钱有多你就给你弟弟好了，他到现在都没有买房呢！明明你家房子这么大，四房两厅呀，你们夫妻两个能住几个房间呐，又能睡得了几张床？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们老人和弟弟、弟媳呢？” “爸，话不是这样说的……”陈栋辩解。 陈保大手一挥，打断道：“得了，就这样吧，反正我是不会搬出去。天龙已经找好附近的幼儿园了，我和你妈还有陈梁、黄珊也要在附近开店，放着家里这样好的大房子不住，去外面租人家的破房子，价格还不一定便宜。这样的傻缺事，我陈保是不会干的！你去给你媳妇说，她要是还把你当老公，就不要容不下你的家人！” 他恨恨说完，一甩袖子，扭头走进了客卧。 刘敏芳见丈夫动怒了，在旁无助地哀叹：“栋子呀，你回头跟小希好好说说，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生活难道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闹这些矛盾呀！” 等她满面忧愁地说完，陈栋只觉和父母亲根本无法沟通，于是叹口气：“行，那你们就先住着吧。小希这段时间回娘家了，我也去单位宿舍住了，这个家就交给你们了。” 他说完夹着公文包朝门外走去。 刘敏芳急得在后大喊：“陈栋，陈栋，你不能走呀！” 但对方像是没有听到般，飞快地走进了电梯里。 随着电梯门“哐”一声合上，刘敏芳急得只拍大腿：“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呀，才住了几天好房子，就要被儿子儿媳妇给赶走了呀。” 隔壁邻居正好回家，诧异地望向这举止怪异的老人，眉头紧锁，暗咐：“妈呀，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呐？！” 刘敏芳才不管呢，看到有人瞧见，哭得更卖力了。等到邻居回了家，关好房门，她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转回家后，她朝正坐在沙发上闹变扭的陈梁夫妻说：“既然你哥都发话了，让咱们先住下，咱们就安安心心的住吧。天龙的幼儿园就在旁边不远处，住在这儿方便接送。现在时间不早了，明儿一大清早还要去收菜呢。陈梁你就先回村里吧，路上注意安全，珊妹子，快点带天龙去睡觉吧。” 她如此安排下来，自己也累得打了个呵欠，伸了把懒腰。 黄珊欢快地应了声：“好勒。”即带着困得两眼都睁不开的天龙去书房了。 陈梁将无奈的目光投向母亲，道：“妈，咱们这样鸠占鹊巢真的好么？这房子可是嫂子娘家的陪嫁。” 刘敏芳脸一跌：“什么你的我的，她嫁进了老陈家，带过来的东西就属于陈家的了！咱又不要她的，只是暂时借住，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梁撇撇嘴，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 第33章 小希怀孕 莫小希在娘家住了好几天，也没能等到陈栋来接自己。 这天早晨她起床刷牙时，忽感一阵恶心反胃，“哇”一下就吐出一大口酸水来，胃里烧灼得难受。 “天呐，我这是怎么了？！”她抚着额头道——这几天里，她总是感觉胃不舒服，另外吃东西也没胃口，浑身无力，一到午饭后就迷迷糊糊想要睡觉。 顾琳琳正好走进来，见此情形，道：“小希，你这个月例假来过了吗？” 莫小希茫然地摇头。 顾琳琳又问：“上个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莫小希凝思片刻，道：“五号。” “哎呀呀，这都快四十天了。”顾琳琳面露喜色：“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复一蹙眉，又略带忧愁地道：“可现在这情况怀孕，真不知道是喜是忧呢。”说着一叹。 莫小希心情复杂——她知道陈栋早就想当爸爸了，这几个月来两人特意没避孕。万万料不到在和陈保夫妻关系最僵时怀上了！ 顾琳琳提出要和她一起去医院检查，但莫小希拒绝了。 吃过早饭后，她心情忐忑地给陈栋拨去电话，问对方上午能不能请假陪自己去一趟市妇幼。 “去那干嘛？你哪里不舒服了？”陈栋问。 “没……我就是……”莫小希支支吾吾：“可能……好像是，怀孕了。” 她用细得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出这最后几个字，但电话那头的陈栋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大声而欢喜地道：“太好了，亲爱的，你就在家等着，我马上开车过来接你！” 在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后，拿到化验单和胎心b超单的陈栋激动不已：“这下好了，咱们要当爸爸妈妈了！”恨不得抱着妻子就要转圈。 莫小希急忙阻止：“别，我难受。”说着再次孕吐起来。 陈栋慌得急忙给她拿纸巾，又问她想吃点什么？ 莫小希只是摇头，难受地道：“我什么都不想吃，水都喝不下，哇——”再次吐出来。 回到门诊办公室，陈栋将报告单给到医生，然后又询问了关于如何照顾孕妇的事宜，最后道：“医生，我媳妇这几天吐得厉害，今天早上都没吃多少，刚刚全吐了，这娃儿会不会缺少营养呀？” 医生笑道：“很多孕妇在孕初期都有这个现象的，有的甚至一直吐到生。不过别太担心了，这毕竟是少数。我开点维生素b6给你，每天吃一片，可以用来缓解孕吐。另外再开一瓶孕妇维生素，这里面包含怀孕时所需要补充的各种维生素和矿物质，每天吃一片即可。其他方面就是多休息，身体有不适随时就诊。” “吃的方面有什么禁忌吗？”陈栋再问。 “只要是孕妇喜欢的都可以吃，不过茶、山楂这些就少碰。”医生答。 “好。”陈栋一一记下了。 等到扶着莫小希从门诊室出来，他就道：“看你晚上想吃点啥，我给你做吧。” 莫小希道：“你不用去上班吗？” 陈栋道：“你怀孕这样大的事，我当然是请一整天假咯，说说中午想吃点啥，我带你去吃。” 莫小希苦着一张脸：“我啥都不想吃，刚刚闻到了人家拿的韭菜包子的味儿，我就想吐。” “也好，”男人道：“那咱们就先回家吧，回家后你想吃啥，吱个声，我全权效劳。” 莫小希没好气地一撇嘴：“回家？回哪个家？回我娘家的话，用不着你弄饭，方阿姨啥都会做。” 陈栋哀求道：“老婆，当然是回咱们自己的家了。那天送你回去后，我自己也住到单位宿舍去了。宿舍里好几个小青年，天天打游戏到半夜，我是吃不好睡不好，洗个澡都不方便。我想家了，更想你了！”他说着撒娇般地拉起了莫小希的手：“亲爱的，跟我回家吧？” 莫小希鼻子一哼：“那还是咱们的家吗？我爸妈把那套房给我们住，是想让我们过二人世界的。可你全家突然挤了进去，你爸妈还处处看我不顺眼，这怎么回去住呀？” 她虽是抱怨，语气却没有很激烈，反而透着一股无奈。 陈栋叹口气：“我爸妈他们就是死脑筋，总觉得你嫁进我们家了，大家就是一家人，不懂得家人之间也应保持一定的距离感。这次你怀孕了，他们一定很高兴，我可以趁此机会跟他们说，让他们快点搬出去，你看行吗？” 莫小希露出满意的微笑，点点头道：“嗯，那你好好跟他们说。毕竟是一家人，我也不想和他们矛盾闹得太深。他们是你的父母亲，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在不辞辛苦地劳动。说实话，每次跟你回潭石村，看到你爸妈在地里干活，累得汗流浃背，我也很心疼他们。只是大家习惯不同，住在一起多有不便。你放心，以后他们老了，你要尽孝我绝不阻拦。” “好，谢谢你！小希，你真是个好老婆、好儿媳！”陈栋动情地抱住了她。 翌日，陈栋下班后就去母婴商店买了两厅孕妇奶粉。小希实在吃不下饭菜，他担心娃儿营养不够。在店员的推荐下，他又买了一件防辐射服，说是穿上后在使用电脑、手机时，衣服可以挡住辐射，防止胎儿畸形。 陈栋将这两样东西送去妻子娘家，莫小希就笑起来：“傻瓜，我都在吃孕妇维生素了，怎么会营养不够？另外这种防辐射服根本没用，就是交的智商税。”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地收下了。 顾琳琳也道：“都买回来了，你就穿着吧。不管有用没用，多一层防护总是好的。你怀孕了在家不是玩电脑就是看手机，完全离不开电子产品，既然要玩，就得注意点儿才行。还是陈栋有心！” 她难得地夸奖了女婿一句，随即问：“小希说那事，就是让你爸妈搬出去的事，你们家人怎么说呢？” 一提起这茬，陈栋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却原来，昨天他将小希送回来后，就兴冲冲回到了自己的家。本以为父母亲在听说小希怀孕了，想着要给孕妇和未出生的孩子一个愉悦的生活环境，肯定会主动提出要搬走的。 谁曾想，那刘敏芳在得知了大儿媳怀孕的事后，立刻开心得拜天拜地，最后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呀，这周末回潭石村，我要给你爷爷奶奶烧点纸钱，告诉他们这事，好让他们保佑小希肚子里的娃儿顺顺当当生下来，最好——”她话锋一转：“是个男孩。” 陈栋没心思探讨母亲的重男轻女，只想着怎么怎么道出事情的重点，他吞吞吐吐回：“那么老妈，你们以后……” 刘敏芳笑眯眯将其肩膀一拍：“放心，你的心思妈晓得的！以后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小希的，她怀孕了，想吃什么我给她做，家里的活一概不让她插手。她是你媳妇，肚子里那个是我们陈家的根，以后这个家里她是老大。你跟她说说，让她快点儿住回来，以后我们肯定不喊那么多亲戚来家里吃喝玩了。儿媳妇怀孕了，要是当婆婆的不伺候的话，人家知道了是要戳我脊梁骨的！妈可不想被人背地里骂！” 陈保适时地补充：“这也好，你照顾了珊妹子怀孕、坐月子，两个儿媳妇之间得一碗水端平才是，不然亲家也会觉得我们怠慢了小希。”转向儿子，道：“你回去给小希说，她住回来后，爸爸就不在家里抽烟了，老妈做饭也按照她的口味做得清淡。” 陈栋知道，这是父母最后的让步，他有苦难言，面对顾琳琳的问话，他挣扎了半天，最后道：“我爸妈说了，他们想要照顾小希怀孕，给她伺候月子……” 他声音细小，顾琳琳却在听到的瞬间暴跳如雷：“谁稀罕他们的照顾了？他们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怀孕的女人需要的安静和舒心，他们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34章 公婆登门 陈栋那天在岳母家是灰头土脸离开的。 小希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地很失落。顾琳琳则气得要命，指责亲家是假借要照顾儿媳妇，实则鸠占鹊巢，想要不劳而获霸占自家的新房。 莫国峰回家后听说一切，没有当着女儿的面发表意见，反而是将妻子拉到了卧室里，才道：“琳琳，其实陈栋也尽力了，是他爸妈太固执了，你的口不择言会伤了孩子的心。” 顾琳琳道：“我哪有口不择言，我只是实话实说！” “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莫国峰认同道：“可实话很多时候不好听呀！小希嫁给陈栋，两个孩子感情又好，小伙子也是个上进的明白人。这两三年相处下来，我看你也蛮喜欢他的了。” “是，”顾琳琳承认：“这孩子实诚，长得帅，还老实稳重会来事。可——” 莫国峰打断：“没有那么多可是，也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人。陈栋和小希一样是重点大学毕业，个头不错，长得还帅气，情商也高，工作努力能吃苦，最重要他对小希好，对咱们孝顺。除了家庭条件不好外，没有其他短板了。”见妻子没有反驳，他继续道：“而且他是个懂事的，知道自己的原生家庭拖后腿，对于我们提供婚房这些都是抱有感激态度的。可偏他爸妈不懂事，或者说农村老人的观念就跟咱们不同，认为儿子的一切就是自家的，自己也可以过来住。陈栋一直是个孝顺人，第一次和小希分手，也是因为他爸妈逼着让出弟弟的彩礼钱。那时候小希要跟他分开，就好了。” 顾琳琳点头：“是呀，可偏生没遇到合适的相亲对象，回过头还是找了他。” 莫国峰道：“那说明这就是小希的命，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缘分。” “可……”顾琳琳哭丧着脸：“我真舍得姑娘和他们一家子住在一起，这……太窝火了！” 莫国峰挑眉：“你不舍得，我就舍得么？眼下不是人家爹妈硬要住进来嘛，而且他们在附近开店，却确实是有困难。陈栋身为他们的长子，也是家里唯一条件好的那个，能不帮着点儿？能硬气地把他们赶出去？他要真这么做，乡亲们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小希也一样。” “那怎么办呀？”顾琳琳焦急起来。 莫国峰沉吟片刻，道：“小希现在怀孕了，要是为了陈栋爸妈的事闹僵了，也会影响夫妻感情的。我看不如暂时让她住在家里，陈栋他妈不是说么？要是没照顾好儿媳妇，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就看他们现在这样把儿媳妇逼得住回了娘家，别人要知道了，会不会戳他们的脊梁骨吧。” “行，就这么办！”顾琳琳眼中一亮：“老公，还是你的办法妙！” …… 原以为陈保夫妻俩在新房会住不下去，结果不到两天，他们二人趁着夜色杀到了莫小希娘家——浏阳河畔的半岛蓝湾高档小区。 小希家的保姆方阿姨打开门时，被眼前两个脏兮兮拎着好几个麻袋的农村老人给惊呆了：“你们是？” 刘敏芳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道：“我们是小希的公婆，请问她和她爸妈在家吗？” “哦，”方阿姨呆愣了两秒，这才回过神，带着和蔼的笑容说：“在呢，你们快进来吧。”说着走出来帮忙拎东西。 陈保急忙阻挡：“不用，不用，别弄脏你的手了。” “没事。”方阿姨热情地道。 几袋子的蔬菜、鸡鸭和肉拎进屋后，陈保夫妻俩站在大门口好奇地打量着客厅。 全屋的红木家具，高端大气上档次。 电视机屏幕大得简直像个小影院，里面正播放着新闻联播。 听闻动静的顾琳琳和莫国峰分别从阳台和卧室里走出，看到陈保夫妻俩，都不由得一愣。 莫国峰手上还提着浇花的水壶，见到亲家，急忙放下来，大笑着走上前：“哟，是亲家公和亲家婆来啦，欢迎！欢迎！” 他热情地伸出手来，握住了陈保满是老茧的右手，拍了几下，朝沙发一摊手：“快请坐！” 顾琳琳也扭动着腰肢靠近，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亲家，你们也真是的，来玩就是了，干嘛带这些个东西呀，我们家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她说着连连摆手。 这是实话，刘敏芳和陈保却觉得挺刺耳。 刘敏芳讪笑一下：“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点家里喂养的鸡鸭，另外两个猪肚和小肚是我小儿媳娘家爸爸送的，说给小希炖点汤喝了对孩子好。剩下的蔬菜也是我们种了自家吃的，没用农药和化肥，吃了健康。” 莫国峰生怕妻子再说出什么含沙射影的话儿，急忙插口：“是是是，现在这些绿色食品可是好东西，外边有钱都买不到哩！太感谢了！” 这话让陈保和刘敏芳面子上稍微好看了点儿。 招呼他们落座后，莫国峰即向方阿姨道：“小方，给我亲家泡点茶过来，用太平猴魁。”转回头又朝里屋喊：“小希——快出来，你公公婆婆过来啦！” “诶——就来啦！”莫小希在卧室里回。 方阿姨端上茶水，又切了一盘水果，摆上了装有各种坚果、糖果和点心的食盒。 陈保捧着印花白瓷茶杯，看到热水中的茶叶自然舒展，嫩绿均匀，透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莫国峰介绍：“这茶是我上个月去安徽出差时带回来的，是极品的两叶抱芽，回味甘甜，不苦不涩。亲家，你尝尝看喜欢么？等会带点儿回去喝。” 陈保低头啜一小口，味道果然不是自己吃的那些散茶可以媲美的。再看对方举止、打扮、气质，方方面面对比自己都是碾压，不由得自惭形秽。 恰在这时，莫小希从卧房走了出来，跟他们打招呼：“爸，妈。” 她穿着一套浅紫色的薄绒睡衣，模样慵懒。 刘敏芳忙站起身来：“小希。”语气亲热。 陈保也跟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第35章 答应回家 莫小希在父母亲侧边坐下，陈保和刘敏芳则坐其对面。 刘敏芳神色和蔼地道：“小希，听陈栋说你怀孕了，我们这才问他要了你家的地址，过来看看你的。” 莫小希垂着头，淡淡道：“我挺好的，用不着特意跑一趟的。” 刘敏芳道：“傻丫头，你是陈家的儿媳妇，我们过来看你关心你都是应该的。你又不肯回家住，那些菜只能请你娘家妈妈烧给你吃了。” 一提起这事，顾琳琳顿时没了好脸色。 可没等她发难，刘敏芳就抢先诉苦：“爸妈也是没了法，才会暂时寄居在你家的。要知道潭石村那边的市场拆除后，我和你爸爸都失业了，完全不知道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陈栋倒是有出息了，你的条件也不错。可他弟弟、弟媳就差多了，他们没房没车，还有一个孩子要养活。自身也没啥本事，只能依附着我们一起种几亩菜地，靠贩卖蔬菜过日子。所以你爸就想趁自己还能动弹时，给他找个好铺面，我们也帮衬着一起赚点钱。这不——珊妹子又看中了你家附近的门面房，开店后生意也还成，我们一大家子就只能在你家叨扰了，还希望你不要怪爸妈。” 话说到这个份上，莫小希还能怎样？只能细声回说：“没事的，爸妈，住一起嘛，难免有争执。” 刘敏芳满意一笑，朝莫国峰和顾琳琳说：“亲家，我们知道咱家的条件是比不上你们家的，小希嫁给我们陈栋，是我们陈家的福气。所以这次她怀孕了，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当做补偿。”转向莫小希，道：“丫头，跟爸妈回去吧，现在蔬菜店生意上正轨了，陈梁和你爸爸两个打理就够了。珊妹子也能照顾天龙，妈准备在家专心地伺候你。要让你养得健健康康的，好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儿。” 她说着呵呵一乐，语气里充满真诚。 陈保和莫国峰也笑起来，顾琳琳却是嘀咕：“哪有一定生孙子的，孙女就不好吗？” “好好，一样的好！”刘敏芳道：“孙子我们家已经有一个了，小希这胎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们的心肝宝！” 陈保接话：“要是个女孩更好，像小希一样漂亮聪明。” 气氛瞬间欢快起来。 莫国峰和陈保谈了一些关于年轻人应该孝顺老人的话题，顾琳琳则向刘敏芳取经如何照顾小娃娃。 顾琳琳担忧地道：“我还从没有带过娃娃呢，以前小希都是她外婆和奶奶照顾长大的。” 刘敏芳一拍胸脯：“亲家，带娃娃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包括小希坐月子，我都能一手包办的，保管把大人小孩都伺候得妥妥当当。” “那到时候可要辛苦你了。”顾琳琳道。 “客气什么，”刘敏芳说：“陈栋和小希结婚，都是你们家出钱出力，现在他们要生娃娃了，我们家条件差，但力忙还是可以帮得上的。只希望小希到时不要嫌弃我这个当婆婆的笨手笨脚才好！”说着掩嘴一笑。 “怎么会呢，”顾琳琳道：“到时候我肯定照顾不了孩子的，请外人总比不上亲奶奶呀，有你照看我们都放心。” “是呀，我们肯定放心。”莫国峰跟着道。 两家人相谈甚欢，待到陈保和刘敏芳准备告辞时，他们就提问了莫小希，准备啥时候回家？ 莫小希一怔，她原想装个傻糊弄过去，但莫国峰开口了，他满口答应：“行，就这两天吧，看陈栋得空，另外我们也给小希准备点儿东西，再让她回去住。” 顾琳琳充满担忧地道：“亲家，小希要是回去了，还得请你们多费心才是。” “这点你们尽管放心！”刘敏芳拍着胸脯打包票。 等他们老两口心满意足地出了门，莫小希就朝他爸妈发难了：“你们真是，干嘛替我答应了？说好了陈栋爸妈不搬走，我就不回去的！” 莫国峰坐下，翘起二郎腿，道：“你刚才都看到了，陈栋父母多给你面子呀！亲自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又主动开口请你回家，还承诺肯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宝宝。人家是长辈，都这样低头了，难道你敢不给面子？除非你不打算和陈栋过来！” 他语气加重，令顾琳琳都不禁面露忧愁：“就是，你以为我们想答应了，可真要一点面子都不给陈栋爸妈，即便他现在不说，终归心里会有根刺的。觉得你不待见他爸妈，看不起他的家人。夫妻俩想要过得长久，这点面子还是要顾全的！” 莫小希这才明了父母的用心良苦，只是一想到回去还要继续面对陈保夫妻和黄珊、陈梁，以及那个调皮捣蛋的陈天龙，她心里头就发怵。 顾琳琳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心疼道：“傻丫头，你也别太担心了。现在你怀孕了，挟天子以令诸侯，陈栋他爸妈绝不敢再刁难的。而且这段时间，他们要是再作幺蛾子，我和你爸就好出面了，说他们影响你怀孕期间的心情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好。那时要将他们请出去就好说了，陈栋也会站你这边的。你说呢？” “嗯嗯！”莫小希用力地点头。 接下来两天时间里，莫小希都正常上班。她现在怀孕了，已经向单位领导报告，不需要再加班，每天按时下班。 陈栋一天能给她打十个以上的电话，各种问候关心，提醒她多穿衣服、带伞、按时吃饭。 小夫妻俩的感情又好得如热恋时一般，蜜里调油。 得知小希在父母亲登门劝说后同意回家，而且准备接受母亲的照顾，陈栋感激涕零，在电话里说：“小希，我……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个好老婆，谢谢你对我家人的宽容。为了我，你受委屈了。以后我肯定什么都听你的，一辈子对你和孩子好！” 莫小希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江水，只想着快点儿回到陈栋身边，和他恩恩爱爱和和睦睦地把日子过下去。 第36章 矛盾升级 三天后，莫小希在陈栋的陪伴下，带着父母亲为自己准备的大堆物资回到了家里。 在进家门的一刻，那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让她内心涌起一股暖流——得知她今天回家，刘敏芳和黄珊忙活了整个下午，将整个客厅、餐厅和主卧打扫得干干净净，锃亮的木地板甚至可以照见人影，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儿。 听得客厅的动静，刘敏芳穿着围裙手拿锅铲走出来，脸上挂着笑意：“小希，你回来啦，回来就好，马上就开饭了！” 黄珊也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走过来帮忙接东西。 “嫂子，这些东西是放储藏室还是放你房间里？”黄珊问。 “就搁阳台上吧，等会我整理一下，再分开放。”小希答。 “好嘞。” 黄珊便忙活起来。 没多久，陈保接了天龙回家。再过几分钟，陈梁也回来了。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餐厅的大圆桌旁，开开心心吃起饭来。 这种温馨的场面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刘敏芳今晚做了很多菜肴，白灼虾、清蒸桂鱼、蒜蓉空心菜都是莫小希喜欢的，另外的梅菜扣肉和红烧猪蹄则是陈家人喜欢的口味。 她还单独炖了一盅汤，是红枣枸杞炖老鸽，里边只放了两片姜去腥味，另外搁了少许盐。 白瓷盅直接放在了莫小希面前。 刘敏芳道：“老鸽汤吃了清润去燥，怀孕了火气大，吃了有好处。就是没放啥调味品，吃起来可能会偏清淡，看看合适你的口味不？” 黄珊也跟着补充：“这汤小火炖一天了，鸽子是陈梁早起进货时，请村里的养鸽户老胡选的，杀好才带过来的。” 莫小希品一小口汤，真个鲜香味美，神奇得胃口都一下好起来。 她连连点头：“好喝，谢谢妈，也辛苦陈梁了。” 陈梁有点不好意思：“嫂子，我们在这儿打搅多时都没谢你的呢，这单小事算什么。你要是爱喝，每隔几天我就带一只回来。那老胡还喜欢打猎，经常在后山上打到什么野兔、野鸡，甚至野猪。赶明儿我找他预定了。” 这顿饭吃得很开怀，因为小希吃不了太多鸽子汤，就匀出来一半的鸽肉和汤给到天龙。 三岁半的孩子上小班了，在幼儿园已经吃过了晚饭，回到家又觉得很饿。 鸽子汤很对他的胃口，只消一会功夫，一小碗的汤和肉吃个干净。 莫小希是独生女，平时家里吃饭都是一家三口，其实她很喜欢这种大家庭的氛围。 如今婆婆和弟媳妇完全改变了，将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家务活也全包了。黄珊还教育天龙走路说话要轻点儿，别影响了大伯妈休息，更别吵到了大伯妈肚子里的小弟弟。而陈保和陈梁两人更是再不在家抽烟了，烟瘾犯了时直接去楼梯间过道吸。 平静而温馨的生活让莫小希一度很幸福。 又过了一个月，她再次去医院进行b超检查时，被确认怀的是双胞胎，还是同卵双生的。 莫小希和陈栋高兴坏了，当即将这个好消息在家庭群宣布。 顾琳琳和莫国峰是喜不自禁，陈保和刘敏芳也直呼上天保佑。唯独黄珊不咸不淡地道了句：“恭喜。”再无二话。 顾琳琳在群里问：“什么是同卵双生？” 陈栋回答：“就是由一个受精卵分裂出来的双胞胎，性别和长相都会相同。异卵的就有可能是龙凤胎了，而且长相也不那么相似。” “哦，原来如此。”顾琳琳道：“那异卵的还要更好呢，有一儿一女的可能。” 陈栋回：“不论男女，只要大人小孩平安就好。” 莫国峰跟着点赞。 刘敏芳看到信息并没有回复，只是酸溜溜地朝丈夫道：“呸！小希娘家还不是看生的孩子是跟咱们姓，要是跟他们姓，巴不得生两个男孩呢！” 陈保含糊地应了一声，复吐槽：“你少说两句吧，要让她家抓住了你重男轻女的把柄，又有的闹了。” “是是是，”刘敏芳不耐烦道：“我晓得的，这不是跟你说说嘛，没看我都懒得在群里跟他们瞎掰。” …… 日子飞快。 怀了双胞胎的莫小希在家里和单位都活得像皇太后，陈栋每天接送她上下班。领导免除了她的手里的编写工作，只让做些校对之类的简单活。 在熬过了孕初期的三个月后，她的小腹逐渐隆起，人也心宽体胖起来。 然，让她始料未及的是——人的性格和习惯怎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不然古人就不会说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 没多久，陈保就恢复了站阳台上吸烟的坏习惯，还总不关阳台门，弄得晒在阳台的衣服、被褥上全是烟臭味。 有一天莫小希下班回家，发现沙发垫子竟然调转了一个方向，将外边带的流苏一侧换到里边了。 莫小希当时很奇怪，将垫子扯出来一看，才知上面竟然被烟头烫了个小洞。 不消说，肯定是公公在客厅抽烟留下的。 莫小希当时脸就一沉，在厨房听得动静的刘敏芳走出来，一见儿媳妇发现了自己精心掩饰的错处，赶忙打着哈哈道：“哟，小希，真不好意思，你爸今儿早上没忍住，在客厅里抽了一支烟。当时我看到就说他了，结果他烟头没拿稳，就掉沙发垫上了。我寻思着要是把垫子调个方向，有洞的地方就藏缝隙里了，这样一来就看不出了，还是原本的样子。” 莫小希很无语——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但婆婆一直精心照顾自己，她怎能为了这点小事指责老人？只得强忍下不快。 渐渐地，黄珊和刘敏芳又开始在家里乱丢东西，家务活也干得没那么利索了，说是蔬菜店生意太忙，她们还要照顾天龙，实在没时间。 有一次，莫小希甚至发现黄珊动了自己的化妆品，还穿走了她的一套香奈儿套装。 那天晚上黄珊接了天龙回家时，女人的脸蛋、眼睛和嘴唇涂抹得像猴子红屁股，身上那套米色香奈儿衣服已经裹成了泥巴色。 莫小希盯着大门口正准备换鞋进门的黄珊，呐呐道：“弟妹，这……这是我的衣服吧？” 黄珊换好拖鞋，很是快活地道：“是呀，嫂子。今天天龙幼儿园举行家长参观日，我昨晚上忘记和你说了，而我自己又没有啥好看的衣服，想着不能给天龙丢脸，就借用了你的化妆品和衣服。这套装还蛮好看的，反正你现在怀孕了也穿不上，我就借用一下了。只是——”她扯扯衣角，颇不好意思地道：“中午参观活动结束后，陈梁又打电话喊我去店里帮忙，说运来了一批莲藕。我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就直接去店里了。那些湖藕是从东江湖运过来的，上门满是泥巴，这才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不过你放心，一会我就给你洗得干干净净。” 刘敏芳也在旁帮腔：“是呀，小希，珊妹子原本还急得要命，说没件能穿得出去场合的衣服，我就提醒她你嫂子那衣柜里多的是，让她去随便穿一件的。” 黄珊边说着边要把衣服给脱下来，莫小希急忙制止，道：“算了，这套衣服你留着穿吧，不用帮我洗了。”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黄珊一愣：“妈，嫂子是不是怪我了？” 刘敏芳摆摆手：“叫你不要多想的，一套衣服而已，你嫂子多的是。她让你留着穿，你就留着穿好了。” 当天晚上，莫小希和陈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莫小希坚持要让婆家人全部搬出去，她语气激烈地道：“陈栋，我原也想要睁只眼闭只眼过的，好歹熬到孩子出生。可现在的日子我真的一天都受不了了，你爸每天在家里抽烟，还把烟头掉沙发上，这要是着火了怎么办？还有你妈妈，我很感激她每天不遗余力地照顾我，给我炖汤、洗衣服，可是她随手乱扔东西、还有各种惯着天龙，并且私自进出我们的卧室，让我很没有隐私感。你弟媳妇也随便进屋来翻我的东西，甚至使用我的化妆品，穿我的衣服。那套香奈儿还是孟夏送的生日礼物呢，我平时穿着都很爱惜的，她竟然穿着去搬菜！你的家人都太没有边界感了，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简直没法忍受！” 她大吼完，转身开门想去书房透气——却见婆婆和弟媳妇正将耳朵贴着门在偷听，不由得愤怒了：“妈，珊珊，你们这是干嘛呢？！” 第37章 小希住院 被儿媳妇撞破自己偷听，刘敏芳老脸登时挂不住了，讪笑道：“没，小希，妈就是听你们房里有动静，担心你和陈栋吵架呢，别气坏身子了。” 黄珊却是很不高兴地道：“妈，你还给她留面子做啥。没听她刚刚还说咱们没边界感、没隐私感么？”转向莫小希，越发气势汹汹：“嫂子，合着这些日子里大家都看你脸色行事，妈天天给你炖汤，饭菜全部按你的口味做。我天天给你整理房间、打扫客厅，没落下一点儿好？今天我不过就是穿了一下你的旧衣服，用了一下你的化妆品，你就这样背后里埋汰我，犯得着么？！” 莫小希尚未回答，陈栋走上前扶住妻子肩膀，沉声道：“珊珊，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这些天你和妈照顾了小希，可她不也给你和妈，还有天龙买了礼物吗？你不问自取穿了她的衣服，那是她最好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她这才会生气。”转向母亲：“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和小希的房间不用你打扫，另外咱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有些矛盾是正常了，你不应该随便偷听我们谈话。” “这……这……”刘敏芳老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客厅听得动静的陈保牵着天龙走过来，语气冰冷地道：“又怎么了？这才好了几天，又开始吵吵闹闹的了，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黄珊和刘敏芳委屈得都要掉下泪来。 一个捶胸顿足：“老头子呀，这个家我是没法待了，儿媳妇不待见我呀！” 另一个哭哭啼啼：“爸，都是老陈家的儿媳妇，可没想到嫂子这样嫌弃我……我……”再说不下去。 然，没等陈保开口断公道，一直在旁怒视着莫小希的天龙，忽然间挣脱了爷爷的手掌，飞快地朝着莫小希的肚子用力撞去，同时大喊：“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妈妈！” 所有人都惊得大呼，陈栋伸手就想去抓那孩子。 但天龙的速度太快了，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头就已经重重地撞击在莫小希隆起的小腹上了。 “啊哟——”莫小希一声叫唤，只觉一阵紧绷的疼痛感从腹部传来，痛得她几乎站不稳了。 陈栋和刘敏芳急忙扶住她，同声问：“小希，你还好么？” 莫小希只觉心口一阵发慌，后背和额头冷汗直冒，强忍着不适道：“老公，快，送我去医院，我觉得肚子直往下坠。” “好，你别怕，我这就送你去！” 陈栋急忙躬身将妻子懒腰抱起，就往门口走。 刘敏芳急忙在前开路，将门打开，又问：“栋子，要不妈陪你们一起去吧。” 陈栋道：“别，你们就在家等着好了。”他知道妻子一定不想看到自己的家人。 果然，莫小希没反驳，只低声道了句：“快点。”便依在他怀中疼得闭上了眼。 陈栋将莫小希送去医院的路上，给顾琳琳拨去电话，让她再通知一下岳父。 抵达星城市妇幼医院后，他抱着莫小希直奔急诊室，请求医生快点为妻子诊断。 见莫小希疼痛难忍，医生当即给开了一系列检查。 陈栋借来一辆轮椅，推着莫小希奔走在医院的各个检查室，来回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顾琳琳和莫国峰才赶过来。 一见到父母亲，莫小希“哇”一声哭了出来：“爸，妈，我肚子一下子好痛，感觉……宝宝可能会保不住了。” 顾琳琳心疼地抱紧了闺女：“傻孩子，不会有事的，咱们先等医院的检查结果吧。” 莫国峰则和陈栋在旁边的过道口抽烟，同时询问了一下关于莫小希为何会腹痛的事。 当听说是由于刘敏芳、黄珊和莫小希发生争吵，同时天龙还撞了莫小希的肚子，莫国峰大怒：“真太不像话了！你的家人怎么可以这样不分好歹？！那房子是我们给小希的陪嫁，你父母住进了儿媳妇的陪嫁房里，不懂夹起尾巴做人，还处处刁难儿媳妇，在家作威作福……” “爸，”陈栋打断：“我妈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他们只是一直以来就那种性格，再说天龙还是个孩子，他撞得小希，估计现在还在家里挨骂呢。” 一旁听到对话的顾琳琳火冒三丈，冲过来说：“还说不是故意的，难道她们不知道女人怀孕了不能动气？还让小孩子去撞小希的肚子！”她气得牙痒痒：“我早就说了，不能住一起，不能住一起，可你们家人偏偏像群赶不走的苍蝇，各种的占便宜不说，还整天嗡嗡嗡地叫个没完，让人不得安宁！” 她一口气骂完，陈栋吓得一句没敢反驳。 反是莫小希在旁边喊：“爸妈，你们就不要说陈栋了，他也不想的。” 顾琳琳转过身，朝女儿抱怨：“他们家人说了要好好照顾你，我才劝你回去的。可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我是再不会相信了。以后干脆我亲自过去照顾你好了，叫上方阿姨一起，你也是爸妈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一定要平平安安生下这两个孩子才好。”她说着都哽咽起来。 莫国峰凑近安慰了妻子两句，急诊室那边的医生就在喊了：“莫小希的家人在吗？” 陈栋、莫国峰和顾琳琳急忙嚷：“在，在的！” 医生望一眼焦急的几人，语气平缓地道：“你们先不要太担心了，是这样的。经过刚刚几项检查，b超已经显示了胎儿并没有任何问题。” 顾琳琳问：“可当时我女儿肚子被撞得很痛，真的无碍吗？” 医生笑了笑：“你女儿已经属于孕中期了，虽然肚子被撞了一下，但并无出血情况，胎儿的心跳什么一切正常。而且胎儿是被羊水包裹的，只要撞的程度不是太大，羊水都会起到缓冲的作用。” “哦。”顾琳琳似懂非懂地点头，复问：“可——为什么她的肚子会那么疼呢？” 医生道：“这个情况就有很多种原因了，有可能是先兆流产，但我们刚刚检查过来，这种迹象并不明确。另外就是卵巢囊肿、或者反流性食管炎也有可能。但最常见的还属生理学腹痛，即怀孕中期孕妇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子宫增大的同时圆韧带被牵拉，就会产生一侧或者双侧的牵拉痛、钝痛或者隐痛。所以刚刚你女儿被小孩撞到的同时，有可能引发了这种生理性腹痛。” “原来如此，”顾琳琳安下心来：“这就好，我们以后要多注意了。” 医生继续道：“不过我们给孕妇抽血检查了一下孕酮，发现她的孕酮值在正常范围的最低值，也就是说要是还低一点儿，就跌出正常范围了。” “啊？！那这严重吗？”顾琳琳的心再次揪起来。 医生道：“也别太担心了，孕酮可以通过口服补充的。不过因为你们说她今天被撞了，腹痛又很厉害，所以我建议孕妇住院观察几天，打点补充黄体酮的针，再做一些全面的检查和胎心监护，你们觉得怎样？” “行！”顾琳琳点头：“一切都听医院安排。” 第38章 陈栋摊牌 莫小希住进了医院的产科病房。 同病室保胎的人还不少，大都是她这个年纪的“大龄孕妇”。 在听闻了好些因为黄体酮值太低流产的事例后，顾琳琳庆幸：“幸亏发现得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栋回到家时，刘敏芳、陈保和黄珊正带着天龙在吃晚饭。 见他进门，刘敏芳即问：“小希怎样了？” 陈栋于是将情况大致说出。 刘敏芳松口气：“那就好，你们去医院后，我们也不敢给你打电话问情况，生怕亲家怪罪。现在小希没事了，这真是上天保佑。” 黄珊道：“大哥，刚刚我已经打过天龙了，告诉他以后不能再这样撞大伯妈肚子了。”复重拍一下儿子的头，厉声喝道：“还不快给大伯道歉。” 天龙噘着嘴，明显地不乐意，可一看母亲严厉的目光，还是叹口气，有气无力地道：“大伯，对不起。”语气中却透着不甘。 没等陈栋出声，刘敏芳就打岔：“行了，行了，孩子已经知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别再为难他了，不然他就该哭了。” 此话一出，天龙好像是听懂了一般。小嘴一扁，瞬间“哇”一下大哭起来。 刘敏芳赶紧夹一块鸡翅放孩子碗里，道：“我们天龙不哭了，大伯没有怪你呢，快点吃鸡翅吧。” 但陈天龙一直哭个不停，刘敏芳就望向陈栋，道：“你快点说呀，说不怪他了。” 看着母亲焦急的样子，陈栋心中一凉——从小时起，母亲就是这样惯着陈梁了，那时弟弟做了任何错事，只要一哭，保管没事。而他就吃足了苦头，不管谁犯错，挨打的那个总是他。 一想及此，陈栋就冷声道：“妈，你不能再这样惯着天龙了。孩子就是张白纸，大人往上描绘什么样的图案，就长成什么样。你这样惯着孩子不分对错，现在是撞了家里的人，小希可以不追究。要是长大犯了其他事呢？难道人家也和你一样惯着他么？” 他语气严厉，不光陈天龙吓到了，连黄珊和陈保都是一惊。 黄珊回过神，即打着哈哈道：“大哥，看你说的，天龙才三岁半，能懂得了什么，小孩子是要慢慢教的。” 陈栋铁青着脸：“三岁看老，他撞小希时为什么会说坏女人呢？这又是谁教的？” 没等黄珊辩解，陈天龙就气呼呼道：“她就是个坏女人，我妈妈说的，她要是生了两个弟弟，你和奶奶就不会疼我了，所以我讨厌她肚子里的小弟弟！” 刘敏芳大惊失色，望向同样惊慌失措的小儿媳，颤声问：“珊珊，你怎么可以跟小孩子说这样的话呀？” 黄珊低头难为情地道：“妈，我……我就是说着玩的……” 陈保怒气冲冲地将筷子往餐桌上一拍：“你真是太不像话了！这样的话能随便说吗？天龙和小希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我们陈家的根，你该盼着他们手足情深才是，怎能教孩子这些，你你……”再说不下去。 黄珊顿时红了眼，一巴掌甩陈天龙脸上，道：“小兔崽子，让你胡说八道！” 天龙再次嚎啕大哭。 刘敏芳一把将孙儿揽入怀中，伸手去摸孩子被打得红肿的脸蛋，朝儿媳妇叱道：“大人不像话，干嘛拿孩子出气！我可怜的乖孙哟。”说着不断哄起娃儿来，哄了好几句后，天龙还是哭得直哆嗦，牙齿似乎都打起颤来，她又不由得向儿子发怒：“栋子，你说你好歹是天龙的大伯，怎么还和个孩子计较上了？娃儿即便有错，可他不都认错了么？而且小希也没事了，只是在医院安胎。大不了明天我带着天龙去看她，当面给她赔个不是，这总行了吧？” 陈栋实在无力再与之争辩，他叹口气，神情严肃地朝父母亲说道：“爸、妈，这件事可以翻篇，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要给你们说一下，就是等这次小希回家之前，请你们另外找一个房子住出去……” 他话未完，陈保大喝一声：“你混账！”即怒不可遏地站起，抬手朝儿子脸颊就是狠狠一耳光。 “啪”一记清脆的声响震惊了所有人，刘敏芳和黄珊都愣愣望着这对父子。 天龙则再次被吓傻得哭起来。 黄珊急忙抱起儿子哄：“乖乖，不关咱们的事，我们进屋去吧。”便抱着儿子去了书房。 陈保冷眼看向儿子，咬牙道：“你果然是娶了媳妇就不要爹妈了！” 陈栋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不卑不亢道：“爸，这房子是我岳父岳母给小希的陪嫁，不是我买的。您要是喜欢住这样的小区，等我以后赚钱了给你们买。” 陈保冷笑：“等你买？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这样的花园式高档小区，这样大面积的房子，你什么时候能买得起？等你买得起了，只怕我都作古了！” 刘敏芳放柔了声音，拉扯了一下儿子手臂，唤：“栋子，爸妈知道你也有难处，可现在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全家跟着你住进了城里的大房子享福。你真要让我们搬出去，那我和你爸就成全村的笑柄了。”她说着眨巴眨巴眼，似乎要淌下泪来。 陈栋将心一狠，解释：“小希妈说了，他们夫妻准备住过来照顾女儿，还要带一个阿姨。家里的房子小了，实在住不下。” “什么？！”陈保似不敢置信：“要她来照顾什么？小希是我们老陈家的儿媳妇，有你妈和我照顾呢！而且你妈比她妈懂得多，照顾得也更好，她妈过来不是瞎掺和么？你去回她，用不着！” 陈栋的语气也生硬起来：“爸，这毕竟是人家的房子，小希也是他们的女儿，人家要来照顾自己的亲闺女，我能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再说了——”他话锋一转：“你们住进来后，和小希之间也闹了不少矛盾。这次天龙还害得她住院了，幸亏没事。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好，我觉得你们还是暂时……” 没等他说完，陈保粗暴地打断：“不可能，这件事我不同意！” 刘敏芳也跟着说：“栋子，我们是小希的长辈，即便有些事情上做得不够好，心里还是向着她的。你给她说说，现在外面房子不好找，真要让我们搬出去了，那我们一家子就会要流落街头了。”说得委屈巴巴、 陈栋正色道：“妈，你多虑了，现在随便去一家中介，房子多得很。只是要出点中介费而已，租咱们小区的房子肯定贵，但冬瓜山那边的房子便宜多了。和蔬菜店也挨得近，你们看店也更方便。” “大哥，你可不能这样呀！”黄珊闻言从书房走出，一脸焦急地道：“天龙现在小区隔壁的幼儿园读书，还交了很多小区里的好朋友，将来我还准备送他到小区配套的仰天湖小学读书哩。你这样把我们赶出去，那我们就不能读配套的学区了。” 陈栋无语：“配套学区是要看房产证的，和你住在哪儿没关系。” 黄珊道：“那我听说挂靠也可以的，而且你和嫂子可以给我写一个假的租房合同，现在新闻里不是说租售同权吗？到时候学校里的老师一来看，我们天龙就是住在这个小区的，那肯定会让我们入读的。” 陈栋只觉和她完全说不清，而且也不想去管那些太长远的事，就是道：“这件事我会给梁子说的，还是尽快给你们找房吧。不管租的什么房子，我都给出一半的租金。小希现在胎像不稳，我实在不希望她再有什么不开心。你们心疼天龙，我也心疼自己的孩子。”说完轻轻一叹，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待他走至主卧室门口，听得背后传来一声重重的破裂声——是陈保将一个瓷杯子给砸地上了，并狠狠地叱骂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陈栋没有回头，冷着脸走进了房间，将门合上。 第39章 神兵天降 陈梁接到大哥的求救电话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找房子。 但陈保夫妻俩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一层太阴暗潮湿了，顶层太高了太热了，西头晒得慌，东头又临马路。各方面情况都还凑合的，又靠近垃圾场。 总之，每套房都有不如意处。 而每套房也比不上城市森林小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陈栋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弟弟问情况，或者自己在五八同城上找到了好的房源推荐过去。 陈保夫妻和黄珊对于看房的事异常反感，陈梁劝说多了反倒挨了骂。 眼看小希马上要出院了，陈栋急得亲自过来帮父母亲找房。 但陈保鼻孔朝天地直哼哼：“想要我们搬走也行，起码给我在城市森林小区找一套，房租你们付，老子就搬。” 陈栋无语：“爸，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你们在这边老社区租一个两房才一千多，可要去城市森林小区租一套两房公寓就得二千五以上，要是正规的住宅起码三千往上走。这太不划算了，咱家也负担不起。” 陈保冷下脸来：“那老子还就不搬走了！” 他耍起横来，陈栋无奈，只能去请了顾琳琳这支救兵。 顾琳琳如神兵天降，喊了几个好姐妹到女儿家中，和陈保还有刘敏芳一番唇枪舌战，围绕的主旨基本是“别人家结婚都是男方准备房车，你们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好意思强住儿媳的陪嫁房”等等，句句话直戳对方心窝子处。 陈保和刘敏芳素来只敢在两个儿子，最多是儿媳妇跟前耍横无赖，遇上顾琳琳找来的几个“吵架高手”，简单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当晚就收拾了几件衣服，灰溜溜回了潭石村的老家。 陈栋其实早在蔬菜店楼上给他们租下了一套两房一厅，房子在另一个单元的一楼东头，因为临街有点儿吵，但带了一个独立的大院子。 价钱是一千四百五十块每月，陈栋和弟弟商量好了，押金归他付，剩下的月租他每月承担七百五十块，弟弟承担七百块。 房子是品字型的并排朝南的两房，客厅朝北向，明厨明卫。唯一的缺点是装修有点旧了，但陈栋表示可以在入住前请人过来帮忙粉刷一番，再买些合适的二手家具，这样就会显得干净整洁很多。 陈栋着手去办这些事时，陈梁把这个消息告知了还在气恼中的陈保和刘敏芳夫妻。 听闻大儿子给定了套老旧小区的房子，陈保老大不高兴。但当一切准备就绪，陈梁将他们带过去看时，整洁利落的房间还是超出了老夫妻的心理预期。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还挺满意。 陈梁问他们觉得房子怎样？ 陈保答了句：“凑合吧。” 刘敏芳则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搬过来？每天大清早从潭石村那边赶过来开店，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要吃不消了。另外天龙也每天起不来床，哭着闹着不肯上幼儿园了哩！” 陈梁说：“粉刷的涂料大哥买的是环保漆，不过最好也要空个十天半月通风透气才好。” 但房子只空了七天，陈保和刘敏芳就迫不及待率领全家搬了进来。 陈梁和黄珊带着天龙住进了稍大点那间卧室，陈保和刘敏芳则住的稍小点儿那间。大卧室的阳台连接了院子，里面种植了一排花草，另外还搭了几个铁架子，用来晾晒衣服和被褥的。 刘敏芳寻思着，这院落还不错，不光可以放东西，夏季夜晚在院子里乘凉也很舒服。 陈梁就笑：“老妈，就这城里的夜晚，怎么比得了咱们乡下？你要是想乘凉看夜景，应该回村里才是。” 刘敏芳伸手打儿子一下，故作嗔怒：“就会抬杠。” 一家人欢欢喜喜在租出屋住下了。 另一边，莫小希也住院了，因为好几次抽血检查，她的黄体酮值都不达标，于是医院就让她多住了些日子保胎。 大约在陈保夫妻和陈梁夫妻俩搬家的同时，她也在母亲的陪伴下住回了自己的家里。 顾琳琳安排方阿姨提前过来搞了卫生，由于家里实在太脏太乱，还请了两个钟点工过来一起帮忙。三人忙活了一整天，总算让房屋恢复了最初入住时的窗明几亮。 顾琳琳很满意，又让人将次卧的床垫给搬下楼丢掉，另外定制了一张新床垫，准备住进这间房里。她将这间房作为打扫的重点区域，柜子的每个角落里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还进行了整体消毒。 莫小希好笑：“妈，要是可以，你是不是连这个房间都要拆出去丢弃才好？” 顾琳琳没好气道：“这间房原本装修时，我就是为自己准备的。谁能想到你公婆竟然捷足先登了，还搞得房间里乌烟瘴气的。我只丢掉了床垫，已经很客气了。” “行了，”莫小希道：“陈栋在家时，你可少提几句，免得他心里有刺。” “傻丫头，我晓得的。”顾琳琳以纤纤玉指戳了一下闺女额头：“我住过来纯粹为了照顾你和你肚子里的双胞胎宝宝，可不是来挑拨你们夫妻关系的。” 莫小希恢复了上班，陈栋每天依旧雷打不动地接送她。 顾琳琳和方阿姨住了过来，两个人分工合作，将小家安排得妥妥当当。 小希和陈栋每天下班后就有饭吃，他们的衣服方阿姨也清洗得很干净，上面还带着一股薰衣草的淡淡清香味儿。 顾琳琳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相反她的思想很开明，和年轻人也合得来。 像是各种时尚、电影、旅游、玩乐、美食资讯等，她的消息可不比两个年轻人落后。另外小希在家追韩剧时，她也能一块看得津津有味。遇上小夫妻想吃宵夜了，根本不必避讳，直接点了外卖回家，顾琳琳和他们一样吃得满嘴流油。 和亲妈一起生活实在太舒心了，甚至连陈栋都觉得和丈母娘住一起，比跟自己爸妈同住都自在。 渐渐地，安心养胎的莫小希一个月胖了十斤。下一次去产检时，医生提醒她要忌嘴，严格控制体重，提防孕期糖尿病。 第40章 双胞胎出生 年底，莫小希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由于两个新生儿都是早产，体重不足四斤，于是一起被送进了新生儿科的保温箱里进行照顾。 得知母婴平安，顾琳琳和莫国峰激动得在病房外相拥而泣，陈栋则在妻子被推出手术室时，动情地握住其手，边亲吻着边道：“辛苦你了，小希，我以后一定会照顾好你和两个女儿的。” 小希回到病房后，医生又给他们一家人拍来了几张双胞胎的照片。 一切沉浸在美好温馨的氛围中。 陈栋还特意将小希已顺利生下一双女儿的消息，以及孩子们的照片发到了家庭群里。 很快，陈梁就发来消息：“恭喜，恭喜大哥、大嫂喜得两千金，我现在守店，晚上再和珊珊一起过来看宝宝。” 黄珊也道：“这下天龙就高兴了，一下多了两个妹妹陪他玩了。小家伙们都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像嫂子，一个像大哥。” 陈栋呵呵笑着回复了一句：“谢谢。” 良久，大约过来一个小时，陈保问了句：“在哪家医院？下午我和你妈过来看看。”语气不咸不淡。 陈栋心里头一咯噔，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后，刘敏芳补充：“小希能吃东西了么？问问她想吃点什么？下午我带过去。” 陈栋于是回：“不用，她家方阿姨已经在熬粥、炖汤了，你们过来看看就行。” 等到下午四点半时，刘敏芳和陈保粉墨登场。 他们两人讪笑着进入病房，先问了一下小希和孩子们的情况，然后又和顾琳琳、莫国峰寒暄了几句。 直到坐在病床边时，才是语重心长地道出了这趟来医院的主要目的。 只听陈保道：“小希，你真是辛苦了，给我们陈家添了两个千金，是我们家的大功臣！”说着竖起大拇指来。 又闻刘敏芳言：“两个闺女都长得漂亮，将来肯定是像你一样的大美女。不过——”她话锋一转：“现在国家都开放二胎了，你好好调理了身体，等到明年时再给陈栋生个大胖小子！” 此言一出，莫国峰夫妻和陈栋、莫小希，甚至是方阿姨和进病房来做检查的护士都愣住了。 场面嗖地一冷，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了刘敏芳——像是想要参透她话中深意。 顾琳琳眨眨眼：“亲家，我女儿这才剖腹产生了一对双胞胎呢，一天的时间都还没过去，你就开始催生了？当生娃娃是下猪仔呢！”语气就不那么友好了。 莫国峰也沉下了脸：“西西都生一对双胞胎女儿了，怎么还非得再生个儿子？这不是重男轻女么？” 刘敏芳急得解释：“亲家，小希，你们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女儿也很好哩。不过在我们农村，养老都得靠儿子的，儿子是根，没有根就断后啦！” 这个解释比不解释更令人生气。 莫国峰当下就没了好脾气，怒冲冲道：“就你们那家庭，是要生个儿子来继承那些锅碗瓢盆么？国家都提倡儿女都一样了，你们凭什么在我闺女还没出月子时就来逼生？！” “我没逼，”刘敏芳也提高了声调：“头胎生的女儿，肯定要生二胎的，在哪儿都一样。” 眼见双方要吵起来，护士急忙呵斥：“请安静，产妇需要休息了，你们要吵都出去吵！” 陈栋也不满地朝父母亲瞪视：“爸妈，你们这是中邪了么？生孩子是我和小希两人的事，生几个也只能我们自己决定。而且我很早就已经和小希商量好了，这辈子就生这一胎，双胞胎不管是两个儿子还是两个女儿，都是我们夫妻的心肝宝。容不得任何人嫌弃她们，包括她们的亲爷爷奶奶！” 他语气掷地有声，莫国峰和顾琳琳不由得投去肯定的眼神——这个女婿没选错！ 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莫小希更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陈保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陈栋，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你把爹也忘了！是看人家给你买房买车办婚礼，就忘记自己姓陈了？典型的有奶就是娘！”他口不择言起来。 刘敏芳却装起了弱势：“栋子呀，你怎么就不明白爸妈的用心良苦呢？你弟弟都有儿子了，只有你没得，将来回到村里都抬不起头的！” 顾琳琳忍无可忍，将他们往外一推，道：“走走走，我女儿要休息了，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哪儿来的打哪儿回去！” 方阿姨和护士见状，也一起将他们推出了病房。 陈保和刘敏芳的探视就像一场闹剧般的谢幕了。 当晚，收摊后陈梁和黄珊一起带着天龙来医院探视。 黄珊给小希拿了个一千块的红包，并说了很多祝福的话。 得知下午父母亲在医院里的无理取闹，陈梁很是头疼：“真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爸妈会这样的。伯父、伯母，还请你们不要计较。”转向莫小希，说：“嫂子，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了。”说着一鞠躬。 莫国峰和顾琳琳忙阻止，小希也道：“梁子，你这是干嘛，这件事和你无关。我想他们是老一辈的想法，总觉得人生要有儿子才圆满。不过我和陈栋不是这样认为的，我们觉得有两个女儿，只要她们健健康康的，我们就知足了。” 那一晚，陈栋开车送黄珊和陈梁回家时，给他们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难处，希望他们在家能劝解一下陈保和刘敏芳。 陈梁道：“哥，我晓得的，时代不同了，女儿只要培养好了，说不定比儿子还有出息呢！” 陈栋笑了一下。 黄珊心里顿时不乐意起来——她生的儿子，难道就一定比女儿差？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而是朝前方正在开车的陈栋，道：“对，生儿生女都一样，只要是自己的。我想爸妈也就是一时间没想明白，等过段时间他们想通了，一样会疼爱两个孙女的。” 车沿着过江大桥一路向西行驶。 …… 医院里，莫小希心事重重。 双胞胎还待在保温箱里，不知何时才能见面。陈栋的爸妈却在自己生产的第一天就闹了这样一出戏，她内心悲凉万分——女儿们才刚刚出生就遭到了爷爷奶奶的嫌弃，若往后的日子里，陈栋被他爸妈说服，动了要生儿子的决心，那自己这个小家还能安稳么？ 她不确定。 第41章 陈乐之和莫书瑶 莫小希在医院产科住了五天后，医生为她检查过没有问题了，就批准出院了。 这几天一直是陈栋和顾琳琳在医院陪床，另外方阿姨负责炖汤做饭，莫国峰则一日三餐将饭菜送来医院，并给带来各种东西。 双胞胎的情况很好，能吃能睡。唯一不足的是，体重依然不达标。 莫小希出院时，她们俩还住在了新生儿科的保温箱里。 陈栋问医生，孩子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医生答：“最好等她们的体重达到五斤，这样出院后才好照顾。” 小希回到自己家坐月子，顾琳琳原想安排她去月子中心的。但看了几篇关于月子中心出事的报道后，顾琳琳觉得还是在家坐月子安全。自己可以总负责，方阿姨负责买菜、打扫和做饭，另外还请了一个金牌月嫂。 这月嫂年纪不大，身份证上显示比小希还小一岁，但打扮过于成熟了。她干干净净的，看着做事稳重。 双胞胎不在家，她只需要照顾产妇。每日安排科学的饮食，开出食材单子来，让方阿姨去采购，回来又教其怎么做。产妇每天会有按摩、擦洗，定时安排水果。 总之，一切井井有条。 大约二十天后，双胞胎出院了，一个体重达到了四斤半，一个则有四斤八两。 小家伙们除了偏瘦外，模样喜人。 莫国峰和顾琳琳抱着她们爱不释手，陈栋一回到家就围着她们转。 等到孩子们快满月时，取名这件大事就提上了日程。 “名字关乎人的一辈子，这可是件大事，你们做父母的要用心斟酌才是。”莫国峰提示。 陈栋和莫小希早有准备，在孩子们未出生前，他们已经在网络上搜索了好些个名儿——比如：雨涵、梓涵、梦琪、若若、希怡、小朵、馨馨…… 一听这些个烂大街的网红名字，莫国峰头都摇断：“要不得的，小孩子取名怎能儿戏？取这种名字，将来走出去，十个里有四五个同名的，一点儿特色没有，一点内涵也没有！” 莫小希不满道：“那叫啥？” 莫国峰这才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来打开，道：“所谓取名女诗经男楚辞，文论语武周易。咱们家两个大小宝贝都是女娃娃，取名还是以《诗经》为标准好。” 一听父亲早有安排，莫小希就道：“行，先把你选的名儿报上来，咱们大家开会决定。” 就这样，陈栋、莫小希、顾琳琳仨坐成一排，听莫国峰念道：“第一个——乐之，乐是快乐的乐，之是之乎者也的之。就是最有名那首里的‘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这个‘乐’是取悦的意思，‘之’是指女孩。两个字加在一起，就是说女孩子开朗可爱，美丽动人，同时也赋予了孩子一生幸福安康的美好祝愿。你们觉得好么？” “好，很好！”陈栋拍手赞道：“那还有几个呢？” 莫国峰得意一笑，道：“第二个我挑选了‘简兮’，这是出自‘简兮简兮，方将万舞’。这名字喊起来朗朗上口，给人一种清新温柔的感觉。” “陈简兮，也不错！”陈栋跟着读了一遍。 莫国峰继续道：“别急着定，还有两个呢——书瑶！也是《关雎》中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找到的灵感。这句诗意思是美丽聪慧的女子，是君子的好伴侣。而‘书瑶，’谐音‘淑窈’，用做女孩的名字，寓意着娃儿将来长大了不光温婉大气，还会才学出众，说不定是个大才女呢！” 莫小希当即一击掌：“成，这个先定下了，算一个。” 莫国峰再道：“最后一个是‘静姝’，所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意指岁月静好，女孩子恬静贤淑、兰心蕙性、温雅含蓄。” 他说完这四个名儿，将纸条递给女儿女婿，静待对方“宣判”。 莫小希才拿上手看了一眼，就否定了第四个。 她说：“静姝，陈静姝，不好听呀！感觉太古朴了，没有了现在孩子们的蓬勃朝气。” 陈栋道：“我觉得第一个好，乐之，多快乐的名字呀，陈乐之，打小就快快乐乐的一小妞。我就选这个了。” 他一锤定音，转头望向妻子，那意思仿佛再说，两个娃娃，夫妻俩一个人定一个名字——公平！ 莫小希撇撇嘴：“行，听你的，陈乐之这名还不赖。那么另一个就定了书瑶吧，我刚刚就选的这个。陈书瑶，多偶像剧呀！” 她一脸的陶醉，仿佛女儿长大了就会如宋慧乔那般招人稀罕。 “乐之，书瑶。不错，我也喜欢哩！”顾琳琳欢悦地道：“那是大妞妞叫乐之，还是小妞妞呢？” 陈栋道：“大的吧，当姐姐的总会要多负担起一些责任的，所以要把更多的快乐给她。” “好，”莫小希认同：“那就大妞妞叫陈乐之，小妞妞叫陈书瑶，就这么定了！栋子，明天去派出所给她们上户口吧。” 莫国峰和顾琳琳闻言，松口气的同时对视一眼。 男人忽吞吞吐吐地开口了：“栋子，其实爸爸另外还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啊？！”陈栋看到岳父、岳母忽然变得严肃的神情，不由得正襟危坐。 莫国峰抿抿嘴，好几次想要开口，张着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 顾琳琳一摆手：“算啦，还是我来说吧。”转向女婿，沉口气说：“是这样的，栋子，你和小希结婚这几年，我和你爸对你还算行吗？” “嗯嗯。”陈栋点头：“你们对我很好。” 顾琳琳再道：“那现在我们也有个事想要请你帮忙，就是我和你岳父两人，当初结婚时正遇上计划生育，所以只生了小希一个孩子。而你岳父一直想要一个自己姓氏的传承人，如果能让双胞胎中的一个跟小希姓，那么就全了他的心愿了。” 她非常诚恳地说完，将询问的眼神望向对方。 陈栋呆了两秒，微笑道：“当然可以，就叫陈乐之和莫书瑶好么？” “好好。”莫国峰激动得两眼放光，他在陈栋身边坐下，用力拍了一把女婿的肩膀，道：“栋子，你的好意我们领情了。放心，爸爸不会白占一个姓氏权的，以后莫书瑶幼儿园到大学的全部费用我都包了，另外孩子买奶粉、衣服、培训班这些我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谢谢爸爸！”陈栋道。 第42章 取名闹风波 双胞胎姐妹的名字就定下了——姐姐陈乐之，妹妹莫书瑶。 陈栋还没来得及将此事告知父母，有一天他快下班时，刘敏芳就来电话了，说：“栋子，今天晚上你回家来一趟好么？” 陈栋一愣——自小希生产那天闹矛盾后，娃娃们都出院快两个月了，陈保夫妻俩硬是没有登门看望。 陈栋曾想过要抱着娃儿去给他们看看的，但莫小希坚决不肯，说：“他们能狠得下心不看孩子，我就狠得下心不给他们看。而且——我生的不过是两个孙女，想来他们也是不稀罕看的。” 母亲突然打电话过来，陈栋隐隐觉得是父母想看孙女了，又不好意思先跟儿媳妇和亲家低头。 陈栋笑了笑，问：“妈，到底什么事呀？” 刘敏芳道：“总之是件大事，你晚上过来再说吧，电话里一时半刻也说不清。”遂匆匆挂断电话。 陈栋即打电话给小希报备，得到批准后，他下班时特意绕道在去瓜山后街新开枣木烤鸭店买了一整只的烤鸭套餐。 这种套餐是一鸭两吃的——带脆皮的鸭肉配上大葱丝和黄瓜条，再沾上甜面酱，用薄薄的荷叶饼包裹起来，是陈天龙的最爱。 另外剩下的鸭架子则用油爆干了，撒上椒盐和麻辣，啃起来很有滋味。 另外他又在附近的水果店里买了一盒草莓和一盒车厘子，再到离家不远的卤味店里切了半斤卤肥肠和半斤卤猪头肉，让老板用大蒜子、香菜、芹菜叶、辣油、花生米、生抽、香油拌匀了，拿回家可以直接吃。 去到父母的出租屋时，陈梁已经关店回家了，陪着陈天龙坐沙发上看动画片。陈保则坐一旁抽烟，刘敏芳和黄珊在厨房里忙碌。 见他到来，陈梁急忙起身来接东西，并道：“哥，你买这么多吃的干嘛，妈已经做很多菜了。” 陈栋笑笑：“那就当加菜好了，吃不完可以明天再吃的。” 陈天龙看到烤鸭的包装袋，却很兴奋，拍着手道：“太好了，有烤鸭吃了，谢谢大伯！” 饭菜上桌后，陈栋发现老妈果然做了好几道自己爱吃的菜，心下一暖，对于他们上次在大闹医院吵到小希的事就原谅了一半。 “他们还真是想要看孙女了，所以才喊了我过来吃饭，想要借个台阶下的。”这样想来，陈栋决定，只要一会爸妈张口问起孙女们的情况，他就立刻邀请他们一同回去看望陈乐之和莫书瑶，以解他们的思孙女之苦。 果然，等到大家开吃后，陈保抿一口白酒后就问：“双胞胎现在怎样了？” 陈栋道：“她们挺好的，虽然是早产，不过有小希和她妈照顾着，长得白白胖胖的了。” 他原还想要拿出手机来翻照片给父母看的，可发现对方在听说这些后，并没有太大的喜悦表情，伸到衣兜里的手又缓缓抽出，继续夹菜吃饭。 陈保又道：“孩子出生都快两月了，虽然是两个女孩，不过名字还是要取好点的。她们这一辈在老陈家是‘天’字辈，当初天龙取名时，也是按照族谱取的。所以我回村请人算了一下，给选了这两个名字，你看看。”他面无表情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写了“陈天美、陈天丽”两个名儿。 刘敏芳还地兴高采烈介绍：“这可是特意请你四叔公算的，说是取这名儿会旺全家。两个小丫头，一个天美，一个天丽，寓意着她们长大以后会漂漂亮亮，给全家人带来福气。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女孩用不着多聪明多能干，长得好看就行。” 陈栋越听越是难过——这还是亲爷爷奶奶么？凭什么他女儿的名字就只需为家人带来福气？凭什么他的女儿们就不能有才又有福气？ 他将碗放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既然这样，不如叫天福天寿，天财天丁，这样谐音就是添福添寿，添财添丁了。寓意更好，更能兴旺咱们全家。” 刘敏芳吃不准儿子怎么一下变了脸，愣愣道：“栋子，你这是怎么了？你爸为了这两个名字，还专门请四叔公喝酒，送了他一条好烟呢！你要不满意就直说，别这样阴阳怪气的！” 陈栋站起身来，严肃道：“妈，你昨天打电话喊我回家吃饭时，我原本还很高兴的，想着你们可能是想看孙女了，又不好意思直接登门。所以我今天马上过来，还带了你们每一个人爱吃的东西。可你们在意的却是孩子取名的事。” 刘敏芳气恼道：“这矛盾吗？我们不关心孙女，就不会在意取名这件事了！” 陈栋讪笑：“你们在意的只是给孩子取名的权利，认为这是你们当爷爷奶奶的权利。即便你们不去看孩子，不去照顾小希坐月子。但该你们的权利，别人别想剥夺。” 陈保气得一拍桌子：“混账，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孩子是老陈家的，名字就得按照咱老家的规矩来。你看看，天龙的名字就是我取的，娃儿长得健健康康结结实实，谁不说他聪明机灵，以后肯定大有出息！这就是名字的功劳！” 陈栋深吸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行，您要觉得‘天美、天丽’这两个名字好，就先留着，以后有其他孙女了再用。我的女儿们就不牢您操心了，她们的名字已经取好了——陈乐之和莫书瑶。” 这两名字犹如平地惊雷，炸得刘敏芳和陈保长大了口，半晌合不上。 就连在一旁吃瓜的陈梁和黄珊也吃惊不小。 刘敏芳呐呐道：“姓陈……那个暂时不提了，为什么还有个姓莫的呀？你岳父一家搞什么名堂？你又不是去给他当上门女婿的，两个孩子都该跟你姓才是！”复脸一跌，气愤地道：“那莫家人也太不要脸了，难怪当初结婚时又出房又出车，还各种的倒贴，原来就是图谋的这个呀！”她恨得咬牙切齿。 黄珊是乐得看这样的笑话的，一直在旁强忍着笑。 陈梁却生怕大哥和爸妈再发生矛盾，急忙劝说：“爸妈，你们别太老古板了！我们这一代独生子女多，好多人家都是生两个孩子，一边跟一个姓的，这是时代的进步。” “我呸！”陈保啐了儿子一口，道：“老古板是他莫国峰才对！自己生不出儿子，就像霸占着人家的儿子给他传宗接代。啧啧啧，就这老封建，还好意思指责我们重男轻女，我看最重男轻女的人就是他自己！从古至今，哪有孩子不跟父亲姓的，跟着外公姓算什么？一家一个姓氏，好端端的亲姐妹都成表姐妹啦！” “就是！”刘敏芳认同道：“我听说人家外国人结婚，连老婆都要改跟老公姓呢！他们家光想着与时俱进，怎么不考虑跟国际接轨呀？还是想占便宜！” 她的话语就跟机关枪子弹一样一连串地往外嘣，陈栋根本插不上话。 等她说完，陈保又无缝衔接地朝儿子开炮：“臭小子，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看你也成泼出去的水啦！回去告诉你岳父，想要把一个孩子跟他姓，门都没有！双胞胎是我陈家的骨血，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让他趁早死了心！” 陈栋的头脑都要给他们炮轰晕了，他强忍着怒气，想父母二人道：“爸妈，已经来不及了，前天我就去派出所给两丫头上过户口了，她们以后就叫陈乐之和莫书瑶，不会再改了。” 他淡淡说完，转身拿起公文包想要离开。 陈保却突然一下捂住了心口，嘴角抽搐，面色惨白，大颗的汗珠直从额头冒出，人都要站不稳一般。 陈梁急得大叫：“爸——”和哥哥一起扶住了他。 第43章 心梗住院 陈保被诊断为心梗，幸亏送医及时，才保住了性命。 医生告诫说：“患者年纪大了，还一直在辛苦地工作。你们做儿女的要多顺着老人，别让他生气，另外让他多注意休息，做事情不要逞强。先住院打几天针观察下，等出院时我会给他开保护心脑血管的药，你们记得叮嘱他按时吃。” 陈栋低垂着头，满心愧疚。 陈梁和刘敏芳唯唯应诺。 住院一共缴纳了一万五千块，这钱是陈栋一个人出的。陈梁原想承担一半，但陈栋自责地道：“还是我来出吧，老爸住院这事是我气出来的，要不是我跟他斗气，他就不会这样了，都怪我！” 最后刘敏芳拍板：“行，就先由陈栋垫付住院费，等报销完了再给他。” 陈保住院这半个月里，一直是刘敏芳在旁照看。陈梁和黄珊要看店，还要照顾天龙，最多每天抽空做一顿饭送过来。 陈栋见状，就给请了个男护工，每天二百块，专职守夜。这样刘敏芳就能在晚上回家休息了，第二天也能打起精神来照顾老头子。 莫小希一家在得知陈保住院一事后，第二天就赶到医院来探望。 莫国峰夫妻俩给拿了个一千块的红包，另外拎了好几大提的保健品、奶粉和水果。 莫小希则给公公了一千块钱，另外表示如果需要，自己也可以过来帮忙照顾的。 刘敏芳很感动，拉着儿媳妇的手，语重心长道：“小希，你真是个好女孩子！陈栋娶到了你是他的福气。上次你生两个娃娃时，我和你爸爸说话多有得罪。我们俩都是没文化的农村人，骨子里总认为人就该有个儿子，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现在你公公病了，你这样的不计前嫌，妈妈真的很安慰。你才刚刚生娃没多久，工作又忙，还要照顾两个女儿，这里就不用你管了，你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妈就安心了！” “行，”莫小希点头：“那要用得着我时，您尽管开口。” 莫国峰夫妻俩又问了些关于陈保病情的事，得知他的心梗还不算太严重，只是从去年开始才隔三岔五胸口痛，也不去医院检查，只是一味地忍着。 莫国峰道：“亲家，生病了就不能讳疾忌医，一定要早诊断早治疗。现在陈栋出息了，你们两还有着享不完的福呢，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那一晚，两家人难得地和睦。 其实早在来探病前，莫小希一家就得知了陈保住院的原因——是因着双胞胎中有一个跟了自家的姓，陈保才会和儿子置气，被气到心梗住院的。 当时莫小希心里挺忐忑，她害怕陈栋因为这件事怪了自己，也怕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 可陈栋一点儿没有怨她，只是说：“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沉不住气，没能好好和他说。” 莫小希眨巴眨巴眼，细声细气地问：“那你会不会听他的，把书瑶的姓给改回去呢？” 陈栋伸手握住其肩膀，大声回：“当然不会！这是咱们之间说好的，我不会因为我爸的要求就改变决定的。只是他因为我给气得病倒了，我很自责。” 莫小希拉起丈夫的手，柔声道：“幸亏爸爸的情况不算严重，相信只要以后好生保养，会没事的。你为我争取了这么多，我肯定会和你一样好好孝顺爸妈的。” 陈栋心下一片感动。 陈保住院期间，还是没有原谅陈栋。每次他和莫小希来看望时，老头要不就装睡，要不就撅着一张嘴不搭理。 陈栋夫妻俩也不在意，陈保不和他们说话，他们就向刘敏芳打听情况。比如医生每天的查房情况，陈保一天吃了多少东西，检查的数据报告等等。 他们每次来都会带些陈保喜欢吃的食物，比如烤鸡、卤猪蹄、红烧蹄髈等。但医生说他需要忌口，只能吃些清淡食物，因此这些东西又都被陈梁拿回去哄天龙了。 有一次陈栋夫妻俩离开后，刘敏芳就道：“老头子，你别每次栋子来都摆冷脸子行不？儿子儿媳也是关心你的。” 陈保冷哼：“他们真要关心我，就把那个小妮子的姓给改过来，明明就是咱们陈家的根，凭啥跟她家姓莫？” 刘敏芳好笑：“人家都上过户口了，板上钉钉的还能改？” 陈保道：“上过户口也能改的，只要监护人同意。” 刘敏芳道：“那莫小希肯定不同意。”见丈夫脸一冷，又打趣：“不过就一小丫头片子，跟她姓莫就姓吧，也没啥。不是还有一个跟咱们姓陈么？” 陈保眼珠子一瞪：“这是原则问题！”说着挺直了腰背坐起。 刘敏芳生怕他又生气犯病，忙给其拍后背顺气：“老头子，你说你犯得着跟自己的儿子置气？陈栋一直是咱们的骄傲，即便有一个孙女跟亲家的姓氏了，又有何不可？那天莫国峰来看你时，你没听他说么，跟他闺女姓的那个孩子，由他出钱供到读大学，以后那孩子出嫁的房车陪嫁也全部由他负责，这还不好么？”见丈夫一怔，她又循循善诱：“这城市里养一个小孩子，三岁前的衣服、奶粉、玩具，三岁开始读幼儿园，然后小学、初中、高中上补习班，大学后还要考研、读博，这笔花销可不低哩！他莫国峰给咱们出钱养孙女不好么？即便孩子跟着他姓了，难道就不是我们的孙女了？而且莫国峰有钱，他能看着一个外孙女过得好，另一个就不管了？即便他肯，莫小希都不会肯的！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爷爷，让莫家人替咱们好好培养孙女就是了。” 陈保恍然，仿佛一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好，你这个想法好呀！”他嘴角露出了微笑，一伸手：“去把栋子带来的苹果给我削一个。” “你肯吃他们带来的东西了？”刘敏芳揶揄。 陈保眉毛一挑：“怎么不吃？儿子买来孝敬我的，都快被你吃光了！” 刘敏芳笑呵呵给他削过来一个苹果，陈保拿到就大口啃起来。 刘敏芳继续开导：“反正我们已经有天龙这个宝贝疙瘩孙了，这才是老陈家的重点培养对象。分出去一个孙女的姓氏权，老莫家就得承我们的情。过两年天龙要上小学了，还得请他们家帮忙才是。现在就不要为了这点事搞砸了关系，到时候不好开口了。” 陈保点头：“嗯，可不能耽误了咱家天龙读书的大事。这娃儿聪明，将来肯定比那两个小妞强！”说着咬下一大口苹果来。 第44章 百日宴 双胞胎的百日宴定在三月底，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陈保夫妻俩也是在这一天第一次看到两个孙女，发现她们竟然长得十分可爱，圆溜溜的脸蛋，皮肤白皙得好似牛奶，两个人的眼睛都是乌溜溜地转，一看就是机灵样。 老两口忽然有点儿后悔起来，没想到孙女这样漂亮，早知道就该提前去家里看了。 被蓝色包被裹着的是姐姐陈乐之，粉红色包被包着的是妹妹莫书瑶。 两张脸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妹妹稍胖那么一丁点儿。 大家都围着小孩子转，个个都想伸手抱一把。 陈保夫妻俩各抱了一会后，孩子哭了，莫小希就抱走喂奶去了。 等儿媳妇离开，陈保在刘敏芳耳边低声嘀咕：“姐姐比妹妹长得好看些呢！你觉得呢？” 刘敏芳无语：“都一样模子刻出来的，哪看得出区别呀？” 陈保一本正经说：“姐姐的眼睛稍微大点，更明亮。” 刘敏芳嗤之以鼻：“我看你是心理作用，觉得她跟了咱们姓，就偏心了。” 两人没再说下去，酒店大厅尽头，潭石村的乡邻们陆续进来了。 今天的酒席又是莫国峰办的，地点在小希家附近的一所高档大饭店。双方都只请了最亲近的家人朋友，在大厅里摆了十五桌。 陈栋私下里问过父亲，要不要分开办酒，自家就在潭石村办好了。但陈保拒绝了，他觉得村里的小酒楼怎么比得了城里的大饭店？反正莫国峰有能耐，再安排两台大巴车去村里将亲友乡邻们接过来即可。而且在这边摆酒，村里那边的礼金钱是自己收，酒席钱就是亲家出了。 这个算盘他懂得打。 因为生的两个丫头片子，而且其中一个还跟了亲家姓，陈保夫妻俩在村里对这件大喜事是绝口不提。只待要办酒席了，才匆匆邀请了最亲最近的亲友们。 陈、刘两家的亲戚们进场了，大家一来就被门口的大宣传牌给震惊了——两个孩子竟然是两个姓？！ 大家窃窃私语，看到陈保夫妻俩时，默契的同时闭上嘴来，只是笑眯眯贺喜。 黄雄飞一家和刑屠户走在后方，陈保看到他们即招手：“嘿，亲家，亲家母，这边坐！” 他把那家人招呼到了自己这一桌，然后和刘敏芳、陈梁、黄珊、天龙一起，正好凑了一桌。 天龙和子澄两个小家伙见了面，蹦蹦跳跳一起去看小宝宝了。 刘敏芳跟过去照顾，生怕他们走丢。 黄雄飞和陈保寒暄一番，终于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上，问：“亲家，你怎么让孙女中有一个跟了女方姓呀？这可不像你哩！” 陈保叹口气：“儿大不由爹，陈栋决定的事，我也没法。” 黄雄飞笑笑：“那倒也是，谁让人家有钱。这个世界就是，谁手里有钱，谁就有话语权。” 陈保悲情一笑，和对方碰杯。 一直在旁没吭声的刑屠户忽道：“其实这也是个好办法呢，全了两家人的心愿。” 黄雄飞和陈保一愣，同时望向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刑屠户眨眨眼，朝黄雄飞道：“亲家，我在想呢，是不是可以让巧妹子再生个二胎跟我姓，这样咱们两家都有接班人了。” 刑巧双没料到父亲竟说出这样的话，以为他是开玩笑呢，就回：“行呀，不过我听珊珊说，人家外公要了冠姓权，可是全权承担娃娃的一切费用呢，你先想想看哦，你那个猪肉摊的收入承担得起不？” 众人哈哈一笑，刑屠户尴尬地抿抿嘴，端起酒盅来喝了一口闷酒。 黄珊却抖了个机灵，道：“要不我也生个二胎跟着我姓好了，你们看成么？” 陈梁一怔，以手指戳老婆额头：“你傻呀，现在养活天龙都费劲，每个月幼儿园钱、奶粉钱、衣服玩具钱，花销那么大。万一再生一个儿子，将来长大了要给他们买两套房、两台车，还有两笔彩礼钱，给两个儿媳妇带娃，你想想看，这样的生活还有意思吗？” 黄珊也被吓到了，赶忙摇头：“算了，算了，不生了。” 大家呵呵一乐，黄雄飞瞟一眼坐自己身旁的刑屠户，意味深长道：“娃娃和女方姓这种事，都是人家城里人的新鲜玩意，咱们农村人讲究老规矩，除了招上门女婿，就没有这样办事的。” 他适才已经看出，刑屠户的话里其实是动了心思的，他可不能让自家发生这种丢脸的事！ 必须把对方错误的思想消灭在萌芽状态，绝不能任其发展成参天大树！ 刑屠户眼里的那一丝希望之火终被掐灭。 这时正好上菜了，黄雄飞赶紧给他夹上一筷子香辣小炒驴肉，道：“喝那么急干嘛？吃口菜压压。” 随后，仪式正式开始，陈栋夫妻俩将双胞胎抱上台，由主持人介绍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姓名由来，还特意提到了都是外公给取的。 黄雄飞听得连连点头，朝陈保夸赞：“哟，亲家，还是你大儿媳娘家的爹有本事有文化，这名字都取得有典故，哪像咱们这些大老粗呀！” 陈保自然能听出他话里带刺，可没法，谁让人家说的是事实。 随后，莫国峰再次登台发表演说，诉说了自双胞胎出生后，他们老两口如何和小夫妻俩一起照顾孩子的辛苦过程，最后点名感谢了陈保夫妻，说他们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儿子。 这番话在陈保听来更像是打脸——培养的优秀儿子，现在成人家的儿子了。连孙女都分了一个出去，自己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呀！ 那顿酒席陈保吃得闷闷不乐，反倒是刘敏芳很开心，她专心照顾着天龙，各种哄啊追着喂饭，仿佛这个娃就是自己今后的精神寄托。 酒席结束，陈栋把收的潭石村那边的礼金都给到了刘敏芳。 女人颇难为情地道：“栋子，按理说这些钱是给乐之和书瑶的礼金，不过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些人情来往我和你爸都要还礼的。” 陈栋道：“没事，妈，你拿去吧。” 刘敏芳又从兜里另掏出一个大红包来，说：“这是给孩子们的贺礼，我和你爸今天才第一次看到她们，长得可真是好看呐！像你，也像小希。我们也没给孩子买过啥，这些钱你帮着给她们各买一套衣服吧。” 陈栋想要推辞，但刘敏芳坚决不肯，他只得将红包收下了，道一声：“谢谢妈。” 第45章 区别对待 百日宴后，莫国峰夫妻俩就全心全意照顾起双胞胎来。他们没有因为两个孩子姓氏的不同而待她们有所区分，给双胞胎买的衣服、鞋子、玩具，以及报的早教班都是一模一样。 另外，还经常教育莫小希和陈栋：“虽然两个孩子姓氏不同，可你们当爹妈的不能有偏心，不然好端端的姊妹情就被毁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另一边的陈保和刘敏芳却不同，他们夫妻俩每次看到双胞胎时，都对和自己家姓的陈乐之更加亲近。比如，两个老人总是抢着要先抱乐之，让书瑶一脸落寞地在旁边等着；买了一堆好吃的零食给孩子们时，会先拿出一个来给到书瑶，然后全部的东西和袋子一起交到乐之手上；在两个孩子间闹了小矛盾时，老两口也会毫不犹豫地拉偏架，坚定不移地站在大孙女这边。 当然，陈保夫妻心里头还是有着疙瘩的，就是孙女们跟他们并不亲。 有时顾琳琳和方阿姨带着她们来市场买菜，路过陈保夫妻的蔬菜店时就会过来瞧瞧，既让老两口看了孙女，又顺道买了菜。 但刘敏芳发现，每次自己夫妻俩主动要抱孙女时，只要顾琳琳不发话，两个孩子总是百般闹别扭，甚至哭得声嘶力竭。 陈保有时被吵得晕了头，忍不住抱怨：“别哭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要以为我是人贩子了！” 最让他们受不了的一点是，双胞胎对那个钟点工方阿姨都比他们更为亲近。 有一次顾琳琳有事出门，就拜托刘敏芳去家里和方阿姨一起照顾孩子们。可两个孙女都哭着吵着要方阿姨抱，谁都不要她这个亲奶奶。 刘敏芳那个气呀，回到家直和陈保吐槽：“女孩子就是赔钱货，一点不错！”转身抱住了扑向自己怀中的陈天龙，亲了又亲：“还是我乖孙好呀，乖孙心里有奶奶！” 陈天龙也跟着来了句：“这世界上所有人里面，我最喜欢奶奶了！” 刘敏芳也感动地回应：“奶奶也最喜欢我们天龙了，以后爷爷奶奶死了，所有的钱都留给我们天龙。” 陈天龙闻言，当即哭得嗷嗷的：“我不要爷爷奶奶死，你们要长命百岁！” 这一来，陈保和刘敏芳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好好，”陈保抚着天龙的头：“爷爷奶奶都要活一百岁，看着我们天龙长大、结婚、当爸爸。”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亲情也一样。 没怎么相处的陈天龙和双胞胎姐妹之间关系淡得甚至不如小区里的普通玩伴。 陈天龙是不怎么待见双胞胎的，看她们每次过来，都抢走了爷爷奶奶的关注。而且自从她们出生后，大伯和大伯妈也没那么疼自己了。 特别是不久后他过五岁生日，明明他提早跟陈栋说了，想要一台卡丁车作为生日礼物，结果最后陈栋送的是一盒乐高积木。 当时陈天龙就哭了，拿着那盒积木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把两个双胞胎小女孩都吓哭了。 莫小希和陈栋将她们抱起来哄：“乖乖，不哭，不哭，哥哥不是发你们的脾气呢！” 陈天龙却扑过来就要打双胞胎，并且嚎道：“就是怪你们的，都是你们的错，大伯对我都不像以前那么好了，我讨厌你们！” 还有一次过年时，陈栋和莫小希带着双胞胎回村吃团圆饭。 当时双胞胎已经有两岁了，两个胖乎乎的小家伙手能牵着手一起到处跑了。稍大些的陈天龙带着她们一起玩，结果他拿压岁钱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了糖果，却只给了陈乐之一颗，站在一旁的莫书瑶一直等啊等的，干巴巴盼着哥哥也能给自己一颗糖果。 陈天龙却一本正经道：“不能给你吃，你是姓莫的，不是咱们陈家的人！” 小小的孩子一听这话，顿时小嘴一扁，“哇——”一声大哭起来。 等到她哭着回家告状时，莫小希急忙安抚：“宝贝乖，别哭，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担心妹妹的陈乐之说道：“是龙哥哥不给糖她吃，妹妹就哭了。” 刘敏芳闻言，走过来打一下天龙的脑袋，道：“不就是一颗糖嘛，干嘛不给书瑶吃？快，拿出来。” 天龙横眉怒视：“奶奶，是你给我说的呀，乐之姓陈，是咱们陈家的人。书瑶姓莫，是他们莫家的人。我的糖糖只给陈家人的吃，才不给外人哩！”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莫小希气得火冒三丈，陈栋也瞬间脸色铁青。 陈保、陈梁和黄珊仨人惊得面面相觑。 刘敏芳自己则羞得老脸红到了脖子根。 莫小希不满地道：“妈，即便书瑶不是和陈家姓的，可她也是陈栋的亲生女儿，是你和爸爸的亲孙女，你……怎么能给天龙说那样的话儿？” 刘敏芳无颜面对儿媳的目光，转身一把揪住天龙的耳朵，呵斥：“臭小子，你这是说谎，奶奶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肯定是你听错了！这耳朵长了也没用，干脆扯下来去喂狗好了。” 她凶神恶煞，陈天龙给吓到了，慌得就要挣脱，同时大喊：“我才没有说谎呢！说谎的是你自己，你不光说了莫书瑶不是咱家的人。还说了大伯家就两个女儿，一个男孩都没有，将来养老还得靠我呢！以后大伯家的钱、房子和车子都是我的，要是给了两个妹妹，就是便宜外人了！” 他大声吼完，挣脱开刘敏芳的束缚，飞快朝屋外跑去，回头还冲屋里的大人们扮起鬼脸来。 莫小希只觉血往头顶涌，两个太阳穴要炸裂开一般。 陈栋同样的怒不可遏：“妈，你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呀？女儿一样是我的骨血，一样是我和小希的继承人。小孩子就像是白纸一张，你这样教育天龙不劳而获，觊觎别人的财产，将来他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你想过没？！” 刘敏芳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她没料到自己平时和丈夫的随口聊天会被天龙听了去，还大庭广众下说给了陈栋夫妻二人。 第46章 装饰公司 那顿团圆饭不欢而散。 陈栋和莫小希立时就抱着女儿们上了车，一家四口驱车回到了市里的小家。 回去的路上，双胞胎已经累得在后座上睡着了。 莫小希哭得泣不成声：“老公，明明书瑶和乐之也是你爸妈的孙女，为什么他们就那样不待见孩子？平时他们更疼天龙也就罢了，我的孩子我自己疼，用不着他们管。可凭啥咱家的财产也要由他们做主了？就因为我生的女儿，我连以后自己财产给谁的权利都没有了？非得留给你侄儿，才不至于便宜了外人？那要是我爸妈也这种想法的话，那我们结婚时连婚房都不会有了，因为便宜了外人！”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牙说出。 陈栋听出了话中深意，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伸过去，轻轻拍了拍妻子手背，道：“所以我一直很感谢你爸妈呀，他们没拿我当外人，没拿我两个女儿当外人。别生气了，我爸妈那就是老思想，觉得财产就应该留给男孩，因为我们没有生男孩，所以他们担心以后没人给咱们养老，才会跟天龙说出那样的话。” 他到底是在农村呆惯了的，对于乡里人那种养儿防老根深蒂固的思想见怪不怪。 刚刚的一瞬间气得要命，这一刻冷静下来，又觉得爹妈也许是好心。 莫小希冷哼：“他们哪里是关心咱们？他们是害怕书瑶和乐之把财产带出去便宜了外人！陈栋，我可跟你说了，以后你的财产我可以不管，可我爸妈留下的一切，还都只能是我两个宝贝的！我可不会傻到为了博一个有儿子养老的名声，将自家的财产拱手让人！你妈那样的思想在古代就是吃绝户！” 陈栋坚定道：“老婆，你放心好了！虽然我也是农村出身的，但我的想法和我爸妈不同，女儿再是要嫁出去的，那也是至亲，侄儿始终是差着一层的。以后天龙的事，我能帮上的会帮，超出我能力范围，或者不合理的我一律回绝。” “嗯。”莫小希心里一暖，点点头：“你能说到做到就好。” “会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陈栋微微一笑，复道：“不过这件事能不能先别跟你爸妈说，我怕……他们对我爸妈的看法更大了。” “行，”莫小希应道：“我妈那个性格要是知道了，肯定没完没了的，说不定还会去找你妈他们吵一架，那样大家的关系就闹得更僵了。就眼下这样，让你爸妈知道我们的想法，大家保持表面的平和吧。” “好。” 夫妻俩达成共识。 自这个新年后，陈栋很少带双胞胎去爷爷奶奶家玩了，甚至连刘敏芳租在小区后的出租屋也很少过去。 后来刘敏芳打电话给他解释，他虽然口头上说没啥，但心里头始终有着隔阂。 从小到大父母亲都是惯着陈梁的，他年长弟弟两岁，却像个小大人一般被当成家里的一个劳动力。 上学要挤时间写作业，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割猪草、喂猪、下地干活，回家还要做晚饭，洗全家人的衣裳。刘敏芳和陈保也很辛苦，两个人常年在地里刨食，每天超负荷的劳动下来累得腰背都伸不直了。 像所有偏心还没有教育方法的父母那样，他们也溺爱着小儿子，一点也没有想到这样的爱只会害了孩子。陈梁从小调皮、欺负哥哥，不爱学习，还是后来陈栋给他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也以行动影响着他，才让他变得成熟起来，懂得身为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现在刘敏芳和陈保又把教育陈梁那一套用在了陈天龙身上，加上一个黄珊，把个孩子惯得没了边，连三观都不正了。 一想到这些，陈栋就无比心痛。 这一年的夏天，莫国峰老战友的儿子准备将装饰公司扩大，做成品牌。他原本只是在星城的河西开了一家店，现在生意太好了，准备在河东的南边再开一家分店。 由于他本人也有正式工作，不能够长期守着两家公司，所以想要寻一个懂门道的内行人合伙。 莫国峰听说后就推荐了自己的女婿陈栋，说他是学土木工程的，还有二级建造师证，对于成本控制、施工计划、现场监管都很在行。 对方于是约见面，莫国峰问过陈栋的意见后，就将见面地点定做了自家小区旁浏阳河风光带上的茶楼里。 那家茶楼装修古朴，沿街的落地窗正对河岸，将远近的风光尽收眼底。 那个下午，双方交流得非常愉快。 临分开前，对方表示——如果愿意合作的话，新公司双方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投入资金方面他出六成，陈栋出四成，合作品牌方等资源他无偿提供，业务的主要负责人则是陈栋。 陈栋表示回家后再考虑考虑，然后双方道别。 当晚，莫国峰和顾琳琳招呼小夫妻俩开了个会，问问他们对于开一个装饰公司的想法？ 莫小希道：“这些我是不懂的，不过要是陈栋觉得能做，我肯定支持。” 陈栋想了想，答：“今天下午听他说的条件倒还不错，这几年房地产一直在走高，好的装饰公司肯定需求大。他那间店在星城的口碑还不错，要是真能合作的话，就算新公司按照他老店每月最低营业额算，一年下来的收入都是我现在年薪的两三倍，做得好的话更多。” 莫小希道：“老公，那样会不会很累？” 陈栋拍拍她手背，摇头一笑：“我不怕累，家里还有两个娃娃要养呢！以后不管是吃穿读书什么，我都希望能给她们最好的。”复又一叹：“只是前期需要投入的百分之四十资金太多了，我们现在手里的钱连四分之一都不够哩。” 看着他们小夫妻恩爱的模样，莫国峰心下甚感安慰，当即道：“钱的事不要担心，我这边还有一点老本，可以先借给你用的。年轻人要有闯劲，不能一辈子打工的，总要自己当老板才行！” 第47章 刘敏芳探底 陈栋的“鑫辉装饰”分公司在十月国庆节的黄金周开张了，前十位的顾客都有大额优惠，还赠送各种的家具、电器。 那一个月里，鑫辉公司在各个楼盘外做足了广告，刚开业不久就接到了好几笔订单，有部分还是总公司那边的回头客介绍来的。 陈栋邀了几个同是土木工程出身的同学来帮忙，有的负责装修设计，有的负责监工，另外还聘请了不少的泥工、瓦工和木工。这些工人都是由包工头带的，属于比较固定的团队。陈栋亲自去监工过他们的施工手艺，才定下了这些人。 等于现在每接到一个订单，他都会分给相应的施工队伍，然后自己进行总监工。 往往客户们需求不同，有的单身公寓或老房翻新的，出的价钱不高，但要求颇多，这样的活不好做，但认真做下来多少也能赚一些，得个好口碑。最好的当属那些高档楼盘的客户们，他们的房子大，要求高，对于用料极其讲究，价格什么反倒没那么苛求了。 这样的大单做一个下来，公司能赚好几万块。但目前很难碰到，因为对于新公司人们总是缺乏信任的，打折促销只能吸引来低端的客户群体。 陈栋全心地投入这一行后，发现自己竟真的爱上了做室内装修。看着一套套的毛坯房变成客户们温馨的家，他有一种深深的自豪感。同时每天到处跑业务，也让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善于交流的人。 没多久，他辞掉了城投公司的工作，全力跑起了装修业务。 陈保和刘敏芳惊闻儿子从国企离职时，两人当即强烈表示反对。 陈保甚至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将儿子喊回家，想要给他做通思想工作，让他再度回归打工人的行列。 他说：“你是咱家第一个大学生，也是第一个进入国企捧上了铁饭碗的人，为什么要轻易离职？自己开公司风险多大，万一亏了老本，连回头路都没有了。” 陈栋没有多费口舌，那手机亮出了自己这个月的进账明细，陈保夫妻俩就看傻了眼。 “做……装修公司能赚这么多钱？”陈保吞了口唾沫。 陈栋耸耸肩：“这只是进账，还要扣除成本、工人工资和分成，不过剩下也比我在城投公司那边强多了。以前我在工地上时，每天日晒雨淋，和农民工没两样。可现在我每天只要负责谈业务，偶尔去现场监工，可以剩下很多时间陪伴乐之和书瑶，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合适我。” 刘敏芳咬了咬嘴唇：“栋子，这么说，你现在蛮赚钱的了？” 她眼珠子就那么骨碌转了下，陈栋立刻有种不祥预感，警惕道：“怎么了？妈。” 刘敏芳瞟一眼旁边正在看动画片的陈天龙，叹口气：“妈知道你有本事，国企那么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弟弟就没有你这么有本事了，天天跟着我们种地卖菜。” 陈栋道：“然后呢？” 刘敏芳道：“当然是天龙呀，他是你的侄儿，是咱们陈家唯一的香火，你身为他大伯，可不能不管呀！” 她语重心长，生怕儿子不答应般，用一种乞求的眼神望向对方。 陈栋被这种眼神给伤怕啦——小时候，每次母亲让他有所牺牲让着陈梁时，看向他的都是这种眼神。 他低下头来，喝一口茶水，咂咂嘴道：“妈，这事上回咱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是天龙的亲大伯，如果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帮的我肯定帮。只是——” 他话锋一转，刘敏芳亮起希望的眼神又立刻暗淡下来，只是嘴角挂着习惯性的笑意，道：“只是啥？” 陈栋清了清嗓子，说：“如果你提出的要求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或者说完全不合理，甚至会引起我和小希之间的夫妻矛盾，这样的要求我就没法答应了。” 此话一出，刘敏芳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双胞胎满两岁了，顾琳琳和方阿姨在家带着她们实在太累，就把她们送去小区里的诺贝尔摇篮幼儿园小小班上学。 所谓小小班，收的都是两岁以上三岁以下的孩子，一个班配四个老师，每个班最多十二个幼儿。 幼儿园里吃的用的都是在麦德龙超市采购，一日三餐两点，厨房配餐和教室上课都有全程监控，让顾琳琳很放心。 莫小希和陈栋虽然舍不得孩子这么小就去幼儿园，但顾琳琳最近老说胳膊疼、腿疼，他们实在害怕老人累倒，也只能点头同意。 最初得知这一消息时，刘敏芳没吭声——好像全然忘记了曾经答应过亲家要全程负责照顾孩子们这件事。 可在听说了两个孩子一月的托儿费将近一万块时，她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嘴唇哆嗦着道：“什么？两小娃娃读个幼儿园就要一万块一月，这一年不得十二万块？” 黄珊道：“那种贵族幼儿园哪里是光学费就够了，还有各种的活动费、服装费、特长班、学杂费呢！我听一个来买菜的阿姨说，她孙子也是在那儿读的，一个人一年下来最少得八万块。” “八万，那咱家两个不就得十六万了！”刘敏芳直咂舌：“他们真是太不把钱当钱了！要有这钱给我呀，我给他们带娃就是了。” 一直在旁埋头吃饭的陈梁冷不丁道：“您怎么不早说？上次大哥回家时还提过这事，您可是一口回绝了。” 刘敏芳嘀咕：“可那时他没跟我说给钱呀！哼哼，这给外人照顾孩子倒大方了，一万块，抵咱们蔬菜店大半个月的收入呢！”心中忿忿不平。 黄珊也在旁帮腔：“就是，老妈，你看天龙上的那社区幼儿园，一个月才一千三，不也一样挺好的。四千多一个月的幼儿园，上了难道能成仙？！” 刘敏芳认同地一点头：“你说得不错，陈栋就是被他老婆给洗脑了，赚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陈梁实在听不下去了，道：“妈，珊珊，人家花自己的钱送自己的娃上幼儿园，关你们啥事呀？用得着你们操闲心？快吃饭吧！”说着用筷子敲了一下菜碗边：“再不吃菜都凉了！” 第48章 幼升小的烦恼 刘敏芳好几次想要和大儿子开口，让他将两个孙女交给自己来照顾，但到底还是没开得了口。 万一陈栋不给钱，说奶奶照顾孙女天经地义，当初他结婚时老两口分文未给，现在适当帮点忙就算补偿了，那么自己不是得不偿失么？ 这个口不能开，至少不能她先开。 于是她经常会问陈栋双胞胎在幼儿园的情况，是否适应，老师们照顾得可好。 陈栋哪知道他妈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绕，如实回答：“还成，一开始送过去时是有点哭闹的，可双胞胎就是这点好，两个送同一个班，相互有个照应。她们两个还算适应能力强的，虽然才两岁多，但只一周时间就不哭了。主要幼儿园里好玩，好多的小伙伴，老师们又每天带着做游戏，比待在家里开心多了。现在每天早晨起来，一开口就是要快点去幼儿园，说早上去得最早的，放学老师会奖励大红花。有时候周末放假了，还吵着要去幼儿园和小朋友玩呢！” 他说得开怀，刘敏芳却懊恼万分——照这个情况，儿子是绝不会将孙女们送过来让自己照顾了。 自这以后，她再很少问起双胞胎在幼儿园的情况了。 与此同时，黄珊也开始为天龙幼升小的事情操心起来。 陈天龙满六岁半了，幼儿园大班最后一学期读完，就要升入小学了。 不久前，幼儿园附近的两所小学招生办都过来宣传，指导大家如何申请入学的事。 当时，幼儿园的大型舞蹈室里黑压压坐满了一片毕业班的家长。 这所幼儿园和城市森林小区内部幼儿园不同，除了少部分住在老片区的本地居民外，还有大部分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和在附近做小生意人群的孩子们。 环境不怎么样，吃得也一般，但收费低廉，深受广大家长欢迎。 第一次来的是所有人都向往的仰天湖小学，这是一所市级重点小学，老师们都是超有经验的，学校环境设备也都很好，每年很多学生从这儿考上重点初中，是所有家长的向往。 另一所是侯家塘马路对面的马家坡小学，那边的学校也大，但生源复杂，校纪校风和口碑远不如上一所。 不过这一区的孩子们基本都是进这两所学校读书的，因此在幼升小之前，两所学校的老师们都来做了宣传。 黄珊坐在台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听着老师们说的每一个字。比如在星城没有户口和房子的孩子们，报名上学时家长需要提供一年以上的社保信息，另外还要办理暂住证半年以上，租房住的需要有和户主签订的租房合同等等。 招生批次一共分五类，第一类是有房有户，就是第一监护人在本学区内有房产，户口也迁过来了。 第二类是没房产，但户口从一开始就迁入的，比如在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的户口一起。 第三类是买了房但没有户口的。 第四类则是没房，但户口是后来迁入的，还得是跟着直系亲属的房产，叔叔、伯伯的没用。 第五类就是没房没户的，这一类都属于外来务工者的孩子。 黄珊开完会后把情况分享给全家：“咱天龙这个情况就是第五类了，当时仰天湖小学的招生办主任说了，第一类、第二类和第三类的生源好进去，基本没用问题。不过第四类就不能保证了，第五类绝对没戏。因为每年想要进这所小学的人实在太多了，让符合条件的学生尽早准备资料申请。至于马路对面那所马家坡小学，则基本是接受咱们片区仰天湖小学没收进去的第四类和第五类学生了。” 她万分焦虑，陈梁却道：“那就去马家坡小学读呀，那么多人都能去，咱天龙也可以去！我认识这附近一个老头，他孙子也在马家坡小学读书，成绩可好啦，从来都是年级前十。去年初中毕业考去了外国语学校，直接分配重点班。” 黄珊一声冷哼：“那是人家的孙会读书，你觉得天龙呢？他这么贪玩，又不听话。在家我们说什么都不管用，还得去一个好学校里让老师管着。马家坡那边我可都听说了，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家里的家长基本是不管的，老师不是万能的，这样的环境里能培养出什么好苗子？” 陈梁更不屑了：“读书就该靠自己，是那块料，放哪儿读都能读出来。当初我大哥还是在村口小学读的书呢，初中是在隔壁村，高中才考到县城的。现在的条件难道能比那时候差？天龙他要是读书的料，哪怕是在马家坡小学读，也能考取重点初中！” 黄珊气得都不想跟他说话了，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孟母还知道三迁呢，玩要好伴，住要好邻。现在的世界诱惑太多了，小孩子根本不懂分辨。只有去了一个好学校里，周围也都是勤学上进的好同学，孩子才会潜移默化地爱上学习。所以小学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读书非常重要！” 她掷地有声说完这番话后，刘敏芳点头：“珊妹子说得有道理。” 陈保跟着补充：“我觉得也是。” 得到公婆的支持，黄珊一脸嘚瑟地望向丈夫。 陈梁摊摊手，叹气道：“谁不想孩子去好学校读书，可咱们没房没户能怎么办？去年我说想要贷款在这附近买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方便天龙读书，你们都怎么说的？那么小的破房子买来干啥？还那么贵。然后今年房价又上涨了，那套小破房同户型面积的都增值五六万了。” 黄珊眼睛一亮：“梁子，其实这件事也好办。我问过了，即便都是有房，要是报名人数超过了招生计划，那么也会优先录取城市森林小区那边的生源，因为这个楼盘当初在建房时是给学校缴纳过一笔教育基金的。也就是说，所有城市森林小区的孩子们都是自带学位的。” “你等等，”陈梁打断：“你这话是啥意思？城市森林小区和咱们有关系吗？” 黄珊眨眨眼：“现在是没有关系，可为了天龙读书，你可以去和大哥大嫂商量一下嘛，让他们先暂时将房子过户给我们，让天龙进去仰天湖小学读书，然后我们又把房子过户回去给他们，这样我们就不用买房了，过户的钱也全部由我们出就好了。” “你脑子有问题吧！”陈梁脱口而出：“那是人家的房子，凭什么为了你儿子要读书，就得过户给你？” 黄珊尖声道：“可那也是他们的侄儿呀，天龙可是喊他们大伯、大伯妈呢！陈家就这样一个宝贝金孙，难道大家都不应该帮着点儿么？这要是天龙以后有出息了，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有光的！” 这话得到了刘敏芳和陈保的一致认可，他们都觉得可以试着去和陈栋谈谈。毕竟莫小希家的房产很多，即便失去了仰天湖小学这个学位，她娘家那边的学校说不定更好呢！而天龙，除了靠大伯和大伯妈帮忙外，再没有其他出路了。 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跌入泥潭。 陈梁觉得他们仨都魔怔了，道：“这事情如果你们要开口，就自己去说，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想管！”说完转身出门了。 刘敏芳气得在后大骂：“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孩子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想负责了！” 第49章 陈栋的回绝 黄珊心里其实是明白的，让大哥大嫂将房子过户给天龙读书，这件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可为了天龙能上一个好学校，她还是怂恿婆婆去试试。 “妈，这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您去开口。毕竟您和爸爸生了大哥，还供他读书，他才能有今天这样的大出息。您好好跟他说说，我相信他肯定会为天龙的前程着想的。”黄珊循循善诱。 刘敏芳一口应承下来——即便知道小儿媳是利用自己，但为了宝贝孙陈天龙的未来，她心甘情愿给其当枪使！ 现在已经三月底，到四月中旬就要开始网上报名了。 刘敏芳深感时间紧迫，当下就一个电话将陈栋约到了家里。 当时陈保、黄珊和陈梁都去店里干活了，天龙也去幼儿园上课了，她一个人在家做家务。 陈栋回家时，背了一大箱子的苹果和一提牛奶，说是小希单位上发的，家里又买了好多，根本吃不完，就拿过来给他们吃。 刘敏芳羡慕地道：“真好，你们读了书的人，工作环境好，干活轻松工资还高，最主要福利待遇好！”说着将一杯泡好的茶端上。 陈栋渴了，呷一口水，问：“妈，你急着把我喊过来，是有什么事呀？” 刘敏芳眼神躲闪，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栋便作势起身：“妈，我下午还忙着呢，您要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妈急忙伸手将他按坐在沙发上，道：“栋子，妈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你能帮忙。” 陈栋道：“妈，您也知道这是不情之请，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办成。要不这样，您先说了，可行的话我一定答应，要是太难办的，您也别难为我才好。” 刘敏芳就不乐意了：“这事情还真只能请你帮忙。”遂一五一十将天龙要进仰天湖小学读书，需要过户莫小希房产的事说出。 最后道：“你要跟小希说，这只是暂时过户，等天龙读完了书，立马就还给你们夫妻。而且珊妹子也说了，两次过户的钱都由她出，另外你们要觉得吃亏了，她还可以适当给点补贴。就希望你们能为了孩子的前途，帮一把，到底都是一家人，一撇写不出两个陈字来。” 陈栋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半晌，见刘敏芳不似开玩笑，他反倒是笑起来：“妈，这事是珊妹子让您给我说的？梁子知道吗？” 刘敏芳一挥手：“嗨，你甭管谁的主意，反正我寻思这件事上对你们也没有伤害。你想想啊，过户的钱都是梁子夫妻出，只是借你们的房子读个书。毕竟天龙是陈家唯一的根，你身为他大伯，也是希望他好的吧？” 陈栋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道：“妈，我肯定是希望天龙好的，他身上留着咱们陈家的血呢！” “嗯。”刘敏芳认同地点头：“就是，就是。” 陈栋再道：“可房子的事不是说过户就能过户的，你知道把房子过户意味着什么吗？” 见母亲一脸诧异地看向自己，他耐着性子道：“这并非您眼中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我们夫妻俩和梁子夫妻俩去一趟房管局，然后缴纳一点儿税，过了户，天龙就能在我们学区读书了。” 刘敏芳蹙眉，脸上写着“难道不是这样么”的表情。 陈栋继续道：“真那么过户了，房子就和我还有小希没半毛钱关系了，那以后书瑶和乐之上学怎么办？” 刘敏芳撇撇嘴：“那两个小妞今年下半年才读幼儿园小班呢，还早得很，到时候让陈梁再过户回去给你们就是了。梁子是你亲弟弟，难道你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陈栋浓眉拧成疙瘩：“妈，并非我不信任梁子，这件事说到底并非我一个人能做主的。房子是小希爸妈给她的陪嫁，是在和我结婚之前就买好了的，属于她的个人婚前财产，我做不了主的。” 他想将问题推妻子身上，这样母亲就没法了。 哪知刘敏芳根本不理会这一套，直接说：“她都嫁给你了，她的你的难道不是一个家的？你回头跟她好好说说，就说一下你弟弟、弟媳妇的难处，天龙还小，要是进不了一个好学校，以后的人生就毁啦！” 陈栋一咬嘴唇，道：“其实人的一生很长，小学最多只是一个新的起跑线，即便是不在这所重点小学读书，天龙的人生也不会因此毁掉的。珊妹子他们应该考虑的是培养孩子良好的三观，另外给他养成好的学习习惯，这样即便是在差一点的小学里，孩子也能脱颖而出的。” 刘敏芳怒道：“这么说，这个忙你是怎么都不肯帮咯？” 陈栋叹口气，语气却没有半分退让：“妈，有些忙可以帮，有些违反我原则的事我真无能为力。也请你为我想一想，那套房子是小希的婚前财产，如果我贸贸然去让她过户给我弟弟、弟媳妇，她会怎么想？她爸妈会怎么想？” 刘敏芳眨眨眼，道：“当然是因为你和弟弟手足情深，想要帮一把侄儿咯。” 陈栋摇头苦笑：“人家只会觉得我们全家在耍手段，我想要洗房。那套房总价已经二百多万了，就这么平白无故过户出去，她们家的安全感谁给？而且就算几年后梁子他们如约过户回来给小希，那也成我们夫妻婚后共同财产了。” 刘敏芳呐呐道：“这……这不是很好么？一举两得。” 陈栋无语：“并不好，只会让别人越发瞧不起你儿子的。当初小希嫁给我，多少人劝她不要下嫁。我们两人结婚，婚房、装修、酒席、蜜月，什么都是她娘家帮忙出的。咱们家什么都没有给……” 刘敏芳打断：“那不是当时咱家没条件嘛，而且两个人结婚是讲究感情，怎么好比谁家付出多，谁家付出少？” “对，”陈栋点头：“小希和她爸妈当时也这么和我说的，那时我就特别的感激他们，觉得他们是真心把我当一家人的。然后我和小希结婚了，我也处处让着她，照顾她，关心她，对她好，其实就是想要让那些曾经说闲话的人看到，她选择嫁给我是正确的决定。而我也不会让她夹在我和我家人之间为难，所以这件事我不会跟她提的，也希望您不要去和她说，这样会影响我们夫妻之间感情的。” 他说完站起身来，不顾刘敏芳的苦苦哀求转身离去。 第50章 没有道德，怎么道德绑架？ 当晚，刘敏芳就把和陈栋之间的对话向老公和小儿子、小儿媳一一道出。 “这个陈栋实在太不像话了，说什么房子值两百万，过户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说得好像咱们还贪图了小希家财产似的，真是太冷血了！”刘敏芳无情地鞭挞道。 陈保也很动怒：“不就是借小希的房子读个书嘛，都是一家人，用得着这样防备？真是让人伤心！” 黄珊则哭丧了脸：“看来我的宝贝崽只能去马路对面的小学读书了……大哥、大嫂怎么就那么狠心呀，咱也不是要他们的房，只用来读个书怎么了？就那么见不得我们天龙好么？他自己的两个女儿都知道要读好学校，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们天龙……” 她哭得泣不成声，陈梁受不了了，道：“你们都别嚷嚷了，这件事说到底就不该和我大哥开口的。那房子是他的么？他怎么做主？你们提这样的要求，就是在为难他！” 刘敏芳闻言，脑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暗咐：“对呀，房子是小希的，陈栋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去说说看的。现在栋子开公司了，赚钱多，她找了个好老公，回报一下婆家也是应该的。” 这个决定她没有同任何人说，只是私下里跟黄珊提了一嘴。 黄珊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当即同意：“行，嫂子这人心肠最软了，我和你一起去，咱们带点礼物去，再说点好话，她说不定能同意帮这个忙。” 当即两人就去附近的大超市里买回来一提儿童牛奶，又另外买了一箱进口车厘子和两厅汤臣倍健的蛋白粉，趁着第二天晚上陈栋有应酬的间隙登门了。 方阿姨打开门看到是她们婆媳二人，登时有点惊讶——自那次顾琳琳将这一家子驱逐之后，即便在市场里碰到了，双方也没有很亲密。眼下这对婆媳带着厚礼前来，她吃不准啥情况，赶紧朝屋里喊：“小希，你婆婆和弟媳妇来啦。” 顾琳琳和莫小希正在厕所给双胞胎洗澡呢，闻声莫小希走了出来，手腕上袖子高高挽起，笑眯眯道：“哎呀，妈和珊珊来啦，快进屋坐吧，我给书瑶和乐之洗了澡就来陪你们。”说着又转身进了厕所。 欢声笑语从厕所里传来。 黄珊和刘敏芳对视一眼，暗想这件事陈栋应该还没和妻子、岳母提的。 方阿姨端来了茶水和点心，然后去厕所帮忙给双胞胎穿衣服了。 莫小希擦着手走出来，笑道：“书瑶和乐之就是这样的，只要我在家，非得让我给她们洗澡。” 刘敏芳唯唯诺诺：“女娃娃金贵，男孩子就得糙养了。” 莫小希吃不准她话中深意，也不想去深究，于是笑笑：“妈，今天陈栋出门应酬去了，您有什么事吗？” 那意思无非是，你们自然是来找陈栋的，找陈栋聊的就是家事，而你们的家事老娘不稀得管！ 刘敏芳讪笑一下：“小希，今天其实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 这一下，莫小希吃惊了。 于是，刘敏芳吞吞吐吐说出了想要让大儿媳将婚前房过户给小儿媳夫妻的事，并再三强调：“只是暂时借用，给天龙读书用，等到孩子入学了，马上归还。”然后直愣愣盯着莫小希，且看她怎生答复。 莫小希怔了片刻，哑然失笑：“这件事你们怎么不跟陈栋商量呀？” 黄珊抢先道：“妈已经跟大哥说过了，不过他一口回绝了，我们这才来求嫂子的。” 莫小希点点头，喃喃了一句：“嗯，算他心里还有我和孩子们。”复瞧向刘敏芳和黄珊，道：“其实你们不用为了这事特意来找我的，陈栋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啊？！”刘敏芳和黄珊长大了口，几乎不敢置信对方会一口回绝。 “这……这……”黄珊道：“大嫂，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们吧！你和我不同，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又好，还读了大学，有份好工作，嫁的老公也会赚钱。双胞胎的生活对比天龙是天上地下，我崽要是不能进一所好小学，以后什么前途都没有了……”她声泪俱下，几乎要在莫小希面前跪下了。 莫小希吓一跳，站起身就想走开，但被黄珊给拉住了，她还在一个劲哀求：“请你看着天龙喊你们大伯、大伯妈的份上，就帮帮孩子吧！嫂子，只要你答应帮这个忙，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去做的。你如果觉得我们仅仅出过户费不够，你有啥要求尽管说，你想要多少的帮忙费，我们都给，保证一个子不少！” 莫小希从小身边都是正派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明着是求人，实则道德绑架。 她几次想要发声，都被黄珊的声音淹没。 刘敏芳也在旁劝：“小希，你嫁给了陈栋，日子不知道比你弟媳妇好过多少倍。陈梁这辈子是没出息了，天龙就是珊妹子唯一的希望，你有这个能力就帮帮她吧，难道也要我这个当婆婆跪下求你么？”她说着真个也要跟着下跪了。 莫小希急得大喊：“妈，您别这样！” 而刘敏芳根本不听，眼看她的膝盖就要跪倒在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适时地伸出扶住她，然后顾琳琳的声音响起了：“亲家，你这是干嘛呢！不过就是一点点小事情，折煞我闺女了！” 刘敏芳抬头，见顾琳琳眼中含笑，吃不准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呆滞半晌，顺着顾琳琳双手抬起的力道站起，呵呵尬笑：“哟，亲家，是你呀。” 顾琳琳伸手将她推回了沙发上坐下，然后又朝黄珊冷笑：“小希她弟媳妇，用不用我亲自扶你呀？” 黄珊一看就知这女人不好惹，麻溜地站起，抽抽噎噎坐到了婆婆身侧。 顾琳琳拨开闺女，坐到了刘敏芳身边，大大咧咧道：“亲家，虽然刚才我一直在房间里给书瑶和乐之穿衣服，可你们和小希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大家都是亲戚，其实这个忙也不是不能帮的。” 莫小希急道：“妈！” 她妈把眼睛一瞪，她就自觉地闭上嘴了。 顾琳琳转脸望向刘敏芳和黄珊，道：“是我闺女不懂事，这事我拍板了，明天，不明天是周末，下周一咱们就去过户！” 刘敏芳和黄珊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摇摇头：“您……说的是真的？” 一个道：“亲家，你没逗我们玩吧？” 顾琳琳微笑：“没逗你们，都是真的！” 见那二人喜不自禁，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刚刚你是不是说了，只要房子肯过户，要求随便提，还给帮忙费。”说着望向黄珊。 对方一愣：“这……这……” 顾琳琳哈哈一笑：“放心，你和小希怎么说都是妯娌，帮这点忙用不上帮忙费的，不过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见刘敏芳和黄珊忐忑地望向自己，她接着道：“就是现在我们家这套房值二百四十六万了，这不是我吹嘘的，是上个月我们小区同户型不同楼层卖出了一套，就是这个价，那套房子的装修还没我们家好呢，也没有我们家的新。所以想让我们过户这个套给天龙读书，就拿二百万过来当抵押，等到哪天孩子毕业了，房子再要过户回来时，这笔钱我们原封不动地退还。” 此话一出，那二人顿时焉了。 刘敏芳悻悻道：“真要有那二百万当抵押，我就买别人的房子去了。” 黄珊也吐槽：“阿姨，您这是开玩笑吧！” 顾琳琳一本正经道：“明明是你们先跟我闺女开玩笑的！就不兴我也给你们开个玩笑？好不好笑呀？”见对方吃了瘪，她又冷哼一声：“二百四五十万的房子，我仅要你们二百万当抵押，你们都不肯。那我凭什么白白过户给你们？我们的权益又怎么来保障？” 刘敏芳呐呐道：“我们是真没有这么多钱，那大不了过完户咱们去公证处做个公证，证明房子还是小希的，等天龙小学毕业就还给她。” 顾琳琳啐一口：“呸，小学毕业要六年了，合着我们家花那么多钱买房装修，就是为了能让你孙子有个好学校读！刘敏芳啊刘敏芳，你平时偏心孙子也就罢了，我们的外孙女们我自己心疼，可你这心眼子也偏到家了！你想过没，你的两个孙女也满三岁了，再说三年她们也要进小学了。当初我们看中这套房，一大部分是为了有这个重点小学，现在你们一句要过户就得过户，以后我两个外孙女读书怎么办？你舍不得孙子去差的小学，我也一样舍不得我两个宝贝读不了好学校！” 一番话怼得刘敏芳再无狡辩的余地，她抖动着嘴角回应：“好，好，亲家，你说得很对。就当我们没有来过吧，告辞了。”说着，拉着黄珊起身离开。 等她们走出门，方阿姨拎着那三件礼品追出，道：“小希婆婆，顾姐说了，没给您帮上忙，礼物也不好意思收的，您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说着将礼品塞回了黄珊和刘敏芳手里。 她两个再想推辞，电梯门开了，方阿姨也退回了家里，只得拿着东西灰溜溜进了电梯。 屋里，莫小希为母亲的机智反应点赞：“妈，我真是太崇拜你了，简直五体投地，不，全体投地！”她说了句老港片里的台词，逗得顾琳琳呵呵直乐。 女人一挑眉：“你那个婆婆呀，也就我能收拾得了！你呀，还是太嫩了。你看看她们一哭一跪，你就慌了神，为啥呀？” “为啥呢？”莫小希蹙眉问。 她妈伸手点了一下其额头，笑道：“呵，你就是被我和你爸爸保护得太好了，根本不懂得这个社会的人心险恶。要知道，对面恶人，不该有的同情心就不要有。她们都好意思为难你了，你还不好意思回绝她？一句话，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没法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第51章 夫妻吵架 刘敏芳和黄珊是一路骂骂咧咧从城市森林小区回家的。 “那个顾琳琳，好一张尖牙利嘴，简直可恶至极！”刘敏芳回到家后，还不忘对亲家进行人身攻击。 黄珊也道：“难怪嫂子不肯给咱们帮忙，原来她妈也是一样的冷酷无情。” 陈保听烦了，呵斥：“得了，休要再提。好像咱们老陈家的人没有他们姓莫的就活不下去了，天龙就算是在马家坡小学读书，一样不会比她那两个孙女差的，以后考上个好大学，气死那个老巫婆！” 他口不择言，完全已经忘了双胞胎实则也是自己的亲孙女。 当晚，失望至极的黄珊登录星城教育服务平台，给陈天龙上传了仰天湖小学的报名信息。 他们属于申报学生中的第五类，也就是无房无户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女。 这一类学生在仰天湖小学报名过程中，几乎都是通不过的。不过也有少数例外，黄珊打听到有部分人找关系，花了几万块钱将孩子送进去。 她也抱着这样的希望，在审核通过进行面审时，悄悄跟负责审查的教导主任说，自己愿意花钱进来读书。 对方愣住了，然后又审核了一遍她的资料，道：“您这个情况实在对不起，今年我们学校报名的学生太多了，不过没关系，我们会把孩子的资料上报教育局，那边应该会给孩子就近安排到周边小学的，谢谢您的支持。” 黄珊备受打击，回家后好几天都没能缓过来，每天干活也心不在焉，总找着理由跟陈梁吵架，像根一点就燃的炮仗。 这天，她又因为一点小事和陈梁发生了矛盾，便逮着对方的错误不断翻旧账，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男人没本事，连个房子都买不起，害得孩子没书念，只能分流去那种差小学。 陈梁被骂得狗血淋头，忍无可忍：“什么叫没本事买房，老子当初不是准备好买房的钱了么？是你偷偷借给你弟弟了，现在他买房了，他儿子去县城的实验小学读书了，你又过来怪老子！这件事先不提了，就说前年，我也给过你买房的机会，说是先在小区买一套老破小的一室一厅，把天龙的读书问题给解决了。可你怎么跟我说的，你嫌弃那样的房子太差了，配不上你。我倒是想给你买套城市森林的大户型，可我有那个钱吗？你总看着我嫂子住好房子不甘心，可那房子是她爸妈买的，人家就是有那个好命。你自己原生家庭不好，娘家不光帮不上忙，还老坑你，可我并没有怪你，相反还觉得应该对你好才是。但你是怎么对我的，各种嫌弃我不会赚大钱，我要是一开始真有那个本事，压根就不会找你做老婆了！” 他大声喝完，黄珊彻底地呆住了——她万没料到，一向老实巴交的陈梁竟然对自己有诸多的不满。 她心中愤怒，嘴上也不留情：“好，你看不上我是吧？嫌弃我娘家没你嫂子家有钱？” 陈梁鼻子一哼：“我可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 但黄珊哪里肯善罢甘休，她冲上前就开始挠人，扯着陈梁的背心，在他脸上、胸口、后背又抓又挠，甚至恨恨地用牙齿撕咬。 陈梁左躲右闪，还是被她指甲给抓破好几道血痕，皮肉刺挠的痛。 他实在受不了，将女人一推，大声呵斥道：“你要死啦，不想过离婚！” 此言一出，黄珊怔住了——自刚结婚那次吵架要离婚后，陈梁再没提过这话。 “你……要跟我离婚？”女人呐呐道。 这时，蔬菜店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些左右同行和前来买菜的顾客，大家也都是熟人，便有人开劝了。 “算啦，陈梁、珊妹子，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吵几句就过去了，可不兴上纲上线呀！” “就是，随便吵几句就要离婚，那民政局得忙死。” “陈梁，你是男人大丈夫，主动开口给老婆赔个不是吧。” “珊妹子，看在天龙的份上就算了吧，别耽误生意了。” …… 但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和他们关注的目光，让这对小夫妻越发下不来台。 陈梁将脖子一梗，气呼呼道：“是她非要没事找事，这样的日子老子早就过够了！” 黄珊眼眶一红：“陈梁，这日子我也和你过够了！咱们明天就去离婚，谁要不去谁是小狗！”说完一跺脚，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有人推一把陈梁：“别管店里了，追过去道个歉吧。” 陈梁无动于衷：“不去。”开始着手整理被妻子踩坏的一堆菜。 等天快黑时，幼儿园老师忽然打来电话，道：“陈天龙爸爸你好，请问你们家长今天是不是很忙呀？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接天龙，孩子在幼儿园哭起来了，我给他妈妈打电话没接，所以只能打给你了。” 陈梁这才知晓妻子竟然没去接孩子，心里那个气呀，当即回：“好的，老师，我马上过来。” 他去接了陈天龙，孩子站在校门口眼睛哭成了肿包：“妈妈，妈妈今天怎么不来接我……班上，没一个小朋友了，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梁急忙道歉，又给他在街口买了几根新疆烤羊肉串，才哄得孩子破涕为笑。 等回到家，他发现去吃喜酒的刘敏芳和陈保也刚刚回来，两个人都很奇怪是他去接的天龙，便问黄珊上哪儿了？ 陈梁没吭声，走到房间里一看，发现衣柜里女人的衣服少了不少，另外搁在柜顶上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不消说，她肯定是回娘家了。 陈梁想，这样也好，每天待在一起，又做这样辛苦的工作，她的心情肯定也很压抑。要是能回娘家轻松几天，说不定她能想通了，回来和自己好好过日子。 客厅里，找不到妈妈的陈天龙又哭了，刘敏芳不停地抱怨：“这个珊妹子出什么幺蛾子了，孩子不接，晚饭也不做，电话都打不通。” 陈梁于是简单说了下情况，然后道：“你们陪一下天龙吧，我来做饭。”遂穿上围裙走进厨房。 第52章 投资公司 黄珊在娘家过了两天的舒坦日子，不用管孩子也不用做家务更不用打理店铺。 黄雄飞这两年已经没有摆摊了，只是单纯地种菜，主要供给陈栋一家卖。有时菜比较多，他会骑上电动三轮车将菜拉去县城儿子家楼下的小区门口售卖。 黄帝和刑巧双、黄子澄三人住到了县城里，孩子在那边的实验小学读书。 听刁玉兰讲，那所学校还真不错，硬件设施好，老师也负责。黄子澄虽然刚进一年级，但表现优异，这个学期还当了班里的学习委员，上周还被评为三好学生！ 刁玉兰语气里透着骄傲。 黄珊忽然想起来，当初陈栋也是准备买黄帝家的那个楼盘的，六十多平就能有一套全明的两房一厅，而且两个卧室里大飘窗和阳台的面积还都是半赠送。 黄帝装修好搬进去后，她和陈梁、天龙还刁玉兰、黄雄飞一起去道喜。 当时那个小套房被装修得特别温馨，家具是蓝白相间的地中海风格，地板砖是米黄色带碎花边的，桌布、窗帘和布艺沙发都特别精致，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地中海风情。 黄珊当时心里那个羡慕呀，恨不得也让陈梁立时给买一套。 但转一想是自己把首付款借给了弟弟，才造成买不了放的局面。她暗自一叹，将这份羡慕隐藏起来。 如今弟弟一家早住进了新房，黄子澄还在小区配套的实验小学读书，成绩又那么好，一切真的令她无比向往！ 若当初自己没有听信了母亲的鼓动将钱借给弟弟，是不是现在她和陈梁也有房子了呢？而陈天龙也可以入读配套的好学校了呢？ 可这世上的一切并没有如果！ 黄珊半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啃苹果，她妈则在旁唠叨：“今天是周末，晚点你弟弟一家会回来吃饭。他们不在家时，你懒得没关系，我和你爸可以惯着你。可他们要是回来了，你还是要勤快点儿好。” 黄珊“哦”了一声，暗想：“这娘家也不是原来的娘家了。” 又听刁玉兰说起了黄帝现在没跑小货车了，去了一家投资公司上班，每天到处拉业务，自己也做点投资，赚的钱是以前送货时的两倍以上。 黄珊疑惑道：“那是什么公司呀？这么好赚？别给人骗了才好。” 刁玉兰啐一口：“呸呸呸，你就不盼着弟弟一点儿好？” 黄珊认真道：“我就是希望他好，才提醒你们别被骗呀，黄帝他连高中都没读，能懂投资？别人凭什么给他高工资？还是踏踏实实跑运输才是正道！” 刁玉兰眼睛一横：“你少管他的事，一会他回来了，可不兴再说什么骗人的话了。他现在村里拉好些业务了，帮很多人赚到钱了，大家都感谢他呢！” 黄珊闻言一骨碌坐起：“还真有这样的好事？具体怎么回事？” 刘敏芳摇头：“具体我也不懂，我们主要就是把钱投到他公司里，也不算投资，就是借给他们老板用，然后给很高的利息，比银行里可好多了！” 这娘儿俩正唠着，屋门口有人敲门，问：“玉兰姐，你家黄帝回来没？” 正是住在不远处的吴德明，这人和黄雄飞是一块长大的好兄弟，两个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而今天他登门，竟然不是为了找黄雄飞，反而是找黄帝，黄珊不禁疑惑。 刘敏芳却见怪不怪，回：“说是今天晚饭时回，现在他公司忙，每天还要管子澄读书的事，也只有周末能回家了。” 吴德明笑笑：“你家黄帝现在了不起了，谁说人一定要读大学，我看他比陈保家那个大学生强多了，自己赚钱了不说，还知道带动乡邻们共同致富！”说话间看到黄珊了，道：“哟，珊妹子回来啦！那我不打扰了，晚上我再来找黄帝。” 紧接着，住村头的宋玉春和住村尾的谭辉都上门了，还都是要找黄帝。 黄珊觉得弟弟仿佛成了潭石村的明星人物，等他稍晚点拖家带口回来时，当姐姐的就主动开口了：“喂，老弟，现在干啥发财呢？” 黄帝大口吃着饭菜，头都没抬，道：“你问了干啥，专心卖你的菜吧，投资这种事有风险的。” 黄珊道：“有个屁风险，我都听妈说了，就是借钱给你们公司，拿高利息。今天下午吴德明、宋玉春和谭辉都来找你了，要是有风险，他们能急着找你投资？有好赚钱的好事宁可带着别人玩，也不找你老姐？我没你这个弟弟！” 黄帝嘻嘻一笑：“老姐，逗你玩呢！不过这活我也才做没几个月，现在还在摸索阶段，等真正赚钱了，我自然会喊你一起的。” 黄珊问：“那这投资公司是怎么个玩法？” 黄帝说：“也算不上什么公司，就是一个提篮子的小公司。一共有三个老板的，其中一个老板的老婆，是我好朋友丁果的老姐，就是那个啤酒肚很大的丁果，你还记得吗？” “哦。”黄珊恍然：“就是那个一脸青春痘，以前经常跟在你屁股后边转的那个。” 刁玉兰插话：“现在是你弟跟人家屁股后边转了。” 黄帝讪笑一下，认同：“嗯，老妈说得不错，不过为了赚钱，怎么着都不丢脸。丁果的姐夫和别人合伙开的投资公司，他姐姐当会计。据说是公司的三个老总一起看准了一个投资项目，然后就筹集资金去办。有买卖股票、证券，有，倒卖也有买卖房屋、店铺的，反正什么赚钱做什么。而且他们的眼光还超好，一直都在稳赚不赔，只是有时候赚得多点，有时候又少点。不过——”他话锋一转：“每个月别人借给他们的本金，利息都会一分不差地给了，这也是大家信任他们的根本。” 黄珊心动了：“那这钱要怎么借？” 黄帝伸出一根手指头来：“一万起步，多则不限，三个月起步借。” “那利息怎么算？”黄珊道。 “五万以下的，每放三个月给六个点的利息，五万以上十万以下的，三个月给八个点的利息，十万以上的三个月给十个点。”黄帝介绍。 “这么高？！”黄珊有点不敢置信：“放银行里存定期，一年五个点都不到呢！” “那是自然！”黄帝鼻孔翘起老高：“要不然吴德明那些人能来找我放钱？实话跟你说，我现在那边干活底薪是二千，不过业务提成能每月能有小一万了。我自己也投了个五六万放里面玩，每个月的利息钱拿得开心呀！”他说着哈哈笑起来。 黄珊忽地将脸孔一板：“既然你都赚大钱了，欠我那六万块到底啥时候还呀？” 黄帝一愣，进而讪笑道：“姐，你急着催我还钱干嘛？钱放你和姐夫那儿，就是干巴巴存银行了，搁我这儿就成会下蛋的金鸡了。就让我先替你们保管着吧！” 第53章 黄土岭小学 几天后，教育局来信息，提示陈天龙不符合仰天湖小学招生标准，档案被转至黄土岭小学了，现已被那边录取，望尽快与那边的招生老师取得联系，并留下一串电话。 黄珊心中一黯，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可当一切来临时，还是会感到满心的失望。 她想：“也许一开始就是我自己抱的希望太大了，在那边的学校本就没有房子，怎么可能被录取呢？这人呀，什么时候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要是希望别人能帮你一把，哪怕是你的至亲，恐怕也只有失望透顶的份了！” 她这样想着，反而没有了一开始被拒时的悲伤了。 这几天在娘家，左右邻里间闲聊。她听说了很多关于小孩子没能进入一个好小学的补救措施——比如，可以等过两年买房后给孩子申请转学。再就是等到小升初时，申请跨学期派位，或者入读楼盘配套中学。毕竟读一所好小学的目的就是进入好初中嘛，这也算曲线救国了。 大致想通后，黄珊就收拾好行李箱匆匆回家了。 这一次陈梁没有打电话给她，也没有上门去接。甚至刘敏芳和陈保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黄珊回到家后，刘敏芳、陈保和陈梁看到她的一瞬间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独陈天龙很兴奋地跑过来扑到她怀里，甜甜地喊了声：“妈妈——妈妈，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说着委屈地一耸鼻子。 黄珊刮了一下孩子的鼻头，道：“小乖乖，妈妈舍得任何人都舍不下你的。” 陈梁脸上一讪，知这话时说给自己听的。但老婆肯主动回家，他还是挺高兴的。于是朝老妈道：“妈，晚上多加两个菜吧，我和爸喝一杯。” 刘敏芳同样很开心，向黄珊道：“珊妹子，快回房去休息一会，等妈做好饭了再叫你。” 陈保的心情也十分舒畅——黄珊不在家时，刘敏芳总抱怨做家务和带孙子累，也没人能搭把手。陈梁一天到晚耷拉着眉眼，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的债。陈天龙也总是哭哭啼啼，吵闹着要去找妈妈。 现在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回来了，一切又能恢复正常了！ 大约快七点时，刘敏芳端出五道菜来——白斩鸡、豆豉辣椒蒸排骨、蒜蓉丝瓜汤、白油蘑菇、凉拌海带丝，都是黄珊喜欢的。 大家开开心心吃起来，黄珊冷不丁道：“对了，天龙的小学录取通知来了，是黄土岭小学。” 她轻描淡写的话语让所有人一愣。 刘敏芳道：“怎么分配到黄土岭那边去了？隔着有两站公交车距离呢！” 陈保用筷子敲了敲碗边，蹙眉道：“不是说咱们这一片，除了仰天湖小学外，就是分在马路对面的马家坡小学么？为啥天龙会给分到黄土岭那么远？那所学校看起来也不大，和马家坡小学差不多呢！” 黄珊撇撇嘴：“我当初给天龙报名时，是奔着仰天湖重点小学去的，想着看能不能碰个好运气，因此就没有给他填报马家坡小学了。谁知道今年咱们这一片读书的孩子实在太多了，马家坡那边也爆满了。天龙从仰天湖分流出去后，就只能随机安排，就被分去了黄土岭小学了。”神色中是无尽的遗憾。 刘敏芳叹气道：“唉，早知道会是这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报名马家坡小学了，也不至于分去那么的黄土岭小学，这么远的地方，小孩子家家的肯定要接送的。整整六年呀，严寒酷暑，刮风下雪，还真是一个大考验！” 她语气里有些埋怨，黄珊的心里也难受起来。 陈梁咳咳两声，道：“好了，事情既然已经成定局了，就要往好的方面想。我倒是听人说，黄土岭小学的老师很负责，学校里还经常开展各种比赛活动，天龙这么调皮，有严格点的老师管着才安心。” 他说完夹起一块鸡翅膀放黄珊碗里，意思是让对方不要太在意了。 黄珊却回错了意，急急地道：“爸妈，梁子，你们不要担心，我听别人说了，孩子小升初之前都很好转学的。只要这几年咱们好好赚钱，在天龙小升初以前买好一套带好初中学位的学区房，那样就能让孩子上一个好初中了……” 她一脸兴奋地还没说完，陈梁就“啪”一下将筷子给拍桌上了，冷着脸道：“你怎么到现在还提这事呀？星城好点的学区房现在涨到多少钱一平米了？咱们有这个钱买吗？” 黄珊解释：“梁子，我不是催着马上买房，我意思是咱们可以赚钱，等赚到足够的钱以后再买一套大房子，带学位的。” 便见陈梁投来一个嘲笑的眼神，道：“赚钱？怎么赚到那么多的钱？你当那带学位的大房子是地里的白菜？” 黄珊被激怒了，道：“陈梁，这个世界上就你觉得赚钱太难！我告诉你，这个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别人赚钱都是投资。只要找对了项目，一个月赚个一两万随随便便，要是本钱足，一年赚个上百万都和玩一样。”遂将自己在娘家的看到弟弟如何拉投资的所见所闻道来。 等她将黄帝带领了村里多少人投资，然后他本人和那些人又每个月各拿到多少利息的事说出，刘敏芳和陈保听得眼睛都直了。 “十万块放三个月，真能有十个点的利息？” “那他们都是投资些什么生意呀？万一亏本了怎么办？” “那老板靠得住么，该不会卷款跑路吧？” “……” 他们丢出一连串问题。 没待黄珊回答，陈梁就是冷哼：“爸妈——你们可不要听信这种骗人的鬼把戏！这种说好听点是借款，说不好听就是非法集资。你想人家的高利息，人家想你的本金。电视新闻里多少老人被骗得血本无归，甚至要跳楼的，难道你们不怕？” 一说及此，刘敏芳和陈保的头脑也瞬间清醒过来，讪笑道：“别紧张，梁子，我们也就是问问。” “对，随便问问。” 第54章 众口铄金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黄珊三不五时还是会提一嘴黄帝拉投资那个事，但每次都被陈梁冷言回绝，她也懒得再提。 一周后，村里的宋玉春家娶媳妇，刘敏芳和她是几十年的老姐妹了，特意跟儿子、儿媳妇请假，回村里去帮忙了。 农村的婚宴一般都在自家院子里摆酒，有的还要吃上两天，第一天是所有来帮忙的人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并做准备工作，第二天才是正式办酒席。 然，这两天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黄帝带领大家放钱的事。 刘敏芳关系很好的几个老熟人也在其中，都说黄帝现在那个老板很靠谱，随便放个万块，现在隔三个月就能领取一次利息，一次的钱就有好几千块哩。 吴德明啧啧咂嘴：“我才借给他们五万块，三个月时间就拿回了六千块利息，银行哪里有这么好哟！” 谭辉道：“老哥，那你手里的钱还多呢，我是好不容易才从我老婆那儿要到了两万块放过去，上个月黄帝给我结利息，是一千二百块。虽然比不得你的多，不过好歹一个月的烟钱、酒钱就出来了，这个事情还是蛮合算呀！” 恰好走过来的宋玉春跟着道：“就是，就是，想不到黄帝这小子小时候不靠谱，长大了倒还蛮厉害的！不光自己赚钱了，还带领乡亲们共同致富。” 一直在旁听着的刘敏芳忍不住出声：“那这钱随便借出去，能收回来吗？万一那老板要是跑路了，你们的钱怎办？” 吴德明哈哈大笑：“我们当然不会随便把钱借给人家，黄帝那个公司我们都去看过的，各种经营手续营业执照都有的，而且老板的身份我们也核实了，就是隔壁村丁果的姐夫，人家以前就是干投资的，房产店面都十多套呢！他和两个朋友做生意看得准，就是手里的流动资金没有那么多，因此才跟民间借贷的。要是他的房子卖出去几套，根本都不用问我们这些小喽喽借钱了，这样高利息赚钱的好事也轮不上我们咯！”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着道。 大家正聊得热火朝天，刁玉兰走了过来，众人便招呼她：“嘿，刁姐，坐这边来呀！” 酒席已经开始上菜，虽然这桌人都坐满了，但大家还是挤出一个位置来，让刁玉兰坐下了。 她恰好坐在了刘敏芳对面，两人瞧见彼此，都打了声招呼。 然后就听有人问：“刁姐，黄帝公司那边还放钱不咯？” 刁玉兰摆摆手：“我也搞不清类，前天黄帝回来时，好像说他们老板又看中了一个大项目，但这次集资要得多，起步的门槛会要高一些，不像前几次那么一两万都可以投了。” 宋玉春问：“那得多少钱起步？不得十万块以上吧？” 刁玉兰摇头：“我是真不知道，对了，黄帝下午会要回家，你们要是有空，吃了席去我家里坐坐，自己问他好了。” 刘敏芳看大家都这样积极，而且这些人中已经有不少人在黄帝手上拿过两三次的利息了，因此也动了想要放钱的心思。 等其他人吃饱喝足去一旁品茶了，她端着碗坐到了刁玉兰身边，问：“亲家，你儿子现在搞的那个集资很赚钱吧？我听吴德明他们说这几月都赚好几千利息了，你们家有这样好的项目怎么不跟我和陈保说呀！”语气里有淡淡的埋怨。 刁玉兰一撇嘴，拿起一根牙签来边剔牙齿边道：“亲家，不是我不跟你说，不过投资这种事都是有风险的，黄帝也才去那边做了不到一年，自己是赚了点钱咯，也带着好些村民赚钱了，不过我们还是想着等稳定了才好跟你和陈哥说的。对了，黄珊前段时间住回娘家来，她不是知道了么？怎么没跟你们说？” 刘敏芳抿抿嘴，道：“珊妹子说是说了，可我儿子陈梁不信，总觉得是骗人的，天底下没有这样好的事。” 刁玉兰佯做起身：“那就算了，你们都不信，还问了干啥。” 刘敏芳急了，拉住她道：“那我也没有说不信呀，不如下午我跟着你回去看看黄帝怎么说，要是合适，我也想放钱出去赚一点呢！这每天辛辛苦苦种菜卖菜，起早贪黑的也赚不了多少钱。要是有来钱快的轻松事，我也想要试一试呢！” 刁玉兰换上笑脸，主动挽起亲家的胳膊，道：“就是，这天底下谁还嫌钱多呀！黄帝公司那些情况我也搞不清，不过一会你过去后，他肯定能给你说明白的。如今这社会不能再是从前的老思想了，要知道咱们的钱存银行里，银行都拿去投资的，给我们不过是点微薄的利息。而我们自己借出去，那就不同了，也相当于是投资，有着丰厚的利润回报。这就叫钱生钱！” 刘敏芳心动了，当天下午就跟着另外几人去了刁玉兰家。 黄雄飞正在家中的小院里给几个邻居讲解放钱的要求，说的具体内容和刁玉兰基本一致，反正是投小钱赚大钱，而且细水长流。 在黄雄飞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下，好几个人动了心，纷纷打探起放钱的具体事宜。 隔着人流，黄雄飞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给了对方一个嘚瑟且肯定的眼神。 刘敏芳有些奇怪，刁玉兰在其耳畔低声道：“亲家，这件事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就是我们帮黄帝拉了业务，他公司里也要给我们算提成的。你等会好好听了，要是你能做得了，也可以发展了去拉业务的，比放钱赚得不会少。” 她话音刚落，院门口就响起了小汽车按喇叭的声音——是黄帝回来了，小面包车换成了一辆红色的马自达小汽车，喇叭按得震天响。 立刻有人跑院外嚷嚷：“哟，这不是黄经理么？上周回家开的还是小面的，今天就变马自达了，下个月是不是要换宝马啦？” 黄帝脸上笑成一朵花，停好车子后，下车就掏出一包蓝芙蓉王来给大伙一一发烟，并道：“嗨，车子不过就是个代步的工具，其实我那台小面包还挺好的，不过这几个月赚了点钱，老婆非要买辆小车，说是出去谈业务也好看点，不然我还懒得换哩！” 第55章 小院里的会议 黄雄飞家的小院里乌泱泱站满了人，刁玉兰和黄雄飞不断从屋里搬凳子出来给大伙坐，刘敏芳也跟着一道帮忙，还给每个人泡了一杯茶，另外在院中间的方桌上摆放了几大盘的瓜子、花生和话梅糖。 黄帝穿着黑色西装，打起了领带，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端坐在最前方的石榴树下，正值丰硕的大石榴低垂在他头顶。 黄帝朗声道：“多谢各位乡邻的信任，大家百忙之中能抽空来听我讲解，是我全家人的荣幸！” 刘敏芳站在最后，听他用蹩脚的普通话发言，但神态自若，完全不似从前的二流子形象，相反比自己的大儿子陈栋更像一个成功人士。 只听黄帝侃侃而谈道：“各位乡亲，大家之中已经有很多人非常了解我们星盛投资公司了，而且将钱放到我们公司收收入了超高的利息。在此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不过只是针对我们公司老客户的——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总最近又找到了一个投资的好项目，是在过江大桥附近地铁站的一栋七层商场，这栋房子原本五年前就要完工的，但因为开发商资金短缺，在封顶后就被抵押给银行了。我们公司老总在银行有熟人，了解到他们有意向将商场按底价出售后，就已经在洽谈了，如果能够顺利拿下来的话，等附近的地铁马上开通了，再将商场装修一番，把一层和三到七层出租出去，这个利润是非常可观的。而二层我们准备自己开一个茶楼，另外用做公司的办公室。不过这项投资的金额非常大，而且周转期长。所以只面向曾经在我们公司放过钱，有业务来往，同时又信任我们公司的客户朋友。” 他话一完，立刻有人问：“那会要放多久？” 黄帝答：“最短时间一年起步。”见不少人面露难色，他又补充：“不过这一次的借款利息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高，因为这个项目我们公司也联络了一些政府部门的内部人士，得知了确切的价格，也知道那边很快会开发起来，是个稳赚不赔的项目。” “那这一次每人最低需要放多少款呢？”吴德明问。 黄帝抿了抿嘴唇，环顾一周，一字一顿道：“每人最低十万起步，如果要能达到二十万者，利息还可以再增加两个点。” “啊？！”很多人都张大了嘴。 宋玉春道：“要这么多钱呀？我上次就已经放过十万块了，能不能转过去呀？” 黄帝摆摆手：“不不不，这是两码事。所以我们老总才说，这一次的放钱是给老客户们的优惠。因为你们前面放了一部分钱，后面再放这个长借款，才能够得到十二个点的利息，不然就没有了。” “哇塞，还是三个月十二个点的利息？”不少人眼里放出光来。 吴德明咂咂嘴：“那我前面是放的五万，后面我放一个十万，是不是也能拿这个十二个点的利息了？” “是这样。”黄帝肯定道。 就有人吐槽了：“那前面放得多的吃亏了，早知道当时少放点了。” 黄帝笑道：“这一次是突发的，前面都是小打小闹的生意，我们老总也没有想到，这回竟然遇上了一个大项目，都是运气！大家反正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定，有钱多放，没钱少放。反正比银行的利息是要高得多的！借给我们公司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刘敏芳幽幽道：“那要是万一拿不回本金怎么办？”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其实这也是很多举棋不定的人心中最大的疑惑了。 黄帝见是姐姐的婆婆，微微一笑：“敏芳阿姨，您说得很对。其实前面和我们公司有过合作的乡亲们就知道，我们公司绝对是正规合法的投资行。我们在荣湾镇的办公室大家也都去看过的，每一次借款都有签订合同。而这一次，我们公司为了拿下这个大项目，老总们也是铆足了劲。他们也在多方筹款，还有人甚至把自己的房子都卖了几套，但想要拿下那栋商场的钱还是不够，所以才会特别向大家高息借款的。不过时间有限，如果有这方面意向的邻居们，还可以在随后几天去那个商场看看，顺便到我们公司办公室坐坐，让老总们亲自给你们讲解。大家尽管放心，这是一个非常正规的项目，机会难得，还请把握住呀！” 他话一完，大家就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跟黄帝约定，明天过去看看，他立马表示明天上午可以让公司安排大巴车过来，感兴趣的邻居们可以一道去，看完了还可以再坐大巴车送大家回来。 刁玉兰用手肘捅了捅刘敏芳：“亲家，明天一起去不？” 刘敏芳为难道：“我回村都两天了，明天要是还不回店里帮忙的话，陈保会要骂人了。” 刁玉兰道：“你找个赚钱的好项目，他高兴还来不及。靠着那个小蔬菜店，想要在城里买大房子，得等到猴年马月！” 如此，刘敏芳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好，那我还在村里待一晚，明儿参观过后再回去。” 当晚，她给陈保拨去电话，说主家宋玉春找自己还有点儿事，要等明天下午才能回家。 陈保有些不乐意了：“酒席不都办完了么？她家还真是屁事多！”不过碍于面子，还是应承下来。 翌日，星盛投资公司的大巴车就驶进了潭石村，招摇地停靠在村东头的进村路口上。很多穿着写有星盛投资字样红马甲的男男女女都在分发宣传单，上面写的内容和黄帝说的大致无二。 而黄帝此时的名片上已经印有“星盛投资公司销售经理”名头。 刘敏芳也拿到了一张名片，小心翼翼夹在随身携带的记事本里。 二三十个村民们说说笑笑上了车，车子便向着荣湾镇方向出发了。 一路上，星盛投资公司的工作人员都在讲话，内容都是关于如何投资赚钱的，听得村民们热血沸腾。 第56章 自助烤肉 整整一个上午时间，黄帝带领了几个同事，先安排大家去到公司会议室上课，然后又去那栋停工的商场参观，给大家分析地理位置和未来前景。 星盛投资公司的三个老板都来了，他们对这次来的“参观团”十分重视，不光耐心地一一回复了所有人的提问，还给他们看了公司的各种合法手续，另外还给大家精心安排了茶水、点心和水果。 这些村民们连吃带拿，每个人背包里都装得满满的。 等到快中午时，其中一个老总说：“难得各位来一趟本公司，中午我们决定请大家在旁边的自助烤肉餐厅吃饭，以表达对你们潭石村村民们长久以来支持的感谢！” 那些老头老太太们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中很多人都没有吃过这种自助餐，进去后发现什么都可以吃什么都可以拿，大家一窝蜂地抢着，也不管吃不吃得完。 黄帝不断嚷嚷：“嗲嗲娭毑们，别拿太多了，吃多少拿多少，自助餐吃不完是要扣钱的。” 期间，星盛投资的三位老总也不断跟大家许下各种承诺，比如这次的商场投资，只要一次性借给他们公司十万块以上的人，等商场的茶楼开张后，每个月都可以过来消费三次。而商场每一层租出去的商铺，不管是做烤肉店、奶茶店，还是健身房、电影厅，或者是儿童游乐场，也都要给到大家各种的优惠，几乎就是等于免费送吃、送玩、送开心！ “你们要是将钱借给我们公司，就等于是全商场的了，每个月都有免费的吃喝玩乐日等着大家，你们放在本公司的钱不光每三个月可以拿一笔利息，后续的各种福利统统可以享受！”一个胖乎乎的老总发完表演讲，最后道：“大家想不想要啊？” “想要——”刘敏芳嘴里还嚼着一块烤五花肉，也不甘落后地跟着大家一起呐喊。 胖老总继续问：“要不要把钱放到我们公司来？” “要——”众人再次异口同声。 直到下午两点，活动结束。 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仿佛看到了钱生钱的秘诀，恨不得立时行动起来。 刘敏芳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朝刁玉兰道：“刁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刁玉兰拍拍其肩膀：“行，这个事你好好考虑考虑，回去也和陈保、陈梁说一下，别为了赚点钱影响了夫妻、母子之间的感情。” “诶。”刘敏芳应下了。 其他人坐着星盛投资公司安排的大巴车回村了，刘敏芳独自坐上了回市中心的公交车。 回去的路上她都在想这件事：“借给他们十万块，每三个月就有十二个点的利息，这要是一年就有四万八呀！”她激动得心脏都颤抖起来。 回到家，刘敏芳就迫不及待将这件事告知了丈夫、小儿子和小儿媳。 黄珊是早就在母亲那儿听说这事了，内心是一万个支持婆婆的。但她不敢明着表态，就是道：“我觉得吧，放钱出去这种事一定要谨慎，可以多参考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陈梁却道：“绝对不行！这事情明摆着就是一个坑，我跟你们说，所谓闷声发大财，这是从古至今不变的真理。没人会到处嚷嚷着自己赚大钱了，还主动带着你一起赚的。老妈，您都活快六十岁了，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些用赚钱引诱你们投资的，一投一个坑。电视新闻上多少人被骗得血本无归，这样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刘敏芳无力的辩解：“可黄帝他们那公司不同，今天村里去二三十人参观了，营业执照什么都有，公司里的老总说了，放钱进去就立马签合同，包赚不赔。人家是做大生意的，难道能骗我们这点小钱？” 任是陈梁如何否决，刘敏芳始终坚信不疑。 陈梁没法，只得电话里向老哥求助。 陈栋闻之大惊，当天晚上就赶到了父母亲这边，向二老做起思想工作来。 经过各种的摆实例说新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刘敏终于不再负隅顽抗，答应从此不再参加黄帝公司的任何活动，并且绝不借给他们一分钱。 得到这个保证后，陈家兄弟俩总算是松口气。 这年九月，陈天龙进入了离小区稍远的黄土岭小学读书，被分配在一年二班。 因为学校较远，黄珊就给儿子报名了在校吃午餐。学校每顿饭收费十块，三菜一汤，中午还有老师管理休息或者写作业。 陈天龙是调皮的，上学不到两月，就被请好几回家长了。他总是喜欢打同学，有时也被别人打得嗷嗷大哭。 而他的成绩也让人头痛，同班的同学们在进入一年级前，大多参加过校外的幼小衔接班，可当时黄珊和陈梁闹意见，两个人都没管这件事，导致全班就剩下陈梁和另外几个孩子没有上。 上过的孩子们对于认字、拼音和简单的计算都很熟悉，而陈天龙最大的问题就是拼音不行，“a,o,e,e,u,v”，几个拼音字母老整不明白。 班主任老师多次联系黄珊，让她在家辅导一下孩子的功课。说自己在校时也单独给孩子辅导了，但效果不佳，希望家长在家同样配合。 这可为难了陈梁和黄珊，他们两个读书时成绩就不好，捧着那本一年级语文书，读出来的拼音比陈天龙好不了多少，陈栋甚至好几个拼音都拼错了，而黄珊直接将拼音和英文字母给弄混淆。 两人实在没法教孩子，又怕耽误了他的学习，于是给其在校外报了一个小饭桌，也就是托管班。 每天孩子放学后就由托管班老师接去教室，然后统一写作业，由老师辅导，再在托管班里吃晚饭，进行复习和预习，等到晚上八点时，家长们便陆续来接回家。 卸下辅导孩子学习这个重担，陈梁和黄珊都觉得轻松多了，每天只需要早晚接送一下即可。到了周末，黄珊又给孩子报名了课外辅导班和篮球班，说是不能输在了起跑线上。 第57章 竞争对手 陈天龙在学校的生活逐步稳定下来，成绩也在稳步提升中。 陈保、刘敏芳、陈梁、黄珊四人打理着蔬菜店的生意，同时还要兼顾家里的几亩菜地。 然，这一年蔬菜店的生意却没那么好了。 先是小区了先后多出来三四家本地菜店，和他们一样都是主打绿色无公害本地菜，让陈家的小店一下失去了竞争优势，只能靠着在老客户中的口碑勉强维持。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城市森林小区靠马路的那栋商住楼二层最近租出去了，据说是一家本地的大型连锁超市看中这个黄金码头，加紧时间装修。大约在一个月后，这家超市开张了。 那天，超市请了一只表演队伍前来，在小区的前坪载歌载舞地热闹了一天，其间各种的优惠和抽奖活动，把个喜欢占便宜的老头老太太们喜疯了。 陈保家的蔬菜店那天生意冷清不少，他心里焦急，就让老婆、小儿子和小儿媳三人前去搞一下“市场调查”，看看大超市里的蔬菜和他们小店相比，性价比如何？ “你们可千万不要买任何东西，这超市就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不能给他们增加营业额了！” 那仨人临出发前，陈保交代。 可没想到，等仨人回家时，两个女人手里各拎着两大包东西，陈梁肩膀上还扛着一大包米，足有三十斤。 “你……你们这是进货去了吗？”陈保气愤道：“简直是长他人志气！傻瓜！” 刘敏芳好笑：“你才傻哩！老头子，你都不知道，今天超市里人山人海，好多东西都特别便宜，各种的优惠活动，满额还有抽奖，所以我们才买了这么多。你看看，都是家里需要的！”她说着将东西一件件从大塑料袋中取出——先是各种的奥利奥饼干、薯片、果冻、袋装熟食，全是陈天龙喜欢的。 陈保蹙眉朝儿媳妇道：“你们平时不是不许天龙吃这些吗？怎么还一下子买了这么多？” 黄珊撇撇嘴：“是不许吃的，可哪天没有给他买？反正都是要买的，不如趁着今天搞特价多买点，还节约了钱呢！” 这话似乎有道理，陈保闭嘴了。 又看刘敏芳从袋子里取出好几瓶酱油、醋、麻油、味精，甚至盐等调味料，陈保暗想这些也是家里需要的。可当妻子将一袋袋的水果和蔬菜取出时，陈保不淡定了：“你……你你……你们怎么买这些回来了？忘记咱家开的什么店子啦？！” 刘敏芳笑眯眯道：“没有忘呢！可这些水果暂时咱们家都没有卖的，而且每天又要吃，反正在市场里买也贵，今天超市里还打特价，当然是买便宜的咯。”她扯开打包袋，取出一个苹果来，递至丈夫眼前：“老头子，你看看，这红富士苹果多好看，又大又红，表面还是拉丝的。每斤比市场里水果摊要便宜两块钱呢！” 陈保脸一跌：“东西不是光看价格和外表，要好吃才行！” 刘敏芳道：“所以我们才买了一些回来，就是为了品尝一下到底有何不同。” 陈保反驳不过妻子，又看到袋子里还放着几包蔬菜，比如红萝卜、白萝卜和洋葱、土豆、小白菜，这下他发火了：“其他东西你们还好说是家里需要，这些全部都是我们店里有的，你们买了干啥？就算是再便宜，我们也不需要呀！现在店里都一大堆呢！” 陈梁发话了：“爸，你先别急，你看看这每一袋蔬菜的价格再说。”他说着将其中一袋红萝卜拎起，将价格标签转至上面——只见那一包五六根的红萝卜上贴的标签价格竟然才099元。 陈保呐呐道：“这起码得一斤多以上吧，怎么还不到一块钱？” 陈梁道：“就是呀，这红萝卜看着还挺不错的，可才五毛九分钱一斤，咱家的光进货价都要一块二，卖出去是二块五。所以我就选了几根回来，想着晚上做菜尝尝，看五毛九分钱一斤的红萝卜和咱家二块五一斤的口味有啥不同。” “嗯，这样很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做生意就是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他说着又拿起那些白萝卜、洋葱、土豆和小白菜看了一下，发现每一包蔬菜的价格都没有超过二块钱。 望着那一大塑料袋装着的蔬菜，总价连十块钱都不到，陈保想不通，超市这样做生意难道不怕亏本么？ 晚上，刘敏芳和黄珊将那些蔬菜都做成了菜肴，全家大口吃着，细细品味。 陈栋道：“我觉得这红萝卜没咱家的甜。” 刘敏芳道：“小白菜也没那么嫩。” 黄珊说：“白萝卜有点涩。” 陈天龙却道：“明明就没啥区别，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好吃！” 孩子的话语让陈保瞬间破防——其实区别肯定是有的，超市里怎么可能进到品质很好的本地菜？说不定全都是从外地运送过来的大棚菜。 只是这些菜竟然还挺新鲜的，味道也还过得去，主要是他们的价格优势实在太明显了。 五毛九的红萝卜和二块五的红萝卜，不用想，很多老头老太太是宁可跑远一点去超市购物的！ 一想及此，陈保心里就万分忧愁——以后这蔬菜店的生意只怕更艰难了。虽然自己两口子和陈梁小夫妻手上都还存了点儿钱，可陈梁连房子都没有买的，要是蔬菜店的生意垮了，这一大家子的生活怎么办？总不能坐吃山空，难道又要另外找出路？ 他愁得吃不下睡不好，嘴角都长泡了。 但那几天里，刘敏芳和黄珊却像没事人一般，两个人还经常跟着邻居们一起去逛超市，美其名曰：“市场调查”。 陈保气得手抖：“天天调查，有啥给查的？家里一堆事没干呢，每次去超市都是买回一大堆东西，你们是钱多得没处花了么？” 刘敏芳反驳：“店子里生意又不好，有你和陈梁守着就够了，用得四个人？我和珊妹子出去转转怎么了，买回来的东西也是大家一起吃一起用，省钱就是赚钱，能节约几个子也好啊！” 第58章 圣诞节大餐 为着老婆和儿媳妇天天出门的事，陈保是一肚子火。 有一天清早，黄珊和刘敏芳背回来两大袋白萝卜，起码有四五十斤。 陈保吓坏了，道：“你们疯了，这次该不会是去进货了吧？咱家不是有白萝卜吗，再便宜也不需要买这么多吧！” 刘敏芳一挑眉：“这些萝卜可不是让你在店里卖的，是我准备趁着天气好晒点儿萝卜干。家里的白萝卜进货价都要八毛，你猜猜我今天去买的这萝卜多少钱一斤？” 陈保望一眼那些又白又胖的萝卜，水灵灵的，看着品质也不错，便道：“总也要几毛钱吧。” 刘敏芳哈哈大笑：“才一毛九分！一张会员卡只能买十斤，我和珊珊都有会员卡，然后又给你、陈梁和陈栋也各办了一张，所以买回来五十斤。” 陈保不敢置信：“好家伙，这么多萝卜，加一起才……不到十块钱！”他只差下巴没有惊掉。 “这……这大超市也太不讲武德了！”陈保愤慨：“他们这样做生意，是把我们这些小商贩往死路上逼呀！他们财大气粗，可以亏本甩卖，就是为了把客流拉过去。可我们呢？我们这样的小店铺怎么亏得起？还是书上说得好，资本家果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继而朝妻子和儿媳妇将眼一瞪：“你们以后不要再去购物了！” “为什么呀？”刘敏芳不解：“前边菜店老黄头的老婆也经常去，有一次我还看到她悄悄把在超市抢回来的菜放自己店里卖，价格稍微高点，卖得比自己店里的菜还要好。” 陈保一挥袖：“我可不做这样骗人的事！我陈保家的蔬菜店，写得清楚明了，是本地绿色无公害蔬菜店，卖的就是自家种的本地菜，少农药化肥，健康生态。能来消费的人，都是识货的！” 刘敏芳懒得跟他倔，拉着儿媳妇一起去厨房洗切萝卜了。 她做的萝卜干是将大白萝卜洗干净后，晾晒干了，然后切开成一片片的，再把每一片切成小条，但顶端不切断了。再把每一片带小条的萝卜卡在晾衣架上，放院子里在阳光下晒干。 只要阳光好，一般有个天，萝卜条就晒得很干了，可以用塑料袋装起来放冰箱里，需要时拿出来散冻，炒萝卜干腊肉或者萝卜干五花肉都很下饭。 若是做成辣椒萝卜，则陈栋一家人最喜欢了。每年刘敏芳都要给做几大玻璃瓶给他们送过去，听说莫小希的爸妈也特别爱吃。 因此，即便是陈保很愤慨，刘敏芳在白萝卜打特价的几天里，还是雷打不动地拉着小儿媳和自己一道去背回来很多白萝卜。 用她的话说：“自己家的萝卜那么贵，做萝卜干划不来。” 陈保懒得理她的一意孤行，他每天都在愁店里的生意。 最近每天去进货也少了，光自家地里的蔬菜就足够卖了。 有时看着好些以前的老顾客拎着超市的袋子经过，透明塑料袋中装了不少的蔬菜，他就心痛——自家的客户又流失了一个。 陈梁甚至开始接一些零工做，比如晚上给附近的商铺卸货，有时候帮隔壁的米店送货上门，还加了好几个专门接零活的微信群，今天去这个会场凑人数，明天到那边看房等等。 再就是买回来一辆电动车，停在城市森林小区的门口，专门接送人。 他用业余时间做零工，一天下来总要赚个一百多块。 黄珊和刘敏芳却丝毫不急，两人看店里的生意不好，干脆经常出去玩，有时候一整天不在家。 婆媳俩花钱甚至比从前还大手大脚，刘敏芳每次出门回家，总要带回来一些好吃的，比如烤鸭、烧鹅、卤鸡爪。 陈天龙是很高兴，陈保却不满：“你们是发财了吗？店里现在的生意这样差，再下去只怕要关门大吉了，你们还一天到晚不着家，到处花钱。” 黄珊则是给自己买了很多衣服、鞋子、包包和化妆品，每天也开始涂口红画眉毛，让陈梁疑惑不已：“老婆，你这不会是要出轨的前兆吧？” 黄珊伸手将丈夫一打，道：“呸，幸好我每天跟你妈在一起，不然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不光在自己身上花很多钱，还给陈梁也买了新衣服，给陈天龙买了品牌运动鞋。甚至在圣诞节那天，特意让陈梁早早地关了店，全家人一起去到步行街的海鲜牛排自助餐厅吃饭。 听着店内闹哄哄的圣诞音乐，陈保满脸不悦地道：“咱们是中国人，干啥过着外国洋鬼子的节呀？还特意到餐厅来吃饭，用得着？” 黄珊道：“爸，没事，花不了几个钱的，难得天龙说想吃牛排了，我就想着您和妈也没吃的，干脆全家趁着圣诞节一起过来尝尝。” 她给全家人各点了一份牛排，然后刘敏芳和陈天龙就自己去拿小吃和点心了。 陈梁跟在母亲和儿子身后，也端着一个盘子，四处找好吃的。 忽而，听得前方天龙说：“奶奶，我要撒尿了。” 陈梁正要问一旁的服务员洗手间在哪儿，却听母亲说：“乖，先把盘子放下，奶奶带你去。” 然后就见刘敏芳牵着陈天龙，直走到餐厅尽头，然后拐弯进了一个帘子后。 陈梁隐隐有种感觉——母亲对餐厅如此轻车熟路，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而其中的缘由肯定和黄珊有关！ 等大家各自拿好东西坐回餐桌边时，陈梁又注意到母亲竟然在黄珊教了一遍后就学会了使用刀叉切牛排，而且还给旁边的陈保切。 陈保觉得牛排味道不错，吃完一盘后，刘敏芳问：“老头子，还要不要再来一份？” 陈保压低了声音：“这东西不便宜吧，试试味就行了，不能管饱。” 刘敏芳笑起来：“你傻呀，这是自助餐厅，买票进来的，吃多少都是一个价，只要不带走就行。” 如此，陈保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敞开肚皮大吃大喝起来。 一顿饭功夫，他吃了三份牛排，外加两大盘虾，还有各种的烤肉、煎饺、鲍鱼饭、北极贝、寿司、烤鸭卷、蛋糕等等，最后还喝了不少的红酒和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