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 001退亲 京城,忠勇伯府苏家。 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丫鬟们将被褥都拿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气。 丫鬟青玉抱着被褥出来,交给了小丫鬟。 她余光瞄见红玉从外头回来,一路要进主子的屋子里,她连忙走过去,拉住了红玉,“姑娘还在睡呢,昨夜哭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睡下的,你别进去,而且老夫人也说让姑娘多睡一会的。” 红玉穿着红色比甲,脸上还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她笑道:“老夫人那里可有热闹看呢,姑娘家里那位妹妹,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跪着呢。” 青玉惊讶了一瞬,随即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她还有脸过来呢!要不是因为她!罗家会来退亲吗!” 青玉越想越觉得委屈。 罗公子是苏老夫人千挑万选,为沈云娇挑选出来的夫婿,都已经定亲了,婚期定在今年下半年,结果被沈云娇同父异母的妹妹沈云雪横插一脚。 沈云娇不是忠勇侯府苏家的小姐,是苏老夫人收留的姑娘,在婚约上本来就艰难。 如今,罗公子为了沈云雪,让罗夫人来退亲了。 红玉抱着看好戏的想法,想去屋子里和沈云娇说一声。 青玉慢了一步追上去,压低声音说:“等姑娘醒了再说吧……” 青玉追着红玉进了屋子里,才发现沈云娇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 看到两个丫鬟进来,沈云娇才看了过去。 红玉嘻嘻地笑了两声,喊了一声姑娘就要过去。 她是和沈云娇一起长大的,沈云娇把她当成亲妹子一样,在私底下,从来就不要求她行礼的。 红玉笑着走到床边,被沈云娇清清冷冷的眸子一看,看得她心里毛毛的,连忙停了下来。 沈云娇的视线移到红玉的发髻上,正戴在红玉头上的红宝石簪子,还是苏老夫人特意赏赐给她的。 沈云娇想不明白,她对红玉这么好,为什么上一世红玉还要害她?一杯毒茶送她见了阎王! 可惜,她没有去阎王那边报到,而是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蓦地,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上一世最后的记忆,是萧时敬看着自己时温柔的眼神。 她抿了抿唇,心中泛起异样的情绪来。 一向高高在上如神祇一样的定北侯世子爷,对苏家的小姐们都是不苟言笑,全身散发着寒气不让人亲近的,竟然把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她抱在了怀里。 原来,冷冰冰的萧时敬,他的怀抱是温暖的。 “小姐?”青玉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她总觉得,自家小姐怪怪的。 沈云娇回过神来,一说话,声音嘶哑得厉害:“我要起来。” 哭了大半夜,声音不哑才怪。 青玉连忙去拿架子上的衣裳。 红玉回过神来,就在床沿坐了下来,带着一丝兴奋说:“姑娘,沈家那位姑娘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跪着呢,等一下您见了她,先给她一巴掌!这样不知廉耻,抢自己姐姐的姻缘的人,就该痛打一顿!” 沈云娇的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重生之后,她以为再见到红玉,会恨不得立刻杀了红玉。 可现在,她很平静,平静得让红玉坐如针毡。 “姑娘,您到底怎么了呀?”红玉只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里,生出浓浓的无力感来。 沈云娇把她当成亲妹子一样,何曾对她这样冰冷过。 为了讨好沈云娇,红玉试探地道:“那不如等一下,奴婢打沈二姑娘一顿,给您解气?” 沈云娇心里发冷,上辈子她怎么会认为红玉忠心为主,为了她不惜和苏家上下都撕破脸,她要报答红玉,就要对红玉更加的好。 现在她冷眼瞧着,就是红玉的擅自主张为她出头,让她在伯府里树敌无数。 恐怕除了苏老夫人,没人待见她。 上一世,若不是红玉送上来的一杯毒茶,恐怕其他的苏家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奚落踩她。 沈云娇垂着眼帘,语气冰冷,“起来。” 红玉啊了一下,茫然不解。 沈云娇抬起眸子,眸子里戾气横生,“你弄脏了我的床。” 红玉一下子弹跳了起来,瞪大着眸子盯着沈云娇。 从前的时候,她还和沈云娇一张床上睡过呢,怎么现在就嫌弃她了? 她想刺两句,可瞧着沈云娇的脸色,又把话咽了下去,抿了抿唇站在一边。 青玉取了衣裳过来,服侍沈云娇穿上,又给沈云娇简单地盘了一个发髻。 瞧着镜子里才十五岁,鲜活的少女,沈云娇眼眶湿润。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她一定好护好苏老夫人! 不让苏老夫人和上辈子一样,死得不明不白的。 沈云娇沉默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青玉跟着走了几步,又飞快地跑回来,“你杵着做什么?” 红玉傲娇地哼了一声,因为沈云娇对她突然的冰冷,正一肚子的气呢。 她赌气地道:“姑娘看不上我,我跟着去做什么?” 青玉叹道:“你呀!” 青玉没再说什么,赶紧出去追赶沈云娇去了。 * 苏老夫人所居住的平康院里,丫鬟们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有条不紊的,除了脚步声不发出任何一丝嘈杂。 她们似乎都没瞧见,跪在院子里的女子。 饶是已经开春了,地上依旧是冷冰冰的。 沈云雪跪了快一个时辰了,跪得膝盖又冷又痛。 可是来的时候,她娘交过她了,一定要用苦肉计打动苏老夫人和沈云娇。 沈云娇最容易心软了,到时候不仅把罗家的亲事让出来,还会将苏老夫人为她准备的嫁妆拿出一部分来给沈云雪,到时候沈云雪就能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沈云雪越想越激动,连膝盖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她低下头,掩盖住面上的笑。 不知又跪了多久,只听院子门口的丫鬟在喊着沈姑娘,然后由远及近的丫鬟都停下来喊沈姑娘。 沈云雪猛地抬起头来,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一少女正自外走来,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沈云娇。 沈云娇穿一件丁香色的蝴蝶戏花褙子,看面料又软和又精致,肯定是上等的。 她的腰间一条绯色的腰封,勾勒出芊芊细腰,腰间挂着的双鱼玉佩,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沈云雪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002赶走 明明都姓沈,是头一个爹生的,为何她沈云雪,和沈云娇过着天差地别的日子。 沈云娇在天上,她在地下。 就是因为沈云娇的亲娘为了救苏老夫人而死罢了,凭什么沈云娇就能在苏家当小姐一样!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沈云雪会想,若是当年死的是她的亲娘,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鼻尖闻到一阵香风,丫鬟们簇拥着沈云娇进了屋子里。 沈云雪愤愤地捏紧拳头,眼中的嫉妒喷薄而出。 * 丫鬟打起帘子,让沈云娇进了屋子里。 平康院里伺候的丫鬟们,就算是屋檐下挂着的鹦哥都知道,苏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沈云娇了。 因此沈云娇虽然不姓苏,也没有丫鬟敢怠慢她。 进了屋子,苏老夫人的心腹妈妈平妈妈走了出来,低声道:“老夫人有客人呢,姑娘先去那边坐一坐。” 沈云娇乖巧地点了点头,就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沈云娇身子骨娇弱,虽然是开春了,平妈妈还是拿了个手炉,塞到了沈云娇怀里。 沈云娇抬起小脸,感激一笑。 平妈妈慈祥地看着沈云娇,沈云娇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从小小的豆芽似的,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模样。 沈云娇一张鹅蛋脸,杏眸明亮,鼻子小巧挺翘,皮肤白皙,长得很是标致。 平妈妈觉得,放眼整个京城,沈云娇的容貌都是数一数二的。 那个罗公子真是不识好歹,竟然要退亲! 屏风后,罗公子的母亲罗夫人正坐在苏老夫人下首的位置。 苏老夫人神情淡淡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冰冷。 罗夫人只好笑着先说:“我家那个傻小子,读书读多了,脑子一根筋。他和我说他看上了沈二姑娘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呢。可他那个倔脾气,我怎么都劝不回来的。” 罗夫人语气轻松,完全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 虽然苏家对外说,沈云娇是远房亲戚的孩子。 可明眼人稍微一查,就查出来了,尤其是像罗家,因为要和苏家结亲,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去调查沈云娇的。 沈云娇就是个乡下农民的孩子,能嫁到罗家,已经是她的福气了。 如今罗家改口不要她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不是因为沈云娇背后站着的苏老夫人,罗夫人根本看不上沈云娇。 就算是让沈云娇给自己的儿子当妾室,她都要犹豫一下的。 苏老夫人苍老的眸子抬了一抬,语气淡淡:“哦,你的意思是要退亲?” 罗夫人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之前她已经给苏家透露过口风了。 想了想,罗夫人又补充道:“也不算是退亲,我家那小子看上了沈二姑娘,都是沈家的姑娘,真真是缘分。” 虽然要退掉和沈云娇的亲事,但罗夫人并不想放弃苏家。 苏家是伯府,是她能接触到的最有权有势的人家了。 来之前,罗老爷也再三叮嘱,绝对不能和苏家交恶。 罗书砚有苏家这个靠山,定能平步青云的。 在罗夫人心里,反正苏家要罗书砚娶沈家的姑娘,那娶谁不是娶啊! 苏老夫人将手上的茶盏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怪腔怪调地说:“既然如此,那就恭喜你们了。来人,送客吧。” 罗夫人连忙讨好地笑着道:“等一等,我这趟过来,还想和您商量一下婚礼的章程的……” 苏老夫人冷笑一声,拔高音量喊道:“平妈妈!” 平妈妈瞧了沈云娇一眼,饶过屏风飞快地走到苏老夫人跟前。 苏老夫人冷声道:“罗夫人想要商谈婚礼的事,你派个人,送罗夫人去沈家吧。” 罗夫人呆愣了片刻,“不是应该和您商量吗?沈家的是,不是您在做主吗?” 苏老夫人怒极反笑:“我不是沈家人,如何能做沈家的主?你只需记住,只有云娇,一直养在我的膝下,她的事我做得了主,至于沈二姑娘,请你往沈家去吧。” 平妈妈见苏老夫人气狠了,连忙让丫鬟来半拖半拽地送罗夫人出去。 罗夫人几乎是被赶出屋子去的,丫鬟诗春怕罗夫人还要进来,直接把门关上了。 她朝着门的方向啐了一口,一转身就瞧见了端坐着的沈云娇。 诗春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奴婢只是想为姑娘和老夫人出口气罢了。” 这倒是实话。 沈云娇笑着站了起来。 诗春连忙迎着她往苏老夫人跟前去。 苏老夫人显然是被罗夫人气得狠了,嘴唇都泛白了。 沈云娇吓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苏老夫人跟前,哽咽地喊了一声“老夫人”,她鼻子算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好不可怜。 这一哭,倒是把苏老夫人心疼得不行。 沈云娇是她看着长大的,沈云娇小的时候常常生病,苏老夫人跟着提心吊胆的,生怕沈云娇养不大。 如今沈云娇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又有人见不得她好,要来作弄她了。 苏老夫人摸着沈云娇的脸,厉声道:“你放心,我老婆子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不会让你白白地受了委屈的!” 沈云娇哭着摇摇头,双手握住苏老夫人的手,“我不要老夫人为我的事生气,我只要老夫人身子康健、长命百岁。” 苏老夫人的心软了,搂着沈云娇的身子,眼眶也红红的。 她只生养了一个女儿,女儿出嫁后,就一直是一个人。 是沈云娇陪着她,让她的日子不那么单调难过。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人欺负沈云娇! * 罗夫人被苏家的丫鬟赶出了苏老夫人的屋子,很是狼狈,发髻上的珠钗都歪了。 可到底是在伯府,苏老夫人又素有威望,她只能把这口气憋回去。 她理了理衣裳,面色讪讪地往外去。 一转身,就瞧见了跪在院子里的少女,似乎就是罗书砚自己看上的那位沈二姑娘沈云雪。 罗夫人扬了扬下巴,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沈云雪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带着自认为最灿烂的笑看向罗夫人。 这位罗夫人,可是她未来的婆婆啊! 003给你 今日罗夫人过来,想必就是来和苏老夫人说,她和罗书砚的婚事的。 沈云雪笑得一脸娇羞,心里充满着喜悦。 总算老天爷这一次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罗书砚是个读书人,身上带着书卷气,文质彬彬的。他长得五官端正,沈云雪第一眼就瞧上他了。 这么好的人,她怎么可能放过? 沈云雪讨好地看着罗夫人,期待着罗夫人过来和她说几句话。 虽然还没有嫁过去,她还是期盼着能讨婆婆的开心的。 可罗夫人面不斜视,只当没有看到沈云雪,越过沈云雪离开了,很快就出了院子。 沈云雪的笑容凝固住,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朝着罗夫人的方向追了两步,罗夫人都不曾回头一次。 边上的小丫鬟嬉笑着和同伴说:“咦?我还以为这位沈二姑娘是不肯起来的呢。毕竟是抢了亲姐姐的姻缘,肯定是要跪到亲姐姐原谅了才行。” 若是普通人,听到这明嘲暗讽的话,肯定要羞得一头撞死了。 但沈云雪不一样,她哼了一声,又跪了回去。 理直气壮的模样,好像做错事的人不是她一样,把边上的小丫鬟们气得够呛。 又跪了大约半个时辰,屋子的门开了。 沈云雪打起精神来,盯着从屋子里出来的人。 是沈云娇! 沈云雪想起母亲教她的说辞,先挤出几滴眼泪来,“姐姐,你是不是在心里怨我呀!可是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我和罗公子是两情相悦的,求姐姐成全!” 说到激动的时候,沈云雪还伸出手拽住沈云娇的裙子。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站在边上,恐怕会指责沈云娇仗势欺人。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沈云雪,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说句实话,她和沈云雪不是一起长大的,二人并没什么感情。 上一世的她,有一个心软的毛病,就被沈云雪长跪的决心和哭诉的话语给打动了。 不仅把罗家的婚事让了出来,还从苏老夫人为她准备的嫁妆中拿出来一部分,送给了沈云雪。 可惜后来,沈家因为罗家得势了,就在她面前摆起了架子。 等苏老夫人死后,沈家人上门,几乎是连逼带抢的,抢走了她的体己钱。 临走前,沈父恶狠狠地对她说:“你别想着苏家老夫人死了,你就回沈家来!我们沈家可不要你这个赔钱货,你就算要死,也给我死在外头!” 沈云娇自嘲一笑,目光落在沈云雪布满泪痕的小脸上,淡淡地道:“起来吧,老夫人和罗家夫人已经谈妥了,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沈云雪破涕为笑,连忙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方才罗夫人对她视而不见,她还以为事情没成呢。 沈云娇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离沈云雪远一点。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一问罗夫人。” 沈云雪笑得开了花,恨不得立刻去罗书砚跟前问问。 她娇羞地想了一会,又笑着道:“那姐姐,我要成亲了,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青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瞪大眼睛看着沈云雪,难以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抢了姐姐的婚事不说,还想从姐姐手上捞好处? 沈云娇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嘴角清清浅浅的笑分毫未减:“妹妹放心,那一天我会上门喝喜酒的。”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姐姐是不是该给我添嫁妆?”沈云雪不得已把话说明白了,省的沈云娇再装傻。 沈云娇不假思索地应下了:“自然是要的。” 沈云雪笑得更开怀了,揉了揉膝盖就离开了,反正她过来的两个目的都完成了! 她得回家去报喜呀。 沈云娇的笑容慢慢淡去,转身进了屋子里。 平妈妈刚好端了熬好的药过来,沈云娇接过药碗,亲手给苏老夫人喂药。 苏老夫人喝着药,欲言又止。 沈云娇轻笑:“老夫人想说什么?” 苏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你如今被退亲了,后面想找一门好婚事,可就难上加难了。” 罗家是苏老夫人相看了半年,才给沈云娇定下来的。 罗书砚这个后生,她亲自瞧过好多次,肚子里是有墨水的,再加上苏家在背后暗暗支持,罗书砚肯定能在京城闯出一番天地来的。 如今亲事好不容易定下了,结果又闹出这样的幺蛾子来,气得苏老夫人好几日没歇息好。 若不是念在沈云雪是沈云娇的妹妹,她肯定不会放过沈云雪的。 沈云娇握住苏老夫人冰冷的手,柔声道:“老夫人,就算您说服了罗夫人和罗公子,这门婚事我决计是不能要的。这样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我怎么能把自己交给他呢?”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苏老夫人就是气不过。 沈云娇继续宽慰道:“不过您也放心,他们迟早会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的。” 上一辈子,沈家和罗家能笑到最后,还是得益于沈云娇的心软。 沈云娇背靠苏老夫人,给那两家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可如今的她,是绝对不会再对狼心狗肺的人心软了。 离开了沈云娇和苏家,那些人想蹦跶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沈云娇继续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给苏老夫人喂着药。 平妈妈在一旁劝道:“老夫人,您瞧我们姑娘,是多么好的人呀,就凭着她的容貌和性情,将来求娶的人说不定都要排到城门口去了呢,您就别担心了。” 苏老夫人瞪了平妈妈一眼,嗔道:“小孩子不禁夸,快别夸她了。” 但苏老夫人的面色缓和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意。 沈云娇心中一动,将脸颊贴在苏老夫人的手背上,轻声道:“老夫人,娇娇一辈子都陪着您,再也不嫁人了。” 苏老夫人年纪大了,听力不大好,刚想说自己没听清楚的时候,只见诗春脸色复杂的进来了。 诗春先看了沈云娇一眼,才踌躇着道:“老夫人,罗公子来了,说是想见姑娘一面。” 004无耻 苏老夫人竖起眉头,又要发怒,“他来做什么?谁放他进来的?” 诗春小心翼翼地道:“罗公子已经到院子外了。” 苏老夫人气得肝疼,家里这些守门的婆妇都是死的吗?怎么把罗书砚放进来了? 也是,这苏家三位老爷,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都和她隔了一层。 这些年,苏家的人瞧着她偏宠沈云娇,心里早就有怨言了,这一次沈云娇被退亲,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热闹呢。 苏老夫人又气愤又无奈,拉着沈云娇的手心疼不已。 沈云娇云淡风轻地站了起来,“老夫人,我想出去见罗公子一面。” 苏老夫人心一紧:“你莫非是忘不了这个负心汉?都怪我老婆子,从前为了让你们二人多多亲近,让你们见了好几面。” 沈云娇笑着摇摇头,语气淡淡的:“老夫人放心,我有分寸的。” 平妈妈帮腔道:“老夫人,姑娘是你亲自教养大的,您还不放心吗?” “放心,当然放心,多几个人跟着。” “多谢老夫人。”沈云娇笑得眼眸弯弯,就在好些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外去了。 她朝着左右瞧了一眼,见青玉等人摩拳擦掌的,似乎是要去和罗书砚打架的,她不由地笑了一下。 真好,上一世到了最后,被苏大夫人等人以各种法子解决了的人,都鲜活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院子门口,罗书砚正踌躇地走来走去。 他原本是在外头的马车上等着罗夫人的,听罗夫人说和苏家谈砸了,就立刻心神不定地冲了进来。 焦急地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了沈云娇出来。 瞧着沈云娇那一张芙蓉面,浅笑动人,眉眼温柔得似最轻柔的春风一般,罗书砚稍稍安心了些。 在刚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他是瞧不上沈云娇这么一个村姑的。 他这样子满腹经纶的人,该有一位红袖添香的佳人才是。 可真的见了沈云娇之后,见沈云娇懂事温婉、进退有度,罗书砚一下子就应下了亲事。 “娇娇。”罗书砚激动得喊了一声沈云娇的小名。 沈云娇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罗书砚,语气淡漠又疏离:“罗公子请自重,你既已和我的妹妹定了亲,往后你就是我的妹夫,请你有一些自知之明。” 罗书砚挠了挠头,“娇娇,你是不是怨我呀!我和云雪……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罢了……我的心里还是……” “罗公子请慎言!”青玉拔高音量,打断了他,“您这些话说出去,先不说会毁了我家姑娘的名声,就是这件事传出去,别人也该嘲笑你朝三暮四!” 罗书砚哑口无言,只能可怜兮兮地看向沈云娇,试图打动她:“娇……沈姑娘,我知道错了,云雪和你是亲姐妹,我虽然答应了会娶云雪,但只要你愿意,我愿意娶你为平。你们姐妹二人相伴,肯定不会孤单的。” 沈云娇忍不住冷笑出声,眸子里冰冰冷冷的,再一次目睹罗书砚的无耻,仍旧勾起了她的怒火。 上一世,她发誓一辈子不嫁。 这一世,她仍旧不会心软。 她懒得和罗书砚说话,只吩咐左右:“赶他出去,若是他不肯走,拿棍子打出去。” 青玉等丫鬟,也被罗书砚这一番厚颜无耻的话气到了,正摩拳擦掌地想替沈云娇出一口恶气。 听沈云娇的吩咐后,青玉等人立刻恶狠狠地上前。 青玉狠狠地啐了一口:“想享齐人之福?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 青玉先上前推搡了罗书砚一下,其他丫鬟也一起亮出爪子,要推罗书砚离开。 罗书砚涨红了脸,“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他文文弱弱的,就算对面的只是女子,他也落了下风,很快就被推出去一段距离。 他奋力地回头,瞧见沈云娇袅娜的身姿和绝美的容颜,忍不住大声道:“沈姑娘,若是你不愿意,那你做大,云雪做小也是可以的!” 青玉听不下去了,脱下自己的鞋子,拿在手里狠狠地朝着罗书砚的脸打过去,“我让你胡言乱语!” 很快,罗书砚就消失在了沈云娇的视线之中。 沈云娇神情冰冰冷冷的,站了一会就回屋子里去了。 罗书砚被赶出了伯府的大门,看着那几个小人得志的丫鬟,只憋出一句有辱斯文。 可惜那些丫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扬着头颅离开了。 罗书砚站了一会,才往罗家的马车那边去了。 他心里始终是忘不了沈云娇的。 若不是那一天他喝醉了酒,等醒来的时候,竟发现沈云雪衣不蔽体地躺在自己身边。 他虽然不记得自己对沈云雪做了什么,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明白他是一定要给沈云雪一个交待的。 虽然说可能要委屈了沈云娇,但沈云娇一向心软,肯定会被他的一片赤诚之心打动的。 沈云娇有沈云雪陪伴,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 青玉等丫鬟回了苏老夫人的屋子里,叽叽喳喳地说起了罗书砚的无耻。 苏老夫人微微叹气,她当初怎么会觉得罗书砚是一个好后生呢? 就罗书砚说的那些无耻的话,她真真是看瞎眼了。 沈云娇在这里陪着苏老夫人说了会话,就带着青玉回去了。 她住在平康院左边的小跨院里,虽然没有像苏家小姐一样,拥有自己的院子,但是她也很满足了。 红玉搬了把小杌子坐在院子里,气鼓鼓地似乎还在和沈云娇生气。 沈云娇眯了眯眸子,是她平日里对红玉太纵容了,让红玉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以至于到后来还生出了歹心。 红玉看到沈云娇回来了,扭扭捏捏地福了福身子。 沈云娇只当没看到她,带着青玉就进了屋子里。 红玉怔了一下,旋即气恼地躲了躲脚,她何曾受过沈云娇的冷落? 难道说沈云娇发现了什么? 沈云娇进了屋子里,就翻找了起来。 青玉在一边看着,也帮不上忙。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沈云娇翻出来不少手绢、袜子、书信之类的东西,都是和罗书砚有关的。 005丢掉 隔了一世再看见这类东西,沈云娇忍不住想笑。 曾几何时,她也期盼过嫁给罗书砚之后,和罗书砚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她抱着这样的期待,给罗书砚做了不少针线活,还写了不少书信。 如今看看,真是幼稚。 上一辈子的她,在这个时候已经在心里发誓,一辈子不嫁人了。 可,她脑海里浮现上一世临死前,萧时敬看着自己时那一双充满悲伤的眸子。 萧时敬是威风的、高高在上的,无时无刻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且身为侯府世子,从小被侯府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培养大,他通体的贵气,都让沈云娇清楚的明白,她和萧时敬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神祇一般的人物,会把她抱在怀里,温柔耐心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的血污。 青玉在一边陪着沈云娇整理东西,蓦地瞧见沈云娇面上浮现出落寞来。 她吓了一跳,以为沈云娇还忘不了罗书砚。 罗书砚根本就是个无赖! 青玉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安慰:“姑娘,罗公子并不值得托付终生,他选择了二姑娘,是他眼瞎!迟早有他后悔的一天。” 沈云娇抿唇笑笑,抬头看见青玉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就不为难她了。 “我自有分寸的,这些东西,你拿去丢了吧,烧了也行。”沈云娇淡淡地道。 青玉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是,就去寻了一个篮子,将这堆东西一股脑儿放在篮子里,提着篮子出去了。 她才走出屋子,就被红玉拦住了。 “我出去一趟,你去屋子里吧,姑娘身边离不的人的。”青玉神态自若。 红玉只顾着看篮子里的东西,看了几眼就发现那些全是沈云娇要给罗书砚的东西。 她指了指篮子,有些惊喜:“是姑娘让你去给罗公子的吗?我就知道,姑娘是忘不了罗公子的。” 说实话,她自己也是忘不了罗书砚的。 罗书砚文质彬彬,从来不把她当丫鬟,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的。 到时候沈云娇嫁过去,她也是要跟着去罗家的。 到时候为了能在罗家立足,沈云娇肯定是要在自己人里提拔一两个,去伺候罗书砚的。 红玉心里的算盘打得又快又响。 青玉却摇摇头,郑重地道:“往后你别在姑娘面前提起罗公子了,姑娘会不高兴的。这些东西,是姑娘吩咐我去丢了的。” 红玉啊了一声,仿佛没有预料到沈云娇会做到这一步。 青玉越过她,继续往院子外去。 红玉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一把就将青玉臂弯里的篮子抢了过来,语气又急又快:“还是我去处理这些东西吧。” 说着,她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青玉瞧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子里。 红玉拿着篮子走出去一阵,心中茫然若失。 她已经到了可以放出去嫁人的年纪了,迟迟不肯离开,就是等着去罗家的。 如今罗家去不成了。 一个被退了亲的姑娘,不管是哪一方的过错,还能许到什么好人家去? 且沈云娇的身份尴尬,就算是嫁不出去,当一辈子的老姑婆也是有的。 红玉不愿意让自己大好的年华,和沈云娇一起蹉跎了。 她踌躇片刻,转身去了苏大夫人那里。 苏大夫人冯氏,住在苏家最好最宽敞的院子里。 这里从前是苏老夫人的住处,苏老夫人年纪大了,就主动将这里让了出来,搬去了最偏僻最幽静的平康院里。 苏大老爷并不是苏老夫人亲生的,他的生母钱姨奶奶还在,是以苏大老爷和苏老夫人之间始终隔了一层。 苏老夫人也不耐烦去管这个庶子。 苏大夫人冯氏就是钱姨奶奶亲自给苏大老爷挑的,是她亲姐的女儿。 她亲姐嫁的冯家,是商户,商人重利,这冯氏也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 当初苏老夫人觉得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可奈何苏大老爷和钱姨奶奶坚持。 苏大夫人坐在窗户边,仔仔细细地看着账本,眉头都拧起来了,在眉心处形成深深的褶皱。 这个苏家,是苏大老爷的,就是她的! 因此使出去的一分一毫,她都要看得仔仔细细。 苏家二小姐苏兰绣坐在一边,不耐烦地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娘,账本有什么好看的?平康院那边的好戏才精彩呢!” 苏大夫人抬起头来,笑眯了眼睛,“那边那个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外表看着多鲜艳光彩,内里始终脱不了小家子气!被退亲,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苏兰绣生得和苏大夫人有六分像,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生出刻薄来,“可不是?偏祖母还这么宠着捧着她,我倒是要看看,最后该怎么收场!” 苏大夫人忙道:“你现在可别去给你祖母添堵,她年纪大身子也不好,别一个不小心把她气死了啊。” 苏兰绣不以为意地笑笑,“娘放心吧,我知道大局为重的。”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只听守门的丫鬟来说,沈云娇身边的红玉过来了。 苏兰绣连忙让人把红玉引进来,又对苏大夫人解释:“前几日我和她说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这不,她就来了。” 话音刚落,红玉就进来了,恭恭敬敬地给母女二人行了礼。 苏兰绣一眼就瞧见了红玉臂弯里的篮子,“那是什么东西?” 红玉忙道:“这些是我家姑娘做给罗公子的,姑娘让奴婢去丢了,可奴婢觉得,说不定二小姐想看看的。” 苏兰绣果然来了兴致,招招手让红玉将篮子拿到了她跟前来。 她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在篮子里翻翻找找,忍不住讥诮出声。 听到苏兰绣的笑,苏大夫人凑过去看了一眼,也笑了出来,“这个沈云娇,真是小家子气,做这种东西就觉得能抓住男人的心?你瞧,还不是被她嫡亲的妹子将婚事抢了去。” 苏大夫人笑了一阵,挥挥手对红玉说:“你把这些东西拿去丢了,省的脏了我的地。” 苏兰绣突然来了兴致,抓住篮子:“娘,把这些东西留下,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处的呢。” 006世子 苏大夫人嗔道:“这些破烂玩意,能有什么用处?” 苏兰绣却兴致勃勃地说:“娘就别管了,反正不占什么地方的。红玉,你把东西留下,你就可以回去了。你放心,等将来有机会,我会去和祖母说,让你跟了我的。” 红玉大喜过望。 她知道,在苏家正经的小姐身边伺候,可比在沈云娇身边伺候有盼头多了。 苏兰绣还是苏家大房的嫡女,将来肯定是有出息的。 红玉激动得给苏兰绣和苏大夫人磕了一个头才出去。 对于女儿孩子气的行为,苏大夫人也只是笑笑。 * 午后,沈云娇吃好午膳,谁也不让跟着,自己出去散散心。 她的心情始终都不能平息下来,上天竟然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她明白,上天是看不惯苏老夫人被子女毒害死,是派了她来给苏老夫人讨回公道的。 苏家那几个人,全都不是什么好人。 苏家三位老爷都是庶出的,苏大老爷和苏三老爷都是钱姨奶奶生的。 苏二老爷的姨娘早就去世了,苏二老爷一家在苏家,从来都是不敢招惹上任何事情,就算知道在苏老夫人身上发生的事,他们也是冷漠地袖手旁观。 沈云娇越想越觉得悲愤。 苏老夫人居住的平康院在苏家最偏僻的地方,边上就是一处桃林。 正是穿暖花开的时候,桃花开得正盛。 等入目的是一片粉色的天地时,沈云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竟然不小心走进了桃林里。 春风拂面,吹撒了枝头的桃花花瓣,如粉蝶一样灵动地掉下。 沈云娇的发髻肩头,都掉了不少的桃花花瓣。 她突然想起来了,上一辈子她觉得委屈,但不敢在苏老夫人面前露出悲伤来,省的让苏老夫人和她一样悲伤。 她就跑进了桃花林里,好好地哭了一场。 也就是这个时候,萧时敬突然闯了进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想到将要看到萧时敬,沈云娇心如擂鼓。 * 苏家待字闺中的有四位小姐,除了才五岁的五小姐外,其他三位小姐听到定北侯世子到苏家来的消息之后,连午觉都不睡了,立刻翻箱倒柜,要将新做的衣裳拿出来穿。 苏二小姐苏兰绣在梳妆台的柜子里好生翻找,才找出一支镶嵌了红玛瑙的金簪,她对着梳妆镜比划了起来。 “快快快,我那双新做的鞋子呢?快给我取出来!还有才买来的胭脂水粉,都给我抹上!我头发有点乱了,快给我抹点发油!”苏兰绣想到哪里就吩咐到哪里。 她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 她的这位世子表哥,很少会来苏家的。 上一次过来,还是过年的时候来给苏老夫人拜年的。 正是因为来的次数少,所以每一次她都要好好把握住。 这位人中龙凤的表哥,她势在必得! 苏四小姐苏兰烟是大房庶出的小姐,她的生母花姨娘陪在她的身边,忧心忡忡地劝道:“再怎么争,你也争不过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她们两个是嫡出的,只有你是庶出的身份。不如,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吧。” 苏兰烟挑了挑眉,不卑不亢地道:“姨娘放心,我心中有分寸的。我过去也不是要争什么,是我的,怎么都该是我的。” 花姨娘叹了口气。 自从三月前,这个女儿丛假山上摔下来之后,醒来就变得极有主意,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她都快不认识了。 花姨娘仍然记得,从前的苏兰烟最是胆小怯懦,唯唯诺诺的恨不得躲在屋子里不要出去见人。 自己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花姨娘便道:“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要去见萧世子,脸上抹点胭脂水粉吧。” 苏兰烟看了一眼镜子里,不施粉黛却清秀秀丽的脸庞,满意地笑了笑,“两位姐姐肯定是浓妆艳抹的,我如此才能更显得我可人呀。” 苏兰烟拿起摆在桌子上的团扇,志得意满地出去了。 花姨娘赶紧看向蔷薇:“还不快跟着你家小姐去?” 蔷薇赶紧跟着去了。 等苏兰烟到了平康院外的时候,远远地就瞧见了苏兰绣,和二房的三小姐苏兰馨正在院子门口斗法。 这二人年纪差不多,身份差不多,性情也差不多。 平日里见了面,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的。 如今这二人都是为了萧时敬盛妆打扮而来,可不是要吵起来了? 苏兰烟不屑一笑,慢慢地走过去。 苏兰绣讥诮一笑,“呦,我差一点都认不出这是三妹妹了,这脸上的脂粉和城墙一样厚,就算二婶来了,恐怕也认不出这是她的女儿了吧。” 苏兰馨气得面色发白,好在面上的胭脂水粉涂得厚,谁也瞧不出她的脸色变化。 苏兰馨翻了个白眼,“你有资格说我?你看看,你牙齿上也沾了口脂!出门也不照照镜子?” 苏兰绣怔了一下,却没有去找苏兰馨的麻烦,而是让丫鬟赶紧把随身携带的铜镜拿了出来,她对着铜镜仔细地看了起来。 苏兰烟慢慢地走到二人跟前,喊了一声“二姐姐、三姐姐”。 没想到苏兰烟也来凑热闹,苏兰馨刚想冷嘲热讽一番,可瞧见了苏兰烟和往常一样的打扮,脸上一点脂粉都没涂,那些尖酸的言语就咽了回去,只哼了一声。 苏兰烟也不在意。 这两位姐姐的行为举止,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她才不屑和这二人论长短。 院子外的动静,早就传到了苏老夫人的耳朵里。 苏老夫人忍不住叹气,从前苏家的家风正,从来都不会有这样,小辈敢在长辈的院子门口争风吃醋的事发生。 不知何时开始,苏家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苏老夫人管不了,也懒得管,她只要护好沈云娇便是。 诗春出去,请三位小姐进了屋子里。 等给苏老夫人请安后,苏兰绣和苏兰馨的眼睛就在苏老夫人的屋子里到处看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 苏老夫人看得好笑,也不卖关子,直接问:“你们是在找时敬吧。” 苏兰绣和苏兰馨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齐齐盯着苏老夫人。 007偶遇 苏老夫人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才淡淡地道:“时敬啊,给我请了安就回去了。” 苏兰绣和苏兰馨大失所望,萧时敬竟然已经回去了?那她们打扮得这么隆重,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连没怎么打扮的苏兰烟,眸子里也难免划过一丝失望。 可人都走了,也没任何法子了。 三人在平康院里勉强坐了一会,就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而在苏老夫人口中已经离开了的萧时敬,此时正隔着桃花枝,站在沈云娇面前。 萧时敬一袭月白蟒袍,头顶白玉冠,更显气质脱俗得不似凡人。 他精致的脸庞上面无表情的,但若有若无地弥漫着一股寒气,让人望而生怯。 就算是一心一意扑在萧时敬身上的苏兰绣等人,也不敢在他面前唐突失礼。 沈云娇白嫩的小手上捏着几株桃花枝,上头的桃花艳丽又灿烂。 她原本打算折了桃花枝后就回去的,毕竟她还没有想好,这一世该怎么面对萧时敬。 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人,她抿着唇,将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萧时敬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到了沈云娇红红的眼圈,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皱眉,他浑身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连沈云娇都感受到了。 沈云娇愕然,明明大太阳的,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再看向“罪魁祸首”,不知为何,她洁白如玉的脸颊上突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如晚霞一般柔美。 二人之间的沉默似乎持续太久了。 沈云娇福了福身子,主动开口:“世子安好。” 萧时敬神色稍缓,薄唇轻启:“莫哭了。” 说完这句,萧时敬又沉默了,面上还浮现一丝欲言又止的犹豫。 向来说一不二、极有主见的世子爷,头一次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 沈云娇面上火烧火燎的,重活一世的她,知道接下来萧时敬就该说出那句话了。 上一辈子的她,只觉得萧时敬是在开玩笑,是看在苏老夫人的面子上才安慰她的。 可当她知道萧时敬对自己的心意之后,她突然不能坦然面对接下来的那句话了。 她红着脸,飞快地说:“您放心,我不会再哭了。” 萧时敬怔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云娇浓而密的睫毛轻颤,因为极度羞涩,精致的眸子里浮现了一层水雾,让她的眸子雾蒙蒙的。 加上她光滑白嫩的脸颊上的两团红晕,衬得她比桃花还要娇嫩可人。 萧时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又是长久的沉默,沈云娇觉得自己再这样待下去,恐怕要晕过去了。 她低着头,小声地说:“世子,我先回去了,我出来久了,恐怕老夫人要担心了。”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萧时敬的只言片语,沈云娇捏紧粉拳,就当他是默认了好了。 她低着头,和鹌鹑一样小步小步地绕开萧时敬想要离开。 当她走到萧时敬身边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开口了,嗓音是一如往昔的低沉和冰冷,“等等。” 沈云娇只好停了下来,她只要一侧头,就能看到萧时敬的胸膛。 她抿着红唇,不敢往那边看。 萧时敬平淡地道:“过几日侯府有赏花宴,过来散散心吧。” 沈云娇嗯了一声,逃也似地离开了。 萧时敬转过身,负手而立,盯着沈云娇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轻笑一声。 * 等沈云娇跑回自己的屋子里的时候,手上拿着的桃花枝,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了。 红玉走了过来,和往常一样亲昵地问:“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 “哦,走得急热的。”沈云娇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红玉往左右一瞧,见屋子里没有旁人,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压低声音惊喜地说:“姑娘,这是罗公子托人送进来的信。罗公子前脚才走,后脚就送信进来了,可见他对你上心呢。” 沈云娇沉下脸,面无表情地看了红玉一眼。 从前,是红玉帮她在她和罗书砚之间传递书信。 罗书砚想让红玉送信,是极简单的事。 红玉的擅自主张,让沈云娇愈发地不喜了。 她拿过信,直接丢进了香炉里。 很快,信纸就化成了灰。 红玉惊讶地大喊:“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沈云娇沉声质问:“我倒是要问问你是在做什么?你明知道我和罗公子已经毫无瓜葛了,罗公子要娶的人是云雪,你为何还要帮罗公子送信?” 红玉抿了抿唇,委委屈屈地说:“奴婢也是为了你好,错过了罗公子,恐怕就没有更好的了。” 沈云娇冷笑:“你是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 红玉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是被揭走遮羞布之后的羞愧耻辱。 对于罗书砚的这门亲事,红玉表现出来比沈云娇还要热衷。 有心之人稍微留意一下,就会注意到的。 沈云娇突然想笑,上一世的时候,青玉曾经提醒过她,要小心红玉,她还没当一回事。 红玉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奴婢?奴婢还不如……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红玉拼尽全力朝着墙跑过去,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悲愤,但她的余光一直瞄着沈云娇。 她相信,沈云娇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在眼前的。 但她的头都快触碰到墙面了,沈云娇纹丝不动。 红玉泄了气,她到底还是怕死的。 她转而跑到沈云娇面前跪了下来,哭得满脸是泪:“姑娘,奴婢对你忠心一片啊!苍天可鉴啊!” 沈云娇勾了勾嘴角,眸子里毫无笑意,她将红玉拉了起来,理了理红玉的衣裳,“是不是忠心的,日子一久总能看得出来的。只要你安安分分的,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红玉直到出了屋子,还是晕头转向的。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沈云娇变了,变得她都快不认识了。 难道说她之前做的那些事被沈云娇发现了? 她打了个寒颤,得早点为自己找好退路才行! 008讨好 定北侯府赏花宴的帖子很快送到忠勇伯府来了。 苏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嫁去了定北侯府,可惜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一直是苏老夫人心里的痛楚。 苏老夫人摸着沈云娇柔软的头发,笑道:“从前你都不肯去的,这一次,就去吧。” 虽然苏老夫人一直对外说,沈云娇是她远房的亲戚的孙女。 可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沈云娇真实的身份。 苏老夫人怕带沈云娇出去,会有不长眼的人对沈云娇胡言乱语,就一直不曾带沈云娇出门赴宴过。 加上她也年纪大了,不爱出门,她们两个就一直窝在平康院里,互相作伴。 可现在不一样了。 沈云娇年纪大了,好不容易定下的亲事又黄了。 苏老夫人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再为沈云娇操持,这一次,她可要擦亮眼睛。 沈云娇却摇摇头,目光清澈,“我还是不去了。” 苏老夫人坚持:“去吧,这一次我也和你一起去。” 沈云娇目光微动,但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您的咳嗽还没好,不宜出门的。” 而且沈云娇知道,苏老夫人害怕去定北侯府,害怕看到她的独女苏清清生活过的痕迹。 “这一次是时敬亲自求到我跟前的,我怎么能不去呢?”提起萧时敬,苏老夫人面上生出自豪来。 她的嫡亲外孙,自是人中龙凤。 外头人都说萧时敬和冰块一样没有心,她却明白,萧时敬若是个心软的,怎么能在侯府好端端地长到这么大,还这么出色呢? 沈云娇目光微闪,想起桃花林里的偶遇,咬着唇点了点头。 苏老夫人笑了,忙让平妈妈那些缎子来,要给沈云娇做新衣裳。 要去定北侯府赴宴,苏家的几位小姐都下了苦功夫。 苏四小姐苏兰烟望着摆在窗台上的一株玉兰花出神。 她是个庶出的身份,花姨娘是个没野心的,苏大夫人又不喜欢她,她该怎么出头呢? 再看她的丫鬟蔷薇,在衣柜里翻找了好一会,都没有拿出一件让她满意的衣裳。 苏大夫人目光短浅,极为小气,好东西都给她亲生的孩子了,能送到苏兰烟这里来的,都是些瑕疵品,或者是在库房里放旧的东西。 她拿什么去和苏兰绣和苏兰馨比? 蔷薇也很是苦恼,她自然是知道苏兰烟的心思的。 她苦着脸,突然提议道:“小姐,不如您去讨好了老夫人吧。” 苏兰烟惊讶。 蔷薇解释道:“老夫人从前是安阳县主的女儿,手上的好东西怎么可能少呀。您若是入了老夫人的眼,什么东西没有呀?” 苏兰烟皱起眉头,“可祖母身边有沈云娇在,恐怕谁都再入不了祖母的眼的。” 苏兰烟语气里没有丝毫嫉妒,显然是没有把苏老夫人当成嫡亲的祖母。 蔷薇笑了起来,“沈姑娘能得到老夫人的重视,还不是因为府里的小姐们都不愿意去亲近老夫人?您到底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若是您愿意去讨好老夫人,还有沈姑娘什么事?” 苏兰烟心中一动。 蔷薇说的有道理,沈云娇和苏老夫人非亲非故的,而她到底是苏老夫人名义上的孙女。 苏老夫人若是个清醒的人,就该知道到底哪一个更加靠得住。 苏兰烟动心了。 来到这个世界,她有很多计划,准备大干一场。 可惜不管做什么,都需要缺银子。 而她很缺银子。 她眼珠子提溜一转,“走,先去厨房。” 要讨好苏老夫人的心,就得先来一块敲门砖。 苏兰烟在厨房里忙活了快一个时辰,才往平康院去。 她时不时地回头瞧蔷薇一眼,蔷薇的臂弯上挂着一个提盒。 蔷薇笑道:“您放心,奴婢不会让里头的东西洒出来的。” 苏兰烟笑笑。 守院门的丫鬟看到苏兰烟,就打开门让苏兰烟进了院子里。 一进院子,苏兰烟就瞧见了一抹丁香色的倩影站在廊下,逗弄着屋檐下挂着的鹦哥。 沈云娇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头颅微仰,露出雪白的脖颈。 她的眉眼恬淡温柔,岁月静好。 苏兰烟不得不承认,沈云娇身上这种典雅的氛围,是她怎么都学不来的。 几个月前,她的身子里住进了一个现代的灵魂。 “姑娘,四小姐来了。”青玉小声提醒。 沈云娇朝着院子门口看过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朝着苏兰烟走过去,和善地打招呼:“四小姐。” 苏兰烟虽说是个庶出的,但是在沈云娇这个外来人面前,天生就有一股高她一等的感觉。 按照沈云娇的出生,在苏家当一个一等丫鬟也是有些困难的。 苏兰烟轻轻点了点头,“我来找祖母的。” 她的眼神并不落在沈云娇身上。 沈云娇早就习惯了苏家其他人对待她的态度,好似她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多余的人。 若是真的要计较起来,那就没完没了的。 沈云娇转身,主动打起了帐子,“四小姐里头请,老夫人醒着呢。” 苏兰烟顺势进去了,蔷薇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二人进去之后,青玉走到沈云娇的身边,替她打抱不平:“姑娘,您何必呢。” 何必在苏兰烟面前,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 沈云娇不在意地笑笑:“这有什么的。” 上一世的沈云娇不在乎这些小事,这一世更不会在乎了。 苏兰烟到了苏老夫人面前,才有了笑容,“孙女给祖母请安。” 苏老夫人放下手上的老花镜,“起来吧,怎么过来了?” 苏老夫人免了苏家晚辈们的每日请安,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会有苏家的人过来。 苏兰烟又是个庶出的,胆子小,怕惹是生非,更是从来没有主动来过平康院。 今儿个眼巴巴地过来了,苏老夫人难免要多想一点。 苏兰烟只当没看到,她从蔷薇臂弯里的提盒里,拿出一个甜白瓷的碗,甜甜地道:“祖母,这是孙女做的奶茶,用羊奶和上好的龙井做的,您尝尝好不好喝。若是好喝,孙女天天给您做。” 苏老夫人嗅到了一股不腻人的香甜气味,神色缓和了不少。 009衣裳 苏兰烟得意。 奶茶这种东西,只要尝过那个滋味,就没有人会讨厌的。 她伸直胳膊,将手里端着的甜白瓷的碗往苏老夫人面前送。 “等等。”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穿插进来。 苏兰烟不悦地皱了皱眉,侧过头看向方才说话的沈云娇。 沈云娇神色淡然地走到了苏老夫人身边,往那碗里瞧了一眼,便道:“老夫人咳嗽好未好,是不能吃冰的。” 最近天气热,苏兰烟在奶茶里加了一块冰块,为了让口感更好,“不是很冰的,祖母尝一口没事的。” 苏兰烟目含期待地望着苏老夫人。 只要苏老夫人尝一口,就能知道她的心思了。 沈云娇轻轻地摇摇头,“这样不妥,大夫说了得精心养着。” 虽然知道这样会得罪苏兰烟,可沈云娇也不怕。 苏兰烟不悦地皱起眉头,她和苏老夫人才是真正的祖孙,沈云娇在苏家是半仆半主的存在,连姨娘也不如,怎么这般不识趣? 若是她寄人篱下,肯定会学会看人脸色的。 她都这般不高兴了,沈云娇难道看不出来。 正在此时,诗春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瓷碗。 沈云娇便道:“老夫人,冰糖雪梨炖好了,还热乎着,您吃一些吧。”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瞟了一眼苏兰烟,有些失望。 苏兰烟只顾着自己痛快,却根本不把苏老夫人的身子放在眼里。 苏老夫人故意咳嗽了两声,吓得苏兰烟收回了手,奶茶还洒出来了一些。 蔷薇忙道:“小姐,您的袖子都湿了。” 苏兰烟只觉得手腕处一阵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云娇道:“四小姐快换身衣裳吧,袖子湿哒哒的肯定不舒服。” 苏兰烟皱起眉头,故意委屈地说:“我哪里有衣裳能换。” 这确实是实话。 苏大夫人小气,觉得她是个赔钱货,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因此平日里对她十分吝啬。 每年换季的时候,苏兰绣会有四套新衣裳,私下里苏大夫人还会补贴苏兰绣,而她只有两套。 她现在长得快,去年的都穿不上了。 两套衣裳,若是碰上个阴天雨天,根本换洗不过来的。 若不是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她也不会眼巴巴地来讨好苏老夫人,结果又被沈云娇搅和了。 沈云娇被苏兰烟的话惊讶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诗春,你拿一套我的衣裳,带四小姐去换衣裳吧。” 诗春应了一声,从柜子里翻找出一身衣裳。 是新做好的,还没来得及送到沈云娇那边的。 诗春见苏兰烟看着衣裳有些犹豫,便道:“四小姐放心,这衣裳是新做的,还没有穿过的。” 苏兰烟见自己的心思被一个丫鬟戳破了,并不觉得尴尬,神色淡定地随着诗春去隔壁换衣裳。 如果是沈云娇穿过的旧衣裳,那她宁愿衣裳湿着也不要的。 等苏兰烟离开后,苏老夫人沉下了脸,心里有许多话想吐槽的。 可是当着沈云娇的面又不能说,苏老夫人憋得一张脸都发青了。 沈云娇拿起那碗冰糖雪梨,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给苏老夫人说。 看着沈云娇乖巧柔顺的侧脸,苏老夫人笑了。 好在沈云娇是个懂事的。 隔壁。 诗春站在门外,苏兰烟不让她跟着进去。 屋子里,换好衣裳的苏兰烟抬起胳膊,看着袖口处绣着的繁琐花纹。 这一身月白色的立领中衣看着朴素简单,但上头用金色丝线绣的花纹精美异常,低调奢华。 衣裳上的纽扣都是用珍珠缝制的,想来这件衣裳价值不菲。 别说苏兰烟了,连蔷薇看得都眼红了。 苏大夫人送来的衣裳,料子是苏大夫人和苏兰绣不要的,做出来的款式也是京城里早就不时兴的。 而且绣娘摸准了苏大夫人对苏兰烟的态度,做衣裳时十分不尽心,有些地方的走线都是歪歪扭扭的。 蔷薇压低声音,眼里冒着嫉妒的火,“您瞧瞧,沈姑娘一件衣裳,比您的都好了,您才是苏家的正经主子,她连个表姑娘都算不上!” 苏兰烟最恨不公平的待遇了,她紧紧抿着唇,眉眼间布着一层阴霾。 等她带着蔷薇要去苏老夫人的屋子里时,苏老夫人不想见她,就先睡下了。 沈云娇打起帐子走到门外,“老夫人喝完了汤羹就困了,已经睡下了。” 苏兰烟诧异,她换了个衣裳的功夫,苏老夫人就睡下了? 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苏兰烟抿了抿唇,用吩咐的口吻说:“你让开,我进去瞧一眼。” 青玉和诗春面色一僵,都觉得心里不大舒坦。 听四小姐的口气,是把沈云娇当成府里的丫鬟下人了。 沈云娇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嘴角噙着温柔得体的笑:“老夫人睡觉轻,你进去恐怕会打扰到老夫人的。” 怕苏兰烟固执,沈云娇话锋一转,笑盈盈地道:“这件衣裳穿在四小姐身上真好看,倒像是为四小姐量体剪裁的一样。四小姐若是不嫌弃,就将衣裳收下吧。”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苏兰烟被沈云娇温声细语的夸赞,夸得心里一阵舒坦,嘴角也翘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等祖母醒了你去和祖母说一声,我下次再来请安。” 说罢,苏兰烟带着蔷薇离开了。 等那二人一走,青玉和诗春都担忧溪看向沈云娇,生怕沈云娇因为受了委屈,心里不舒服。 但无论二人怎么看,在沈云娇面上都看不到一丝异常。 屋子里,本来躺下的苏老夫人又坐了起来。 外头的对话,一字一句都传入了苏老夫人和平妈妈的耳朵里。 平妈妈叹气道:“平日里接触不多,这四小姐看着是个老实的,没想到性子也那般的……高傲。” 平妈妈原本想说娇蛮的。 苏老夫人转着手腕上的佛珠,声音淡淡的:“心术不正的人,能教养出什么好孩子来?有一个白眼狼就够了。” 说着,苏老夫人又躺了回去,背了个身面朝里。 平妈妈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件事,苏老夫人还是不能释怀。 也是,连她当时也差点气个半死。 010传信 苏兰烟来苏老夫人这里走了一遭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苏大夫人和苏兰绣的耳朵里。 苏大夫人在平康院里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安插了不少自己的眼线。 苏大夫人和苏兰绣笑了一阵,笑容里满是嘲讽。 苏大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以为能讨好的了那个老不死的?当年那件事情,那个老不死差点气死了,怎么还可能再信任府里的小姐?” 提起当年那件事,苏大夫人啐了一口,满脸不悦:“缘姐儿怎么说都是她的孙女,不过是当年缘姐儿出嫁的时候,我们想法子多在她那里弄了一点嫁妆,她何至于气成那副模样?要我说,就她最是小气!” 苏大夫人口里的缘姐儿,是苏大小姐苏兰缘,已经出嫁好些年了。 苏兰绣笑不出来了,“娘,大姐出嫁这么多年,肚子里还没有消息。她托你找神医,你找了没有啊。” 提起这个,苏大夫人就头痛:“当然在找的,可神医哪有那么好找的?这一次去定北侯府,就问问那边的夫人,说不定人家会认识。” 苏兰绣嗯了一声,脑海里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这一次去定北侯府,沈云娇也会一块去的。 多么好的机会啊,苏兰绣才不会放弃。 等她从苏大夫人的屋子里出来后,立刻让心腹喊了红玉过来。 红玉对苏兰绣很是殷勤,背一直弯着,保持着极卑微讨好的姿态。 苏兰绣笑道:“我找你来,只是想让你帮我给罗公子传个口信。” 红玉眼睛一亮,忙道:“那您可是找对人了,从前我家姑娘和罗公子互通书信,都是奴婢从中传递的呢。” 苏兰绣伸出手,指甲上染着鲜红的凤尾花的颜色,她的手指弯了弯。 红玉立刻凑过去。 苏兰绣在红玉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您放心,奴婢一定把您的话带到!”红玉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去吧。” 红玉不敢耽搁,连忙出去了。 反正现在沈云娇更看重青玉,她好似成了可有可无的那个。 * 罗家。 罗夫人站在门外大喊:“书砚啊,你开开门啊,你这样子一直不去书院是个什么事啊!” 罗书砚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大喊:“娘,我向书院请假了,你就别管我了!” 罗夫人叹了口气离开了。 罗书砚心里很烦躁,当初他也想到过沈云娇会和他翻脸。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他还记得上一次去苏家,见到沈云娇的时候,那一张娇柔中带着清冷的芙蓉面,画上的仙女不过如此。 他从前很喜欢沈云雪的活泼可爱,觉得无比灵动。 可现在,他只觉得沈云雪聒噪无比,叽叽喳喳地吵得他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 门被拍响了,他吼道:“都说了别来打扰我!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门外响起的是他贴身小厮的声音:“少爷,是红玉姑娘来找你了!” 罗书砚一下子从床上弹跳了起来,光着脚去开了门,“红玉来了?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 罗书砚胡乱穿好衣裳,几乎是跑着去见了红玉。 红玉在罗家的后门等着,就和从前传递书信一样,她总是在那个位置等着。 罗书砚心里一阵激动,欣喜地问:“是娇娇让你来找我的吗?她是不是原谅我了?” 红玉在罗书砚炽热的目光下点了点头,笑道:“是呀,我们姑娘也是舍不得您的。姑娘让我来和您说,两日后定北侯府的赏花宴,希望您能进去见她一面,她有真心话要和您说。” 罗书砚笑容一僵,苦笑道:“侯府啊,我怎么进得去。” 红玉笑嗔道:“您放心吧,我家姑娘既然让您去侯府找她,肯定是都安排好的了。” 罗书砚无奈地笑着:“你回去和娇娇说说,还是在苏家见面可好?” 定北侯府,他没去过,心里怵得慌。 红玉笑着瞪了罗书砚一眼,眼神妩媚动人,“去侯府见面,才能表现您对我家姑娘的一片赤诚之心呀。” 罗书砚很快就想通了,“多谢红玉姑娘提点。” 红玉笑笑,主动伸手去整理罗书砚的衣领,嗔道:“伺候您的人怎么回事。” 红玉的动作亲昵,罗书砚闹了个大红脸。 整理好衣裳后,红玉抿抿唇羞涩一笑,捧着脸离开了。 罗书砚盯着红玉的背影,傻笑了几声。 他就知道,沈云娇是忘不了他的。 * 很快就到了定北侯府赏花宴这一日。 高门大户,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举办赏花宴,几乎成了惯例了。 定北侯府萧家如今是萧大夫人当家,萧大夫人对赏花宴也是得心应手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除了一人,就是先夫人留下来的女儿,萧时敬嫡亲的妹妹萧依依。 萧依依性子古怪、放荡不羁,十五岁了亲事还没定下来,让萧大夫人很是头痛。 继母难为,若是她对萧依依说了重话,萧依依肯定是要闹到萧老夫人那里去的,到时候又是一场剪不断理还乱的官司。 萧大夫人脸色阴沉:“二小姐到底去哪里了?你们怎么会不知道?” 她面前,是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她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萧大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语气严厉了些:“你们都是二小姐贴身伺候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萧家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 萧大夫人的心腹冯妈妈弯着腰,在她的耳边说:“夫人,二小姐那性子难道您不知道吗?” 冯妈妈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将那一句“和个野猴子一样”说出来。 “就是知道,才让这么多人盯着她!今天的赏花宴,她要是给我弄出什么岔子来,人家只会说我不会办事,说不定母亲那边也有微词。”萧大夫人眸子里浮现戾气。 她那几个妯娌,早就眼红她手上的权力了。 被她们逮着机会,可不得使劲顺着杆子上? 而被萧大夫人念叨着的萧依依,正在萧时敬的院子里,抬头望着高高的墙。 011寒暄 萧依依仰着头认真地估量着墙的高度,从这里翻出去,就是花园了。 她不敢走正经的路去花园,外头到处都是萧大夫人的眼线,一个个就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等估量好,萧依依搓了搓手,准备往墙上爬。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子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做什么呢?” 萧依依僵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转过身,讨好地看着站在身后不怒自威的男子,“哥哥,你怎么没出去呀。” 萧时敬淡淡地回道:“等一下赏花宴,我请了假。” 萧依依啊了一声,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萧时敬,“哥哥怎么会为了这种事特意请假啊?” 萧时敬不自在地咳嗽两声:“现在在说你的事,别打岔。” 萧依依耷拉着脑袋:“我想去花园里玩。” “说实话。” 萧时敬的声音明明和平常一样,可还是让萧依依的小心肝颤了一下。 她可以在其他人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可是在萧时敬面前根本做不到。 她只好乖乖说了实话:“上次三妹妹说我的衣裳不好看,我想去花园池塘里挖一点土。” 至于挖土做什么,也不用她多说了。 萧时敬只叮嘱道:“主意安全。” 萧依依欢快地应了一声,利索地翻到墙上,小心翼翼地爬到了花园那一边。 动作之流利,任何人看了都要咂舌。 若是萧家其他长辈在,肯定要暴跳如雷了。 这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等听到萧依依的落地声,萧时敬面无表情地进了屋子里。 太阳当头照的时候,苏家一行人也要出门了。 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的胳膊,上了软轿,到了苏家大门垂花门那里。 苏大夫人等人已经在那边等了好一会了。 怕出了汗弄花了妆容,苏兰绣和苏兰馨的丫鬟正拿着扇子给她们扇着风。 苏兰绣小声地抱怨:“怎么还没来呀?” 从前苏老夫人是不出门的,她们收拾好就能走的。 她才抱怨完,就见苏老夫人一行人过来了。 苏兰绣噘着嘴,没有再说什么。 走到垂花门这一边,沈云娇只觉得看到了什么刺眼的光,眯了眯眼。 等缓过来之后再看过去,原来刚才是被苏兰绣和苏兰馨满头的珠翠首饰给晃着了。 去定北侯府做客的机会不是常常有的,二人自然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打扮。 忠勇伯府这一代,苏大老爷就是个清闲的官,根本没有实权。 等到下一代,这伯爵府的爵位,恐怕就要被收回去了。 没有忠勇伯这个名号,苏家恐怕要渐渐地没落,在京城里苟延残喘。 而定北侯府不一样,定北侯和定北侯世子在军中担任着要职,能号令十万大军,简在帝心! 以现在苏家的能力,能够得上的最好的人家,就是定北侯府了。 因此苏兰绣和苏兰馨为了今日,连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在二人身边的苏兰烟,被二人衬托得像丫鬟一样。 沈云娇的目光在苏兰烟身上停顿了一下,苏兰烟身上穿的,正是前几日沈云娇给苏兰烟的那一身。 苏大夫人笑呵呵地道:“母亲,人都到齐了,可以出发了吧。”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女眷们便慢慢地上了马车。 沈云娇自然是要和苏老夫人乘坐同一辆马车的。 苏老夫人看着沈云娇发髻上简单的点缀,叹了口气,“还是太朴素了。” 沈云娇笑笑,“这样就很好了。” 苏老夫人勉强笑笑,没有再说话。 当初她压箱底的好东西,都被苏兰缘和苏大夫人合计弄走了。 不然,沈云娇也不会打扮得如此寒酸。 很快,就到了定北侯府。 听说苏老夫人过来了,萧大夫人亲自出来迎接。 她摆足了姿态,外人只能夸她一句贤惠的。 萧大夫人素来很在乎自己的名声,爱惜自己的羽毛。 “老夫人,您可算来了,母亲常常念叨着您呢。”萧大夫人自然而然地搀扶住了苏老夫人的胳膊。 “我也念叨着她呢。”苏老夫人客套地道。 萧大夫人回过头,一眼就瞧见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苏兰绣和苏兰馨二人,笑着夸赞道:“您的两个孙女,真是让我眼红。和您的孙女一比,我那个丫头和个猴儿一样。” 众人都笑了起来,苏大夫人和苏二夫人忙说不敢当。 苏三夫人的女儿苏五小姐苏兰秋,年纪还小,还要婆子抱在怀里,萧大夫人也夸了几句给了见面礼。 给了苏家几位小姐见面礼之后,萧大夫人注意到了站在苏老夫人身边的姑娘。 一袭浅色的立领中衣很是低调,系着浅色的裙子,发髻上也只简单地点缀着几朵珠花。 可她鹅蛋脸上的五官精致,眉眼含笑,看起来懂事又乖巧。 主要是她的气质淡雅沉着,很难让人忽视。 萧大夫人很少在年轻的小姑娘身上看到过如此沉稳的气质,没个几年的沉淀,是修炼不出来的。 她笑着递过去一个荷包,“一点小玩意,拿着玩吧。” 沈云娇先看向苏老夫人,等得到苏老夫人的同意后才收下荷包,微微颔首:“多谢夫人。” 萧大夫人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她给沈云娇的,和给苏家几位小姐的见面礼完全不一样,而沈云娇还能表现得如此不骄不躁,实在是难得。 只可惜了沈云娇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嫁入大户人家,真是可惜了她这一身好修养。 萧大夫人也只可惜了一下,就让丫鬟领着苏家一行人进去。 来的贵客越来越多了,她得招待别的客人。 苏家几位小姐得到的见面礼,是一模一样的翠玉镯子。 苏兰绣立刻将镯子戴上了,爱不释手。 她瞅了一眼沈云娇手里拿着的荷包,讥诮一笑:“有些人没有眼力见,一个不值钱的东西,就当成宝贝一样。” 沈云娇专心致志地搀扶着苏老夫人往前走去,对苏兰绣阴阳怪气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苏兰绣还想刺两句,却被苏大夫人拦住了。 苏大夫人低声警告:“这里是侯府,仔细些。” 苏兰绣这才作罢了。 012污蔑 丫鬟领着苏家一行人到了萧老夫人的屋子里。 萧老夫人的年纪和苏老夫人差不多大,精神极好,眼眸里还有亮光。 看到苏老夫人,萧老夫人又惊又喜,“老姐姐,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呢。” 年少的时候,二人是闺中的好姐妹,还为自己的孩子定下了娃娃亲,可见关系要好。 可是对于苏清清的死,苏老夫人至今不能忘怀。 侯府是苏清清最后生活过的地方,苏老夫人怕触景生情,不管萧老夫人邀请了多少次,苏老夫人从来都是不肯来的。 如今苏老夫人肯来,也是为了沈云娇。 苏老夫人的笑容有些淡了,“我也以为是这样。” 坐了一会,萧老夫人就让苏家的小姐们出去玩了,连苏家几位夫人也一起出去了。 萧老夫人看着坐在苏老夫人身边的沈云娇,和蔼地道:“你叫云娇是吗?你也一块出去玩吧,不用陪着我们这些老婆子了。” 沈云娇十分固执:“我还是不出去了,我就陪在老夫人身边。” 萧老夫人欲言又止,她是想和苏老夫人说几句体己话的,没想到沈云娇这般没有眼力见。 到底根在那里,是路边的野花,怎么可能养成倾国倾城的牡丹呢? 苏老夫人拍了拍沈云娇的手,“好孩子,你有什么话直说吧,娇娇也听的得的。” 萧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还因为清清的事怪我?当年那事,我也没料到会变成那样。” 苏老夫人的眉心狠狠一跳,她越想忘记当年那件事,就越有人要在她面前提起来。 苏清清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的掌上明珠!手心呵护的珍宝! 苏老夫人忍不住厉声道:“清清都已经死了,当年的事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再听到了!你让一个母亲再次回忆一遍女儿的死,你真是残忍!” 说完,苏老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沈云娇连忙拍背顺气。 萧老夫人面色讪讪的,站在她身边的心腹何妈妈忍不住道:“当年老夫人给大爷纳妾,也是为了大爷好,让先夫人轻松一些。先夫人因为这件事难产了,怎么能怪我家老夫人?要怪也只能怪先夫人肚量太小容不得人。” 苏老夫人咳得更厉害了,眼泪都出来了。 萧老夫人摆了摆手,疲倦地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吧。” 沈云娇见平妈妈来给萧老夫人拍背,她便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道:“萧老夫人,我家大小姐走了好些年了,竟还有人对她说三道四的,污蔑她是个善妒的人。您说,这个多嘴多舌的人该当何罪?” 这明显就是在说何妈妈了。 何妈妈知道沈云娇的底细,根本就看不上沈云娇。 就沈云娇这样的出生,来定北侯府当个粗使丫鬟,她都要考虑考虑呢。 何妈妈不悦地道:“你是什么身份?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沈云娇扯了扯嘴角,轻轻一笑,“我是从萧家大门堂堂正正走进来的,是萧家邀请的客人。难道说,这就是萧家的待客之道吗?” 萧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何妈妈一眼,“闭嘴!还不快给人道歉!” 见萧老夫人都发火了,何妈妈只好不情不愿地朝着沈云娇福了福身子,“是老奴说错话了,还请姑娘见谅。” 那一边,苏老夫人已经止住了咳嗽,在平妈妈的伺候下喝了半碗温水。 萧老夫人脸上堆起笑,“老姐姐,这个老货不会说话,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没有坏心的。” 苏老夫人眼观鼻鼻观心,对萧老夫人的话不为所动。 沈云娇的声音仍旧是温温柔柔的,却带着一股子韧劲,“萧老夫人的话说得不对,好心说错了话,那也是做错事了。好在这话是对着我们说的,若是换成了别人,恐怕就要传出去我大姐姐善妒的名声了。” 萧老夫人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沈云娇一会。 她的目光锐利,就算是萧大夫人,在她这般的打量下,都撑不住多久。 可沈云娇的眉头都不曾动一下,面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眸子清亮,对上萧老夫人的打量也丝毫不露怯。 萧老夫人突然笑了,“这孩子,和你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嘴皮子利索,脾气也倔得很。当初你还记得我们为钱家姐姐出气,回去后你娘打你,打坏了一根棍子,你都不肯认错的,倒是把你娘心疼了好几天。” 提起从前的事,屋子里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苏老夫人将沈云娇拉到身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苏老夫人知道,沈云娇一向都是谨慎温和的,今日亮出尖尖的爪子也全然是为了自己,苏老夫人心里热乎乎的。 萧老夫人笑着看向何妈妈,虽然在笑,目光却是冰冷的,“去庄子上好好反省吧。” 何妈妈大惊失色。 她是萧老夫人的心腹,若是去了庄子上,相当于从天上掉到泥潭里。 可是面对着萧老夫人已经忍耐到极点的脸色,何妈妈不敢求情,颤抖着声音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何妈妈一出院子,就急匆匆地去找了萧五小姐萧依月。 萧依月是萧大夫人所出的,过了年十二岁,正跟在萧大夫人身边,和萧大夫人学习待客之道。 她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何妈妈难看的脸色。 萧依月拉了拉萧大夫人的袖子,“娘,我想去和我的好朋友打个招呼。” 萧大夫人不疑有他:“去吧。” 萧依月带着何妈妈左拐右拐,到了一处寂静的地方说话。 何妈妈一下子就撑不住了,连忙求情:“五小姐,老夫人要把老奴打发到庄子上去了。老奴都是按照您说的做的,您不能不管老奴啊!” 何妈妈见钱眼开,很容易就被萧依月收买了。 何妈妈也是听了萧依月的话,才说出那些先夫人的坏话的,为的就是挑拨一下两位老夫人的关系,顺带着给萧老夫人上上眼药。 先夫人越不好,才能衬托出萧大夫人的贤惠大气。 本来打算得好好的,没想到来了个尖牙利嘴的沈云娇。 013抹黑 听得何妈妈说事情没有办好,萧依月气呼呼地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 家里的姐姐妹妹,她最讨厌萧依依了。 萧依依就和个野猴子一样,上一次她不过是不小心说错了话,萧依依就把她推进了池塘里。 萧大夫人气得够呛,可萧老夫人和萧大爷都只是不痛不痒地斥责了萧依依几句,萧依月知道后,气得好几天都没吃东西。 她可是差一点就死了啊! 既然长辈不愿意为她做主,那她就自己动手。 萧依月恶狠狠地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何妈妈便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在她的描述里,沈云娇成了一个尖酸刻薄、心肠歹毒的小人! 萧依月手心里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扯烂了,咬牙切齿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坏我的好事!” 何妈妈没有忘了正事,求情道:“小姐,您和大夫人说说情,别让老奴去庄子上,万一老奴去了回不来了,谁再帮您做事呢?” 萧依月瞥了她一眼,“妈妈,你先去庄子上吧。你放心,只要等祖母气消了,我一定让母亲帮你接回来。” 何妈妈不敢置信,萧依月的意思是不愿意帮她了? 萧依月耐心解释:“现在我娘去求祖母,祖母岂不是知道你是和我一条心的了?那祖母怎么还可能用你?你就去庄子上暂时住几日吧。” 萧依月拍了拍何妈妈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妈妈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我还有很多事要让你帮忙的。” 最后何妈妈还是被萧依月说服了,老老实实地回去收拾包袱了。 等何妈妈一走,萧依月冷着脸吩咐丫鬟:“你去查查,这个沈云娇是个什么来头。算了,还是我自己去问吧。” 苏家的小姐也来了,去问她们更快更方便。 在萧依月的印象里,苏家的人就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她要问什么,不怕苏家的人不说实话。 很快,萧依月就找到了苏二小姐苏兰绣。 看着苏兰绣夸张的打扮,萧依月在心里骂了一声暴发户。 面上,她还是挂着得体的笑:“二表姐。” 苏兰绣受宠若惊,没想到萧依月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萧依月自幼受宠,而且或许是因为萧大夫人的关系,对苏家这边的亲戚都是淡淡的。 苏兰绣曾经想去讨好萧依月,都被萧依月不冷不淡地打发了。 如今萧依月主动示好,苏兰绣连忙把握住这次机会,笑着回道:“表妹好。” 寒暄了几句,萧兰依就说起了正题,“你家那位沈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苏兰绣的眼珠子提溜转了几圈,心中窃喜,终于给她等到了个好机会。 她故意垮下肩膀,无奈地笑着:“唉,我不敢说,怕得罪了祖母。” 萧依月听苏兰绣话中有话,连忙催促:“这里是在萧家,你放心,不管你说了什么,都传不到苏家去的。” 苏兰绣翘起嘴角,说了起来:“我祖母把她当成了掌上明珠养着,殊不知她姓沈不姓苏,和苏家没有任何关系,将来还不是一头白眼狼?” 说着,她压低声音,似乎怕被别人听到:“而且她心思十分恶毒,将我的祖母玩弄于掌心还不够,还挑唆着我祖母,把我们这些嫡亲的孙女都当成仇人一样。” 苏兰绣喋喋不休地说了沈云娇不少坏话。 萧依月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疾言厉色地道:“这样恶毒的小人,你们还不拿大棍子把她赶出去?留着这个祸害,岂不是要遗祸万年?” 苏兰绣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也想啊,可是架不住她把我祖母哄得对她言听计从,我们根本下不了手。” 萧依月仍旧觉得愤怒,眼中燃着两簇愤怒的小火苗,“若是在萧家,我肯定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本分!” 苏兰绣窃喜,小心翼翼地道:“我如今就有一个教训她的好机会,不知道表妹肯不肯帮忙。” * 客人越来越越多,萧老夫人的屋子里坐了不少客人。 如今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忠勇伯府苏家不过就是个空架子,有些眼皮子浅薄的就当苏老夫人是个透明的,根本不来打招呼。 沈云娇眼尖的捕捉到了那些人眼中的轻蔑和刻薄,便主动拉着苏老夫人出去了。 走到外头,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萧家的丫鬟引着苏老夫人一行人去花园边上的亭子那边小坐,客人们几乎都在那里。 等坐下之后,萧依月和其他几位小姐走了过来。 萧依月长得明艳,穿着枣红色的襦裙,面上挂着笑,让人一看就喜欢。 她给苏老夫人行了礼,娇气地喊道:“祖母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老夫人让萧依月起来了,还给了她见面礼。 萧依月收下见面礼,还说了不少好话哄得苏老夫人笑了起来。 她素来嘴甜,这种讨人开心的话就是信手捏来。 萧依月热情地拉住了沈云娇的手,“这位姐姐我一看就喜欢,你和我一起去花园玩好不好?” 萧依月太过热情了,因为知道她的性子,沈云娇心里更是不安。 萧依月肯定是别有用心的,上一辈子,萧依月觉得看她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 现在竟然直接拉着她的手。 但还没等沈云娇拒绝,苏老夫人笑道:“娇娇,你就一起去吧,认识一两个小姑娘也是好的。” 苏老夫人今日特意带沈云娇出来,就是为了让沈云娇多认识点人的。 沈云娇不忍拂了苏老夫人的好意,就应下了。 萧依月拉着沈云娇一直走,走得很快。 沈云娇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们身后的人,包括青玉都跟丢了。 她心里更是笃定,萧依月没安好心。 反正光天化日之下,萧依月不会,也不屑对青玉做什么的。 走了一会,直到走到了花园偏僻的地方,萧依月终于停了下来。 萧依月年纪小,身量不高,只能抬起头看着沈云娇,“沈姐姐,你在这里等一等,有个人要见你。” “什么人?”沈云娇问。 萧依月神秘一笑:“是你日思夜想的人。” 说完,萧依月就跑开了。 014阻拦 萧依月跑出去一段路,回头看一眼,就瞧见了像猴子一样从草丛里窜出来的罗书砚。 她心情愉悦地笑了笑。 等罗书砚见着沈云娇,二人说着浓情蜜语,到时候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呢。 她想得心情一阵澎湃,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她要在沈云娇和罗书砚情难自禁的时候带人过去,这才精彩呢。 回到亭子这边,只见苏兰绣身边围了好几个小姐,苏兰绣正眉飞色舞地和她们说着沈云娇被退亲的事。 沈云娇被退亲,她的妹妹取而代之,这几位小姐听得津津有味。 苏兰烟听不下去了,虽然她也不喜欢沈云娇,但是她知道一个词,集体荣誉感。 沈云娇是养在苏老夫人膝下的,是从忠勇伯府走出来的,若是沈云娇的名声败坏了,对苏家几位小姐有什么好处? 苏兰绣是个没脑子的,肯定想不到这一层。 苏兰烟走到苏兰绣身后,轻声道:“二姐,你的妆容花了。” 苏兰绣惊呼一声,立刻带着丫鬟去了角落里补妆。 在还没有见到萧时敬前,她一定要保持最佳的状态。 苏兰绣不说了,萧依月有些遗憾,这个苏兰绣的口才还是不错的。 她估摸了一下,差不多了,那边想必在你侬我侬了。 她可不许那两个贱人在侯府里做出有伤风化的事,不然只会脏了侯府的地。 萧依月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那边池塘里边,种着不少兰花,你们要不要随我去瞧瞧?” 此话一出,不少小姐纷纷说着要一起去。 苏家三位小姐也说要一起去。 萧依月是定北侯府受宠的小姐,若是入了她的眼,往后行事也会方便不少。 于是这里大半的人,都跟在萧依月身后,浩浩荡荡地往池塘那边去。 走到半路,只见几个丫鬟在拉拉扯扯的。 苏兰绣一眼就认出了青玉:“青玉,你在那里做什么呢?不好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来这里躲懒呢。” 从前听到苏兰绣的阴阳怪气,青玉心里都会不舒服。 可这一次,青玉欢喜得都要掉眼泪了。 她刚刚随着沈云娇和萧依月往花园深处去,走到半路,这几个丫鬟不知道为什么拦住她,不让她继续跟在沈云娇身后。 她若是想喊人,这几个丫鬟就会来捂她的嘴,拉她的头发。 她现在头发杂乱的,好不狼狈。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这几个丫鬟故意拖延着她,不让她跟在沈云娇身后,该不会是有人要对沈云娇做什么吧。 青玉急得都快哭了,沈云娇很少出来做客,一直都是被苏老夫人护在羽翼下,就是温室里一朵脆弱的牡丹花。 若是真的有人要对沈云娇做什么…… 那沈云娇该怎么办呀! 青玉举起双手,大喊道:“二小姐,救救……” 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见青玉又要大喊,连忙去捂住她的嘴。 青玉哪里是这几个人的对手,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落在了那边那群大家闺秀的眼睛里。 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心肠总是格外柔软一些,已经有好几个小姐对着那边指指点点了。 萧依月目光转冷,对着身边的丫鬟书葵使了个眼色。 书葵立刻走过去,叉着腰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说着,书葵拼命地朝着那几个丫鬟使眼色。 其中一个丫鬟便道:“奴婢们只是和这位姑娘在玩呢。”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先下去吧。”书葵带着青玉走了回去。 青玉眼圈红红的,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让她们赶紧去找一找沈云娇。 可是她看了看面前几人,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她知道,若是她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估计沈云娇的名声就要毁了。 被退亲后,沈云娇在婚事上本就艰难,她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青玉不说,萧依月就主动问:“你家主子呢?” 青玉咬着牙,一张脸铁青着,心里无限纠结。 苏兰绣为了讨好萧依月,就推了青玉一把,疾言厉色地问:“问你话呢!沈云娇在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青玉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低着头道:“我家姑娘肚子不舒服去如厕了,奴婢在这里等着。” 萧依月冷笑一声,扬了扬手,果断地道:“我们继续走吧。” 这对这群兴致勃勃的小姐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小插曲。 在萧依月的招呼下,她们继续往花园池塘那边去。 青玉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这些人去的方向,正是萧依月带沈云娇过去的方向,不知道沈云娇现在怎么样了。 青玉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咬了咬牙,连忙相反的方向跑去,她要去找苏老夫人。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只有苏老夫人有能力解决。 萧依月带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远远的,她就瞧见了罗书砚的背影。 她勾了勾嘴角,看来,她们来得刚刚好。 等走近了一些,不用萧依月开口,就已经有小姐眼尖地瞧见了罗书砚,忙捂着嘴惊讶地说:“怎么还有男子?我们别过去了吧。” 男女有别,既然有陌生男子在,她们再过去就不合适了,现在扭头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萧依月已经蹭蹭蹭地走了过去,尖锐地道:“你是谁呀!怎么会到这里来?” 罗书砚转过身来,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没有一点攻击力,让不少小姐安心了不少。 这个男子长得正派,估计是不小心过来的。 冯家小姐是书香世家出身,对这样的读书人有天然的好感,就温声开口:“这位公子是不是迷路了呀,要不要找个丫鬟带你出去?” 萧依月冷笑一声,用刻薄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罗书砚一番,“我瞧着不是迷路了,倒像是来私会的,你说,你是来见谁的!” 冯小姐等人惊诧不已,听萧依月的意思,这里应该还有别人?还是个女子? 男女私会,只要传出去,那个女人的名声就全毁了,要么青灯古佛一生,要么死路一条。 罗书砚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声音儒雅:“萧小姐,不是你让我来见你的吗?” 015固执 罗书砚笑容温和儒雅:“萧小姐特意派人来给我送了口信,让我来见你一面,现在我到了,萧小姐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他的话语落下,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萧依月身后的小姐们,用看好戏的眼神盯着萧依月,恨不得在萧依月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萧依月年纪不大,就能做出这种私相授受的事? 定北侯府的嫡出小姐,得到过皇后娘娘的赞扬的,竟然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萧依月自然感受到了落在她身上的炽热的眼神,她先狠狠地瞪了苏兰绣一眼,才怒气冲冲地对罗书砚说:“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给你送口信了?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苏兰绣被萧依月带着杀气的眼神看得缩了缩脖子,往人群里躲了一下。 是她从中牵线,让萧依月和罗书砚联系上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罗书砚没有见到沈云娇。 罗书砚固执地道:“我说了,是你派人领我进来的,就是她。” 罗书砚指了指萧依月身边的书葵。 书葵吓得连忙摆手,“我没有,你别污蔑我!我一直在我家小姐身边伺候,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罗书砚道:“那你敢不敢发毒誓,若是你撒谎了,就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书葵哆嗦了一下,在萧依月冷冷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来,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心虚了。 已经有小姐在窃窃私语,“看这个丫鬟心虚的样子,这位公子说的肯定是真的了。” “是啊,如果不是她领进来的,她大可以发毒誓。” 萧依月用威胁的眼神瞪了书葵一眼,可书葵还是不敢发誓。 书葵不敢将全家人的性命赌上。 萧依月气得用眼神在人群里找到苏兰绣。 可苏兰绣吓坏了,这种事情沾上了,名声就要败坏了。 她马上就要说亲了,可不能有任何差池啊。 还是苏兰馨为了讨好萧依月,脆生生地道:“罗公子,你难道不是来见沈云娇的吗?你们从前的关系多么好呀,差一点就成婚了呢。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沈云娇会过来,特意来见她的?” 萧依月松了一口气,还好苏家还有一个是聪明的。 可罗书砚很固执,仍旧不肯改口,“我就是来见萧小姐的。” 把萧依月气得够呛。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现在知道了。 一墙之隔,沈云娇听着那一边的动静,却笑不出来。 她苦着脸,轻轻地说:“世子,您放我下来吧。” 方才,她一见到罗书砚出现,就猜到了萧依月的打算。 萧依月根本不认识罗书砚,其中肯定有苏家人的手笔。 可是在那种情形下,沈云娇根本没心情去猜测,是苏家哪个人要害自己。 罗书砚见了她很是激动,想要把这些天的相思之情,全部说给沈云娇听。 沈云娇听了几句,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罗公子,你可知道你今天过来见我,是要把我逼死。” 在沈云娇清冷的目光下,罗书砚讪讪地低下头去,脸涨得通红。 别人都说他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但这些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男女私下见面,若是被人撞破,女子的下场不会很好。 沈云娇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等一下,萧小姐就会带着一大帮人过来,说我和你私相授受,然后我名声败坏,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已经是我最好的结局了。你可有想过我的下场?” 罗书砚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他只顾着自己快活,只要见了沈云娇就能解他的相思之苦。 可这样子会对沈云娇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确实没有想过。 罗书砚羞愧不已,他说着自己有多爱沈云娇,可从来没有真的为沈云娇考虑过。 沈云娇看着罗书砚的脸色,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那些圣人书,罗书砚不是白读的。 沈云娇语气缓和了不少:“若是你不想我死,就当作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吧。” 听到远处不明显的脚步声,沈云娇知道萧依月带着人过来了。 她没有去理会罗书砚,提着裙子就开始翻身后的高墙。 她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家闺秀,翻个墙对她来说没什么难的。 她几下就翻了上去,低头,瞧见了墙那一头的那一张熟悉的脸,她吓得一个不慎,掉了下去。 而墙下站着的人,将她稳稳地抱住了。 沈云娇心如擂鼓,前世今生,是第二次被萧时敬抱在怀里。 上一世,她是一个将死之人,连喘气都很困难。 可如今,她的心是年轻鲜活的,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的面上火烧火燎的,羽睫不停地颤抖着,根本不敢去瞧萧时敬。 可是萧时敬似乎没有放她下去的打算。 沈云娇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因为心跳得太快晕过去的。 鼻尖嗅到的是萧时敬身上独有的气味,是能让人沉静下来的味道。 可沈云娇闻了,原本就红得不行的脸蛋,又鲜红了不少。 她的声音细如蚊讷:“您放我下来,我该出现了,不然她们会污蔑到我身上了。” 果然,她的话语才落。 那一边,萧依月和苏兰馨将毛头对准了沈云娇,非说罗书砚是来见沈云娇的。 萧依月气鼓鼓地说:“你说实话,沈云娇藏在哪里了?你要是不说,我杀了你全家!” 萧依月是气狠了,开始口不择言了。 她本来就是大小姐的脾气,而且她相信,父亲母亲都偏爱她,她说要杀了罗书砚一家,父母肯定会帮她的! 因此她更有底气了:“若是你不想你全家跟着你一起死,你就把沈云娇藏在哪里说出来!” 此时,苏兰绣见萧依月掌控住了局势,连忙站出来,附和着道:“是呀罗公子,若是因为你连累了你家人,那就太不值当了。难道说在你心里,你娘的命还没有沈云娇重要?” 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了罗书砚的心坎里,他是个孝顺的儿子。 他动摇了,偏过头朝着高高的围墙看去。 016搅和 看到罗书砚的动作,萧依月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 她立刻道:“你的意思是沈云娇藏在那边?” 她朝着围墙看过去,还没看到什么,只听“啪嗒”一声,她精致的衣裳上沾了一大滩泥土。 泥土湿哒哒的,看起来是池塘里的淤泥,上头还有难闻的气味。 萧依月怔了一下,五官扭曲地尖叫了一声。 众人见这变故,纷纷朝着围墙上看过去。 只见着一身水蓝色襦裙的少女坐在墙上,眉眼灵动,只是手上黑呼呼的。 已经有小姐认出来了,墙上坐着的少女是萧家二小姐萧依依。 萧依依行事乖张古怪,她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亮了。 连宫里的娘娘也听过,定北侯府里有这么一位没有半分大家闺秀修养的小姐。 萧依依嘲笑道:“人家都说了是你带着他进来的,你非得推到什么沈云娇身上,你羞不羞呀!” 萧依依觉得,她费了一番功夫从池塘弄上来的淤泥,砸到萧依月身上最是合适。 可惜没有砸到萧依月的脸上。 萧依月气得都快哭出来了。 从小到大,萧依依就没少作弄她,可父亲母亲总说萧依依没了亲娘,让她不要和萧依依计较。 如今,萧依依是越发地蹬鼻子上脸了,她才做的衣裳,缎子是宫里御赐的,她一共才得了两匹。 现在被萧依依一搅和,这衣裳是废了。 萧依月身后的小姐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萧依依混世小魔王的名号。 而且萧依依手上还有淤泥了,她们不得不忌惮。 因此明眼人瞧着都是萧依月受了委屈,可就是没有人敢帮她说话。 连萧依月的丫鬟也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 书葵拉着满脸怒容的萧依月,小声地劝道:“您先别和二小姐一般见识,如今是您的名声最重要啊!赶紧问出沈云娇的下落才行呀!” 萧依月好不容易压下心里这口气,继续去逼问罗书砚。 看到坐在墙上的少女,萧时敬将怀里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他朝着萧依依招了招手。 萧依依轻轻松松地跳了下来,将漆黑的手掌往裙摆上擦了擦。 沈云娇看得笑容都僵硬了,这位萧家二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萧时敬却是见怪不怪了,他招招手,让萧依依走到了跟前,“这位是外祖母身边的沈姑娘,你陪着她出去,可好?” 萧依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虽说她和苏老夫人见面次数不多,可她对着外祖母有天然的崇敬。 她一口应下了,就要去拉沈云娇的手。 看着萧依依黑呼呼的小手,沈云娇本能地躲开了,并掏出了自己的帕子,“萧二小姐,擦擦手吧。” 萧依依不仅没恼,反而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白的牙,“你和她们不一样,我喜欢有话直说的人。” 她接过帕子,擦干净了手才去拉起沈云娇的手,拉着沈云娇出去了。 直到二人出去,萧时敬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一点冰冷。 正走过来的,他的心腹萧风吓了一跳,又抖了抖身上被冻出来的鸡皮疙瘩。 明明世子爷对着那两位小姐的时候,面色还算缓和。 怎么一看到自己,眼神好像要把自己冻起来一样啊。 萧风无奈又无语,却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在萧时敬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萧时敬淡淡地嗯了一声,“备马。” “是。” * 萧依依熟悉定北侯府里的每一条小路,她拉着沈云娇走了一会,一路上都没碰上半个人影。 最后走回大路上,沈云娇一眼就瞧见了匆匆赶来的苏老夫人。 青玉搀扶着苏老夫人,二人面色都很着急。 苏老夫人恨不得跑起来。 沈云娇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老夫人,您怎么了?” 看到安然无恙的沈云娇,苏老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青玉吓得眼眶红红的,“姑娘,奴婢还以为您……” 沈云娇安抚她们:“你们放心,我一点事都没有。只是等一下,恐怕还要请老夫人帮我一个忙。” 苏老夫人来不及问是什么忙,就看到了站在沈云娇身后的萧依依。 萧依依长得和苏清清很像,苏老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颤抖着声音道:“你是依依吧。” 萧依依嗯了一声,却不大敢过去。 平妈妈哽咽着道:“二小姐都长这么大了,我们小姐在天有灵,肯定会欣慰的。” 苏清清也是平妈妈看着长大的,平妈妈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二小姐,我们老夫人总是惦记着您呢。每次去庙里,都不忘为您祈福,愿上苍保佑您的。咦,您的衣裳怎么这么脏?” 平妈妈惊讶不已,同时更是心疼。 可见侯府对萧依依的忽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句话,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苏老夫人也看到了萧依依裙摆上的一大片污渍,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快走几步将萧依依搂在怀里,心疼不已:“我可怜的孩子,她们是不是虐待你了?你受委屈了。” 萧依依认真地想了想,若是受委屈,那还是萧依月在她手上受的委屈多。 她便认真地回道:“我没有受委屈,衣裳是我擦手弄脏的。” 苏老夫人不信,“真的?若是受委屈了,我老婆子豁出去这张脸,也要给你出口气的。” 萧依依极认真地摇了摇头,她走到沈云娇身边,“若是说委屈,还是沈姐姐受委屈了。” 那一边,在萧依月的威逼利诱之下,罗书砚已经撑不住了。 虽然知道会对不起沈云娇,可罗书砚也不能丢下自家家人不管呀。 罗书砚耷拉着脑袋:“是,我是来见沈姑娘的。她说要见我一面,有话和我说,约我在这里见面。” 此话一出,萧依月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子脏水就泼不到她的头上了。 苏兰烟皱了皱眉头,可事已至此,没必要为了沈云娇得罪萧依月,她就保持沉默不说话。 而苏兰绣和苏兰馨为了巴结萧依月,纷纷开始添油加醋。 “沈云娇和罗公子是定过亲事的,他们从前常常见面,罗公子肯定是来见沈云娇的!” 017巴掌 萧依月盯着罗书砚,趾高气昂地问:“你告诉我,沈云娇躲在哪里了,我就放你走!” 不等罗书砚回答,一道带着沧桑感的老妇人的声音响起。 “娇娇不是在我的身边吗?” 萧依月等人回头望去,只见苏老夫人正走来,她一左一右是沈云娇和萧依依。 看到沈云娇安然无恙、笑容恬静地走在苏老夫人的身边,萧依月的眼睛都痛了,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在那里?” 沈云娇的眉头都不曾动一下,有苏老夫人这个长辈在,也不用她说话的。 苏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不悦地道:“萧五小姐没有看到老婆子也在吗?” 苏老夫人到底是长辈,萧依月称呼她一声外祖母也是使得的。 可萧依月不仅没行礼不说,还大呼小叫的。 书葵急忙拉了拉萧依月的衣袖:“小姐,那位是先夫人的母亲,该行礼的。” 可萧依月盯着沈云娇,就是咽不下心里头那口气。 她扯着罗书砚的袖子,将他拉到了人群前面来,指着沈云娇道:“你当着所有人再说一遍,你是专程来见沈云娇的!” 在沈云娇清冷的目光下,罗书砚的脑子里轰的一声,晕乎乎地说:“我……我是专程……来见沈姑娘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还是能够让其他人都听到。 苏老夫人冷笑:“笑话,云娇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怎么可能去见你?而且上一次,我已经和你娘说的很清楚了,你和我们再无瓜葛!为何还要来纠缠不休?” 萧依月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那你就要问问沈云娇了,肯定是旧情难忘呗。依我看,就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让沈云娇给罗公子当个贵妾呗。亲姐妹共侍一夫,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苏老夫人脸色阴沉地走到了萧依月的跟前,扬起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这些话是你一个姑娘家家能说的?你不要脸,我的云娇还要脸!” 因为太过愤怒,苏老夫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平妈妈赶紧为苏老夫人拍背顺气。 萧依月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痛,心里又委屈又愤怒。 她是定北侯府的嫡小姐,从来除了在萧依依那里受点委屈外,还有谁敢给她委屈受? 别说挨打了,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曾听过。 可现在,面前这个老东西,竟然敢打她? 萧依月气得几乎失去了理智,伸出手推向苏老夫人。 沈云娇一把抓住萧依月的手,脸色沉沉,声音冰冷,“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一直和老夫人在一起。自从上一次罗家上门退亲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罗公子!” 她看向罗书砚,眼神愈发冰冷,“罗公子,你既然和我妹妹两情相悦,我也愿意成全你们。只希望,我们再无瓜葛!” 罗书砚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沈云娇。 在这种氛围下,头脑简单的苏兰馨不要命地开口:“沈云娇,你再蛮横也不能扭转黑白呀。” 萧依依笑道:“侯府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据我所知,这个什么罗公子根本不再宾客名单里,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萧依依走到书葵面前,脸都要贴上去了,阴恻恻地道:“肯定是有人帮罗公子进来的。” 书葵吓得低下头去,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萧依依却不肯放过她,拉着书葵的胳膊,将她拉到罗书砚的身边,“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她帮你进来的!” 罗书砚目光闪烁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就在氛围剑拔弩张的时候,萧大夫人听到消息赶过来了。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呀,快开席了,快去入座吧。”萧大夫人赶紧让丫鬟将这群娇滴滴的小姐送回去。 虽然说这些小姐们还没看够热闹,可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看了这么一大出,她们也看出了一点门道来。 这位萧家五小姐,也没有传闻里的那般稳重大方。 今天的表现,就和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苏家和萧家几人了。 萧依月委屈地哭了起来:“娘,她打我!” 她白嫩的手指指着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已经止住了咳嗽,正冷眼瞧着萧大夫人。 萧大夫人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着一样,她咬着牙,忍着心疼打了萧依月一巴掌,打得萧依月偏过头去。 萧依月以为萧大夫人会好生安慰自己,可没想到,萧大夫人竟然也打了自己? 随后响起的是萧大夫人严厉地斥责声:“老夫人是长辈!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老夫人打你,那也是你活该的!” 现下,萧依月两边脸都火辣辣的疼,她的眼泪汹涌地流了下来,她跺了跺脚,扭头就跑开了。 萧大夫人怒道:“这孩子,就是被她父亲惯坏了!书葵,你快跟上去瞧瞧!” 书葵赶紧追上去了。 苏老夫人的面色仍旧是阴沉的:“还望你还我云娇一个公道。” 说罢,她一手拉着沈云娇,一手拉着萧依依离开了,连看都没看罗书砚一眼。 苏家三位小姐赶紧跟在她们身后离开。 只有萧大夫人盯着罗书砚这个大活人头疼。 今日的赏花宴是她一人操办的,让一个外男到了后宅来,肯定是她办事不利。 萧老夫人若是要借着这事来收回她的管家权,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萧大夫人脸色阴沉得难看:“说说吧,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罗书砚深深地低下头。 * 若不是看在萧依依的份上,苏老夫人当场就想带着沈云娇离开。 她只听了只言片语,就为沈云娇感到委屈。 好端端地出来做客,还能被人惦记上。 而和萧依月一起算计沈云娇的人里,说不定还有自家的人。 苏老夫人沉沉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三位如花似玉的苏家小姐,“你们去宴席上吧,我有话要和萧老夫人说。” 苏兰绣三人松了一口气,赶紧离开了。 苏老夫人则带着沈云娇和萧依依进了萧老夫人的屋子里。 萧老夫人正要去宴席上的,看到三人进来,惊讶了一下。 018真相 “老姐姐,快开席了,我们过去吧。”萧老夫人客气地道。 苏老夫人摆摆手,“不了,我说完话就离开了。下一次,我是不敢来的。” 萧老夫人惊讶,再看沈云娇和萧依依的脸色,就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可惜何妈妈被打发走了,她叫来了另一个丫鬟,很快就知道了在花园那边发生的事。 萧依月的性子她知道,被宠得无法无天的。 若是说罗书砚是被萧依月弄进来的,她虽然吃惊,但也觉得是在意料之内。 而且据丫鬟描述,萧依月的丫鬟书葵心虚得不行,连个毒誓都不敢发。 萧老夫人将震怒先压了下去,脸上堆起笑:“今日的事,是我们侯府对不住你和云娇了。” 萧老夫人拉着沈云娇的手,“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沈云娇眼帘低垂,声音又轻又细:“我不委屈,我只怕给苏家抹黑,怕气坏了老夫人。” 萧老夫人叹了口气,“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有了萧老夫人的这句话,苏老夫人面色稍缓,又将萧依依拉到了跟前来。 “亲家,依依这孩子性格是顽劣了一些,可到底是侯府的小姐。” 萧老夫人一眼瞧见了萧依依衣裳上大片黑呼呼的污渍,心里怒骂萧大夫人。 萧大夫人爱惜名声,怎么还对萧依依忽视到这种地步? 萧老夫人压制着怒火,“老姐姐放心,依依是我的亲孙女。今日是我疏忽了,我以后会更加小心照看好她的。” 要说的话苏老夫人都说完了,当下苏老夫人就要带着沈云娇离开。 不管萧老夫人如何挽留,苏老夫人都执意要走,不肯留下来用膳。 没办法,萧老夫人只好派了人,好生地送苏老夫人和沈云娇出去,她亲自带着萧依依去宴席上。 等赏花宴结束,萧老夫人才发作出来。 萧老夫人看着跟前站着的萧大夫人,沉声问:“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萧大夫人忙道:“都查清楚了,是她们苏家内讧,把依月牵扯进去了。” 萧老夫人来了兴致,“你细细地说。” 萧大夫人便将自己查到的都说了出来,为了把萧依月在其中的责任降低到最小,萧大夫人极力把一切的事情都往苏兰绣身上推。 “是苏二小姐和沈姑娘有恩怨,就和依月说,让依月想法子将罗公子带进来,和沈姑娘见一面,以此败坏沈姑娘的名声。那位罗公子在苏二小姐的安排下,早就在我们偏门等着了。依月也是听信了苏二小姐的挑唆,依月从前是个多么懂事的孩子呀。” 萧老夫人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原来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苏家。 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敲了敲,“你把你查到的消息,送到苏家去吧。” 萧大夫人啊了一声,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萧老夫人睨了她一眼,“让你送你就送,哪有这么多的话?还有依依那里,你多上点心。她到底是侯府的小姐,教养好了也有你的功劳。” 萧大夫人顿时苦笑。 不是她不想好好教导萧依依,那也得萧依依肯啊! 可是当着婆婆的面,她只能恭敬地应下了。 * 苏家其他人是在傍晚时分回到苏家的。 苏兰绣有些害怕,不知道萧依月会不会把自己说出来,心里惴惴不安的。 苏大夫人和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的。 苏大夫人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娘,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我说,你有没有看到世子。” 苏兰绣耷拉着脑袋,“哪有这么容易。” 苏大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得加把劲了。若是世子不成,还要尽早相看别家。” 脑海里浮现出萧时敬英俊的面庞和独一无二的气质,苏兰绣捏紧拳头,“娘,再让我试一试。”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诗春过来了,说老夫人请苏兰绣过去。 苏兰绣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萧依月把她供出来了? 苏大夫人疑惑:“这个时辰了,老夫人让绣儿过去做什么?” 诗春客套地笑着:“奴婢也不知道,大概有什么事吧。” 苏大夫人也只疑惑了一下,就推了推苏兰绣,“那你就去一趟吧,我给你留着晚膳。” 苏兰绣抓住苏大夫人的袖子,怯怯地道:“娘,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苏大夫人狐疑地打量了苏兰绣一眼,嗔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粘我?” 可她见苏兰绣的害怕不像是装出来的,只好陪着苏兰绣走了一趟。 等母女二人到了平康院,见屋子里只有苏老夫人和她的几个心腹。 沈云娇受了委屈,已经被苏老夫人打发走了。 这一次让苏大夫人母女二人过来,沈云娇也是不知道的。 请安之后,苏大夫人就问:“母亲这个点让绣儿过来有什么事吗?快到晚膳的时辰了,母亲别饿着肚子了。” 言下之意,便是希望苏老夫人有话快说,别耽误了她们用晚膳。 苏老夫人冷冷地盯着苏兰绣,突然斥道:“还不跪下!” 苏兰绣害怕得往苏大夫人身后躲了一下。 苏大夫人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平日里看得和眼珠子似的。 她是个小气的,可从来都没有对苏兰绣小气过。 她抱着苏兰绣,“母亲这是做什么?绣儿做错什么事了要跪下?地上凉,可不是要跪坏了膝盖。” 苏老夫人向来好说话,可这一次,她讥诮一笑,“平妈妈,你和她们说说,我为什么要兰绣跪下。” 平妈妈便将萧家派来的人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苏大夫人惊讶不已,她也听闻了花园里的小插曲。 她当时还在心里骂了沈云娇不检点,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事还是自己的女儿闹出来的。 她将苏兰绣拉开了一些,问道:“她说的是实话吗?” 苏兰绣目光微闪,不吭声,也不敢看苏大夫人的眼。 苏大夫人心里有数了,虽然恨苏兰绣做事不干净,还留了痕迹,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 她便道:“就算是绣儿做的,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沈云娇和罗公子不清不楚的,才给了人可乘之机。” 019行李 苏老夫人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你的意思是她做得事很好?” 平妈妈在一边急得不行,苏老夫人身子不好,若是动怒了又犯了旧疾可怎么办? 但大夫人和二小姐也真够糊涂的,做出来的事也只有小人会做。 苏大夫人搂着苏兰绣一声不吭。 苏老夫人气得肝疼。 这些年来她为了清净,从来不问府里的事。 自从她的亲生女儿苏清清走后,她对这个伯府就没了眷恋。若不是为了沈云娇,她早就收拾行李搬到祖籍去,眼不见为净。 而没想到,苏大夫人越来越猖狂了。 她还没死呢,苏大夫人就当她是死的了。 苏老夫人站了起来,沉声道:“平妈妈,去收拾东西,再去外头雇几辆马车,明日一早,我带着云娇去庄子上住着,省的在这里碍了别人的眼。” 苏大夫人眉心一跳,但更多的是喜悦。 苏老夫人搬走,那伯府就是她说了算。 而且到时候苏老夫人留下的金银财宝,可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吗? 因此苏大夫人非但没有阻拦,而且还带着雀跃道:“母亲这里要是人手不够的话,我送些人过来帮忙?” 苏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苏大夫人一眼,“不必了,你带着兰绣回去吧。” “是。”苏大夫人搂着苏兰绣回去了,瞧着她们的背影,很是高兴。 平妈妈去关门,回来的时候愁容满面,“也不知道大爷是怎么看上大夫人的。” 就苏大夫人的眼见和心胸,连苏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都不如。 苏老夫人已经平静下来了,这苏大夫人就是个蠢货,和一个蠢货计较,气坏的只有自己。 “去让人收拾东西吧。”苏老夫人淡淡地吩咐道。 平妈妈有些迟疑:“可若是真的没有人来拦着,那我们就这样离开吗?” 苏老夫人冷笑:“除非他们是不想做官了。” 把自己的嫡母逼到庄子上去,这样的人怎么能受到圣上重用? 言官上的弹劾奏章,恐怕都能把苏家三位爷淹没了。 这一次不来一剂狠药,那些人还当苏老夫人和沈云娇是能随意拿捏的。 平妈妈应了一声,就出去吩咐丫鬟收拾行李了。 沈云娇换好衣裳,就去收拾出来的小书房练字。 练字能静心,心静下来,才能理智地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 除了萧依依外,苏家肯定还有人要算计她。 而能联系上罗书砚,还能让罗书砚死心塌地地去定北侯府的。 沈云娇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向红玉。 红玉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卫生,并没有注意到沈云娇的打量。 突然,苏老夫人的院子那边传来不寻常的响动,沈云娇面色一凝,将手中的笔放在笔架上,就匆匆地出去了。 青玉和红玉也跟着过去了。 等来到苏老夫人的院子,沈云娇等人吃了一惊。 丫鬟们忙里忙外地搬东西,似乎是在搬家一样。 沈云娇提步进了屋子里,见苏老夫人正神色如常地和平妈妈说着话,就松了一口气。 看到沈云娇进来,苏老夫人高兴地招了招手。 沈云娇便走过去,挨着苏老夫人坐下了,“老夫人,她们在做什么?” 苏老夫人只笑着问:“你想不想去庄子上住几日散散心?” 沈云娇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在这里住着,精神一直都要紧绷着,以防有人要害她们。 若是去庄子上,也能换一换心情。 看着沈云娇亮灿灿的眸子,苏老夫人改了一下主意,或许出去住几日确实是好事。 她对着平妈妈使了个眼色。 二人有几十年的默契,平妈妈立刻会意了,就退出去吩咐那些收拾行李的丫鬟了。 之前是装装样子的,现在是真的要去庄子上了。 苏老夫人摸了摸沈云娇的头发,“你也去收拾一下吧,拿些贴身的衣物便是,住不了几天的。” 沈云娇欢快地应了一声,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青玉一脸憧憬,可红玉看起来不大高兴。 等回去之后,见沈云娇和青玉积极地收拾行李,红玉犹豫地开口:“姑娘,我们真的要去庄子上吗?那里什么都没有,说不定还有蚊虫鼠蚁呢,哪里有府里住得舒服?” 沈云娇挑了挑眉,“你不想去?” “不是不是,奴婢只是怕您娇生惯养的,吃不了这种苦。” 沈云娇笑笑,笑容也淡了下来,“你留下来守着院子吧,院子里总得留下一个人。” 红玉松了一口气,“多谢姑娘,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把院子看好!” 沈云娇恹恹地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红玉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青玉欲言又止,有心想劝沈云娇几句。 可是她一想到沈云娇和红玉关系要好,若是她说了红玉的不好的话,落在沈云娇耳朵里,难免会觉得她是在挑拨离间。 沈云娇低下头,继续收拾自己的首饰,青玉只好把那些话咽下去,也继续收拾行李了。 平康院这里的动静,逃不过苏大夫人的耳目。 苏大夫人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 苏兰绣同样高兴,自己没有受罚,还将苏老夫人气走了。 这个老不死的走了,上头就没有人压着她们母女了。 苏兰绣拍手而笑,“等祖母走了,祖母压箱底的好东西是不是就是我的了?可若是祖母把她库房里的东西一起搬走了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让人看着点的。那些都是苏家的东西,将来是你爹爹的,怎么可能让她们带走。” 苏兰绣心里的最后一丝顾虑都消失了,连忙让丫鬟也再给她盛一碗米饭。 过了片刻,苏大老爷回来了。 母女二人起来相迎,丫鬟又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过来。 苏大老爷坐了下来,看了看母女二人,就笑道:“发生什么好事了?瞧你们,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苏大夫人笑道:“也没什么好事,就是母亲说要去庄子上住几日,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苏大老爷愕然,“母亲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庄子上住?” 苏大夫人当然不会说实话,说苏老夫人是被她们气走的。 020怒火 苏大夫人含糊地道:“大概是母亲在府里住得厌烦了,想出去散散心吧,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苏大老爷听苏大夫人这话,就知道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出了苏大夫人在撒谎。 他冷着脸拍了下桌子,“说实话。” 他这一下力气不小,桌子上的碗碟都颤了一下。 苏兰绣吓得抖了一下,委委屈屈地说:“这不能怪娘,是祖母因为沈云娇想责罚我,娘不肯,祖母才说要去庄子上住的。爹爹,祖母偏心!那个沈云娇,连个丫鬟都不如,祖母就只偏疼她,根本不在乎我。” 苏大老爷听得头痛无比。 在他的思想里,苏老夫人愿意冲着沈云娇,那就宠着好了。 反正沈云娇就是小猫小狗一样的玩意,苏老夫人总有厌弃的一天。 而且有沈云娇在苏老夫人跟前尽孝,让苏老夫人高高兴兴地多活几年,对他们来说有益无害的。 苏大老爷如今正在上升期,若是丁忧了,那是个天大的麻烦。 苏大老爷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你祖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因为沈云娇责罚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这个女儿的性子他知道,最是吃不了亏的。 苏兰绣低下头,胡乱地摇了摇头。 苏大夫人想说几句,被苏大老爷打断了,“给我老实说实话,反正真相是怎么样,我迟早查得出来!” 苏大老爷指着站在苏大夫人身后的冯妈妈,“你说,要是有一句假话,我让你回冯家去!” 冯妈妈看了苏大夫人一眼,只好将在苏老夫人那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苏大老爷瞪大眼睛,再次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好啊,我说母亲怎么突然要去庄子上了,原来是被你气得啊!你可知道,若是外人知道你将母亲逼得去庄子上了,该怎么说我?你可知道,那些言官的笔,最是不饶人!” 苏大夫人吓得哆嗦了一下,可她素来是个糊涂的,就侥幸地道:“那就别让外人知道就成了,我们将消息瞒得死死的。” 苏大老爷怒极反笑,他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蠢货,“那你能堵得住萧家人的嘴吗?” 确实堵不住,苏大夫人低下头,像是做错事了一样委屈。 苏兰绣看不得母亲这个样子,就梗着脖子说:“爹爹,这件事不能怪娘,要怪就怪沈云娇不检点!” 苏大老爷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你挑唆了萧家的小姐做出这样的事,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萧家人?” 定北侯府萧家,是苏大老爷的顶头上司的上司,他若是能让萧家帮他说说好话,他日后的官途会更加顺畅。 他在外头,绞尽脑汁的要讨好萧家的人。 没想到苏兰绣在这头给他拖后腿。 苏兰绣还想狡辩几句,但见苏大老爷愤怒的神色,怯怯地低下头去。 “你们两个,现在就去给母亲赔礼道歉!请母亲留下来不要离开!若是做不到,你们两个也别留在苏家了!”苏大老爷摔门离去。 屋子里静了很久,还是冯妈妈先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天色还不晚,不如我们这就去老夫人那里吧。” 苏大夫人猛地将桌子上的碗碟摔了个稀巴烂,脸色阴沉着没有回答。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苏兰绣的脸上都有了泪痕,“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呀,要是祖母明日离开了,爹爹是不是也要把我们送走呀。” 成亲这么些年来,苏大老爷很少发这样大的火。 而且夫妻二人的感情淡了不少,若是不按照苏大老爷说的做,苏大老爷是真的有可能把她们两人送走的。 苏大夫人憋屈得很,一张脸都成了猪肝色。 冯妈妈见状,赶紧给她台阶:“为了老爷的名声,您不如就先向老夫人服个软低个头吧。而且这事还涉及到了萧家,若是当作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恐怕萧家那边心里也会不舒服的。若是现在就结怨了,那二小姐将来去了萧家,和萧家的人可就难相处了。” 冯妈妈对母女二人很了解,一番话就说进了母女二人的心坎里。 苏兰绣想通了,若是现在就得罪了未来的小姑子,将来去萧家,可有她的罪受呢。 她连忙拉着苏大夫人的袖子,“娘,我们快去祖母那里吧。” 有了冯妈妈和苏兰绣先后开口,苏大夫人才慢腾腾地起来。 刚刚被苏大老爷拂了面子,现在得摆摆架子。 此时,平康院里已经安静下来了。 因为白天发生的事,苏老夫人怕沈云娇心里委屈,特意让沈云娇和自己一起睡。 她记得沈云娇刚来的时候,特别怕生,她时时刻刻地陪着沈云娇,连睡觉都要带在身边的。 说了一会话,苏老夫人就疲乏地时候,只听丫鬟在外头说,苏大夫人和苏兰绣过来了。 苏老夫人冷笑:“估计是老大回来了,这母女二人就眼巴巴地过来了。” 沈云娇问道:“那老夫人,明日还去庄子上吗?” “去,怎么不去?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沈云娇便点了点头,按住了苏老夫人的肩膀,“那我出去和她们说,您的衣裳都脱了,就别折腾了。”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 沈云娇拿起架子上的衣裳,边穿边往外头去。 等开门出去,只见院子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怎么是你?老夫人呢?”苏大夫人问道。 沈云娇嘴角噙着温和的笑,“老夫人已经歇下了,您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来吧。” 苏大夫人见沈云娇要回屋子里去,连忙道:“没什么事。” 沈云娇站定,神色如常地看向苏大夫人。 诗春心里嘀咕起来了,若是没什么事,何必大晚上地过来? 苏老夫人不出来,苏大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兰绣见沈云娇笑容恬静,心里就说不出的愤怒。 凭什么她和她娘受了委屈,沈云娇可以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 苏兰绣尖酸地道:“还不是因为你惹出来的事!” 021出发 苏兰绣这话说得又急又快,苏大夫人想拦都拦不住。 但话都说完了,苏大夫人也只能当作没听到了。 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沈云娇这么一个卑贱的丫头低头,她可做不到。 沈云娇眯了眯眸子,“二小姐放心,明日我会和老夫人去庄子上,不会再碍了二小姐的眼的。” “去吧去吧,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了。”苏兰绣赌气似地说。 沈云娇朝着苏大夫人福了福身子,转身进了屋子里,把门也关上了,留下屋外的母女二人面面相觑。 明明是来劝苏老夫人明日不要去庄子上的,怎么事情成了这副模样? 苏兰绣扯了扯苏大夫人的袖子,小声地说:“娘,再敲敲门吧,让祖母和我们说话。” 苏大夫人也是这么想的,若是她们没有把事情办好,面对的将是苏大老爷的怒火。 平妈妈看出了母女二人的意图,直接站在了门口,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门,不卑不亢地道:“老夫人今日动了怒,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要多加休息。夫人和小姐快些回去吧,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苏大夫人和苏兰绣在门外站了一会,最终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屋子里,苏老夫人摸着沈云娇的头发,很是惆怅,“受委屈了吧。” 方才屋外苏兰绣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沈云娇摇摇头,发自肺腑地说:“只要能待在您的身边,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现在,苏老夫人还好好的,没有被人算计,一切都还来得及。 沈云娇心里充满了感激。 苏兰绣说的那些话,对她来说就是小孩子的赌气话,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苏老夫人对沈云娇的态度很是欣慰。 至少这些年来,她也不是一事无成的,她还教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孩子。 因为明天还要早起,二人就早早地歇下了。 苏大夫人和苏兰绣回去后,立刻派人去打听苏大老爷在哪里。 当听到苏大老爷在花姨娘那里,苏大夫人头一次没有愤怒,而是松了一口气。 她劝着苏兰绣去睡下,她也早早地去歇息了,至少先把今晚熬过去,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此时,苏大老爷正在花姨娘那里,苏兰烟正在一边。 苏大老爷吃着苏兰烟端上来的烤串,怒气消散了不少。 “倒是不错。”苏大老爷夸赞道。 花姨娘与有荣焉,“这孩子最近不知怎的了,就喜欢去厨房里捣鼓吃食,我还怕她糟蹋了粮食,没想到这孩子在厨艺上有天分。 苏大老爷笑道:“这是好事。” 苏大老爷的心腹进来了,站在苏大老爷身边,和他说了今日定北侯府赏花宴上发生的事。 苏大老爷听着,脸色愈发阴沉。 花姨娘还不知道这些事,吓得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苏兰烟眉心一跳,心思却活络了起来。 苏大老爷派人去查这些事,看来是对苏大夫人母女起了嫌隙。 苏兰烟垂着眼帘,低声道:“父亲,沈姑娘是无辜的。而且我也在现场,当时罗公子很明确地说了,是萧小姐派人让他进侯府后花园的。估计这件事传出去,对萧小姐的名声有碍。” 也正是因为如此,想必此时萧家人都恨毒了苏兰绣。 要不是苏兰绣去挑唆了萧依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 苏兰烟虽然不喜沈云娇,可她却没把沈云娇放在眼里,沈云娇到底姓沈不姓苏。 如今她真正要和之较劲的,是苏兰绣。 苏兰烟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去,果然见苏大老爷肉眼可见的越发愤怒了。 花姨娘悄悄扯了扯苏兰烟的袖子,让苏兰烟别说了,生怕苏大老爷的怒火烧到苏兰烟身上。 苏兰烟大着胆子继续说:“都怪我,若是我当时知道了,能劝一劝二姐姐就好了。”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见苏大老爷没有再这般愤怒了,苏兰烟对着花姨娘使了个眼色,就出去了。 花姨娘怯生生地道:“老爷,不如先安置了吧?” “嗯。” 翌日,太阳才出来的时候,行李就搬上马车了。 起得太早,沈云娇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切。 她亲自和诗春一起,清点了马车上的箱笼。 等清点完,平妈妈也扶着苏老夫人出来了。 沈云娇自然而然地过去,扶着苏老夫人另外一边的胳膊,“老夫人,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率先上了马车里。 因为庄子是在城外,丫鬟婆子们也都依次上了马车里,马车慢慢地行驶起来。 红玉站在丫鬟婆子后,目送着车队离开。 红玉这些人,都是不去庄子上,留在府里看院子的。 车队离开后,她们就进府里去了。 等苏大夫人收拾好,去到平康院的时候,哪里还能瞧见苏老夫人的人影。 一打听,竟然已经去庄子上了。 苏大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好在苏大老爷出门去了,否则肯定又要骂她了。 苏大夫人只好派了冯妈妈去追赶车队。 * 马车上,沈云娇给苏老夫人倒了一碗温水,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喝茶提神。 不知过了多久,平妈妈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出城了,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 沈云娇的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苏老夫人瞧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只是才出城,只见一辆马车追了上来,和苏家的车队并行。 那马车的车窗打开着,冯妈妈从里头探出脑袋来,大喊道:“老夫人,大夫人派老奴来求您回去的!庄子上日子清苦,您何必去遭罪呢!” 马车里,沈云娇笑了起来。 苏大夫人若是真心要求苏老夫人回去,为何只派了一个下人来,自己怎么不来呢?可见没有诚心。 也是,想必萧家的事还没有传出来,到时候流言纷纷的,看苏大夫人会不会低头。 平妈妈气不过,想出去和冯妈妈分辨几句,沈云娇拉住了她。 “妈妈,您何必去和她费口舌呢?不如就当作不知道吧。” 平妈妈瞧了一眼苏老夫人,就坐了回来。 任凭冯妈妈如何大喊,那车队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和她说句话。 022流言 最后,还是冯妈妈自己喊得声嘶力竭的没有了力气,灰溜溜地让车夫掉头回去了。 看来苏老夫人是铁了心了,她怎么都劝不动的。 正午前,就到了庄子上。 这处庄子还是苏老夫人的陪嫁,一直是由苏老夫人的心腹打理着的。 好些年前,苏老夫人就筹划起来了。 若是在苏家待不下去,她也得给自己准备一个能安身的地方。 这庄子最大的几间厢房里,都是按照苏老夫人的心意布置的,常常都有人打扫的。 沈云娇一进来,就眼前一亮。 给她准备的几间厢房边上,还用篱笆围了一个花圃出来,里头种着各色的花朵。 春天,一副花团锦簇的美好画面,瞧着赏心悦目的。 苏老夫人对自己,是真的上了心的。 在沈云娇要说感激的话前,苏老夫人先道:“你先去将东西归整归整,等一下来我这里用午膳。” 沈云娇嗯了一声,带着青玉等人去收拾行李了。 她带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等她带着青玉去苏老夫人那里的时候,庄子的管事正在和苏老夫人说话。 这个管事上了年纪的,头发都花白了,但是看起来是个稳妥可靠的。 秦管事这次过来除了给苏老夫人请安,还带了不少新鲜的蔬果来。 尤其是那一筐梨,看着就新鲜。 秦管事见沈云娇穿戴不俗,气质出众,心里猜测沈云娇在苏老夫人身边的地位不低,就笑着和沈云娇解释道:“知道老夫人要来,这是我早晨带人去林子里摘得梨子,很是新鲜。” 沈云娇笑笑,就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正好老夫人经常咳嗽,可以来做冰糖雪梨了。” 听到沈云娇的称呼,秦管事心里不禁有些迷惑。 看来沈云娇并不是苏家的小姐,也不是苏家的亲戚,那是什么身份,可以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 平妈妈道:“管事,让厨房把饭菜端过来吧。” 秦管事回过神来,连忙去厨房了。 很快,午膳就端上来了。 和苏家的比不上,但胜在用料新鲜,都是庄子上现采的。 沈云娇多吃了半碗饭,连苏老夫人也多吃了一些。 吃完饭,沈云娇就去午休了。 坐了一个上午的马车,她浑身都酸痛,在午休前,她不忘让青玉等人也好好地睡一觉。 庄子里,安静了下来,但苏家却平静不了。 苏大夫人已经听到了从定北侯府传出来的关于昨日发生的事。 毕竟当时还有好些个小姐在场,怎么都瞒不下去的。 罗书砚的事,更是瞒不住。 传出来的事,就和那些个小姐看到的一模一样,但又加了一句,萧依月也是受了苏兰绣的挑拨。 罗书砚,实际上还是苏兰绣招来的。 这一下,萧依月完全摘干净了,全部的罪魁祸首就是苏兰绣。 而且,苏老夫人今天匆匆地带着沈云娇去了庄子上,就是被苏兰绣气得。 苏兰绣听到的时候,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才哭着跑去苏大夫人跟前诉说委屈。 真相是什么,苏大夫人和苏大老爷都查清楚了,苏兰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毕竟萧依月指名道姓地说了苏兰绣,而且当时领着罗书砚到侯府门外候着的人,还是苏兰绣指派的。 苏大夫人点了点苏兰绣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既然利用了红玉,那干嘛不把她利用到底,昨天就该让她带着罗书砚去萧家门外候着,这样子我还能想想法子,把脏水往那边泼。” 可现在,不少双眼睛都看到了是苏兰绣的人,苏大夫人没有一点法子了。 苏兰绣到底还年轻,做事没有那般周全,“娘,现在我该怎么办呀!你要是不帮我,我的名声就毁了!我还怎么嫁到萧家去呀!” 看现在的情况,苏家和萧家都要成了仇人了。 若是让苏大夫人想办法怎么节约出钱来,她肯定能罗列好几条。 可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她实在是想不出对策来,只好安慰道:“先别急,等你爹爹回来再说,他不会不管你的。” 母女二人只好先按兵不动。 下午的时候,苏大老爷抽空回来了一趟。 母女二人一句话都没说,苏大老爷就怒目圆睁打了苏兰绣一巴掌。 他的力气不小,打得苏兰绣都摔在地上,嘴唇都出血了。 愣了一下,苏兰绣才哭出来。 苏大夫人心疼不已,“老爷,你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打孩子呀!” 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了,苏大夫人还要一味地护着苏兰绣,苏大老爷更是愤怒:“外头怎么说的,你难道没听到吗?你知不知道,我在萧侯爷面前跟个孙子似的求了半天,人家都没给我一个好脸色?” 苏大夫人心虚地低下头,“绣儿是做错事了,可她是你的女儿,你不能不管啊!” 苏大老爷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头痛不已。 若不是因为苏兰绣是他的亲生女儿,不然他肯定把苏兰绣除族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苏兰绣的哭泣声。 半晌之后,苏大老爷才沉声道:“去祠堂跪着,你,亲自去求母亲回来。母亲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孽障什么时候从祠堂里出来。” 至少,先保住自己孝顺的名声才行。 一个不孝顺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苏兰绣愕然,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不要去祠堂,祠堂黑漆漆的……” “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要是不去祠堂,那就去家庙!”苏大老爷没了耐心大吼。 苏大夫人连忙道:“去祠堂,就去祠堂。” 若是去了家庙,那苏兰绣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在苏大老爷改口前,苏大夫人连忙拉着苏兰绣离开了。 午膳都没吃上一口,苏大夫人就让苏兰绣在祠堂里跪下了。 这一切,在庄子上的沈云娇全然不知。 她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个时辰。 穿戴好之后,她就带着青玉去苏老夫人那里了。 因为是在庄子上,她穿得清淡素雅,连青玉的红色褙子,都比她鲜艳。 但她浑身不俗的气质,就算穿得朴素,也能在人群里格外亮眼。 023不见 沈云娇带着青玉到了苏老夫人这里,门口是诗春在守着。 诗春和沈云娇关系好,看到沈云娇过来,立刻就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灿烂。 她不忘压低声音:“姑娘,老夫人还睡着呢。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可把老夫人累坏了。” 沈云娇点了点头,又问:“平妈妈呢?” “哦,平妈妈拿着新鲜的梨子,去厨房炖冰糖雪梨了,还说要杀一只老母鸡,给老夫人和您补补身子。” 沈云娇笑了起来,“妈妈有心了,我去瞧瞧。” 诗春看了看沈云娇身后,只带了青玉一人,就道:“在庄子上,不比在家里,您要不多带个丫鬟吧。” 沈云娇淡淡地道:“没事,我们不出去。” 可诗春还是放心不下。 这个时期,诗歌过来了,她身上系着围裙,应该是还在收拾东西。 “我在这里守着,你陪着姑娘去吧。”诗歌笑道。 诗春不和诗歌客气,“那敢情好。” 她立刻走到沈云娇身边,“姑娘,奴婢陪着您去。” 沈云娇笑嗔道:“就是你自己想出去逛逛吧。” 诗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您别戳穿奴婢。” 沈云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就带着青玉和诗春出去了。 她们住的厢房,用围墙围了起来,更加清净一些。 青玉才打开门,就瞧见了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几个孩子。 看到门开了,那几个孩子一溜烟地跑了。 青玉笑骂道:“这几个孩子!” 可她们也不会真的和几个孩子计较。 沈云娇三人找到了厨房,就看到了平妈妈正在指挥着几个厨娘在厨房里忙活。 看到沈云娇,平妈妈擦了擦手走了出来,“这里油烟味重,您快回去吧。” “妈妈知道的,我不怕这些的。” 平妈妈笑着叹了一口气,沈云娇从来都不是娇生惯养的。 苏老夫人再怎么宠爱沈云娇,沈云娇都是有分寸的。 平妈妈便让开路,沈云娇进厨房里看了看,见厨房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也就放心了。 厨房后头有一片菜地,长出来的菜绿油油的。 看了一圈,沈云娇心里有了数,就要去别的地方走走。 这时,一个少年跑了过来,这个少年眼生得很,是庄子上的人。 少年只认识平妈妈,就对平妈妈说:“妈妈,外头有辆马车,说是苏家大夫人来请老夫人回去的。我不敢随便放人进来,她还在门外候着呢。” 倒是个机灵的,沈云娇冲着青玉使了个眼色。 青玉便从怀里拿出碎银子赏给少年,道:“这次的事做得不错,这是给你的嘉尚。” 少年捧着银子,很是激动,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平妈妈有些不悦:“我们才把东西收拾好,大夫人就来了。若是诚心的,何不早点过来?这不就是折腾人吗?” 等平妈妈抱怨完,沈云娇淡淡地道:“妈妈既然不想见,就别让大夫人进来了。” 平妈妈愣住了,她只是抱怨一下。但苏大夫人的身份放在那里,怎么可能不让苏大夫人进来呢? 沈云娇狡黠一笑:“大夫说了老夫人要静养,昨晚老夫人不知道和大夫人说了什么,气得脸色都病了。若是再让老夫人看到大夫人,肯定要动气的,那还不如不见呢。” 平妈妈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也是为了老夫人的身子着想,才不让大夫人进来的。大夫人若是敢强行进来,那就是要不顾老夫人的身子。” 平妈妈兴冲冲地出去了。 沈云娇对诗春道:“你机灵,跟着一块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否则大夫人为何会这么匆忙地过来。” 诗春应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沈云娇往回去,正好苏老夫人已经醒了,正在诗歌的伺候下穿衣裳。 沈云娇过去帮忙,顺便将苏大夫人过来的事说了出来。 苏老夫人面容转冷,只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云娇笑道:“安的是什么心,等一下平妈妈她们回来就知道了。” 庄子门口,苏大夫人脸色非常难看,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连老夫人的面都不让她见! 可想到还跪在祠堂里的苏兰绣,苏大夫人只能把这口气压了回去,“平妈妈放心,我会好好地和老夫人说的,这一次,绝对不会让老夫人动怒的。” 平妈妈就和一尊门神一样在门口杵着,不敢让开半步,“夫人请回吧,老夫人还想在庄子上住几日,过几日,老夫人自然会回去的。” 不管苏大夫人怎么说,平妈妈就这么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 最后还是苏大夫人败下阵来,离开了。 平妈妈松了一口气,吩咐庄子上的人守好院子,就回去了。 诗春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和苏老夫人沈云娇说了。 众人都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苏大夫人的态度变得这么快。 “这萧家。”苏老夫人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沈云娇心里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来。 这件事,其实完全可以把脏水往她身上泼,毕竟她既不是苏家的人,也不是萧家的人。 这样子做,对两家都不会有影响的。 可现在……因为一个苏兰绣,让两家都要结仇了。 沈云娇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萧时敬的面庞来。 难道说,是萧时敬在背后帮她? “老夫人,冰糖雪梨估计炖好了,奴婢去端来吧。”诗歌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平妈妈道:“快去吧。” 诗歌便出去了。 因为诗歌的打断,沈云娇也不再胡思乱想了,“老夫人,我们别想那些烦心事,就在庄子上清清静静地住几日吧。” “好。” 因为苏大夫人的出现,庄子上看守得更加森严了。 到了晚上苏大老爷回来的时候,知道苏大夫人没有把事情办好,又是一通骂。 当知道苏大夫人要去给苏兰绣送晚膳的时候,苏大老爷怒道:“饿死她算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给她送吃的!” 就是因为苏兰绣闹出来的事,害得他得夹着尾巴做人,窝囊得很! 发完火,苏大老爷又去花姨娘那里了。 苏大夫人哪里舍得饿着苏兰绣,只让人偷偷地将饭菜送过去,她又让人去把红玉喊来。 024出门 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没那么困了。 沈云娇搬了一把椅子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耳边是虫鸣声,格外悦耳。 沈云娇仰着头看了一会,呢喃道:“为什么这里的夜空,比在伯府时的还要好看呢?” 青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傻姑娘,夜空都是一样的。肯定是出来后您心情好,就觉得夜空更好看了。” 沈云娇唇瓣上漾开发自肺腑的笑意,“确实,在这里不用紧绷着,自由自在的。” 青玉笑笑,没有说话。 反正最后还是要回伯府去的,她就不说扫兴的话了。 沈云娇看了一会,就站了起来往内室里去。 她已经梳洗好了,长长的和丝绸一样柔软的头发披散在脑后。 青玉先去关窗户,再去伺候沈云娇歇下。 在庄子上的第一晚,沈云娇还以为自己会认床,没想到睡得极好。 再睁开眼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洒了起来。 沈云娇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庄子上。 她也不喊青玉,自己就穿好了衣裳,梳了头发,因为是在乡下,她只给自己在脑后编了一个麻花辫,耳边簪了两朵鹅黄色的珠花,淡雅清新。 等她推开门出去,青玉吓了一跳,“姑娘,您这样打扮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沈云娇不在意地笑笑,“在庄子上也不用那样拘束,快把热水拿进来,我要洗漱了。” 青玉连忙去厨房拿热水。 梳洗完后,沈云娇就带着青玉去苏老夫人那里。 苏老夫人早就醒了,正在屋子外,看着围墙下一块地,地上种的花花草草。 看到沈云娇,苏老夫人笑了起来,“乡下的空气好,人也格外精神。” 果然,苏老夫人的精神头很好。 沈云娇陪着苏老夫人在花圃里捣鼓了一会,就转身进了屋子里。 洗干净手,诗歌端来了新鲜的水果来。 吃完早膳,又用了一些水果后,沈云娇才道:“老夫人,我想去隔壁县上一趟。” 苏老夫人惊讶,“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若是要置办东西,还是去京城置办的好。” 沈云娇拉着苏老夫人的胳膊歪缠:“老夫人,难得出来一趟,我想出去多瞧瞧。而且县城里有些东西,是京城没有的。” 平妈妈也在边上帮腔:“是呀,难得出来一趟,只要带好了人,去一趟也无妨的。” 在平妈妈心里,若是这沈云娇是姓苏的,那是万万不能独自出门的。 苏老夫人只好妥协了,笑嗔道:“那就如了你的愿了,只是你别把心玩野了。多带些人。” 沈云娇摇摇头,“只要青玉陪着我去就是了,您要是不放心,让诗春也和我一块去。我这样子打扮,就和平头老百姓一样,谁能想到我是从伯府出来的?” 苏老夫人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沈云娇的装束,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原来出门的衣裳都换好了。” 沈云娇撒娇道:“因为我知道老夫人最是心慈的,肯定会答应的。” 当下,诗春就去找了秦管事,让秦管事准备马车。 秦管事算是看出来了,苏老夫人身边这一位看起来不是苏家主子的姑娘,很得苏老夫人的心。 因此等车夫将马车赶到庄子门口的时候,秦管事亲自在门口等着。 看到那三个姑娘过来,秦管事立刻打起精神来。 那三个迎面走来的姑娘,穿着打扮和庄子上的大姑娘一样,可中间那一位的气度,却怎么都不能让人忽视。 秦管事笑着道:“马车都备好了。” “多谢管事了。”沈云娇笑着说了一声,随后上了马车,青玉和诗春随后上了马车里。 等马车动起来,沈云娇的笑容就淡了不少。 其实这一次去县城,她还有另外的打算,就是想寻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她害怕,这个时候,苏家人就已经对苏老夫人动手了。 给苏老夫人下了慢性毒药,让苏老夫人吊着一口气,等她没什么用处的时候,就让她彻底死去。 沈云娇闭了闭眼,克制住内心冒出来的愤怒和恨意。 这一次带出来的青玉和诗春,都是最忠心不过的丫鬟。 上一世,诗春是为了苏老夫人而死的。 这一世,青玉和诗春的年纪还不大,对于出门的事都很雀跃。 虽然她们以前也能出苏家的门的,可到乡下来,还和沈云娇一起,又是头一遭。 相比之下,沈云娇就淡定不少。 诗春性子活泼,大着胆子问:“姑娘,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呀?” 青玉伸出手指,戳了戳青玉的额头,笑嗔道:“你以为姑娘和你一样呀?” 诗春不好意思地笑笑。 等到了县城,沈云娇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县城门口,她和两个丫鬟步行进去。 反正县城不大,靠着腿脚也能走个遍的。 沈云娇三人进了县城里,为了谨慎起见,沈云娇先进了一家裁缝铺子里。 是用逛街的名义出来的,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 “哎哎哎,嫂子,你瞧瞧那个人是不是云娇啊!”沈芳忙拉了拉庄氏的袖子。 沈芳是沈云娇的姑姑,从前和庄氏一起去苏家的时候,见过沈云娇一面。 沈云娇长得和她亲娘一样,一点都不像沈家人,因此沈芳对这个侄女也生不出半点感情来。 而庄氏,正是沈云雪的亲娘,沈云娇的继母。 自打沈云娇被苏老夫人收养后,这些年来,沈家人从沈云娇那里获得了不少好处,庄氏有闲钱买了两个婆子,过起了富家太太的日子。 这一次二人出门,是来给沈云雪置办嫁妆的。 听到沈芳看到了沈云娇,庄氏惊讶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来就来了呗,她又不是真的闺秀,怎么可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呢?” 她的语气里,藏着浓浓的鄙夷。 沈云娇就算飞上枝头,那也只是一只麻雀!变不成凤凰的。 沈芳再次扯了扯庄氏的袖子,有些着急地道:“哎呦嫂子,沈云娇过来,不是正好向她要点银子?她妹妹要成亲了,她总归是要表达一下心意的吧。” 025受伤 其实这些年,沈家从沈云娇那里得到的好东西不少,足够让沈家在乡下过着富庶的生活。 而且沈云娇的父亲沈二,也借着忠勇伯府苏家的名号,获取了一笔钱财。 给沈云雪丰厚的嫁妆,沈家还是准备得出来的。 可谁不想女儿的嫁妆越丰厚越好呢? 庄氏被沈芳说动了,二人赶去裁缝铺的时候,但沈云娇已经离开了。 沈芳急得跺跺脚,“嫂子,我去打探打探,沈云娇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 庄氏拉住了沈芳的胳膊,狐疑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沈云娇了?” 就平时,沈芳从来不会主动提起沈云娇,只当没这个侄女。 沈芳嘿嘿地笑了两声。 庄氏眯了眯眼,“是不是何三又去赌钱了?还欠了一大笔的银子?” 沈芳脸一白,默认了。 庄氏不知道是该骂沈芳一根筋呢,还是夸沈芳痴情呢? 沈芳如今二十多岁,快三十岁的人了,为了这个何三还没出嫁。 这个年纪了,再想找到一户好人家是肯定不行的了。 而沈芳一颗心都扑在何三身上,让她嫁给别人,她也是不肯的。 这个何三年纪也不小了,不务正业就爱赌钱,将自己的家当都赌没了。 这些年要不是沈芳接济,何三恐怕早就饿死了,或者被债主大卸八块了。 沈芳低着头,声音也哽咽了起来:“要是我不帮他,还有谁会帮他?他爹娘都和他断绝关系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庄氏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随你去吧。” 沈芳低着头赶紧走了,去打探沈云娇的行踪了。 这一边,沈云娇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她在逛了几家铺子后,就直接进了医馆里。 青玉担忧地问:“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啊,怎么来医馆了?” 沈云娇笑笑,“我就是想找大夫开一点补药,给老夫人补一补身子。” 诗春疑惑地说:“可京城里的大夫已经给老夫人开了补身子的方子。” 沈云娇道:“你不知道,有些神医就是在这种乡下才有。他们的医术,说不定比太医院的太医还要高明呢。” 诗春默然,很佩服沈云娇,觉得沈云娇的见识就是多。 医馆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大夫坐诊,连个伙计都没有。 沈云娇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后边瞧一眼。” 青玉忙拉住沈云娇的袖子,“姑娘,我们和你一起进去吧。” “不用,我就看一眼,若是没人,我就出来了。”沈云娇十分固执,青玉只好松开了手。 沈云娇便往后院走去,实际上,她也只打算看一眼,看看大夫是不是在后院里忙着。 她听人家说,医馆的后院,是晒草药的地方,说不定天气好,大夫就在晒草药呢。 但她才走到后院,就突然感觉一道劲风刮在自己的脸上,随后脖子边似乎挨着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她余光一扫,脖子上竟然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而鼻尖,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紧紧抿着唇,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叫喊出来了,这个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她灭口。 因此她一声不吭,等着对方先开口。 周兴昊以为面前的女子,看到脖子上的刀的时候,就该吓得尖叫起来了,甚至都站不稳了。 实在是宫里的那些宫女,都是这样胆小的。 只要他稍微严厉一些,那些宫女就吓得跪地磕头求饶。 但面前的少女,除了脸色白了一点,还算镇定。 周兴昊心里立刻警惕了起来,这样镇定的少女,说不定是谁派来的死士。 周兴昊的手动了动,锋利的刀立刻在少女白嫩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看来这个少女并没有武功,不然自己若是不收手,这少女早就死在了他的刀下。 沈云娇痛呼喊了一声。 周兴昊立刻低声警告:“别出声!” 沈云娇怒极反笑,这个男子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还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伤口,竟然还让她别出声? 沈云娇忍不住反唇相讥:“不知道这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的时候,你能不能不出声?” 回应她的,是身后传来的一声轻笑。 随后她感觉脖子上一轻,那人将刀收了回去。 沈云娇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也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急忙大喊:“青玉!诗春!你们快过来!” 只要人多了,那男子想必不敢再如此猖狂了。 那二人听到沈云娇的叫喊声,立刻跑了过来。 沈云娇的肌肤白皙,脖子上的血痕格外显眼。 青玉和诗春吓了一大跳,惊得眼眶都红了。 青玉心疼不已,自家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自家姑娘虽然不姓苏,但也是被呵护着长大的,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还伤在脖子上。 青玉都快急哭了,“您疼不疼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伤了脖子?” 在青玉担忧的时候,诗春跑进了后头的厢房里,将那大夫拉了出来。 那大夫年纪不小,却只能被诗春拉着出来,好不狼狈。 大夫原本睡得好好的,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拉着走,这小姑娘力气不小,他只能求饶:“姑娘行行好,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这么的拖拽呀!” 诗春却不听,一股脑儿地将大夫拉到了沈云娇的跟前,“大夫你快来看看啊,我家姑娘伤着了脖子,有没有大碍啊!” 伤到脖子?大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立刻认真地查看沈云娇的伤势,半晌后才道:“没事,就是皮外伤罢了。” 那两个丫鬟才松了一口气,诗春又紧接着问:“那会不会留疤呀?” 青玉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要是留疤了,那该怎么办呀? 大夫道:“我这里有祛除伤疤的膏药,我给你一瓶拿去抹抹。跟我来,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大夫领着沈云娇一行人去了前边,给沈云娇包扎好了伤口。 沈云娇摸了摸脖子上缠着的厚厚的纱布,顿时苦笑。 这样子回去,苏老夫人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026大夫 沈云娇状似无意地道:“大夫,你刚刚怎么在屋子里睡觉呀?刚刚后院的那个男子,你认识吗?” 大夫啊了一声,很是不解,“什么男子?我是昨夜喝多了,一直睡到现在才醒。我无儿无女的,说不定是外头跑进来的男子吧。” 沈云娇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大夫,能不能麻烦你明日到我的庄子上来,给我换药呢?我这两个丫鬟蠢笨不堪,不会换药。” 青玉和诗春二人面色讪讪的,到底没有说反驳的话。 大夫狐疑地打量了沈云娇一眼,出门能带丫鬟的,还一次带了两个,家里肯定是有身份的,能找到一个懂一点医术的丫鬟婆子难道还不容易吗? 他便道:“我年纪大了,不能长途奔波了,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青玉连忙道:“你放心,诊金肯定会丰厚的。” 大夫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摇了摇头,“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已经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了。” 沈云娇闻着大夫身上的酒气,笑了笑,“青玉,我记得庄子里那颗大槐树下的酒,埋了快二十年了吧,趁着我们在庄子上的时候,是该让老夫人挖一坛子出来尝尝了。” 大夫一怔,浑浊的眼珠子里立刻冒出亮光来,眼巴巴地瞧着沈云娇。 沈云娇只当没看到,“青玉,诗春,我们回去吧。” 大夫支支吾吾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人身后,差点记得挠头。 沈云娇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大夫,若是你明日能过来,我可以给你留半坛子酒。” “这敢情好啊!明天我一定来!”大夫忙不迭应下。 沈云娇冲着青玉使了个眼色,青玉便将庄子的地址告诉了大夫。 沈云娇三人走出好远了,大夫还在大喊:“你放心,明日我一定准时到!” 沈云娇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上了马车,又犯了愁。 她脖子上的伤,肯定是瞒不住了,到时候老夫人瞧了肯定要心疼的。 想了半路,她才想出一个借口:“就说是我在试簪子的时候,不小心用簪子划的。” 青玉和诗春对视一眼,苦哈哈地说:“恐怕老夫人不会相信吧?” 沈云娇略显烦躁:“就这样子说吧,难道你们还能想出更好的借口?” 那二人摇了摇头。 等回到庄子上,苏老夫人看到沈云娇的脖子,果然心疼坏了。 若不是顾忌着伤口,苏老夫人都想拆开纱布,看看沈云娇伤得到底严重不严重。 “老夫人,就是一点小伤口罢了,都没见血。都是这两个丫鬟大惊小怪的,非得让大夫给我包扎成这样。”沈云娇笑道。 苏老夫人黑着脸,“你还笑得出来?女孩子家家,留下一点点伤口都是了不得的。万一留下疤……” 沈云娇见苏老夫人越想越多,连忙打断道:“不会留疤的,为了以防万一,大夫还开了祛疤的药,您就别担心了。” 苏老夫人还是不放心,“不如下午就回京城去,京城里的大夫医术高明不少。” 沈云娇红了眼眶,“老夫人,我想在庄子上多住几日,不想那么快回去。一回去,又要面对那些烦心事了。” 看着沈云娇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苏老夫人顿时心软了,“好好好,不回去不回去。你先回去歇息一下吧,等一下来陪我用午膳。” “是,多谢老夫人。”沈云娇领着青玉回去了。 等沈云娇出去后,苏老夫人忍不住对平妈妈道:“你瞧,她嘴上不说,心里对退亲的事还是难过的。” 平妈妈道:“是呀,毕竟也是相处了一段时日的,怎么能做到一点都不伤心呢?” 苏老夫人沉默片刻,又问诗春,沈云娇是怎么弄伤脖子的。 诗春低着头,将沈云娇编造的借口说了出来,心里却在发虚,生怕老夫人不相信。 苏老夫人沉默片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被退亲的事影响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呀?” 苏老夫人打定主意,要尽快给沈云娇挑一门知根知底的好婚事。 到时候忙起来,沈云娇就不会再想着罗家了。 平妈妈感慨道:“老奴活这么大,看到的最好的青年才俊,就是咱们敬少爷了。若是敬少爷能和姑娘……” 说完,她立刻道:“是老奴说错话了。” 就萧时敬和沈云娇身份的差距,他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老夫人沉默着,没有责怪平妈妈,“你去厨房里吩咐一身,午饭多准备一些补身子的菜。” “是,老奴这就去。” * 苏家。 红玉听到苏大夫人又要喊她过去说话,顿时吓得腿都发抖了。 这几日,苏大夫人总是要叫她过去,每一次都要她立规矩,折磨得她苦不堪言的。 苏大夫人拿沈云娇没法子,就拿红玉出去。 而且苏兰绣还在祠堂里跪着,苏老夫人不肯见她,苏大夫人心里憋着一股怒火呢。 红玉从苏大夫人这里出来的时候,手脚都不受控制地发颤,她摊开手掌一看,自己的十个手指头上,都被烫出了水泡。 苏大夫人让她端着铜盆,铜盆里是刚烧开的滚水。 十指连心,这痛楚红玉毕生难忘。 当知道自己是替沈云娇遭了罪之后,她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跟了沈云娇之后,好事没有,坏事一大堆。 因为罗家退亲的事,她走出去,没少被苏家的下人指指点点呢。 她憋了一肚子的气。 如今沈云娇和苏老夫人不在苏家,她和管事妈妈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她直接去找了罗书砚,这水,越混越好呢。 自打定北侯府回来后,加上听到外头的那些流言后,罗书砚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 外加罗夫人的苦心孤诣的劝说之下,罗书砚终于决定将沈云娇放下了,好好念书,考取个功名。 但红玉过来找他,他还是出去见了。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有期待。 “罗公子,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呢。”红玉松了一口气。 罗书砚的笑容淡淡的,“你来有什么事吗?” 027见面 红玉立刻察觉到了罗书砚的冷淡,心里一惊,男人都是这么薄情的吗? 她装作没有察觉到一样,抹了抹眼睛,将眼睛擦得通红,可怜兮兮地说:“罗公子,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家姑娘为了你去庄子上了。” 罗书砚这些时日闭门读书,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忙问:“娇娇怎么去庄子上了?她那么娇弱,去乡下可不就是吃苦吗?” 红玉继续控诉道:“我家姑娘还不是为了你,因为你退亲,她外表装得再坚强,但心里一直郁郁寡欢的,去庄子上也是为了散心的。” 罗书砚再也装不了冷漠无情了,面上流露出悲伤来,没想到沈云娇竟然是心里有他的。 红玉见罗书砚被自己说动了,目光闪烁了一下,“我家姑娘为了你,都愿意去吃苦了。罗公子,你要是不去见我家姑娘一面,可真真是无情啊。” 罗书砚苦笑一声,“我最近真的是不得空。” 红玉瞪了他一眼,“反正我该说的话都说了,怎么做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说罢,红玉就离开了。她非常自信,罗书砚心软又极容易动摇,不会狠心的。 果然,罗书砚听了红玉的话后,这书是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今天再去城外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打定主意,明天肯定要去城外见沈云娇一面。 想到此,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当他好不容易静下心看了几页书之后,他的小厮阿贵冲了进来。 罗家并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规矩上还有不少的疏漏。 阿贵直接闯进了书房,罗书砚也只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着急忙慌的,有什么事吗?” 阿贵道:“是沈姑娘来找公子。” 罗书砚又惊又疑,但说到底还是高兴的,他丢下书卷,从书桌后走出来,语气十分情况:“娇娇怎么过来了?她不是去乡下了吗?” 阿贵啊了一声,一拍脑门,“公子,小的没有说清楚,来的是沈家二姑娘。” 罗书砚大失所望,又回到书桌后头,恹恹地道:“我没空,你将她打发了吧。” “这样不大好吧?” 罗书砚烦躁:“有什么不好的?要是耽误了我读书,我娘饶不了你!” 阿贵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出去了,罗家上下,谁不怕罗夫人啊。 今日,沈云雪起了个大早,亲自做了点心眼巴巴地给罗书砚送来了。 想她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为了罗书砚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已经想好了,以后嫁给罗书砚,就好好地和罗书砚过日子,早日生下一儿半女。 她正娇羞得想着,却没料到出来见她的人是阿贵,“书砚呢?他怎么没出来?” 阿贵讪讪地说:“少爷在读书,没空出来。” 沈云雪咬着牙,“肯定是借口,如果是沈云娇来找他,他肯定出来了!” 没想到被沈云雪说中了,阿贵只能尴尬地笑笑。 阿贵是个憨厚的,有心事都藏不住。 沈云雪一眼就看出了阿贵脸色不自然:“到底有什么事你瞒着我?” 阿贵怔了一下,却不敢说。 沈云雪将臂弯里的提篮塞到阿贵怀里,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一起给了阿贵,“这下你能说了吗?” 阿贵嘿嘿地笑了两声,就将红玉来找过罗书砚的事说了出来。 沈云雪顿时气得咬牙切齿,红玉来找了罗书砚之后,罗书砚就不待见自己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肯定是沈云娇让红玉说了什么,害得罗书砚厌弃了自己! 沈云雪气鼓鼓地回去了。 等回家后,看到庄氏,就委屈得哭了起来,“娘!沈云娇那个贱人和书砚藕断丝连!现在书砚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说完,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庄氏吓了一跳,又无比心疼地揽着沈云雪,“你仔细和我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云雪边哭,边把事情告诉庄氏。 庄氏气得拍了拍桌子,“那个小贱人,真是不要脸!罗家都和她退亲了,她还死乞白赖地贴上去!” 沈云雪拉着庄氏的胳膊:“娘,你要为我做主啊!” “你放心,娘绝对饶不了她。等明日,娘就去找她,骂得她抬不起头来!骂得她不能做人!”庄氏的眸子里布满了恨意。 沈云雪迟疑:“苏家也不是我们想进就能进的,上一次若不是苏家大夫人给我们开门,我们怎么进得去?” 庄氏解释道:“她不在苏家,她在乡下,今天我和你姑姑出门还看到她了呢。我去找你姑姑,你姑姑应该打探出来她现在在哪里。你好好回去歇息,明天我们一起过去将那个小贱人骂个狗血淋头!” 沈云雪却有一些迟疑,“可若是她一怒之下,不再往家里送银子了呢?” 庄氏讥诮一笑:“怎么可能?孝字当头,她要是敢不听你爹的话,那不孝不悌的名声传出去,别人的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沈云雪这才彻底放心了。 翌日,罗书砚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了个大早,就出发去庄子上。 他不怎么会骑马,因此路上要花费好一番功夫。 阿贵劝他坐马车,他又不肯。 罗书砚觉得,若是沈云娇看到他骑马威风凛凛的样子,肯定会更加心悦于他的。 阿贵没办法,只能和罗书砚一起骑着慢马。 等太阳出山后,他们才刚刚出了城。 阿贵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还要骑几个时辰,才能到庄子上。 二人出了城,就沿着官道一起走。 突然,远处响起一阵凌厉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罗书砚急忙想让马儿往边上避一下,可他马术不行,这马根本就不听他的,他急得满头大汗。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罗书砚急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阿贵大喊:“少爷,别管马了,快跳下来吧!” 罗书砚就要从马上跳下来,被缰绳绊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那马蹄声已经到了耳边了,轰轰作响。 看着到了眼前的那一队骑着马的男子,阿贵的呼吸都快停止了,自家少爷难逃一劫! 028羞辱 在阿贵以为,自家少爷要丧命于马蹄之下的时候,那群骑着马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罗书砚抬起头,看到就在眼前的马蹄,那马蹄强壮有力,轻轻松松就能踩烂他的脊背,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嘴唇直哆嗦,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骑在马上的人,不知是谁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味这么冲啊!谁尿裤子了啊!” 众人一眼就看到了罗书砚衣摆上的潮湿,阿贵也看到了,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可罗书砚到底是他的主子,他连忙从马上下来,要去扶罗书砚起来。 可罗书砚浑身都吓得瘫软了,哪有力气起来。 好半天,罗书砚才挤出一句:“青天白日的,你们眼里有没有王法?” 马上的几人都笑了起来,唯独在最中间的男子面无表情的,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那男子虽然没有说话,可却不能让人忽视。 他面若冠玉,容貌是极好的,可是面上的冰冷和戾气,却让人退避三尺,不敢靠近。 虽然是骑马,但他的姿势优雅得就像在书房里,拿着毛笔在上好的宣纸上练字一样,极为优雅,让人赏心悦目。 他不说话,他身边的萧风不悦地开口:“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挡在这路中央是要干什么?若是惊着我们的马,你们该当何罪?” 这话虽然说得霸道,可罗书砚横着躺在官道上不假,确实是挡在人的路了。 罗书砚说不出话来,阿贵道:“我们家少爷是被你们吓得了。” 虽然丢脸了一些,但这话说出来,也能推掉一些责任。 萧时敬面无表情地朝着萧风使了个眼色。 萧风清了清嗓子,道:“听你们的口音,似乎是京城里的人。” 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废话来。 那一边,罗书砚的手脚有了点力气,在阿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的裤子上湿哒哒的,黏糊糊的非常难受。 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罗书砚尴尬得满脸通红。 萧风咦了一声,故作惊讶:“你是不是罗家公子罗书砚啊?就是和姐姐退亲,转而要娶妹妹的那个人?” 他身后的人附和道:“是啊,我见过,他就是罗书砚。啧啧啧,终于看到本人了。我还以为是多么出众的男子,原来是个草包啊!我看肯定是沈小姐看清了你的为人,主动和你退亲的!” “我呸,真是个不要脸的。如果我是你这样的草包,我都不敢出门了,省的被别人嘲笑!还读书人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罗书砚贬得分文不名。 罗书砚气得肝疼,可是那些人人高马大的,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万一自己哪句话没说话,受了皮肉之苦该怎么办啊。 阿贵想辩解几句,都被他拦住了。 萧风嘲笑道:“若是京城那些人知道罗公子吓得尿裤子的事,不知道该怎么想。” 罗书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别说出去!” “我不说,那些人也会说的。”萧风指了指路过的路人。 路人本来是看热闹的,听到萧风这么说,立刻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罗书砚憋屈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 阿贵吓了一跳,急忙扶着罗书砚上了马,他和罗书砚骑一匹马回京城去,另一匹马也不要了。 要是罗书砚被气出个好歹来,罗夫人肯定饶不了他的。 等那两人一马狼狈地离开后,萧风叹了口气。 他只会打架,让他动嘴皮子真的是难为他了。 他苦着脸说:“爷,下次这种事就别找属下了。属下打人在行,可这种事……” 在感受到萧时敬冷冰冰的目光后,萧风立刻闭上嘴,一脸严肃地说:“这种事属下不在行,可只要是爷吩咐的,就算是刀山火海,属下万死不辞!” 萧时敬冷笑一声,回过头看了远处一眼,那个方向,是苏老夫人等人暂住的庄子的方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终究还是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庄子上。 沈云娇早早地就起来了,带着人在槐树下挖酒坛子。 下头埋了不少酒,都是苏老夫人早些年备下的,原本是为孙女和外孙女备下的女儿红。 可苏清清走了,加上几个孙女都是不孝顺的,苏老夫人也就作罢了,将这些酒都忘记了。 若不是沈云娇提起来,她早就想不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沈云娇要酒做什么,但苏老夫人还是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沈云娇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挖。 大概半个时辰,终于挖上来了一坛。 隔得老远就能闻到醇厚的酒香,沈云娇露出笑意。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上缠着的纱布,这一次受伤,也算是运气了。 她本来还在苦恼,请了大夫来之后,该怎么对苏老夫人说,这下就有现成的借口了。 那大夫姓柳,平日里就好喝酒,其他也没什么爱好。 昨日听到沈云娇说有几十年的陈年美酒,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天一亮,就眼巴巴地过来了。 平日里多走几步路就叫苦连天的,这一次赶了好远的路,精神头都很好的。 庄子守门的少年已经提前得到沈云娇的吩咐了,看到提着药箱的柳大夫,就立刻放他进去了。 柳大夫走进庄子里,没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眯着眼,鼻子仔细地嗅来嗅去。 不用庄子上的人带路,柳大夫循着香味就找到了大槐树,见到了槐树边站着的沈云娇。 沈云娇笑着打招呼:“大夫,你终于到了。” “嘿嘿嘿,这酒味道香哇,正好我走了一路渴得不行,先让我喝一杯。” 沈云娇却没让柳大人如愿,笑道:“大夫,先给我换了药,到时候这坛子酒都是你的。” 昨天说给半坛,今天给一整坛子,柳大夫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沈云娇便带着柳大夫往苏老夫人的屋子里去。 “我换药的时候,不想太多人看着,你们都出去。”沈云娇难得的耍起了无赖。 苏老夫人事事都依她的,屋子里的下人,就留下了平妈妈和青玉。 029把脉 苏老夫人和平妈妈盯着沈云娇的脖子,她们两个还没看见过沈云娇纱布下的伤口呢,也不知道到底伤得怎么样。 虽然沈云娇一直说伤得不严重,可不亲眼看看,始终是不放心的。 再者柳大夫头发都花白了,是能做爷爷太爷爷的年纪了,也不用再顾忌什么男女大防。 柳大夫看起来不靠谱,但是换药的动作十分娴熟。 三下两下就换好了药。 苏老夫人终于看到了沈云娇脖子上的伤口,虽然结痂了,但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换好药,整理好药箱,柳大夫嘿嘿地笑了两声,“药换好了,是不是……” 沈云娇摸了摸脖子上缠着的纱布,杏眸明艳,“不急,大夫,先替我家老夫人把把脉吧。” 苏老夫人怔了一下,忙道:“不用这么麻烦了。” 沈云娇握住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就把个脉,没什么麻烦的。” 苏老夫人只好应下了。 把个脉确实没什么麻烦的,柳大夫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想到等一下就能去喝上好的美酒了,柳大夫的嘴角一直翘着,压都压不下去。 突然,柳大夫面上的笑瞬间消散,瞬间凝重起来。 看着柳大夫的脸色变化,沈云娇心一紧,连苏老夫人和平妈妈都平静不下来。 可是为了不打扰柳大夫把脉,三人都只能憋着。 等柳大夫收回手,沈云娇忙问:“大夫,我家老夫人怎么样了?” 柳大夫摸着胡须摇摇头,感慨道:“大户人家里的事真当是不简单,这位老夫人,被人下了慢性毒药了。加以时日,身子会虚弱得只能躺在床上,就剩一口气。” 简而言之,就是成了一个只会喘气的傀儡。 沈云娇一惊。 上一世,苏老夫人和柳大夫说的一样,身子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看了京城里不少名医,都没有医治好。 最后,苏老夫人孱弱得都没有力气下地走路了。 原来,这个时候苏家人已经在给苏老夫人下毒了! 沈云娇的眸子里流露出刻骨的恨意来,她一个外姓人,都能尊敬孝顺苏老夫人,那些个姓苏的,为什么就容不下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同样震惊无比,自己被下了毒?怎么可能? 平妈妈疑惑地问:“大夫,是不是错了呀,谁会对我家老夫人下毒?” 柳大夫挑了挑花白的眉,“无冤无仇的我骗你做什么?你若是不信,可以再去找别的大夫来看看。” 平妈妈面色惨白,难道说老夫人真的中毒了? 苏老夫人想得更多,忙道:“大夫,你给云娇也把把脉吧。” 她怕沈云娇也中毒了。 沈云娇紧紧抿着唇,伸出手来。 柳大夫给沈云娇把脉后说:“沈姑娘没事。” 苏老夫人算是松了一口气。 沈云娇问:“大夫,可有解毒的法子?” 柳大夫道:“这个毒药是长年累月的才有效,只要不再接触,那体内残留的很快就能排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碍了。” 沈云娇扬声喊道:“诗春!” 诗春急忙进来了。 “你带着柳大夫去拿酒,再让厨房做一桌子好菜,美酒得配美菜才惬意。” 沈云娇的话一下子说进了柳大夫的心坎里,柳大夫又傻笑了起来,跟着诗春出去了。 等柳大夫出去之后,沈云娇压低声音:“当务之急是……” 余光瞄到诗歌送茶水进来,沈云娇忙改口:“是赶紧把我住的那间厢房的纱窗都修补好,昨夜进了好多蚊虫,我都没怎么睡好呢。” 苏老夫人看了诗歌一眼,顺口说道:“诗歌,你带着人去云娇那里,将纱窗补一下。” 诗歌将茶水放下,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平妈妈出去了一会,很快就出来,她朝着沈云娇和苏老夫人点了点头。 沈云娇压低声音:“老夫人,您身边出了叛徒了。” 苏老夫人也想到了,不知道是谁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对付她这把老骨头。 她反正一把年纪了,再活多少年也是无所谓的。 可是一看到沈云娇还年轻鲜活的面庞,她就心软了。 若是她早早地走了,谁来给沈云娇撑腰呢? 平妈妈苦苦思索:“所有到平康院伺候的丫鬟婆子,老奴都是派人调查过的,家世清白的才要的。” 沈云娇冷声道:“说不定被人收买了,变了心了。” 平妈妈迟疑了一下,“这,难道要一个一个查过去吗?会不会太大费周章,打草惊蛇呀?” 沈云娇想了想,道:“也不用全部查过去,中毒无非就是吃食上、香料上。老夫人不爱用香料,那肯定是在吃食上。我和老夫人同吃同住,我却没事,那肯定不是一日三餐里,是只有老夫人会吃的东西了。” 平妈妈道:“只有老夫人吃的,那就是补身子的药和茶水了。” 沈云娇不爱喝茶水,很难得才喝一次。 “那就好查了。”沈云娇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会很棘手。 “老夫人,姑娘放心,老奴一定把那个叛徒揪出来!”平妈妈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胆在她眼皮子底下下毒,她肯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沈云娇和平妈妈在筹谋的时候,苏老夫人一直不曾开口。 不管查出是谁对她下的毒,她总归是要寒心的。 沈云娇和平妈妈对视一眼,平妈妈道:“姑娘,您有事就先去忙吧。那位大夫老奴瞧着和世外高人一样,可不能怠慢了,说不定将来还有用处呢。” 苏老夫人这时才开口:“云娇,你去吧。平妈妈,你去带几个年纪大的庄子上的婆子来和我说说古。” 看苏老夫人能打起精神来,沈云娇和平妈妈就出去了,让其他丫鬟进去伺候。 诗歌从沈云娇那边回来,就去了老夫人那里。 见桌面上的茶水都不曾动过,诗歌便道:“老夫人,奴婢给您去泡一壶上好的普洱茶吧?”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诗歌就去泡茶了。 沈云娇去了厨房里,只见柳大夫抱着酒坛子,正在稻草堆上呼呼大睡。 她皱了皱眉,“怎么醉得这么快?” 青玉苦笑:“姑娘没瞧见,柳大夫喝酒和土匪一样,怎么都劝不住。” 030上门 看柳大夫对酒的热衷,沈云娇只摇了摇头,“去找一间厢房,找几个力气大的小伙子,把柳大夫扶进去歇息一会吧。什么时候醒来了,什么时候安排马车送柳大夫回去。” “是,”青玉又问,“那送柳大夫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再送他一坛子酒?” 埋了几十年的美酒已经被柳大夫喝了,可其他的好酒还是有的。 沈云娇摇了摇头,“不必了,可以送一些庄子上的蔬果,酒就别送了。” “是。” 沈云娇放心不下苏老夫人,就想回去陪苏老夫人说说话。 突然,一个小童跑了过来,“姐姐,你快去瞧瞧,庄子门口来三个蛮不讲理的女人。” 沈云娇皱了皱眉头,有人胆敢在忠勇伯府的庄子门口闹事? “可知道是谁吗?”沈云娇问。 那小童认真思索了一会,“好像是姓沈的。” 沈云娇瞳孔一缩,随即冷笑起来。 没想到沈家人还有本事,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沈家人上门,无非是两件事。 要么是因为罗书砚来的,要么是为了要银子来的。 沈云娇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火来,在外人眼里,她和苏老夫人就是这么软弱可欺的吗? 沈云娇平复了一下心情,喊了青玉和诗春过来,又喊了庄子上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一行人往门口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那么传来的尖锐的女声。 门外,庄氏沈云雪和沈芳都来了。 那声音最尖锐的,就是庄氏。 庄氏以前是在乡下长大的,吵架从来没输过。 此时,她便叫骂着边拍大腿:“沈云娇!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我呸!还什么大家闺秀呢?竟然和自己的妹夫牵扯不清的!苏老夫人真是瞎了眼了,把你这颗老鼠屎养在身边!我告诉你,罗公子和云雪两情相悦!你别再动你妹夫的心思了!沈云娇你这个小贱人,快出来!” 沈云雪手上拿着一块手绢擦着眼泪,可怜兮兮的让人同情怜悯。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快挤不下了。 听着庄氏的叫骂,立刻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啧啧摇头:“这世上还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啊!连自己的妹夫都觊觎?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不过这个沈云娇,怎么有点熟悉啊!” “哎,你怎么忘了?这个沈云娇,就是被苏老夫人收养的那个。” 这些事,他们都是听苏家庄子上的人提起过。 “啧啧啧,麻雀也变不成凤凰,苏老夫人这次是瞎了眼啊。” 庄子里,青玉和诗春气得一张脸都通红了,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撕烂庄氏胡说八道的嘴! 这个坏女人,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 沈云娇倒是笑了。 她以为庄氏来找麻烦是要来打架的,亏她还带了这么多人。 原来庄氏是要文斗,那她也奉陪到底。 她对青玉和诗春吩咐了两句,两个丫鬟眼睛一亮,连忙从庄子的边门出去了。 因着是在庄子上,受沈云娇的感染,二人都打扮得再简单不过了,混在外头看热闹的人里,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那一边,庄氏还在中气十足的叫骂着。 她其实也不是一定要逼着沈云娇出来见自己,只要她说的话,能让沈云娇声名狼藉就好。 罗书砚是个读书人,这样子声名狼藉的人给他做妾,他都嫌脏的。 这样子,就能让沈云娇和罗书砚断得彻彻底底的。 “咦?我怎么记得,罗公子是先和你说的沈大姑娘定亲的呀!”人群里,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庄氏噎了一下,她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一下,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便骂道:“胡说八道!” 那女子继续说:“不可能,我娘是苏家家里做事的婆子,不可能有假的。我还听我娘说,前几日罗家上苏家退亲,说罗公子看上了沈二姑娘,也就是你女儿。” 她边上,另一女子附和道:“呀,这件事我知道!当时罗公子口口声声地说他是不得已的,他要为沈二姑娘负责。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对沈二姑娘做了什么?负的是什么责?” 这一下子,众人看庄氏几人的目光都变了。 原来是贼喊捉贼啊! 沈云雪被看得面上火烧火燎的,她性子泼辣,可到底还是个未经事的小姑娘,被众人嘲讽揶揄的眼神看得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沈芳一声不吭的,她就是跟着一起过来,看看能不能向沈云娇要一点银子的,自然不想把这脏水引导自己身上来。 庄氏气咻咻地站了起来,叉着腰骂道:“是哪个烂了心肝的在胡说八道!” 那躲在人群里的女子回道:“我敢发毒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敢不敢发毒誓!” 立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对庄氏说:“是啊,你发个毒誓!要是你在撒谎,就让你的子女不得好死!” 庄氏的气焰弱了不少,这样子的毒誓她怎么敢发? 她强撑着骂道:“我没胡说!我不和你们说,我只和沈云娇说。沈云娇!你给我出来!” “连个毒誓都不敢发,可见是心虚了!你还怪人家沈大姑娘呢,分明就是你自己的女儿不检点,觊觎姐夫,把姐夫抢了过来!我呸,到底是谁不要脸!” 那个女子的再次开口,立刻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唾骂,都是骂庄氏她们不要脸的。 庄氏的气焰顿时弱了不少,带着恨意骂道:“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可惜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根本找不到那两个躲在人群里坏了她的好事的女子。 沈云雪被那些人说的都哭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人当着面戳脊梁骨。 那些人一口一个不检点,说得她羞愤欲死。 她拉着庄氏的袖子,哭着道:“娘,我们快回家去吧,太丢人了。” 正在此时,庄子的门开了。 一个神情严肃的婆子走了出来,用恰好能让所有人听到的嗓门说:“我家姑娘说,请你们进去。虽然你们没有顾念我家姑娘,非要把这桩丑事宣扬出来,可我家姑娘心善,不会和你们一般见识的。” 031质问 这婆子说完,人群里立刻有人大声道:“瞧瞧人家大户人家培养的姑娘,就是好呀!有些人啊别看年纪不小,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却不知道。” 说完,立刻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庄氏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在众人都等着看她如何收场的时候,她一手拉着沈云雪,一手拉着沈芳快速进了庄子里,又引起了一阵嘲笑的声音。 一进庄子,庄氏连忙指着门道:“快把门关上!快点!” 那一脸严肃的婆子是平妈妈的妹子,人称郑妈妈,平日里掌管着培养丫鬟的职责,修炼得不近人情。 那些个才进侯府的小丫鬟,只要一看到郑妈妈严肃的脸,就立刻乖巧无比,可比棍子有用多了。 郑妈妈的声音刻板,没有一丝起伏:“等一下庄子上的人要进出,关上不方便。” 庄氏看着外头,那一张张嘲笑的脸,气得直跺脚:“我让你关上你就关上!快点!” 郑妈妈的眉头都不曾动一下,“我只听从主子的吩咐。” 至于庄氏,是个什么东西?还没资格对她指手画脚的。 郑妈妈毫不掩饰的轻蔑,刺痛了庄氏的眼睛。 若不是郑妈妈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她肯定要卷起袖子,狠狠揍她一顿! 沈云雪和沈芳两个人,被那一双双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睛,看得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庄氏这么一闹,势必会引来更多看热闹的人。 沈云雪忙拉了拉庄氏的袖子,哽咽着说:“娘,不关门就不关门吧,我们快进去吧。” 庄氏看着郑妈妈那一双毫不掩饰的嘲讽的眸子,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和她杠上了。 若是她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下人欺负了,往后还怎么在沈云娇面前立威呀! 庄氏叉着腰,拿出泼妇的架势来,“你今天要是不关门,看我怎么修理你!” 郑妈妈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子,“光天化日之下伤人,可以送进衙门的。” 庄氏被她说得顿时说不出话来,一张脸铁青,十分难看。 沈云雪和沈芳吓了一跳,连忙一左一右扶住庄氏。 “娘,你怎么了呀!你别吓我!” “嫂子,你说句话啊!” 不远处一道清清冷冷的女声,打破了僵局:“郑妈妈,将门关上吧。” 这声音很是熟悉,庄氏三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穿着月白立领上衣,雪白纱裙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 在乡下,那白净的衣裳一尘不染。 少女往外走了几步,站到了阳光下。 她衣裳上用金色丝线绣的暗纹,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晕。 沈云雪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她最好的衣裳,都比不上沈云娇身上穿的那一身。 沈云娇能在庄子上穿着到处行走,也不怕被弄脏,可见这件衣裳在沈云娇那里,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沈云雪心里酸溜溜的,一个爹生的,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沈云娇话音落下,郑妈妈亲自走过去将门关上,将那一双双还想看热闹的视线隔绝在外头。 庄氏见郑妈妈对沈云娇言听计从的,心里更加愤怒。 沈云娇说完,就转身进了厢房里头。 郑妈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冷冷地说:“请随我来。” 她在前带路,庄氏三人脸色难看地跟了上去。 进了厢房里,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屋子,里头又别有一番天地。 屋子里摆放的家具,做工精巧,肯定价值不菲。 墙上还挂着几幅画,沈云雪在罗书砚的书房里看到过类似的,当时罗书砚和她说,一幅画就值几千两银子。 沈云娇坐着,手里捧着一甜白瓷的碗,里头装着的是掺了蜂蜜的温水。 “请坐吧。”沈云娇笑着道。 庄氏皱了皱眉头,从前她也见过沈云娇好几次,可这一次,沈云娇似乎变了一个人。 这变化,绝对不是庄氏想要看到的。 那郑妈妈没有进来,屋子里只有沈云娇和她身后站着的丫鬟。 沈芳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嗔道:“云娇,这是你娘,你怎么和你娘说话的?” 沈云娇的笑容恬淡又美好,“我哪里说的不对?” 沈芳拿出长辈的架子,“你该起来,让你娘坐在那个位置。” 沈云娇调整了一下姿势,露出了椅子上垫着的一块毛茸茸的毯子,柔声解释道:“这张椅子,是老夫人特意为我准备的,为了让我坐得舒服一些,我不能辜负了老夫人的好意。” 沈芳不依不饶:“云娇,你要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亲人!你难道想做一个不孝顺的人吗?”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沈云娇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到桌子上,面上依旧挂着温柔无害的笑:“老夫人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是将我养大的人,若是我忤逆了老夫人的话,那也是不孝顺。” 沈芳瞪大眸子,这沈云娇,什么时候这般尖牙利嘴了? 屋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 沈云娇似乎没察觉到一样,神态自若地说:“你们快坐下吧,今天过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沈云雪拉了拉庄氏的袖子,又拉了拉沈芳的袖子,三人才一齐坐了下来。 一坐在,庄氏就厉声质问:“你如实说来,你是不是让人去找书砚了?你是不是挑唆着书砚,让他不和云雪见面?” 沈云娇在心里啧啧两声,瞧这亲昵的称呼,似乎罗书砚和沈云雪已经成婚了一样。 沈云娇如实地道:“我并没有让人去找过罗公子。” 庄氏拍了一下桌子,“撒谎!云雪都听书砚的贴身小厮说了,就是你身边那个……叫什么红玉的!” 沈云娇心头一跳,面上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那也不关你们的事呀。” 沈云雪咬牙切齿:“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姐姐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和罗公子定亲了?”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云雪:“可是当初,在我和罗公子定亲的情况下,妹妹不还是去找了罗公子?至于你们做了什么事,我不想知道,我也不屑知道。” 032动手 沈云雪被沈云娇说得面上火烧火燎的。 那个时候,为了让罗书砚对她死心塌地的,她使用了美人计,搭上了自己的清白身,才得来了这么一段姻缘。 沈云娇嘲讽的眼神,刺痛了沈云雪的心。 沈云雪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胡说八道!我和罗公子清清白白的!娘!” 那一声娘,喊得婉转凄惨。 沈云雪要是碰到解决不了的事,肯定都找庄氏。 庄氏十分护犊子,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好呀,你现在连你妹妹都敢侮辱了!也不知道苏家到底教了你什么?我虽然不是你亲娘,但也是你名义上的娘,今日,我就来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她卷起袖子,气呼呼地朝着沈云娇走过去。 沈云娇不用做农活,一张小脸养得白皙光洁,和剥了皮的鸡蛋一样。 若是自己在上头打一巴掌,肯定能印上一个手掌印,好几天才能消失。 愤怒之余,庄氏的心里激动不已。 她听说,苏老夫人把沈云娇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宠着护着,今日,她就要把这颗明珠狠狠地碾在脚下,让众人看到,不过是一颗鱼眼睛! 庄氏举起手,狠狠地朝着沈云娇的脸颊打下去。 她的手,能做农活,这一巴掌打下去,肯定能打得沈云娇吐血。 沈云雪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沈云娇过着这么舒坦的日子,是该付出点什么来了。 沈芳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阻拦。 只有沈云娇,和个没事人一样,看着自己圆润可爱的手指甲。 庄氏使出十二分力气的巴掌还没落在沈云娇脸上,就被沈云娇身后的丫鬟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丫鬟看着其貌不扬的,手劲极大。 庄氏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挣脱又挣脱不了,就想伸出另一只手去抓那丫鬟的脸,那丫鬟吃痛,肯定会松手的。 但那丫鬟的动作更快,她的手轻轻一扭,庄氏疼得惨叫一声,痛得浑身冒汗。 屋子里,就剩下庄氏的惨叫声了。 沈云雪和沈芳坐不住了,都围了过来。 沈云雪急得不行,又无可奈何,只能对着沈云娇说:“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娘啊!” “沈云娇!我以你姑姑的身份命令你,快让这个丫鬟放过你娘!”沈芳拿出长辈的架子来。 沈云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蜂蜜水,才道:“翠叶,放开她吧。” 和庄氏打了那么多的交道,沈云娇早就知道不能用常理来想庄氏。 别的后娘生怕外人说她苛待继子继女,但庄氏不怕,庄氏对沈云雪护犊子得不行,把沈云娇当成了出气的工具。 因此沈云娇特意从苏老夫人那里要了一个会武功、身手好的丫鬟过来。 翠叶很听话,当下就放开了庄氏,仍旧安安静静地站在沈云娇的身后,眼帘低垂,安静地过分。 庄氏连忙后退几步,一看自己的手腕,又红又肿的。 “你!”庄氏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步,看到翠叶猛地抬起头,如鹰隼一样盯着自己,她怯怯地退了回去。 沈云娇眨了眨眼,无辜地说:“要是我挨了打,老夫人肯定会心疼的,说不定还会心疼得病了。我也是为了老夫人的身子着想,你们不要见怪呀。” 沈云娇这冠冕堂皇又敷衍的理由,让庄氏三人都气得不行。 可看到沈云娇身后站着的翠叶,三人再也不敢对沈云娇动手了。 沈云娇笑着道:“若是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我该去陪着老夫人说话了。” 庄氏面色阴沉:“沈云娇,你该知道,你到底姓什么?谁才是你真正的家人!将来你若是要成亲,也是要父母点头才行!” 沈云娇像是没有听出庄氏话里话外的威胁一样,笑着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我不想忘记也难呀。” 沈芳连忙拉了拉庄氏的袖子,阻止庄氏往下说,“云雪,你带着你娘先出去,我和云娇说两句话。” 沈云雪很听这个姑姑的话,就拉着庄氏出去了。 若是再起冲突,肯定是庄氏吃亏。 那母女二人一出去,沈芳立刻换上了笑脸,搓着手说:“云娇,我刚刚那样也是没办法的。你知道,我现在住在家里,要看庄氏的脸色的。” 沈云娇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芳抿了抿唇,带了一点讨好说:“云娇,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 沈云娇打断她:“是要给何三哥的吗?” 实在是上辈子的时候,何三做出来的事太令人不齿了,沈云娇想不知道都难。 沈芳讪讪地笑了两声,“你都知道了呀,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何三已经和我保证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赌债还清,他不会再去赌了。” 沈云娇叹了一声,赌徒的话怎么能信呢? 上一辈子,何三到最后都没娶沈芳,而是将她始乱终弃了。 沈芳也是个性子烈的,选择了上吊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后来的何三,在外头骗了不少穷困的小姑娘,生下孩子。 只要没钱,就卖一个孩子换钱,继续去赌。 后来,孩子卖完了,就开始卖起了自己的相好。 到最后,他打起了官家小姐的主意,用了药毁了那位小姐的清白,以此威胁,让那位小姐给他银子。 后来事情闹出来,京城里的人都被何三的无耻行径震惊到了。 当时,沈云娇还和苏老夫人一起骂了何三好一会呢。 沈云娇冷冷地问:“他怎么保证的?是发了毒誓还是写了保证书?” 沈芳忙道:“他是跪下来和我说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次,他肯定不会骗我的!” 沈云娇摇摇头,“姑姑,我是不给一个赌徒银子的,你请回吧。” 沈芳抱着一丝期望道:“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算是我借你的,我肯定会还给你的!” “那你让他写了保证书来,我就借你。” 沈芳忙不迭地点头:“好,我去和他说,他肯定会写的!” 沈云娇交待道:“写了之后还要摁手印,去请有身份的人做担保才作数。” “好好好,都听你的!” 033试探 庄氏和沈云雪母女二人站在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下人。 那些都是庄子上的人和苏老夫人出来跟着来的丫鬟婆子,她们来来往往的,只当这对母女是空气,不朝着她们看一眼。 沈云雪感觉到了被忽视和冷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从前的她,是父母心中的宝贝,又顺利地将罗书砚抢到了手心里,可谓是顺风顺水的。 可她发现,最近她似乎总是在受委屈,而且都是因为沈云娇。 沈芳从里头出来了,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去。 庄氏皱起眉头,“你和沈云娇说了什么?” 沈芳清了清嗓子,将笑容收了回去,胡乱地说:“没什么。” 庄氏摸着自己红肿的手腕,到底是没有再进去和沈云娇硬碰硬了。 这里的人,都听沈云娇使唤,自己占不了上风。 她心思一动,若是让沈云娇去沈家,看沈云娇还能不能掀起什么水花了。 说起来,沈云娇长这么大,都没有去过沈家。 庄氏冷笑,今日的仇,她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三人离开了。 * 沈云娇喝了半碗蜂蜜水,青玉和诗春就来了。 诗春绘声绘色地将外头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她眼睛亮晶晶地说:“姑娘您可没瞧见,大家都在说,那三人没皮没脸的,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颠倒黑白,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青玉连忙给诗春使了个眼色,可惜没有阻止诗春最后一句话。 沈云娇说到底是沈家人,这句话不是连沈云娇一起骂进去了? 诗春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面色讪讪的,低着头羞愧地说:“奴婢说错话了,请姑娘责罚。” 沈云娇轻笑一声。 她是从没把自己当成沈家人的,因此没有半分感觉,就随意地说:“下次说话小心些便是,若是在别人面前说错了话,可就没我这般好说话了。” “是,奴婢知道了。” 沈云娇将茶盏放到桌子上,就站了起来,往苏老夫人那里去。 都快过了午膳的时辰了,也不知道苏老夫人有没有用午膳。 她一进苏老夫人的厢房里,只见桌子上摆着的菜肴一点都没动过。 她惊讶了一下,“老夫人还没用午膳吗?” 平妈妈听到动静,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平妈妈拉着沈云娇走到了角落里,低声说:“老夫人说没胃口,就先去歇下了。” 沈云娇笑了一下,“妈妈和我说实话吧。” 平妈妈的笑容多了一丝苦涩:“还是逃不过姑娘的眼睛,之前大夫说的话……老夫人外表看起来不在意,可心里头总归是有疙瘩的。” 被至亲之人下毒手,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沈云娇收起笑,叹息道:“只盼着老夫人能想通吧。” 二人一前一后往外去。 青玉道:“姑娘,要在哪里用午膳?” 沈云娇看着一桌子动都没动的菜肴,“把这些端去我那里吧,反正老夫人是不会碰了。” “是。”青玉取了一个提盒来,挑了几样沈云娇爱吃的菜放进去。 回到屋子里,沈云娇让青玉关上了门,只留了青玉在屋子里伺候。 在苏家的时候,沈云娇不喜欢很多人在屋子里伺候,因此现在沈云娇的做法没有引起别人的疑心。 沈云娇没有坐下来用午膳,而是先去箱笼的夹层里找出了一根银针。 看见正冒着寒光的银针,青玉惊讶地道:“难道您是怀疑……”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云娇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稳妥起见罢了。” 她在每一道菜包括米饭里都试了一遍,银针都没有变色。 果然那背后下毒之人很是谨慎,在饭菜上动手脚很容易,但一旦追查起来也很容易。 沈云娇将银针交给青玉,“收起来,别让别人发现了。” 沈云娇用完午膳去小憩一会的时候,沈云雪三人也回到了沈家。 一到家,顾不得吃饭,庄氏立刻去找了沈老爷沈二。 因为在家排行第二,别人都叫他一声沈二,至于他的真名,别人早就忘记了。 庄氏在外头,可以卷起袖子用拳头巴掌说话,可到了沈二面前,就乖得和一只猫儿一样。 沈二早就吃完午膳了,正抱着酒坛子歪在榻上。 这些年,靠着沈云娇给的银子,沈二过得轻松又自在,再也不用顶着大太阳去做农活了。 庄氏走过去,就坐在脚踏上给沈二捶腿,过了一会才开口说:“当家的,今日我出门见到大姑娘了。” 沈二嗯了一声。 庄氏继续说:“当家的,雪儿都要成婚了,可大姑娘的婚事还没有着落……” 沈二睁开小小的眼,嗔道:“她的婚事,有苏家老夫人做主,你急什么。” 沈二心里打着好算盘,凭着他的本事,也只能给沈云娇寻一门同样是农户的。 可忠勇伯府的苏老夫人不一样啊,肯定能给沈云娇寻得一门又有地位又有家底的。 这不,罗家这么一门好姻亲,还不是托了苏老夫人的福? 庄氏苦着脸,只能嗯嗯两声应下。 心思一转,她又提议道:“当家的,大姑娘自打被苏家老夫人抱走后,就一直不曾回来过,我怕这样子,大姑娘对家里的感情就淡了。不如请大姑娘回来小住几日吧,这里虽然比不上伯府,但是她真正的家啊。” 沈二摸了摸下巴上青色的胡渣,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两条缝都快看不到眼珠子了,“这主意好,等后面雪儿出嫁,我亲自去云娇跟前说一下,她但敢不应?” 庄氏见得逞了,愈发殷勤了。 沈芳在家里站了片刻,立刻又出去了,直接找到了何三的家里。 何三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是被讨债的人打的。 沈芳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们怎么又打你了?我已经找到法子了,你只要写一张再不赌的保证书,请官府衙门的人做担保了,我侄女儿肯定帮你把债务都还清!” 何三咧了咧嘴角,牵动脸上的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写个保证书不难,可还要让人担保…… 他翻了个身,不去搭理沈芳了。 034求助 苏老夫人原本打算在庄子上住个三五日就回去的,可是见沈云娇高兴,就决定再多住几日。 这期间,苏大夫人不知道来了多少趟,都被挡在了庄子门口。 这日,苏老夫人原本打算要回去的时候,不巧碰上了大雨。 沈云娇站在窗户边,雨水被风吹进来,脸上凉滋滋的,格外清爽。 苏老夫人嗔道:“好啦,要是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闻言,沈云娇关上窗户,去苏老夫人对面坐下。 诗歌给苏老夫人倒完茶水,要来给沈云娇倒。 沈云娇笑道:“不必麻烦了,我不爱喝。” 诗歌便道:“不如奴婢去拿点糖或者羊奶加进去吧。” 沈云娇连忙摆手:“你是哪里得来的法子?这样子不伦不类的,会好喝吗?” 诗歌笑道:“姑娘不知道,如今府里很流行这样的吃法,是四小姐想出来的法子,味道很好的。” 沈云娇立刻想起了上一次苏兰烟拿来要孝敬苏老夫人的奶茶,可惜她没有品尝过。 也是,苏家是苏家,平康院是平康院。 沈云娇来了兴致:“四小姐的心思什么时候这般巧了?她还弄出什么新鲜的玩意来了吗?” 苏兰烟因为是庶出,不得苏大夫人的喜爱,在苏府里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 平日里众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她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就算说话,声音也是细细小小的。 苏兰烟突然转了性子,实在是让人惊奇。 诗歌想了想,见苏老夫人也有兴致,就说:“奴婢听说,四小姐还会做新奇的点心,像是什么蛋挞、蛋糕什么的,味道很好。” 沈云娇弯弯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深意,“既如此,有机会我也想尝尝四小姐弄出来的新鲜玩意。” 诗歌笑呵呵地说:“四小姐性子和善,只要您说一声,肯定不会拒绝的。” 沈云娇不动声色地看了诗歌一眼,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外头下着大雨,一出门衣裳和鞋子就要湿掉的,沈云娇就陪在苏老夫人的身边,午睡都是睡在这里的。 而这个时候,苏大夫人乘坐着马车出门了,却不是来找苏老夫人的,而是去了苏家另外一处别庄上。 马车里,苏大夫人痛苦地拧着眉头,十分不安。 冯妈妈忙劝道:“您别担心了,二小姐肯定会没事的。” 苏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唉,当娘的怎么能不担心?昨天我去见了绣儿,她那张小脸都瘦得脱形了。她在那里吃不好睡不好的,偏偏老爷还这么狠心,始终不肯松口!” 只要一想起苏兰绣可怜兮兮的模样,苏大夫人就觉得心口疼。 她的宝贝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楚。 冯妈妈叹气道:“您放心,只要姨奶奶出面,老爷肯定会放了小姐出来的。” “但愿吧。” 很快就到了别庄门口,苏大夫人撑着伞进去,等走进屋子里的时候,鞋子还是湿透了。 屋子里头,一穿着简单朴素,身材娇小,不苟言笑的老妇人淡淡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苏大夫人擦了擦脸颊两边的雨水,“姨娘,你救救绣儿吧,绣儿快被他爹折磨死了。” 钱姨奶奶面无表情地说:“说实话。” 苏大夫人顿了顿,只好说:“绣儿犯了点小错误,老爷罚她在祠堂里跪着。已经跪了好几日了,绣儿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可老爷就是铁石心肠,现在只有您能说动老爷了。” 钱姨奶奶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声音平淡无波,“什么小错误,说清楚。” 苏大夫人踌躇着,正在纠结如何开口。 冯妈妈扯了扯苏大夫人的袖子,悄声提醒:“您还是说实话吧。” 苏大夫人只好咬着牙,将苏兰绣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完,钱姨奶奶冷笑道:“长本事了啊!” 苏大夫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姨娘,您去和老爷说说吧,绣儿可是您的亲孙女!那边那位是指望不上了,我只能指望您了。” 钱姨奶奶似笑非笑:“哪里还能指望她呢?我儿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自然是看不上我儿,更看不上绣儿了。” 苏大夫人一喜,“那您什么时候回去?” 钱姨奶奶看了一眼外头小了不少的雨,“就现在回去吧。” 苏大夫人高兴不已,殷勤地给钱姨奶奶撑伞,自己的衣裳都湿了大半了也不在乎。 钱姨奶奶回到苏家,一个时辰后,苏兰绣就从祠堂里出来了。 光线太刺眼,她眯起了眼,好半晌才适应过来。 走了几步路,她腿一软,倒在了丫鬟丹朱身上。 丹朱心疼地说:“小姐,您受苦了。” 苏兰绣眸子里露出恨意,这一次,她和沈云娇是不死不休了! * 苏家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庄子上。 沈云娇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苏大夫人竟然求动了钱姨奶奶。 钱姨奶奶是大老爷和三老爷的生母,野心勃勃,是被苏老夫人凭一己之力,送到庄子上去的。 不然这苏家老夫人的位置,恐怕就是钱姨奶奶的了。 沈云娇记起来,上一世的时候,直到苏老夫人过世,钱姨奶奶才回苏家。 平日里,都是苏家大房和三房的夫人小姐去庄子上看望钱姨奶奶。 没想到自己一重生,还改变了不少的事。 苏老夫人知道了这事后,难得发了一通脾气,脸色阴沉得难看。 诗春机灵,悄悄地去请沈云娇了。 平妈妈在一边劝着,都没让苏老夫人消气。 苏老夫人怒道:“当初我和她有约定的,如今她是要毁约了!” 平妈妈劝道:“等我们回去,您再让钱素娘回庄子上就是,何必为此大动肝火呢?” “你知道什么?”苏老夫人斥道,“请佛容易送佛难!” 平妈妈想起当年钱姨奶奶的手段和作风,露出了愁容,钱姨奶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平妈妈忙道:“那要不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苏老夫人见沈云娇进来了,就道:“再说吧,到这个时候了,也不急于一时了。” 035归来 苏家,因为钱姨奶奶的回来,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当然除了平康院。 钱姨奶奶看着刻薄无情,但是对几个孙子孙女还是很和善的。 而且众人心里明白,钱姨奶奶身份贵重。 苏家的当家老爷都是从钱姨奶奶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而苏老夫人一直病秧秧的,钱姨奶奶的身子骨硬朗得很。 只要苏老夫人一死,这苏家最尊贵的女人就是钱姨奶奶了。 到时候还不是活人说了算,说不定钱姨奶奶还能被扶正了。 苏兰绣跪坐在脚踏上,将头伏在钱姨奶奶的膝盖上,委委屈屈地诉说着这几日来遭受的苦楚。 钱姨奶奶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苏兰绣的发丝,“吃一堑长一智,才不枉费你今日受的苦。” 苏兰绣乖巧地嗯了一声,“祖母,您这次回来就不离开了吧?” 钱姨奶奶的手一顿,摸了摸苏兰绣光洁的小脸,“不离开了,谁来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苏兰绣扬起笑脸,“那就好!” 哼,只要有钱姨奶奶给她撑腰,平康院那个小贱人和老不死的还能猖狂多久? 要知道,在钱姨奶奶生了两个出息又孝顺的儿子,在苏家的地位稳固不可动摇。 苏兰绣已经能想到,以后她在苏府里横着走的情形了。 丫鬟来通报,说四小姐过来了。 苏兰绣面上闪过狠戾,这个苏兰烟!仗着自己弄出几样新奇玩意儿,这气焰是一天比一天高了。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苏兰绣起身,在钱姨奶奶身边坐了下来。 丫鬟引着苏兰烟进来了,她给钱姨奶奶行了礼,笑盈盈地道:“祖母,我做了几样新鲜的吃食,请您尝一尝。” 钱姨奶奶很有兴致:“那我就不能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了。” 苏兰烟将丫鬟蔷薇臂弯里的提盒拿了过来,亲手将里头的碟子摆放在钱姨奶奶手边的茶几上,光闻着香味,就让人食欲大开。 钱姨奶奶扫了一眼,很是满意,拿起一块金黄色的糕点尝了一下,眼睛一亮,“没想到你在厨艺上是有天赋的。” 苏兰烟谦虚地道:“孙女也只是无意间在书本上瞧见的方子。” 钱姨奶奶甚是满意:“你愿意看书,又愿意亲自动手,已经很是难得了,以后得空了,就多来陪我说说话吧。” 苏兰烟大喜过望,“只要祖母不嫌孙女聒噪,孙女肯定天天来!” 苏兰绣撇了撇嘴,暗暗骂了一句虚伪。 在钱姨奶奶回到苏家的第三日,苏老夫人一行人才从庄子上回来。 一个大早,钱姨奶奶就带着人在苏家门口候着了。 苏兰绣娇生惯养的,站了半个时辰腿就酸了,她忍不住抱怨:“还要等多久呀,祖母,我们回去等也是一样的。” 钱姨奶奶站得笔直,“老夫人为何会去庄子上?” 苏兰绣面上一红,羞愧地低下头去。 苏大夫人心疼不已,连忙把苏兰绣拉到自己身后。 二房的苏兰馨哼了一声,她父亲不是钱姨奶奶生的,因此她根本不怕钱姨奶奶。 她噘着嘴,不满地说:“二姐还是少说两句吧,要不是,我们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若是别人开口,苏兰绣或许能忍下这口气,可是开口的是苏兰馨,她绝对不能忍! 苏兰绣从苏大夫人身后冲了出来,怒道:“你什么意思!那一天在定北侯府的时候,你敢说你什么都没做吗?” 苏兰馨嗤笑:“我做什么了?难道说罗书砚是我招来的?我还想说呢,你和罗书砚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啊,他才这么听你的话?” 苏兰绣恼羞成怒,伸手要去撕烂苏兰馨的嘴。 苏兰馨不甘示弱,她和苏兰绣只差了几个月,要是打起来,她肯定不会认输的。 边上的丫鬟赶紧去拦着二人。 钱姨奶奶脸色阴沉,“够了!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还不快住手!” 苏兰绣和苏兰馨分开了,二人气鼓鼓地看着对方,谁都不肯示弱。 钱姨奶娘盯着苏兰馨,语气不善:“这些话,是你一个娇娇小姐能说的吗?你这样诋毁你二姐的名声,你能讨得了什么好吗?” 苏二夫人护犊子一样把苏兰馨护在身后,语气尖锐:“姨娘说的是什么话?如今要毁了我们伯府名声的到底是谁?姨娘心里不清楚吗?” 她就只差明说,是苏兰绣害得苏家差一点身败名裂。 苏大夫人见状,要和苏二夫人理论一番,却被钱姨奶奶拉住了。 钱姨奶奶脸色难看得厉害,指了指不远处看热闹的人,阴阳怪气地对苏二夫人说:“要是你想闹得更厉害,让苏家沦为京城众人的笑柄,那你就继续说吧。” 苏二夫人看了一眼越来越多聚集过来,想要看热闹的人,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什么也不说了。 这一次,再没有人说话了。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苏老夫人的马车。 马车里。 沈云娇幽幽地道:“若是能一直在庄子上住着该多好。” 在那里,所有人都听苏老夫人的话,没有勾心斗角,轻松又自在。 苏老夫人摸了摸沈云娇的脑袋,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许诺的话来。 这次来庄子上,是以退为进。 以后,能不去庄子上还是不去的为好。 沈云娇先下了马车,余光一扫,苏家门口站了不少人。 她只当没看到,专心致志地扶着苏老夫人下了马车。 苏老夫人站定,钱姨奶奶就带着苏大夫人等人走了过来。 钱姨奶奶福了福身子,“姐姐。” 苏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搀着沈云娇的手站着,并没有往里头去的意思。 钱姨奶奶朝着苏大夫人使了个眼色,苏大夫人走了出来,再次朝着苏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母亲,之前的事是儿媳的不是,没有教导好绣儿。绣儿被大爷在祠堂里关了好几日,也算是受到惩罚了,您就消消气吧。” 苏老夫人平淡无波的视线落在了苏兰绣身上。 苏兰绣心里一紧,想起钱姨奶奶和苏大夫人的叮嘱,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沈云娇的面前,“云娇,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036请帖 苏兰绣竟然愿意对着自己低头,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沈云娇也不摆架子,笑道:“若不是二小姐提起,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二小姐放心,我没有放在心上。” 苏兰绣垂在身侧的手攒成拳头,若是沈云娇敢蹬鼻子上脸,她这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还好沈云娇识趣,她松了一口气,一声不吭地退到了苏大夫人的身后。 苏老夫人这才带着沈云娇进去,等进了苏家的门,就道:“你们先回去吧,等我这边收拾好东西,你们再来请安吧。” 苏家门口发生的事,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传到了伍家小姐的耳朵里。 伍家是当今贵妃娘娘的娘家,贵妃娘娘生下的鲁王,十分得圣上的器重,也让伍家水涨船高。 听了苏家门口发生的那些事,伍家大小姐伍清月和二小姐伍清珊一起乐了一会。 “之前定北侯府那处闹剧我还不信是真的呢,如今看来,真的不能再真了。”伍清月笑着道。 她和萧家的小姐不对付,连带着对苏家的小姐也没有好印象。 伍清珊好奇地问:“姐姐,你说那个沈云娇是什么样的人?” 伍清月讥诮一笑:“你关心那个下等人做什么?没得低了你的身份!还不如想想别的,表哥为什么这么久没过来了。” 伍清珊的笑容顿时消散了,“我听大哥说表哥好像受伤了。” 伍清月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表哥受伤了?伤得严不严重?不行,我得去王府瞧瞧!” 别的皇子,都是成婚后会赐封号和王府。 因为鲁王十分得圣上的器重,他还没有成婚,就已经得了封号和王府。 伍清珊连忙拉住了她:“你别去,我也是无意间听大哥说的,大哥再三叮嘱我,绝对不能将表哥受伤的事说出去!你别坏了大哥和表哥的事。” 伍清月这才坐了下来,只是眉宇间浓浓的担忧怎么都化不开。 伍清珊知道伍清月对鲁王的一片心意,只能安慰:“你别担心,表哥肯定会没事的。” 伍清月都快哭出来了,“可是受伤了,肯定会很疼的。” 伍清珊叹了一口气,只好继续劝着。 直到午后,伍清月都没有想通,郁郁寡欢地回去了。 伍清珊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请帖,交给了婢女萍儿,“先送去夫人那里,让夫人派人送去忠勇伯府苏家。” 萍儿不解:“可是我们和苏家素来没有交情,这次的赏花宴为什么要请她们呢?” 伍清珊叹了一口气,想起伍清月离开时的脸色,就觉得担心,“姐姐心情不好,把苏家那几个人请来,到时候让她们演一出好戏,让姐姐高兴高兴。” “是。”萍儿出去了。 伍清珊想起外头的那些流言,就一阵激动。 后宅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得添一点乐子才行。 *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收拾好东西之后,苏家的帖子就送到苏大夫人的手里了。 “伍家?”苏大夫人愣了一下,仔细想来,她和伍家的人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怎么伍家的赏花宴还会邀请她们? 苏兰绣看完帖子,高兴得眼睛都亮晶晶的,“是鲁王殿下的那个伍家吗?” 见苏大夫人点了点头,苏兰绣高兴得跳了起来,激动地问:“也不知道鲁王殿下那一天会不会去。” 苏大夫人挑了挑眉,“怎么?又看上鲁王殿下了?” 苏兰绣吐了吐舌头,“我听别人说鲁王殿下文韬武略,一表人才,是人中龙凤。” 她那敬仰之情,怎么都藏不住的。 苏大夫人笑道:“怎么,要放弃你的世子哥哥了?” 苏兰绣又羞又恼地拉住苏大夫人的胳膊,“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才不是朝三暮四的人!既如此,那就不去了。” “怎么能不去呢?”苏大夫人将帖子交给丫鬟,吩咐道,“送去老夫人那里吧。” 帖子很快就送到了苏老夫人的手里,苏老夫人看得皱起眉头来。 平妈妈问道:“老夫人,这帖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苏老夫人脸色沉沉:“是伍家送来的,上头指名道姓,要云娇一起去伍家的赏花宴。” 京城姓伍的人家寥寥无几,平妈妈一下子就知道是哪一个伍家了。 平妈妈也跟着皱起眉头来,伍家请苏家的人去赏花宴已经是够稀奇了,还指名道姓要沈云娇一块去,这安得是什么心啊! 平妈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提议道:“到时候只要说姑娘病了,就不用过去了。” 苏老夫人想了想,“你把云娇喊来,先问问云娇的意思再说吧。” “是。” 平妈妈亲自去了沈云娇住的小院子里。 沈云娇住的院子比不上苏兰绣等人的,可里头摆件家具一应俱全,苏老夫人还从自己的库房里拿出了不少好东西来。 平妈妈走进里头,见沈云娇似乎在想什么,很是出神。 平妈妈清了清嗓子,沈云娇回过神来,笑道:“妈妈怎么过来了?” “老夫人说请姑娘过去。” “好,我这就去。” 平妈妈又问:“青玉那丫头去哪里了?” 沈云娇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几乎是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往常温柔和善的模样,“我让她去我库房里找东西了,不用她跟着了。” “是。” 平妈妈这才带着沈云娇到了苏老夫人的跟前。 苏老夫人将帖子递给沈云娇,沈云娇看了起来。 苏老夫人问:“要是你不想去,有的是法子。” 沈云娇看完帖子,笑容很是轻松随意,“人家特意要我过去,就算挡了一次,人家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的。既如此,不如这次就大大方方地去了。去人家府上做客,她们就算要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不然坏的是她们的名声。” 苏老夫人摸了摸沈云娇的头,“还是你想得明白,我老了,脑子没有那么灵活了。” “您才不老,您也只是担心我,关心则乱罢了。到那一日,我就在您身边寸步不离,别人要做什么,也没法子的。”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心里放心不少。 037等待 沈云娇陪着苏老夫人用了午膳,才回自己的小院子里去。 是青玉来开的门,青玉脸色很难看,等进了屋子,关上门,她才压低声音说:“姑娘,奴婢打听到,红玉出门去了,奴婢估计她是去罗家了。” 沈云娇脸色阴沉,眸子里含了一块寒冰,正散发着寒气,“好啊,有这么一个事事为我着想的丫鬟,真当是我的福气。” 青玉见沈云娇竟然生气了。 自从她到沈云娇身边伺候之后,从来没有见过沈云娇生气。 之前罗家要退亲的时候,沈云娇也没发过脾气。 可红玉做出来的事情,真的是匪夷所思。 青玉真想好好地问问红玉,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罗家已经退亲了,还三番两次地去找罗书砚,要是闹出来,沈云娇的名声可就毁了! 青玉想了想,道:“姑娘,奴婢现在就去罗家跑一趟。” “不必了。”沈云娇沉着脸,在青玉耳边吩咐了几句。 青玉眼睛一亮,随即又踌躇起来,“这样,不大好吧?” 若是这样做了,外头的人该如何议论沈云娇啊!她想想就觉得心疼。 沈云娇轻笑:“怎么不好?我本来就是乡野出生的,做出什么来,都是意料之内的。” 见青玉一脸担忧和心疼,沈云娇无奈地笑了一下,“要是不来猛一点的,那个罗书砚还要几次三番地来找我,我实在是不耐烦应付他了。” 青玉这才下定决心,出去准备了。 等青玉离开,沈云娇瞬间面无表情,甚至有一丝冰冷。 红玉是不能再留了。 而红玉去找罗书砚的事,也传到了苏兰绣的耳朵里。 对于外头的那些流言,苏兰绣始终耿耿于怀。 罗书砚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她放在一起被人议论?简直是脏了她的名字! 而且也不知道世子哥哥有没有误会什么。 要是世子误会了…… 想到这,苏兰绣夜里就睡不好。 终于沈云娇回来了。 只要这一次沈云娇去见了罗书砚,她再宣扬出去,就可以告诉世人,定北侯府赏花宴那一次,是沈云娇苦苦央求了她,她才把罗书砚找来的。 这样子,她身上的污名也就能洗清了! 她朝着丫鬟丹朱挥挥手,“你快去看看,罗书砚到了没有!” 丹朱劝道:“小姐别担心,那边布置好了,都是我们的人。只要一有动静,就会有人送信过来的。” “好吧。”苏兰绣拿起手边绣了一半的帕子,绣了几针实在是定不下心来,又丢到一边去了。 * “罗公子,你就在这里等着。”红玉停了下来,指着围墙说道。 围墙的另一边,就是苏宅了。 平康院在苏家最偏僻最安静的地方,从围墙这里翻过去走个几步路,就能见到平康院了。 罗书砚抬头看着高高的围墙,想起上一次沈云娇翻墙时矫健的身姿,就问:“云娇是从围墙上翻下来吗?” 红玉噗嗤一笑:“你说什么呢?姑娘怎么会翻墙?等一下,姑娘会从侧门走出来,你就在这里耐心地等一会。” “好。”罗书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安置好罗书砚后,红玉从侧门进去,直接去找了沈云娇。 见青玉还在屋子里,红玉随便寻了个借口就要让青玉出去。 青玉见沈云娇微微颔首,她才出去。 红玉连忙走到沈云娇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姑娘,罗公子来了。” 沈云娇哦了一声,懒懒地说:“来就来了,与我何干?” 红玉急忙道:“姑娘,罗公子说有话要和您说,他还说,若是您不去,他是不会离开的。罗公子到底是个读书人,身子弱,若是罗公子等太久,肯定要病倒的。” 红玉直到沈云娇心软,故意这样说。 果然,沈云娇站了起来,“那你先随我去老夫人那里一趟,我把披风落在那里了。下了雨,外头还是有些凉的。” “是,奴婢陪您过去。”只要沈云娇肯去见罗书砚,让她做什么都行。 沈云娇便带着红玉到了苏老夫人的屋子里。 一进屋子,红玉就瞧见了苏老夫人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屋子里还点着檀香。 沈云娇行了礼之后,笑道:“老夫人,我屋子里就属红玉写的字最好看,让红玉抄录佛教吧。”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 红玉却愣住了,不是说来取披风的吗?怎么让她抄录佛教? 抄录佛教要花上一下午的功夫,那还怎么去见罗书砚? 红玉急忙小声地对沈云娇说:“姑娘,罗公子还在外头等呢。” 沈云娇只当没听到,径直地走进内室里去了。 红玉一急,也想要跟着一块进去,但是被平妈妈拦住了。 平妈妈不悦地道:“纸笔都准备好了,你还不快去?” 红玉急得心慌意乱的,口不择言地说:“我……我还有事……” 郑妈妈走了过来,端着一张刻板无情的脸,“你有什么事,能大过主子的事?” 见着郑妈妈的眼刀子,红玉低着头,只好去抄录佛教了。 只是她心里焦急着,坐如针毡,这写下来的字无比难看扭曲,可谁也没说让她别写了。 抄了一会,红玉死心了,只盼着早点把佛教抄完,然后带着沈云娇去见罗书砚。 而正在围墙外等着沈云娇出来的罗书砚,实在是快没有耐心了。 他来回踱步,到耐心耗尽的时候,他走到门前,敲响了门。 一婆子打开了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找谁?” 罗书砚端着读书人的架子,客客气气地道:“我来找沈姑娘的,她答应了出来见我,劳烦你去瞧瞧,她走到哪里了。” 那婆子冷冷一笑,“你等着,沈姑娘准备了礼物给你。” 罗书砚大喜过望,“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他心里一阵激动,看来沈云娇心里还是有他的。 他决定好了,让沈云娇做大,沈云雪做小,姐妹二人相伴着也不会太无聊的。 那婆子瞧着罗书砚的模样,不屑一下,还什么读书人,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无赖! 她走进了里头,很快几个人一起出来。 038礼物 那守门的婆子进了里头,很快领着几个人出来了。 除了站在当中的青玉,其他人每人手上都拎着一个泔水桶,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罗书砚被熏得后退了两步,用袖子掩着口鼻问:“青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 青玉冷声道:“我家姑娘已经跟你说明白了,你为何还要自作多情!上一次在定北侯府的花园里,你还觉得害我家姑娘不够吗?” 罗书砚认真地回道:“是红玉来找我,说云娇放不下我的。青玉,你家姑娘在哪里,你让她出来见我。” 青玉嫌弃地说:“红玉就是个丫鬟,哪里能代表我家姑娘的心思?罗公子,你是个读书人,你该知道,私下见面会将我家姑娘害成什么模样,你还特意过来!你是不是就是笃定了我家姑娘好欺负?” 罗书砚被青玉说得面色发白,皱着眉头道:“我和你没什么话要说,你去把云娇叫过来,让她亲自和我说!” “我家姑娘,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今日我就要告诉你,你胆敢再肖想我家姑娘,我定不会放过你!”青玉后退两步,沉声吩咐道,“动手吧。” 那几个婆子拎着泔水桶上前,一齐将泔水往罗书砚身上泼。 罗书砚反应不及,被泔水从头淋到脚,好不狼狈。 尤其是这令人作呕的气味,熏得他差点要晕死过去。 胃里一阵翻腾,他猛地冲到墙边,扶着墙哇哇地吐了起来。 青玉冲着几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就进了侧门离开了。 而苏兰绣布置在暗处的眼线,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有伶俐的人,赶紧去通知苏兰绣了。 而青玉进了苏家,又从另外一处门走了出去。 她苏家外的不远处,有一颗大树,她就躲在树后等着,没一会就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在外院打扫的一个粗使丫鬟,青玉给了她点银子,她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出去帮青玉将沈云雪带了过来。 靠着沈云娇的关系,沈家人在京城开了一间小铺子。 沈云雪为了离罗书砚近一点,每天一早就来铺子里了。 沈云雪拉住前头的丫鬟,“你确定罗公子在苏家外头等着?” 那丫鬟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是,我可是亲眼瞧见的。你随我过去瞧一瞧,若是罗公子不在,你也只是多走了几步路,没什么损失的。” 这丫鬟为了怀里的银子,将平生的口才都使出来了。 沈云雪仔细一想,就是过去看一眼,什么都没有损失的,就继续跟着丫鬟走。 走了几步,她又问:“你可知道,罗公子特意来苏家外等着,是为了什么吗?” 沈云雪心里隐隐地有一个猜测,可她却希望,千万不要是她猜测的那样。 那丫鬟想了想,才说:“好像是等着见什么人的。” 沈云雪脑袋里轰的一下,果然被她猜中了,罗书砚是来等着见沈云娇的! 她眸子里充满了恨意。 为什么沈云娇一定要和她抢罗书砚! 她和罗书砚已经有夫妻之实了,而且罗书砚也答应娶她了! 沈云娇为什么要这样阴魂不散的! 沈云雪气不过,不用丫鬟领路,自己气吁吁地朝着苏家去。 丫鬟赶紧跟上去,在经过那颗大树的时候,朝着大树看了一眼。 只见青玉朝着她点了点头,丫鬟笑笑,连忙去追沈云雪。 沈云雪憋着一肚子疾步走了过去,还没看到人,先闻到了一股酸臭的泔水味。 她胃里翻腾起来,仔细看去,那个坐在苏家墙根下,虚弱无比的人,不就是罗书砚吗? 沈云雪心疼不已,可这臭味熏得她根本走不过去。 她忍着恶心问:“书砚,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罗书砚吐了好几次,正虚弱无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苏家侧门的方向。 沈云雪朝着苏家侧门看去,正巧那门开了。 沈云雪先看到了一片上好柔软绸缎做的衣裙,上头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 沈云雪想当然出来的人就是沈云娇,她立刻冲了上去,准备新仇旧恨一起报! “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沈云雪双手扯住沈云娇的头发,拉着她往罗书砚那边走去。 而那几个跟着出来的丫鬟,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她们根本没想到,在苏家的地盘上,还有人敢对苏家的小姐动手? 沈云雪扯着那又长又软的头发,拉着沈云娇到了罗书砚边上,然后狠狠一摔,将沈云娇摔在了满地的泔水上。 她抬脚踩在沈云娇白嫩的手掌上,还死命地碾了一下,恶狠狠地道:“你这个贱人!你以后再敢觊觎书砚,我不会饶过你!我要把你揍得面目全非!” 沈云雪又激动又兴奋,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立着。 上一次在庄子上的仇,也算是报了。 她娘的手腕,好几天才好全呢! 还有她,因为在庄子外被人指指点点,做了好几天噩梦呢! 诡异的寂静,是被女子的哭声打破的。 那些个愣住的丫鬟,纷纷跑了过来。 丹朱狠狠地推开沈云雪,气得眼睛通红,“你是哪里来的贱蹄子!竟然敢对我家小姐动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沈云雪怔了一下,这个丫鬟很陌生,难道说沈云娇身边又添了丫鬟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但没等她高兴多久,倒在泔水里的女子翻了个身,露出面容来。 她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是谁!” 苏兰绣嘴巴里是一股酸臭无比的味道,她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那些泔水,都渗透到她的衣服里,接触到她的肌肤了,她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把她抓起来打死!”苏兰绣指着沈云雪,眸子里迸射出瘆人的恨意来。 “是!”丹朱也气愤地瞪着沈云雪,恨不得用眼神将沈云雪千刀万剐。 沈云雪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来,这竟然是货真价实的苏家小姐! 她心如擂鼓,看了虚弱的罗书砚一眼,然后拔腿跑了。 丹朱立刻追上去,可惜没有追上。 039请安 在苏家侧门外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苏家各位主子的耳朵里。 诗春听完后,进了屋子里,在苏老夫人和沈云娇面前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末了,她捂着鼻子说:“奴婢刚刚也去看了,那个味道冲人的很。除了丹朱扶着二小姐,其他丫鬟只要靠近,都被熏得吐了起来。” 看苏兰绣吃瘪,诗春很高兴。 谁叫苏兰绣老是要和沈云娇过不去呢? 而且苏兰绣那张狂的模样,是该受点教训了。 “啪嗒”一声,只见红玉手里的毛笔掉在了地上。 见众人瞧过来,红玉连忙跪下来求情:“是奴婢分神了。” 沈云娇淡淡地道:“你先下去歇一歇。” “是。”红玉便出去了。 苏老夫人看着沈云娇,略有担忧,“你让青玉做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 沈云娇毫不在意笑笑,“老夫人怕什么?外头不管说我什么,总比罗书砚对我纠缠不休来得强。” 她皱起眉头,露出悲伤的模样,“老夫人,我实在是厌烦得很,才这般做的。” 苏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沈云娇揽到自己的怀里。 说到底,还是她识人不清,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 苏老夫人低声道:“下次有这样的事,我来出面。我就是个老婆子,外人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的。” 沈云娇应了一声好。 只是心里却是不愿意那种事烦苏老夫人的。 而另一边,苏家的人去给罗夫人报信,罗夫人派了人接了奄奄一息的罗书砚回去,地上墙上的泔水,也很快被苏家的下人用清水处理干净了。 苏家大房。 已经洗了两遍了,苏兰绣还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股恶臭味。 她浑身的肌肤都通红了,可她仍旧没有察觉,拿着毛巾用力地搓阿搓。 苏大夫人看得心疼不已,“绣儿,你身上都洗干净了,快别洗了。” 苏兰绣像是魔怔了一样,固执地搓着四肢,好像要把肌肤都搓掉才肯罢休一样。 苏大夫人心疼坏了,只能在一边看着点。 直到洗了五遍,洗得精疲力竭了,苏兰绣才肯罢休。 沈云娇在苏老夫人那里吃完了晚膳才回去,一回去,就瞧见了红玉略显心虚的模样。 沈云娇只当没看到,带着青玉去洗漱了。 等梳洗完,红玉殷勤地端了温水来,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不然白天的时候,沈云娇为什么会让她去抄佛经,不肯去见罗书砚。 “知道什么?”沈云娇问。 “没什么,奴婢是想问,您怎么突然提议让奴婢去抄佛经?” 沈云娇神态自若地道:“自然是因为你写的字好呀,你就说,院子里这么多丫鬟,谁写的字比你好看?” 红玉顿时自豪起来,“确实,奴婢小的时候可是专程练过的呢。” 沈云娇笑了,“这不就是了,我不推荐你还能推荐谁?你去给我把寝衣拿来,我今晚早点睡。” “是。”红玉面上带着笑去找寝衣了。 沈云娇夸了几句,她就把那点子心虚和怀疑抛之脑后了。 沈云娇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天夜里,苏兰绣就发起了高烧。 苏大夫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半宿,翌日,她就怂恿了钱姨奶奶去苏老夫人那里,为苏兰绣讨个公道。 钱姨奶奶对苏大夫人不苟言笑的,可对苏兰绣是真的疼爱。 苏兰绣模样好,好好筹谋一番,将来嫁个好人家,肯定能让苏家再上一层的。 钱姨奶奶对苏兰绣寄予了厚望,昨日苏兰绣摔进泔水里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踩着淤泥了都要郁闷一会,更何况现在是摔进了泔水了,听说苏兰绣还吃进去了好几口泔水。 万一留下心病了,那可不妙了。 当下,钱姨奶奶以给苏老夫人请安的名头过去了,顺便要为苏兰绣讨个公道。 钱姨奶奶进屋子里的时候,只见沈云娇坐在窗边,捧着一本书看着。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沈云娇的脸上,让她光洁如玉的肌肤更加柔和,不似凡物。 她眉眼安详宁静,不点自朱的唇微微弯着,让人看一眼就能静下心来,比什么安神的香都有用。 钱姨奶奶不得不承认,苏老夫人将沈云娇教得很好。 见钱姨奶奶进来,沈云娇只冲着她微微颔首,就继续看书了。 钱姨奶奶垂下眼帘,给苏老夫人请安。 苏老夫人打量了她半晌,年轻时美颜得不可方物的钱素娘,也有衰老的一天。 可惜苏老太爷没有看到,若是他还活着,不知道还会不会守着钱素娘一人。 苏老夫人淡淡地道:“坐吧。” 丫鬟搬了绣墩来,钱姨奶奶顺势坐下了,“我回来前没有和姐姐说一声,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苏老夫人似笑非笑:“脚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里我怎么管得着?” 钱姨奶奶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并不存在的泪,声音委屈:“姐姐错怪我了,我也只是担心绣姐儿。她就是个小丫头,要是在祠堂里跪坏了,她爹要后悔一辈子的。” 苏老夫人冷笑,当初的时候,钱姨奶奶就爱扮可怜。 如今苏老太爷早就死了,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 苏老夫人懒得和钱姨奶奶说话,平妈妈便道:“姨娘,大爷惩罚二小姐,也是为了二小姐好。若是作为长辈的在一边阻拦,岂不是不好?” 钱姨奶奶脸色难看地嗯了一声。 平妈妈继续道:“等过几日,姨娘该去哪里,还是去哪里吧。” 钱姨奶奶一口应下:“好,过几日我肯定会回去的。只是如今绣姐儿的样子,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姐姐,您是绣姐儿嫡亲的祖母,您要为绣姐儿做主啊!”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你就放心吧。” 钱姨奶奶一喜,她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看向沈云娇的方向,“云娇,那你随我走一趟,和绣姐儿赔个礼道个歉,这件事也算过去了。” 沈云娇收起书卷,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钱姨奶奶。 钱姨奶奶笑道:“绣姐儿不是个小气的,只要你好好说,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040背叛 苏老夫人等人听到钱姨奶奶对沈云娇说的话,脸色都非常难看。 在苏老夫人开口斥责前,沈云娇先轻轻柔柔地问:“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事了?要去和二小姐赔礼道歉?” 见沈云娇还明知故问,钱姨奶奶声音冷淡地问:“昨天围墙外发生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吧。” 沈云娇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那不就是了,沈二姑娘把绣姐儿推到地上,害得绣姐儿大病了一场,今天早晨才退烧,”说着说着,钱姨奶奶的语气严厉了起来,“你作为沈二姑娘的姐姐,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 沈云娇轻笑:“既然是我妹妹做错了事,姨娘去找她就是,我不是她的父母,没有教导她的责任。” 苏老夫人护犊子似地将沈云娇拉到自己身后,“云娇一直养在我的膝下,平日里和沈二姑娘甚少见面。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沈家要人去!” 苏老夫人面色不善。 若是钱姨奶奶再敢得寸进尺,她也不会再坐以待毙的! 钱姨奶奶早就料到了苏老夫人的反应,打年轻的时候,苏老夫人就是个拎不清的。 如今老了,就更加没分寸了。 放着嫡亲的孙女不疼,去疼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可不就是因为芝麻丢了西瓜吗? 钱姨奶奶道:“那罗公子是云娇喊来的吧,外头的泔水也是云娇让人泼的吧。若是没有这一切,绣姐儿怎么会受委屈?” 苏老夫人气得肝疼,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沈云娇忙握住苏老夫人的手,生怕苏老夫人动了真怒。 她侧过脸看向钱姨奶奶,故作不解:“就算真的是我做的,二小姐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了,我忘了问了,昨天二小姐怎么会突然从侧门出去?若是要出门,应该走大门才是。” 钱姨奶奶一滞,昨日她已经审问过苏兰绣身边的丫鬟了,自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若不是苏兰绣病了,她真想问问苏兰绣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处心积虑地对付沈云娇,岂不是自降身份? 而且沈云娇到底是个外人,将来出嫁后,和苏家就再无关系的。 苏兰绣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这么一个外人做什么? 心里对苏兰绣不满,可在外,钱姨奶奶是一心要维护苏兰绣的,十分护犊子。 她冷哼一声,“那就要问你了,你让人去请了罗公子,又让人去叫了绣姐儿,处心积虑地要让二人见一面,你安的是什么心?” 不等沈云娇说什么,只见红玉直挺挺地跪了下来,一脸纠结地道:“姑娘对不住了,奴婢实在是良心难安,不能再为你隐瞒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红玉是沈云娇的心腹,和沈云娇关系要好。 在沈云娇心里,连青玉都越不过红玉去。 当初沈云娇和罗书砚互通书信的事,沈云娇就交给了红玉一人。 沈云娇面无表情地盯着红玉,“我做了什么事,需要你为我隐瞒?” 红玉飞快地看了一眼钱姨奶奶,才大义凛然地说:“奴婢觉得这些事不说出来,奴婢这辈子良心上都过不去!在私底下,姑娘总是和奴婢说二小姐的坏话,姑娘嫉妒二小姐容貌出众,身世好,还常常诅咒二小姐。” 这番话说完,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苏老夫人和平妈妈震惊地盯着红玉,她们是知道红玉在沈云娇心里的分量的。 只要是红玉嘴中说出来关于沈云娇的话,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可苏老夫人和平妈妈是看着沈云娇长大的,沈云娇性子温和,肚量大,怎么可能在背后说人坏话? 苏老夫人板起脸,“你要是敢撒谎,我扒了你的皮!” 红玉哆嗦了一下,怯怯地低下头去。 钱姨奶奶笑道:“姐姐,您快别吓这丫头了,都吓得她不敢说实话了。你叫红玉是吧,你尽管说实话,老夫人虽然偏疼云娇,但是个再公众不过的人了。若你说的是实话,老夫人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红玉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来。 她先看向沈云娇,只见沈云娇面上挂着戏谑的笑,突然心里一紧。 沈云娇的反应,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 沈云娇性子软,知道自己背叛了她,应该愤怒痛恨,大哭一场,而不是现在冷静无比,姿态就和看一出好戏一样。 红玉觉得事情不对,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见红玉迟迟没有说话,钱姨奶奶不耐烦地催促:“还有什么事,你都说出来吧!” 红玉回过神来,忙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沈云娇,“今日,就是姑娘派奴婢去找罗公子,等罗公子到了,又让奴婢去和二小姐说一声,说我家姑娘在侧门外有要紧事和二小姐,让二小姐务必过去一趟。” 顿了一下,她才继续说:“等二小姐去侧门外,见到的人就是罗公子。而他们两个私下见面的事,是瞒不过去的。” 钱姨奶奶一拍桌子,恨恨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毁了绣姐儿的清誉,对你有什么好处?” 红玉飞快地看了沈云娇一眼,见沈云娇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眼神更是清亮得可怕。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就是因为姑娘嫉妒二小姐,才想出这么一招的。二小姐若是被毁了清誉,等往后姑娘见着二小姐,就能狠狠地踩二小姐了。” 钱姨奶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若不是苏老夫人在前护着,她都要甩沈云娇一巴掌了。 而且到这个时候了,苏老夫人还护着沈云娇,钱姨奶奶痛心疾首地质问:“姐姐,这个恶毒的女人要害你的孙女呀,你还护着她做什么?你再这么纵容着她,她迟早要把你也害死的!” 苏老夫人心里很是不舒服,倒不是因为红玉说的那些话,而是钱姨奶奶恨不得将沈云娇生吞活剥了的眼神。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这个丫鬟空口白牙的话,怎么能信?拿出证据来!”苏老夫人不满地说,护犊子的姿态未曾变过。 红玉见钱姨奶奶朝她使了个眼色,忙道:“奴婢没必要撒谎!若是老夫人不信,奴婢就撞死在这里!” 041惜命 说完,红玉就朝着墙壁撞过去。 她是个惜命的人,能来这么一招,也是笃定了苏老夫人和沈云娇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瞧着她撞死的。 先说她撞死在这里不吉利,再者沈云娇想洗清身上的冤屈,肯定是要在她身上动手的。 不过钱姨奶奶已经和她保证了,等一下事情一了结,会把她领回去的,到时候让她在苏兰绣身边伺候着。 等以后苏兰绣高嫁了,她会成为陪嫁丫鬟一起过去的。 那就是红玉梦寐以求的生活啊,她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死去? 因此撞向墙壁的时候,她是保留了几分力气的。 而其他人,见红玉竟然要以死证明清白,神色各异。 平妈妈眼疾手快,连忙要指使了丫鬟婆子去拦着一点红玉。 若是红玉真的死在了这里,那沈云娇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背负着一个谋害二小姐的罪名,沈云娇在苏家是待不下去了,到时候钱姨奶奶和苏大夫人等人,肯定会联合起来要将沈云娇赶走的。 没了沈云娇的苏老夫人,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 在平妈妈要开口喊人的时候,突然见沈云娇看了过来。 沈云娇的眼神深邃,神情冷静,平妈妈将要出口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这么犹豫了一下,就见红玉已经撞到墙了,拦都拦不住了,平妈妈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撞到墙发生的巨响,让苏老夫人的面色都白了一下,红玉是一死了之了,到时候她的云娇可就要吃苦了。 苏老夫人嘴唇哆嗦着道:“快去瞧瞧,还有没有气。” 钱姨奶奶撇了撇嘴,心里反而是高兴的。 红玉不死也没事,死了就更好。 沈云娇挨着苏老夫人坐着,感受到了苏老夫人的慌乱。 她连忙抱住了苏老夫人的胳膊,安抚道:“您别着急,红玉没事的。” 以她对红玉的了解,红玉最是惜命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果然,离得最近的两个丫鬟过去看了一下,红玉根本没事,额头上撞得红了一片,但没有出血。 红玉倒在地上一直没有动作,也是因为一下子被砸得眼冒金星,缓了一下就站了起来。 见屋子里的人都看着自己,红玉道:“竟然没死!” 说完,她又想向着墙撞过去。 沈云娇轻笑,“你要撞便撞吧,不会有人拉着你的。” 听着这话,红玉犹豫了一下。 “过来吧,别演戏了。”沈云娇面上依旧是温温柔柔的笑,红玉看了,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她是真的不舍得死的,踌躇了一下,还是低着头走了回去。 沈云娇戏谑一笑,“为何不敢死?难道说你刚刚说的都是假话?” 红玉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这一次,脸颊上都是泪水,“奴婢好歹在您身边伺候了那么些年,您怎么对奴婢一点情分都不留呀。奴婢若是现在死了,您就高兴了吗?”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沈云娇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钱姨奶奶摇了摇头,“对一起长大的丫鬟都能无情至此,更别说是其他人了。姐姐,这个冷心的人,是留不得了。姐姐若是怕孤单,可以把秋姐儿抱到身边养着,秋姐儿才五岁,是最活泼可爱的时候了。” 苏老夫人脸色阴沉得吓人,“云娇是我亲自教导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在拿出证据之前,红玉的话信不得!” 这些年若不是沈云娇在旁陪伴着,苏老夫人说不定早就郁郁寡欢撒手人寰了。 就算沈云娇真的和钱姨奶奶说的那样不堪,苏老夫人还是会选择一力维护沈云娇的。 钱姨奶奶失望地摇摇头,“姐姐,你糊涂啊!留她在身边,迟早害了你自己,害了整个苏家!” 沈云娇冷不丁地开口:“红玉的话,确实信不得。” 钱姨奶奶见一直不曾为自己辩解的沈云娇开口,就猜测沈云娇要说什么自己是无辜的之类的话了。 当年她年轻的时候,这些手段见得多了,也用的多了。 沈云娇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便道:“红玉是你的贴身丫鬟,从前你们甚至是同吃同住的,好得和一个人似的,她的话,怎么就信不得了?” “因为她,做了背主的事!”沈云娇冷冷地道。 红玉以为沈云娇说的是她刚才污蔑沈云娇的事,“姑娘,奴婢也是怕一直帮你瞒着,害得你走上歪路,万劫不复,不得已才说出来的呀!” 沈云娇的声音冷淡至极,“给老夫人下毒的人,就是你吧。” “什么下毒?”红玉茫然不解。 没有一起去庄子上,她根本不知道苏老夫人被下毒的事。 钱姨奶奶也不解地道:“谁敢给老夫人下毒?云娇,你别胡言乱语!” 但说完,见到苏老夫人的脸色,她就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了。 “是红玉?”苏老夫人不敢置信地问。 她还以为下毒的会是身边的人,没想到是沈云娇身边的人。 沈云娇点了点头,“郑妈妈,你带着人去红玉的屋子里搜一搜。” 颠倒黑白这一招,钱姨奶奶和红玉会用,她也会用的。 郑妈妈立刻带着人去红玉那里了。 郑妈妈为人严格,眼里容不得沙子,最是公正。 若是在她在红玉的屋子里搜出什么来,也更容易让人信服。 在郑妈妈带着人去搜红玉屋子的时候,苏老夫人就和钱姨奶奶解释了一下她被人下毒一事。 沈云娇一直观察着钱姨奶奶的神色,见钱姨奶奶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轻轻的“砰”一声,沈云娇侧过头,见诗歌在她的手边放了一碗茶。 沈云娇轻声道:“这是给老夫人的。” 平康院里的人都知道,沈云娇不爱喝茶。 诗歌连忙将茶碗拿回来,“是奴婢疏忽了。” 她将茶碗放到苏老夫人的手边,然后拿着托盘退了出去。 那一边,钱姨奶奶震怒地说:“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对姐姐下毒?揪出那个人,我头一个饶不了她!” 她是气,她以为整个苏家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没想到还有人有自己的小心思。 042落空 钱姨奶奶头一个怀疑的就是苏大夫人给苏老夫人下的毒。 实在是苏大夫人目光短浅,觉得苏老夫人一死,苏老夫人藏起来的宝贝就都是她的了。 红玉听完苏老夫人的话,反而安心不少。 又不是她给苏老夫人下毒的,郑妈妈去她的屋子里能搜出什么来? 而且她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平日里出去的时候,都会把门窗都锁上,别人就算要嫁祸给她也难啊。 红玉安了心,神色轻松了不少。 很快,郑妈妈就回来了,青玉也跟着过来了。 今天沈云娇只带了红玉来苏老夫人这里,听说了苏老夫人这里发生的事,青玉担心得不得了,眼巴巴地就过来了。 看沈云娇面上看出半分受了委屈的模样,青玉稍稍安心,悄悄地走到沈云娇身边站好。 郑妈妈回来的时候,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谁都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她的情绪来。 她悄悄走到沈云娇身后站好。 “妈妈,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你能在我屋子里……” 红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郑妈妈走到她的跟前,左右开弓打了她两巴掌。 红玉的脸上立刻浮现了高高的手指印,嘴角渗出血丝来,她都被打愣了。 郑妈妈越过她,和苏老夫人说:“老夫人,在红玉的屋子里搜出了两瓶东西,老奴给懂药理的婆子看了,是毒药!具体是什么毒,还得拿去给大夫看过才知道。” 红玉不敢置信地看向郑妈妈,随即尖锐地为自己辩驳:“不是我的东西!定是有人要污蔑我!” 她的视线在屋子里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沈云娇身上,“是你!是你故意栽赃陷害!” 沈云娇讥诮一笑,“我何苦来呢?为了陷害你,让老夫人中毒?而且你的屋子一直锁着,钥匙只有一把,还在你手上,谁有那个本事陷害你呢?” 没想到,到头来就是自己的谨慎害了自己。 红玉口不择言地说:“你肯定早就看不惯我了!你肯定是嫉妒我,随时都能出去见罗公子,怕以后罗公子会更加喜欢我,才设了个圈套要除掉我是不是!” 钱姨奶奶暗暗地摇了摇头,看来红玉这颗棋子是废了。 沈云娇懒得开口,也不用她开口,郑妈妈就上前,朝着红玉的脸上狠狠地打去。 她手上有的是力气,很快打得红玉的整张脸都肿了起来。 红玉吓得不敢再说话了,郑妈妈才走到一旁站好,犀利的眼神仍旧盯在红玉身上,只要红玉再敢口出狂言,她就会打得红玉再不敢说话。 苏老夫人对红玉失望至极,“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处心积虑地要害我,是谁指使你的?” 红玉拼命摇头,“不是奴婢,奴婢一家子的人都在府里做事,奴婢不敢做这种连累家人的事啊!” 沈云娇劝道:“老夫人,为了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不如先把她关起来,饿个两天,说不定她也就愿意开口了。” 苏老夫人看都不想看红玉一眼,挥了挥手让人将红玉带下去关起来。 红玉慌乱之下,挣脱来制服她的丫鬟婆子,冲到了钱姨奶奶的跟前央求:“您救救奴婢!奴婢要是被关起来了,那命就没了啊!” 钱姨奶奶的脸黑得和锅底一样,这个红玉中看不中用啊! 这个时候来求她,岂不是要让苏老夫人怀疑是她指使的红玉? 她本来就和苏老夫人不对付,私底下势同水火,说不定知道中毒的时候,苏老夫人就怀疑到她头上了呢! 钱姨奶奶当即抬起脚,朝着红玉身上踹过去,将红玉踹在了地上,怒道:“你想要害老夫人?还想我帮你说情?你多大的脸!” 郑妈妈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拎着红玉的领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出去。 红玉离开后,屋子里顿时清净不少。 钱姨奶奶暗暗松了一口气,道:“姐姐,一码归一码,之前红玉说的话,也不能不作数吧。” 沈云娇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问:“怎么,难道姨奶奶觉得,这样一个叛主的丫鬟的话能信?” 钱姨奶奶一噎。 沈云娇似乎没看到钱姨奶奶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这个时候估计二小姐已经醒了,当时二小姐到底为什么要从侧门出去,您不如去问问二小姐。若是二小姐不肯说,也可以问问街坊四邻。我听街坊四邻说,当时有好几个苏家的丫鬟躲在暗处,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呢?” 看着沈云娇娇柔的笑,钱姨奶奶气得捏紧了拳头。 苏兰绣到底年纪小,做起事来到处都是马脚和漏洞。 沈云娇不去看钱姨奶奶,“老夫人,我肚子饿了。” 苏老夫人忙吩咐诗春,“去小厨房里端点点心来。” 诗春应了一声就去了。 自从庄子上回来后,平康院在平妈妈的管束之下,更加小心谨慎了。 尤其是入口的东西,那些个厨娘,又被查了一遍家底和背景。 钱姨奶奶见她们聊起了家常,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再在这里待着,只有尴尬。 她就随便寻了个借口回去了。 此时,苏兰绣已经醒了,喝完了一碗苦苦的药。 本来她是不愿意喝的,可是苏大夫人说了,钱姨奶奶去平康院里,要把沈云娇带过来给她出气。 她要是不喝药,怎么有力气? 于是苏兰绣喝了药,又吃了半碗白粥。 若不是苏大夫人不肯,她都想去榻上坐着等了。 不知等了多久,钱姨奶奶终于回来了。 苏兰绣高兴地道:“祖母,你终于回来了!那个小贱人呢!” 虽然是沈云雪害得她摔在了泔水里,可是她将所有的账都算到了沈云娇头上。 无他,她早就看沈云娇不顺眼了,想要划花沈云娇那张比自己还好看的脸。 在钱姨奶奶进来之前,苏兰绣忙和丹朱说:“丹朱,你快去梳妆台,给我拿根簪子来。” 虽然不解,丹朱还是去拿簪子了。 丹朱还没走到梳妆台,钱姨奶奶就进来了。 苏兰绣含着期待朝着钱姨奶奶身后看去。 043马脚 可是钱姨奶奶身后,根本就没有沈云娇的身影。 苏兰绣失望地道:“祖母,那个小贱人呢!” 钱姨奶奶走过来,伸出手指恨恨地戳了戳苏兰绣的额头,立刻在苏兰绣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你还好意思问呢,为了你的事,我差点都回不来了!” 苏兰绣狐疑地说:“不可能吧,红玉不是乖乖地听我们的话了吗?有红玉的话,沈云娇如何翻身?” 钱姨奶奶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个红玉差点害了我!” 这一下,连苏大夫人都好奇地走过来了,“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钱姨奶奶先上下打量了苏大夫人一眼,从头顶的发丝看到裙摆下的绣鞋。 苏大夫人被钱姨奶奶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娘,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呀?” 钱姨奶奶这才将平康院里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她犀利的眸子盯着苏大夫人,“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苏大夫人连忙摆手,“怎么可能是我做的?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下慢性毒药岂不是要急死我?我若是真的要动手,肯定直接来见血封喉的猛药了。” 话虽然不好听,但苏大夫人确实是这个性子。 让她下慢性毒药,磨磨唧唧地等着苏老夫人咽气,在苏老夫人咽气前,她会先被急得咽气。 钱姨奶奶看了苏大夫人一眼,神色缓和了一些,“既然这事和你无关,那这件事你就别管,也别去打听,就当作不知道好了,省的你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苏大夫人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而躺在床上的苏兰绣,已经急得坐起来了,“祖母,那沈云娇呢!就让她这么逍遥自在吗?我受的委屈都白白地受了吗?” 钱姨奶奶忍不住头痛,“这一次是你自己技不如人,能怪得了谁?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别人都不知道?你当时布置在外头的眼线,早就被人发现了!” 苏兰绣心一紧,“那别人有没有说什么?” 钱姨奶奶冷笑一声,这样子就慌了,比起沈云娇来,修为还是浅了不是一星半点。 眼看着苏兰绣要议亲了,她想教也没多少时日了。 见苏兰绣急得都要乱了手脚,面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 钱姨奶奶念她在病中,到底还是心软了,软着声音说:“只要你再不提这事,别人也不会提的。你还要找沈云娇报仇吗?” 苏兰绣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要不要,不要报仇了。我有些头晕,我再睡一会。” 钱姨奶奶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平康院,红玉被关在柴房里。 脸上的伤口,只要张开嘴就疼,更别提说得出来话了,只能轻声细语地说几句。 这些年,她从沈云娇那里得了不少的好东西,如今都拿出来,只为让人去喊青玉过来一趟。 青玉是和她情分最深的,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从白天盼到了晚上,都不见青玉过来。 此时的青玉,正在沈云娇身边,给沈云娇捏着肩膀。 沈云娇眯了一会,睁开眼,就让青玉停下来了。 青玉低着头,纠结了半晌,才踌躇着道:“姑娘,我觉得下毒之人不是红玉。” 沈云娇挑了挑眉,“你是在为红玉求情?” 青玉吓得跪下了,“奴婢不是为红玉求情,做错了事就该罚,而且在红玉的屋子里搜出了拿东西。可是奴婢觉得,按照红玉的性情,不是红玉下的毒。奴婢怕抓了红玉,让真的凶手逍遥法外。” 红玉是个自私自利的。 下毒谋害苏老夫人的事吃力不讨好,青玉怎么想,都觉得不是红玉做得出来的事。 沈云娇笑着伸出手,将青玉拉了起来,满意地道:“倒不是一点城府都没有。” 沈云娇当初担心青玉胸无城府,才没告诉她要对红玉下手的事,就怕青玉事到临头露出什么马脚来。 青玉不好意思地笑笑。 沈云娇拍了拍青玉的手,“如今老夫人被下毒的事闹出来了,那个真正下毒的人该慌了,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露出马脚来的。我们只要安静地等着便是。” 青玉眼睛一亮,“姑娘是不是知道是谁了?” 沈云娇神秘一笑:“能在老夫人入口的东西里动手脚,左右不过是那几个人。” 青玉放心了不少。 红玉被关在柴房里,除了送水,吃食一口都不送。 就这样几日,红玉都以为自己要被遗忘了。 这日,诗春从家里回来,就兴冲冲地去找了沈云娇。 “姑娘,这次回家奴婢是去见了奴婢的嫂嫂,奴婢嫂嫂家住的离罗家近,您可知道罗家发生什么事了?”诗春兴致勃勃的问。 听到罗公子三字,青玉觉得心里很不舒坦,但沈云娇和个没事人一样,“哦?出什么事了?” 吊足了胃口,诗春才眉飞色舞地道:“据说那个罗公子去寻花问柳,因为没有银子付钱,被脱光了丢到了大街上呢!” 沈云娇才喝了一口的水,猛地都喷了出来。 连青玉都惊得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咳嗽了起来。 诗春非常满意二人的反应,因为她刚刚听到的时候,惊得都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呢。 沈云娇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嘴,瞪着眼问:“真的?” 诗春重重地点头,“真的不能再真啦!当时罗公子脱得精光的,不少人都看到了呢!” 青玉连忙去捂诗春的嘴,“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你一个没有嫁人的姑娘,能说这些话吗?” 怕诗春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青玉连忙把诗春打发走了。 送走诗春回来,就见沈云娇一脸震惊。 青玉苦笑,如果面前有镜子,她肯定也是这样的脸色呢! 沈云娇也就是觉得这事太匪夷所思,才惊讶了一会,等回过神来,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她才不愿意在罗书砚的事上浪费精力。 她站了起来,“去老夫人那里,红玉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话虽如此,沈云娇也没让人去把红玉带过来,只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044寻死 沈云娇垂着眼帘,“老夫人,红玉还是不肯松口,说出到底是谁指使她的。” 被红玉的事弄得,苏老夫人也很心累,“反正这个丫鬟是不能留了。” 一想到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丫鬟留在沈云娇的身边,苏老夫人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还好红玉没有对沈云娇下毒手,不然她肯定会良心难安。 沈云娇嗯了一声,“要怎么处置红玉,全凭老夫人做主。” 苏老夫人喊来了郑妈妈,让郑妈妈去处置了红玉,红玉的家人也不要放过。 按照郑妈妈铁面无私的性子,肯定是会从重处理的。 沈云娇等诗歌给苏老夫人的茶水蓄满,才慢悠悠地说:“老夫人,我觉得红玉肯定还有同谋。” 苏老夫人惊讶,“你是谁,还有人要对我下毒手?” 沈云娇点了点头。 苏老夫人自嘲一笑,“没想到我这个老婆子,能被这么多人惦记着。查,只要手脚不干净的都要查!等郑妈妈回来,就让她来做!” * 红玉在柴房里等了很久,终于听到了门开了的声音。 太久没有见过外头的太阳,从门那边钻进来的亮光,刺得她眼泪都流下来了。 好一会,她才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郑妈妈。 她和见了鬼一样,拼命往后躲。 因为好几天没吃过东西,她瘦得都没了人样,郑妈妈大手一伸,轻轻松松地就将红玉提了起来,像扔一件破烂一样把红玉扔了出去,“带走!” 红玉被两个婆子架着走的。 她以为郑妈妈是要带着她去老夫人跟前问话的,便一声不吭想养精蓄锐,省的到了老夫人跟前,没有力气为自己辩解。 可走了一会,红玉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不是去苏老夫人屋子的方向。 而且不远处,有好几个婆子正赶着几人往外去,这种架势红玉很清楚,肯定是那几人犯了事,要被打发出去的。 待走进一些,红玉赫然发现,那几人,不就是她那几个在侯府里当差的亲戚吗? 红玉这时才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挣扎了起来。 但也就挣扎了两下,很快就放弃了。 最多是被打发出去,到时候她还是能寻到法子见罗书砚一面的。 只要见了罗书砚,她肯定还有出头之日的。 因此她很快就放弃了挣扎,仍有婆子架着她出去。 郑妈妈是个人精,一眼就瞧出了红玉的心中所想。 她仍旧面无表情的,冷淡的眼神在红玉面上转了一圈就收了回来。 等红玉被送到矿上,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得了美梦。 而正被红玉念叨着的罗书砚,正和一个娘们一样,要死要活的。 “砚儿啊,你别冲到啊!你要是死了,你让你娘怎么办啊!”罗夫人看着罗书砚手里拿着的刀子,吓得腿都在哆嗦。 罗书砚痛苦地双手抱头,“娘,我还怎么活得下去!我的事,肯定传出去了吧!我哪里有脸面出去见人!” 今天早晨,他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大街上,那些个路人用嘲讽、打量等各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在他身上凌迟的时候,他就恨不得一死了之了。 他是个读书人,心比天高! 毁了脸面,他生不如死! 罗夫人趁着机会,将罗书砚手里的刀子夺了过来,狠狠地拍了他一下,“你一个大男人,要死要活的,像什么样子啊!等过几日,大家就忘了这回事了。等你将来考取功名成了大官,谁还敢提今天的事啊!” 罗书砚痛苦地嗯了一声,没有吭声。 罗夫人叹了一口气,吩咐下人照顾好罗书砚后,就带着阿贵出去了。 阿贵是罗书砚的心腹,昨天也是陪在罗书砚身边的。 走到外头,罗夫人脸色阴沉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我说实话!” 阿贵不敢有隐瞒的,“夫人,小的觉得,少爷是中了别人的阴谋诡计了!” 罗夫人心中一紧,“怎么一回事?是谁要害砚儿?” “小的也不知道,就说那位迎春姑娘,是头牌,多少人一掷千金都见不到一面的,昨夜突然就看中了少爷。少爷本来也是不想随迎春姑娘去的,可在边上人的起哄下,少爷就和迎春姑娘进了雅间里。然后小的就被打晕了,什么都不知了。” 罗夫人呢喃道:“砚儿得罪过谁?” 想破脑袋,她都想不出来。 当门房的来说,沈家人打上门来了,罗夫人更是头痛,不得不去应付沈家的人了。 沈云雪和她娘庄氏,可不是什么讲究规矩的人。 撒泼耍赖,二人用得是得心应手。 * 庆楼,布置得最典雅的一间厢房里,一妙龄女子正准备洗手焚香,弹奏一曲。 女子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就算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的时候,眉眼间也流露出一股极妩媚的气度来。 眼珠流转间,不知道能勾走多少人的魂魄。 此时,她的嘴角下撇,很不高兴。 帘子一动,一道声音传来:“迎春姑娘,怎么不高兴了?” 听到这声音,迎春立刻笑了起来,看到自帘子后走过来的萧风,就急忙往外走去。 她在门外看了几眼,没有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不由地有些失望,可她也舍不得就这么进屋子里去。 她心存侥幸,万一世子只是有事落在后头了呢? 萧风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给她泼凉水:“世子爷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迎春舌尖泛起苦涩,失落地走了进来,“是啊,世子爷那么高贵的人,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萧风皱了皱眉,严肃地道:“迎春,若是你还是这种态度,如何能办好世子爷吩咐的事?” 迎春闭了闭眼,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你放心,我心中有分寸的。说吧,世子派你来有什么吩咐?” 萧风打量了迎春片刻,才说起了正事。 说完了正事,迎春就拿着香炉,在屋子里走了一遍,连角落里都不放过。 萧风戏谑地道:“罗书砚只是在你屋子里睡了半夜,你就这般大张旗鼓的?” 迎春不理他,继续薰香,“世子爷和罗书砚有什么过节?凭着世子爷的本事,动动手指头就能把罗书砚捏死的,罗书砚怎么得罪了世子爷?” 045后悔 迎春抬起头,就见萧风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顿时吓了一跳。 萧风的脸色从来没有这般凝重过,“看在我们共事的情分下,我提醒你,不准去查这件事!” 似乎是被萧风看穿了心思,迎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有什么不能查的?” 萧风的语气顿时沉了下来,“我话已至此,若是你执意要查,触到了世子爷的底线,就别怪世子爷不顾多年的主仆情分了。” 迎春天真地问:“世子爷的底线?只要我不背叛世子爷,怎么会触碰到世子爷的底线?” 见萧风的脸色难看得厉害,迎春才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查下去的。” 萧风松了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这个整日里跟在萧时敬身边的人看得出来,如今的萧时敬,又多了一道底线。 触碰到了,萧时敬不会让你死,会让你生不如死! * 沈云雪和庄氏从罗家出来,沈云雪看着庄氏面上的两道明显是被指甲抓的血痕,心疼地说:“娘,你疼不疼啊!” 庄氏得意洋洋地仰起头,“疼个啥,一点都不疼。对了,刚刚罗夫人话里话外都是说书砚是被人算计的,会不会是沈云娇?我们去苏家问她一问,若是她算计的,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沈云雪苦笑,庄氏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上一次在沈云娇手上没讨到好,这一次去苏家,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沈云雪挽住庄氏的胳膊,“娘,我想回家去了。” 看着沈云雪一脸疲惫,庄氏心疼不已,连忙应下了。 母女二人离开后,立刻有罗家的人去告诉了罗夫人。 此时的罗夫人披头散发,面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 当听到庄氏母女走后,她才哭嚎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沾上了这么一对泼妇!我们再怎么说都是亲家,她怎么敢打我啊!等以后真的成了亲家,还有我的活路吗!” 罗夫人的心腹王妈妈将罗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当初老奴就劝过您了,那个沈二姑娘品行不佳,她那个娘更不是个善茬!将她娶回来,只会家宅不宁!” 王妈妈是和罗夫人一块长大的,这些话也就王妈妈能说得。 “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能怎么办啊?”罗夫人欲哭无泪。 王妈妈压低声音:“依老奴看,沈大姑娘倒是个好的,还是养在苏老夫人膝下的。她和苏老夫人没有血缘关系,却和亲祖孙一样。将来沈大姑娘嫁过来,苏老夫人肯定会照拂着罗家的。” 罗夫人苦笑,当初她还万般嫌弃沈云娇。 觉得沈云娇能嫁给罗书砚,那是沈云娇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罗夫人觉得沈云娇瘦瘦弱弱的,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主。她还预备着,等有空了就去给罗书砚挑几个好生养的妾室。 子嗣兴旺才是正理。 可按照今天的架势,罗书砚要是敢纳妾,庄氏就敢打上门来。 庄氏下手,可不是吓唬人的,是真的拳头打在脸上。 这么一对比之下,沈云娇真当是好得不行。 罗夫人懊悔得牙疼,“都退亲了,还能怎么办?” 王妈妈笑道:“您在懊悔,说不定苏老夫人也在懊悔呢。沈大姑娘那身世,能嫁给我们家少爷已经是最好的了。沈大姑娘再想找一门比我们家少爷还优秀的婚事,难啊。” 罗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是被说动了。 王妈妈再添一把火:“您去苏老夫人面前服个软,伏低做小,沈大姑娘是个心软的,只要她改口了,苏老夫人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罗夫人心里不舒服:“让我拉下脸……” “您现在不拉下脸,明日,庄氏母女就敢在您头上撒野了!您瞧瞧您身上,还有一块好地吗?” 罗夫人狠狠一咬牙,“好,就豁下我这张老脸!只要书砚能过得好就值得了!” 王妈妈满意一笑。 那人吩咐的事她也算是完成了。 罗夫人是个抠门的,她只能另辟蹊径给自己积攒点养老钱。 * 红玉被发卖了,沈云娇身边有一个空缺。 她正想和苏老夫人说呢,就见苏大夫人已经将人送过来了。 “这个丫鬟,是我才买来的,身世清清白白的,都可以去查的。卖身契也是签了的,还在我那里。云娇先拿去使着,等使得好,我再把她的卖身契给你。”苏大夫人满脸堆笑,活脱脱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苏老夫人皱起眉头,“我原本是打算从我这里,拨一个给云娇的。” “母亲,您拨一个丫鬟过去,您这里就有个空缺了,还不是要去外头再买一个来?这丫鬟就和一张白纸一样,将来会成什么样,全凭云娇的意思。”苏大夫人劝说道。 沈云娇看向那丫鬟,模样清秀,规规矩矩的,一直低着头,眼睛也不四处乱瞟,看起来是个安分的。 沈云娇便道:“多谢大夫人,您的好意,云娇也不能拒绝了。这丫鬟叫什么名字?” 苏大夫人笑了起来,“既然是给你的丫鬟,你给她取一个。” 沈云娇不假思索地道:“那就叫玫玉吧。” 苏大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玫玉,那就是和青玉一个分量了。 才买进府的丫鬟,就提拔到贴身丫鬟,这沈云娇果然是个胸无城府的,也太嫩了些! 苏老夫人也意识到了沈云娇的莽撞,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她从来不会说沈云娇的不是。 等苏大夫人离开后,苏老夫人打发了玫玉下去收拾东西,就对沈云娇说:“这个丫鬟还不知根知底,别让她近身伺候。” 沈云娇笑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坐了一会,沈云娇就带着青玉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青玉也忍不住劝道:“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沈云娇噗嗤一笑,“在你们心里,我就是这个没成算的吗?” 她当然知道玫玉有问题。 苏大夫人那个一个抠门,掉进钱眼里的人,眼巴巴地去买了个丫鬟送给她,实在是反常得很。 046提醒 沈云娇回到屋子里,坐了一会,玫玉就收拾好东西过来请安了。 沈云娇道:“你以后就跟在青玉后头学着点。” 玫玉乖巧地应了一个是,就看向青玉,可惜青玉看都没看她一眼。 因为过几日要去伍家,苏老夫人特意喊了绣娘来,给沈云娇量体裁衣。 苏老夫人请的是京城里最好的绣坊里的绣娘,苏兰绣得到了消息,眼红得很。 苏大夫人虽然对她大方,可仍旧秉持着能不多花一分银子就不多花一分的原则,只让府里的绣娘给她做新衣裳。 苏兰绣知道苏大夫人这里说不通,就去请了钱姨奶奶。 绣娘才给沈云娇量好尺寸,钱姨奶奶和苏兰绣就过来了。 沈云娇眸子里闪过一丝戾气,垂下眼帘遮了下去。 这些人,过来得实在是太勤快了。 钱姨奶奶笑着道:“在做新衣裳呀,云娇亭亭玉立的,穿什么都好看的。” 苏兰绣没那么好的修养,她直接眼巴巴地问:“祖母,能不能给我也做一身?” 她的衣裳,去亲戚家做客还行,可是去伍家那种富贵人家,还是差了一些。 伍家是鲁王的外祖家,那一天去的人,肯定有不少的皇亲国戚,说不定还有皇子郡王。 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世子,可谁不希望自己多几个爱慕者? 苏老夫人皱起眉头来,从前怎么没发现,苏兰绣这么的厚脸皮? “大小姐,你怎么还有功夫做衣裳?”沈云娇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你该多陪陪姨奶奶才是,姨奶奶马上要回庄子上去了,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呢。” 经沈云娇的提醒,苏老夫人肃着脸问:“素娘,你什么时候回去庄子上?” 钱姨奶奶的笑容僵住了,早知道就不陪着苏兰绣过来了。 苏兰绣看看苏老夫人,再看看钱姨奶奶,天真地说:“祖母,别让姨奶奶回庄子上好不好?姨奶奶年纪大了,在庄子上有个头昏脑热,都没人在边上伺候着。” 沈云娇认真地道:“大小姐,长辈在说正事,我们做小辈的,还是别插话为好。” “你!”苏兰绣气急,但剩下的话,在苏老夫人不善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趁着天气好,早点上路吧。”苏老夫人面无表情地道,“我们早就约定好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平妈妈站出来:“若是姨娘忘了,老奴可以给您背一遍。” 钱姨奶奶眸光闪了一下,讪讪地道:“怎么会忘呢?姐姐放心,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绣儿,跟我回去吧。” 苏兰绣还不肯回去,她的新衣裳还没有着落呢。 钱姨奶奶却强行拉着苏兰绣回去了。 等她们离开后,平妈妈笑道:“等她走后,府里也能亲近不少。” 沈云娇神情凝重,请佛容易送佛难啊。 余光瞄见诗歌端了茶水来,沈云娇道:“把茶水端下去吧,喝了茶,等一下中午老夫人又要睡不好了。” 诗歌一怔,应了一声是,就端着茶水出去了。 走到门口,她正好听到沈云娇在和苏老夫人说:“您以后还是别喝茶了,我听她们说,喝水就对身体好,还可以在水里放些人参枸杞之类的……” 诗歌脚步一顿,五官有一瞬间的扭曲,全被守在门口的诗春看到了。 诗春拍了拍诗歌的肩膀,小声安慰:“你放心,就算老夫人不喝茶了,也不会让你丢了活计的。” 诗歌是掌管茶水间的。 诗歌勉强笑笑,然后离开了。 * 鲁王府。 作为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在还未成亲前就能获得封号和王府的,也就鲁王一个,这鲁王府自然布置得金碧辉煌,丝毫不敢偷工减料。 书房里,架子上摆放的多是兵书。 鲁王心腹金永一身黑衣走了进来,朝着站在窗边,长身玉立的男子跪地行礼。 男子一身月白长袍,温润如美玉,谁都不能将这么一个气质儒雅的书生,和杀伐果断的鲁王联系起来。 鲁王微微侧过头,凤眸一扫跪在地上的金永,“查出来了?” “是,属下查到,那一日出现在柳神医医馆后院里的女子,是忠勇伯府苏家的小姐,名唤沈云娇的。” 鲁王挑了挑眉,“为何是姓沈?” “据说她是苏老夫人收养的。”金永便将调查出来的沈云娇的平生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详尽到沈云娇听了都要咂舌的地步。 鲁王很有耐心地听完,嘴唇微张刚想说什么,就听门外侍卫禀告,伍家小姐过来了。 微风拂过,金永早就不知所踪。 鲁王的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让人将伍家小姐请了过来。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还需要伍家的支持。 来人是伍家大小姐伍清月和伍二小姐伍清珊。 伍清月手上挂着一串铃铛,行动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铃铛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但是是鲁王送的,对她来说就是至宝。 二人给鲁王行了礼,鲁王温和地道:“两位表妹快起来吧,在我跟前,不用这般拘束。” 二人起来了,伍清月含羞带怯地看了鲁王一眼,才从怀里掏出一张香喷喷的请帖来。 除了帖子上熏的香,帖子上还沾了伍清月身上的香味,香气浓郁又醉人。 鲁王修长的手指一动,帖子就到了他的手上。 伍清月娇滴滴地道:“不知道表哥肯不肯赏脸来赏花宴?这次赏花宴是我主持的,若是表哥愿意赏脸,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伍清珊听得着急,自家姐姐说话实在是太婉转了些。 鲁王本来想拒绝的,赏花宴不过是浪费时光罢了。 这功夫,他耍一套枪法都比赏花有意义得多。 而且赏花宴,去的肯定都是莺莺燕燕。 莺莺燕燕……他心头一动,嘴角噙着温和的笑:“表妹都亲自送请帖来了,我自然会去的。” 伍清月欢喜得笑意都要从眸子里溢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伍清珊在心里叹气,面上还是得顾着自家姐姐的面子,“那我们就等着表哥到来了。” 鲁王嗯了一声,对上伍清月面上毫不掩饰的爱意,心沉了一下。 047鲁王 从小,在贵妃娘娘的明示暗示之下,鲁王就知道他未来的妻子会是伍清月。 两方的长辈从来都没有想着遮掩这样的想法,只等伍清月过了十六岁的生辰,贵妃娘娘就会去圣上跟前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伍清月从小是按照王妃的标准培养的,花了伍家不少的心血。 伍清月不负众望,成了京城贵女中的标杆。 不少夫人都对自家的女儿说,要是能学了伍清月七八分,将来肯定不愁富贵和地位。 鲁王也对伍清月很满意,但也仅限于满意罢了。 可现在,看着伍清月一举一动,大气端庄的姿态,鲁王不知道为何心里起了个疙瘩,十分不舒服。 伍清月敏锐地察觉到了鲁王的神色变化,忙道:“表哥,你没事吧?” 她担心,鲁王是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全。 鲁王笑道:“我没事,我就不送你们了。” 他转身进了书房里,王府的管家送伍家姐妹二人出去。 马车上。 伍清月患得患失地说:“珊儿,你说表哥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变了?表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伍清珊的头都大了,这些话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听到多少遍,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无奈归无奈,她还是劝道:“姐姐,我们一过去,表哥的眼神就盯在你的身上,看都没看我一眼。” 伍清月愁容不展,抿着唇不再说话。 伍清珊也懒得劝了,反正伍清月迟早会想通的。 * 很快,就到了伍家赏花宴的日子,是一个好天气,万里无云。 苏家的几位小姐,除了年纪还小的苏兰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苏大夫人看到苏兰烟的装束,尤其是苏兰烟佩戴的一整套的头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明明她对苏兰烟已经十分苛待了,苏兰烟哪里来的银钱置办这些? 难道说是苏大老爷偷偷给苏兰烟的? 苏大夫人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但今天是个好日子,她暂时不发作。 一行人先去了平康院。 苏老夫人今日本来也想去的,可到底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今天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还是在沈云娇的再三劝说之下,苏老夫人才作罢,不准备去伍家了。 待苏大夫人一行人请安后,苏老夫人才叮嘱道:“今日我是去不了了,我就把云娇交给你了。我怎么给你的,你得怎么还给我。若是云娇有个好歹。” 苏老夫人没有说下去,她严厉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母亲放心吧,”苏大夫人笑着将沈云娇拉到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云娇的。” 她上下打量了沈云娇一眼,见沈云娇的穿着不出挑,只能算是挑不出错处来,就很满意。 她的苏兰绣,也该有绿叶来衬托,别人才能更领悟到苏兰绣的美好。 沈云娇垂着眼眸,一句话都没说。 苏老夫人虽然不甚放心,但还是挥了挥手,“去吧,别误了时辰。” 苏大夫人一手挽着沈云娇,一手挽着苏兰绣率先往外去。 跨过门槛,沈云娇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朝着诗春使了个眼色。 诗春机灵,一溜烟地跑开了。 等苏大夫人一行人离开后,苏老夫人吩咐道:“去看看钱素娘,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平妈妈立刻去了,过了半个时辰,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苏老夫人笑了一下,“怎么?是病得起不了身了?” 平妈妈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苏老夫人讥诮一笑,“又是这一招,你请个大夫去盯着些,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就让她滚出去!” 对于钱素娘的招数,苏老夫人越来越不耐烦了。 平妈妈的嘴唇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出去找大夫了。 她总觉得,这一次恐怕钱素娘不会离开了。 沈云娇和苏大夫人母女同坐一辆马车,那母女二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完全不去搭理沈云娇。 沈云娇只低着头,看着自己才染了红色的指甲。 是昨天诗春非要拉着她染的,白葱似的手指上一点鲜红,浓烈的对比,确实好看。 马车很快就到了伍家。 伍家门口有不少的马车,像苏家这样的人家,在伍家邀请的宾客之中,算是最数不上号的,苏家人只能先下马车步行过去,好给后面身份更贵重的客人让出路来。 下了马车,苏兰绣一手挡在眼前,抱怨道:“肯定会走出汗的,妆容别花了才是。” 苏大夫人见状,凑过去在苏兰绣耳边悄声说:“我打听到,鲁王殿下也会来的。” 苏兰绣大喜过望,不敢再抱怨了,连忙端起大家闺秀的温柔娴姝来。 沈云娇将苏兰绣的变化尽收眼底,却没放在心里。 这对母女,就是这样的性子。 苏兰馨见苏兰绣的模样,也不甘示弱,拿出教养嬷嬷教的规矩来。 苏兰烟落在后头,撇了撇嘴。 她身体里住着一个现代的灵魂,做不出来那样扭捏的模样。 既如此,不如干脆做自己就行了。 自己的率性天真,说不定就能在这堆大家闺秀里脱颖而出。 她算是明白了,苏大夫人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 自己的将来,只有自己为自己筹谋了。 一行人进了伍家,因为她们的身份,只伍家四夫人过来招待她们。 伍四爷不过是庶出的身份,连带着伍四夫人在伍家也没什么存在感。 伍四夫人恹恹地将苏家一行人领到了花园子里,就去招待别的客人了,都懒得和苏家的人多说几句话。 苏兰绣和苏兰馨到哪里都会被人夸赞几句的,头一次品尝到被人无视的滋味。 等伍四夫人走远了些,苏兰绣和苏兰馨就向各自的母亲抱怨。 苏大夫人黑着脸,搂着苏兰绣很是心疼,“这伍家,以为出了个贵妃娘娘,眼睛就能长在头顶上了啊!真是欺人太甚!” “苏伯母好。”一道温柔和煦的女声自众人身后传来。 苏大夫人心头一跳,讪讪地转过身去,背后吐槽人被抓了个正着,神情有些不自在。 沈云娇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仙女似的小姐站在众人身后。 那位小姐出落得标致,举止落落大方,穿着华贵逼人,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048伍家 沈云娇的眸子里浮现欣赏赞叹之色,和这位小姐比起来,苏家的几位小姐太小家子气了些。 苏兰绣和苏兰馨也是这么想的,感觉自己被比了下去,不由地生出些敌意来。 伍清月早就习惯了落在她身上的各种各样的眼神,她温柔浅笑:“苏家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请进屋子里去坐一坐吧,我母亲正在里头。几位妹妹,不如去花园里玩吧,那里搭了秋千,还能放风筝呢。” 伍清月和煦的态度和悦耳动听的嗓音,让众人心里极为舒坦。 苏大夫人笑了起来,“好好好,我家这几个小姑娘,就劳烦伍小姐多多看顾些了。” 苏大夫人想起来了对面女孩的身份。 毕竟像伍清月这样出众的人,见了一面就很难忘记的。 伍清月笑着点了点头,走上前,拉起离她最近的沈云娇的手。 她选择沈云娇也是有缘故的,这几位小姐中,只有沈云娇看向她的时候,是纯粹的欣赏。 而其他几位小姐,年纪太小,还没有那个修养将心里的情绪都掩藏起来。 伍清月带着一行人往花园里去。 沈云娇的手悄悄动了心,见伍清月一直拉着她不松开,便也任由伍清月拉着了。 苏兰烟突然问道:“不知道这位姐姐该怎么称呼?” 伍清月回头看了一眼,面上挂着惯有的温柔大方笑意:“我在伍家排行最大,名唤清月,瞧你们年纪都比我小,就唤我一声清月姐姐吧。” 伍清月?! 苏兰绣和苏兰馨瞪大了眸子看向她,她们也听说过伍清月的名号。 伍清月的言行举止就差写成书,让闺阁女子传阅学习了。 苏兰绣眼珠子提溜一转,快走几步走到了伍清月的身边,“原来你就是伍大小姐,我娘老是和我提起你,让我多和你学学呢。今日得以一见,真当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出众!” 苏兰馨见状,急急忙忙地也走了过去。 虽然她不知道苏兰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样,但只要是苏兰绣要做的事,她也不甘示弱就是了。 苏兰绣和苏兰馨一左一右叽叽喳喳的拍着伍清月的马屁,沈云娇听得耳朵都痛了,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离那三人远远的。 苏兰烟走到沈云娇的身边,好奇地问:“沈姐姐,那位伍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呀?” 沈云娇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苏兰烟有些泄气,但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花园里。 伍清月松了一口气,面上虽然不显,但应付苏家这两位小姐,实在是让她心累。 伍清珊欢快地走了过来,挤开苏家两位小姐,亲亲热热地挽住了伍清月的胳膊,“姐姐,你怎么才过来呀?这几位是……” 伍清月介绍道:“这几位是忠勇伯府苏家的小姐。” 伍清珊眼睛一亮,目光扫视一圈,很快就定在了沈云娇的身上,直言不讳:“你就是苏老夫人收养的那位沈姑娘?” 沈云娇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声是。 伍清珊口无遮拦地说:“听说你和苏家大小姐的关系根本就不好。” 伍清月连忙嗔道:“珊儿,你说什么呢?” 伍清珊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她根本不把苏家放在眼里,是以没什么好顾忌的,“大家都知道的呀,在定北侯府的后花园里,听说她们为了一个姓罗的男的,反目成仇了呢。” 她这话,让苏家一行人,包括沈云娇彻底变了脸色。 伍清珊说话的声音不小,附近的闺秀们都听到了,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还时不时用讥诮的眼神看这边一眼。 苏兰绣也不是好欺负的主,怒气冲冲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这样空口白牙的污蔑人,到底有什么意图?” 伍清月瞪了伍清珊一眼,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这个妹妹就是个不懂事的,你们不要放在心上。珊儿,还不快和客人道歉!” 伍清珊笑了一下,主动上前挽住苏兰绣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是我不好,姐姐和我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伍清珊拉着苏兰绣离开了,伍清月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伍家对她要求严格,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导致伍清珊从小疏于管教,养成了这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沈姑娘,我妹妹年纪小,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伍清月道。 沈云娇也不再端着笑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阿悠,你带她们去花园里玩。里头的亭子里准备了茶水和点心,还能打秋千。”伍清月和善地道。 苏兰馨一脸怒容,没什么心情,最后,只有沈云娇和苏兰烟随着阿悠去花园里玩了。 苏兰烟边摇头边说:“还以为伍家为什么会邀请我们呢,原来是把我们当出气包了呢。” 沈云娇看了苏兰烟一眼。 苏兰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云娇笑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想得通透。” 之前因为苏兰烟在苏老夫人跟前的示好,沈云娇以为苏兰烟是和苏兰绣苏兰馨一样的人物。 没想到,苏兰烟比那二人要聪慧多了。 被沈云娇这么夸,苏兰烟一点都笑不出来,“难道说以前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蠢笨的?” 沈云娇笑而不语。 听着身后二人的说说笑笑,阿悠心里嘀咕,这苏家几人的关系,也不像外头传的那般剑拔弩张嘛。 不过想着二小姐的吩咐,阿悠还是在前领着二人,去二小姐吩咐的地方。 而另一边,伍清珊拉着苏兰绣,也在往那个地方去。 伍清珊先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苏姐姐,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是我娘亲说,让我这么说话,让你下不得台来,给沈姑娘出口气的。” 苏兰绣大惊失色,失声喊道:“是谁要害我!” 伍清珊连忙捂住苏兰绣的嘴巴,“还能有谁请得动我娘亲呀,肯定是你们苏家辈分最高的人呀。” 苏兰绣不敢置信,同时愤怒得脸都红了。 苏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害她?就算祖孙的关系不怎么亲近,那也是祖孙啊! 049匕首 苏兰绣痛心疾首,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苏老夫人会为了沈云娇这么一个野丫头,来害她这个嫡亲的孙女! 孙兰绣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伍清珊心里乐开了花。 这个苏兰绣就是个绣花枕头,她随便挑唆了几句,苏兰绣就深信不疑。 怕苏兰绣不信,她还准备了不少话,看来都用不上了。 伍清珊悄悄地塞给了苏兰绣一样东西,苏兰绣指尖传来一阵冷意,手哆嗦了一下,就发狠将那东西紧紧地握在手里。 伍清珊嘻嘻笑了两声,“我已经让人将沈云娇引到偏僻的地方去了,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伍清珊陪着苏兰绣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小路:“这条路走到底就是了,你快去吧。” 苏兰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地朝着前头走去。 伍清珊的心腹丫鬟萍儿踌躇地问:“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好呀。若是在府里出了什么事,苏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到伍清珊给苏兰绣的那样东西,大太阳下,萍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伍清珊毫不在意地说:“沈云娇算什么东西?就是个乡下的村姑,再说是苏兰绣动的手,与我何干?最多,赔点银子罢了。” 萍儿继续劝道:“小姐,今日的赏花宴是大小姐亲手操持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大小姐心里肯定会不痛快的。” 想到伍清月那个多愁善感的性子,伍清珊叹了一口气,很快又笑了起来:“姐姐最近心情很不好,苏家内部自相残杀这样的八卦,说不定能逗姐姐开怀呢。只要姐姐心情好了,那就值得了。” 而且被外头的八卦分分心,贵妃娘娘和伍老夫人伍大夫人就不会再这样紧逼着伍清月了,伍清月也能松快几日。 在伍清珊眼里,伍清月现在过得就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日子。 萍儿说不出话来了,伍清珊性子偏执,只要是认定了的事,轻易不会再更改,只有伍清月能劝得了她。 可这个时候,萍儿哪里敢去找伍清月啊! 苏兰绣握着伍清珊塞给她的东西,很快就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她已经能听到沈云娇和苏兰烟说话的声音了。 她将手里的东西从袖子里拿出来,只见竟然是一把匕首! 她脑袋晕乎乎的,身形晃了一下,连忙站好了,可她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 她从来没想过要杀了沈云娇。 但想到伍清珊和她说的那些话,人家都对她不仁了,要她名誉扫地,她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呢? 沈云娇本来就不是苏家人,若不是苏家养着她,她能过上这么养尊处优的日子吗? 苏兰绣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 苏兰烟说着话,突然叹了口气。 沈云娇看过去,笑问道:“怎么了?” 苏兰烟用手撑着下巴,“这里风景这么好,可惜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云娇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只有风拂过树叶草丛留下哗啦啦的动静,“清净点也好。” 说不定就算到了大家闺秀堆里,那些大家闺秀也会嫌弃她出身低微。 那还不如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着宴席结束。 苏兰烟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没有把丫鬟带来,伍家的规矩还真大,带来的丫鬟都留在门房那边了。我从前只听说皇宫有这样的规矩。” 沈云娇没有说什么,如今伍家算是京城里最煊赫的人家。 贵妃娘娘得圣上的宠爱,鲁王是圣上最疼爱的皇子,伍家规矩再大一些,谁敢说什么? 沈云娇和苏兰烟坐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见一抹亮色朝着这边走来。 二人看过去,就见到是苏兰绣。 沈云娇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反正她现在和苏兰绣也算是撕破了脸,何必再上赶着给自己添堵呢。 而苏兰烟,也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庶女了,她吃了一口点心,就当作没看到苏兰绣。 很快,苏兰绣走进了亭子里。 她面色阴沉地盯着沈云娇,盯得沈云娇不得不抬头认真地看着苏兰绣。 “二小姐,快坐下吧。”沈云娇淡淡地道。 苏兰绣的眸子里布满了戾气,咬牙切齿地问:“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坐在一块?” 沈云娇不想多生事端,省的让苏老夫人担心。 她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大小姐说的是,大小姐请坐吧,我去别的地方走走。” 沈云娇才走出亭子,就见苏兰绣不依不饶地问:“你为什么要害我!” 沈云娇皱起眉头,“大小姐此话何解?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她不过是自保罢了。 “今日的事,不就是你闹出来的?”苏兰绣声音尖锐,惊起了不少飞鸟。 苏兰烟走过去。 在外,苏家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本来外头就在传苏家内部失和的事,今日苏兰绣对沈云娇大呼小叫的事传出去,外头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呢。 苏兰烟便道:“大姐姐,有什么话回去说吧。这里可是伍家,出了什么事,没有谁会为你遮掩的。” 苏兰绣并不理会苏兰烟的好意,怒目瞪着沈云娇:“上次你妹妹害得我那么狼狈,现在你又挑唆了我祖母,不给我活路!今日,我就要彻底解决了你这个祸害!” 苏兰烟无奈得很,苏兰绣这个样子,活脱脱一个叛逆期的少女。 脾气一上来,什么大局都顾不上了。 她拉了苏兰绣一下,“大姐姐,你这样子闹起来,回家后我们都没好果子吃的。” 苏兰绣不耐烦地挣脱苏兰烟的手,这么一挣扎,原本被宽大的袖子遮挡住的匕首,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苏兰烟先看到了,瞳孔骤缩:“大姐姐,你拿着匕首做什么?” 沈云娇朝着苏兰绣看过去,神情凝重:“大小姐,你拿着匕首,该不会是为了杀我灭口吧?” 苏兰绣阴恻恻一笑,“是呀,只要杀了你,祖母就不会再被你挑唆着和我们离心了,四妹妹,我警告你,我的匕首不长眼的,若是误伤了你,我先和你说一声对不住了。” 疯子,这就是个疯子! 050熟悉 苏兰绣突然侧过脸,盯着苏兰烟:“你要是再敢阻拦我,我先划花了你的脸。” 苏兰烟怔怔地后退了几步,比一个疯子更可怕的是拿着武器的疯子。 她看了沈云娇一眼,然后一咬牙,转身就跑了。 小命要紧啊! 苏兰绣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阴鸷地盯着苏兰烟的背影,真是个不中用的! 她转过头,准备将心头大患解决了,却见面前没有任何人。 她狠狠地一跺脚,连忙追了上去! 若是在这里没有得手,等回到苏家,在苏老夫人的阻挡下,她更难对沈云娇下手了! 沈云娇拼命地往前跑去,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就好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苏兰绣会变得这般疯狂。 在她眼里,苏兰绣是只会在背后使坏的阴沟老鼠。 但不管怎么样,她相信,苏兰绣是真的敢杀了她的。 毕竟在苏兰绣的眼里,自己的命和蝼蚁的命差不多。 苏兰绣杀了自己,她只会得到一番训斥,然后苏家人会极力将这件事压下去的。 最后除了苏老夫人等人会为自己伤心,苏家其他人恐怕都会拍手称快。 沈云娇自嘲一笑,加快了脚步。 前头竟然被一块大的假山石挡住了去路,这是一条死路! 沈云娇看向自己的左边,是个茂密的草丛,她毫不犹豫地准备钻进草丛里,却感觉一道力拉着她进了右边的假山后。 沈云娇猛地转过身,看到一片月白色的衣袍,衣袍上绣着风雅的竹叶。 她连忙后退几步,可突然听到远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又生生地往前走了一步。 她紧紧地抿着唇,抬起头来看向将自己来过来的男子。 男子气质儒雅,一双凤眸里含着温柔的笑意,看沈云娇的神情,就像看一位多年的老友一样亲切,让人生不出一丝防备。 沈云娇心里有无数的疑惑,但没有傻到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她见面前的男子没有敌意,便转过身来,扒在假山边悄悄往外看去。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气急败坏的苏兰绣出现在眼前。 苏兰绣手里拿着那把匕首,跑得气喘吁吁的,眼神在不断地往四周搜寻。 当这条路走到头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先跳进了左边的草丛里搜寻一番,可惜无功而返。 她的发髻散乱了,现在就是一个疯子的模样。 她握紧匕首,神情凝重地看着右边的假山,然后慢慢地朝着假山走来。 沈云娇心一紧,连忙缩了回去。 很快,苏兰绣就要过来了。 若她只是一个人,她现在可以立刻往花园深处躲去。 可她身后还有一个大活人。 她正想回头看身后的男子时,突然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 沈云娇怔了一下,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她的鼻尖,似乎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苏兰绣握着匕首刚走到假山边,就听到不远处的树后有一丝动静,她十分敏锐地循着声音跑去,很快就跑远了。 鲁王收回手,后退两步,面上仍旧噙着温润如玉的笑意,“她走了,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沈云娇的小脸惨白,直勾勾地盯着鲁王。 鲁王只当她是被外头的那个疯婆子吓到的,声音温和:“她不会再回来了,你别怕。” 沈云娇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面前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男子,也不是一个善茬。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眼帘低垂,“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的。” 她胡乱地福了福身子,就赶紧离开了。 她心如擂鼓,生怕身后的男子追上来。 好在一直走到人多的地方,那男子都没有追上来。 而且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丫鬟,沈云娇格外心安,至少在这里,苏兰绣是不敢行凶的。 突然,不远处传来接二连三的尖叫声,沈云娇心一紧,慢慢地走了过去。 “你是哪里来的疯子!”伍清珊气急败坏地道。 只见她们面前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看到那匕首,伍清珊瞳孔一缩,悄悄地往人群里躲了一下。 伍清月害怕不已,可这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不能露怯。 她的声音尽量放缓放柔,“这位妹妹,你也是来参加宴席的小姐吧,你的头发都乱了,我带着你去梳洗一下吧。” 伍清月慢慢地上前,伍清珊急忙拉了拉伍清月的袖子,低声提醒:“她就是个疯子,你别过去!” 伍清月头也没回:“不怕,有丫鬟跟着呢,你快去喊人。” 伍清珊深深地看了伍清月一眼,只好去喊人来帮忙了。 伍清月走到离苏兰绣三步远的地方,温柔地道:“你是苏家大小姐吧,你去我屋里,重新梳个头吧。” 苏兰绣怔怔地抬起头来,见对方伸出了一双白嫩的手,她几乎是本能地挥起了匕首。 * 沈云娇慢慢地朝着那边走过去,当她走到的时候,人群都慢慢地散开了。 她朝着远处看去,只见那边一堆丫鬟婆子围着,根本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她也只好作罢,准备去找一找苏家的其他人。 “你是不是也来看热闹的呀?”一道天真熟悉的声音自身后想起。 沈云娇蓦地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萧依依,这一下,她彻底松了口气。 她要给萧依依行礼,却被萧依依拉住了。 萧依依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走,我们去那边,我和你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云娇发自肺腑地笑了,“好。” 萧依依拉着沈云娇往边上走去,沈云娇能看到路过的小姐对萧依依投去的鄙夷的眼神。 她心疼不已,萧依依的名声并不好,娇蛮跋扈,不敬继母,苛待姐妹,胸无点墨等等,哪一个都能让萧依依声名狼藉。 萧依依丝毫不怵,她一个个的瞪了回去。 那些小姐知道萧依依行事没有章法,目中无人,就匆匆地跑开了,生怕萧依依发起癫来。 萧依依拉着沈云娇走到边上坐下,兴致勃勃地将刚才发生的事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遍。 051替罪 原来是苏兰绣疯疯癫癫地闯了进来,吓坏了一干娇滴滴的小姐。 而伍清月上前劝说的时候,苏兰绣又发了狂,竟然要用匕首去刺伍清月,好在鲁王及时出现,不然伍清月那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恐怕就要毁于苏兰绣之手。 沈云娇听完了,心里堵得慌。 萧依依凑过去,“你是不是想见一见鲁王殿下?” 沈云娇一怔,“我为什么要见他?我只是在想,老夫人知道今天的事,肯定会气愤的,生气伤身。” 萧依依和苏老夫人接触不多,但是她能敏锐地感觉到,苏老夫人是真心为她好的。 在这个世上,真心待她的人并不多,每一个她都格外珍惜。 萧依依急得站了起来,“那该怎么办呀?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好好地和外祖母说说?干脆就瞒着外祖母,谁都不准和外祖母说!” 沈云娇笑着将萧依依拉了回来,“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和老夫人说的。” 她还没和萧依依说几句话,就见苏三夫人找了过来。 看到沈云娇,苏三夫人松了一口气,“云娇啊,你在这里啊。快和我来,大家都在那边。” 如今出了苏兰绣的事,苏家人待在一块才好。 萧依依便挥了挥手,“你去吧,下次记得找我玩啊。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好。”沈云娇爽快地应下了,就随着苏三夫人离开了。 苏三夫人叹着气道:“云娇啊,刚才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吗?” 沈云娇点了点头。 “唉,绣姐儿平时多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估计是上一次你妹妹把绣姐儿推到了泔水之中,让绣姐儿受了刺激。”苏三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沈云娇勾唇一笑,笑容冰冷。 这就开始找替罪羊了? 她顺着苏三夫人的话说:“都是我妹妹不好,到时候你们要怎么做,我都没有二话的,毕竟都是我妹妹的错。” 苏三夫人的笑容差点撑不住了,她全然没有想到沈云娇会是这样的回答。 沈云雪再怎么说都是沈云娇的妹妹,沈云娇为何不为了沈云雪求情?或者干脆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苏三夫人没有再说话,带着沈云娇进了伍家特意为苏家人收拾出来的厢房里。 苏兰绣已经梳洗过了,不再是疯子的模样。 她正扑在苏大夫人的怀里,哀声哭泣着:“娘,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也不想的,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苏兰馨啧啧两声,讥诮道:“姐姐一口一个不知道,把我们都害惨了。得罪了伍家,我们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到时候贵妃娘娘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呢。” 苏兰绣哭得更大声了。 苏大夫人怒喝道:“你少说几句,都是一家人!你还在这里落井下石!” 苏二夫人护犊子似地将苏兰馨护在身后,“大嫂,我家馨姐儿也是担心苏家才说的这些话,而且做错事的又不是我家馨姐儿,你冲着馨姐儿发什么脾气?” 苏大夫人气急,可苏二夫人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无事的时候高高挂起,有事的时候更是不想沾染分毫。 和苏二夫人计较,只会把自己气炸了。 苏大夫人将这口恶气憋下去,沉着脸看向已经坐下的沈云娇,“若不是几天前沈云雪推了绣儿一下,将绣儿吓坏了,绣儿今天也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沈云娇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一声不吭。 苏大夫人皱起眉头,不悦地道:“云娇,你怎么不说话?” 沈云娇诧异地道:“您又没有叫我,我能说什么?” 苏大夫人见沈云娇还在装傻,忍不住厉声道:“我刚刚说,若不是你妹妹吓到了绣儿,今天绣儿也不会这般异常。” 苏兰绣飞快地看了沈云娇一眼,继续在苏大夫人怀里呜呜地哭泣。 沈云娇气定神闲地道:“既如此,那您不如派个人,去把我妹妹接来吧。” “已经来不及了。”苏大夫人眸子沉沉地盯着沈云娇,就差直接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那就是让沈云娇把所有的过错都揽过去。 苏大夫人不愿意让苏兰绣身上背负恶毒、疯子的名号。 沈云娇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苏大夫人急得都要站起来了,她干脆想用威胁恐吓让沈云娇应下了。 突然,外头有丫鬟在说:“大小姐醒来了!” 苏大夫人和苏三夫人对视一眼,二人齐齐看向沈云娇,眸子充满了狠戾。 * 伍清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书葵赶紧把镜子拿过来。 看着镜子里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没有一丝伤痕,伍清月才松了一口气。 当时苏兰绣举着匕首,朝她的脸蛋扎下来的时候,她是又惊又惧地晕过去了。 伍清月看向守在床边,脸上布满泪痕的伍清珊,有气无力地问道:“谁救了我?” “是表哥。” 伍清月的眸子亮了起来,心潮澎湃地道:“是表哥救了我?那表哥在哪里?” 伍清珊指了指摆在屋子另外一边的屏风。 那一座十二扇的屏风,将另一头挡得严严实实。 伍清月眯了眯眼,隐隐约约地瞧见映在屏风上的人影,心没来由地定了下来。 伍清月连忙起来,“我要去给表哥道谢。” 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还好发髻没有散乱。 伍清珊急忙劝道:“姐姐,你要好好歇息!” “我没事的。” 伍大夫人从屏风后走出来,笑容瞬间收了回去,目光阴沉地盯着自外头进来的二人。 在前的是苏大夫人,可苏大夫人身边跟着的姑娘,并不是苏兰绣。 伍大夫人的脸色阴沉得能低下水来,“苏大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兰绣呢?” 对于一个差点害了自己女儿的人,伍大夫人懒得再客气了。 苏大夫人赔着笑脸,“绣儿吓坏了,说不出话来了。就算她过来了,也说不出什么的。” 伍大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说吧,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苏大夫人推了沈云娇一把,将沈云娇推了出去。 052出手 沈云娇被苏大夫人推到了伍大夫人的跟前,沈云娇怯怯地后退了两步,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害怕得快要晕过去了。 伍大夫人不解:“苏夫人,你这是何意?” 苏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沈云娇,在苏家的时候,这个丫头不是牙尖嘴利的吗? 怎么现在就和一根木头一样? 见伍大夫人的耐心都快耗尽了,苏大夫人只好催促道:“云娇,你快说啊!绣儿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吗?” 沈云娇心里冷笑不止,好嘛,现在又都是她的错了。 她抬起头来,面上满是惶恐不安,害怕地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伍大夫人的耐心都耗尽了,苏大夫人很有眼力见地把一切地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末了,她指着沈云娇,恨恨地道:“要不是她那个妹子心思歹毒,绣儿也不至于被害成这样!今日的事,她才是罪魁祸首。” 沈云娇眼皮一动,刚想开口,就见萧依依一蹦一跳地进来了,“你不是说都是沈云雪的错,那关沈云娇什么事?” 这个小祖宗! 苏大夫人只敢在心里骂一句,却不敢当着说萧依依的不是。 萧依依连萧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把苏大夫人放在眼里。 苏大夫人只好笑着哄道:“依依,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去别的地方玩啊。” 萧依依嫌弃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叫我?” 萧依依就是这么一个性子,苏大夫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痛骂萧依依人憎鬼恶。 萧依依看向伍大夫人,天真地问:“伯母,明明是沈云雪的错,为什么要怪沈云娇呀。” 沈云娇拉了拉萧依依的衣摆,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惨然一笑,“萧小姐,别再为我说话了。苏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红通通的,“伍夫人,都是我的不好,是我没有教导好我的妹妹,才惹出今天这样的祸来。要打要罚,我悉听尊便。” 萧依依扬声道:“你又不是沈云雪的爹娘,沈云雪犯了错和你何干?而且你一直养在外祖母膝下,和那个沈云雪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的。” 萧依依再次看向伍大夫人,“伯母,你不会迁怒到沈云娇头上吧?” 伍大夫人算是看明白了,苏大夫人为了维护苏兰绣,就把沈云娇推出来当一个替罪羊。 她温和地对萧依依说:“萧二小姐放心,我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珊儿,带着萧二小姐和沈姑娘去边上喝茶吧。” 伍清珊咬牙切齿地道:“娘,这件事还是和沈姑娘脱不了干系的。是她们苏家内部失和,才连累到了姐姐。依我看,这苏家的人包括沈云娇,一个都别放过!” 伍清珊眼中闪着杀气,恨不得将这些害得伍清月受惊晕倒的人通通杀了! 而且她最是清楚,苏兰绣为什么会对伍清月动手,肯定是把伍清月当成了沈云娇。 若是当时苏兰绣得手了,哪有后面的这些事? 伍大夫人看着充满戾气乖张的女儿,皱起眉头刚想说什么,就见一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男子的气质,温润得似暖玉。 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就和握着毛笔一样,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匕首的寒光。 伍清月激动地喊了一声表哥。 沈云娇看看自屏风后出来的男子,再看看伍清月的反应,心里蓦地生出一个猜测来。 这个在花园里拉了自己一把的男子……是鲁王? 在伍大夫人的带头下,一屋子的人朝着鲁王行礼。 沈云娇也屈膝行礼,她的视线,刚好能看到鲁王放在身侧的手,大拇指上戴着羊脂玉的扳指,散发着柔和的光。 “都起来吧。” 沈云娇站起来,低着头往后退了一下。 鲁王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突然看向了伍清珊,“表妹,这匕首是你的吗?” 伍清珊吓得头皮发麻,目光躲闪,“不……不是我的……” 鲁王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可听在伍清珊的耳朵里,就和惊雷一样。 “可本王记得,这是母妃送你的生辰礼,当时是本王在边上帮着母妃挑的。” 伍大夫人目光犀利地盯着伍清珊,厉声质问:“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苏兰绣行凶的匕首是你的?” 伍大夫人记起来了,那匕首确实是贵妃娘娘赏赐给伍清珊的。 伍清珊当作镇宅的宝物,一直挂在墙上的。 伍清珊忙道:“确实是我的匕首,怎么会在苏兰绣手上?肯定是她偷的!娘,你要为我做主啊!” 鲁王轻轻笑了一声,“舅妈,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好好好,今日招待不周,下次定好好招待殿下,”伍大夫人忙将伍清月拉了出来,“月儿,你送送殿下。” 伍清月含羞带怯地看了鲁王一眼,喜滋滋地嗯了一声。 鲁王往另一头扫了一眼,可惜只看到一个戴了珠花的头顶。 沈云娇深深地低着头,整张脸都藏了起来。 鲁王收回视线,见伍清月正要朝着自己走来,含笑道:“表妹不必送了,你好好歇息吧。” 说罢,他带着萧风等人出去了。 虽然没能亲自去送鲁王,可得了鲁王一句关心的话语,伍清月仍旧甜滋滋的,连之前不好的事全部都忘记了。 等鲁王一走,苏大夫人便问道:“伍二小姐,你刚刚说是绣儿偷了你的匕首,那把丫鬟喊来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伍清珊瞳孔一缩,这件事还没过去! 若不是鲁王好端端地说起匕首的来历,怎么也怀疑不到她头上来的! 伍大夫人冷冷地看了伍清珊一眼,就让伍清月将萧依依和沈云娇带出去。 离开前,伍清月担忧地看了伍清珊好几眼。 伍清月领着二人往花厅的地方去,出了一场小插曲,赏花宴还是要继续举办下去的。 虽然心里担忧着伍清珊,可因为鲁王一句关切的话,伍清月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她冲着身后二人温和地说:“今日是我们招待不周了,这个请你们收下。” 053流言 伍清月从手腕上褪下两个镯子,分别塞到了沈云娇和萧依依的怀里。 萧依依把镯子拿起来打量了一下,就欢快地收下了。 这镯子值不少银子呢。 见萧依依把镯子收起来了,沈云娇也只好收下了,“多谢萧大小姐。” 伍清月笑着嗯了一声。 她和这二人没什么好说的,领着她们到了花厅那边,就去和自己的手帕交说话了。 沈云娇看着乐呵呵的萧依依,感激道:“多谢!” 刚刚自己能脱困,萧依依有不少的功劳。 也正因为萧依依为自己说话,让自己省了不少的麻烦。 萧依依又将伍清月给的镯子拿了出来把玩,心不在焉地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哥吧。” 沈云娇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世子也来了?” “他没来,但是来之前他威胁我,要是今日你受委屈了,就不给我饭吃。”萧依依苦着脸,“差一点,我就没饭吃了。” 沈云娇的脑袋轰的一下,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原来,萧时敬一直在暗中帮着自己。 她的胸腔里似乎被什么填满了,让她的心都跳得快了一些。 可现实却又让她心里发苦发涩。 她的身份,对于萧时敬来说只是一个累赘。 忍住心里的苦涩,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萧依依说着话。 没过多久,伍大夫人带着苏家一行人过来的。 伍大夫人一脸冰冷,伍清珊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哭过一样。 苏家一行人入了座,立刻有人对着苏兰绣指指点点的。 苏兰绣愤怒地看过去,那些人就慌得都想跑了。 在她们的眼里,苏兰绣就是一个疯子! 苏兰绣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哑着声音说:“娘,我不是疯子,我不是。” 苏大夫人连忙安抚:“不是,你当然不是。” 苏兰绣看到沈云娇坐了下来,气得眼睛都发红了。 沈云娇看过来,笑了一下,“二小姐怎么这般看着我?” 苏兰绣的眼神里都快淬出毒液来了。 若是她现在说出来,她之前要用匕首杀了沈云娇的话,估计连苏大夫人都要觉得她是疯了。 她低下头,拿起筷子戳着碗里的点心。 一下一下,将点心戳了个稀巴烂。 苏大夫人看得胆战心惊的,难道苏兰绣是真的疯了? 用完午宴,苏家一行人就离开了。 等所有的宾客散去,伍大夫人拉着伍清珊进了屋子里,狠狠地给了伍清珊一巴掌。 伍清珊捂着脸,气得喘着粗气,“你打我做什么?苏兰绣发疯和我有什么关系!” 伍大夫人失望地看着伍清珊。 自从伍清月出生后,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伍清月身上。 伍清珊从小都是丫鬟婆子带大的,伍清珊生病的时候,伍大夫人也只是让丫鬟婆子看得仔细一点。 但是伍清月有个头昏脑热,伍大夫人会衣不解带地在边上照顾。 可就算伍大夫人没怎么照顾过伍清珊,那伍清珊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就该对她这个母亲感恩戴德的。 没想到,自己只是打了伍清珊一个巴掌,伍清珊就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的。 伍大夫人气得拧了一下伍清珊的耳朵,怒道:“你翅膀硬了?敢这么对我说话了?当时我让丫鬟说,是丫鬟不小心把匕首拿出去玩,让苏兰绣捡到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给苏兰绣的?你给她匕首的时候,你对她说了什么?” 伍清珊一脸倔强,毫不认错,“我能对她说什么?若是我对她说了几句话,就能让她发狂,那我岂不是比庙里的菩萨还厉害?” “你这个死丫头,还敢亵渎菩萨了?你给我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伍大夫人愤怒地离开了。 伍清珊气不过,跪在坚硬的地上仍旧没觉得自己有错。 她把萍儿喊了过来。 听完伍清珊的吩咐,萍儿苦着脸劝道:“夫人已经说了要息事宁人,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呀。” 伍清珊撇了撇嘴,根本不领情,“什么为了我好,在她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你去,要是不把事情办好,我把你赶出去!” 萍儿吓得缩了缩脖子,她知道伍清珊是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 她赶紧出去了。 很快,京城里就传出了苏家大小姐是个疯子的传言。 苏兰绣在伍家花园里,和个疯子一样拿着匕首,差一点把伍清月的脸蛋都划花了,这件事很多人都是亲眼看到的。 若不是鲁王出手,说不定苏兰绣都把伍清月杀了。 伍大夫人听到流言的第一时刻,就找到了伍清珊。 用看敌人的眼神瞪着伍清珊,“是你做的?” 那一天的事,她都打点好了,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若说谁敢阳奉阴违,她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伍清珊一人。 伍清珊毫不在意地笑笑,“是我传出去的,怎么了?” “你要死啊!”伍大夫人怒得打了伍清珊一巴掌。 伍清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嘻嘻一笑,“你打死我呀。” 伍大夫人气得差点站不稳,“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一点都不领情?要是匕首的事也传出去了,你以为你能摘得干净吗!” 伍清珊哦了一声,肿着半张脸的头歪了一下,“那又如何?” 伍大夫人气得气血都在翻腾,丫鬟婆子见伍大夫人的脸色不对,连忙将她劝了出去。 外头的流言,很快就传到了苏家。 沈云娇听了之后,笑了一下,也就抛之脑后了。 她问诗春,“这几天,玫玉可有什么异常?” 这几日,沈云娇带着青玉去苏老夫人那里的时候,就把玫玉留下,她又叮嘱了诗春,让诗春暗中盯着些玫玉。 诗春机灵,玫玉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诗春事无巨细地将玫玉这几日的表现说了出来,“……她也没什么反常的,人也勤快得很,眼里有活。” 沈云娇笑笑,“以前是这样,今日之后可就不知道了。” 诗春啊了一声,不解地问:“为什么呀?” 沈云娇轻声道:“你听到外头的流言了吗?估计现在,二小姐恨不得立刻弄死我。” 054哭诉 诗春用手挠了挠头,很是迷茫:“为什么二小姐要怪您呀?外头的流言为什么要怪到您的头上,又不是您传出去的?” 沈云娇笑而不语。 而另一边,苏兰绣已经将屋子里大半的摆设都砸了。 她屋子里的摆设,大部分都是瓷器,一地的碎片,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 苏大夫人听到动静赶过来了。 看到苏大夫人,苏兰绣把手里的瓷碗摔在地上,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娘,肯定是有人要害我!” 苏大夫人听到流言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如此,是有人故意将那天的事传出去的。 那天的事,伍大夫人明明和她说,就当作没有发生好了。 若是闹起来,苏兰绣没好果子吃,伍清珊也讨不了好。 苏大夫人在脑海里思索起来,会是谁把那天的事故意传出去的? 萧依依?不对,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萧依依不会做的。 苏兰绣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苏大夫人的身边,眼中满是恨意,“娘,肯定是沈云娇!那个时候你们想把沈云娇推出来顶罪,沈云娇就怀恨在心了!” 苏大夫人摇摇头,“不会,她最在乎老夫人了,这样的流言,老夫人听了肯定会动气的。” 苏兰绣咬了咬牙,把她想拿匕首杀了沈云娇,结果被沈云娇逃走的事说了出来。 苏大夫人恍然大悟,“看起来真的是那个小贱人做的!” 苏兰绣松了一口气,还好苏大夫人没有为此责怪自己,她轻松了不少,“娘,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杀了?” 苏大夫人笑了起来,“我的傻闺女,这样可就太便宜她了。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想法子,让她后半辈子生不如死。” 苏兰绣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阴郁一扫而空,笑容明媚真挚:“好!” 苏大夫人拍了拍苏兰绣的手,“你有功夫,就多去陪陪你祖母吧。你祖母病着,你若是过去,她定会高兴的。” 母女二人心知肚明,这里的祖母是指钱姨奶奶。 苏兰绣诧异地道:“祖母不是装病的吗?” 苏大夫人哼了一声,“还不是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还派了个大夫盯着,你祖母只能假戏真做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孝敬你祖母。” “娘,我知道的。” * 苏老夫人一口气憋在胸膛里,堵得慌。 平妈妈连忙拿了温水过来。 自打上次沈云娇提过后,如今苏老夫人不喝茶,就喝开水了。 半晌之后,苏老夫人才摇了摇头,“上梁不正下梁歪!” 平妈妈担忧不已,“要不要请个大夫去给二小姐看看?若是二小姐再发狂……” 按照苏兰绣的性子,发疯之后肯定是先往平康院来的啊! 苏老夫人语气冰冷,“怕什么?这件事古怪的很,她也不一定是真的疯了。” 话音落下,就见沈云娇捧着一瓶桃花进来。 雪白的瓷瓶,鲜红的桃花,煞是好看。 沈云娇亲自去桃花林里剪的桃花枝,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额角处还有几滴汗珠。 苏老夫人嗔道:“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 沈云娇将花瓶摆放在窗台上,转到满意的方向,才走了过去,“您别担心,我一点也不累的。” “这一次你单独去伍家,看到发疯的兰绣,肯定吓坏了吧,下一次……” 苏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口的丫鬟来说,罗夫人过来了。 苏老夫人皱起眉头,不悦地道:“她来做什么?” 沈云娇和罗书砚之间的婚约早就作罢了,二人毫无瓜葛。 罗夫人还来苏家做什么? 罗夫人正在院子里候着,见那去传话的丫鬟站在门口处犹豫不决,她连忙扯着嗓子大喊:“老夫人,我听说您身子不好,特意带了补品来看您的!” 听到这话,苏老夫人摇了摇头,对平妈妈说:“让她进来吧。” 沈云娇起身,走到窗台边的椅子上坐下,开始抄写佛教。 罗夫人在平妈妈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在抄写佛教的沈云娇。 她笑得眼角的皱纹层层堆在一起,用最和蔼地声音说:“云娇也在啊,几日不见,又长高了些,也俊俏了些。” 沈云娇顿觉无语,先不说罗夫人对她过于热情的态度,就说她现在是站着,罗夫人是怎么看出来她长高了的? 沈云娇朝着罗夫人笑笑,就继续低头抄写佛教了。 若是以前,看到沈云娇是这个态度,罗夫人早就甩脸子了。 可现在,她又笑眯眯地夸赞了沈云娇几句,就去给苏老夫人行礼了。 罗夫人的态度实在是太反常了,沈云娇一失神,才写的几个字就被墨滴给毁了。 “老夫人,您可得保重身子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快收下。”罗夫人笑着道。 苏老夫人看了一眼罗夫人带来的那颗人参,眉心一动,语气上不显分毫:“唉,我一个老人家,再怎么保养,也是徒劳。” 罗夫人闲聊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老夫人问道:“罗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罗夫人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片乌青,把苏老夫人等人吓了一跳。 “这是谁打的?”苏老夫人问。 罗夫人苦笑,“实不相瞒,是我的亲家打的。” 苏老夫人皱紧眉头,“沈家的人?” 她飞快地看了沈云娇一眼,见沈云娇安心抄着佛教,没有往这边看。 罗夫人拍着大腿说:“是啊,就是沈云雪她娘。若不是她打得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怕吓着您,前几日我就该来看您的。和这样的人做亲家,我哪里还有活路啊。” 说着,罗夫人哭了起来,“老夫人,我知道后悔了。当初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和沈云雪做出那样子的事情来时,我就该一棍子把我儿子打死的!也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老夫人,我对不住您啊!” 罗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狼狈。 苏老夫人皱着眉头,让平妈妈去打水给罗夫人洗脸。 等洗干净脸,罗夫人通红的眼睛望着苏老夫人,诚心地道:“老夫人,您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055离开 随着罗夫人的声音落下,这一次,连沈云娇都忍不住放下了笔,朝着罗夫人看去。 她面无表情的,杏眸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苏老夫人大概猜到罗夫人要说什么了,眉头不悦地拧了起来。 平妈妈见状,招了招手,让诗歌上了一盏茶来,“罗夫人,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再说吧。” 哭了一会,嗓子确实难受得紧。 罗夫人便先拿起茶碗来喝两口再说。 平妈妈借此训斥诗歌,“给客人上茶,你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就和块木头一样?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难道郑妈妈没教过你吗?” 诗歌立刻低下头,小声地说:“奴婢知错了。” “下去吧。”平妈妈的视线从诗歌身上收回来,正好对上罗夫人略显不安的眼神。 平妈妈只笑了笑。 罗夫人讪讪地收回视线,她算是听明白了,平妈妈就是在指桑骂槐,暗示她别说不该说的话。 可她心里苦啊! 若是她真的让沈云雪过了门,那还有她的好日子啊。 相比较起来,沈云娇真当是挑不出错处来。 沈云娇性子温和,以后肯定会好好孝顺她这个婆婆的。 再看沈云雪,就是个一点就着的小辣椒,受了委屈肯定要去和庄氏哭诉,庄氏再打上门来。 一想到自己被庄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罗夫人就不甘心。 她把茶盏搁到桌子上,下定决心说:“老夫人,我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把云娇……”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噌地一声,沈云娇站了起来。 沈云娇的心里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她已经猜到罗夫人要说什么了。 不外乎是后悔了,不想要沈云雪了,还想要她做儿媳妇。 罗夫人当婚约大事就是买菜一样吗?挑挑拣拣的。 看来她上一次对罗书砚下手的事,还没叫这对母子清醒啊。 沈云娇捧着抄好的佛教走了过来,看都没看罗夫人一眼,只对着苏老夫人柔柔一笑,“老夫人,我都抄好了,我们现在拿去祠堂里吧。” 苏老夫人也不想听罗夫人的鬼话连篇,就一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好,我们现在过去。罗夫人,请便吧。” 说罢,苏老夫人和沈云娇一起出去了。 罗夫人跟在后头,大声道:“老夫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想说……” 在她要说出口前,平妈妈猛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面色冰冷,“罗夫人,您若是识趣的,剩下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不要再说出来了。” 平妈妈冷冷地看了罗夫人一眼,眼神里还带着些警告。 罗夫人颓然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任由平妈妈送她出了平康院。 院子的门“砰”的一声关起来,罗夫人这才受惊似的清醒过来。 王妈妈搀扶着罗夫人的手,走出去了一截,才小声地道:“夫人,既然这里说不通,不如我们去别的地吧。” 罗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沈云娇的事,一向都是苏老夫人做主的。苏老夫人不同意,去求别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王妈妈不死心,继续劝说:“夫人,不如去试一试吧,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王妈妈半是劝说,半是强硬地拉着罗夫人去了苏大夫人那里。 罗妈妈在苏大夫人那里待到了傍晚,才由着苏大夫人身边的心腹送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罗夫人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 一大早,苏兰烟就钻进了小厨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花姨娘过来寻她,听说她又去了小厨房里,便边叹着气边去了小厨房。 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油烟味。 虽然花姨娘也是普通人家出生,但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早就闻不得这油烟味了。 她今日穿的衣裳是新做的,要是沾上了油烟味,这衣裳可就毁了。 她忙后退几步,对着小厨房里喊道:“小祖宗,你快出来吧!你可是大家闺秀,要做什么直接吩咐厨娘一声便是!” 好半晌,苏兰烟才从小厨房里出来,她手上还捧着一碟子花姨娘没有见过的东西。 她笑道:“厨娘的手怎么可能有我的手巧?” 再者若是她的方子泄露了出去,到时候传得满大街都是,那就没什么稀奇的。 若是世间只有她一人能做出这样新奇的东西,物以稀为贵,她肯定会扬名千里的。 只要她名声高,以后她的选择就多来。 “姨娘来得正好,快来尝尝我的点心好不好吃。”苏兰烟笑盈盈地说,她脸颊上的汗珠,也格外可爱。 花姨娘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拉着苏兰烟进了屋子里,“我和你说正事,你祖母如今病着,你怎么都没过去看看。你知道你爹,是个最重孝道的人了。” 苏兰烟惊讶地啊了一声,“祖母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花姨娘忙解释:“不是老夫人,是你的姨奶奶。” 苏兰烟哦了一声,“那我明天再去。” “别明天了,现在就去,带着你刚做出来的点心!” * 过了半个时辰,苏兰烟就出现在钱姨奶奶屋子的面前,等着下人进去通报一声。 屋子里,钱姨奶奶正在和她的心腹说话。 她的心腹珠妈妈是庄子上的。 那一年,她是只身一人去的庄子上,她从前使得惯的人,都折在了苏老夫人的手上。 而这个珠妈妈,是她到了庄子上后培养起来的,很是忠心。 “您放心,那丫头已经接回来了,就住在庄子上了。”珠妈妈低声道。 钱姨奶奶嗯了一声,又问:“会不会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珠妈妈道:“不会的,在矿上半个月,她被折磨得变了个样子。就算她老子娘站在她的面前,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钱姨奶奶这才放下心来,“好生看着,别让她死了就成。你还是回庄子上,听我的吩咐。” “是,老奴告退。”珠妈妈便出去了。 等珠妈妈离开,钱姨奶奶才让苏兰烟进来。 钱姨奶奶对苏兰烟并没有多少印象,实在是苏兰烟太没有存在感了。 每一次苏大爷带着几位小姐来庄子上给她请安的时候,这个苏兰烟一直低着头,躲在人后头。 056玫玉 等苏兰烟一进来,钱姨奶奶就发现苏兰烟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的苏兰烟,只会躲在人后头,怯懦小声地说话。 但现在,苏兰烟大大方方地给她行了一个礼,她不由地多看了苏兰烟一眼。 苏兰烟模样标致,像苏大爷多一些。 苏大爷英俊的五官,落在苏兰烟的脸上,透着一股英气。 钱姨奶奶满意一笑,“快坐吧,在我跟前,不用如此拘束的。” 苏兰烟便坐下了,“祖母,这是我才做的点心,你尝尝。” 钱姨奶奶瞧了一眼,是扁平状的糕点,她拿起来吃了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但是以你的身份,不可在厨房里钻研太多,误了正事。” 苏兰烟心里不认同,面上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说了几句闲话后,苏兰烟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不见二姐姐?” 钱姨奶奶面色一变,声音都冷了下来,“她自然是在屋子里待着,等大夫把她的病治好了,她再出来。” 虽然在伍家的花园里,苏兰烟亲眼见识过苏兰绣的疯狂。 可她不觉得,苏兰绣是真的疯了,但钱姨奶奶的态度,让她犹豫起来。 难道苏兰绣真的和外头的传言一样,疯了? 钱姨奶奶摆了摆手,兴致缺缺地说:“你先回去吧。” 苏兰烟巴不得,立刻出去了。 苏兰绣被关在屋子里治病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苏家上下。 青玉很是不解,苏兰绣这样的行为,不就是坐实了外头的流言是真的吗? 苏兰绣再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吃亏,而且是吃哑巴亏的啊。 沈云娇余光瞧见青玉苦苦思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玉皱着脸,哀求道:“姑娘,奴婢实在是想不明白。二小姐现在的行为太反常了,奴婢怕她没安什么好心!” 沈云娇问出了一直以来的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防备起二小姐来的?” 青玉觑着沈云娇的脸色:“好早了,那个时候红玉常常往二小姐那边跑。姑娘这边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会传到二小姐那里,奴婢那个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沈云娇刚想问,青玉知道为何不提醒她。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笑。 那个时候,不管青玉对自己说什么,自己都不会信的。 沈云娇移开视线,解释起了青玉的问题:“流言是从伍家传出来的,伍家背后是贵妃娘娘和鲁王,二小姐她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和伍家作对的。伍家说她疯了,那她就疯了好了。到时候大夫说她的疯病好了,那她也不用疯了。” 青玉听得云里雾里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沈云娇不再看她,而是看向门口处,捧着一筐水蜜桃的玫玉。 玫玉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姑娘,这是老夫人派人送来的,可新鲜呢!” 沈云娇笑道:“我也吃不了多少,你分下去,让院子里的人都尝尝鲜。” 玫玉应了一声,又抱着筐子出去了。 随着玫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沈云娇面上的笑也渐渐地淡了下来。 她站了起来,对青玉说:“走吧,我们去老夫人那里瞧瞧。” “是。” 沈云娇带着青玉出去了。 沈云娇常常往苏老夫人那里跑,有时候晚上也不回来,院子里的人早就习惯了。 玫玉往沈云娇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出神。 “玫玉姑娘,这几个你拿去吃了吧。” 玫玉回过头,看着面前的粗使婆子笑得很是灿烂,“我不爱吃这个,你拿回去给你的孙子吃吧。” 这婆子嘿嘿地笑了两声,就伸手把那两个水蜜桃从筐子里取了出来,小心地抱在怀里,嘴上不忘夸道:“玫玉姑娘真是个好人,将来姑娘肯定会重用你的。” 其他人也跟着夸起了玫玉。 玫玉脾气好,出手大方,很快就和院子里的人打成一片了。 再加上玫玉的身份,院子里的人多少都会来巴结她一句。 分完水蜜桃,玫玉继续去干活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苏老夫人院子里的诗春过来了,玫玉赶紧迎了上去,讨好地道:“诗春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诗春年纪小,被称呼为姐姐,顿时感觉很奇妙。 她冲着玫玉笑道:“我来拿姑娘的换洗衣物,今晚姑娘就歇在老夫人那里。” 玫玉心中一喜,“那我帮你吧。” 诗春爽快地道:“行。” 玫玉差点要笑出声来,从前她一直没有机会接近沈云娇的贴身东西。 如今诗春可算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就算后面被人发现,那她也能说是诗春准许的。 玫玉步伐轻快地跟着诗春进了屋子里。 诗春对沈云娇的闺房很是熟悉,熟络地在柜子里翻找起来,很快就翻找出一身换洗的衣裳。 玫玉站在一边,暗暗地记着每一样物件摆放的位置。 突然,她的目光触及到一大红色的肚兜,目光不由地多停留了一会。 诗春冷不丁地开口:“你喜欢这肚兜呀?这是姑娘亲手绣的呢,你瞧,上头还有姑娘的名字呢。” 诗春将肚兜拿了出来,主动给玫玉看,她翻开肚兜的夹层,露出了两个字。 玫玉看到了绣在肚兜夹层角落里的两个字,她不认得字,按照诗春说的,这两个字应该是云娇二字。 玫玉欣喜不已,这不就是她一直要寻找的东西吗? 玫玉赞道:“绣工真好。” 诗春与有荣焉,“那是。” 她随手将肚兜塞到枕头下,就抱着找出来的换洗衣裳出去了。 玫玉恋恋不舍地朝着枕头投去一眼,就随着诗春出去了。 诗春没有逗留,直接离开了。 玫玉找了把椅子坐着,等着夜幕降临。 后半夜,玫玉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摸进了沈云娇的闺房里。 她直接走到床边,往枕头下一摸,就将肚兜摸了出来。 玫玉立刻将肚兜藏在了怀里。 她想去苏大夫人那里,但想到苏大夫人说的,除非苏大夫人派人来,玫玉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去找苏大夫人。 玫玉的家人都在苏大夫人手上,她不敢惹恼了苏大夫人。 她想了片刻,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去睡觉了。 057母子 沈云娇在苏老夫人这里接连睡了两天才回去。 沈云娇一回去,玫玉就端着一个甜白釉的碗进来了。 玫玉满脸堆笑,“姑娘,您快尝尝,这是四小姐钻研出来的,叫桃子罐头的。” “四小姐有心了。”沈云娇朝着碗里看了一眼,里头的糖水里,浸泡着几块黄嫩的桃子。 沈云娇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就放下了,“赏给你了,太甜了,我不爱吃。” 玫玉啊了一声,愣住了。 沈云娇失笑:“怎么了?你不想吃吗?” 玫玉低下头嗫喏地道:“可这是四小姐特意送来给您的,您若是不爱吃,也该给青玉姐姐才是,奴婢不敢吃。” 青玉走过来,拍了拍玫玉的肩膀,“你别怕,姑娘最是和善不过了。赏给你的,你便吃吧。” 玫玉这才坐在一边的秀墩上,慢慢地品尝起了桃子罐头。 甜滋滋的,味道很是美味。 玫玉品尝的时候,余光一直注意着青玉。 青玉正在手脚麻利地收拾沈云娇的床铺和柜子。 玫玉心里很是不安,生怕青玉发现少了什么。 但等青玉收拾完,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玫玉这才放下心来,正好桃子罐头也吃完了,她便出去了。 玫玉耐心地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苏大夫人派来的人,这次来找她的是苏大夫人的心腹冯妈妈。 玫玉在冯妈妈面前,极尽谄媚。 冯妈妈皱起眉头,斥道:“够了够了,废话少说。夫人派你做的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玫玉从怀里将那肚兜取了出来,“妈妈,这是我从姑娘屋子里找到的。当时是诗春拿出来的,说是姑娘亲手绣的。” 冯妈妈眼睛一亮,看玫玉的眼神和善了不少,“哦?诗春找出来的?看来这东西,不少人都见过的。” 到时候指认起来,就有好些个人能认出来是沈云娇的物件。 到时候,苏老夫人想堵住所有人的嘴巴,难啊! 冯妈妈吩咐道:“你,现在去罗家跑一趟,给罗夫人送去。你给罗夫人解释一下这东西的来历,罗夫人就明白的。” 玫玉惴惴不安:“我怕坏了夫人的好事……” 让她往罗家跑,她实在是怵得慌。 而且若是事后苏老夫人要追究起来,那她肯定是第一个。 冯妈妈意味深长地道:“想想你的家人,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玫玉抖了一下,咬咬牙应了一声是,就连忙出去了。 反正现在沈云娇没有给她安排具体的差事,她就算离开一两个时辰,也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想着自己的家人,玫玉果断地拍响了罗家的大门,顺顺利利地见到了罗夫人,也将肚兜的来历和罗夫人说了。 罗夫人欢欢喜喜地收下肚兜,在玫玉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就让人送了玫玉出去。 走在外头的大街上,玫玉手里拿着银子,还是不敢相信,这一趟差事会办得如此顺利。 走了一会,她突然反应过来,还没有给罗夫人看夹层里绣的字呢。 往回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了。 反正是绣在夹层里的,就算不说别人也不会发现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 钱姨奶奶的病,一病就病了许久。 苏大爷是个孝顺的,甚至还靠关系将太医都请过来了,吃了几贴药,钱姨奶奶已经能坐起来了。 钱姨奶奶拉着苏大爷的手,虚弱地说:“唉,我这身子,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的。等我去了庄子上,也不用你们再为我操心费神了。等我死后,把我葬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吧。” 苏大爷一个大男人,听着钱姨奶奶似遗言一般的话,眼睛都红了。 再低下头,看着钱姨奶奶似枯树一样的手,他心里发狠,猛地站了起来出去了。 苏大夫人吓了一跳,犹豫地问:“要不要我追上去看看呀。” 钱姨奶奶笑了,“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啊。” 苏大夫人看着钱姨奶奶面上轻松的笑,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了。 苏大爷直接去了平康院。 沈云娇看到苏大爷来,给苏大爷请了安后,就避到了屏风后头。 苏老夫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大爷的异常,笑容顿时收了起来,“怎么了?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苏大爷低着头,语气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儿子刚刚去看了姨娘。” 苏老夫人的眸子里浮现一抹嘲讽,“哦,她的病好多了吗?最近天气好,去庄子里更适宜她养病的。她素来怕热,等夏天一来,她在这里肯定受不住的。” 苏大爷攥紧拳头,急切地道:“天气炎热,那屋子里多用一些冰就是了,也不一定要去庄子上。” 苏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盯着苏大爷,“这话,是她让你来和我说的?” 看苏老夫人显然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苏大爷忙解释:“不是,姨娘是想回庄子上的。只是我觉得,姨娘年纪大了,庄子上虽然环境好,到底比不上府里。我想让姨娘留在府里,颐养天年。” 苏老夫人的面色冷了下来,“那若是我不同意呢?” 苏大爷宽大的身子一怔,愕然地看着苏老夫人,“母亲怎么会不同意?母亲最是心善了,都能对路边的乞丐施以援手,怎么可能对我姨娘置之不理呢?” 苏老夫人不知道自己现在应当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而且还有个钱姨奶奶时不时挑拨几句,苏大爷的心里,恐怕只当钱姨奶奶是母亲。 虽然她早就看穿了这件事,可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 平妈妈见状,忙道:“大爷,这件事不如等姨娘的病好了再说吧。到时候是去是留,还是要先问一问姨娘的意思的。” 苏大爷看了苏老夫人一眼,见苏老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平妈妈说了几句,将苏大爷打发走了。 沈云娇从屏风后出来,连忙安抚苏老夫人。 平妈妈也跟着劝道:“大爷还是孝顺您的,肯定是有几个坏心心肝的,在大爷耳边说了什么!” 苏老夫人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要再提了。” 058兰缘 苏老夫人歇下了,沈云娇和平妈妈走到外头。 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吹来的风里裹挟着热气,让人的一颗心都静不下来。 平妈妈回头,朝着屋子里深深地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云娇安慰道:“妈妈放心,老夫人不会被这么一点小事困住的。” 平妈妈扭过头来,冲着沈云娇露出了笑容,“有姑娘在一旁开导,老夫人的心情肯定会好起来的。老奴只是觉得,姨奶奶这病着实古怪。” 和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就行。 平妈妈相信,沈云娇肯定能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沈云娇轻笑:“妈妈,只要姨奶奶打定了主意不回去,这一招不成,肯定有下一招的。” 平妈妈厌恶地皱了皱眉,“她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呢?” 算起来,平妈妈已经看不惯钱素娘十几二十年了。 也不知道钱素娘给老太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药,让老太爷为了她要死要活的。 当初苏老夫人生下苏清清后,肚子再没有动静,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被老太爷气的。 年轻的时候有老太爷护着,现在老太爷走了,还有儿子护着,不得不说,钱素娘的运道是真的好。 沈云娇失笑,“妈妈。” 平日里见平妈妈都是一副稳重的模样,难得有小脾气。 平妈妈撇了撇嘴,“老奴也就是在这里说说,等出去了自然不会说的。而且就算有人把老奴的话传出去了,老奴也是不怕的。” 沈云娇笑着摇摇头,带着青玉去隔壁的厢房里练字。 写到一半,她招了招手,让青玉到了跟前来。 “姨奶奶生病的事,大小姐怎么能不知道呢?你让个人,去和大小姐说一声。”沈云娇低声吩咐。 青玉诧异。 大小姐苏兰缘?现在老夫人提起她,都要愤怒一会呢。 当初苏兰缘在老夫人面前极尽孝顺,哄得苏老夫人拿出了库房里一半的好东西给苏兰缘添妆。 等苏兰缘出嫁后,就露出了本性,对苏老夫人不闻不问的。 平康院里的下人,都觉得苏兰缘就是一头白眼狼! 青玉迟疑地道:“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沈云娇固执地道:“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是。”青玉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很快,钱姨奶奶一病不起的事,就传到了苏兰缘的耳朵里。 苏兰缘染得鲜红的指甲在账本上点了一下,语气不悦:“这个月荷姨娘怎么支出得这么多?就算爷宠着她,她也该有分寸才是。” 她的心腹阿蓉小心翼翼地道:“荷姨娘派人来解释过了,说是她怀孕要多吃补品,爷也是知晓的。” 苏兰缘冷哼一声,烦躁地丢掉账本,一手搁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成亲这么些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倒是那些个姨娘,一个个肚子都大起来了。 刚开始几个,她还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后来,她的婆婆似乎发现了什么,防得特别紧,让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现在,她虽然没有亲生的孩子,但是庶出的子女一大堆了。 但这些个庶出的,有什么用?她一个都看不上眼。 阿蓉见苏兰缘又动怒了,大夫说过,总是生气,是更不易有孕的。 阿蓉便说起了别的事,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姨奶奶病了,您要回去看看吗?” 苏兰缘的脸色果然缓和不少,“姨奶奶对我很好,我自然要去看看她的。只是这一回去,难免就要对上老夫人。” 她自然是不怕老夫人说她白眼狼的,她就是觉得麻烦。 阿蓉想了想,道:“您这一趟回去,不去见老夫人也没什么问题的吧。整个苏家,迟早都是交到咱们夫人手上的。而且现在姨奶奶也在府里,姨奶奶那么疼您,肯定不会看着您受委屈的。” 苏兰缘纠结了一下,也就应下了。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一双酷似苏大夫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了,我记得老夫人的库房里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 阿蓉也想起来了,这颗人参,是苏老夫人准备等以后吊着命用的。 当初给苏兰缘添妆的时候,她也没舍得给出去。 那个时候的苏兰缘,眼中只有珠宝首饰,才看不上一颗人参。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婆婆孙老夫人年纪大了,常常生病,一直寻着名医开药,可迟迟不见好。 若是自己把这颗五百年的人参送过去,那她在孙家的地位,还要提一提。 这几年,她过得实在是窝囊又憋屈。 等她献上人参,成了孙老夫人的救命恩人,那她的夫君孙文邦也得高看她。 想着想着,苏兰缘笑了起来。 阿蓉忍不住泼上一盆凉水,“那是老夫人保命用的,恐怕不会给您吧。” 尤其是在苏兰缘成了平康院口中的白眼狼之后。 苏兰缘不屑地切了一声,“当初我能把她耍得团团转,现在当然也行。你去库房里挑些补品,到时候我给姨奶奶送去。” 阿蓉走出两步,又被苏兰缘喊住了,“我不是新绣了一条抹额?你去包起来,到时候我一起带回去。” “是。” 隔日,苏兰缘就去她的婆婆孙老夫人那里,和孙老夫人说想回娘家一趟。 孙老夫人正坐在床上,病了好几日,才能坐起来了。 听完苏兰缘的话,她的神情冷了下来,阴阳怪气地道:“你要去就去吧,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苏兰缘被孙老夫人说得面红耳赤,可想到她此行的目的,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然后她起身,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等她将那颗五百年的人参带回来,孙老夫人就会明白她的苦心的。 等苏兰缘出去,孙老夫人身边的贵妈妈忍不住劝道:“您和夫人计较什么?气坏的还是您自己的身子。” 孙老夫人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若她是个懂事的,我能计较什么?当初我是看在苏家老夫人的面子上,才为邦儿求娶的。但这一娶回来,你看看像是个什么样子?我就是心疼我的邦儿啊。” “等夫人生下嫡子就好了。” “恐怕等我死了,都看不到那一天!” 059眼泪 苏兰缘并不知道孙老夫人在她背后的议论,如今的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苏老夫人手上那一颗五百年的人参弄到手! 因此一到苏家,下了马车,她直接往平康院去。 当苏大夫人得到苏兰缘回来的消息时,苏兰缘已经在平康院那边了。 苏大夫人怪道:“这孩子,去那里做什么?难道她不知道,老夫人根本就不待见她吗?” 以前每一次回来,苏兰缘都会先来她这里的,由她陪着去平康院的。 冯妈妈担忧地道:“也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对大小姐甩脸子,您要不要现在过去瞧瞧?” 苏大夫人一站起来,就见苏兰绣和一只欢快的蝴蝶一样飞进来了。 “娘,你要去哪里呀?”苏兰绣愉悦地问。 苏大夫人嗔道:“你出来做什么?我是去老夫人那里。” 苏兰绣嘻嘻地跑到苏大夫人身边,亲昵地挽起了她的胳膊,“罗夫人已经到了呀。” 苏大夫人无奈得很。 这些事她本来不想告诉苏兰绣的,可是见苏兰绣日日夜夜的闹脾气,她没忍住,就全部告诉了苏兰绣。 当苏兰绣知道,平康院里即将有一场好事发生的时候,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苏大夫人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别管这些,好好在屋子里待着。” “我怎么能不管呢?那个玫玉,还不是我找出来的。” 苏大夫人叹气道:“要是你姐姐有你这样的本事,我也不用再为她操心了。” 苏兰绣忙问:“姐姐那里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一切都有我在呢。罗夫人估计快到了,我先去平康院了。”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苏大夫人便带着人往平康院去了。 平康院里,比她想象得还要安静。 苏大夫人心一紧,快走几步进了屋子里,生怕苏兰缘正被苏老夫人刁难着。 一进去,她就瞧见沈云娇和苏兰缘正面对面地抄写佛教。 苏大夫人松了一口气。 看到亲娘,苏兰缘连忙放下毛笔。 从前是姑娘的时候,她愿意抄写佛教哄老夫人开心。 可现在,她的心再也静不下来,写几个字对她来说就是煎熬。 她连忙走到苏大夫人的身边,和苏大夫人一起给苏老夫人请安。 “都坐下吧,”苏老夫人朝着沈云娇招了招手,“你也快过来歇一歇吧。” 苏兰缘眸子一暗,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了沈云娇一眼。 未出阁的时候,她常常来苏老夫人跟前尽孝,时常能碰到沈云娇。 沈云娇在她眼里,就是苏家的下人,是小猫小狗一样的存在,她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温声细语地和沈云娇说话。 若是碰上她心情不好,她就拿沈云娇撒气。 每每她朝着沈云娇大喊大叫,都带着一股高人一等的傲然姿态。 就算沈云娇再怎么讨好苏老夫人,在苏老夫人的心里,还是她这个嫡亲的孙女最要紧。 沈云娇在她这里受了那么多次的委屈,哪一次见苏老夫人为了沈云娇来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现在,若不是她不愿意演下去了,才不会便宜了沈云娇呢。 她可是听说,沈云娇如今是苏老夫人身边的大红人。 沈云娇,就是借了她的光罢了。 沈云娇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在苏老夫人的身边坐下了,直视苏兰缘打量的眼神。 苏兰缘眉头轻轻一蹙,不悦地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懂不懂规矩啊!” 沈云娇勾唇一笑,笑容温温柔柔,“我只是瞧着大小姐又年轻了不少,大小姐若是不喜欢,那我再也不说了。” 苏兰缘心里咯噔一声,这个沈云娇,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尖牙利嘴了? 苏大夫人忙按住了苏兰缘的手,今日还有更要紧的事,可不能被什么都不知道的苏兰缘搅和了。 苏兰缘却直接无视了苏大夫人的眼神暗示,她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着沈云娇命令道:“你去别的地方坐。” 沈云娇纹丝不动,“是老夫人让我坐这里的。” 苏兰缘看向苏老夫人,委委屈屈地道:“祖母,您看呀,云娇都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苏老夫人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云娇说的话难道有错吗?” 苏兰缘的眼泪瞬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两行清泪划过不施脂粉的脸颊,神情委屈得就像被人抛弃的小猫一样可怜。 “祖母,您是不是还在怪我呀?可我也是没法子的,嫁了人之后,我有不少难言的苦衷呀。我不来见您,是怕我情不自禁说出那些伤心事,让您也和我一起伤心!”苏兰缘哭得好不委屈。 她的丫鬟阿蓉适时地将早就准备好的抹额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送到了苏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这是我家小姐一针一线亲手为您绣的抹额。我家小姐还要管一大家子的事,空余的时间都来为您绣抹额了。” 苏老夫人看了那抹额一眼,刚想开口,感觉到沈云娇暗中握紧了她的手。 她到嘴边的说辞就换了一换,“你有心了,平妈妈,收下吧。” “是。”平妈妈上前,拿过阿蓉手里的抹额,再退到后头。 苏兰缘一起,干脆在苏老夫人另一边坐下了。 趁着苏老夫人不注意,她挑衅地瞪了沈云娇一眼。 沈云娇觉得好笑,苏兰缘都嫁人了,怎么还和个争糖吃的小孩子一样。 苏大夫人见苏老夫人还愿意善待苏兰缘,心里松了一口气。 同时又很自豪,她养出来的女儿,没有一个是差的。 几人说了一会话,就听丫鬟来禀告,说罗夫人又来了。 想起上一次罗夫人过来说的话,苏老夫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就想敢罗夫人走。 她是真怕罗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什么让沈云娇下不了台的话来。 苏大夫人见状,抢先开口:“难得罗夫人过来一趟,就让她进来吧。快去把罗夫人请进来吧。”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大夫人急切的模样,她回头看向青玉,轻声问:“玫玉那丫头呢?又去哪里躲懒了?让她过来伺候,你回我屋子里,把我绣了玉兰花的帕子拿来。” 060污蔑 趁着丫鬟领着罗夫人进来的功夫,青玉出去将玫玉唤了进来。 玫玉站在沈云娇身后,心里一阵激动。 在外头的时候,她还在苦恼,待会子要用什么理由进屋子里来。 没想到老天爷都在帮她。 看到走进来的罗夫人,和屋子里的女眷们寒暄,玫玉眸光微闪,赶紧低下头去。 苏老夫人对罗夫人没那么客气,直言道:“你怎么又来了?” 沈云娇柔柔地劝道:“老夫人,罗夫人过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您别着急。” 罗夫人的视线落在沈云娇柔和的面庞上,这么一个软和的儿媳妇,可不比那个没有规矩、不知天高地厚的沈云雪好? 罗夫人便道:“老夫人错怪我了,我这次过来,是有顶顶要紧的事。” 罗夫人也不想多费口舌,直接将收在怀里的肚兜取了出来。 看到这肚兜,屋子里众人的神情各异。 苏兰缘讥诮道:“罗夫人,你把这样私密的东西拿出来,莫不是昏了头了吧。” 苏大夫人瞪了苏兰缘一眼,嗔道:“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苏兰缘不情不愿地闭上嘴,还是看在苏大夫人的面子上。 罗家什么身份,能进了苏家的门,本来就是高攀了的,还想让她给罗夫人好脸色看? 苏兰缘懒得搭理罗夫人,干脆扭过去,压低声音和阿蓉说话。 罗夫人慢条斯理地将叠好的肚兜展开了,露出上头绣着的鸳鸯戏水的花样。 看到这花样,众人的眼神都暧昧了起来。 这花样代表什么意思,谁不知道呀。 苏老夫人沉声问:“罗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屋子里还有那么多没嫁人的小姑娘,没的污了她们的眼睛。” 在这一刻,苏老夫人对罗夫人不耐烦到了极点。 罗夫人却惊讶地问:“怎么,老夫人难道认不出来,这是谁的吗?” 苏大夫人忙道:“罗夫人,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的肚兜呀?” 罗夫人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了沈云娇身上,“这是云娇丫头的呀。” 苏老夫人一怔,立刻否认:“这怎么可能是云娇的?你别瞎说!” 苏大夫人也附和着道:“是呀,罗夫人你可别随便污蔑人。云娇的东西,怎么可能在你的手上?” 罗夫人暧昧一笑,“云娇丫头的肚兜,自然不可能在我手上。我是在书砚那里找出来的,我逼问了许久,书砚才肯和我说实话。老夫人,这两孩子是情投意合,您就成全了他们吧。” “不是!这不是我的!”沈云娇失声喊道。 她屈辱得眼中蓄满了泪水,整个人像是枝头最后一片落叶,摇摇欲坠、无依无靠。 苏老夫人拉住沈云娇的胳膊,给沈云娇支撑。 苏兰缘大声道:“祖母,您怎么还护着她呀?她做出这种不知廉耻、败坏门楣的事,就该将她赶出去,省的让她连累了家里的姑娘们!” 沈云娇哽咽着道:“老夫人,我真的没有。” 苏老夫人拍了拍沈云娇的手背,“我相信你。” 苏大夫人看得眼睛疼,这老夫人真的是老糊涂了,这偏心得都快没底线了。 她忍不住拔高音量:“老夫人,事实就摆在眼前了,您不能糊涂啊!家里还有好几位没出阁的小姐呢,绣儿正要说亲呢,别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苏老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是不相信一向乖巧懂事的沈云娇,能做出私相授受这样的事情来的。 可罗夫人拿着所谓的沈云娇的肚兜过来,让苏老夫人迟疑起来。 罗夫人敢过来,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罗夫人叹了一口气,想来拉沈云娇的手,口里还不停地安慰道:“云娇,我也是过来人,明白你们小年轻的那点子情意。你放心吧,只要你和书砚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饿肯定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你做大,让你妹妹做小,可好?” 自己的肚兜出现在别人的手上,不管长了几张嘴巴,都是解释不清的。 沈云娇如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 若是不走罗夫人施舍给她的生路,那她就只能被苏家人赶走,灰溜溜地回沈家当一个村姑,再也别想养尊处优的过日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罗夫人笃定,沈云娇肯定会同意的。 但她的手伸过去,却被沈云娇躲开了,沈云娇绷着脸,面上还有一丝气恼:“罗夫人请自重!那个肚兜真的不是我的,就算是我的,自从退亲后,我从来没有见过罗公子!我和罗公子再无瓜葛了。” 罗夫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恼怒地收了回来。 给脸不要脸! 她坐了回去,面色冰冷,“可这个就是在书砚的床上发现的,你还要狡辩什么?哼,你既然不接受我的好意,那后果你自己承担吧。我们罗家是不要你这样子不知廉耻的女人做宗妇的!” 言下之意,沈云娇只配给罗书砚当妾室。 苏兰缘幸灾乐祸地道:“云娇,你瞧瞧罗夫人都生气了。你若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大,就该乖乖地认了,然后收拾收拾东西,和罗夫人去罗家吧。” 苏老夫人斥道:“你说什么?” 苏兰缘无辜地眨了眨眼,“祖母,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何况当初,你不就是为云娇相中了罗书砚吗?” 苏大夫人假情假意地劝道:“好了,缘儿,你少说几句,你祖母心里肯定有成算了。母亲,现在为了云娇好,就是一床锦被盖过去。不然闹大了,对云娇,对我们苏家都是不好的。” 沈云娇仍旧在有气无力地坚持:“真的不是我的东西。” 平妈妈上前几步,仔细地看了看罗夫人手上拿着的肚兜,“老夫人,这真的不是出自姑娘之手。” 平妈妈的话,让苏老夫人精神一震。 罗夫人立刻反驳:“这就是云娇的,你个老东西知道什么?” 罗夫人占据了有理的这一方,说话都不客气起来了。 反正今日一过,就是苏老夫人要求着她,巴结着她了。 平妈妈神色未变,重复道:“这确实不是姑娘的。” 061比对 平妈妈解释道:“姑娘的女红是老奴一针一针教导出来的,世上再没有旁人比老奴更清楚。这肚兜,根本就不是出自姑娘之手。” 罗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飞快地看了苏大夫人一眼,“你肯定是帮着云娇的,难道凭你一句话,就能颠倒黑白了?” 这时,青玉拿了沈云娇的帕子回来了。 沈云娇朝着青玉招了招手,“把我的帕子拿过来吧。” 沈云娇接过帕子,先对苏兰缘问:“大小姐,您还记得这帕子吗?” 苏兰缘看到上头绣的一朵栩栩如生的白玉兰,皱了皱眉头,“我怎么不记得?当初我和你要,你都不肯给我!” 为此,苏兰缘还故意刁难了沈云娇几次。 沈云娇轻轻一笑,才把帕子交给平妈妈,“劳烦妈妈,让罗夫人瞧一瞧。” “是。”平妈妈接过帕子,在罗夫人面前展开。 只见帕子上的绣法,和肚兜上的完全不一样。 沈云娇继续道:“那肚兜上用的是蜀绣,可是我从来没有学过蜀绣,这个平康院所有人都知道的。” 苏大夫人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越看脸色越难看。 就连不怎么擅长女红的苏兰缘,也看不出了不同,“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沈云娇无奈地摊开手,“我刚刚说了呀,可是罗夫人就是不相信。” 罗夫人把心一横,不依不饶地说:“就算不是你绣的,那也可能是别人做了给你的,反正肯定是你的东西!” 沈云娇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嘲讽的笑意,“罗夫人又冤枉我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什么用这样子的肚兜?而且我也没少东西呀,青玉。” 青玉忙道:“我家姑娘的衣裳都是奴婢收着的,确实什么都没少,就连随身携带的香囊,也全部都在。” “你撒谎!”罗夫人怒气冲冲地看向玫玉,眼神不善,现在可不是玫玉装聋作哑的时候。 苏大夫人暗暗摇了摇头,多好的机会,被罗夫人弄成这样。 现在的罗夫人,和大街上撒泼打滚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看来她不得不出手帮罗夫人一把了。 苏大夫人朝着还想躲闪的玫玉投去威胁的一眼,玫玉瞬间心一凉。 她的家人,还在苏大夫人的手上。 玫玉咬着牙,站了出来,“青玉姐姐说的不对,奴婢就发现姑娘少了一个肚兜,和罗夫人手里拿着的那个,有点相像。” 青玉怒斥:“你知道什么?你才到姑娘身边伺候几天呀,连姑娘什么季节的衣裳收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敢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玫玉被青玉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苏大夫人连忙将玫玉拉到边上,“青玉姑娘,你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玫玉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把事情弄清楚,对谁都好。” 有苏大夫人护着,玫玉才敢抬起头来。 苏老夫人看看苏大夫人,再看看罗夫人,似乎看出了一点什么门道来。 这样子的事,从前似乎也发生过。 那个时候苏老太爷还在世,钱姨奶奶还是被苏老太爷护在怀里的一朵小白花。 苏老夫人拧起眉头,沉声问:“玫玉,你敢不敢发毒誓,若是你撒谎,就让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玫玉愣住了,害怕得哆嗦了一下。 同时心里又泛起苦涩来,如今的她是骑虎难下,左右都不是人了。 不管她怎么做,她的家人都要受到她的连累了。 不过她的毒誓什么时候应验不知道,若是她不按苏大夫人吩咐的做,她的家人会立刻被苏大夫人发卖到矿上去。 于是玫玉毫不犹豫地举起手,发了一个毒誓,“若是我今日说了一句谎话,就叫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苏大夫人赞扬地看了玫玉一眼。 罗夫人道:“老夫人,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连云娇的贴身丫鬟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呢?” 沈云娇笑了一声,“她说是我的,难道就是我的了?可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就是我的东西。” 玫玉忙道:“当然有的,那肚兜的夹层里,还绣着姑娘的名字呢,奴婢亲眼瞧见的。”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认字了?” 玫玉缩了缩脖子,悄悄地后退了一步,但是不回答沈云娇的问题。 苏兰缘急不可耐地催促,她还想看热闹呢,“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看一看夹层里有没有绣着名字不就知道了。” 苏大夫人拿过肚兜,翻找起夹层来,然后掀开往里头看去。 苏老夫人忍不住握紧了沈云娇的手,心都提了起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今日的事就是冲着沈云娇来的,而且还是有备而来。 当初钱姨奶奶耍这一招的时候,害得她翻了一个大跟头。 她不想沈云娇和她一样,吃了哑巴亏还要把血泪都往肚子里咽。 何况罗书砚并非良配,沈云娇嫁过去,只能是受苦的,就没有享福的。 苏老夫人情不自禁地担忧地看向沈云娇。 沈云娇心里很是愧疚。 为了这一出戏能唱起来,她事先并没有告诉苏老夫人。 因为若是苏老夫人提前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她以身涉险的。 那一边,苏大夫人明明已经看清了里头绣着的字,可迟迟没有开口。 苏兰缘喝了一口水,不耐烦地看过去,想要催促几声,但看到苏大夫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苏大夫人好像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目露惊恐,脸色和死人一样难看,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话语。 苏兰缘心一紧,忙问道:“娘,你怎么了呀?” 罗夫人不耐烦地看过去,催促道:“苏夫人,你看到了什么就说出来啊。” 早知道苏大夫人是个这么拖延的性子,她就该自己看了。 苏老夫人等得也很焦心,就好像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让人悬心,还不如直接砍下来来得痛快。 苏大夫人脸色难看至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她的反应,多多少少地勾起了旁人的好奇心。 沈云娇看向郑妈妈,“妈妈,不如你帮着大夫人瞧瞧吧。” 062谁的 郑妈妈面无表情地上前,仿佛她的脸上只有这么一个表情。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大夫人,老奴眼神好使,让老奴来看看吧。” 苏大夫人猛地攥紧了肚兜,声音不自然地道:“我看过了,夹层里什么都没绣,不用看了。” 郑妈妈却坚持道:“还是让老奴看一眼为好。” 此刻,玫玉怯怯地道:“奴婢真的亲眼瞧见了,夹层里绣着字。” 苏大夫人暴怒大吼:“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她的唾沫,喷到了坐得近的罗夫人脸上。 罗夫人烦躁地抹了一把脸,“苏夫人,到底有没有字?你给我,我自己看。” 苏大夫人将那肚兜紧紧比抱在怀里,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 “翠叶,过来!”随着郑妈妈的呼唤,会一点功夫的翠叶走了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苏大夫人警惕地道,“你一个下人,还敢对我不敬?” “那你不是还敢对我这个婆婆不敬?”苏老夫人沉声道,“拿出来!不然,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媳妇!” 苏老夫人放出了狠话,苏大夫人犹豫了一下。 若是真的因为她,让大房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说不定苏大爷会立刻休了她。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郑妈妈眼疾手快,一把将苏大夫人怀里的肚兜抢了过来,毕恭毕敬地交到了苏老夫人手上。 苏兰缘忙到苏大夫人身边,用自己的帕子给苏大夫人擦汗,“娘,你怎么回事?” 苏大夫人的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再上,她瞧着那肚兜到了苏老夫人的手里,急得说不出话来了。 苏老夫人此时更多的是好奇,她打开夹层一看,待看到上头绣着的两个字,登时怒火中烧。 罗夫人翘起了嘴角,“老夫人,这下你总该相信,我没有骗你吧。云娇啊,你也别再一根筋了,我家书砚哪里配不上你了?” 苏兰缘附和着道:“那我就先恭喜云娇,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苏老夫人沉着脸,将肚兜扔给了罗夫人,“你瞧了再说,到底是谁和罗书砚两情相悦!” 罗夫人狐疑地拿着肚兜,掀开夹层看过去,待看到里头绣着的两个字,顿时一股气血涌上头顶,“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 苏兰缘好奇不已,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绣着的“兰绣”二字,她眼前一黑,怔怔地后退了两步,“怎么可能,肯定是有人要污蔑绣儿!” 苏兰缘想到什么,白嫩的手指指向沈云娇,“是不是你要陷害绣儿!” 沈云娇缓缓地抬起头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 苏兰绣的贴身婢女丹朱,随着诗春匆匆地往平康院去。 苏兰绣知道丹朱要往平康院去,便一个劲地催促丹朱快去快回,等回来的时候,顺便将平康院的热闹说与她听。 苏兰绣为了治自己并不存在的疯病,除了自己的院子,只能到苏大夫人的院子里走走。 不然今天这么一出难得一见的好戏,她肯定是要亲自去看的。 丹朱随着诗春往平康院去,忍不住问:“老夫人唤我过去做什么?” 诗春头也不回地说:“也没什么事,你过去就知道啦。” 丹朱抿了抿唇,没有继续问了。 看诗春轻松的神态,至少喊她过去不是什么坏事。 很快,二人就到了平康院。 丹朱进去,发现只有沈云娇坐在窗边抄写佛教,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可她又忍不住疑惑起来,小姐说了这里有好戏,可只有沈云娇一人,唱得起什么戏来? 丹朱压下疑惑,走到沈云娇面前福了福身子。 沈云娇抬起头来,笑道:“你来了呀,是丫鬟今天去将洗好的衣裳拿回来的时候,多拿了一条肚兜。你瞧瞧,是不是二小姐的。如果不是,我再问问三小姐她们。” 说真,诗春就将那件肚兜拿了过来。 丹朱拿过肚兜,看了两眼就又惊又喜地道:“是二小姐的,之前我还以为丢了呢,找了许久。原来是被送去洗了。” 丹朱开始在心里琢磨,是哪个丫鬟擅自做主送去洗的,这肚兜,小姐一次都还没来得及穿呢。 沈云娇哦了一声,“你可瞧仔细了?若是认错了,可有不少的麻烦事呢。” 丹朱笃定地道:“不会有错的,这上头的样子是奴婢帮着绣的,这里还绣着我家小姐的闺名呢。姑娘瞧。” 丹朱翻开夹层,将那里头绣着的兰绣二字展示给沈云娇看。 沈云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兰缘气势汹汹地走到丹朱面前,厉声质问:“你说,这是兰绣的?” 丹朱害怕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如实地道:“奴婢不敢撒谎,您可以去问问二小姐身边别的丫鬟,她们都是知道的。” 苏老夫人搀着平妈妈的手,从内室里走了出来,面上冷笑不止,“原来真的是兰绣的,罗夫人,你的眼神不好使了吧。” 罗夫人又惊又疑。 这肚兜明明是苏大夫人派人给她的,怎么会是苏兰绣的? 罗夫人很有自知之明,苏兰绣是苏家的嫡小姐,不可能下嫁到罗家的,两家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苏大夫人落在后头,面无血色。 饶是她再怎么精明,做梦也没想到玫玉给罗夫人的,会是苏兰绣的肚兜! 她想到什么,蹭蹭蹭走到玫玉面前,狠狠地打了玫玉一个巴掌。 玫玉被打得狠狠地撞到了桌子上,头磕到桌角,顿时破了,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沈云娇扬声问:“大夫人,您为什么打我的奴婢呀,她怎么得罪您了?” 苏大夫人说不出话来,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丹朱觉得自己似乎闯了什么祸,她害怕地闭紧嘴,不敢再吭声。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沈云娇写完这一页佛教,搁下笔,淡淡地道:“青玉,你带玫玉去上点药吧。” 玫玉用手捂着额头,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 青玉皱了皱眉头,领着玫玉出去了。 在这一会的功夫,罗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天上掉馅饼,那她就接着好了。 063吓坏 罗夫人挺直了脊背,“哦,刚刚是我说错了,书砚说是府上二小姐的肚兜。我年纪大了,记性都不好了,老夫人莫见怪啊。” 苏大夫人简直要吐血了。 这个罗夫人!上一刻二人还是同盟,这一刻,罗夫人却要过河拆桥了! 罗书砚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肖想她的绣儿?也不撒泡尿照照配不配! 苏大夫人捏紧拳头,克制住要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道:“肯定是有人要陷害绣儿!母亲,一定要彻查啊!” 这一出精彩曲折的好戏,苏老夫人看得着实有些累。 同时又觉得无比可笑。 若是苏老太爷还在世,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两腿一蹬,去见了阎王? 想到这,苏老夫人的心情舒畅了不少,点了点头,“你去查查。” 苏大夫人狠狠地剜了罗夫人一眼,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罗夫人的目光扫过沈云娇,眸子里流露出一丝遗憾,又很快收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差错,明明是沈云娇的肚兜,竟然变成了苏兰绣的。 但这对罗夫人来说,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罗夫人一直以来只想着要沈云娇,从来都没有往苏家小姐的身上想过,就是因为苏家小姐,不是他们罗家这样低微的人家能肖想的。 就算是苏家的庶女,也不可能下嫁到罗家来的。 两家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等了一会,苏大夫人就带着一个小丫鬟进来了。 苏大夫人拎着那小丫鬟的领子,再往前一甩,将那小丫鬟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她怒目瞪着那小丫鬟,“树丫,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树丫穿着粗布麻衣,一看就是粗使丫鬟。 她从地上爬着将摔倒的姿势,调整为了跪姿,“是奴婢鬼迷了心窍……被沈姑娘唆使……偷了二小姐的肚兜……拿去给了罗公子……” 沈云娇心里觉得好笑,都到这个时候了,苏大夫人还不忘阴她一把。 也是,今天的事本来就是冲着她而来的。 若是自己完好无损的,苏大夫人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但,苏大夫人坏事就坏在她的小心眼上。 不等别人说什么,沈云娇上前两步,走到树丫的面前,声音平和:“你说是我唆使你的?” “是……是你身边的玫玉……”树丫低着头怯怯地道。 沈云娇眯了眯眼:“那是在何时何地?” 树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苏大夫人暗骂,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 但为了不惊动苏兰绣,她只能随便拉了个粗使丫鬟来。 她抬腿踢了树丫一下,不耐烦地催促:“快说啊!说不出来是不是忘了?” 树丫的头点得和捣蒜一样,“是是是,我忘了……记不清了……” 沈云娇笑着摇摇头,“这样要紧的事都能忘了。” 她含笑坐回了苏老夫人的身边。 苏老夫人揽住沈云娇的肩膀,声音沉沉:“郑妈妈,你去查。这个丫鬟最近都去过哪里。” “是。”郑妈妈便出去了。 苏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忙道:“我随你一起去。” 苏老夫人阴沉地盯着苏大夫人,“你给我坐下!” 苏大夫人嘴唇动了一下,但还是慢腾腾地坐了下来。 罗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呢?两个孩子若是两情相悦,成全了就是。” 苏大夫人啐了一口,“我家绣儿才不是那样的人!她是被诬陷的!” 苏兰缘难得安静了一会,她心里却是打起了别的主意。 还以为要一会,但没想到郑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郑妈妈这一张冰冷刻薄的脸,很能唬得住人。 郑妈妈回来的时候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从她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老奴去问过了,这个树丫是个孤儿,自从去到二小姐的院子后,就一直待在二小姐的院子里,除了逢年过节出去,其他时候从来没有出过二小姐的院子。” 说完,郑妈妈胳膊一伸,手一捞,将树丫提了起来。 树丫只感觉到一股力将她拉了起来,一阵晕头转向之后,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眼神锐利如刀的面庞。 树丫浑身的气血逆行,差一点吓得白眼一翻晕过去。 但她也吓得够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郑妈妈厉声质问:“说实话!” 树丫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我不知道……是……是夫人……” 突然“啪”一声,树丫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红肿一片。 苏兰缘收回手,看向还在惊讶中的苏大夫人,忍不住暗暗叹气。 她娘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多了,反应迟钝不少。 若不是她制止,树丫肯定会说,是苏大夫人教她说的那些话。 苏大夫人清醒了些,又对着树丫发了一通脾气,让人将树丫带出去了。 郑妈妈拍了拍手,仍旧站到后头。 苏大夫人的心思飞快地转着,到底要如何才能保全苏兰绣。 罗夫人再次叹了一口气,待吸引来屋子里人的目光,才道:“苏夫人也不必再查了,就算查得再仔细,二小姐的肚兜还是在我儿的床上,当时我家里不少人都看到的。就算查出来是丫鬟偷了,可外头的人信吗?” 苏大夫人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罗夫人将那肚兜收起来,苏大夫人一把抓住罗夫人的手腕,声音不受控制地尖锐起来:“把肚兜留下!” 罗夫人冷笑:“苏夫人,你在怕什么?” 她用了点力,收回了自己的手,理了理袖口就去给苏老夫人行礼,“老夫人,今日的事是个误会,是我对不住云娇了,我先回去了。” 苏老夫人面色缓和了一些,“你去吧。” 罗夫人傲然地瞥了苏大夫人一眼,像一只战胜的斗鸡一样得意洋洋地出去了。 现在,是苏大夫人要求着她了。 苏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闭了闭眼,向苏老夫人告了罪赶紧离开了,她得赶紧去想对策。 苏兰缘本来想和苏大夫人一起去的,可想起那颗还没到手的人参,就没有离开。 苏老夫人伸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我先眯一会。” 064担心 等安置好苏老夫人,沈云娇和苏兰缘一起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苏兰缘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今天碰到的都是什么事啊! 沈云娇悄无声息地在苏兰缘对面坐了下来。 苏兰缘抬眸,认真地打量了沈云娇一会。 沈云娇还是她印象里的模样,温顺听话,是自己不痛快时可以用来发泄的对象。 她有些想不明白,苏大夫人为什么要对沈云娇下手? 今天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原本是冲着沈云娇去的。 她在打量沈云娇的时候,沈云娇也在看她。 苏兰缘皱了皱眉,“你这么瞧我做什么?” 沈云娇眼尾下垂,眉眼间透着化不开的忧愁,“我是为大小姐担心。” 苏兰缘唇角紧抿,毫不遮掩自己内心的不痛快,“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沈云娇耷拉着脑袋,声音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说句僭越的,我和大小姐也算是一道长大的。如今您有难,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被沈云娇担心着的感觉,实在是很古怪,也很让人不舒服。 苏兰缘别扭地问:“我有什么难?” “就是二小姐的事呀,就算二小姐是清清白白的,可事情传出去,不知道要被外头的人说成什么样。您是出嫁了的姑奶奶,不知道孙家会不会误会您。”沈云娇关切地道。 苏兰缘心一凉。 她已经能想到,孙老夫人那得寸进尺的模样,以及孙文邦厌恶的眼神。 孙文邦是个读书人,最是推崇古人之道。 而孙老夫人,也是个极看重名声的人。 苏家的事,肯定能在孙家掀起不小的波澜。 看样子,五百年的人参也不能让苏兰缘逃过去了。 最怕孙老夫人因为这事被气出个好歹来,那孙家就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苏兰缘想了一会,手脚发凉。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沈云娇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坐如针毡,干脆和平妈妈说了一声,就赶紧去找苏大夫人了。 * 沈云娇回到她的跨院,不急着进屋子,先站在路边,看着开在墙角的一片野花。 当时花房的人说要给她送来几盆温室里养着的月季牡丹之类的名贵花朵,但她不愿意。 如今天气暖和起来了,野花肆意生长,嫩黄色的花朵灵动鲜活、朝气蓬勃。 青玉带着额头上缠着纱布的玫玉过来了。 玫玉跪下,给沈云娇磕了个头,哽咽着悔过:“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可是奴婢没法子,奴婢的家人都在大夫人的手上……若是奴婢不听大夫人的话,大夫人就会将奴婢的家人都卖去矿上……” 沈云娇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怪你。” 从一开始,她就将玫玉当成敌人一样防备着。 玫玉今日背叛她,也是在她意料之内的。 因为没有期望,也就谈不上失望,更别说会愤怒了。 玫玉以为沈云娇是原谅她了,又接连磕了两个头,“您若是将奴婢的家人救出来,奴婢保证全心全力效忠您!今日的事是大夫人让奴婢做的,您让奴婢去指认大夫人,奴婢也是愿意的!” 青玉冷冷地看了玫玉一眼,绷着脸没有吭声。 沈云娇笑了,“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一个叛徒吗?既然你是大夫人的,你就回大夫人那里去吧。” 玫玉吓得拼命摇头,“大夫人不会饶过奴婢的!奴婢不去!求求姑娘,不要把奴婢送过去!” 玫玉伸手攥住沈云娇的裙角。 沈云娇平静地道:“你去了,至少能和你家人团圆。” 玫玉张开嘴,说不出话来了。 沈云娇转身往屋子里去,她的裙角从玫玉手上倏地滑落。 青玉抓着玫玉的胳膊,恶狠狠地道:“走吧,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对于这个差一点害得沈云娇身败名裂的人,青玉没有一丝怜悯。 * 苏兰缘匆匆地去了苏大夫人的院子里,见苏大夫人不在,又赶紧往苏兰绣的院子里去。 一跨过院子的门槛,就听到了苏兰绣的大吼大叫。 苏兰缘头疼不已,打小她就受不了苏兰绣发脾气,扰得她耳朵疼头也疼。 但现在,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去。 进到屋子里,她就瞧见了一脸怒容,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的苏兰绣。 苏兰绣就和个疯婆子一样,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抓着,“我要去找她们算账!不杀了她们,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苏兰缘心里突然想起外头的人说,苏兰绣疯了,莫非外头的传言都是真的?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在离苏兰绣最远的椅子上坐下了。 “姐姐!”苏兰绣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把苏兰缘吓得差一点跳起来。 “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苏兰绣扑到苏兰缘的怀里,放声大哭。 苏兰缘搂着苏兰绣,不停地朝着苏大夫人使眼色。 苏大夫人上前,好生劝着苏兰绣,“你先去洗把脸,我和你姐姐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你放心,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苏兰绣没听,直到她哭够了,哭得眼泪都哭不出来了才从苏兰缘怀里起来,随着丫鬟去耳房里洗脸。 苏大夫人在苏兰缘身边坐了下来,露出了一脸的疲态,整个人仿佛老了好几岁。 苏兰缘斟酌道:“娘,现在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让绣儿嫁过去。一床锦被盖过去,保全两家的名声。” “不可!”苏大夫人猛地向前倾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个罗书砚是个什么东西!哪里配的上绣儿!让绣儿嫁给罗书砚,不就是相当于把绣儿往火坑里推吗!” 苏兰缘双手一摊,“那你说,还有什么法子?你得先保证罗家人不会在外头乱说话,罗家上下几十张嘴,你都能堵住吗?” 苏大夫人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又靠倒了回去。 今日罗夫人那样子,分明是认定了苏兰绣。 苏兰绣嫁到罗家,给罗家带来的好处,可比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沈云娇强上好多倍。 更别说就是个村姑的沈云雪了。 见苏兰缘还要再说什么,苏大夫人无奈地摆了摆手。 065心思 但苏兰缘根本不想放弃,直接嚷道:“娘,你不能糊涂啊,事关绣儿一辈子啊!” 苏大夫人两眼一眯,眼缝里透出精光来,“你就是为了你自己?怕你自己被连累,就要把绣儿往火坑里推!” 苏兰缘心虚地移开视线,暗暗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她委屈得不行:“娘,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呀!我现在就是苟延残喘着,能过一天是一天。孙文邦的姨娘都有孕了,庶子庶女好几个了,娘,我心里苦啊!” 想到伤心处,苏兰缘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苏大夫人叹了口气,将苏兰缘搂在怀里,“是我一时着急说错话了,这事你别担心,我肯定会好生地处理好,绝对不会让你在孙家更难过的。” 劝了一会,见时辰不早了,苏大夫人就让苏兰缘回去了。 苏兰缘走后,冯妈妈将玫玉领了进来。 苏大夫人的怒气蹭蹭蹭冒了起来,怒吼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肚兜,怎么会是兰绣的!” 玫玉吓得跪在了地上,“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是奴婢发誓,绝对没有做对二小姐不利的事!” 玫玉的家人都在苏大夫人手上,苏大夫人相信,玫玉不敢背叛她的。 冯妈妈替苏大夫人问:“你是怎么得到那个肚兜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玫玉老实地道:“当时是老夫人身边的诗春进姑娘的屋子里取东西,诗春不小心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肚兜来,说是姑娘亲手绣的……” 说话的时候,玫玉的心思转得飞快。 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她不得不另想法子。 “奴婢给罗夫人的那个肚兜,确确实实是从姑娘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夹层里绣的是云娇二字。至于罗夫人拿来的那个肚兜,绣的是小姐的名字,奴婢也不知道啊。” 罗夫人并不知道玫玉不认字,她灵光一现,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我知道了!罗夫人就是冲着我的绣儿来的!娶了绣儿,罗家可就要飞狂腾达了!” 没想到自己精明一世,竟然被罗夫人算计了,苏大夫人气得头晕脑胀,“肯定就是这样!” 冯妈妈皱眉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只要长脑子的人都知道,娶哪一个能给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 冯妈妈弯下腰,“夫人,绝对不能让罗夫人的诡计得逞了啊!” “我现在也没有法子,容我想想。” 冯妈妈看了一眼玫玉,“夫人,该怎么处置玫玉。” 苏大夫人现在才没什么心情应付玫玉,就道:“先送去庄子上吧。” 玫玉暗喜,她总算逃过这一劫了。 苏大夫人想不出法子来,只好去求了钱姨奶奶。 钱姨奶奶气得冷笑不止,“刚开始都瞒着我,现在事情坏了,就想起我来了?” 面对钱姨奶奶夹枪带棒的话,苏大夫人垂着头颅,讨好地道:“您病着,才没告诉您的。您要救救绣儿啊,绣儿绝对不能嫁去罗家的。” 想起苏兰绣,钱姨奶奶心里生出无力感,对这个孙女,她还是有几分真心的疼爱的。 想了一会,她才道:“先送绣儿去乡下住几年,避避风头吧。” 苏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想都没想就拒绝:“绣儿年纪不小了,该说亲了。等过几年她回来,都成老姑娘了,哪个好人家还愿意要她啊!” 钱姨奶奶似笑非笑地扫了苏大夫人一眼,“哦?你的意思是让绣儿留在京城,嫁给罗家也无所谓,只要有人家要她就行?” 苏大夫人被说得垂下了头。 钱姨奶奶深深地看了苏大夫人一眼,“你都说了,是罗夫人故意算计的,若是绣儿留在京城,她肯定还有后招。把绣儿远远地送走了,罗夫人有招数也使不出来了。” 苏大夫人苦涩地点了点头,“都听娘的。” * 要将苏兰绣送去乡下,肯定是要和苏老夫人说一声的。 钱姨奶奶还病着,只能苏大夫人亲自跑一趟了。 再出现在平康院的时候,苏大夫人的气势被一盆冷水浇灭了,整个人恹恹的。 沈云娇正好在门边,整理着架子上的衣裳。 她亲手打起帘子,让苏大夫人进来了。 苏大夫人看到沈云娇面上的笑意,想发火却又没有力气。 她朝着沈云娇微微颔首,就朝里头去了。 苏老夫人午后睡了一觉,如今正很有精神的用老花镜看着一本游记,这还是年轻时留下来的习惯了。 她抬头看了苏大夫人一眼,视线又落在了游记上,随意地问:“事情查清楚了?” 苏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这个问题,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要她说,是她和罗夫人联手,反被罗夫人将了一军? 这么丢脸的事,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苏大夫人胡乱地说:“查清楚了。” 苏老夫人哼了一声,“是云娇唆使的吗?” 苏大夫人怔了一下,随即心里暗骂,苏老夫人真是护短,但护短的对象,偏偏是个和苏家毫无血缘关系的野丫头。 苏大夫人低下头,“不是不是,之前那个叫树丫的丫鬟胡乱说的,母亲别信她。对了,我这次过来,要和您说绣儿的事的。” 沈云娇走到了苏老夫人的身边,刚想说她先回去了,就见苏老夫人伸手,拉着她在一边坐下了。 沈云娇干脆调整了一下坐姿,大大方方地听着苏大夫人接下来的话。 反正不是什么要瞒着的事,苏大夫人只看了沈云娇一眼,就道:“绣儿听到了这边的事,吓得哭了好几场,还哭晕过去了。大夫来瞧了,说是气急攻心,要好生养着。我想着,不如把绣儿送到乡下去住几年,那里环境好。” 沈云娇心思一转,就明白了苏大夫人的良苦用心,只是不知道苏兰绣能不能明白。 苏老夫人没有异议。 在看清了罗书砚的真实品行后,她根本就不想再和罗家有任何的关系。 这一次,苏大夫人倒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也行,你选多选几个可靠妥帖的人跟着兰绣,别叫兰绣受委屈了。” 066跟踪 苏大夫人没有心思在平康院逗留,说完正事就借口要给苏兰绣收拾东西离开了。 苏老夫人握住沈云娇的手,万分后悔,“我识人不清,差点害了你。” 若不是出了沈云雪这么个岔子,只怕沈云娇已经进了罗家的狼窝了。 每每想起来,苏老夫人都觉得万分后怕。 沈云娇笑道:“要不是您,我哪里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您千万不要自责,不然,我就要难过了。” 她伏在苏老夫人的膝盖上,双手环住苏老夫人的腰,眸子氤氲着一层水雾,“我不要嫁人了,我要一辈子陪在您的身边。” 苏老夫人粗糙的手掌慢慢抚摸沈云娇柔软的头发,听着沈云娇孩子气的话语,忍不住失笑:“你这傻孩子,我还能活几年?我死了,谁还能护着你?” 沈云娇的鼻子酸酸的,冲动地道:“您若是死了,那我也随您一块去!” 苏老夫人连忙拍了沈云娇一下,板起脸嗔道:“怎么能说这话?你是想剜了我的心是不是?我花费心血养你到这么大,你若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命,当初我就不该收养你!” 苏老夫人难得对沈云娇说重话。 沈云娇想起上一世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两世加起来的委屈,都要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苏老夫人被沈云娇的痛哭吓了一跳。 沈云娇向来乖巧懂事,最是坚强的孩子。伤心了只留两滴眼泪,何时这么大哭过? 沈云娇的哭声也惊动了平妈妈,平妈妈忙过来,和苏老夫人一起劝着。 最后,沈云娇是哭累了睡着了,就睡在苏老夫人的床上。 苏老夫人坐在床沿,接过平妈妈递过来的拧好的热帕子,轻轻地擦拭沈云娇面上的泪水。 沈云娇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不肯松开。 平妈妈细细地看着沈云娇的眉眼,冷不丁地道:“姑娘长得……和那位越来越像了……” 苏老夫人的眼风立刻扫过去。 平妈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低下头认错:“是老奴一时嘴快,老奴再也不会了。” 苏老夫人继续给沈云娇擦拭着泪痕。 等沈云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睡在老夫人的床上,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哭晕过去的,脸皮登时烧了起来。 她连忙起身,趿着鞋子往外去。 苏老夫人睨了她一眼,“醒了啊,来用晚膳吧。” 沈云娇羞赧地走过去,陪着苏老夫人用了晚膳。 想起先前自己的失态,她越来越觉得羞愧难当。 吃完晚膳,她就寻了个借口回去了,苏老夫人让诗春跟着去。 路上,沈云娇拍了拍诗春的肩膀,压低声音:“那件事,做得很好。” 诗春嘿嘿地傻笑两声,“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沈云娇笑笑,却又很无奈。 她手头上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青玉是她的贴身丫鬟,可是太过打眼。 而且青玉性子耿直,不如诗春懂得变通。 其他的丫鬟,她又信不过。 而且有件事,必须诗春去做才行。 她悄声道:“你再帮我去盯着一个人。” 诗春忙把耳朵凑过去,听完了沈云娇说的话,她震惊得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应该不会吧……” 沈云娇轻声道:“我既然让你去盯着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的。事关老夫人,你可不能徇私呀。” 诗春忙道:“姑娘放心,我诗春不是那样的人!若不是老夫人给了我一口吃的,我早就饿死了。” 沈云娇自然是知道诗春的忠心的,她拍了拍诗春的肩膀,“就送我到这里吧。” 诗春心不在焉地往回去,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她也不知道,就顶着屋顶出神。 诗歌收拾完回来,就看到诗春也不睡觉,就在发呆。 她又无奈又好笑,诗春就和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这些年就长身体,没长脑袋。 她走过去,推了推诗春,“快去洗漱吧,洗漱完早些睡吧。” 诗春回过神来,看到近在眼前的诗歌的脸,吓得和见了鬼一样尖叫了一声。 诗歌也被吓得后退好几步,板起脸训斥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你是不是闯祸了?” 诗春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你试试你在想事情的时候,我突然出现,你怕是不怕?” “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我不和你说了。”诗歌懒得和诗春歪缠,打开柜子,找出一身衣裳换了起来。 诗春咦了一声,疑惑地问:“大晚上的,你换了衣裳还要出门吗?” 诗歌边换衣裳边说:“是要出去一趟……这身衣裳被茶水弄脏了……我很快就回来的,你别胡思乱想,早点睡吧。” 诗歌麻利地换好衣裳,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诗春越想越觉得奇怪,大晚上的,诗歌能去哪里? 再想起沈云娇说的那些话,诗春心一紧,忙起身跟了出去。 她身材玲珑娇小,很容易就躲了起来。 诗歌很是谨慎,先去花园里走了几圈。 到后来,诗春跟迷糊了,把人给跟丢了。 诗歌这般的神秘,让诗春更加好奇了。 苏老夫人念沈云娇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从来不让她早起请安,因此每一日,沈云娇都能睡到自然醒。 清晨,她是被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沈云娇没睡醒,脸色很不好看,她吩咐青玉,“去看看,是谁在平康院放肆。” 敢在平康院里砸东西,胆子可真大啊。 青玉出去打听,很快就回来了,“声音是从院子外传来的,是二小姐在闹呢。二小姐听说要被送去乡下了,一个劲的闹。” 沈云娇皱眉,“那怎么到平康院外头闹了?” “二小姐是一路闹过来的,奴婢刚刚瞧着,二小姐又要去二房那边闹了。” 沈云娇哼了一声,苏兰绣就是这个性子。 一旦发起脾气,恨不得将整个苏家都给拆了,从来都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我也睡不着了,去老夫人那里用早膳吧。”沈云娇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青玉便去拿今日要穿的衣裳。 067疯了 苏兰绣一路闹到了二房门口。 苏兰馨听到动静,早就在二房门口等着看热闹了。 怕不够精彩,还特意准备了一碟子瓜子,准备好看戏。 苏兰绣一路喊叫一路冲过来,身后跟着一大堆劝说的丫鬟婆子。 苏兰绣心里非常不痛快,她什么事都没做错,凭什么要被送去乡下? 她平日里最是鄙视沈云娇的出生,那她去了乡下,不也成了和沈云娇一样的人? 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不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了! 在大房闹了,平康院门口闹了,就到了二房。 但看到正在二房门口站着的,准备看好戏的苏兰馨,苏兰绣张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苏兰馨嘻嘻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道:“二姐,你怎么不喊了呀?别人说你疯了我还不信,看样子你确实疯了。大夫开的药,别忘了按时喝呀。” 苏兰绣眸子里充斥着阴鸷。 比起沈云娇来,还是这个苏兰馨更可恶。 二人年纪相当,从懂事起,只要凑在一起,就非要争个高低来。 等她从乡下回来,亲事难说,到时候后半辈子都要被苏兰馨压一头了! 苏兰馨并不知道苏兰绣心里在想什么,她纯粹是来看好戏的。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纤纤玉手伸向盘子里拿了瓜子嗑了起来。 见苏兰绣不说话,她把手里的瓜子皮丢到苏兰绣的脚边,催促道:“二姐,你快唱起来呀。” 苏兰绣嘴角噙着阴森的笑:“你说我是疯了,那我就是疯了。我走之前,先把你的嘴撕烂了!” 苏兰绣张牙舞爪地朝着苏兰馨冲过去。 二人小的时候常常打架,很快就扭打在一起,不分上下。 丫鬟婆子们连忙来拉架,可面对两个小祖宗,她们生怕手重一些,伤了两个小祖宗,是以并不敢使出全力拉架。 没一会,去劝架的丫鬟婆子的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等苏兰绣和苏兰馨被郑妈妈领着到苏老夫人面前的时候,二人披头散发的,和路边的疯婆子一样。 “跪下!”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二人自知理亏,乖乖地跪下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两个到底是大家闺秀,怎么和泼妇一样?”苏老夫人气恼地问。 苏兰馨伸手一指,“是二姐的疯病犯了,要来打我!” 苏兰绣哼了一声,“我就是个疯子,我打你我也控制不了自己,我就是看你欠揍,后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兰绣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沈云娇在一边看得直摇头。 只见苏老夫人气得脸色都变了,沈云娇忙劝道:“老夫人您先别急,先让两位小姐去梳洗一下吧。” 苏老夫人看一眼那二人的狼狈样子就来气,怒气沉沉地移开视线看向沈云娇,“你带着她们两个去梳洗,别叫她们又吵起来了。” 相比之下,还是她的云娇懂事又贴心。 沈云娇走过去,温声道:“两位小姐快起来吧。” 二人互相瞪了一眼,各自扭过头去,才自己起身。 她们的丫鬟婆子,都在院子里跪着呢。 沈云娇领着二人进了耳房,让丫鬟们伺候苏兰绣和苏兰馨洗漱,她就站在门口处盯着。 若是那两人再要打起来,她也能立刻过去劝架。 门口那边传来了点动静,应该是苏大夫人和苏二夫人过来了。 二人一进门,就问起了各自女儿是否有受伤。 这一边,苏兰绣和苏兰馨也梳洗好了。 头发梳起来,就露出了二人脸上的伤痕。 好在小姑娘家的指甲都精心修建得圆润,只是红肿了,并没有破皮。 “两位小姐,随我出去吧。” 沈云娇带着二人出去。 两人面上的伤,自然引起了两位夫人的大呼小叫。 小姑娘脸上若是留了疤,那就是天大的事。 平妈妈按照沈云娇的吩咐,拿了消肿的药膏来,“两位夫人,这是上好的消肿药,还是宫里流出来的,要不要擦一些?” 听到是宫里的药,那自然是好的。 两人连忙拿了药膏,给各自的女儿擦了起来。 沈云娇怕苏老夫人动了肝火,在两人上药的时候,她劝着苏老夫人喝了一碗燕窝粥。 苏二夫人沉着脸,“母亲,你得给馨儿做主啊。从小到大,我连馨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如今她被打成了这样,我心里实在是难受啊!” 苏大夫人不甘示弱,“绣儿脸上也伤了,这算谁的?” 苏老夫人的心情已经缓和了不少,“老二媳妇,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也知道,兰绣得了疯病。” 苏二夫人惊讶地朝着苏兰绣看过去。 她还以为外头的流言,是伍家故意放出来的,没想到苏兰绣是真的疯了? 和一个疯子计较,能计较出什么来? 苏兰绣得意洋洋地瞪了苏兰馨一眼,没想到成了一个疯子,还有这样一个好处。 苏兰馨气急,可又不能对苏兰绣做什么。 苏兰绣疯了,做的很多事都是不受控制的。 这个哑巴亏,她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苏大夫人没有想到,苏老夫人会帮着她们说话。 但这个时候,她装着苦恼地道:“也不知道绣儿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苏老夫人道:“你昨天说的很对,得让兰绣好好去乡下养病。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送兰绣去乡下吧。” 苏大夫人啊了一声,苏兰绣的反应比她更激烈。 苏兰绣跳了起来,“我没疯!我不要去乡下!” 沈云娇摇摇头,“前言不搭后语,这可不就是疯了吗?” 苏兰绣瞪向沈云娇,恶声恶气地质问:“昨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是你要害我对不对!” 苏老夫人皱起眉头,“这病得还挺厉害啊,老大媳妇,回去好生看管,别让她再出来伤着人了。” 苏二夫人呵了一声,“母亲说得对,别的人可没我家馨儿这么好说话。大嫂,你可要仔细些啊。” 苏大夫人没空去搭理苏二夫人嘲讽的言语,她正一把拽着苏兰绣,不让苏兰绣闹起来。 苏兰绣力气不小,苏大夫人面色涨得通红,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好了,别闹了!先回去!” 068兄妹 大房和二房的人都离开了,平康院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苏兰绣被送走之事,是板上钉钉了。 苏家,终于能安静许久了。 苏兰绣走了,苏大夫人也能安静一会,让平康院的人都喘口气。 沈云娇盯着面前的丫鬟,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打量。 她记得这个丫鬟,是在平康院里打扫院子的粗使丫鬟。 有影响,但叫不出名字。 她又问了一遍:“是谁要见我?” 那丫鬟左右瞟了一眼,压低声音:“是萧二小姐,正在门外候着呢,您快过去吧。” 沈云娇的眼皮一跳。 又是谁,要皆萧依依的名号来害她?骗她出了苏家,要对她下毒手? 沈云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开始琢磨起了对策。 想要骗她出去的人,无非是沈家或者罗家的人,抑或是苏兰绣还不肯死心。 “姑娘?”那丫鬟见沈云娇出了神,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沈云娇回过神来,勾了勾嘴角,唇瓣上划过一丝浅笑,“你在前带路吧。” 只要她有了防备,对方要害她,也不能够。 丫鬟在前带路,领着沈云娇往侧门去。 一路上,沈云娇一直在盘算着,该如何巧妙的脱身。 是以当她瞧见门外萧依依那一张熟悉的脸庞时,她反而怔住了。 萧依依嘻嘻笑了两声,伸出手掌在沈云娇面前晃了几下,“才几日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沈云娇回过神来,自嘲一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最近的精神实在是太紧绷了,什么事都要往最坏的地方想。 沈云娇噙着浅笑,“自然认得,只是阳光太刺眼了,被晃了眼。” 萧依依收起笑,“那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 萧依依往左边跨了一步,指了指身后的人,“那你还认不认得他?” 沈云娇抬眸看去,先是看到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以及垂在马边的一条修长的腿。 再往上,是月白的长袍,上头绣着一只仙鹤,仙气飘飘。 再往上,是宽阔的胸膛,再往上移,线条坚毅的下颌,高挺的鼻…… 她的视线顿了一下,才再往上看,一下子陷进了对方深邃的眸子里。 她的呼吸一窒,赶紧垂下眼帘,声如蚊呐,“自然是记得的。” 萧依依笑了起来,“也是,我哥哥是人中龙凤,哪里能那么容易忘记的!” 萧时敬嘴角抽了抽,声音沉沉,“哪里学来的词?” 萧依依心里咯噔一声,她最讨厌读书了,若是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哥哥肯定会给她再请一位老师的! 她语速飞快:“我还有点事,我要回家去了,告辞!” 说罢,她翻身上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逃也似地离开了。 只剩下沈云娇和萧时敬二人,那个带沈云娇过来的丫鬟,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沈云娇略显得不自在,羽睫轻轻地颤着。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绞着帕子,呼吸也急促起来。 一向伶俐的她,此时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句话来,能缓解场面的尴尬。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细长的影子落在地上,逐渐将沈云娇整个人都笼了进去。 沈云娇的呼吸都乱了,可对方一声不吭,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世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得不行。 她说出口的话,就和情人间的撒娇一样。 实在是在知道了萧时敬的心意后,她又怎么能当成一个没事人一样呢?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只是路过,顺便看看你。” 萧时敬眼神下移,瞧见沈云娇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扯烂了。 “我先走了。” 到底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了。 果然,沈云娇松了一口气,敢抬头去看萧时敬了,“我就不送了。” 萧时敬哭笑不得,到底还是先离开了。 沈云娇从侧门进去,一脚迈过门槛,顿了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瞧见萧时敬挺拔如松的背影。 她目光微闪,才继续往里去。 平静的心被打乱了,她直接去了苏老夫人那里,撒娇似地靠在苏老夫人怀里,惹得苏老夫人笑个不停。 “都多大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一样。”苏老夫人笑嗔道。 平妈妈在一旁凑趣:“老夫人,这是姑娘亲近您呢。姑娘也就在您面前撒撒娇。” 苏老夫人被平妈妈说得很是快活,伸手比划了一下,“才过来的时候就这么小,还瘦,当时还以为养不大呢。没想到,出落得比谁都好,倒是不知道会便宜谁家去了。” 沈云娇想起方才那一幕,脸上瞬间烧了起来,“您又那我打趣,我先走了。” 说罢,她又羞又恼地落荒而逃。 在要出门前,突然听到平妈妈提起了“世子”,她的脚步突然迈不动了。 平妈妈正在和苏老夫人吐槽:“世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可他的婚事迟迟没有动静。到底是后娘,一点都不上心!”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唉,可惜我也是有心无力。不过时敬优秀,不愁娶不上媳妇……” 沈云娇继续往外去。 风一吹,彻底清醒了过来。 * 苏大夫人害怕,苏兰绣再惹出什么事来,一回去,就开始给苏兰绣收拾起行李来,想要赶紧将苏兰绣送走。 去乡下庄子上的一切,苏大夫人都安排好了。 到底是幼女,她很是心疼的,早就让人采买了家具送去,连庄子上都修葺一新,就是为了叫苏兰绣住得舒服一些。 她是个小气的,一块铜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但这一次为了苏兰绣,也算是大出血了。 冯妈妈进来,绕到苏大夫人身后,给她按着太阳穴,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太担心了。” 苏大夫人苦涩一笑,“我怎么能不担心呢?都怪我,宠得绣儿不知天高地厚的。” 正说着话,丫鬟突然进来说,苏兰缘过来了,正往苏兰绣那边去。 苏大夫人道:“她倒是有心了。” “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嫡亲的姐妹,还是一道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二小姐要离开了,大小姐肯定也是舍不得的。” 苏大夫人欣慰一笑。 069失踪 苏兰缘慢慢地走过六扇的落地屏风,屏风上绣着各种牡丹。 她年少的时候喜欢牡丹,这屏风是她十岁时的生辰礼。 后来出嫁的时候,她嫌这屏风上不了台面,就没带去孙家。 几经辗转,这屏风最后放在了苏兰绣的闺房里。 “姐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苏兰绣哭得声音都哑了。 苏兰缘这才去看苏兰绣,“你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 苏兰绣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有要汹涌而出的意向,“你是我亲姐姐!你站在哪一边的呀!” 苏兰缘走过去,“正是因为我是你亲姐,我今天才过来和你说几句话。” 苏兰绣正色问道:“你是不是有法子帮我?” 苏兰缘嗯了一声,“你想想,若是你去乡下了,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等你回来后成了一个老姑娘,谁还要你?到时候,恐怕你心里的那位世子哥哥,膝下早就儿女成群了。” 苏兰绣瞪着眼,“那该怎么办?我不能离开!我现在就去和娘说,娘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找爹爹!” 苏兰缘连忙拉住苏兰绣,额角的青筋直跳,说不上是厌恶还是耐心用尽。 苏兰绣这个性子,实在是叫人头疼。 “你现在去找爹娘,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而且你今天闹得那一出,你以为娘还会听你的?” 苏兰绣挣扎的动作立刻停止,讪讪地道:“姐,你都知道了呀。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在气头上什么都做得出来。姐,你快说你有什么法子!” 苏兰缘瞥了她一眼,屏退了屋子里的下人们,才道:“你顺势嫁到罗家去。” 苏兰绣瞪大眼睛,拼命地摇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视,“罗书砚算个什么东西!我才不要嫁过去!还不是让我死了算了!” 从嘴巴里吐出罗书砚的名字,她都嫌脏了自己的嘴,更别提嫁给罗书砚了。 苏兰缘早就料到苏兰绣会是这样的反应,拿出在来的路上准备好的措辞:“让你嫁过去也只是权益之策,你嫁过去,只要你不肯,难道他罗书砚还敢逼着你圆房?等过个几个月,你就闹,闹得他不得不和你和离,你不就能回家来了?” 苏兰绣迟疑,“可我被休弃了,世子哥哥更不可能要我了。” 苏兰缘心里暗道,苏兰绣这个蠢货,对萧时敬倒是一往情深。 “可就算现在,两家的差距,他也不会娶你当正妻呀。到时候,我帮你想点法子,让你去世子身边。只要能陪伴在他的身边,名分什么的,重要吗?” 在苏兰缘的循循善诱下,苏兰绣咬着唇,脸颊上浮现两抹绯红,是难得的小女儿的羞态。 半晌,苏兰绣极羞涩的嗯了一声。 苏兰缘松了一口气,倾身过去,凑到苏兰绣耳边说了几句。 那一厢,苏大夫人正想去瞧瞧两个女儿的时候,就听苏兰缘回去了,她也没多想什么。 入了夜。 沈云娇早早地洗漱好歇下了。 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紧绷着。 如今事情告了一段落,她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当心里那根弦松开后,疲倦便汹涌地袭来,如今,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半夜,她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黑。 为了好好睡一觉,窗户都关得死死的。 她用手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唤道:“青玉!” 青玉听到动静很快就进来了,她身上披着外衣,手里捧着灯台,“是大房那边,说是大夫人掉了极重要的东西,在搜苏家呢。” 沈云娇心里一紧,猛地坐了起来。 “您放心,”青玉忙安抚,“她们已经离开平康院了。” 沈云娇却觉得古怪,“我看不是掉了什么东西,而是以此为借口,好搜查整个苏家。” 苏大夫人这般大张旗鼓,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可惜因为重生后她改变了不少事,这一次的事,她根本预判不到。 心里惴惴不安的,沈云娇随便穿了衣裳,踩着夜色去了苏老夫人那里。 苏老夫人同样被苏大夫人弄出来的动静惊醒了,她刚想问几句,苏大夫人就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吓到了吧。”苏老夫人忙往床榻里头挪了挪,让出了一块位置。 沈云娇脱掉外衣躺了上去,“我总觉得,大夫人说东西丢了就是个借口。” 苏老夫人拍了拍沈云娇的手,只道:“有什么话,睡醒了再说。” 大房这边,却是灯火通明的。 苏大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正在气头上,已经有好几个下人遭受了无妄之灾。 苏兰绣的贴身婢女丹朱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想哭又不敢哭。 夜晚的寒气自她跪在地上的膝盖处爬上来,一直蔓延到骨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随后苏大夫人满脸戾气地走了进来。 一进来,什么都不说,先给了丹朱一脚。 丹朱摔倒在地上,忍着痛又爬起来跪好。 苏大爷劈头盖脸地问:“找到了吗?” 苏大夫人摇了摇头,“苏家……母亲那里二房三房都找过了,都没有。” 苏大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那你的意思是,兰绣出去了?大晚上的,她一个大家闺秀,能去哪里?” 苏大夫人痛苦地闭了闭眼,声音无限疲惫:“我也不知道。” 苏大爷瞪着苏大夫人:“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现在去找!” 苏大夫人委屈地动了动嘴唇,“现在去找,若是让别人都知道了绣儿彻夜不归,那她的名声可怎么办啊!” 虽然发生过肚兜那事,苏兰绣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可言了。 但那事,罗夫人一直压着还没有往外说。 苏大爷一噎,脸面可比性命要紧,“那就少派几个人,悄悄地查。” 也只能如此了。 苏大夫人立刻点了几个可靠妥帖的人,派出去寻找苏兰绣。 丹朱被苏大夫人充满杀气地瞪了一眼,瑟瑟发抖。 同时心里也如架在火上烧着一样。 她也不知道苏兰绣到底去哪里了,若是苏兰绣有个三长两短,她这条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她暗暗祈祷,苏兰绣能在天亮前回来。 070寻找 大房的灯火一直亮到了清晨。 清晨,太阳出山,灯火才被灭了的。 枯坐了一夜,苏大爷嘴巴一圈冒出了青色的胡渣,眼中布满血丝,苏大夫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苏大爷沉沉地盯了苏大夫人一眼,这一眼中交织着愤怒和失望,让苏大夫人后背发凉。 他换上官服,大步离去了,看都不愿意再看苏大夫人一眼。 苏大夫人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顿时老了十岁,“孽障!孽障啊!” 冯妈妈陪着熬了一个晚上,头又昏又痛。 可她还不能休息,还得安慰着苏大夫人:“您别担心,二小姐打小就机灵,肯定没事的。” 苏大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怒道:“我倒是希望她是个傻的!这样子就不会给我惹出这么多事来!” 冯妈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实在是这一次苏兰绣做出来的事太过火了。 如若她是苏兰绣的亲娘,肯定被气得立刻升天了。 苏兰绣彻夜不归的事瞒不了多久,至少瞒不住平康院的人。 平康院里有苏家大房送来的眼线,大房里同样有平康院出去的眼线。 从前苏老夫人懒得管,直到钱姨奶奶的归来,让苏老夫人不得不拿出年轻时的手段来。 苏老夫人气得眼睛瞪起来:“她又要闯什么祸?彻夜不归,女儿家的名声就毁了!还要连累家里人!” 郑妈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神情冷酷。 若是二小姐落在她的手里,她肯定会拿着戒尺,好好教一下二小姐,什么是规矩! 苏老夫人吩咐平妈妈:“你再派人去盯着些,若是兰绣一直没回来……” 她没有说下去,沈云娇趿着绣鞋走了出来。 沈云娇边揉眼睛边问:“老夫人,二小姐不见了?”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但不想多说,省的叫苏兰绣带坏了沈云娇。 “昨天有谁去看过二小姐吗?”沈云娇问。 她十分清楚,虽然苏兰绣脾气不好,性子一点就着,但是骨子里是大家闺秀,同苏大夫人一样心里有一把算盘。 苏兰绣是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出自取灭亡的事。 彻夜未归,肯定是去见什么人了。 平妈妈想了片刻,道:“老奴听闻,昨天下午的时候大姑奶奶回来了,专程去和二小姐说话。大姑奶奶从二小姐那里出来后,连大夫人都没见,就回家去了。” 沈云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了,问题肯定出在苏兰缘身上。 不过才睡醒,脑子混混沌沌的不甚清楚。 她也懒得去深究。 而另一厢,苏大夫人也想到了苏兰缘身上,连忙派出了心腹冯妈妈往孙家跑一趟。 冯妈妈不敢迟疑,立刻就让人备了马车赶到了孙家。 等了一会,终于见到了苏兰缘的面。 苏兰缘才起来,一头秀发披散在肩上,慵懒至极。 她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切,抱怨道:“妈妈,你怎么来得这般早?” 冯妈妈哎呦一声,“我的好姑娘啊,老爷和夫人彻夜未合眼,就您睡得好。” 苏兰缘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冯妈妈凑过去,小声地将苏兰绣彻夜未归的事说了一遍。 苏兰缘目光里闪过复杂的情绪,隐隐地还有一丝窃喜。 “姑奶奶,二小姐有没有来找您?或者和您说什么?”冯妈妈眼巴巴地问。 苏兰缘一摊手,无辜地眨了眨眼,“若是我知道什么,肯定早就告诉娘了。绣儿是我嫡亲的妹妹,我怎么会害她?”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个回答,冯妈妈难免还是大失所望,“老奴先回去了,若是您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立刻送回来啊,老爷和夫人都急坏了。” 苏兰缘忙不迭地点头,“我会的,若是有了绣儿的消息,你记得派个人来和我说一声啊。” 冯妈妈也连忙保证会的。 苏兰缘亲自送冯妈妈到了院子门口,待冯妈妈走远后,她的面庞立刻冷了下来。 半晌,她用轻到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呢喃:“绣儿,你别怪我。” 苏兰缘迟迟没有回来,苏大夫人还是撑不住了,求到了苏老夫人的跟前。 苏老夫人到底是诰命夫人,人脉广,肯定有法子的。 苏大夫人用帕子擦着眼泪,哽咽着道:“母亲,我实在是管不着绣儿了,绣儿只能交给您了。您是她嫡亲的祖母,不能不管她呀!” 沈云娇在一旁看得暗自撇嘴。 看起来从前是她低估了苏大夫人厚脸皮的程度,在苏大夫人的那把算盘之中,脸面也是可以用来换取好处的物件吧。 沈云娇安安静静地喝着温水,一声不吭。 苏老夫人哼了一声,“先把人找到再说!不然再拖下去,事情就瞒不住了!” 正当苏老夫人安排如何暗中寻找苏兰绣的时候,丫鬟来报,说是罗夫人上门了。 苏大夫人不耐烦地大吼:“这个时候了她来做什么?把她赶走!” 沈云娇眼皮一跳,脑子里那些浮现的念头,突然被串联了起来。 “等一下,”沈云娇情不自禁地出声,“不如让罗夫人进来吧。” 苏大夫人不悦地瞪了沈云娇一眼,“云娇啊,这个时候了,你还添什么乱啊!你是不是巴不得绣儿回不来?” 苏老夫人更是不悦地回瞪了过去,“云娇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诗春,请罗夫人过来。” 诗春应了一声,机灵地跑出去了。 苏大夫人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是她有求于苏老夫人,求人的态度必须摆出来。 很快,诗春就领着罗夫人进来了。 相比苏家人的火烧眉毛,罗夫人倒是精神奕奕,一身烟紫色的罗裙,更显得她精神了。 她笑着进来,给苏老夫人和苏大夫人问好,“老夫人,苏夫人,可是出什么事了?瞧你们一个个的,怎么看起来都不高兴啊?” 苏大夫人轻轻地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罗夫人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高兴了,“苏夫人,不如让我猜一猜,你是不是在担心二小姐?二小姐去了哪里,恐怕没有和你说吧。” 苏大夫人的脑子轰的一下。 071威胁 罗夫人特意来苏家说这些话,那苏兰绣的下落…… 可苏大夫人不敢去想,只恶狠狠地盯着罗夫人。 罗夫人心情极好,“苏夫人,马上我们就是亲家了,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兰绣的衣裳脏了,正在裁缝铺里买新衣裳呢。等她收拾好,就会回来的。怕你们着急,兰绣特意让我来和你报个平安呢。” 苏大夫人的脸颊抽搐起来,从牙关里挤出几字,“你对绣儿做了什么?” “苏夫人这样说可就太见外了啊,我能对兰绣做什么?昨天半夜,是她自己溜进了我家的门,对书砚倾诉衷肠的。我劝她早些回家去,她都不肯,执意要和书砚在一起。”罗夫人说不下去了。 她看着沈云娇笑道:“这里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呢,剩下的我还是不说了。” 如今她看沈云娇越看越满意。 当初也是因为要对沈云娇下手,才让她捡了苏兰绣这么个便宜。 反正两家即将成为亲家了,罗夫人不介意给沈云娇卖个好。 苏大夫人的脑袋轰的一下,晴天霹雳,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是被气晕的。 冯妈妈等人连忙扶着苏大夫人去榻上躺好歇息,罗夫人还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苏老夫人瞧着这一出闹剧,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苏老太爷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沈云娇暗中拉了拉苏老夫人的手,示意罗夫人还在这上蹿下跳呢。 “罗夫人。”苏老夫人沉声开口。 罗夫人哎了一声,在苏老夫人面前站好。 苏老夫人淡淡地道:“昨夜,是我大儿媳和兰绣去你家用晚膳,天色晚了便一起留在你家住,我大儿媳家里有事,就先回来了。” 罗夫人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看不上我家书砚?” 苏老夫人冷笑,“我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你识趣些,别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来!” 苏大夫人悄悄地睁开一条眼缝,又飞快地闭上了。 有人出头,她还是继续装晕好了。 苏老夫人继续威胁:“兰绣本来就是要去乡下庄子上的,等她去了几年再回来,谁还记得今天这桩事?再说你罗家,只要我稍稍动一下手指头,就能在京城消失!” 罗夫人的脸色难看得厉害,“您这是在威胁我?” 沈云娇脆生生地道:“罗夫人误会了,老夫人不是在威胁你,是在给你指一条明路。” 罗夫人的面色阴晴不定。 昨夜,因为要得到一门好亲事高兴了一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这样的落差,叫她如何接受。 沈云娇依在苏老夫人身边,笑容明媚,“罗公子苦读十年,不就是等着下场,一举扬名的那一日?” 这一句话,彻底冲破了罗夫人的心弦。 在罗夫人的心里,罗书砚就是当进士的料。 若是在罗书砚科考前,被苏家逼得回乡,那罗书砚这根好苗子就被毁了。 而且听苏家的意思,她们是不在乎苏兰绣的名声差到什么样的。 这个时候,苏大夫人终于醒了,顺着沈云娇的话往下说:“只要罗夫人愿意,可以拿着我家老爷的帖子,再为罗公子寻上几位名师。等罗公子考取功名后,再谈儿女情长也不迟。” 罗夫人动心了。 她看中苏兰绣,只是看中了苏兰绣背后的苏家,至于苏兰绣本身,还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苏兰绣刁蛮任性,哪里有贤内助的样子? 但只要罗书砚考取功名后,肯定能挑到更好的! 罗夫人从善如流地应下了:“那就有劳苏夫人费心了,昨夜苏夫人还落下了东西,等一下我派人送过来。” 苏大夫人松了一口气,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还是带着笑,送罗夫人出去了。 等罗夫人离开后,她又折回去和苏老夫人道谢,“多谢母亲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倒是实话。 苏老夫人一个大早上就开始被折腾,头都大了,随便说了几句就打发苏大夫人离开了。 “唉,都是孽债啊!”苏老夫人疲惫地道。 沈云娇握着苏老夫人的指尖,心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若是苏老夫人知道上一世发生的事,苏大夫人她们觉得苏老夫人没用处了,便一杯毒药送她上了西天,苏老夫人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苏老夫人见沈云娇神情悲伤,以为是被苏兰绣的事情吓到了,“等兰绣去乡下了,磨砺一番,肯定能懂事不少的。” “希望如此吧。”沈云娇轻声道。 用了午膳,苏老夫人歇下后,沈云娇本来想去小憩一会的,就见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嘴里嚷着不好了。 才喘了一口气,竟又出事了。 沈云娇严厉的眼神飞过去,那丫鬟顿时闭上嘴。 她压低声音,“出什么事了?” 那丫鬟也压着嗓子说:“二小姐犯了错,大爷要打死二小姐,大夫人拦不住,就派奴婢来求老夫人过去。” 沈云娇皱了皱眉头,“钱姨奶奶呢?” 按照道理,钱姨奶奶是苏大爷的亲娘,更能劝得住苏大爷。 那丫鬟如实地道:“钱姨奶奶病得起不了身。” 沈云娇的眉眼冷了下来,她知道,钱姨奶奶一直都是装病。 这一次不肯出手帮苏兰绣,恐怕也是对苏兰绣彻底失望了。 得了,平康院又成了冤大头了。 但苏老夫人才歇下,沈云娇不忍心叫醒苏老夫人,就带着郑妈妈和翠叶、青玉过去瞧瞧。 * 今日,本来不是苏大爷的休沐之日,但心里挂念着苏兰绣,便特意下午请假,回家看看。 女儿就算不争气,那也是自己的女儿。 他回到家,在家门口碰上几个当年的同窗,便和他们多说了几句。 谁成想,苏兰绣突然从苏家里头冲了出来,抱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地哭诉:“爹爹,我要嫁给罗书砚!我和他是两情相悦,你去和娘说说好不好!” 当着同窗好友的面,苏大爷的脸黑得和锅底一样,忙带着苏兰绣进了苏家。 进去之后,苏兰绣仍在哭诉她对罗书砚的深情,气得苏大爷立刻请了家法,要打死这个丢人丢面的女儿! 072执意 大房里传来苏兰绣尖锐的声音,以及苏大夫人的哭嚎声。 正在病中的钱姨奶奶不耐烦地掀了下眼皮子。 苏兰烟将药碗递过去,“姨奶奶,喝药吧。” 这几日,钱姨奶奶特意点了苏兰烟在边上伺候。 苏兰烟很不情愿,但是架不住花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只好过来了。 好在钱姨奶奶不是个刁难人的性子,不然苏兰烟肯定不会再来了。 听着那边的声音,苏兰烟皱了皱眉头,问:“姨奶奶,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啊。” 其实刚才就有小丫鬟来请了,但苏兰烟觉得,苏大爷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就算苏大爷舍得动手,苏大夫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没想到苏大爷真的动起手来了,那声音鬼哭狼嚎的,叫人耳朵疼。 钱姨奶奶喝着药,声音平淡,“我病着呢,你若是没事,就去练一练你的仪态。” 钱姨奶奶很是明白,苏兰绣做出了那么多丢脸面的事,声名狼藉,翻不了身的。 钱姨奶奶看重苏兰绣,那也是因为苏大爷的缘故。 苏兰绣是没有用处了,就只剩下苏兰烟了。 钱姨奶奶为了苏大爷,都要好好培养苏兰烟,别叫苏兰烟步了苏兰绣的后尘。 苏兰烟嗯了一声,就去练仪态了。 * 沈云娇等人赶到大房的时候,苏大爷拿着鞭子,已经在苏兰绣身上抽了三四下,痛得苏兰绣面无血色。 苏大夫人为了苏兰绣,也无辜挨了一鞭子。 看得门口处出现的面孔,苏大夫人眼睛一亮,终于盼来救星了! 苏兰绣是个姑娘家,哪里挨得了苏大爷的打啊! 但看到来人是沈云娇,苏大夫人又有些失望。 沈云娇连她都唬不住,怎么镇得住苏大爷啊! 沈云娇站定,并不曾开口。 郑妈妈站了出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格外冰冷,中气十足地道:“大爷,您是要打死二小姐吗?” 苏大爷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我今日就是要打死这个孽障!” 郑妈妈冷声道:“那您可想过老夫人?让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就是您所谓的孝道?” 苏大爷怔住了,举起的鞭子没有落下来。 苏大夫人趁机将苏兰绣救了出来,抱在怀里远远地后退,同时警惕地盯着苏大爷。 沈云娇朝着翠叶使了个眼色,翠叶便上前,将苏大爷手中的鞭子夺了下来。 沈云娇的声音清凌凌的,将苏大爷的怒火浇灭不少,“老爷,您打二小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这动静,不仅会惊到老夫人,同样会吓到还在病中的姨奶奶。” 虽然沈云娇是个晚辈,还不是苏家的人。 但是她往那里一站,身上倒有一些苏老夫人的气势。 苏大爷眯了眯眼,恶狠狠地瞪了苏兰绣一眼。 苏兰绣以为苏大爷还要打她,连忙往苏大夫人身后躲去。 苏大爷恶声恶气地道:“再有下次我绝不饶你!” 苏大夫人为了转移苏大爷的注意力,忙道:“老爷,这一次绣儿是被罗家人算计的……” 苏大爷打断她:“你的意思是罗家人逼着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非罗书砚不嫁?你知道,我那些同窗们是怎么看我的吗?” 苏大夫人一滞,她倒是没想到,苏大爷会因为这个才打苏兰绣的。 若是她知道,她肯定不会拦着苏大爷的。 换做是她,也恨不得打苏兰绣几下出气! 可是苏兰绣满身是伤,苏大夫人只能心疼地对苏大爷说:“老爷,我们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想法子。” “还有什么法子?去罗家透个口风,请个媒人上门来!” 苏大夫人震惊,同时心慌得厉害,“不行啊,绣儿不能嫁到罗家去!不然她这辈子都毁了!反正东西都收拾好了,立刻就送绣儿离开。” 苏兰绣忙忍着痛道:“娘,我不要去乡下,我就要嫁给罗书砚,我非他不嫁!” 苏大爷冲着苏大夫人讥诮一笑,“瞧瞧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接下来就是大房关起门来的事了,沈云娇果断地带着郑妈妈等人回去了。 苏老夫人醒来,听到了大房发生的事,又是一阵气恼。 苏兰绣和罗书砚的亲事,还是定了下来。 苏兰缘主动上门,见苏大夫人愁容不展,便劝了起来:“娘,你也别太担心了。那罗家虽然没什么家底,但罗书砚是个读书的好苗子,爹爹再帮他一把,他肯定会有出息的。” 苏大夫人头疼得厉害,“话是这么说,可不就是一场赌注,赌他能有出息,若是赌输了……” 苏大夫人口中的话戛然而止,突然直勾勾地盯着苏兰缘。 苏兰缘被看得心里发虚,眼神移开了,“娘,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是你对不对!”苏大夫人声音冷淡。 “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绣儿突然发了疯,非罗书砚不嫁,是不是那一天,你对绣儿说了什么?”苏大夫人越说越愤怒,忍不住扬起手要朝着苏兰缘的脸蛋上打去。 苏兰缘梗着脖子,“是我又如何?我这么做有错吗?” 原来还真的是苏兰缘! 苏大夫人气得发疯,“她是你亲妹子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她若是遭殃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且她年纪尚小,你就这样毁了她一辈子,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苏兰缘委屈地眼泪掉下来了,哭诉道:“绣儿绣儿,你心里只有绣儿!你知道这些年我在苏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吗?绣儿做出的那些事,你知道我婆婆是怎么在我面前,对我冷嘲热讽的?偏偏我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只能任她奚落。” 苏大夫人却不理会苏兰缘的泪水,只问:“所以你为了你自己,就要害了你妹妹?” 苏兰缘仍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嫁到罗家去,总比背井离乡好。” 苏大夫人心里一片灰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软软地倒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走……你走……” 苏兰绣和罗书砚的婚事定下之后,最着急的恐怕就是沈家人了。 沈云雪原本等着高高兴兴地出嫁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出。 073不在意 罗夫人不敢亲自上门,只派了婆子去沈家和沈家人说,若是沈云雪还要嫁过去,那只能当小。 一个好人家的女儿,明明是要去当正头娘子的,突然变成了妾室,谅谁都接受不了。 庄氏带着沈云雪去罗家闹,结果罗家人连门都不敢开。 没办法,沈云雪直奔苏家,要去求沈云娇。 苏家守门的不让她进,她便去了侧门处,将侧门敲得哐哐响。 好半天,门终于开了。 见沈云娇出现在那一头,沈云雪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要去拉她。 但沈云雪伸出的手,被翠叶挡了回去。 她还记得翠叶,是一个有身手的丫鬟。 沈云雪很是忌惮,乖乖地将双手放在身子两侧。 “姐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沈云雪的声音软和得不行,似乎是打心底里将沈云娇当成姐姐一样。 沈云娇嘴角噙着惯常有的温柔的笑:“我能帮你什么?” “姐姐,你能不能和苏二小姐说说,我不要做妾,我要做平妻。虽然是平妻,但是我肯定会尊敬她的。”沈云雪急切地道。 这是她想出来的最后的法子了。 她知道苏兰绣的身份,要罗家放弃苏兰绣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云娇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些话,你该去和苏二小姐说。” “我说她是不会听的!” 沈云娇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在苏家二小姐的眼里,我不过是比丫鬟强一点,妹妹求错人了。” 沈云雪面色一变,“你就是不肯帮我是不是?你还在记恨我对不对?” 沈云娇怜悯地瞧了沈云雪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进了苏宅里头。 沈云雪想拦,但是被翠叶挡着,她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冲着沈云娇的背影疯狂大笑,“我知道了,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能嫁给书砚!你心里还忘不了他是不是!你这个可怜虫……” 门关上,阻绝了沈云雪的声音。 沈云娇突然想起来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沈云雪如愿以偿地嫁给了罗书砚,成了罗少夫人。 她陪着罗书砚熬过了最苦的日子,后来,罗书砚小有成就的时候,就纳了不少的妾室。 后来甚至为了一个妾室,将沈云雪气得小产了。 沈云娇收起胡思乱想,继续往平康院去。 在这道门处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丹朱的耳朵里。 丹朱因为沈云雪彻夜不归的事受了罚,虽然被苏兰绣留了下来,但还是从一等丫鬟降为了三等丫鬟。 若不是因为沈云雪用惯了她,她早就被打发去外院了。 是以现在,丹朱绞尽脑汁地要讨苏兰绣欢心。 她便把沈云雪的话传到了苏兰绣的耳朵里,“听沈云雪说,沈姑娘还惦记着罗公子,您得早做准备啊!” 苏兰绣懒懒地打了个哈切。 如今她是待嫁的身份,整日里被苏大夫人拘着绣嫁妆。 但她做不惯女红,绣活就都分给了下头的人,她倒是乐得清闲。 丹朱见苏兰绣没有反应,忍不住又道:“沈姑娘心思生辰,您得早做打算啊!” 苏兰绣奇怪地看了丹朱一眼,茫然地说:“我要做什么打算?” 丹朱急得跺跺脚,不知道一向精明的苏兰绣,怎的迟钝起来,“您得提防着沈姑娘呀。” 苏兰绣明白了丹朱的提醒,可仍旧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她下嫁给罗书砚只是权益之策罢了,等过个半年左右,她是要离开罗家的。 谁喜欢罗书砚,罗书砚喜欢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摆了摆手,“你有这么多的闲工夫,就去帮我绣嫁妆去。” 丹朱气馁,讪讪地离开了。 自打苏兰绣的婚事定下来后,苏家清净了不少。 平康院这里更是清净了不少,沈云娇整日里除了陪伴苏老夫人,就去捣鼓平康院的小花园。 天气热起来了,花园还光秃秃地可不好看。 捣鼓了一阵,沈云娇却下不定主意,该给花园里种些什么花,便去寻苏老夫人的主意。 苏老夫人笑道:“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了。” 沈云娇顺着苏老夫人的话说:“我听青玉说,西边的大街上开了一家专门卖花草种子的铺子,老夫人,我们去瞧瞧吧。” 苏老夫人乐呵呵地说:“也好,整日里在屋子里待着,骨头都僵硬了。” 于是二人带了平妈妈和翠叶等人就上了马车出门去。 翠叶会一点腿脚功夫,遇上寻常的小贼绰绰有余的。 马车平平稳稳的到了西大街,一老一少下了马车,却走进了不远处的医馆里。 这医馆是新开的,冷冷清清的并没什么人。 一进去,柜台上一个小童在打瞌睡。 平妈妈上前,伸手敲了敲柜台,那小童瞬间清醒。 一看来客人了,小童格外殷勤。 沈云娇笑问道:“柳大夫呢?” 小童忙进里头去了,过了一会,将柳大夫拉了出来。 柳大夫嘴里还在抱怨着,当看到沈云娇和苏老夫人二人时,一双浑浊苍老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充满希冀地走过去。 “沈丫头,来给我送酒的?”柳大夫眼巴巴地问。 他这辈子,什么关都过得了,唯独过不了美酒这一关。 尤其是从沈云娇那里得的好几坛美酒,让他魂牵梦萦的。 若不是沈云娇用美酒作为酬劳,他真不想到京城这个医馆里坐镇。 沈云娇笑盈盈地道:“柳大夫放心,我答应你的事绝对不会反悔。” 沈云娇看向苏老夫人,柳大夫立刻会意,过来给苏老夫人把脉。 “老夫人身上的余毒都解了,往后保证身子便是。” 苏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谅谁知道自己中了毒,都是要吊着一口气的,“这么说,那人最近没有给我下毒?” 柳大夫捋着胡须摇头,“这倒不一定,我再给你开一副药,你一天一次吃着。” 苏老夫人心一紧,就是说这段时日,她还在服用被下了毒的东西? 沈云娇比她淡定一些,忙请柳大夫去写方子。 而药,就在医馆里顺便抓了。 临走前,沈云娇不忘留下一坛美酒,当作最近这段时日的酬劳。 马车上,苏老夫人郁郁寡欢:“年纪大了,连谁要对我动手我都不知道了。” 074姐妹 “老夫人,事情我已经有眉目了,很快就能将那个人揪出来了。”沈云娇压低嗓音。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愧疚地说:“辛苦你了。” 沈云娇这个年纪,明明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今天该穿什么衣裳。 可因为苏家的这些破事,让沈云娇不得不成长起来。 苏老夫人既欣慰又心疼。 既然出来一趟,沈云娇也没想着这么快就回去。 沈云娇当即带着翠叶和青玉下了马车,上了后头那一辆马车,两辆马车就此分开。 青玉坐到车夫边上,给车夫指着路。 慢慢的,马车行驶到一处安静又偏僻的地方。 青玉进了马车,道:“姑娘,您穿成这样去实在是太打眼了。” 沈云娇方才从车窗处往外看过,这是一条住满人的巷子。 大白天的都在外头劳作,偶尔经过的人都穿着粗布麻衣。 沈云娇这一身绫罗做的衣裳,以及满头的珠翠,着实显眼。 她只要一露面,别人就知道她来过了,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可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就叫青玉去寻一身合适的衣裳来。 很快,青玉去一处宅子里,找里头的老妇人买了一身新做的还没有上身的衣裳。 沈云娇在马车上换好了衣裳,下了马车。 她的发髻上光秃秃的,一身粗布麻衣,谁都想不到她是从伯府出来的。 只是她浑身的气度没那么容易改变,好在巷子里的人并不多。 按照诗春说的,三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宅子。 是个一进一出的宅子,外头看着体面,一进去,就见到一片萧条之意。 宅子里长满了杂草,宅子经久未修葺,悬在半空处的木板,让人看得心惊胆战的。 院子里,一个才六七岁的小姑娘正蹲着,用小小的手拔草。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吓得站了起来,怯怯地道:“你们是谁?” 沈云娇温和地笑着:“我们是你姐姐的好朋友。” 沈云娇的眉眼温柔,一点都没有架子,叫人看着心里都生不出防备心来。 小姑娘问:“你认识我姐姐?” “是呀,”沈云娇笑道,“你姐姐是在伯府里当差的吧,我们也是。” 那小姑娘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显然是信了。 可是因为很少见人,性格又内向,小姑娘低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云娇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两颗糖来,“这是你姐姐让我捎给你的。”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每次来看她,都会带两颗糖,是姐姐一直以来的习惯。 小姑娘接过糖,心里最后一丝防备都没有了。 她舔了几口糖,又小心地将糖收好了,仰头问:“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沈云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气,让小姑娘的心肝都颤了一下。 小姑娘极会看眼色,忙拉着沈云娇的袖子问:“是不是我姐姐出什么事了?” 沈云娇蹲下身子,和小姑娘直视,“你姐姐得罪了主子,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她托了我们把你带去别的地方藏好,省的叫你被她拖累了。” 小姑娘哭了起来,“我不走,我要和姐姐一起!” 沈云娇双手按着小姑娘的肩膀,“傻孩子,你这样只会让你姐姐伤心的。你姐姐在伯府为奴为婢,还不是为了你吗?你若是和你姐姐一起被惩罚了,那谁还能救你姐姐?” 小姑娘擦了擦眼泪,“那我该怎么办?” 沈云娇道:“我先把你藏起来,不让伯府的人找到你,等风头过去,我们再慢慢地筹划怎么将你姐姐救出来。” 小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到了傍晚时分,沈云娇才回到平康院。 苏老夫人难免抱怨道:“怎么出去了那么久?” 沈云娇羞赧地笑笑,“路上经过戏楼,就听了一会戏。又听说福庆楼的糕点好吃,排队买糕点了。” 青玉将好几包糕点摆在桌上,才出炉的,香气四溢。 苏老夫人笑笑,“我不爱吃这些,你们小姑娘喜欢,就分了吧。” 沈云娇嗯了一声,让青玉拿着糕点去分给平康院的人,她自己只留了一包。 这一次糕点买的多,平康院所有的下人都分到了。 诗春拿到糕点,毫不犹豫就吃了,弄得一手的碎屑,“咦?你怎么不吃?不喜欢吗?” 诗歌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糕点包起来,闻言笑道:“我才不像你,就是个馋猫!我现在不饿,等饿的时候再吃。” 诗春哦了一声,就去洗手了。 诗歌见这糕点还是热乎乎的,心里不由地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天擦黑的时候,诗歌去找了平妈妈,“妈妈,今夜不是我值夜,我能不能出去一趟?我之前绣了不少的帕子,想拿出去换银子。” 诗歌身世可怜,平妈妈是知晓的,年纪大了,心肠就软了。 平妈妈叹息道:“你的妹妹,还没有找到?” 诗歌苦涩地道:“还没有,所以我想多挣一些银子。之前挣的银子,都在托人帮忙的时候用完了。” 平妈妈轻轻地拍了拍诗歌的肩膀,安慰道:“就冲着你这毅力,你妹妹肯定能找到的。” 诗歌嗯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睛的泪,再次和平妈妈道谢后,回屋子拿着绣活出去了。 她先将自己绣的帕子拿去卖了,随后匆匆地进了一条小巷子,钻进了一处一进一出的宅子里。 宅子的荒芜,她熟视无睹。 实际上,这也是她纵容之下导致的。 若是贼人一来,看到宅子荒芜的样子,就不屑再进去了。 她为了妹妹,可以称得上是殚精竭虑。 她踩着杂草走到后头,后头的一间厢房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可一进去,却没瞧见妹妹的影子。 她以为妹妹是出去玩了,她急忙出去寻找。 可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她妹妹。 问了邻居,邻居们都说没有见过她妹妹。 诗歌心一紧,她妹妹失踪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只要得了空就出去寻找她的妹妹,可惜她的妹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 诗歌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可是对平康院的人,她一直以来都说她妹妹还没有找到。 075求助 因此,她妹妹失踪的事,是绝对不能在平康院泄露半句的。 她的内心和火烤着一样,终于熬不住了。 午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诗歌悄悄地溜出了平康院,去了二房。 苏二夫人早就知道了诗歌要过来的消息,是以她将苏二爷打发到了别的地方去睡,这么晚了,她只松了发髻,并没有安置下。 苏二夫人抿了一口热茶,才看向跪在面前的人,淡淡地道:“起来吧。” 诗歌却不肯起来,连连磕了两个头,“夫人,奴婢的妹妹不见了,求求您帮帮奴婢找到奴婢的妹妹!” 苏二夫人冷笑,“当初我帮你找到了妹妹,亲手交给你的。现在你自己把你妹妹弄丢了,又来求我?” 诗歌急得膝行两步,额角红肿一片,“夫人,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往后奴婢一定会好好看好奴婢的妹妹的,不再来打扰您的!” 苏二夫人想了想,问:“你妹妹是怎么失踪的?” 诗歌猜测道:“大概是贪玩,自己溜出去玩,然后找不到家了,又或者是被人贩子……” 诗歌不敢再想下去了,只盼着妹妹还在京城。 若是离开京城,她也无能为力了。 苏二夫人的面色缓和了一些,是小孩子自己贪玩走失的就好。 她就怕是有人故意将诗歌的妹妹带走的。 “我会帮你的,”苏二夫人话锋一转,“只是,我吩咐你的事,你也要上心些。” 诗歌心里一紧,苦恼地说:“可是最近,老夫人都不喝茶了,奴婢也没法子在茶水里动手脚了。” 苏二夫人斥道:“你难道是榆木脑袋?不会想别的法子?既然你帮不了我,我又为何要帮你找你的妹妹呢?” 诗歌忙道:“只要是您的吩咐,奴婢一定办到!最近奴婢和四小姐关系好,奴婢去四小姐那里拿点心去给老夫人,在半路的时候往里头加点东西,谁都怀疑不到奴婢身上来。” 苏二夫人笑了起来,“你心里有主意了就好。”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交给了诗歌。 不用说什么,诗歌就知道里头的是什么东西。 毕竟这样的事,她已经做过好多次了。 很快,诗歌又趁着夜色离开了。 苏二夫人目光深远,苏兰绣是废了,那也该是她的女儿苏兰馨大放光彩的时候了。 等苏老夫人快死的时候,苏兰馨去苏老夫人跟前衣不解带的侍疾,定能博一个孝顺的好名声。 想起苏老夫人即将要死了,苏二夫人心中一阵快意。 当初若不是苏老夫人,她也不必嫁给苏二爷,那她的青梅竹马也不必死。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她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从说亲那时候开始的。 所有欠了她的人,都该还回来! 苏老夫人的死,就是一个开始! 诗歌在回去的路上,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明日该怎么下手。 看苏二夫人的神态,这一次肯定不是像从前那么简单。 若是苏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平康院肯定是一片腥风血雨。 她得保全自己,和妹妹团聚。 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只有妹妹了。 诗歌想得出神,完全没有瞧见正在平康院门口等着她的人。 直到胳膊被人拉住,诗歌才回过神来。 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的脸,诗歌嗔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诗春木着脸,“那你呢?你去了哪里?” 在诗歌眼里,诗春就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子,她便和往常一样糊弄道:“哦,我夜里睡不着出去走走,走吧,回去吧。” 诗春拽着诗歌的胳膊,“你先别回去,随我去见姑娘。” 诗歌瞧了一眼天色,嗔道:“你别胡闹了,这个时辰,姑娘早就睡下了。” “姑娘没睡,还在等着你呢。” 诗歌心里一紧,沈云娇特意等着她?难道沈云娇发现了什么? 她怔愣的时候,就被诗春拉去了沈云娇那里。 沈云娇的闺房里,还留着一盏宫灯。 沈云娇的发髻都没拆,显然是在等她的。 诗歌心里惴惴不安,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给沈云娇施了一礼,笑问道:“姑娘怎么还没睡?有什么话明日里再和奴婢说也是一样的。” 沈云娇挑了挑眉,她并不想和诗歌绕太多的弯子,便道:“你不也睡不着吗?你妹妹一日没有消息,你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沈云娇的话宛若晴天霹雳,在诗歌的耳边炸开了,她浑身的血液逆流,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沈云娇竟也知道她妹妹失踪的事? 莫非…… 这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诗歌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盯着沈云娇。 她是苏老夫人近身伺候的丫鬟,沈云娇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 若是她的猜测是真的,那沈云娇隐藏得太可怕了。 沈云娇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件事瞒着诗歌,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晃了晃。 诗歌瞳孔一缩,那块玉佩是她亲自挑选送给妹妹的,妹妹贴身带着,睡觉沐浴的时候都不会摘下来的。 诗歌绷着脸,问:“你要对我妹妹怎么样?” 沈云娇笑了,“我为何带走你妹妹,你难道不知道吗?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养在外头的,能犯什么错?还不是被你这个当姐姐的连累的。” 诗歌的脑海迅速地转着,同时又惊疑不定,她为苏二夫人做的事那般隐秘,会被沈云娇知道了吗? 沈云娇不过是寄养在苏家的小可怜虫,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 还是说,将她的妹妹带走,故意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诈她一下? 沈云娇瞧着诗歌的脸色迅速变幻着,莫名地觉得好笑。 她轻笑一声,“你不是刚从二夫人那里出来?二夫人给了你什么,你拿出来。不然,我只能让翠叶搜你的身了。” 诗歌一惊,往边上一看,果然翠叶也在,看来沈云娇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诗歌心里一片灰败,她早就知道,若是她帮苏二夫人做的那些事捅出来了,她是死路一条。 沈云娇给翠叶使了个眼色,翠叶便上前搜诗歌的身,很快就从诗歌怀里搜出了一个小纸包。 076威胁 沈云娇两指捏着那纸包,“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加在老夫人茶水里的毒药吧。” 到这个时候了,诗歌知道她做的一切的事,都被沈云娇查出来了。 她面无人色,声音颤抖:“要打要杀奴婢都认了,但是请您高抬贵手,放了奴婢的妹妹。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是无辜的!” 沈云娇声音冷了下来,“你妹妹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76威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7无赖 看着马车往城外驶去,青玉忍不住劝道:“明日来找柳大夫,也是一样的吧。” 沈云娇轻轻地摇了摇头,“若是等到明天,我不放心。” 她怀里收着诗歌从苏二夫人那里得到的纸包,她要亲口问一问柳大夫,苏老夫人中的毒是否是这个。 她生怕还有人要暗中对苏老夫人动手。 青玉便不再劝了。 去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77无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8回去 因为半夜的小插曲,沈云娇早晨多睡了一会,直到天大亮了才醒来。 她很是懊恼,明明昨晚的打算是早早地起身回京城去。 她彻夜不归,苏老夫人肯定会担心的。 不过她和苏兰绣不一样,她并不是苏家正经的姑娘,连表姑娘也算不上。 就算她一直夜不归宿,除了平康院的,其他谁都不会在乎的。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78回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9答应 沈二的目光落在沈云娇身上。 这个女儿,他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 每一次过来,都是为了索取什么。等得到银子,他就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和女儿说什么体己的话。 这还是他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女儿。 肤白细腻,神情温和,气质如兰,不得不说,苏老夫人将沈云娇教得很好。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79答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0做客 马车才离开没多久,定北侯府的马车在苏家门口停下。 萧依依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门房的认识她,直接放她进去了。 萧依依到了平康院,还没进屋子,苏老夫人就听到了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 待看到欢快的萧依依,苏老夫人顿时笑了起来。 因为沈云娇离开带来的郁郁寡欢,也消散了不少。 苏老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0做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1到了 沈云娇按住青玉,轻声道:“罢了,既然他们不欢迎,我们就先回去吧。” 青玉巴不得如此,她欢快地应了一声,就要去和车夫说打道回府。 在沈云娇还没转身的时候,庄氏和沈云雪冲了出来。 庄氏笑着道:“怎么才来就要走呀,肯定是这个婆子惹恼你了吧。这个婆子,脑子不清楚,你别和她计较。” 庄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1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2冲撞 晚膳后,庄氏拿着帕子擦嘴,同时给沈云雪扔去一个眼神。 趁着沈云娇在,得多和她打听打听关于苏兰绣的事。 这些事,庄氏和沈云雪在外面是打听不到的,只能求助于沈云娇。 在庄氏的几次敲打下,沈云雪也学乖了。 现在若是不能忍,等到了罗家,还怎么忍得了? 就算是只能做妾,沈云雪也不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2冲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3后门 沈芳破涕为笑,“那就好,那就好。乡下蚊虫多,这是祛蚊虫的香囊,我帮你挂起来吧。” 说着,沈芳从怀里一下子拿出了七八个香囊。 沈云娇对青玉使了个眼色,青玉便走过去,客气地道:“让奴婢帮您吧。” 沈芳却摆摆手,“不必了,我一个人就行的,你们都去歇息吧。” 沈芳态度很是固执,沈云娇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3后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4逼问 从沈二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何三相信,若是他把自己对沈云娇的痴心妄想说出来,沈二肯定会打死自己的。 可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何三仍旧不愿意放下对沈云娇的妄想。 也因为如此,沈芳还有大用处。 何三做出乞求的姿态,“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推了下门,门就开了。沈二爷,你是知道的,我外头欠了那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4逼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5推倒 庄氏和沈云雪拼命拉着沈芳,生怕沈芳一个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沈芳挣扎了两下,用布满了血丝的双眸盯着沈云娇,半晌,干枯起皮的嘴唇张张合合说道:“云娇,是我对不住你,不关何三的事。” 沈云娇用手将鬓边的碎发拨弄到耳后,嘴边噙着浅笑:“姑姑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沈芳张开嘴,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5推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6回去 看着女儿天真的模样,庄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女儿要教养,从小到大,她都顺着沈云雪的心意来,倒养成了沈云雪不谙世事的单纯性子。 “娘,我现在不能动,你快派人去和罗家说一声。书砚知道他要当爹了,肯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还会来看我的。”沈云雪的眸子亮晶晶的,若不是大夫说了,要她静养,她肯定冲去罗家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6回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7嫉妒 伍清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苏兰绣一眼,眼中满含嘲讽之意,“可我瞧你这样子,估计还没根治。” 苏兰绣捏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伍清珊的嘴。 伍清月握了握伍清珊的指尖,嗓音温温和和:“好了,人家苏姑娘也遭了不小的罪,你少说两句。” 伍清珊很听伍清月的话,果真乖乖地闭上嘴了。 苏兰馨用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7嫉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8不甘 苏兰烟伸直双臂,将怀里的风筝交给了萧依依。 萧依依顿时欢快地笑了,把风筝给了丫鬟,让丫鬟去放。 今日若不是要招待客人,她肯定是自己放的。 苏兰烟在一边瞧着,时不时和萧依依一起拍手笑两声。 她很喜欢萧依依的性子,天真可爱,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深沉。 如萧依月伍家小姐之类的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8不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89落水 萧依依正盯着湖里的鱼,脑子里正琢磨着清蒸鱼、糖醋鱼、红烧鱼…… 苏兰烟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萧依依的身边。 萧依依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十分出神,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苏兰烟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住了,但我都是为了你好”便双手使出全力朝着萧依依背上一推。 眼瞧着她的双手就要触碰到萧依依的时候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89落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0出事 沈云娇在苏老夫人这里用了午膳,用完后就在这儿的碧纱橱里小憩。 平妈妈掀起帘子瞧了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苏老夫人正坐在榻上,眯着眼,手里拨弄着一串佛珠。 见平妈妈出来,挑眉问道:“睡了?” “是,睡得挺香。” 苏老夫人眼中浮现心疼,“唉,这孩子肯定是吃苦头了。当初我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0出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1压下 伍清珊只是伍清月的妹妹,她也不会随着伍清月去鲁王府。 今日苏兰烟落水一事,伍清珊的反应比伍清月还大,当时她都气得跳脚了,还抛下大家闺秀的仪态,动手和苏兰烟撕扯在一起,甚至打了苏兰烟一巴掌。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伍清珊的反应太强烈,强烈到蹊跷。 但,谁都不会没脑子的在背后议论伍家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1压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2杀意 苏老太爷疼爱她,当初给了她不少的好东西。 这一包金锭,各个分量不轻。 她原本是打算拿去打成金器,给她陪葬的。 取出一个,她笑了笑。 若是这么一个,能让苏兰烟成功进入鲁王府,那也是值得了。 * 沈云娇喝了一口热水,才去看弯着腰站在她面前的诗歌。 诗歌被沈云娇凉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2杀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3不舒服 伍贵妃是伍家的人,更是当今的贵妃娘娘,鲁王的生母。 如今她的心里,没有什么比鲁王还重要的,连圣上都比不上,鲁王才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 看着伍清珊对苏兰烟挑三拣四的,伍贵妃心里很不舒服。 伍清珊只是伍家的小辈罢了,就敢把手伸到鲁王后宅去,来挑唆她先处置了苏兰烟。 等将来,鲁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3不舒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4喜悦 云国的使团到达大夏之后,宫里将会为其准备接风洗尘的宴席,届时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能入宫赴宴。 忠勇伯府苏家空有一个伯爵的封号,等到伯爵的封号被收回的时候,苏家将渐渐式微。 若是苏家没有出息的子弟,慢慢的,苏家将淡出京城贵人的视线之中。 苏老夫人还年轻的时候,曾经有幸入宫过几次,后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4喜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5云国公主 “哎呦,丹朱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婆子,在看到苏兰绣的贴身婢女丹朱出来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见着丹朱,就像看到亲娘一样。 “是小姐听到动静,让我出来瞧瞧,”丹朱手指着沈云雪,倨傲地说,“我家小姐要见你,你和我来。” 丹朱的口气,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沈云雪心里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5云国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6和亲 萧依月对这位不拘小节的云国公主更加不喜了,真是太粗俗了,简直和萧依依一模一样。 若是让这两人见面,肯定会相处得很好,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萧依月勾了勾唇,悄悄地让丫鬟去将萧依依喊来。 萧大夫人耐心又温和地和云国公主寒暄着,可是这位异国公主,左一句右一句都离不开萧时敬。 她端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6和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7朋友 二楼临街的雅间中,萧时敬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望着坐在他对面侃侃而谈的男子。 周兴昊口渴喝了一口茶,儒雅地笑着:“本王听说萧世子艳福不浅,连云国公主都对你一见钟情。” 萧时敬的眸光渐冷,“流言罢了,王爷英明,会信流言?” 周兴昊笑了两声,“流言是假,但云国公主对你的一片心总归是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7朋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8醋意 沈云娇等人起争执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二楼正有人盯着她们瞧。 周兴昊的视线在蒙着面纱的女子身上停顿了好一会,才收了回来,笑道:“萧二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可爱。” 萧时敬皱了皱眉,“王爷身边美人不少,我妹妹,不适合。” 按照萧依依的性子,若真的去了鲁王府、皇宫,未来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8醋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99入宫 周兴昊似笑非笑地睨了沈云娇一眼,随后放下抱着的手,率先往外去。 在经过沈云娇的时候,微微侧过头看过去。 见她脑袋微微一缩,显然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 周兴昊满意地勾了勾唇,继续往外去,伍家姐妹赶紧跟上去。 周兴昊腿长走得快,等伍家姐妹走到酒楼外的时候,再无他的身影。 伍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099入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0赏赐 伍家姐妹早早地就入宫了,如今正一左一右地坐在伍贵妃的身边,随着伍贵妃一起招待宾客。 伍清月温柔沉稳,伍清珊活泼机灵,宾客们来请安的时候,总要夸奖伍家姐妹两句。 趁着下一批宾客还没过来的空隙,伍贵妃按了按太阳穴,疲倦地笑着:“真是一件累人的差事,多亏了你们两个陪着我。” 伍清珊先笑道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0赏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1出乎意料 伍清珊拨弄了一下手腕上戴着的镯子,也是伍贵妃赏赐的,但是比赏赐给苏家三人的还要名贵。 她心情甚好,抱着伍贵妃的胳膊撒娇:“姑妈,表哥什么时候来呀?姐姐新做了一首诗,还想问一问表哥的意见呢。” 伍清月脸颊上蔓起一片粉红,嗔道:“你别胡说。” 伍清珊就是要做给所有人看,谁都别想越过伍清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1出乎意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2失手 沈云娇在迷迷糊糊中,又被萧依依和云国公主一起拉着走。 “到底要去哪里?”沈云娇忍不住问。 “去找萧世子。”谷莎儿墨绿的眸子亮晶晶的。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打听到,萧世子如今在哪里。 用不了几天她就要回云国去了,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见萧世子一面,她有话要和萧世子说。 若是不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2失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3不打不相识 沈云娇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鬓角的发被汗水打湿了,黏在脸颊上。 再看自己的手腕,红得厉害。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了自手腕处传来的酸痛。 但好在,她逃过了一劫,鲁王没有责罚她。 * 萧依依和谷莎儿从偏门处进去了,萧依依将自己当作诱饵,成功地将萧时敬引了出来。 萧时敬和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3不打不相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4训斥 萧依月皱起眉头,对萧大夫人抱怨:“娘,她又跑去哪里了?” 萧大夫人抿着唇,眼神有些刻薄:“她就是个没规矩没教养的,这是在皇宫里,她就敢这般肆无忌惮。你等着吧,看等一下贵妃娘娘如何收拾她。” 萧依月有些担忧:“那会不会连累到我们呀?” 到底是头一次入宫,她内心惶恐不安。 萧大夫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4训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5好孩子 回到平康院后,沈云娇很快就歇下了。 皇宫里发生的事,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除了伍贵妃露出的那个冰冷的眼神,其他的她都没放在心上。 到了后半夜,苏兰烟却怎么都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钱姨奶奶。 钱姨奶奶握着苏兰烟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你做得很好,马上,我们都要仰仗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5好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6联手 直到傍晚的时候,诗歌才来见沈云娇。 沈云娇的眉心轻轻蹙着,原本温柔的眉眼中,添了几丝不耐,她的嗓音低沉了些:“你去哪里了?” 诗歌的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在沈云娇面前,她不敢拿乔。 她的妹妹还在沈云娇的手上,她做下的事,足以让她和她妹妹死无葬身之地。 诗歌忙解释道:“奴婢去了二夫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6联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7三小姐 名义上,沈云娇是苏老夫人收养的远房亲戚,但是在苏家那些夫人小姐的眼中,沈云娇本质上还是苏老夫人身边的丫鬟。 沈云娇亲自去见苏二夫人,若是苏二夫人起了歹心,要想杀了沈云娇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从前的苏二夫人,装得贤惠大方,但在知道苏二夫人让诗歌对苏老夫人坐的事后,如今在青玉的眼里,苏二夫人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7三小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8夜谈 沈云娇好整以暇地道:“您不是想知道,我和三小姐都说了什么吗?那我便告诉你,三小姐向我打听秦家的事。三小姐对秦家公子的心意,可否有和您说过?” 苏二夫人气得一拍桌子,手掌正好拍在了木梳上,木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别胡说!败坏馨儿的名声!”苏二夫人气急败坏地道。 若是沈云娇的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8夜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09客人 过了没几日,秦家人便来拜访了。 苏老夫人和秦老夫人是故交,二人年轻的时候,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后来成婚后,才慢慢地淡了联系。 在宫里一见,二人仍旧相谈甚欢,就和年轻时的那样。 因此趁热打铁,秦老夫人专程来苏家做客,要和苏老夫人继续寒暄。 秦老夫人此次过来,带了一位孙女和 《世子爷的娇娇白月光重生后》109客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0杀意 秦老夫人嗔了苏老夫人一眼,忍不住埋怨:“你的胆子也忒大了些。我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婆子都瞧出来了,更别说是别人了。” 苏老夫人无奈地苦笑:“我知道,可我也不忍心见她的女儿在外头受苦。当初的她……罢了,不说那些了,说了也没什么用。” 秦老夫人还在埋怨:“你还敢带着她入宫?好在没人发现,不然……” 秦老夫人一阵后怕。 苏老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胆子大得很,因此无论秦老夫人怎么说,她都不再还嘴了。 当年的事,不再提起才是最好的。 二人说到这就不说了,略坐一坐便出去了。 秦家一行人,留下来用了午膳才回去。 秦家人走后,苏大夫人等人离开了,只有苏二夫人和苏兰馨还留在平康院里,陪着苏老夫人说说话。 这二人都存了别样的心思,有意做低伏小,因此几人的聊天很是顺利。 苏二夫人道:“母亲和秦老夫人是旧相识吗?那位秦小姐,果真是优秀,来的秦公子,也是人中龙凤,秦老夫人果真会培养人。” 苏老夫人一手搂着沈云娇,笑着说:“年轻的时候有几分交情,秦小姐和秦公子确实是顶顶好的。” 沈云娇柔声道:“据说秦小姐和秦公子,还没定亲呢。秦老夫人走之前,还让您多多上心。” 苏老夫人笑嗔道:“我知道了,若是以后我忘了,你再提醒我就是。” 苏兰馨悄悄地红了脸,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衣摆,心里羞涩又喜悦,甜滋滋的像吃了一整罐子的蜜糖。 苏二夫人微微侧头,就瞧见了苏兰馨的羞涩,心里十分复杂。 苏老夫人趁势,又提起了苏家其他公子和姑娘的婚事。 “兰馨年纪也不小了,她的姐姐妹妹的亲事都定下了,你也得抓紧一些。”苏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道。 苏二夫人扫过沈云娇似笑非笑的眼,心中一紧,忙道了声好。 苏二夫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带着苏兰馨从平康院这里出来的。 路上,四周没人的时候,苏二夫人低声问女儿:“你觉得秦家公子如何?” 苏兰馨怔了一下,随即羞涩得跺了跺脚,红着脸道:“娘,你也来打趣我!” 说完,她用帕子捂着脸害羞得跑走了,就和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样。 苏二夫人看着苏兰馨离去的背影,眼睛刺痛得厉害。 她的手指慢慢蜷缩,直至攒成拳头。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沈云娇算是个什么东西?她怎么能被沈云娇拿捏住? 沈云娇敢威胁她,那她干脆就将沈云娇解决了!一了百了! 等解决了沈云娇,她自会收拾自己留下来的残局。 诗歌,也是不能再留下来的。 她心中有了主意,便悄悄地派人将诗歌喊了过来。 怕被沈云娇察觉到,她并没有在二房见诗歌,而是去了花园里的假山边。 午后,是歇息的时候,不会有人往这里来的。 因为诗歌还不知道,那一晚她和沈云娇见了面,知道了诗歌叛变的事。 因此,苏二夫人佯装自己什么都还没发现,仍用从前的态度对待诗歌。 诗歌给苏二夫人行礼后,忍不住问:“二夫人,您怎么在这里见奴婢?草丛里蚊虫多,您当心。” 苏二夫人淡淡地笑道:“出来透透气,还没动手么?” 诗歌脸一白,嗫喏着道:“奴婢还没找到机会。” 苏二夫人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深意,很快就用睫毛遮盖住了,“确实,好机会难得,你也不必着急忙慌的动手,省的将你自己也折进去了。” 诗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是,奴婢知道了。” 苏二夫人话锋一转,“这次我让你来,是为了让你帮我除掉一个人。” 苏二夫人深思熟虑了许久,还是找上了诗歌来动手。 毕竟在平康院里,她唯一能收买的只有诗歌了。 若是再想收买别人,又要花费不少的心血和功夫。 而且多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她身上的风险又多了一分。 诗歌就是一株墙头草,在她和沈云娇之间徘徊。 她相信,只要她给的酬劳更多,诗歌肯定会转向她这一边。 诗歌小心翼翼地问:“您想除掉谁?” 苏二夫人深深地望着诗歌,吐出那三个字:“沈云娇。” 诗歌惊呆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要奴婢除掉沈姑娘?” 她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相信。 苏二夫人点了点头,却说起了别的事,“诗歌,你有没有想过脱离奴籍,带着你妹妹回家乡去,购置几亩田地,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诗歌张着嘴,一声不吭,但她眼眸里的亮光,很显然是心动了。 脱离奴籍,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 她一直梦想着那一天! 她早就受够了,那些人挟持她的妹妹威胁她,逼着她做一发现就要掉脑袋的事。 她十分疲倦。 苏二夫人说的话,她知道又是一个陷阱,可她除了往里头跳,再无别的选择。 她的嘴唇慢慢地闭上,神情认真地听着苏二夫人说话。 苏二夫人声音轻轻:“晚上,我会让人给你一包东西,你加在沈云娇的吃食里,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今晚就动手,我等不了了,知道吗?” 诗歌慢慢地点了点头。 苏二夫人满意,和诗歌分开后,就悄悄地乘坐马车出去了。 她的娘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走南闯北的,有时候也会私下贩卖一些并不是治病的药。 因此,苏二夫人想要弄到一点害人的东西,极其容易。 这一次,是她娘家的哥哥亲自接见了她。 洛老爷眉头紧锁,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妹子,迟迟没有将手上的东西交出去。 苏二夫人等得没有耐心了,一把夺了过来。 洛老爷见苏二夫人神情轻松地拿着那东西,忍不住心一跳,“妹妹,你当心!这东西毒得很,沾上一点都能要命的!” 苏二夫人并没有因为洛老爷的警告的话就谨慎起来,她的嘴边甚至还带着笑意。 洛老爷的眉心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仍旧不放心。 111毒药 洛老爷犹豫了几息,最终在苏二夫人要离开时,还是将心里话一股脑儿吐露了出来。 他好心地劝道:“妹妹,你现在过得多好,妹夫疼你,你的儿女都孝顺。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苏二夫人对苏老夫人用的药物,全部都是从洛老爷这里得来的。 洛老爷对于苏二夫人要做的事,隐约知道一些。 因为是自己嫡亲的妹子,他不得不帮。 可这一次,苏二夫人要的东西,是最厉害的见血封喉的毒物! 苏二夫人,肯定是要取某人的性命! 洛老爷生怕苏二夫人糊涂了,将自己美好的日子都搭进去了。 苏二夫人唇边勾起冷笑,“忘?我怎么能忘?” 苏二夫人将洛老爷给她的东西好生收好,一抬头,就见到了哥哥面上化不开的忧愁。 她失笑:“哥哥放宽心,这东西不是用在我那个婆婆身上的。而且就算事发,我也不会将你供出来的。” 洛老爷急得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我担心的就是这些吗?我只是担心你,误入歧途啊!妹妹,趁现在没有人发现前,你赶紧收手吧。” 苏二夫人执拗地道:“哥哥,别劝我了,我不会听的。” 她理了理衣袍,款款地离开了。 洛老爷后悔了,他就不该一味地纵容苏二夫人。 当初苏二夫人第一次向他讨要毒药的时候,他就不该给。 因为当年的事,他觉得洛家都对不起苏二夫人,才对苏二夫人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这才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只希望苏二夫人能及时收手。 苏二夫人回去后,立刻将东西交给了诗歌。 诗歌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一会,调整好情绪后才出去。 一出去,就见诗春臂弯里挂着个提盒从正屋里出来。 她走过去,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诗春回道:“今晚姑娘不来老夫人这里用晚膳,老夫人让我送几道小菜去姑娘那里呢。” 诗歌的心思转了一下,笑道:“我去吧,左右我也无事,就帮你跑腿吧。” 诗春想了想,就将提盒交到了诗歌手上,笑眯眯地说:“好,那就拜托你了。等一下,我给你留夜宵。” “不必了,最近我胖了不少,不吃夜宵了。” 诗春回屋子里去了,诗歌提着食盒,往跨院那边去。 一路上,碰到的丫鬟婆子都会主动和诗歌打招呼。 诗歌也和往常一样,用亲切温和的笑意回过去。 终于到了沈云娇所住的跨院,食盒的盖子缝隙处,还冒着热气。 站在院子门口,诗歌打开盖子看了一眼,最上层摆放的是一道清淡的粉蒸肉。 苏老夫人为了让沈云娇多吃一些,再丰腴一些,便叫厨娘花心思做各种肉菜。 很快,诗歌就盖上了盖子,继续往里头去。 翠叶迎了出来,“诗歌,怎么是你来了?送菜的事,让小丫鬟跑腿就是了。” 诗歌笑道:“多多走动也是好的,姑娘呢?” 翠叶迎着诗歌往里头去,“姑娘又在绣香囊呢,最近姑娘迷上了女红,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呢,生怕姑娘熬坏了眼睛。” 说话的时候,已经进了屋子里。 沈云娇就如翠叶所说,坐在窗边拿着针线在绣什么。 诗歌行了礼,道:“姑娘,这是老夫人给您添的菜,您什么时候用?” 沈云娇头也没抬,“再等一刻钟。” 青玉将诗歌手上的提盒接了过去,小声地道:“我送你出去吧。” 诗歌却摇了摇头,鼓起勇气走到了沈云娇的面前,福了福身子道:“姑娘,奴婢想求您一件事。” 沈云娇抬起眸子,眉心有些许地平静。 她抿着唇,挥了挥手,让除了青玉外的人,都退到屋子外头。 青玉关上门,并亲自守在门边。 诗歌的眸子里立刻蓄起泪水,哽咽着道:“姑娘,求您让奴婢见妹妹一面。” 沈云娇的眉眼淡淡的,语气是不容人拒绝的坚毅:“我已经和你说过了,等此事解决,我自然会让你去见你的妹妹的。” 说完,她又低下头,继续绣着一片苍翠的竹叶。 在沈云娇看不到的时候,诗歌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恨意。 沈云娇一直不肯松口,让她去见她的妹妹,肯定是心中有鬼! 说不定,她的妹妹并不是在什么女子书院里读书,而是一直被沈云娇软禁着。 终日被关在一间黑暗潮湿的屋子里,见不得天日。 诗歌恨极了,艰难地将此种情绪压了下去。 诗歌站了起来,道:“奴婢知道了,不会再因为此事麻烦您了。奴婢先回去了。” “等等,”沈云娇放下针线,笑得一派温柔,“和我一起用晚膳我,我一个人吃没意思。” 诗歌的面庞微微扭曲了一下,连忙拒绝了:“奴婢不敢。” 沈云娇柔声道:“难道我很可怕吗?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自然是要谢你的。” 她将绣篮放到一边,起身,握住了诗歌的手腕,拉着诗歌往桌子那边去。 同时,又吩咐青玉,“将晚膳摆上来吧。” “是。”青玉打开门,让其他丫鬟都进来伺候了。 诗歌想逃,可她的手腕被沈云娇紧紧地抓住。 她说尽了好话,可沈云娇仍旧不肯放开她。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在沈云娇的身边坐了下来。 青玉领着丫鬟,将晚膳都摆好了,将苏老夫人专程送来的几道菜,都放在了沈云娇面前。 诗歌的目光在那一道粉蒸肉上顿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沈云娇拿起筷子,很快又放下了,她扭头看向诗歌,“我没什么胃口,你吃吧。” 诗歌眼皮一跳,忙劝道:“您就算没胃口,多少也要吃一点。老夫人送来的那几道,这道粉蒸肉不是您最喜欢的吗?若是一口不吃,岂不是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片心意?”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重新拿起了筷子,“你说得对,老夫人的一片心意,我怎么能辜负呢?” 也不用旁人布菜,她拿着筷子,自己夹了一片放到碗里。 诗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就等着沈云娇咬一口了。 112吃下去 诗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低着头盯着自己空空的饭碗。 只要沈云娇吃了,就算嘴巴子沾到了汤汁,也足以致命。 诗歌尽量表现得十分平静,省的在这最要紧的关头功亏一篑。 诗歌低着头,却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空碗被挪到一边,而另一只碗挪到了她的面前。 碗里,赫然地放着沈云娇才夹的那一片粉蒸肉。 诗歌又惊又疑地抬起头来,望着沈云娇勉强笑问道:“姑娘,这是……” 沈云娇柔声解释:“我没什么胃口,你尝尝,好不好吃?” 诗歌垂下眼眸,掩盖住眸子里的惊惧,“奴婢不敢吃。” 脑海飞速转了片刻,她噌地站了起来,讨好地笑着:“姑娘若是没胃口,奴婢将桌子收拾了吧。” 沈云娇扬手,拉住了诗歌的手腕,固执地拉着她坐了下来,笑嗔道:“急什么?我没胃口,难道你也没胃口吗?待会子你还要去伺候老夫人的,多少吃一些。你尝尝,味道很好的。” 沈云娇的杏眸里露出些许嘲讽的笑,“还是说,你不敢吃?” 她微微上扬的语调,叫诗歌吓得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诗歌僵在原地,四肢百骸弥漫着彻骨的寒气。 沈云娇冲着青玉使了个眼色,青玉拿着一双干净的筷子走到诗歌面前,“诗歌,用这双吧。” 沈云娇将装了粉蒸肉的碗往诗歌面前推了推,催促道:“快吃呀?” 诗歌只觉得额头冒出了冷汗,滑落,压在她的睫毛上。 她余光一扫,立刻瞧见了站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翠叶。 翠叶是有身手的,手上的劲道也大。 诗歌毫不怀疑,若是她迟迟不肯动筷子,翠叶肯定会帮她一把的。 这架势,加上沈云娇暧昧不明的话,难道沈云娇察觉到什么了? 诗歌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小脸惨白,几乎快从椅子上跌下去了。 沈云娇噙着笑,耐心地等着诗歌有所行动。 诗歌低着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奴婢……不饿……” 沈云娇轻轻摇了摇头,难掩失望:“看来只能让翠叶来了,翠叶,帮你诗歌姐姐一把。” 翠叶卷起袖子,中气十足地道:“好嘞!奴婢保证,让诗歌姐姐将这一碗粉蒸肉都吃下去!” 看着慢慢走近的翠叶,诗歌终于害怕了。 她猛地从椅子上滑落,跪在沈云娇面前,眼中充满了惧怕:“您是不是都知道了?” 不然,为何沈云娇一定要她吃粉蒸肉。 她只在这道粉蒸肉里动了手脚,其他的菜肴都是好的。 沈云娇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她的双手雪白,还没有沾上过一滴血渍。 “我知道什么?”沈云娇笑着反问。 诗歌一滞,顿时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她多想了?还是说趁着这个机会,她先把自己犯下的错主动说出来。 若是她主动吐露,说不定沈云娇能网开一面。 她内心极度纠结,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样,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沈云娇淡淡一笑,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吃起了膳食,当然除了那一道粉蒸肉。 诗歌一抬头,就瞧见沈云娇神色如常地在用膳,顿时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跌坐在地上。 沈云娇,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她拼命地磕头,额头红肿一片,“奴婢知道了错了,求求您饶了奴婢这次!就算您不绕过奴婢,但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奴婢的妹妹,她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云娇放下筷子,那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嘴。 “既然你害怕,又何必帮着二夫人呢?” 诗歌一时语塞,内心一片灰败。 她知道,这一次她帮着苏二夫人对沈云娇下手,沈云娇不会放过她的,说不定连她妹妹也要一块解决了。 她神情挫败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云娇轻笑道:“你既然已经背叛了老夫人一次,你以为我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你身边,一直都有人盯着。” 诗歌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也是,一旦背上叛主的名声,谁还敢放心地用她? 她害怕得双手攥紧自己的衣摆,苦苦央求:“奴婢只有最后一个请求,让奴婢和妹妹葬在一起……” 沈云娇打断她,“我可没说要你死,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若是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说不定我会饶了你妹妹。” 诗歌灰败的眸子里浮现亮光,她苦苦地思索起来,沈云娇也不打扰她。 青玉和翠叶两个丫鬟也屏住呼吸,省的呼吸一重,就打乱了诗歌的思绪。 诗歌绞尽脑汁想了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事,声音忍不住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 “奴婢知道,二夫人害人的药都是从哪里来的!” * 二房里,因为苏兰馨喜爱各色花卉,二房只要有泥土的地方,都会种上一两株。 天气暖和的时候,格外赏心悦目。 那些来二房的客人,都要夸赞一句苏二夫人和苏兰馨心思精巧。 可这个时候,苏二夫人却无心欣赏。 她坐在窗户边,双眼一直盯着院子的门口,仔细地观察着进出的丫鬟。 若是沈云娇死了,肯定有丫鬟来告诉她一声的。 按照苏老夫人对沈云娇的重视程度,肯定不会让沈云娇死得不明不白的。 到时候,她只需要将诗歌推出去当个替死鬼。 一下子解决了沈云娇和诗歌,她仍旧是苏家尊贵的二夫人。 苏兰馨仍能如愿以偿,嫁到秦家去。 现在,就只等着传话的丫鬟过来了。 “……夫人,您怎么了?”苏二夫人的心腹洛妈妈正在和苏二夫人说事情,但说了好一会,苏二夫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苏二夫人扭过头去,“没什么,说到哪里了?” 洛妈妈便也装作没有看到苏二夫人的异常,继续道:“三小姐身边的婢女荷花到年纪了,昨晚求到奴婢跟前,说想回家去。老奴瞧着荷花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犯过任何错误。老奴便斗胆,替荷花来像您求个恩典。” 苏二夫人没什么兴致,心不在焉地说:“这事,要问过馨儿的意思,馨儿呢?” (本章完) 113要动手 苏二夫人这才想起来,有好一会没看到苏兰馨了。 用膳的时候苏兰馨就不在,当时苏二夫人在想别的事,也就没有多问。 如今想来,苏二夫人着急地再问了一遍:“馨儿去哪了?” 洛妈妈忙道:“您别着急,三小姐去平康院了。” 若是往常,苏兰馨能讨了苏老夫人的欢心,苏二夫人肯定是乐于瞧见的。 可眼下,她反而更紧张了。 苏兰馨竟然在平康院里? 若是叫苏兰馨看到了沈云娇七窍流血的惨样,岂不是要吓坏了? 她的馨儿,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哪里看得了那样的画面? 若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肯定现在就冲去平康院,将苏兰馨带回来。 想了想,她吩咐洛妈妈,“你亲自去把馨儿带回来,就说她该吃大夫开的补药了。不管馨儿愿不愿意,务必将她立刻带回来!” 苏二夫人的语气又急又快,洛妈妈也不敢耽搁,跟着她着急起来。 洛妈妈行礼后,小跑着出去了。 因为没有做粗活而丰腴的身子,一摇一摆的。 苏二夫人就在窗户边坐着,目光紧紧地盯在洛妈妈身上,盯着洛妈妈出了院子。 才没一会,洛妈妈就又回来了。 洛妈妈面上端着和善热情的笑,边走还边和身后的人说了什么。 一道粉色的倩影映入苏二夫人的眼帘,苏二夫人松了一口气。 原来跟在洛妈妈身后的是苏兰馨,见苏兰馨笑容快活,显然是没有遭受到什么打击,见识过什么惨样。 可在看到跟在苏兰馨身后的人,苏二夫人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苏兰馨身后的少女,一身月白色的长裙,裙摆晃动间,露出一双同色的绣鞋。 少女眉眼安静,在浅色衣裙的衬托下,更显温柔。 她安安静静地听着苏兰馨说话,眸色认真,嘴角噙着适宜的笑,看起来是将苏兰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 苏兰馨很喜欢沈云娇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 从前,肯认真听她说话的只有二房的人。 其他人,像苏兰缘苏兰绣她们,自己才说半句话,她们都会立刻打断,毫无教养可言。 正是在那些讨厌的人的衬托下,沈云娇认真听人说话的品质,更显得可贵。 苏兰馨快活得像是一只刚吃饱的喜鹊,声音叽叽喳喳:“你说,去秦家做客穿什么衣裳好?” 沈云娇笑道:“三小姐穿什么都好。” 苏兰馨凝神思考,去秦家,可不能疏忽大意了。 她的余光瞄到了窗边站着的苏二夫人,立刻挥舞双手,“娘,我回来了!” 她拉着沈云娇进了屋子里,给苏二夫人请安。 像往常一样,她在苏二夫人身边坐下,抱着苏二夫人的胳膊撒娇。 苏二夫人瞧着好生生的沈云娇,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拍了拍苏兰馨的背,“你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气味不好闻,快去换身衣裳。” 苏兰馨如临大敌一般,夸张地嗅了嗅自己的胳膊。 虽然什么臭味都没闻到,她还是得赶紧去换一身衣裳。 临走前,不忘和沈云娇说:“云娇,你等等我,等我换好衣裳,我们再继续说话。” 沈云娇柔顺地应了一声“好”。 待苏兰馨走后,苏二夫人又让其他伺候的下人出去了,只留下洛妈妈一人。 洛妈妈是她的奶娘,随她从洛家过来,是她在苏家最信得过的人。 沈云娇早就察觉到了苏二夫人惊恐又疑惑不定的眼神,她也知道苏二夫人到底在想什么。 也不卖关子,她直接道:“二夫人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没有死?不过你若是信不过我,也可以问问诗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二夫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诗歌那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她真当是看错了人! 面对沈云娇近乎控诉的语气,她也不怕。 反正沈云娇没死,这个哑巴亏沈云娇只能咽下去了。 沈云娇继续说:“我还以为上一次,我和您已经谈好了呢。没想到转眼,您就能将同盟给卖了。” 苏二夫人嗤笑:“你以为你是谁?也敢来胁迫我?你可知道,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我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你捏死!” 沈云娇神情愉悦:“这才是您的本来面目吧,不然,您也不会对老夫人动手。” 苏二夫人有一瞬间的疑惑。 在她的印象里,沈云娇素来是个安静安分的,在各种场合都充当着背景板,不争也不抢。 这样的人,要么是个胆小怕事的,要么就是极有野心能屈能伸的。 当然,在她心里,沈云娇是前者。 可她透露出了杀意,沈云娇为何不害怕?还敢孤身一人来找她? 她笑了笑,看来沈云娇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她冲着洛妈妈使了个眼色。 凭借着几十年的默契,洛妈妈手脚麻利地去关上了门,甚至将窗户也关上了。 在二房里,不管苏二夫人做出什么事,她们都能遮掩下去。 苏二夫人眼含戾气:“这一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就别怪我无情了!” 就算是有会被苏老夫人怀疑的风险,她也决定要在今日将沈云娇解决了。 否则,她根本不能安眠! 沈云娇丝毫不怵,唇边的温柔浅笑,没有淡下分毫,“夫人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没有带青玉一起来?” 苏二夫人冷笑:“不来更好!来了也是送死的。” 沈云娇唇边的笑意愈发的深:“是呀,她现在在衙门门口,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过一个时辰,若是我没有派人去唤回她,她就要在衙门前击鼓了。” 苏二夫人不难烦地道:“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妈妈,去把那东西拿来!” 给诗歌的毒药,她自己还留了一点,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洛妈妈犹豫了一下,就果断地去拿那毒药了。 反正沈云娇不姓苏,就算她死了,苏老夫人最多闹一阵,也就过去了。 沈云娇瞧着忙碌起来的主仆二人,慢条斯理地道:“若是我说,青玉要告的是洛家呢?洛家明明是开药铺的,却还私下贩卖毒药,且害了不少的人。” (本章完) 114继续 苏二夫人和洛妈妈主仆二人瞬间僵住了,苏二夫人大吼:“你胡言乱语什么?胆敢污蔑洛家!” 沈云娇无辜地眨了眨眼,“您接下来要给我吃的毒药,不就是从洛家那里得到的吗?还有给老夫人吃的,不也是从洛家那里得到的吗?” 苏二夫人面色煞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她和洛老爷私下见面从来都是避着人的,沈云娇怎么会知道? 蓦地,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诗歌!肯定是诗歌这个贱人! 好啊,诗歌还真是一颗墙头草! 她万分后悔,没有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狠下心将诗歌千刀万剐了! 洛妈妈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夫人,还要……” 她朝着沈云娇努了努嘴,还要对沈云娇动手吗? 沈云娇微笑道:“不知道衙门的人,能不能从洛家,查到您身上?到时候衙门介入,可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唉,可怜的三小姐,还想嫁入秦家呢。谁知,到头来就是一场空。” 苏二夫人的手抖得厉害,洛妈妈赶紧上去,搀扶着苏二夫人坐了下来。 苏二夫人咬牙切齿地瞪着沈云娇:“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实在是不能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她的命脉,被沈云娇拿捏住了。 这一次诗歌没有得手,只怕沈云娇不会再对她放松戒备了。 苏二夫人的胳膊放在小茶几上,仍旧抖得厉害。 洛妈妈见状,忙去安抚沈云娇:“沈姑娘,这不关我家夫人的事。是诗歌那个小蹄子突然跑过来,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家夫人,并说她想要杀了您,求我家夫人帮忙。我家夫人也是被诗歌那个小蹄子磨得没法子了,才给了诗歌那东西。” 说着,洛妈妈双手合十对着门口的方向拜了拜,“好在上天开眼,她没有得手,真是万幸。”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问:“洛妈妈,我看起来就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洛妈妈笑容一僵,尴尬地道:“嘿嘿,老奴说的都是实话。老奴年纪比你大,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若是真的闹大了,老夫人那里也不得安宁了。老夫人年纪大身子弱,经不起多少折腾的。” 沈云娇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过去,“老夫人为何身子弱,你十分清楚吧。若不是吃了二夫人下的东西,老夫人何至于身子孱弱?” 洛妈妈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偃旗息鼓站回了苏二夫人的身边。 苏二夫人缓过来一些,声音嘶哑:“你直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银子宅子铺子,你说个数。” “我什么也不要,”沈云娇声音清脆,“我只要,我们之间的计划继续进行。这一次的闹剧,就当没发生过。” 说罢,沈云娇起身,款款地离去。 苏二夫人主仆二人,谁都没有阻拦,眼睁睁地看着沈云娇平安地离开了二房。 苏二夫人的心脏顿顿地疼,抓着洛妈妈的手委屈地诉说着:“妈妈,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非但没把她除掉,还把洛家也拖累了。还有诗歌那个贱人,不将她千刀万剐,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听到“死”字,洛妈妈吓了一跳,忙安抚道:“夫人,您可别再对沈姑娘动手。她死了没什么要紧的,可她一死,还安排了后招,肯定会连累到您,已经几位少爷和小姐的。就算没有连累,可洛家会怎么样,难说啊。” 苏二夫人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她捏紧拳头,半晌,又松开了。 她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在沈云娇的安排下,诗歌和苏二夫人都当作这一次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着她们早就说话的计划。 接连绣了两日,沈云娇终于将香囊做好了。 月白色的底,上头绣着一截竹子,和几片竹叶,一看就是男子佩戴之物。 她握着香囊,又迟疑起来。 过几日是萧时敬的生辰,到时苏老夫人会准备一份生辰礼送去萧家。 这个香囊,原本是要随着那生辰礼,一起送去的。 可事到临头,她又犹豫起来。 送香囊的举止,实在是太过亲昵。 她将香囊好生地收在怀里,去了苏老夫人那里。 苏老夫人正和平妈妈等人一起,讨论该给萧时敬送什么。 平妈妈道:“世子爷见惯了好东西,肯定什么都不缺的。上一次世子爷来,老奴瞧着,世子爷随身佩戴的物件都有些年头了。”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确实,他那个继母,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连依依都不管,更别说对时敬上心了,但是再让绣娘做一套新的,恐怕也来不及了。出去买的,显得不上心。” 沈云娇心中一动,将收在怀里,带上了她的体温的香囊拿了出来,“老夫人,最近我正在练习女红,这个,你要是不嫌弃,可以送给萧世子。” 苏老夫人接过,笑眯眯地道:“怎么会嫌弃呢?绣得真好,时敬肯定会喜欢的。” 几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郑妈妈走了进来。 郑妈妈一向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略显挑剔的脸,可今日,隐隐地含着怒意。 平妈妈笑着调侃道:“呦,谁敢惹我们郑妈妈生气?” 郑妈妈一板一眼地给苏老夫人和沈云娇行了礼,声音平淡无波:“老夫人,钱姨奶奶那边又买了五个丫鬟伺候。老奴想接过来调/教,钱姨奶奶却不肯。而且,钱姨奶奶那边的人手都是用定额的,这个月,她已经陆陆续续添了近十个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的氛围瞬间沉闷下来。 苏老夫人沉着脸,钱姨奶奶就像一块牛皮糖,怎么都赶不走。 如今苏兰烟得了伍贵妃的眼,越发猖狂起来。 这几日,钱姨奶奶连病都不装了,还有心情出去逛花园了。 苏老夫人看向平妈妈,“你去提醒一下钱素娘,病好了,就该回庄子上去了。” “是,老奴这就去。” 平妈妈出去了,先去了钱姨奶奶的住处,却扑了个空。 她便去了苏兰烟那里,果然在那里找到了钱姨奶奶。 添了不少的丫鬟,如今苏兰烟这里热闹得很。 115猖狂 钱姨奶奶和苏兰烟坐在上首的位置,而苏兰烟的生母花姨娘坐在下边,满脸不自在。 这么些年来,花姨娘早就习惯了,带着苏兰烟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虽然因为苏大夫人的忽视,过得艰苦一些,但也比普通人家强一些,花姨娘也很满足。 可是,自从前一段时日苏兰烟落水,变了个性子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如今,苏兰烟还入了伍贵妃的眼,将要去鲁王府,更是让花姨娘激动兴奋得好几晚没睡着。 可缓过来之后,她又不自信起来,这真的不是一场美梦吗? 花姨娘攥着帕子,小心翼翼地道:“姨娘,丫鬟已经够多了,就不要再为烟儿添置了吧。而且,丫鬟的例银,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苏大夫人一向小气,肯定会有怨言的,说不定还会让她们自己承担这些丫鬟的开销。 她们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 钱姨奶奶豪气地说:“你怕什么?大爷已经说了,多的开销,他自会解决的。” 见花姨娘小气上不得台面的模样,钱姨奶奶扭头去叮嘱苏兰烟,“烟儿啊,你将来是要成大事的,可不要学你娘小家子气的。” 苏兰烟嗯了一声。 实际上,她对花姨娘这位原主的生母,并没有多少感情,也只是比陌生人强一些。 钱姨奶奶不喜欢花姨娘面上的愁容,晦气得很,她挥了挥手,让花姨娘出去了。 她拉着苏兰烟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烟儿啊,你是要成大事的人。你身边,没几个心腹做事是不成的。这些个丫头,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家世清白又机灵,还有几个会识字。你带在身边观察着,哪几个使唤得惯。” 在苏兰烟要开口前,钱姨奶奶用口型提醒,“注意身份。” 苏兰烟眉心一动,摆足了姿态,下巴微微上扬,压着眼眸,倨傲地道:“你们几个,只要效忠于我,为我办事,我肯定不会叫你们吃亏的。可若是你们谁敢背叛我,我也会叫你们尝尝我的手段,听明白了吗?” 几个丫鬟齐齐福下身子,异口同声地道:“奴婢明白了。” 平妈妈正好走到门口,拍了拍手,戏谑地道:“四小姐好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兰烟是要成为鲁王妃了呢。 见平妈妈进来,苏兰烟想起身,却被钱姨奶奶按住了手。 苏兰烟抿着唇坐了回去,脊背挺得笔直。 钱姨奶奶也坐着,纹丝不动,好整以暇地等着平妈妈过来请安。 平妈妈是苏老夫人身边的第一人,走在外头,都代表着苏老夫人的脸面。 就算是苏大夫人见了平妈妈,也要给平妈妈几分薄面的。 钱姨奶奶和苏兰烟二人,摆足了架子,分明不给平妈妈好脸色。 平妈妈心里冷笑,但还是上前,给二人行礼。 钱姨奶奶傲慢地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是老夫人派老奴过来问问姨娘,既然你的病都好全了,那什么时候回庄子上去?” “估计再等几个月,”钱姨奶奶笑道,“你也知道的,烟儿身边离不的人。老夫人不肯教烟儿的事,就只有我来教了。” 平妈妈嗤之以鼻,“姨娘开口前,先想一想自己的身份。” 钱姨奶奶冷笑,“我什么身份?我是苏府的姨娘,大爷和三爷,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平妈妈目光一凝。 当初苏老太爷强行做主,将苏大爷记在苏老夫人名下的那一天,平妈妈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钱姨奶奶得了势,更加猖狂。 原本钱姨奶奶还愿意遮掩的,但苏兰烟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钱姨奶奶再也不愿意掩藏了。 她厌倦了戴着面具和伪装过日子,每走一步都要想一想后果。 她就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地活一遭。 在平妈妈说话前,钱姨奶奶对苏兰烟道:“一个下人敢在主子面前大放厥词,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苏兰烟踌躇了一下,她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平妈妈何许人也,若是教训了平妈妈,岂不是当面打了苏老夫人的脸? 苏兰烟深知,在还没有离开苏家前,还是不要得罪苏老夫人为好。 于是,她便劝道:“姨奶奶,平妈妈大概不是成心的。” 钱姨奶奶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冷哼了一声,“你是不知道,这位平妈妈,胆子大得很呢!” 平妈妈听着那一老一少,一唱一和地和演戏一样,胃里突然翻腾了起来。 她极力压抑着恶心,提醒道:“老奴还要回去伺候老夫人,还请你给老奴一句准话,到底什么时候回庄子上去。” 钱姨奶奶额头青筋直跳,年轻的时候,她就一直被苏老太爷宠着。 如今有儿子傍身,没想到还要被一个老奴踩到头上。 她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对着那十个才进侯府的婢女道:“这个老货倚老卖老,竟然敢对你们的主子不敬!以下犯上的老东西,该如何处置?” 那十个丫鬟面面相觑。 钱姨奶奶只好直白地提醒,“你们一起上!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老东西!” 那几个丫鬟都是才到苏家,还没学过高门大户的规矩,身上还带着市侩的野性。 是钱姨奶奶买下了她们,她们当钱姨奶奶为主子。 如今她这么一吩咐,几个丫鬟摩拳擦掌着,果真冲了过去。 平妈妈大惊失色,她是年纪大了,力气肯定不敌面前的年轻人。 她身后带来的丫鬟急忙上前,两方打了起来。 平妈妈又惊又怒,扬声提醒:“钱素娘!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回答她的,是钱姨奶奶极其猖狂的一句“给我撕烂她的嘴!重重有赏!” 平妈妈不得已,在丫鬟的护送下赶紧逃走了。 钱姨奶奶追到门口,骂了一堆肮脏的话,“你这个老货!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千万别落在我手上,否则我定会将你卖到黑窑子里去!” 多年的耻辱,终于扬眉吐气,钱姨奶奶笑得格外畅快。 116学着点 苏兰烟迟疑地拉了拉钱姨奶奶的袖子,担忧地道:“祖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钱姨奶奶投去安抚一眼,并拉着她往屋子里去,信心满满地道:“别担心,你先瞧我是怎么做的。” 二人在上首的位置坐下,钱姨奶奶面容和善,仿佛刚才泼妇骂街的人根本不是她,“你们做的很好,都有赏,每人赏两身新衣裳。” “多谢老夫人。”丫鬟们异口同声地道谢。 这一声老夫人,正好说到了钱姨奶奶的心坎,令她通体舒泰,“去领赏吧,以后做得好,还有赏赐。” 丫鬟们喜笑颜开地出去了,只有苏兰烟还是一脸愁容。 钱姨奶奶不屑轻笑:“烟儿,你记住,你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你还有大前途呢。若是你在苏家就处处受人掣制,往后去了鲁王府,还如何能服众?你的心肠啊,还是太软了些。” 苏兰烟蜷起手指,说实话,她对这里的规矩实在是一窍不通。 她的一切知识来源,都是来自钱姨奶奶的教导。 钱姨奶奶能以一个妾室的身份,在苏家顺风顺水,且连苏老夫人都拿她没办法,钱姨奶奶是一个极其有本事的人。 苏兰烟眸色认真:“求祖母教我。” 钱姨奶奶欣慰地笑了,“好啊,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你学着些。” * 平妈妈在丫鬟的护着下,安然无恙,倒是几个随着她去的丫鬟,面上或多或少地都挂了彩。 苏老夫人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昏厥过去。 沈云娇等人急得够呛,说好话的说好话,喂水的喂水。 沈云娇朝着平妈妈递去一个眼色,平妈妈会意,带着那几个受了伤的丫鬟先出去。 省的苏老夫人再看到,又要生气。 等苏老夫人缓过来以后,沈云娇抱着她的胳膊,将脑袋虚虚地倚靠在她的胳膊上,声音里是无限的依恋:“您把我吓坏了,要是您有个好歹,云娇该怎么办?” 苏老夫人喘着粗气,心里一痛,尽量让自己缓和下来。 是啊,她还不能倒下。 她一倒下,岂不是如了钱姨奶奶的意?到时候钱姨奶奶肯定百般作践沈云娇,将对她的不满和怨气,全部都发泄到沈云娇身上。 好一会,苏老夫人拍了拍沈云娇的手,“去把平妈妈叫进来吧。” 听着苏老夫人恢复如常的语气,沈云娇松了一口气,亲自起身出去,将平妈妈喊了进来。 平妈妈斟酌着,将在钱姨奶奶那边的遭遇说了出来。 “……钱姨娘大概是不肯主动离开的。”平妈妈道。 苏老夫人一拍桌子:“她不愿意自己走,那就将她赶出去!” 平妈妈叹了口气,声音苦涩,“可这样子,会伤了您和大爷的情分。” 本来就不多的母子情分,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那就拿她没办法了吗?”苏老夫人瞪着眼。 一说完,回想起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 似乎从钱素娘才到苏家来的时候,她就拿钱素娘没法子了。 如今钱素娘有两个儿子傍身,在苏家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动。 若是她轻举妄动,说不定就给了苏大爷和苏老夫人决裂的机会。 苏老夫人倒是不在乎和便宜儿子的母子情分,可她在苏家还有要保护的人。 苏老夫人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别说这些了。把要送去给时敬的寿礼再拿出来,给我瞧一瞧。” 眼下,也就这件事情能让她高兴了。 平妈妈赶紧去拿。 沈云娇垂下眼眸,遮住了眸子里翻腾的骇浪。 平康院的人都当作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使尽浑身解数哄着苏老夫人高兴。 * 苏兰烟惴惴不安地等到了傍晚,是苏大爷回来的时辰。 也不知道白天的事,什么时候传到苏大爷的耳朵里。 苏大爷又会如何表态?苏大爷对两位母亲,是说不得骂不得,可对她这个女儿,还是能摆一摆父亲的架子。 她心里慌得厉害,便主动去找了钱姨奶奶。 钱姨奶奶正慢条斯理地用着汤羹,等将汤羹用完了,才笑道:“慌什么?我教你一招,你进了鲁王府,也是当人家妾室的,你学着点。” 钱姨奶奶放下汤碗,扬起手,出其不意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力气不小,半张脸瞬间红了起来。 苏兰烟被钱姨奶奶的疯狂举止吓得用手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叫出来,露出来的一对圆圆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惧。 钱姨奶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还能笑得出来,“你瞧着,男人啊,最愿袒护弱小的女人。那位老夫人,打年轻的时候就不懂得这个道理,便总是吃亏。” 果不其然,苏大爷在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后,又是一阵气恼。 他在外头已经够累了,自己的亲人还要在后宅点火生事,真是头疼得厉害。 他正是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要是被言官以不敬嫡母之名参上一本,那他的前途就毁了。 拿钱姨奶奶没办法,他便脸色不善地来寻了苏兰烟。 没想到钱姨奶奶和苏兰烟在一处,苏大爷脚下生风,心中暗想,借着教训苏兰烟的时候,能叫钱姨奶奶警醒些,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但他才自己打起帘子进去,一眼就瞧见了钱姨奶奶红肿的半张脸,话到嘴边说不出来了,怒容也撑不住了。 他愕然地问:“姨娘,你的脸怎么了?” 钱姨奶奶的眼泪说来就来,“还不是那个平妈妈打的,年轻的时候,她就瞧我不顺眼了。如今看我的两个儿子都成器了,那边更是容不下我了。” 苏大爷皱着眉警告:“姨娘,慎言。” 到底是没了怒火,看着他生母红肿的脸颊,他反而埋怨起苏老夫人来。 他的生母确实只是个妾室,是半个下人,生死如何就是老夫人的一句话。 可到底是他的母亲,有生育之恩啊! 钱姨奶奶的眼泪一流,便收不住了,眼尾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每一层都透着委屈和无奈。 “大郎,我也不留下来给你添麻烦了,我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走。” 117黑白 说完,钱姨奶奶果真起来,翻箱倒柜地去收拾东西了。 苏兰烟咬了咬唇,飞快地看了苏大爷一眼,便去阻拦钱姨奶奶,“都是我不好,若不是为了给我添置丫鬟,哪里会惹出这么多的事?要离开的人,应该是我才是。” 钱姨奶奶停顿动作,伸手抚摸苏兰烟的脸颊,声音里带着无限的爱恋,“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得了贵妃娘娘的赏赐,将来是要去那等富贵的地方,身边若是连几个使唤得了的婢女都没有,丢的还是苏家的脸。” 听着那一老一少你一句我一句的,苏大爷倒是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是苏老夫人看不过苏兰烟买了好些个丫鬟,才派平妈妈过来,这才牵扯出白天的官司。 苏大爷的怒气消散了不少,他主动去向钱姨奶奶示好,“姨娘,你的身子还未好全,怎么能去庄子上呢?过了年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再去庄子上吧。” 钱姨奶奶背对着苏大爷,朝着苏兰烟投去一个笑。 学着点! 钱姨奶奶转过身,笑容哀婉,“可是老夫人那里……” 她咳嗽两声,神情憔悴了些,“我若是现在不去向平妈妈道歉,恐怕……” 苏大爷打断道:“我去,你好好歇息。” 说完,苏大爷又似一阵风里去了。 苏兰烟惊奇又钦佩地望着钱姨奶奶,恨不得拍手鼓掌称赞,这演技,炉火纯青!没有一点表演的痕迹! 钱姨奶奶眼角含笑,脸上红肿的伤口越发触目惊心,可她丝毫不在意,语气轻松自在,“瞧着吧,只要你学会这一招,定能在鲁王府如鱼得水的。” 苏大爷脚下生风地走到平康院,在门口,瞧着平康院里灯火通明的,他步子微顿,心里突然莫名地生出一丝抗拒之意。 小的时候,他被寄在苏老夫人的名下后,就要日日来给苏老夫人请安。 苏老夫人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苏清清,温柔地嘘寒问暖,对他则是不咸不淡的。 平康院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度陌生的地方,里头的人,物,皆是冷冰冰的。 可他仍旧得日日过来请安,不然,就会被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苏大爷捏了捏拳头,才继续往里头去。 屋子里,沈云娇坐在苏老夫人的身边,伏在苏老夫人的膝盖上,杏眸望着桌面上那一点烛火。 平妈妈苍老的面庞隔着烛火,愁容满面。 半晌后,还是立在边上的郑妈妈,用一张比夜晚还寒冷的脸庞说道:“老夫人,派老奴去,老奴一定将钱姨奶奶生擒了!” 沈云娇不知为何想笑,郑妈妈的语气神态,宛如要上前线杀敌的将领一般。 平妈妈犹豫了下,附和着道:“老奴也去,今晚,一定要将钱姨奶奶赶出去,否则,夜长梦多啊!” 白天的事,在平康院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当时为了苏老夫人,众人都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这后劲一上来,谁都没心情用晚膳。 年轻的时候,凭着苏老太爷的偏心,钱素娘就作威作福的。 如今苏老太爷已经是一副白骨了,还要受钱素娘的气? 钱素娘就是一块牛皮糖,紧紧地扒在苏家的门楣上,不用狠劲,绝对去处不了。 沈云娇双手环着苏老夫人的腰,调整了一下姿势,但没有说话。 这些是陈年旧怨了,她也插不上嘴。 半晌,苏老夫人喉咙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平妈妈一喜,就要和郑妈妈一起出去。 她们召集人手,肯定在天亮之前,将钱素娘从苏家丢出去! 但二人才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就被苏大爷挡了回来。 二人退回苏老夫人身边,沈云娇也坐了起来,站到一边去。 苏大爷上前,和往昔一样恭敬地给苏老夫人行礼。 “起来吧。” 苏大爷找了把椅子坐下,沉声问:“两位妈妈是要往哪里去?” 平妈妈和郑妈妈对视一眼,郑妈妈上前一步,用平淡无波的语气道:“老奴正要往四小姐那里去,四小姐新买的丫鬟,不好好调理一番,要闯出大乱子的。” 郑妈妈眼中难得带了一丝戏谑地看了平妈妈一眼,在说,这不就闹出乱子了? 苏大爷有一瞬的难堪,很快调整过来,“母亲,白天的事我也知道了,我已经斥责过姨娘和兰烟了。母亲便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让此事过去吧。” 沈云娇抬眸飞快地看了苏大爷一眼,在心里叹息一声。 估计来平康院之前,苏大爷先去了钱姨奶奶那边一趟。 钱姨奶奶手段高明,先是苏老太爷,再是苏大爷,苏家当家的男人,都被她掌控在掌心之中。 苏老夫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平妈妈以及我的丫鬟,就白白挨了打?” 苏大爷动了动鼻子,“姨娘和兰烟也是不得已的,姨娘脸上也受了伤。被打了脸,相当于失了脸面。姨娘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平妈妈立刻反驳:“大爷明鉴,老奴等人并没有对姨娘动手。且当时有数十名丫鬟阻挡,奴婢等人也近不了姨娘的身,只有挨打的份。” 苏大爷慢慢地道:“当时一片混乱,平妈妈没有看到也是正常的。” 苏大爷脸不红心不跳,显然是认为钱姨奶奶是被平康院的人打伤的。 这个想法先入为主,平妈妈的说话,仿佛似在狡辩一样。 在苏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前,沈云娇先走过去,用不高,也不低的声音提醒:“老夫人,该吃药了。大夫说了,您务必要按时吃药,且不能再动怒的。” 苏大爷仔细瞧去,果真瞧见了苏大夫人逐渐惨白的嘴唇。 他起身,拱了拱手,“儿子就不打扰母亲吃药了。” 他走了几步,快到门口的时候,又道:“母亲,往后若是姨娘哪里得罪了您,您直接找儿子便是,要打要骂,儿子绝对没有怨言的。” 沈云娇不悦地拧了拧眉。 走便是了,还说这么一句火上添油的话做什么?是嫌老夫人被气得不够吗? 118傀儡 苏大爷潇洒地离开了,留下了一屋子愤怒的女眷。 就连一向没甚么表情的郑妈妈,面庞上都露出了少见的怒意。 平妈妈尤其不甘心。 今日,她可是受委屈的那一方,钱姨奶奶倒是颠倒黑白,将她自己归为委屈的那一方,得到了苏大爷的怜悯和偏袒。 沈云娇轻拍苏老夫人的背,嗓音温柔,“老夫人,先喝药吧。” 她对着平妈妈使了个眼色,平妈妈神情复杂地出去了。 很快,就端了一碗加了安神药物的汤药进来了。 苏老夫人喝下之后,很快就睡下了。 沈云娇坐在床沿,听着苏老夫人规律的呼吸声。 好一会,她才扬起雪白的脖子,望向平妈妈,淡声问:“平妈妈,你有何打算?” 平妈妈眼中迸射出恨意,“等找到机会,老奴一定除了那苏家的祸根!” 沈云娇提醒道:“妈妈在姨奶奶那里受了奇耻大辱,您心高气傲,肯定会气病的。” 平妈妈一怔,恨意顿时消散,疑惑又好奇地看向沈云娇。 沈云娇继续道:“妈妈气病了,姨奶奶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一个人高兴的时候,难免行事不谨慎,会露出马脚来。” 平妈妈一喜,“姑娘心里有主意了?” 可说完,又愁起来,“钱素娘就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您可要当心啊!” 平妈妈仔细地打量着沈云娇,这面皮白嫩嫩的小姑娘,眉眼温温柔柔的和春水一样,哪里是那钱素娘的对手? 她连忙想打消沈云娇的念头,“姑娘,天塌下来还有老夫人,和我们这些老婆子顶着呢,您可千万别冲动。” 沈云娇轻笑,“妈妈放心。” 她替苏老夫人掖了掖锦被,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翌日,平妈妈起身的时候,只觉得头疼难忍,果然是真的病了。 毕竟昨夜,心情大起大落,夜里没睡好,翻来覆去几次着了凉。 听着丫鬟来禀报的时候,沈云娇觉得不对劲,亲自去看了平妈妈。 平妈妈资历高,自己住一个屋子,还有一个小丫头伺候。 瞧着平妈妈憔悴的模样,沈云娇大惊,“妈妈何必将自己真的弄生病了?” 她还以为,是昨晚的提醒,叫平妈妈听进去了。 平妈妈起不了身,只能躺着无奈一笑:“唉,年纪大了,果真不如以前了。” 沈云娇抿了抿唇,“妈妈好生歇着。” 在沈云娇的特意安排下,平妈妈气得一病不起的事,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苏家。 钱姨奶奶听到之后,畅快得多吃了一碗饭。 她看平妈妈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只恨没有在苏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趁势将平妈妈弄出去。 今日,倒是解了她心口的一口恶气。 但,这还不够。 她想了想,忙吩咐珠妈妈出去买点东西。 听说巫术可以将人咒死。 * 秋天了,一场雨一场寒。 诗歌站在屋檐下,一仰头,便瞧见了自屋檐下低落的雨水。 雨不小。 诗歌站在雨帘后,怔怔地出神。 等了一会,就见诗雨打着伞过来了。 诗雨的年纪比诗春还要小一些,但胜在做事稳妥,诗歌习惯了让诗雨去跑腿。 诗雨将臂弯上的提盒嫁给诗歌,“诗歌姐姐,厨房才做好的桂花酥。” 诗歌嗯了一声,已经能闻到淡淡的桂花味了。 “你去换身衣裳,裙摆都脏了。”诗歌提醒。 诗雨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沾了泥土,还在滴水的裙摆,立刻去换衣裳了。 诗歌稳了稳心神,才往屋子里头去。 因着下雨,苏老夫人腿疼的毛病又犯了。 但为了不让沈云娇在下雨天跑来跑去,便不让人说出去。 她阖着眼,眉间藏着不耐。 平妈妈拿着小锤子,却被苏老夫人推开了,恹恹地道:“不必了。” 睁开眼,就瞧见了才走到门口的诗歌,鼻尖嗅了嗅,神情缓和了一些,“拿来吧,正好饿了。” 诗歌低眉顺目地将桂花酥端了过去。 平妈妈接过,“你出去吧。” “是。”诗歌听话地出去了。 诗歌走到门外,就在外头守着。 雨依旧在下,夹杂着潮意的风吹到脸颊上,清爽又舒服。 诗雨换了干净的衣裳来替诗歌,都被诗歌打发走了。 诗歌守在门外,不知道守了多久,双腿都僵硬的时候,平妈妈出来了,将门也带上了。 平妈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老夫人睡下了,你守着,我离开一下。” 诗歌仍旧乖巧地应了一个好字,目送着平妈妈离开了。 平妈妈不说,她也知道平妈妈是要去躲会懒的。 平妈妈的病才刚好,身子还倦得很。 又看了一会雨,诗歌才转身,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里。 据说,那东西吃下之后,可以将人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 好在这东西极其难得,洛老爷这么些年,也才寻得了一点,都给了苏二夫人了。 否则,这天下都要大乱了。 虽然苏二夫人描述得那么神奇,诗歌仍旧觉得不信。 诗歌站在床边,微微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老夫人。” 安睡的苏老夫人,蓦地睁开了双眼。 诗歌吓得心一跳,连忙解释:“奴婢是想问问,你觉得热吗?要开窗吗?” 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半晌,迟迟没有听到苏老夫人的动静,她慢慢地抬起头。 只见苏老夫人睁开双眼,那对苍老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神采。 就像木雕的眼睛一样,就是一个空壳罢了。 诗歌瞪圆眸子,同时笑了起来,“站起来。” 话音落下,苏老夫人动作生硬地坐了起来,只穿着袜子的双足踩在地上,站了起来。 这一刻,诗歌确信,是苏二夫人给的东西发挥作用了。 苏老夫人一死,她之前做出的事,就无处可查了。 而且苏二夫人也向她保证,会找到她的妹妹,让她们远走高飞的。 她终于,不用再过这般忍辱负重、任人摆布的日子了。 她压制着因激动而狂跳的心,开口命令道:“走到椅子边,爬上去。” (本章完) 119看热闹 苏老夫人果真按照诗歌说的,步伐虽然僵硬怪异,但还是慢腾腾地走到椅子边,并且爬了上去。 在此之间,诗歌小心翼翼地呼吸。 生怕呼吸声重了一点,就会让苏老夫人醒过来。 苏老夫人站在椅子上,站得笔直,诗歌只能抬起头来看她。 那一张苍老的面庞上,没有任何情绪。 眼神木木的又涣散,不知在看什么,只有起伏的胸膛,证明这是一个活人。 诗歌轻手轻脚地绕到苏老夫人的后面,举起双手,只要一推,将苏老夫人从椅子上推下去,苏老夫人不死也残,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一个废人了! 诗歌的眸子里泛起奇异的光,双手平举,准备发力推出去。 两条胳膊才推出去一半,苏老夫人竟然回过了头,眼神里有了焦点,厉声质问:“你想做什么?” 诗歌悚然一惊,药效过了,苏老夫人清醒了?! 可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干脆将错就错! 她发了狠,用了十二分的力继续推出去! 但她的手掌在触碰到苏老夫人的衣裳时,突然动弹不得。 诗歌低头一看,只见一双保养得当,白嫩嫩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指纤细如青葱一样,却极有力,让诗歌动弹不得。 诗歌慢慢地抬头,因为惶恐,心脏快跳起来,耳边也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抬起头,瞧见那一张娇娇嫩嫩的面庞,诗歌眨了眨眼,冷汗低落到了睫毛上,神情更是和见了鬼一样,难看无比。 诗歌心里纠结,是将计就计,挣脱开沈云娇的手,将苏老夫人从椅子上推下去。 苏二夫人顾念着她的功劳,就算不能留下她一条命,至少会保全她的妹妹。 还是干脆认错,说自己是被苏二夫人迷惑了,是被猪油蒙了心肝。 沈云娇心地软,素来都是好说话的。 就在诗歌犹豫的时候,只听门开了,平妈妈和诗春冲了进来。 诗春腿脚快,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苏老夫人从椅子上扶了下来。 这一下,诗歌也不用纠结了,她只剩下一条路了。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头磕得砰砰作响。 “姑娘,奴婢错了,奴婢都是被二……” 沈云娇蹲下身子,清冷的目光直盯着诗歌惊慌的眼,“先别说话。” 诗歌求情的话戛然而止。 那一边,在沈云娇早就吩咐好的情况下,平妈妈派了两个激灵的丫鬟,要去将刚才发生的事闹大。 估计不用等多久,苏大夫人等人都会赶过来了。 诗歌茫然不解。 沈云娇压低嗓音,从怀里拿出一物,是诗歌妹妹出生时打造的金锁,“想让你妹妹活吗?” 诗歌这才想起来,眼下她的妹妹还在沈云娇的手上。 苏二夫人只答应她,事成之后,才会帮她将她妹妹从沈云娇手里救出来。 她急切地点了点头,求情的话才想说出来,又被沈云娇打断了。 沈云娇凑过去,悄声在诗歌耳边说了几句。 诗歌的面色古怪,诧异不解。 沈云娇冷冷地道:“你别无选择。” 诗歌忙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按照您说的做!” 实际上,沈云娇的吩咐对她有益无害。 不将苏二夫人扯进来,苏二夫人肯定会念着她没有出卖之情,帮她救出妹妹的。 诗歌的眼眸微闪,低下头去准备着措辞。 沈云娇让人好生盯着诗歌后,便去内室里头看望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又躺回了床上,见到沈云娇过来,就是无奈一笑,“陪你胡闹了一会。” 沈云娇抿唇一笑。 那害人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让苏老夫人入口呢?诗歌不知道,她怀里藏着的那包毒物,早就被掉了包了。 苏老夫人拉过沈云娇的手,又有些担忧地道:“云娇啊,不是我打击你,只是你的分量还不足以撼动她。” 沈云娇再怎么样,都不姓苏。 而钱素娘在苏家经营了好些年,手段又多,已经修成了狐狸精,沈云娇哪里是对手。 当初沈云娇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的时候,苏老夫人本来是不同意的。 可架不住沈云娇的软磨硬泡,苏老夫人等人只好陪着沈云娇做了这么一场戏。 可接下来的事,苏老夫人怕沈云娇掌控不住。 沈云娇甜甜一笑,“老夫人放心,我知道我人微言轻,所以找了别人帮我开口。” 她眨了眨眼,“老夫人,大夫人她们应该过来了,您再装一下吧。” 苏老夫人无奈一笑,让平妈妈给她戴上抹额后,就恹恹地躺在床上。 不多时,苏大夫人一群人就过来了,连钱姨奶奶也来了。 如今,钱姨奶奶都不必装病了。 听说苏老夫人倒霉了,自然是要亲眼来瞧瞧热闹的。 苏大夫人先扑到床边,“母亲,您怎么了呀!那个恶奴在哪里?” 苏老夫人恹恹地阖着眼,沈云娇替她开口,“来人,将诗歌带过来。” 很快,诗歌就过来了。 苏二夫人的眼眸闪了一下,双手紧紧相握放在身前。 苏大夫人质问诗歌,“你这个小蹄子,到底给老夫人下了什么毒?是谁指使你的?” 诗歌垂着脑袋,看起来是不想说。 苏大夫人左右开弓,赏了诗歌两巴掌,怒喝道:“你说不说!不说,别怪我对你上刑了!” 诗歌怯怯地缩了缩脖子,才道:“是……是钱姨奶奶指使奴婢的……” 正在看热闹的钱姨奶奶一怔,没想到这热闹看着看着,反而将自己也带进去了。 钱姨奶奶是想要苏老夫人死,可这件事,确确实实不是她的手笔。 她朝着诗歌啐了一口,斥道:“你这个贱蹄子!敢胡乱污蔑我?是谁叫你说这些话的?你要是不说,直接上刑吧!” 苏大夫人看了钱姨奶奶一眼,点了点头,“姨娘说的对,来人,去拿浸泡过辣椒油的鞭子来!” 苏二夫人突然道:“诗歌,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话?” 诗歌看着苏二夫人,咬着牙发了个毒誓,“若是奴婢嘴里有一句谎话,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屋子里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本章完) 120不是我 钱姨奶奶气得跳了起来,双手挥舞着要去撕诗歌的嘴。 贱人!竟敢污蔑她! 沈云娇朝着诗春使了个眼色,诗春立刻带着丫鬟婆子上前,挡在钱姨奶奶和诗歌中间,不让钱姨奶奶近诗歌的身。 诗歌瑟瑟发抖,嘶哑着嗓子大喊:“奴婢没有撒谎!是姨奶奶给了奴婢毒药,说是用了那毒药,可以让人和傀儡一样随意操控!” 平妈妈点了点头,“我方才觉得屋子里不对劲,闯进来的时候,老夫人确实和傀儡一样没有思想。” 钱姨奶奶气愤地道:“就算如此,怎么能证明是我做的?” 苏大夫人帮腔道:“是啊,诗歌这丫鬟的话,也不足以为信。这等下贱的东西,收了别人的好处,能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知道呢。” 苏三夫人站在一边,并不言语,不想蹚浑水。 苏二夫人记起了什么,道:“对了,我想起来姨娘这些时日买了不少的东西,都没有走公中的账,不知道姨娘都买了些什么?” 钱姨奶奶一怔,狐疑地看了苏二夫人一眼。 因为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让人出去采办的时候,都叮嘱要避开府里的人。 苏二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钱姨奶奶的气焰稍微弱了一些,“我买什么,还需要一一告诉你?” 苏二夫人无奈一笑,“我这么说,还不是为了帮姨娘洗清身上的嫌疑吗?只要姨娘是正常的采买,那就没有机会去弄到毒药,这丫头说的话,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钱姨奶奶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而且她买来的,要行诅咒的东西还都是材料,没有缝制起来。 就算是被查出来,也定不了她的罪的。 于是她便道:“好,那就派人去搜好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们搜!等还了我的清白,我定要这个口出狂言的丫鬟千刀万剐!” 她的眼刀子,一下一下剜着诗歌。 诗歌害怕得咬紧牙关,但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平妈妈带着人去了钱姨奶奶那里,同时,苏大夫人和苏二夫人也派了心腹过去。 钱姨奶奶哼了一声,却是不怕的。 因为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她做的。 在婆子们去搜查的时候,大夫过来给苏老夫人把脉了。 只说苏老夫人受了惊吓,好好养着。关于苏老夫人体内中的毒,喝几副药就好了。 诊治完,沈云娇亲自送着大夫出去。 这位大夫自沈云娇小的时候,就来给苏老夫人把脉了。 沈云娇和大夫也是熟识的,她小的时候生病,也是这位大夫来给她看的。 走到屋外,沈云娇福了福身子,“多谢大夫。” 大夫捋了捋胡须,只笑了笑就离开了。 这种大家族里的阴私,知道得越少越好。 送大夫到了平康院门口,目送他离开,沈云娇并没有立刻回去。 她就在院子的门口等着,大约过了一刻钟,平妈妈一行人远远地过来。 沈云娇往边上避了避,给平妈妈一行人让出了路。 平妈妈朝着沈云娇使了个眼色,才往屋子里头去。 见到平妈妈那眼色,沈云娇微微一笑。 看来苏二夫人都安排好了。 苏二夫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藏进了钱姨奶奶的屋子里,看来她从前真的小瞧了苏二夫人了。 若不是她重活一世,只怕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苏二夫人的狼子野心。 但因为她知道了,苏二夫人不能再翻出风浪来的。 屋子里,钱姨奶奶冷笑道:“找出什么来没有?哼,这下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吧。” 平妈妈面色古怪地看了钱姨奶奶一眼,“奴婢们在姨奶奶的屋子里发现了这个。” 随着平妈妈拿出一个小纸包,诗歌立刻叫唤了起来,“就是这个!当时姨奶奶给了我一包,她自己还留了一包!说是等着下一次,看谁不顺眼再使用!” 钱姨奶奶简直快被这个颠倒黑白的丫鬟气疯了。 扪心自问,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丫鬟,这个丫鬟会什么和一条疯狗一样,一个劲地攀咬她? “够了!”钱姨奶奶忍无可忍,“肯定是谁故意放在我的屋子里,要来污蔑我的!” 平妈妈道:“数十双眼睛都瞧见了,是从姨奶奶的屋子里翻出来的。” 跟着去的除了平妈妈,还有苏大夫人的心腹。 苏大夫人是向着钱姨奶奶的,她的心腹冯妈妈朝着苏大夫人无奈一摊手,表示平妈妈说的是真的。 苏大夫人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钱姨奶奶做的? 钱姨奶奶和苏老夫人结怨已久,钱姨奶奶设计要害苏老夫人,也不是什么奇事了。 苏老夫人睁开双眸,恨意并生,“钱素娘,你要害我!” 钱姨奶奶面目狰狞:“没有!你一直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没必要处心积虑地害你!” 只这一句话,让屋子里的人都动摇起来,渐渐地相信诗歌说的话。 平妈妈继续道:“老夫人,该怎么处置钱姨奶奶?” 苏老夫人眼中阴云密布,“先将她关起来,等大爷回来了再说。” 钱姨奶奶再次跳了起来,“凭什么关我?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 这一下,连苏大夫人都没有开口。 现在八九不离十就是钱姨奶奶做的,她再帮钱姨奶奶,就是引火上身。 但见钱姨奶奶挣扎得这么厉害,苏大夫人少不得安慰道:“姨娘,等大爷回来了再说吧。兰烟,你陪着姨奶奶,别让她做啥事。” 苏兰烟应了一声,忙去拉扯钱姨奶奶,压低嗓音劝道:“姨奶奶,先别急,父亲肯定是向着你的。” 提到苏大爷,钱姨奶奶果然平静了下来。 虽然苏大爷名义上是苏老夫人的儿子,可到底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十月怀胎,血脉相连,谁更亲近,苏大爷心中是有数的。 趁着人不注意,钱姨奶奶狠狠地抬脚踢向了诗歌的小腿。 诗歌小腿一疼,倒在了地上,脸色更是痛得苍白难看。 钱姨奶奶这才满意地带着苏兰烟回去了,她只需忍耐一下,等苏大爷做主还了她清白,她定要搅得平康院反了天了才满意! 121不能留 钱姨奶奶和苏兰烟离开后,其他人也慢慢地散去。 最后离开的是苏二夫人,沈云娇亲自送了她出去。 苏二夫人微微抿着唇角,“你觉得就这样能扳倒钱姨奶奶?” 她只觉得,沈云娇太过天真。 若这么栽赃陷害,就能扳倒钱姨奶奶,钱姨奶奶早就被苏老夫人解决了。 沈云娇的眉眼不曾动一下,“二夫人放心吧。” 苏二夫人无声地笑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平康院。 沈云娇折回去,和苏老夫人等人一起,查看从钱姨奶奶那里搜出来的东西。 因为闲杂人等都走完了,苏老夫人也不必装了,大喇喇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苏老夫人冷笑一声,“这巫蛊之术,多半是为我准备的。” 平妈妈迟疑,“就这些,能将钱素娘赶出去吗?” 沈云娇笑道:“妈妈是不是忘了,去年的马家,是为何被抄家的?” 平妈妈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是啊,去年马家就是因为巫蛊之术被抄家的。 这一次苏大爷还想再拎不清,偏袒钱姨奶奶,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几斤几两。 平妈妈夸赞道:“姑娘真是长大了。” 苏老夫人抬起头,面上没有丝毫笑意。 她心里有无数的问题,那罕见的毒物是哪里来的?方才苏二夫人为何会帮着她说话? 苏二夫人向来是怕惹事上身的,遇到浑水,就立刻躲开。 可这是沈云娇头一次独当一面,苏老夫人不会在旁人面前,落沈云娇的面子。 就算有话要说,也得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 于是苏老夫人一声不吭。 终于捱到了傍晚,苏大爷回来了。 钱姨奶奶派去请苏大爷的人扑了个空,苏大爷被平康院的人先请走了。 平康院里,鸦雀无声,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面色都不大好看。 苏大爷已经听说了白天平康院发生的事,只觉得头疼无比。 似乎从钱姨奶奶回来开始,这后宅就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 苏大爷自然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可一边是他的嫡母,一边是他的生母,他实在是难以抉择。 在下人的带领下,他进了屋子里头。 一进去,一阵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再看到躺在床上,神情恹恹的苏老夫人,苏大爷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母亲,您的身子如何了?” 苏老夫人淡淡地道:“死不了。” 苏大爷默了一下,“白天的事我也知晓了,不能听信一个背主的丫鬟的话。母亲放心,儿子一定将凶手揪出来。母亲就安心养病吧。” 虽然早就预料到苏大爷的回答,苏老夫人难免还是会失望。 她伸出苍老的手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 桌子上摆着不少东西,苏大爷看了一眼,头更疼了。 虽然只是零零散散的东西,但拼在一起,不就是行巫蛊之术的道具了? 去年马家的事,闹得人心惶惶的。 桌子上的东西,刺眼得很。 苏大爷恨不得立刻叫人拿去烧了! 沈云娇立在一旁,平静地道:“大老爷,这些都是从钱姨奶奶那里找出来的。” 苏大爷的脸色阴晴不定,沈云娇补充了一句,“当时有不少人都瞧见,这些是从钱姨奶奶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苏大爷失望地耷拉着眼角。 他方才想的是,能否将此事悄无声息地压下去。而沈云娇的话,打破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 诗春贴心地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苏大爷顺势坐了下来,垂头丧气的,像是一头丧家犬一样。 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坐了起来,并在苏老夫人的腰后垫了厚厚的软枕。 苏老夫人沉声开口:“老大,你一向是个懂事的,知道分寸的。你能达到如今的位置,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你知道,你背后有不少人虎视眈眈,等着你下去后他们顶替你。你也知道,你一旦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了。” 见苏大爷的神情慢慢松动,苏老夫人继续下猛药:“若是苏家真的家破人亡了,你怎么去和你父亲,和你祖父交代?” 苏大爷的父亲和祖父,是他最崇敬的人。 他时刻谨记着二人的教导,要将苏家发扬光大。 他脊背一震,语气缓慢却又坚定,“母亲,我知道了。这一次,儿子不会犯浑了。” 平妈妈送了苏大爷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苏老夫人和沈云娇二人。 苏老夫人犹豫了几息,还是将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只道:“云娇,做得不错。” 沈云娇愣了一下,继续手脚麻利地给老夫人掖被子,“老夫人的养育之恩,云娇一直记在心上。” 苏老夫人叹着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翻了个身,让沈云娇早些回去歇着。 沈云娇便回去了,她一点也不担心苏大爷那边的情况。 她早就给苏大爷安排好了路,苏大爷除了走下去,若是他稍微一反悔,走了岔路,那将会坠入深渊之中。 * 虽然被禁足,但钱姨奶奶和没事人一样,还叫丫鬟给她剥着荔枝吃。 苏兰烟原本紧张的心情,在钱姨奶奶的感染下,也消散了不少。 没点事做就容易胡思乱想,苏兰烟挥退了丫鬟,亲自给钱姨奶奶剥起了荔枝。 如今不是荔枝的季节,这些尚且新鲜的荔枝更显得珍贵。 是苏大爷念着钱姨奶奶大病初愈,又一直住在庄子上,过得艰苦,才费尽心思为钱姨奶奶弄来的,叫钱姨奶奶尝个鲜。 其实生母能住在苏家,苏大爷也是欢喜的。 庄子上缺衣少食的,哪里有在苏家住得舒坦。 “祖母。”苏兰烟将剥好的一碟子荔枝推到了钱姨奶奶的面前。 想了想,还是犹豫着问:“祖母,父亲……会怪你吗?” 不说还好,一提就来气。 钱姨奶奶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地说:“又不是我做的,他怪我做什么?” 她用得炉火纯青的污蔑人的招数,倒是让平康院的学去了。 但平康院可就挑错了对方,若是这么简单的招数能让苏大爷和她反目成仇,那她就和苏老夫人姓! 122唱戏 苏兰烟劝道:“祖母,你还是得赶紧想好应对之法。” 就比如和上次一样,打自己一巴掌,弄点伤出来,也好叫苏大爷心软。 钱姨奶奶吃着荔枝,道:“我心里有主意的,你去准备条白绫。” 苏兰烟啊了一声,震惊地盯着钱姨奶奶。 这白绫要是没用好,岂不是真的成了吊死鬼? 钱姨奶奶挥了挥手,手上的汁水洒到桌面上,催促道:“还不快去!你放心,这白绫我熟悉得很。” 苏兰烟的震惊被佩服所替代,看来钱姨奶奶经历的事情不少,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钱姨奶奶被禁足,但是苏兰烟没有,很快,她就弄了一条白绫过来。 苏大爷过来的时候,苏兰烟和钱姨奶奶才一齐将白绫悬在梁上。 苏大爷一脚才跨过门槛,钱姨奶奶的眼泪就飙了出来,看得苏兰烟暗暗惊奇。 “兰烟啊,我真的是冤枉的,我这就一死证清白!”钱姨奶奶哭嚎着要把白绫往自己头上套,“等一下你父亲来了,你一定要和他说,他的生母,没有给他丢人!” 苏兰烟也挤出了不少的眼泪,哽咽着道:“姨奶奶,我相信你是清白的!父亲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不要想不开啊!” “不,我到哪里都是别人眼中的累赘,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至少我死了,就没有再处心积虑地想将我赶走。” “姨奶奶,你别做啥事啊!” 一老一少哭成一团,哭声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苏大爷将另一只脚迈进来,喉咙一哽,紧紧抿着唇走到屋子里头坐下。 他的沉默寡言,倒是让钱姨奶奶和苏兰烟演的这出戏唱不下去了。 钱姨奶奶暗暗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哭得更凄惨了。 苏大爷不表态,那她就逼着他表态。 “儿啊,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只是这一次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肯定是平康院里起了内讧,牵扯到我身上来。” 钱姨奶奶面颊上两行泪,“儿啊,我一死证清白,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了。” 钱姨奶奶一脚深一脚浅地往白绫那里去,可是苏大爷仍旧没有开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钱姨奶奶。 苏兰烟一边拦着钱姨奶奶,一边冲着苏大爷吼道:“父亲!您快说句话啊!难道您要眼睁睁地瞧着姨奶奶死吗?” 苏大爷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终于开口了,“兰烟,你出去。” 严厉的语气,叫钱姨奶奶的哭声都顿了一下。 苏兰烟更是犹豫不决,她要是出去了,谁还陪着钱姨奶奶做戏啊! 见她迟疑,苏大爷越发严厉的声音响起,“出去!” 苏兰烟担忧地看了钱姨奶奶一眼,福了福身子就退出去了。 走到外头,她发现下人们都守在屋外。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方才感觉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些下人。 屋子里闹得那么厉害,这些下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冲进去劝一劝,拦一拦的。 她刚想开口质问两句,钱姨奶奶的心腹珠妈妈忙将她拉到一边。 忌惮地看了一眼屋门,珠妈妈才压低声音劝道:“姑娘,你快回去,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被子蒙着头,一觉睡到天亮。” 苏兰烟瞪大了眸子,正是因为理解了珠妈妈话里的意思,她才十分震惊。 珠妈妈的意思是,今日的事,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在苏兰烟开口前,珠妈妈再次劝道:“姑娘,别问了,快走吧。” 苏兰烟抿着唇,连珠妈妈都这么说了,她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她又折了回来,眼神锐利地问珠妈妈:“妈妈,你到底是谁的人?” 珠妈妈被苏兰烟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随即无奈一笑,大概也就苏兰烟会这般大胆了。 她正色道:“老奴从头到尾都是苏家的人。” 苏兰烟吓得捂住嘴巴,难道说珠妈妈是平康院的人? 那苏老夫人的心机实在是太深了。 要知道珠妈妈可是钱姨奶奶的心腹啊! 珠妈妈一瞧苏兰烟震惊的神色,就知道她误会了,少不得解释道:“老奴是大爷的人。” 苏兰烟哦了一声,将自己的小心思全部收起来,赶紧离开了。 屋子里。 因为苏兰烟离开了,这出戏自己也演不起来了,钱姨奶奶干脆不演了,就站着擦着眼泪,哀声质问儿子,“大郎,我是你亲娘,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我好端端的,去害老夫人做什么?害了她,我有什么好处?我何苦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再者我也明白,若是老夫人出个意外,你得守孝,对你的官途不利。我是你亲娘,我肯定是盼着你好的啊。” 钱姨奶奶苦口婆心地说着,这些,也是她的心里话。 否则,以她的本事和手段,想要苏老夫人死,不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苏大爷慢腾腾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钱姨奶奶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苏大爷仍旧紧绷的脸色,却又觉得不是那回事。 她问:“既然你相信我是清白的,那还在顾虑什么?” 苏大爷重叹道:“姨娘糊涂啊!” 钱姨奶奶不解,苏大爷既然相信她是清白的,那此话又是什么意思? 苏大爷质问:“姨娘本来是准备对谁行巫蛊诅咒之术?” 钱姨奶奶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此事。 她一点都不心虚地道:“哦,我就是买来玩的,拿去销毁了就是。” 听着钱姨奶奶轻飘飘的口吻,苏大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正已经听钱姨奶奶亲口承认了,他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起身,就离开了。 钱姨奶奶茫然不解,“这孩子,做事怎么一点章法都没有。” 嘀咕着,她跟了上去,可是在苏大爷出去后,屋门便自外头关上了,差一点撞到钱姨奶奶的鼻子。 钱姨奶奶大惊失色,同时怒上心头,“你们这群狗奴才!大爷都说了我是清白的了,你们还敢关着我?珠妈妈!珠妈妈呢!” 门一动,珠妈妈就站在门缝处,“姨娘,您安分一点,好好睡一觉,明早好上路。” 123送走 钱姨奶奶面目狰狞,“珠妈妈,你什么意思?” 珠妈妈丝毫不怯,语气平静,“是大爷的吩咐,让您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些上路,这一次不是去郊外的别庄,而是送您回老家去。” 钱姨奶奶猛地伸出手,要去抓珠妈妈的脸,“冯珠!你这个叛徒!你到底是谁的人!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撕了你!” 珠妈妈早就防备着呢,脖子一缩,就躲过了钱姨奶奶的爪子。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老奴是大爷的人。” 钱姨奶奶震惊,“大郎?可是你到我身边伺候的时候,大郎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隔着一扇门,珠妈妈厌恶地挑着眉,“是啊,那个时候,您只要生了气,就拿我们这些亲近的人撒气,老奴身上还有不少留下来的疤呢。老奴的亲娘病了,想向您借一点银子看病,您都不肯,老奴的娘就这么死了。后来,是老奴的爹病了,这一次,不用求您,反而是大爷找到了老奴,给了老奴银子。” “姨娘,您若是真的为了大爷好,就不要再闹了。您瞧瞧,四小姐都被您教成什么样了?还有三爷,若不是您一味地纵容,能将三爷养歪了吗?如今三爷天天不着家,让三夫人守活寡,您心里头过意得去吗?您明天离开,说不定大爷还能念着旧情,逢年过节给您去信的。” 珠妈妈的话,对钱姨奶奶来说,就如同火上浇油、耀武扬威一般。 钱姨奶奶双手拍打着门,嘴里骂着最脏的话,诅咒珠妈妈,诅咒平康院的人。 其他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也只当听不到。 苏大夫人觑着脸色难看的苏大爷,多嘴问了一句,“真的要将姨娘送回老家去吗?” 苏大爷含怒睨了她一眼,苏大夫人立刻识趣地道:“我明天一早起来,给姨娘收拾行李。” 钱姨奶奶一直闹腾到了天亮,才没了力气,止了动静。 太阳出山,苏家的下人们起身,借着出去干活打热水的功夫,悄悄地往前姨奶奶这里打探一下。 等沈云娇起身的时候,青玉将打探来的消息说与沈云娇听。 “姑娘,等一下,姨奶奶就要被送回老家去了。”说话的时候,青玉面上带着笑。 只要是平康院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会喜欢钱姨奶奶的。 另一厢,平妈妈也满脸喜色地和苏老夫人说:“老夫人,这一次大爷终于开窍了,没有再想着糊弄过去了。门口马车都备好了,小厮们正往外搬行李呢。估计最多半个时辰,钱素娘就要离开了。” 苏老夫人难得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 钱素娘离开了,她也能过上一段安生的日子。 “吩咐院子里的人,不许随意乱出。”苏老夫人不忘叮嘱道。 “是。” 正午之前,苏大夫人让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好钱姨奶奶的东西,送钱姨奶奶上了离开的马车。 钱姨奶奶想闹腾,可她已经闹腾了大半夜,没了什么精神。 且珠妈妈一直在边上盯着,防止钱姨奶奶要做小动作。 这一次,珠妈妈会和钱姨奶奶一道离开,等回到老家,她也会盯着,不叫钱姨奶奶生出兴风作浪的心思来。 花姨娘想去送一送,却被苏兰烟拦住了。 花姨娘不解,“你和她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姨奶奶要走,你也该去送一送才是,走吧,我们一起去。” 苏兰烟却躲开了花姨娘的手,径直地坐回道榻上,“父亲厌恶了姨奶奶,你要我去送,岂不是要父亲连带着厌恶上我们?” 花姨娘犹豫着说:“只是送一送罢了,你父亲不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人吧。” 苏兰烟随手拿过一本书卷翻看起来,闷闷地道:“我可不敢冒风险,要是你不在乎我,你大可以去送。” 话都说到这里了,花姨娘的心思也歇了。 她走到榻的另一边坐下,看着苏兰烟娇丽的脸发愁,“如今姨奶奶走了,谁还能护着你?” 苏兰烟摸了摸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语气轻松了一些,“它会护着我的。” 花姨娘含笑。 也是,她的女儿是入了伍贵妃的眼的,是内定的要送去鲁王府的人。 钱姨奶奶就这样仓促地被送走了,她一走,苏家上下不再提她一句。 * 柴房的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线昭了进来。 诗歌本能地伸出手掌,挡在自己的眼前。 待适应了强光后,她才看清站在门口的二人,是沈云娇和翠叶。 她膝行着到了沈云娇的跟前,看着沈云娇月白色的裙摆一尘不染,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在柴房住了一晚,她的掌心脏得漆黑一片。 “随我来。”沈云娇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柔软,说完便转身离开。 诗歌不解地仰起头看着沈云娇的背影。 翠叶道:“你起来。” 诗歌这才怔怔地站了起来,问:“姑娘要带我去哪里?” “别问了,跟着姑娘走就是了。” 诗歌只好赶紧跟上去。 沈云娇走在前头,三人从离平康院最近的偏门出了苏家,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一路上,因为诗歌乱糟糟的头发,会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沈云娇目不斜视,脚下不停。 诗歌不敢问,如今的她,也没资格问了。 不知走了多久,沈云娇终于停了下来,诗歌朝着前面望去,竟然是一家私塾的门口。 她心中一热,“姑娘,我的妹妹是不是就在里头?” 沈云娇嗯了一声。 诗歌激动地想要冲过去,见一见妹妹,亲口问一句妹妹过得好不好,却被翠叶拦住了。 诗歌挣扎的时候,就见沈云娇回过头,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你妹妹不好么?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沈云娇自认为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可她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诗歌三番两次的出卖背叛,若她还心心念念地照顾着诗歌的妹妹,岂不是成了个蠢货? 今日带诗歌过来,不过是诛心罢了。 诗歌听不懂沈云娇的话,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而且是亲眼见到。 124放手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从私塾里走出来,还背着一个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包袱。 她神情落寞,十分不舍。 走到私塾门口,还不肯离开,一直在台阶边上徘徊着。 台阶的缝隙里艰难长出来的小草,都被她踩得歪歪扭扭,嵌进了泥土里。 诗歌从看到那小姑娘的第一眼,就快忍不住要冲上去,将那小姑娘搂在怀里,问问她穿得暖和吗,吃得可口吗。 诗歌忌惮地看了翠叶一眼,掐着自己的掌心,极力忍耐着。 可是她实在是憋得难受,开口央求:“姑娘,奴婢能不能……” 沈云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瞧。” 诗歌再看过去,只见私塾里走出来一位衣着整齐的女先生。 见小姑娘一直在门口徘徊,她便催促道:“阿蓉,快回家去吧,你家人还等着你呢。” 阿蓉低着头,鞋尖撵着地上的小草,怯怯地问:“先生,我真的不能在这里读书了吗?” 在私塾读书的几日,是她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了。 女先生道:“若是你家人同意再把你送来,你还可以回来读书。只是现在,你快回家去吧。” 阿蓉眼里闪过希望之色,点了点头,慢腾腾地离开了。 女先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回私塾里头去了。 诗歌着急地想要跟上去,她的妹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会走迷惑的。 若是在遇上拐子……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一个箭步就要追上去。 翠叶伸手,又狠又准地抓住了诗歌的衣领,将她抓了回来。 诗歌咬牙切齿:“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妹妹!” 没有沈云娇的吩咐,翠叶自然不会松手的。 只是见诗歌挣扎得厉害,她干脆抓住诗歌的双手牵制在背后。 这一下,诗歌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了。 诗歌赤红着双眼,略有些癫狂:“姑娘,你到底要对我妹妹做什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妹妹什么都不知道!” 沈云娇面容恬淡,听完之后,漆黑的瞳仁里现出了些许的讥诮。 “我不会对你妹妹做什么的,你之前不是觉得我在撒谎骗你吗?现在你亲眼瞧见了,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回想起方才妹妹对私塾恋恋不舍的神情,想来她在私塾里过得确实很好。 诗歌的眉眼温和了些,恳求道:“姑娘,之前都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奴婢向您道歉。姑娘,能不能让我妹妹继续去私塾读书?” 诗歌相信,只要沈云娇的一句话,她的妹妹就可以继续回私塾读书。 沈云娇轻笑,“诗歌,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这样三番两次的背叛,我还会帮着你,帮你妹妹?” 诗歌脸色灰败,想要跪下,但是被翠叶钳制着,根本动弹不得。 沈云娇敛起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妹妹做什么的。只是往后,我也不会再管她。她上街乞讨也好,被卖去青楼也好,都不关我的事了。” 诗歌错愕不已。 确实,如沈云娇猜测的那样,她一直觉得沈云娇性子软,心地善良。 就算她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沈云娇也会念在她妹妹年幼的份上,照拂一二。 可扪心自问,以德报怨的事,她自己也做不出来。 可一想到妹妹,她又拼命道:“奴婢知道,都是奴婢错了。这么些年下来,奴婢积攒了不少的银子,求求您交给奴婢的妹妹好不好!她一个孩子,容貌又清秀,一个人肯定在京城过不下去的!” 沈云娇不愿再听了,只吩咐翠叶:“太吵了。” 翠叶会意,一个手刀,将诗歌打晕了。 诗歌这样三番两次背主的丫鬟,自然是留不得了。 由苏老夫人做主,将诗歌卖去了矿上。 等诗歌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驴车上了。 想到在京城孤苦无依的妹妹,她心如刀绞。 * 定北侯府萧世子的生辰,在萧世子的要求下,并没有大办。 但是亲近的人家,还是送去了一份生辰礼。 萧依依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只是卖相不好,她自己都下不了筷子。 萧时敬手里捏着一个绣了竹子的香囊,并没有动筷的意思。 萧依依气馁,“哥哥,你饿不饿?再叫厨房做些别的菜来吧。” 萧时敬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你认识云国王子?” 虽是问句,但他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想听一听萧依依的回答。 萧依依认真地想了一下,“认识,他是谷莎儿的哥哥,我们一起出去玩过几回,怎么了?” “你觉得他如何?” 萧依依皱着眉头,谷莎儿的哥哥,可比她的哥哥平易近人多了。 至少谷莎儿的哥哥,笑容阳光和煦。 这些话,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当着萧时敬的面说出来。 于是,她简短地回了两个字:“不错。” 萧时敬的眉眼温和了一些,慢悠悠地道:“你觉得不错便好。” 萧依依听不明白萧时敬的意思,不过萧时敬说的话,她大多都是听不懂的,她也不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宫里册封萧依依为和均公主,赐婚云国王子的旨意便下来了。 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听到消息的萧依月,拍手笑了起来,“好呀,据说云国穷乡僻壤的,鸟都不去拉屎。谁过去和亲,就是谁倒霉!” 萧大夫人嗔道:“什么屎不屎的,主意言辞。” 萧依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念一想,随便寻了个借口就溜出去了。 她兴冲冲地往萧依依那里去。 才接到旨意,萧依依肯定背着人哭呢,这样的热闹千载难逢啊,她怎么可能不去凑? 只要看萧依依倒霉,她就高兴。 许是因为才接了旨意,萧依依的院子里安静不少,守院子的丫鬟也不知道跑那里去了,萧依月一路顺畅地走进了萧依依的闺房之中。 她趾高气昂地呦了一声,“姐姐真是天大的造化啊,竟然要去云国和亲了。云国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据说云国也不住在屋子里,都是住在帐子里。啧啧啧,真当是野蛮,不过姐姐肯定会喜欢的。” (本章完) 125和亲 萧依月一番抑扬顿挫的话说完,立刻引来了人。 萧依依从内室里出来,袖子卷起,不知道在里头忙活着什么。 她的丫鬟阿蛰听不下去了。 萧依月打小就和萧依依不对付,明里暗里不知道给萧依依使了多少绊子了。 几乎只要一有机会,萧依月就上蹿下跳,巴不得萧依依倒霉。 如今萧依依已经被封为公主,哪里还容得下萧依月这般放肆? 于是阿蛰双手叉腰,脸一板,道:“五小姐,见着公主殿下,为何不行礼?” “你!”萧依月一窒,气呼呼地鼓着脸,却说不出话来。 萧依依被封为公主,给她行礼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萧依月的丫鬟书葵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该屈膝的时候就该屈膝。 萧依依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让她给萧依依行礼,比杀了她还难受。 阿蛰见萧依依吃瘪的样子,勾唇一笑,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依依拦住了。 萧依依口气满不在乎,“她不就是要来瞧我的笑话的吗?何必这么麻烦?” 她本来就是个直爽的性子,最烦弯弯绕绕了,说话云里雾里,生怕对方听明白了。 她朝着四下寻找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栓门的棍子上。 她利落地拿起棍子,小脸一本正经:“这里不欢迎你,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打出去。” 能动手解决的事,绝对不废话,这就是萧依依的处世准则。 萧依月的脸色阴晴不定,按照萧依依的行事作风,萧依依肯定做得出来,用棍子打妹妹的事。 毕竟萧依依在外的名声已经烂透了,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可萧依月一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就咽不下这口气。 她是来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啊,就这么被打回去,算什么事? 于是她不顾书葵的疯狂暗示,还想逞一逞口舌之快。 “姐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据说云国民风野蛮,常常哥哥和弟弟共享……”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被尖叫声所取代。 萧依依果真拿着棍子,打到了萧依云的肩膀上。 萧依月尖叫着逃出去了,逃跑的时候,难免又挨了几棍子的打。 目送萧依月飞奔着离开了,萧依依丢掉棍子,折了回来。 阿蛰拍手,“小姐的功夫越来越精进了。” 萧依依谦虚一笑,“比起哥哥来,还差了不少。只是哥哥。” 萧依依苦着脸,“只是哥哥那个木头疙瘩,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说。要是没有我在身边,哥哥啥时候能开窍啊。” 她的哥哥,都快成大龄剩男了。 阿蛰笑着安慰道:“小姐为世子操什么心?世子爷聪慧,心里肯定有分寸的。” 萧依依摇摇头,“罢了罢了,继续去收拾东西吧。” 阿蛰捂嘴一笑。 旁人都以为萧依依知道要去云国和亲,肯定躲在被窝里哭呢。 谁能猜到萧依依知道和亲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丫鬟们整理东西,她要挑选带去云国的。 萧依月带着伤回到萧大夫人那里,倒是把萧大夫人吓了一大跳。 好好的出去,怎么就带着伤回来了。 等解开萧依月的衣裳,看到一道道红肿的伤痕,萧大夫人更是怒不可遏,“那个没教养的小贱人,竟然敢这样打你?走,我一定去给你讨个公道!” 萧依月哭着拉住萧大夫人,声音哭得嘶哑,“娘,她什么时候给过你面子了?去和爹爹说,这一次,爹爹不会还纵容着她吧。” 萧大夫人有一瞬的迟疑,但还是同意了女儿的主意。 很快,就等到了萧大爷回来。 萧大夫人整理了一下措辞,正准备来一番声情并茂的控诉时,萧大爷先于她开口了。 “给依依办一场宴会吧,她被册封为公主去和亲,以此感恩皇恩浩荡。” 萧大爷说完,见萧大夫人不接话,便抬头看去。 只见萧大夫人的脸色古怪得很。 萧大爷沉眸,“怎么了?依月又让你来和我说什么?依依又欺负依月了?” 夫妻多年,萧大爷一眼就看穿了萧大夫人的心思。 萧大夫人讪笑两声,话被萧大爷说了去,她再说什么,反而显得她这个当继母的小肚鸡肠了。 她只好道:“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罢了,就是依依没有掌握好分寸……” 萧大爷举起手掌,阻止了萧大夫人说下去。 这些事,他早就听得耳朵生老茧了,不想再听。 “依依被册封为公主,马上要去和亲了,在家里留不了多久,你们多让着她一些也是应当的。何况依依是圣上亲封的公主,要打要骂皆是天家的恩威,你让依月受这些。” 萧大夫人委屈地扁了扁嘴,“老爷,依月也是你的亲闺女啊,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萧大爷瞪着眼,“什么叫厚此薄彼?如今依依是公主,自然要比我们所有人都高上一头,就算我厚此薄彼,那也是应当的。若是你办不好宴会,那我便去请二弟妹。” 萧大夫人愕然,连忙摆手,“别别别,别去请她,我肯定能办的风风光光的。” 萧大爷哼了一声,再次叮嘱道:“依依在萧家留不了多少时日,这段时日,务必哄着她捧着她,让她欢欢喜喜地出嫁。” “是。”萧大夫人心里再不痛快,到底也不敢表露出来了。 她利索地给萧依依准备起宴会来,名义便是赏花宴。 反正用赏花宴的名义,总是不会出错的。 沈云娇收到了请帖,瞧着上面不算端正的字迹,一眼就认出来了,肯定是萧依依亲手写的。 看着萧依依的字迹,眼前浮现了萧依依跳脱的样子,她笑了起来。 可想到萧依依要远嫁,她不免又愁容满面。 上一世,她和萧依依并不熟悉,二人根本没有交集。 那世的萧依依,同样是去和亲,却在她心里生不出任何波澜。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苏老夫人见沈云娇一会笑一会哭的,忍不住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额温,“是不是发烧了?” 沈云娇一怔,“老夫人放心,我身子好得很。” (本章完) 126天造地设 平妈妈替苏老夫人问:“姑娘,您再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沈云娇哦了一声,杏眸里泛起点点笑意,“我是为依依高兴,依依肯自己给我写帖子,可见她心情极好。” 若是按照外头传的,萧依依躲在被窝里哭,那这帖子上,估计就要沾上泪痕了。 苏老夫人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思绪飘出去了很远。 沈云娇和平妈妈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谈笑的心思。 最近不知为何,苏老夫人总是会出神,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沈云娇细眉轻拧,难道说,还有谁在背后给苏老夫人下毒? 看来,得再请柳大夫来看看了。 她收回思绪,挽住苏老夫人的胳膊,娇声道:“老夫人,那一天您去吗?” 苏老夫人回过神来,“去,我自然要去的。我亏欠依依的太多了,还来不及补偿她就要出嫁了,还是去云国。” 沈云娇安慰道:“虽然远了一些,但是是依依心甘情愿的。听她自己说,她和云国王子相处得好,云国王子待她也很好呢。” 苏老夫人的面上终于有了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她抬手摸着沈云娇柔软如绸缎一般的发,缓缓地道:“云娇啊,将来你可不许嫁得太远了。就在京城,我也好看顾着你。” 沈云娇面庞一红,心里又生出了些苦涩,她低着头,虚虚地倚靠在苏老夫人的臂弯里,“云娇不嫁人,云娇要一辈子陪在老夫人的身边。” “莫说孩子气的话,”苏老夫人推了推她,“你先回去吧。” 这是有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了,沈云娇乖巧地回去了。 待她一离开,苏老夫人就问平妈妈:“那边有说,什么时候启程来京城吗?” 平妈妈回道:“您放心,那边虽然还没启程,但左右,都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苏老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浑浊的眸子因为添了笑意,显得精神了不少。 “那小子小的时候,我也见过。小小的年纪,旁人话都说不清了,他就会背诗了。唉,罗家的事,我总觉得对不起云娇。” 平妈妈安慰道:“姑娘是个拎得清的人,早就忘记罗公子了,更不会对罗公子旧情难忘的。” 苏老夫人摇头,先问:“你是看着云娇长大的,你有没有发现,自从退亲后,云娇变得不一样了?” 平妈妈认真地想了想,“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苏老夫人一拍大腿,“这不就是了吗?就是因为受了情伤,才叫性子变了。唉,说到底,还是我识人不清的缘故。” 平妈妈默然,觉得苏老夫人说得很有道理。 唉,原来沈云娇一直将委屈和伤口憋在心里,不让她们为她担心。 平妈妈主动道:“不如老奴写封信过去,催一催?” 苏老夫人点头,“去吧,不早点把云娇的婚事定下来,我怎么都不安心。” 平妈妈便去写信了,只盼着那边的人早点上路来京城。 那样一个风光霁月、文质彬彬的少年,和沈云娇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侯府宴会这一日,沈云娇早早地起身。 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挑出了些压箱底的首饰。 萧依依倒是会随着云国使团一起回云国去,而云国使团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离开了,是以这次宴会一见,估计是萧依依和亲前见的最后一面了。 若是要给萧依依添妆,只有今天有机会了。 沈云娇握着一支蝴蝶样式的金钗,心里泛起分离之愁苦。 青玉站在一旁,双手捧着一个镂空雕花的红漆匣子,垫着一块软软的红色绸布。 沈云娇回过神,将挑拣出来的首饰放进匣子里,由青玉收着,一起带去侯府。 等苏老夫人等人收拾好,一行人便出发往去门口乘坐马车。 到了苏家门口,沈云娇有意无意地往苏二夫人那里扫了一眼。 苏二夫人消瘦了不少,可以撑得上是强颜欢笑。 她和苏二夫人之前的约定,并没有结束。 挨着苏二夫人站着的苏兰馨,倒是一脸喜色。 人逢喜事精神爽,苏兰馨不用涂抹胭脂,脸颊上便泛着淡淡的红晕。 她打听到,今日,秦家的人也会去侯府赴宴。 一想到那人,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一阵激荡,眼角眉梢都是含春的模样。 沈云娇收回视线,搀扶着苏老夫人上了马车之中。 很快,便到了侯府。 侯府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宾客络绎不绝。 苏家的马车都在巷子口被堵了好一会,才缓步前行。 下了马车,在侯府的下人带领下,苏家一行人往侯府里头去,先去宴客的厅堂里见了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拉着苏老夫人的手,欣慰地道:“没想到,还是依依有大出息,依依这一次,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清清在天有灵,肯定会欣慰的。” 提起女儿,苏老夫人的笑容滞了一下。 但今天是萧依依的大喜日子,她扬起笑,将心底那点子悲伤压了下去。 “依依呢?”苏老夫人含笑问道。 萧老夫人眨了下眼,“她如今是圣上亲封的公主了,自然要摆摆架子的。” 萧老夫人看向沈云娇,“云娇,你去看看依依吧,你们关系要好,依依肯定在等着你呢。” 沈云娇巴不得如此。 朝着两位老夫人福了福身子,便随着侯府的丫鬟往萧依依的闺房里去了。 相比于热闹的前厅,萧依依的闺房里倒是安静不少。 闺房里,除了萧依依和几个婢女,再无其他人。 沈云娇不由地奇怪,“怎么就你一个人?” 来了那么多的夫人小姐,就没有一个过来和萧依依说话的吗? 萧依依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婢女梳头发。 若不是自己的一把头发,都在婢女的掌心上,她肯定要亲自过去迎沈云娇进来的。 她急切地招呼:“云娇,快到我这里来。” 沈云娇含笑走了过去。 萧依依解释道:“确实有不少人说要来给我请安,和我说话,可是我和她们根本不熟,就没让她们过来。” 127盛妆 沈云娇唇瓣漾起欣慰的笑,“你还是那性子。” 直来直往,有不舒服的从来不藏在心里,更不会委屈自己。 从前那些夫人和小姐,因为萧依依在外传的名声,她们不去分辨真假,反而就认定了萧依依是一个不忠不孝的人,躲都来不及。 如今萧依依被册封为了公主,她们又一改往日的脸孔,要来热情的和萧依依寒暄。 沈云娇自认为,她做不到萧依依的爽快。 萧依依在梳妆的时候,沈云娇将青玉怀里的匣子拿过来,搁在梳妆台上。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戴着玩吧,就当是给你添妆的。” 萧依依欢快地打开匣子,一眼就相中了那一根蝴蝶金钗。 那一只由金子打造成的蝴蝶栩栩如生,灵动又可爱。 萧依依拿起蝴蝶金钗,对身后梳妆的婢女说:“我要戴这个。” 婢女应了一声是。 沈云娇心满意足地笑着,她送的东西被当成心爱之物,这种感觉实在是畅快。 萧依依笑道:“云娇,你别杵着了,快去坐着吧。等一下谷莎儿也会过来,你还记得她吗?就是云国公主。” 沈云娇坐下了,笑着回道:“我还记得。” 她记得,谷莎儿和萧依依的性子相似,怪不得二人能玩到一块去。 想来到了云国,有谷莎儿的帮助,萧依依肯定很快能适应的。 萧依依斜睨着沈云娇,平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开窍了,“你知道谷莎儿为什么要过来吗?” 沈云娇摇了摇头。 “她是来见我哥哥的,”萧依依觑着沈云娇的脸色,“她一直说有话要对哥哥说,还说,在离开云国前,一定要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哥哥听呢。” 萧依依的双眸死死地盯在沈云娇的面庞上,可惜,一点异常都没看出来。 沈云娇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面上是得体又恰到好处的温柔浅笑。 嘴角上翘的弧度,既不显得敷衍,又不显得过分热络。 这样的笑,她练了好些年,才成了一种习惯。 因为她的身份,就算她不是苏家的小姐,可到哪里都会被人注意到。 那些人,就想从她身上看出一点不合规矩的地方,借此嘲讽苏老夫人老眼昏花、识人不清。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别人攻讦苏老夫人的把柄,沈云娇只要在外,便习惯了戴上一张毫无破绽的面具。 听完萧依依的话,她斟酌着回道:“云国公主倒是个真性情的。” 萧依依挫败了。 她原以为自己故意这么说,能从沈云娇面庞上看到吃醋嫉妒之类的神情。 沈云娇云淡风轻的反应,让她不禁猜想,难道她那无所不能的哥哥,竟然是单相思?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想笑。 定北侯的世子爷,少年成名,气度沉稳,无所不能。 没想到都能有通天手段的世子爷,竟然只是单相思罢了。 他暗中心悦着的女子,对他的一腔情意不屑一顾。 萧依依心中这么想着,面上果真笑了出来。 沈云娇和一屋子的婢女,都被萧依依的大笑弄得摸不着头脑。 就算是正常出嫁的女儿,也没有笑得这么开心的。 萧依依笑得眼角处有了泪珠,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 沈云娇担忧地问:“依依,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有事的也不是她呀。 哥哥总是让她吃苦头,也该哥哥自己吃一下苦头了。 正好婢女梳好了发髻,萧依依起身走到沈云娇跟前,双手握住了她的手,“云娇啊,你以后可要擦亮眼,千万别随便被人哄了去。” 沈云娇越发迷糊了,但还是点头,应了一声好。 等萧依依梳妆穿戴整齐,外头的宾客也到了七七八八了。 沈云娇站在门口,后头,就见一袭曳地长裙的萧依依款款而来。 高高的发髻上,那一朵富贵的牡丹花,更衬得她明艳照人。 以前不施粉黛的萧依依,便清丽可人。 如今浓妆艳抹下,富贵逼人,叫人移不开眼去。 只是一开口,这氛围就差了一些。 萧依依晃了晃脑袋,瘪了瘪嘴,“好重,真是活受罪。” 沈云娇失笑,安慰道:“好啦好啦,再坚持一会。” “好,谷莎儿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在哥哥那里吧。”萧依依嘀咕道。 沈云娇的嘴角动了下,只装作没听到。 见萧依依盛妆打扮之下,走路都别扭了些,她便主动搀扶住萧依依的胳膊。 “还好你来了。”萧依依感激一笑。 二人相互搀扶着往外去。 那一厢,谷莎儿其实早就想出宫来侯府的,但阴差阳错之下,和鲁王一起到了。 谷莎儿对鲁王的印象还不错,鲁王待人亲和,从来不摆架子。 于是她主动和鲁王打招呼:“王爷,好巧。” 鲁王回之儒雅的笑。 鲁王到达,侯府的少爷们出来相迎。 为首的是世子萧时敬,萧大爷招待别的贵客脱不开身,萧时敬便能代表侯爷,代表整个侯府,侯府的其他几位老爷,都要往后靠靠。 萧时敬向鲁王拱手行礼,又对谷莎儿颔首致意。 谷莎儿小脸一红,可又想到什么,眼中划过落寞和悲伤。 萧时敬很快移开视线,并没有注意到谷莎儿的异常。 “王爷,公主,请。”萧时敬抬起胳膊,客气地道。 周兴昊一点都不和萧时敬客气,抬步往里去。 谷莎儿才走了两步,就有一个侯府的婆子过来,恭敬地道:“云国公主殿下,请随老奴来,老奴领您去女客的那边。” 谷莎儿抬眸看去,目光落在那傲岸又冷然的背影上一顿,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用不甚流利的大夏话说:“好,你带我去找依依。” 后边女眷的厅堂里,隆重打扮的萧依依一出现,立刻引来了所有的目光。 不说话的时候,萧依依撑得起这样的装扮。 苏老夫人看得喉咙发酸,心头一哽。 隐隐约约中,萧依依的身上,透着苏清清凤冠霞帔的模样。 苏老夫人亲自见着独女出嫁,如今,又要送萧依依去云国,她心里百感交集,眼泪几乎差一点就要掉下来了。 128挑唆 一时间,客人们的奉承话、夸赞话,不要钱似地朝着萧依依身上砸去。 原本围在萧依月身边的人,也都去萧依依那边了。 周围一下子空落落的,萧依月气得咬紧了牙。 肩膀胳膊处又在隐隐作痛,她恨不得立刻撕碎萧依依的伪装,让所有人见识一下萧依依本来的面目。 萧大夫人一个劲地朝着萧依月使眼色,示意萧依月安分一点。 今日的宴会若是办砸了,肯定会引来萧大爷的雷霆大怒。 萧依月只好低头揪着自己的帕子,把帕子都扯烂了。 那些人对萧依依的赞扬,仿佛一把一把的刀子,插在萧依月的心头上,叫她几乎要呕出一大口血。 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她才对! 萧依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随便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她胡乱地走着,看到路边的花花草草,都要抬脚去踩一下泄愤。 “呦,依月妹妹好大的火气。”一道调侃的女声自背后传来。 萧依月回头望去,竟然是伍清珊。 她连忙理了理袖口,“伍家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伍清珊走过去,意味深长地笑着:“我自然是和你一样,看不惯某个人喽。” 萧依月心头一热,可算是找到心意相通的好友了。 她忙和伍清珊吐槽:“那边都是捧高踩低的,她们也不瞧瞧,脱掉华贵的衣裳后,里头是个什么货色!” 伍清珊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帮萧依月整理衣领,“是啊,我不愿意做自降身份的事,才避出来了。依月妹妹,你真的忍得下这口气吗?” 萧依月抬眸,眸子里布满了错愕和茫然。 什么叫忍得下这口气?如今萧依依被封为公主,即将去云国和亲。 萧大夫人也和她说了,让她再忍几日,萧家就不会再有人和她作对了。 是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伍清珊轻缓的嗓音,循循善诱:“你瞧瞧她,一个不忠不孝、不守规矩的女子,竟然被封为了公主,要去云国和亲。若是到了云国,她露出了本来面目,引得云国大怒。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萧依月大惊失色,急得跺脚,“爹爹肯定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不行!我得去和爹爹说!” 这一刻,她宛若成为了力挽狂澜,救萧家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 伍清珊眼疾手快,扣住了萧依月的手腕,“你就算去和你父亲说,都这个时候了,也来不及了。不如叫萧依依在客人面前失仪,到时候就算圣上还坚持,恐怕云国王子自己就先拒绝了。这样一个妻子娶进门,不是祸害子孙吗。” 萧依月茫然地眨了眨眼,“失仪?” 伍清珊点了点头,“也不能在女客面前,不然无伤大雅。就叫她在今日前来的男客面前失仪。” 伍清珊的眸子里,闪着戏谑的光。 谁叫萧依依先前得罪了伍清月,这一次不报仇,就没有机会了。 于是伍清珊弯下腰,凑到萧依月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萧依月瞪大了眸子,眸子里透出兴奋的光。 待伍清珊说完,她激动地抓住了伍清珊的手,“清珊姐姐,你真聪明,这样的法子我根本想不到,你放心,萧家的下人,我都使唤得动的,我这就去安排,你等着看好戏吧!” 伍清珊笑道:“好,我等着。你可比萧依依有本事多了,那些人真当是不长眼。” 这句话,说到萧依依的心坎里了。 要不是今日不是时候,她都想认伍清珊当义姐了。 再次和伍清珊道谢后,她兴奋地离开去安排了。 伍清珊哂笑,转身回宴席上去了。 宴席上,萧依依仍旧是人群的中心、焦点。 她走到伍清月身边,见伍清月身边冷冷清清的,不由地撇了撇嘴,为伍清月感到不值。 伍清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今日本来就是为萧依依举办的宴席,让萧依依出风头也是应当的。 “你去哪里了?”伍清月温柔地笑着,“走吧,我们去把添妆的礼,给萧二小姐吧,不对,现在该称呼为和均公主了。” 伍清珊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难得的耍起了小孩子的脾气,“姐姐,你何苦去巴结她?” 萧依依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将孔雀羽毛铺在身上的麻雀! 伍清月笑着摇摇头,“珊儿,别和小孩子一样,好吗?” 伍清珊最听姐姐的话,闻言,愧疚地低下头,随着伍清月去给萧依依添妆。 一会的功夫,萧依依就收了不少的添妆礼。 她轻声和沈云娇说:“云娇,还是你送的最合我心意。” 沈云娇失笑,轻轻地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去看来人。 萧依依看过去,原来是伍家的小姐。 记得上一次和伍家小姐的见面,并不愉快。 如今她也是公主了,便稳稳地坐着,端起了公主的架子。 伍清珊咬了下后槽牙,生生地忍了下去。 萧依依真当是欺人太甚。 伍清月带着伍清珊,朝着萧依依盈盈一拜,“给公主殿下请安。” 萧依依抬了抬手,瓮声瓮气地道:“起来吧。” 坐在一旁的沈云娇,又无奈又想笑。 萧依依的脾气如同小孩子一样,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表露在脸上呢。 不会遮掩,更不愿意遮掩。 伍清月自然感受到了萧依依的疏离,但她打小就修养出来的仪态,喜怒不形于色。 她笑得一派温和大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公主自己留着把玩,或者拿去赏人都是合适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送出去的一匣子首饰,皆是上品。 就连看惯了好东西的萧依依,甫一看到还怔了一下。 “多谢。”萧依依让丫鬟收下了。 伍清月抿唇笑笑,带着伍清珊回到位置上。 萧依依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浑身哪哪都不自在。 脸上敷的粉,就和城墙皮一样重。 她缓缓地扭过头,想和沈云娇抱怨一下的时候,只听沈云娇哎呦喊了一声。 原来是丫鬟上茶的时候,不知怎的,茶水撒到了沈云娇的衣裙上。 (本章完) 129去哪里了 茶水滚烫,饶是穿了不少的衣裳,沈云娇还是感觉到了腿上传来的不适。 那丫鬟拼命地道歉,“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 青玉忙拿了帕子来给沈云娇擦拭衣裙,可是怎么都擦不干。 她想朝着那笨手笨脚的丫鬟斥责两句,却被沈云娇拦住了。 沈云娇拧着细眉,“无妨,你去马车上,将备下的衣裳取来我换了。” 萧依依提议道:“云娇,你去我那里换衣裳吧。” 说到一半,压低声音:“我也想歇一歇,脖子都酸了。” 沈云娇唇瓣轻勾,“好。” 萧依依笑了起来,带着沈云娇离开了。 那做错了事的丫鬟,就这么被遗忘了。 丫鬟刚以为得救了,却听萧大夫人沉沉的声音响起:“带下去,打手心,二十下!” 这个丫鬟,到底是丢了侯府的脸面。 惊慌失措间,那丫鬟朝着萧依月的方向看去。 只是眼神找了一圈,都没瞧见萧依月的身影。 丫鬟认命了,下去领罚。 萧依依携着沈云娇回到了她的院子里,而青玉去马车上取干净衣裳了,一来一回恐怕还要一会。 萧依依便提议道:“云娇,你不如穿我的衣裳吧。” 二人身形差不多,倒也合适。 不等沈云娇说什么,萧依依亲自去翻找起了柜子。 可她找不到合适的,阿蛰便凑过去帮忙。 沈云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下摆,因为茶水而黏在腿上,很不舒服。 等了一会,萧依依和阿蛰找到一声粉色的衣裙,因为颜色过于粉嫩,做好后萧依依一次都不曾穿过。 沈云娇为难,“这……” 她瞧着衣裳上点缀的粉色轻纱,迟疑了一瞬。 萧依依却推着她进了内室里头,“你快去换衣裳吧,湿哒哒的衣裳你穿着舒服吗?” 沈云娇无奈,只好进内室里头去了。 萧依依主仆二人候在外头。 萧依依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夸张地动了动自己的脖子,“阿蛰,来帮我捏捏。” “是。”阿蛰才将双手搭在萧依依的脖子上,一丫鬟突然进来了。 这丫鬟眼熟,似乎是萧时敬院子里的粗使丫鬟。 萧依依和气地问:“是哥哥找我吗?” 那丫鬟福了福身子,顺势回道:“是,世子爷为您准备了添妆之礼,请您过去瞧瞧。” 萧依依推开阿蛰的手,欢喜地站了起来,“我就知道,哥哥肯定给我准备了好东西。走,我现在就随你过去。” 她走了几步,见阿蛰跟上来,便道:“你留下来,等云娇换好衣裳,你带着云娇过来。” “是。”阿蛰便留了下来。 沈云娇在内室里头换衣裳,并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切。 等她换好了衣裳,对着梳妆镜照了一下,粉粉嫩嫩的颜色,平添了几分稚气和憨厚可爱。 从前她故意穿着浅淡,就是为了不要让别人将她当成孩子。 在内室里犹豫了一下,她才走出去。 “依依呢?” 阿蛰便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但沈云娇越听,眉心皱得越紧。 等阿蛰说完,她神情古怪:“你是说,世子将依依喊去了,说要给她添妆礼?” 阿蛰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沈云娇却觉得这事越琢磨,越不对劲。 今日来的客人不少,且都是贵客,哪一个都怠慢不得的。 而萧依依作为主角,自然是不能出席的。 萧时敬却特意让人将萧依依喊过去,只为了说些兄妹悄悄话? 据她所知,前边也来了不少尊贵的客人呢,例如鲁王。 萧时敬向来不是不顾大局的人。 沈云娇问:“是谁将依依带走的?” “是世子爷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奴婢从前见过好几面的。” 听阿蛰这么说,沈云娇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似乎总有哪里不对劲。 她抿着唇,语气急促地吩咐道:“走,我们赶紧去世子那边瞧瞧。” 只要萧依依确实在萧时敬那边,那一切就是她的胡思乱想了。 阿蛰被沈云娇紧绷的情绪所感染,一刻不敢耽搁,连忙带着沈云娇往萧时敬那边去。 二人走得又急又快,一路上却没有追上萧依依。 要知道今日萧依依穿着繁琐,走路不便。 这一下,连阿蛰也莫名地紧张起来。 二人走得急,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萧时敬的院子。 守门的婆子上前一拦,“沈姑娘,阿蛰姑娘,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沈云娇气喘吁吁地问:“我们是随依依而来的,依依呢?” 那婆子不解:“二小姐?老奴并没有看到二小姐,二小姐过来了吗?” 沈云娇和阿蛰对视一眼,二人心里咯噔一声,预感不妙。 沈云娇质问:“你确定依依没有到这里来?” 婆子道:“老奴保证,今日是老奴当值,从早晨睁眼开始,老奴就没有看到过二小姐。” 阿蛰急了起来,“那小姐会去哪里了呀!那个二琳,把小姐带去哪里了呀!” 婆子疑惑地道:“二琳?她今早告了假,回家去了啊,一早就出府了。” 阿蛰呼吸一窒,这下子,她再傻都明白了,肯定是有人买通了二琳,要害自家小姐。 萧依依性子跳脱,嘴上直率,没个把门,在侯府得罪了不少人。 可最有可能在今天这个大好日子里,要寻萧依依不痛快的…… 阿蛰瞪着眼,笃定地道:“是大夫人,肯定是大夫人她们!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呀!” 沈云娇心里也焦急。 萧依依性子单纯,被有心人三言两语怂恿之下,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可现在,越急反而越坏事。 她握着阿蛰的手,让阿蛰先镇定下来,“别急,你去盯着大夫人和萧依月,你盯紧她们,说不定能从她们身上发现蛛丝马迹的。” “好,”阿蛰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姑娘你呢?” 沈云娇抿着微微泛白的菱唇,“我去找世子。” 二人便分开行动。 * 萧依依停了下来,抱怨道:“哥哥为什么要去花园等我呀,我走得脚都疼了。” 二琳耐心地哄着:“世子爷想给您一个惊喜,马上要到了,您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本章完) 130快了 萧依依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二琳好声好气地哄了一会,萧依依便继续跟着二琳走。 二琳琳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一回,没再走那么快,省的萧依依再嚷嚷腿疼。 二琳领着萧依依往花园的深处走去,她心知肚明,在那一边等着萧依依的人,并不是什么萧世子…… 阿蛰飞快地跑到宴席上,躲在暗处找了一圈,只见萧大夫人正稳稳地坐着,和客人说着话,但萧依月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阿蛰手指掐着自己的手心,果然是萧依月!肯定是萧依月! 阿蛰不敢耽搁,连忙靠着打听,去寻找萧依月的踪迹。 萧依月不是神仙,肯定不会凭空消失的! 只要仔细耐心地寻找,肯定能找到萧依月的踪迹的! 而另一边,沈云娇站在抄手游廊上,着急地向远处眺望。 她的耳边,能听到男子的交谈声。 一墙之隔的地方,便是男客们所在的地方。 她屏着呼吸,不敢再跨过去,只能按捺着性子等待着。 不知等了多久,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停到她的身后,她仍旧毫无察觉。 知道头顶处,传来那一声熟悉的“沈姑娘”,沈云娇循着声音转身,抬头望去。 正对上萧时敬微微收紧下颌,露出的一双深不可测的狭长眸子。 因为萧依依还下落不明,沈云娇顾不得害羞不害羞,情急之下,轻轻拽住了萧时敬月白云锦纹的袖子,“依依不见了!” 萧时敬眸光一凛。 * 萧依依实在是走不动了,发髻上满满的首饰,以及繁琐的衣裳,还要小心提着的裙摆,哪一样都是累赘。 “哥哥到底在哪里?”萧依依恼道,“你去和哥哥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二琳笑道:“小姐,以及到地方了。” 萧依依愣了一下,诧异地往四周一扫。 如此偏僻的地方,也不像是说话的地方呀。 而且萧时敬还说要给她看添妆之礼,这个地方也不合适呀。 萧依依的脑子本就不甚聪明,琢磨了一下,头都大了,干脆不去想了。 抬脚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她咬着牙道:“快点带我去见哥哥!我耐心还没剩多少。” 二琳满脸堆笑地哄着:“小姐,已经到地方了。” 她拿出帕子,垫在了大石头上,“您先坐着歇息一下,奴婢去和世子爷说一声,让世子爷过来,可好?” 萧依依坐了下来,舒服得哼了一声,眯着眼说:“那你去吧。” 二琳便离开了。 她悄悄地走到假山后头,假山后头蹲着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那人嬉皮笑脸的,眼神一看就不是正路人。 “何三,这次的事你若办好了,上头重重有赏,可你若是办岔了,你知道会有何后果吗?”二琳语气冷冷地问。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沈芳的心上人何三。 自打上一次,何三挑唆沈芳要对沈云娇动手的事情败露后,沈二就强行让沈芳断了和何三的关系。 这一次,沈二撂下狠话,就算沈芳死了,也不会叫沈芳再见何三一面。 离开了沈芳,何三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 可是自打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沈芳对他的重要性。 不过已经晚了。 他只好去找一找亲戚,打一打秋风。 这二琳,七绕八绕的还要喊何三一声叔叔。 二琳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何三厚着脸皮在二琳的家里住下了,整日里和个大爷一样,将二琳的家人都当成了下人一样使唤。 今天要吃老鸡汤,明天要吃红烧鱼,二琳的父母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想着告诉了二琳,让二琳将这个麻烦解决掉。 今日一早,二琳告假,便是要回家去解决了何三这个麻烦。 在外头的时候,听到了五小姐的打算,她毫不犹豫地将何三带来了。 何三吃了她家那么多的米,也该付出点什么的。 何三身子藏在假山后,飞快地朝外看了一眼。 假山上的少女,衣着华贵,富贵逼人。身上的每一样首饰,都够何三去赌坊里潇洒好几日了。 何三的眼睛都饿了,瘦骨嶙峋的样子仿佛化身一头饿狼。 他连连保证,“你放心你放心,乖侄女,我肯定把事情办好了,你就看看你叔叔的本事!” 二琳厌恶地撇了撇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了下,何三可以准备着了。 何三便蹲在假山后,摩拳擦掌地准备着。 二琳瞥他一眼,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又走了一段路,拨开两边的草丛,便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 这块空地上摆着石桌石凳,石凳上坐着一位年纪尚小,眉眼处却透着机关算尽的小姐。 二琳走过去行礼,“五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您一声令下了。” 萧依月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语气轻松恣意:“且再等等,再过一炷香的功夫,你就动手。” “是。”二琳又退回去了。 萧依月问站在身边的心腹书葵,“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书葵神色不自然地道:“奴婢已经派人去了,那些个公子哥,听说花园里有一块大师立下的石碑,成群结伴地往那边去了。据说连鲁王殿下也有兴致,随着众人一道过去了。” 萧依月咯咯地笑了两声,心情甚好。 真是上天相助,连鲁王也被吸引过去了。 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萧依依丢脸的样子,是怎么都瞒不住的。 这样一位一点廉耻心都没有的女子,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和外男不清不楚的荡/妇,有什么资格被册封为公主! 和均公主。 只要念着这四个字,萧依月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萧依依根本不配! 书葵觑着萧依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小姐,若是事发了,被查到您身上来……老爷和夫人,肯定会震怒的,您不如收手吧。” 萧依月眼刀飞了过去,脸上带着和她年龄不符的戾气,“吃里扒外的东西!若是这么为她着想,那你去当她的婢女啊!跟着她去云国和亲啊!” 131狡猾 书葵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双腿发软,连忙跪下表忠心。 “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您的啊!方才的话,您就当奴婢是在放屁好了。” “哼。”萧时月没好气地别过头去,好心情都被搅和了。 那一厢,二琳匆匆地回去。 心里时刻谨记着萧依月的吩咐,等一炷香后,就叫何三跳出去动手。 一炷香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她还得准备一些好话,哄着萧依依耐心地坐着。 不过萧依依好糊弄,这并不是她该烦恼的事。 二琳专心想着事,但,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后背处伸出一股力,抓着她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她想尖叫,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那手掌心处布满了茧子,且使了不少的劲,二琳只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磨破了。 她拼命地往后看,就算到了阎王跟前,也得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上的吧。 二琳努力地够着脖子,只看到了一片古铜色的肌肤。 “再乱看!挖出你的眼珠子!”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二琳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此刻,擒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时敬的得力下属兼心腹萧风。 既然萧风会出现在这里并擒住她,说明世子也知道了。 二琳顿时感觉到,大难临头了。 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求几句情,可是自己的嘴巴被捂住,根本开不了口。 “你便是二琳吧。”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声音悦耳,仿佛心尖尖上流淌过的小溪。 二琳莫名地觉得安心,朝着前头看去,只见前面站着一女子。 女子年岁瞧着不大,一袭粉嫩的衣裙更显俏皮可爱,只是沉稳的眉眼以及黑白分明的眸子,叫人不能小瞧了去。 二琳被捂着嘴,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云娇朝着萧风使了个眼色,萧风便放开了二琳,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世子爷吩咐过了,若是无法掌控,可以通通杀了了事。 二琳看出萧风的杀意,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沈云娇再次问道:“你就是二琳?” 在萧风面前,二琳也没什么能隐瞒的,只能嗯了一声,“我就是,不知小姐是……” 沈云娇没心情和二琳寒暄,厉声质问:“依依呢?” 二琳心头一震,果然知道了。 不过对面的女子并不是侯府的人,哪有资格管侯府的事? 于是二琳抱着一丝侥幸,道:“二小姐?她不是在宴席上吗?奴婢不曾见到过二小姐。” 沈云娇眯了眯明眸,一路的寻找,早就让她没了什么耐心。 她粉唇轻启,说出的话冰冷:“不说?萧风,先将她的眼珠子挖出来。先挖左眼,再不说,再挖右眼。” 萧风心头大撼,总觉得在沈云娇的身上,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萧时敬的影子。 这说话的语气和神态,简直是小世子爷! 在萧风愣神的时候,沈云娇冷冽的目光移过来。 萧风后背一挺,阴沉着脸,一手扣住二琳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朝着二琳的左眼而去。 萧风的动作又快又狠,根本不给二琳思考的机会。 二琳本能地闭上眼,连忙道:“我说我说!二小姐去五小姐那里了!不信你们大可以去五小姐那里看看!” 只要到了五小姐的跟前,五小姐肯定会帮她的! 萧依月已经和她保证过,只要她办好了这件事,萧依月会帮她去三爷院子里伺候的。 先前三爷对她示过好,只要到了三爷身边,得一个妾室的名分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萧风动作一顿,看向沈云娇,等着沈云娇示下。 沈云娇失望地压了压眼皮子,“不肯说实话是吗?萧风,继续。” 话音落下,萧风的手指伸了过去,已经按住了二琳的眼眶。 二琳吓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若是她有任何的隐瞒,她的一双眼睛,就别想保住了。 失去了眼睛的下人,哪里还有资格在侯府伺候? 且先不说对面的女子是什么身份,萧风亲自动的手,谁敢去世子爷跟前,为她讨一个公道?岂不是不要命了? 二琳想明白了,语气急促:“我说!二小姐在那里!” 她抬手朝着眼前一指,指向了草丛深处。 沈云娇嘴唇轻启:“停下,终于肯说实话了?” 她的眉眼弯弯,分明是在笑,可却叫人看不出一丝笑意。 萧风莫名地觉得后背发凉,他很想问一问世子爷,知道沈姑娘心狠手辣的这一面吗?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 他对沈姑娘说三道四、评头论足,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萧风闭着嘴,准备让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带路!”沈云娇冷声吩咐。 二琳怯怯地望了萧风一眼,这一次,倒是安分了不少。 她在前带着沈云娇和萧风往草丛深处去,等草丛尽了,便现出了趴在假山上的何三的背影。 何三直勾勾地盯着萧依依的倩影,馋得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因此他根本就没有察觉,暗处几双盯着他的眼睛。 沈云娇一手拉着二琳的手腕,阻止二琳继续往前去。 若是前行,肯定会打草惊蛇。 二琳也正是抱了这样的目的,只要打草惊蛇,将何三惊走了,那说不定此事就能一笔勾销了。 可这位不知道身份的女子,竟一眼就洞穿了她心里的小算盘。 二琳不敢不听从,毕竟这位女子身边,还有对此女言听计从的萧风呢。 若不是此女阻止,二琳深信,萧风肯定会将她的眼珠子挖出来。 沈云娇往远处一看,便看到萧依依。 萧依依衣着鲜艳,很是显眼。 她正坐在大石头上歇息,时不时左右张望一下,神情惬意,一看就知道她安然无恙。 沈云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能往边上挪一挪了。 她一直紧绷着心绪,就怕萧依依有个三长两短。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她握着二琳的手腕,示意二琳和她走。 走得远了一些,确定动静不会传到何三那边后,沈云娇方冷冷地扫了二琳一眼。 132他的手段 不知为何,二琳被此女不辨情绪的眸子一扫,心竟然漏跳了两拍。 在那双极为清澈的眸子注视下,二琳先移开了视线,心虚地避开了目光。 沈云娇冷声道:“你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二琳想笑,对方根本不是侯府的人。 她是卖身契都在侯府手上,正经的侯府下人,这人的口气为什么能这般猖狂? 可看到此女明亮却含着杀意的眸子,二琳心里发虚。 萧风在得了世子爷的嘱咐后,沈云娇说完话之后,十分有眼力见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架在二琳的脖子上。 二琳的肩膀一沉,脖子上的肌肤触碰到生冷的刀刃,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哀哀地乞求:“奴婢也是受人指使的,求求这位姑娘,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沈云娇一挑眉,“你若是说话还含含糊糊的,想要糊弄我,你觉得我饶的了你?” 萧风手腕一动,刀移了一丝,锋利的刀刃立刻在二琳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往外冒着血珠子。 脖子一痛,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地往外去,二琳顿时崩溃了。 “我说!我说!” 沈云娇朝着萧风使了个眼色,萧风便把刀往外移了一寸。 二琳松了一口气,却也什么都不敢隐瞒了。 死于萧风的刀下,萧风代表着世子爷的意思,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的。 “是五小姐找到我,让我将二小姐带到这里来,再找个男子去轻薄二小姐。到时候五小姐会派人引着人过去,无意间撞破那一幕,从而坏了二小姐的名声。” 沈云娇拧起细眉,萧依月看起来年纪不大,心思却这般狠毒。 她追问:“你一直都是萧依月的人?” 二琳觑着萧风的脸色,犹豫着点了点头,“我去世子爷的院子里当差之前,是大夫人的丫鬟,后来五小姐找到了我,我就……” 在萧风气势迫人的面庞下,二琳说不下去了。 生怕萧风一个恼羞成怒,就要为世子爷除了她这个祸害。 不过,她该说的也已经说了。 沈云娇微微颔首,命令二琳:“你寻个借口,将萧依月引过来。” 二琳大惊失色。 将五小姐引过来,然后…… 她心里生出一个不妙的预感,顿时踌躇起来。 沈云娇扬了扬下巴,“你可以不听我的话,先假装答应我,再去和萧依月通风报信。但是你肯定知道世子爷的手段。” 萧风配合得阴沉下脸:“哼!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不要,那你就尝一尝剔骨刀的滋味!” 二琳虽然不知道剔骨刀是什么东西,可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脑海里浮现出世子爷那一张近乎万年寒冰的脸,二琳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她忙朝着沈云娇拜了下去,“您尽管吩咐,我都听您的!我绝对不会去和五小姐通风报信的,还有那个何三那边……何三就是个无赖,不如我去和他说吧。” “不必。”沈云娇淡声拒绝。 她朝着二琳吩咐几句,就叫二琳离开了。 等二琳离开,沈云娇看向萧风,似笑非笑:“我要对付萧五小姐,或许会连累整个萧家的名声,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风纹丝不动:“世子爷说了,任凭姑娘处置。” 萧风说的含蓄了些,当时世子爷说了,只要沈姑娘高兴,便随她去。 只是这话若是由萧风说出口,孟浪了一些,他便改了一下措辞。 沈云娇羽睫轻颤,面上突然有些发烫,她先心虚地避开了萧风的视线,转而看向躲在假山后,冲着萧依依的倩影流口水的何三。 沈云娇厌恶地撇了撇眉。 何三是个无赖,倒是好拿捏。 她带着萧风,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 二琳疾步往萧依月那边走去,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喘着的粗气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她知道,自己眼前的路只有一条。 背叛了五小姐,大不了被发卖了。 而若是背叛了世子爷,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定连尸骨也没了,永生永世无法超生! 等再次回到萧依月跟前时,二琳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福身请安:“五小姐。” 萧依月尚未脱去稚气的脸庞上满是戾气:“你怎么又过来了?要是坏了我的事,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二琳深深地低着头,“是伍二小姐让奴婢过来的,伍二小姐说计划有变,请您过去一趟!” “伍二小姐?”萧依月一怔,眉眼间的戾气和怒意瞬间消散,悉数被疑惑所取代。 她的语气甚至带着欢快:“难道她有更好的主意了吗?” 她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崇拜和敬服,伍清珊出的主意,又狠辣又大快人心,全部都是她想不到的。 她甚至想着,若是能成为伍清珊一样有手段的人就好了。 萧依月站了起来,腿脚一动,挂在石凳上的裙摆洋洋洒洒而下,垂在地上。 她语气温和:“快带我去吧,别叫伍家姐姐等急了。” 二琳深深地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面上的情绪。 她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便在前带路。 书葵要跟上去,却被萧依月一眼瞪了回去。 萧依月还惦记着书葵说的那番不合时宜的话呢,便冷声道:“你别跟着来了,别又搅了我的兴致,有二琳跟着伺候便足够了。” 二琳先是萧大夫人收拢过来的人。 萧大夫人的手段,萧依月很是清楚,因此对二琳也相当信任。 书葵眉心紧锁,因为太过清楚萧依月的性子,便道了一声是,不敢再上前。 萧依月这才随着二琳过去了。 一路走的都是草地,甚少有人过来。 萧依月穿着软软的绣鞋,脚心被地上的石子硌得慌。 但想着伍清珊即将要和她说的话,她便将不耐烦压了下去,极为耐心地随着二琳走过去。 终于,走到那一处假山后。 萧依月动了动柳眉,小声地抱怨:“终于到了,我的脚快疼死了。伍家姐姐呢?” 二琳指了指假山那一边,“伍二小姐在那里。” (本章完) 133这不是五姐姐吗 萧依月哦了一声,便朝着二琳手指着方向去,是假山那一边。 可走出了假山,附近的一切景致一览无余,根本没有伍清珊的身影。 萧依月一点都不怀疑二琳,只当是伍清珊等得不耐烦了,就离开了。 毕竟作为伍家嫡出的二小姐,这世上能让伍清珊久等的人并不多。 萧依月刚想转身和二琳说,让二琳去找一找伍清珊,就见眼前一道黑影扑来。 那黑影的速度实在是快,萧依月都来不及看清是个什么东西,先本能地双手挡在眼前,尖声叫道:“二琳!” 二琳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迅速地躲了起来。 萧依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到了她的身上,很重,她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东西也随着她倒了下来,压得她差一点将五脏六腑都呕了出来。 鼻尖闻到浓郁的酒臭味,萧依月才确定,那东西是个人。 “好妹妹,让哥哥亲一亲!哥哥保证对你好!” 萧依月心头大骇,竟然是个男人!光听这令人恶心的声音,这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依月胃里一阵翻腾,一阵阵地恶心。 “滚开!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要是敢动我,我叫你生不如死!”萧依月咆哮怒吼。 何三闻着美人身上的香味,都是到手的盘中餐了。 就算对方是天王老子的女儿,他死前也要一亲芳泽,做快活的牡丹花下鬼。 他的手不安分起来。 萧依月涨红了一张脸,双手双脚拼命地挣扎。 可是对方到底是个男人,她的年岁也不大,这挣扎起来,就像在给人挠痒痒一样。 何三正猴急着呢,若是平日,说不定还会耐心地和美人哄几句。 可眼下,他颇为不耐烦,狠狠甩手打了一巴掌。 萧依月被打愣了,果然安分了些。 这时,她耳尖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的还有男子交谈说话的声音。 萧依月呆愣住了,就连何三也停下了动作。 方才他的想法,只是逞一时之快的想法,真的到了要命的关头,他反而惶恐了起来。 若是死了,他就没有命快活了,又有什么用? 这二人呆愣的时候,那群人很快就走到了不远处。 那群正在说话交谈的男子,听到不远处的那一男一女,也都愣住了,谈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有个机灵的小厮和他们说,这里有一块前朝书法大师立下的石碑,一行人便兴冲冲地过来了。 可才走到一半,没想到撞破了一对野鸳鸯。 看鸳鸯的姿势,显然是正在心头上呢。 几位少年,都是高门大户的公子,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尤其是那个女子,躺着看不清穿着,单看她发髻上亮闪闪的首饰,就知道她的身份不低。 这群少爷很有眼力见,准备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默默地退回去。 他们来侯府是做客的,不是来寻麻烦的。 正当一行人兴致缺缺,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不知人群里谁喊了一声,“这不是五姐姐吗?” 一行人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说话的人是萧府的公子,年方八岁的萧时远。 正因为年岁萧,说话便口无遮拦了一些。 萧时远瞪大眸子,盯着不远处的那女子,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五姐姐!我今天才见过五姐姐,就是这副打扮!” 萧五小姐?萧依月?还是侯府的嫡女?萧世子爷同父异母的妹妹? 其他人,很想当自己没听到。 萧时远见同伴们不说话,还以为他们是不信自己。 小小少年的自尊心立刻被激了起来。 “我没撒谎,她就是我五姐姐,不信你们看!”萧时远脚底抹油跑了过去。 何三骇得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刚想跑,却被萧时远一脚踹到了地上。 萧时远双手叉腰,浑身慢慢的纨绔子弟目中无人的傲气,“你谁啊,穿得破破烂烂的和个乞丐一样!你和我五姐是什么关系?” 他的五姐骄傲得和一只花孔雀一样。 厨房里送来的吃食,有一点不新鲜了,她那张刁钻的嘴都能尝出来。 面前这个和乞丐一样的男人,连萧时远都忍受不了他身上的气味,他的五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何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想跑。 萧时远大喊一声,“抓住他!” 萧家的下人闻声而动,立刻制服住了何三。 萧时远这才看向萧依月,犹豫了起来,“五姐,你没事吧?” 萧依月怔怔地扫了一眼,见到了那无数双落在自己身上的眼。 她哇地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经历了这一遭的变故,而且这么多人盯着,她的名声算是毁了。 而且和她即将坏掉的名声比起来,萧依依在外的坏名声,反而无关痛痒的。 除了哭,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些个围观的少年,顿时觉得尴尬,纷纷寻了理由离开了,在场的只留下了萧家的人。 萧家的下人,一部分制服住何三,一部分去寻萧大夫人,剩下的便是去安慰萧依月。 萧时远站在人群最边上,挠着后脑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 萧依月放声痛哭,哭得妆容都花了,发髻也散了。 眼泪几乎快流干了,她红着眼,寻找着二琳的身影,可二琳不知道去了哪里。 若是先前,那个东西扑过来的时候,二琳来帮她一把,怎么会弄到现在的地步? 萧依月赤红的眸子里迸射出巨大的恨意,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猛地朝着何三扑过去,“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萧家的下人们一个不留神,倒是真的让萧依月手心里攥着的簪子,插进了何三的脖子里。 何三惊恐得瞪大眼睛,张嘴尖叫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了,鲜血从嘴巴里流出来,将他的喉咙都封住了。 萧依月神情狠戾,拔出簪子,又扎下去,嘴里重复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这诡异又凶残的一幕,让萧时远等人都骇得怔愣片刻,还是一个年纪大些的婆子反应过来,上前去抱住萧依月的手。 (本章完) 134单纯 那站出来的婆子抱住萧依月的手,苦苦劝道:“小姐,别脏了您的手,您所受的委屈,大夫人肯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 其他的婆子也上前劝了起来,终于将萧依月劝住了。 此时,萧依月的衣袍上沾了不少的血,都是何三的。 地上也有一小滩,何三的血汇成的血坑。 几个婆子忙拉着萧依月走到别的地方,继续劝说着。 萧时远用袖子遮挡住口鼻,这股浓郁的血腥味,若是不遮挡一下,他就要没骨气得吐出来了。 强忍着胃里不断翻腾的酸意,他大着胆子走过去,走到倒在地上的何三身边。 他用脚尖踢了踢何三,却没有任何反应。 死了??? * 沈云娇拉着萧依依的手腕往前去,脚下步子匆匆。 萧依依走得累极了,软着声音哀求几句,可沈云娇没有任何反应。 瞧着沈云娇冰冷的侧脸,萧依依心一紧,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哥哥。 她绷着小脸,不敢再抱怨了。 脚疼了,回去上个药就行了。 走了一会,沈云娇终于停了下来,放开了萧依依。 萧依依松了一口气,可瞧见面前站着的二琳,那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萧依依没好气地问:“我哥哥到底在哪里?” 二琳没有回答,而是看了沈云娇一眼。 沈云娇冰冷的五官,在听闻萧依依还是坚信,二琳是世子派来寻她的时候,突然就融化了。 沈云娇笑了起来,笑得眼尾泛红,眼眶里弥漫着水雾。 萧依依不明所以地噘着嘴,“云娇,我说错什么话了?你怎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在笑什么?” 沈云娇双手搁在萧依依的肩膀上,脸上还带着尚未收回去的笑意,“我在笑,你还真是单纯。” 萧依依一怔,随即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单纯这个词,若是用在别人身上,那是夸奖的话。 可若是用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在说她脑子笨。 萧依依委屈地往后躲了一下,“云娇,怎么连你也嘲笑我?” 沈云娇收回双手,冲着二琳扬了扬下巴,“你告诉依依,今日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二琳已经算是豁出去了,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于是,她将萧依月派人找到她开始,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萧依依听。 萧依依听完,震惊得瞪圆了眸子,张大了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哥哥并没有派你来找我?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依月给我设的陷阱,为的是叫我身败名裂?” 二琳苦笑:“奴婢不敢撒谎骗您,如今奴婢这一条命,还靠着您的怜悯。” 萧依依还反应不过来,心头久久地震撼。 萧依月是一直看不惯她,明里暗里地给她使绊子。 可在她眼中,都是姐妹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这一次,竟是要将她直接逼死了! 萧依依接受不了,踌躇地道:“会不会是你误会了?” 二琳还想说什么,却被沈云娇制止了。 沈云娇神情温和,“方才,二琳将萧依月推到了你本该在的位置。接下来萧依月会有什么下场,便是她想害你到什么地步。” 萧依依咽了口口水,“嗯”了一声。 沈云娇和萧依依二人回到宴席上,却见萧大夫人不在。 而宴席上的众位夫人,脸色些许都有些不自然。 苏老夫人派冯妈妈过来,将两人叫到了身边。 苏老夫人将二人从头看到脚,看到二人完好无缺,才松了一口气。 在沈云娇张开嘴想问什么的时候,苏老夫人嗔怪道:“你去哪里了?青玉取了衣裳来却找不到你,都快找疯了。” 沈云娇大吃一惊,她终于知道自己把什么忘了。 “那青玉现在在哪里?”她急问道。 见她着急起来,苏老夫人反而宽慰:“别担心,我派人去寻了。你们两个,快坐下吧。依依,你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萧依依嘿嘿傻笑了两声,“走得急了一点,外祖母,这个果子茶好像很好喝!” 苏老夫人无奈又宠溺地笑笑,将面前的果子茶推了过去,“快喝了解解渴,我还没喝过。” 萧依依也不客气,走了好久的路,她喉咙里又干又涩,吞咽口水就和吞刀子一样。 接过果子茶,她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苏老夫人在旁提醒道:“慢点,别呛着了。” 她实在是看不出来,萧依依这跳脱的性子到底随了谁了。 沈云娇扫视了一圈周遭的人,眯了眯眸子,压低声音问平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平妈妈弯下腰,悄声回道:“方才有个丫鬟惊慌失措地来寻萧大夫人,萧大夫人脸色难看地出去了。萧家,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沈云娇嗯了一声。 萧大夫人的突然离开,萧老夫人最近身子不适,不能亲自招待客人,不得已,萧二夫人只能承担起招待客人的职责。 萧二夫人也算是游刃有余的,只是又一个丫鬟跑了进来。 和前头那个带走萧大夫人的丫鬟一样,这一个丫鬟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仿佛天塌了一样着急。 那丫鬟在萧二夫人耳边说道:“哥儿晕过去了!” 萧二夫人大惊失色! 她膝下就一个儿子,打小看得就和眼珠子似的。 晕过去了!岂不是大症候? 萧二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和萧三夫人说了几句,就赶紧随着丫鬟出去了。 又一位萧家夫人离开了,这一下,宴席上的夫人小姐们都再难淡定,纷纷议论了起来。 苏老夫人沉着脸,不轻不重地拍了桌面一下。 今天是萧依依的好日子,可是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要搅和了今天这么个好日子。 萧家就算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一个萧大夫人过去应付不就够了? 苏老夫人一脸忿忿不平地看向萧依依,却见萧依依正在笑着,吃着点心喝着茶水,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苏老夫人一腔的怒火,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依依,你别委屈。”苏老夫人安慰道。 萧依依一手拿着点心,“外祖母,我一点也不委屈呀。” (本章完) 135那个蠢货 萧二夫人行色匆匆,因为太过担心,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路上遇到行礼的丫鬟挡了路,她都没有半分形象地直接将人推开了。 她生萧时远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大夫说她不能再有孕了。 因此这辈子,她只有萧时远这么一个儿子。 若是萧时远有个三长两短,她后半生就没了依靠。 想到此,她厉声问来传话的丫鬟:“说清楚!远哥儿到底是怎么晕倒的?” 那丫鬟不敢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少爷似乎是被吓晕的。” 萧二夫人惊诧不已,吓晕的? 她的远哥儿胆子不小,什么事能将他吓晕了? 这一下,万一吓出个三长两短,吓出个后遗症来,可怎么是好啊! 萧二夫人恨不得跑起来。 另一厢,萧大夫人抱着不断哆嗦的女儿,心都碎了。 因为抱得紧,萧大夫人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浓郁的血腥味上涌,刺激得人的脑袋都昏昏沉沉的,耳边嗡嗡作响。 初见到几乎快成了个血人的萧依月,萧大夫人差一点吓得晕厥过去。 因为萧依月不许别人碰,丫鬟婆子们想给她将血衣换去,她便大哭大闹,是以直到萧大夫人来了,萧依月身上的血都快凝固住了,重重的一层。 “月儿乖,先去把衣裳换了好不好?阿娘陪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让坏人再伤害你的。”萧大夫人柔声劝哄道。 见萧依月没有反应,萧大夫人朝着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们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着萧依月去换衣裳了。 冯妈妈见状,才走过来,询问道:“夫人,六少爷还晕着,是否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听到冯妈妈提起萧时远,萧大夫人狠狠地一皱眉,“那个孽障!若不是他把事情闹大了,我的月儿怎么会受这么大的委屈?” 听了当时在场的下人的诉说,若不是萧时远认出了萧依月,还喊叫起来,不会有后头的那些事。 毕竟那群少爷,本来是想当作没看到,就这么离开的。 结果萧时远那个蠢货,将萧依月的身份戳了出来。 萧大夫人闭了闭眼,面目狰狞。 她都能想到,事情传出去之后,会引起如何大的一场腥风血雨了。 萧依月的名声,估计要烂掉了。 被一群人瞧见,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男子躺在地上,搂搂抱抱不成样子,根本没有清白可言了。 萧大夫人很想质问萧依月,脑子里究竟是什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但现在萧时月受了极大的刺激,不是合适的时候。 她睨了冯妈妈一眼,冷声道:“那个害人精!死了算了!” 冯妈妈知道萧大夫人说的是气话,保持着弯腰恭敬的姿势,硬着头皮劝道:“夫人,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二夫人将六少爷看得和眼珠似的,若是六少爷有个好歹……不好交待啊……” 萧大夫人挑眉,厉声道:“那个害人精自己胆子小,关我们什么事?若是因此死了,那也是他命里有此一劫!” 冯妈妈腹诽,怎么能没有事呢?萧时远是被死人吓晕的。 那个人怎么死的,根源还不是在萧依月身上? 不等冯妈妈再劝,就感觉到一阵强风刮过,吹得她晕头转向的。 再定睛一看,就见萧二夫人冲到了屋子里来。 冯妈妈毛骨悚然,方才大夫人的赌气话,不知道有没有被二夫人听去。 不过看二夫人要吃人的模样,大概是听了一些去。 萧二夫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谁是害人精!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萧大夫人抿着唇,阴着脸,虽然很想再说一遍,可是顾念着自己的身份,到底生生地忍住了。 冯妈妈冲着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一起来劝萧二夫人。 “夫人,我们家夫人不是那个意思,”冯妈妈打着圆场,“少爷在隔壁好生地躺着呢,还做噩梦了,梦里都喊着娘呢,二夫人快随老奴过去瞧瞧吧。” 萧二夫人憋着一肚子的气,但到底还是儿子要紧,便顺势下了台阶,去隔壁看自己的儿子了。 萧大夫人颓废地坐了下来,想到接下来将面对的腥风血雨,头疼不已。 若是只是几个下人撞破了此事,倒好解决。 可看到的是一群公子哥,萧大夫人没有通天的本事,去堵那些贵公子哥的嘴。 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厉声喊道:“书葵呢?把那个贱人领过来!” * 伍清珊借口透气,在萧依月离席之后,她紧跟着也出来了。 萧依月年岁小,好糊弄,伍清珊乐不可支,就等着看好戏了。 她的丫鬟萍儿突然开口提醒:“小姐,不能再往前走了,过了这道月亮门,就是男客们的地方了。” 伍清珊愉悦地翘起嘴角,“我知道啊。” 萍儿见状,便不再说什么了,随着伍清珊穿过了那一道月亮门。 再走一会,隐隐约约地能听到男子们谈笑风生的声音。 伍清珊摇了几下团扇,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萍儿十分清楚伍清珊的做事风格,若是因为她发出动静,坏了伍清珊的好事。 就算她是伍清珊贴身的婢女,伍清珊也会叫她生不如死的。 萍儿紧紧地闭上嘴,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等了一阵,突然见一群公子哥从小路出来。 那群公子哥的脸色非常精彩,有惊讶,有不耻,有嘲讽。 “真是没想到,萧家的嫡女……竟然是这样无耻的!” “哎!沈兄,少说两句吧。议论别人的家事,可不好。” “我呸,什么家事!我还觉得脏了我的眼睛呢!” 一群人说着话,和一阵风似地离开了。 伍清珊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痛快,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萧依月年纪小小,做事还挺稳妥。 她随便想了一个毒辣的招数来,还真的叫萧依月办成了。 她惊喜不已,同时又忍不住哂笑。 这下,她只要回去,等着看热闹就好了。 这群少爷出行的时候,身边还带着小厮,少爷们不屑于去搬动口舌,可他们携带的小厮可不会啊。 (本章完) 136父子 这些随着自家少爷出门来的小厮,并没有要替侯府遮掩丑事的责任。 而且他们总觉得,就算自己不说,别人也会说的嘛。 于是他们所到之处,在花园深处的那一幕便传到什么地方。 很快,就传到了萧时敬和鲁王的耳朵里。 周兴昊端着儒雅的笑:“贵府五小姐,实在是与众不同。” 萧时敬转了转手上的茶杯,面庞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淡淡地道:“王爷谬赞。” 周兴昊意味深长一笑。 听闻萧依月是萧时敬继母的女儿,平日里,二人并不亲近。 而且萧依月常常去找萧依依的麻烦,将她和萧时敬之间少的可怜的情分都给作没了。 如今萧依月出了大事,萧时敬如此反应,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再提起萧依月的事,周兴昊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便说起了其他的事。 但另外的人,听到此事,就不能如二人一般淡定了。 萧大爷目瞪口呆,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听不懂大夏的话,“你再说一遍?” 那侯府的小厮为难地挠了挠头,只能硬着头皮再重复了一遍。 萧大爷怒极反笑,“好好好!我竟然生养出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真是好啊!” 他起身准备做点什么,可一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又跌坐了回去。 “爷!您没事吧!” 萧大爷仿佛苍老了数十岁,喉咙里一阵腥甜,“去,把世子叫来。” 很快,萧时敬就来到了萧大爷的跟前,“父亲。” 萧大爷只觉得无颜面对萧时敬,沉默一会,才道:“你妹妹的事,你知道了吧。” 萧时敬平淡地嗯了一声。 萧大爷更觉得难堪,这个女儿!他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他哑着嗓子开口:“慈母多败儿!你母亲肯定是狠不下心肠来的,你出面,将你妹妹送走吧。送去哪里都行,总之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萧时敬的性情和容貌,不像父母,更像他那位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祖父。 随着萧时敬一天天的长大,萧大爷有时候就能在萧时敬身上,看到萧老太爷的影子。 每每这时候,都能叫萧大爷心肝一颤。 萧大爷是在萧老太爷身边长大的,萧老太爷的手段狠,对着亲生儿子也不会留情的。 初学武功那一会,萧大爷累得在梦里还在哭泣。 苦归苦,萧大爷对父亲还是十分尊敬和崇拜的。 如今,自己的女儿做出了有辱门楣、大逆不道的事,萧大爷就心虚得不敢去看萧时敬的眼。 萧时敬有手段有能力,他也愿意放手,让萧时敬慢慢接管整个侯府。 听完萧大爷所说的话,萧时敬平淡地反问:“为何父亲不出面?” 萧大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怕我也下不了重手。” 萧时敬面色冰冷,“我出面,名不正言不顺。” 拱了拱手,萧时敬出去了。 萧大爷噎了一声,到底没有再阻拦。 他的要求,本来就是无理了些。 * 就算萧大夫人和萧二夫人都不在,这宴席还是得继续进行下去。 厨房里备好的菜,一一端了上来。 萧依依就坐在苏老夫人的身边不走了,不会有人没有眼力见,对此说什么。 苏老夫人瞧着身边坐着的萧依依和沈云娇,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那一厢,伍清月看着身边空着的位置,不由地着急起来。 伍清珊出去有一会了,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迷路了?可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呀? 伍清月心里焦急着,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仍要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 宴席进行一会,云国公主突然进来了。 虽然是公主,但只是云国的公主。 宴席上的夫人和小姐们,都没有起身行礼,只颔首致意。 谷莎儿也不在意,提着裙子,伴随着一阵叮当叮当清脆的声响,跑到了沈云娇那一边。 萧依依和谷莎儿玩得好,当即便问:“谷莎儿,你怎么才来?” 谷莎儿委屈地皱了皱眉,“嗐!其实我一早就到了,只是突然听说死人了,那些人就要劝我离开。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们,过来找你们的呢,你还说我!云娇,你好吗?” 谷莎儿叽叽喳喳的,声音还不小。 她话里“死人”二字,叫不少人都听去了。 有胆子小的夫人小姐惊呼一声,带着惶恐的眼神看了过来。 苏老夫人同样被吓了一跳,“死人?哪里死人了?谁死了?” 谷莎儿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才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侯府死人了。” 这一下,宴席上的夫人小姐皆吓了一跳。 大喜日子里,竟然死人了?真当是晦气! 有一位夫人,见自己的女儿还没有回来,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自己的女儿迟迟没有回来?该不会死的人…… 那夫人痛苦地叫了一声,四肢疲软,全靠丫鬟搀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我的儿还没回来!该不会出意外了吧?不行!我要去找找!” 有相熟的夫人过来,陪着这位夫人一起出去寻找。 伍清月的心沉到谷底,伍清珊迟迟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出了意外吧? 她坐如针毡,干脆带着丫鬟一起出去寻找起来。 其他的人家,随行的婢女没有过来,便也出去找一找,还有的是出去看热闹的。 哗啦啦的一阵动静后,宴席上的客人们走了一半。 谷莎儿没有料到,自己的话能起这么大的效果。 她呆呆地看向苏老夫人,问:“老夫人,我是不是说错话啦?” 苏老夫人脸色沉沉,“没有,你们几个小姑娘坐好,我出去瞧瞧。” 苏老夫人才起身,沈云娇便也跟着起来,搀扶住了她,“老夫人,云娇陪您。”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 萧依依忙将手里的吃食放下,擦了擦手,站了起来,不忘将谷莎儿也拉了起来,“我们也去。” 于是一行人便随着人群往外去。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萧大夫人和萧二夫人。 萧二夫人守在萧时远身边不肯走,只能萧大夫人出来了。 萧大夫人穿着深色的衣袍,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沾着不少血渍。 (本章完) 137遮掩 感觉指尖黏黏糊糊的,萧大夫人一低头,就见到手指上站着的血,早已经凝固成血痂了。 她眼睛刺痛,胃里一阵翻滚。 那些慌乱的夫人就在不远处了,她再折返去洗手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她拼命地在自己的衣袍上搓了几下,想将血痂都搓下来。 只是来不及了,她只好将双手藏进了袖子里。 她堆起笑,就朝着离得最近的伍清月走过去。 她的语气一如往昔的和善慈蔼:“清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可否是宴席上的菜肴,不合你的口味?” 伍清月一向端庄贤淑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些小裂缝,焦急和不安从裂缝里泄露出来。 “萧大夫人,我是来找我的妹妹清珊的。她迟迟不回来,我怕她出了什么事。” 萧大夫人笑道:“在侯府里,能出什么事?那些夫人,也都是出来找人的?” 伍清月晦涩地道:“我们听说府上死了人……” 萧大夫人再也绷不住了,情急之下扣住伍清月的手腕,厉声质问:“是谁说死人了的?谁在造谣?” 萧大夫人的神情实在太过凌厉,伍清月吓得一颤,就要挣脱开她的手,“夫人,我的手很痛。” 但萧大夫人就和魔怔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 伍清月的贴身婢女连忙上前帮忙:“萧大夫人,请松开我家小姐的手!” 这边的拉拉扯扯,引来了不少目光。 年纪稍大一些的镇国公府的李夫人带着一帮人过来,质问萧大夫人:“还请萧大夫人说一句实话,到底是谁死在侯府里了?这样遮遮掩掩的,叫我们怎么安心?” 还有些没有找到自家姑娘,或者自己婢女的宾客连连点头。 萧大夫人手一松,伍清月立刻将手缩回去,还后退了两步。 萧大夫人看了一眼盯在她身上的数道眼神,扯出一笑,“原是个误会,是我家六哥儿晕倒了,不知道怎么传的,就变成死人了。是我管教下人不严,让诸位担心了。” 不管如何,死的人的身份实在是不堪,绝对不能让眼前的这群夫人知道。 而且在宴席的时候死了人,传出去都晦气得很。 她的话假假真真,能糊弄过去的。 伍清珊从花园的小道里出来,就见一群人围在这里。 她眼尖地瞧见了脸色并不大好看的伍清月,急忙小跑了过去。 “姐姐,你怎么了?”伍清珊瞧着伍清月手腕上的一圈红痕,心疼不已。 彩荷忿忿不平地道:“还不是被萧大夫人弄的,萧大夫人……” 伍清月呵斥道:“闭嘴!这就是我教你的规矩?” 彩荷委屈地闭上嘴,不再说了。 只言片语中,伍清珊只要确定,罪魁祸首是萧大夫人,就已经足够了。 她的姐姐,是仙女一样的人物,怎么能叫人亵渎了? 她的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萧家自己的家务事都理不清楚,还敢去得罪别人? 她心里已有了主意,用天真的声音,扬声道:“咦?萧夫人怎么能说没有死人?可是我刚刚分明就瞧见了,萧家的下人正往外搬着一白布盖着的人,那人难道不是死了?不然为什么要盖着白布?” 她指了指花园的小路,“喏,沿着这条路走一会就能瞧见啦。” 萧大夫人沉下脸,“伍二姑娘,你许是看错了吧。” 伍清珊当作没听出萧大夫人语气里的警告之意,萧大夫人算什么身份?敢威胁她? 她背后的靠山一发怒,足够叫萧大夫人吓破胆儿。 于是她再次道:“我没看错!不信你们去瞧瞧便知道了!” 李夫人阴晴不定地瞪了萧大夫人一眼,便急急地朝着伍清珊所指的小路走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萧大夫人一哽,此时此刻,她想拦也拦不住了,只能强行压着怒气,质问伍清珊:“伍二小姐为何这般咄咄逼人?难道你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伍清珊呵了一声,嘲讽道:“夫人有空和我说话,不如先想想,怎么把萧家的丑闻压下去吧。出了这样大的丑闻,且不说外头怎么唾弃萧家,说不定还会引来龙颜大怒。” 被册封为公主的女子,品行自然得是好的。 但在和亲前夕,萧依依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一个男子搂搂抱抱、拉扯不清,别说圣上了,连云国王子也会大怒。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引来一场战火。 伍清珊恶意地笑,等萧依依成为名列史书的祸害,遭万人唾弃,出门的时候,还会有义愤填膺的百姓,朝她砸鸡蛋呢! 萧大夫人面色发白,“你都知道了?” 伍清珊用笑容回答。 “知道什么啦?我也想听听!”萧依依好奇的声音响起。 萧依依扪心自问,此刻她就是纯粹的想听八卦的心情。 听到她的声音,伍清珊像见了鬼一样跳了起来。 瞪着萧依依,面色铁青:“你怎么在这里?!” 按照她的设想,萧依依犯了大错,应当被萧家人关起来才是。 萧依依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不是……你不是……” “我是什么?” 沈云娇稳稳地搀扶着苏老夫人的手,悠然开口:“伍二姑娘是不是饿了?不如先去宴席上用一些菜肴吧。” 伍清珊惊疑不定,“依月呢?” 萧依依:“对呀,五妹妹呢?” 萧大夫人身形一晃,差点站不住。 虽说萧依月的丑事,迟早会传遍的,可她是万分不情愿,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她强撑着道:“依月有些不舒服,睡着呢。你们快去宴席上吧。” 说着,她用生平最温柔的声音哄着萧依依:“依依,今日你是主角,那些客人,就劳烦你招待了。” 萧依依简直是受宠若惊,“我知道了。” 伍清珊一直暗中观察着萧依依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不像是受过打击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老夫人也不想回宴席上了,索性带着沈云娇几人去了萧老夫人那里。 才进屋子,就听到萧老夫人正在摔东西。 (本章完) 138必须严惩 “蠢货!蠢货!蠢货!”一连骂了三声,萧老夫人犹觉得暴怒。 从前她虽然知道萧大夫人对萧依月过于宠溺,可她从来不说什么。 一来萧依月还小,二来姑娘家家,多宠溺一些也是没事的。 相比于萧依月的骄纵,还是萧依依跳脱、无法无天的性子更让她头疼。 关键是萧依依还不服管教,萧老夫人总以为,萧依依迟早要给萧家惹出大麻烦来。 结果没想到,是萧依依被封为公主,为萧家带来了荣耀。 反而是她一向放心的萧依月,这一次可捅了大篓子了。 她的老脸都被萧依月丢的干干净净。 很快,那些人就要戳着她的脊梁骨,在背后嘲笑她,连一个孙女都教不好! 何妈妈上前劝道:“老夫人,您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萧老夫人冷冷地睨她一眼,“我马上就要被气死了!” 苏老夫人带着沈云娇等人走了进去,“怎么耍起了小孩子的脾气?下人惹了你,打一顿发卖了也就是了。小辈们做错了事,就训斥一番,说这些话又是何苦来呢?” 萧老夫人的笑容有些冷,“老姐姐,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若是你知道了,说不定会被气得吐血。” 苏老夫人诧异:“什么事这么严重?” 萧老夫人摆了摆手,让何妈妈收拾这一地的残骸,她领着苏老夫人等人去边上坐下。 瞧着苏老夫人身边三个如花似玉、各有春秋的小姑娘,萧老夫人很是感慨。 而萧依依也显得格外顺眼。 萧老夫人叹气道:“也没什么好瞒着你们的,反正不用多久,你们都会知道的。” 萧依依莫名地有些紧张,悄悄地握住了沈云娇的手。 沈云娇回以安抚一笑。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谷莎儿,兴致勃勃地等着听八卦。 萧老夫人艰涩地开口:“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女,依月!她和一个男的,不是府上的人,在花园里拉拉扯扯,被一群公子哥撞破了!” 至于杀人的事,萧老夫人看着那三个小姑娘,顿时说不出口。 她也觉得震惊,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娇娇小姐,竟然亲手杀死了一人!真是惊世骇俗的大新闻! 这三个小姑娘要是听到了,肯定会吓坏的。 萧依依握住沈云娇的手倏然收紧,今日若不是沈云娇敏锐,那被人撞破的,就是她了! 她再单纯,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非常严重的坏事! 手被握得紧,沈云娇不适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提醒她。 谷莎儿扑闪着眼睛,云国名风没有大夏这样保守。 喜欢谁,就要勇敢得说出来才是。 像她的阿父,就是她阿娘追来的。 谷莎儿一拍手,笑道:“依月姑娘真性情!” 她都想认识认识这位依月姑娘了。 萧老夫人脸一黑,一时无言。 苏老夫人尴尬地咳嗽两声,斟酌着道:“依月现在没有空闲见公主,依依,你陪着公主去吃些点心吧。” 听到有吃的,萧依依忙站了起来,拉着谷莎儿要出去。 临走前,不忘要带上沈云娇。 沈云娇却拒绝了:“我不饿。” 萧依依只好带着谷莎儿出去了。 萧老夫人叹气道:“我们萧家造了什么孽啊,出了这样一个蠢货!” 这样的蠢货,若是放到苏家,估计苏老夫人也是要气吐血的。 不过这些年来,她想得很开。 只要不是沈云娇有个好歹,她都看得很开。 这般想着,她握紧了沈云娇的手,淡声问道:“所以你打算这么处置?” 萧老夫人想当然地说:“直接送去尼姑庵,等到了年纪,远远地嫁了就是。” 沈云娇轻声问:“大夫人爱女心切,会答应吗?” 萧老夫人一滞,若是萧大夫人能狠得下心管束萧依月,能纵得萧依月不知天高地厚吗? 于是,她没什么底气地说:“这次也由不得她了。” 苏老夫人道:“她一哭二闹的,你家大爷听谁的?” 萧老夫人又是一噎,头疼得捂住自己的额头。 估计这一次,是萧依月被送出去一个月,萧大夫人就心疼地让人将萧依月接回来,然后不了了之了。 但,萧家的丑闻,还是会被时不时地翻起。 苏老夫人看了沈云娇一眼,才道:“你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个罗书砚的事吗?就是你家依月,将罗书砚带到府里来了的事。” 萧老夫人想了一会,“记得,还有些印象。” “那一次,依月可受到什么惩罚了?” 萧老夫人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似乎只是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几句,那件事就揭过去了。 她突然想明白了,就是她们这些做长辈的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从纵得萧依月的胆子越来越肥了。 十二岁的年纪,敢和外男纠缠不清,事发后愤而杀人,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会出落成什么模样。 萧老夫人只想想就觉得害怕。 她的眸子坚定起来,“多谢老姐姐提点,这一次就算拼了我老婆子这条命,也绝对不会叫萧家百年清誉,毁在那个蠢货手上!” *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一起出来。 沈云娇眨了眨眼,悄声道:“多谢老夫人为云娇出气。” 今日苏老夫人特意提起罗书砚,想来也是咽不下那一日,沈云娇所受的委屈。 这件事,淡得沈云娇都几乎忘记了,没想到苏老夫人还记在心上。 苏老夫人笑笑:“云娇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 沈云娇暖暖一笑。 二人带上萧依依和谷莎儿,往宴席那边去了。 另一边,李夫人等人带着一行人,按照伍清珊所指的地方去,果然瞧见了几个萧家的下人,正往外搬着一条春凳。 春凳上盖着一块白布,隐约可见白布下是一人。 李夫人疾步上前,萧府的下人想拦又不敢拦。 李夫人趁机,一把掀开了白布,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男人常年赌博酗酒,一张脸上满是憔悴,眼底下一大片的乌青。 看男子破破烂烂的穿着,肯定连宾客们随行的小厮都不是。 诸位夫人都松了一口气。 139她也是会害怕的吗 萧大夫人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连忙冲着萧家下人使眼色。 萧家下人忙将白布重新盖好,然后抬着人出去。 萧大夫人叹气道:“我也不是故意瞒着诸位的,实在是不是什么好事。诸位不如回宴席上吧,说不定你们找的人,都回那边去了。” 李夫人等人便随着萧大夫人回去了。 宴席上,伍清珊盯着萧依依出神。 她怎么都想不通,出了这样大的事,萧依依为什么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倒是萧依月,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一直不露面。 “珊儿,你瞧什么呢?”伍清月问道。 伍清珊收回视线,“没什么。” 宴席很快就结束了,萧大夫人也没心情留一留客人。 宴席一结束,就亲自将客人们都送走了。 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往外去,同行的还有谷莎儿。 苏老夫人少不得要和谷莎儿说几句:“公主啊,等依依嫁去了云国,还要请公主多多提携着了。” 谷莎儿爽利地笑道:“老夫人放心吧,我和依依是好朋友,我会帮她的。” “有公主这句话,老身就放心了。” 一行人往外去,才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一群侍卫拦住了。 沈云娇疑惑地看过去,原来是鲁王出行的排场。 鲁王的马车正候在萧家门口,马车边,鲁王正在和萧时敬说着话。 沈云娇的方向看过去,正巧看到鲁王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被萧时敬遮挡去了。 想起在皇宫里的那一巴掌,沈云娇略有些心虚。 当时不知为何,心里冒着邪火,做出的事便失去了理智。 如今再回想,每每都是后悔不已。 鲁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漆黑的瞳仁一转,看向了她的方向。 仍旧是温润如玉的笑,可沈云娇无缘无故地从鲁王的笑容里,看出了几丝阴鸷。 她一怔,忙低下头去。 周兴昊缓缓地收回视线,与萧时敬说了两句,便上了马车里。 脑海里回想着沈云娇眼眸里的惶恐,原来她也是会害怕的吗? 鲁王的车驾一走,侍卫一走,府里的女眷得以出来。 萧时敬一袭月白鹤纹长袍,长身玉立。 冰冷的气质,脱俗于凡人,宛若神祇降临。 苏老夫人见了萧时敬,自然是要过去说几句话的。 萧时敬拱手行礼,“外祖母。” 沈云娇福了福身子,“世子。” 萧时敬身量颀长,苏老夫人得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上次我送的生辰礼,可还喜欢?” 萧时敬语气无波无澜,“多谢外祖母,很合我的心意。” 苏老夫人笑得更欣慰,“那就好那就好,想来贵重的物件你什么都不缺,还是云娇出的主意,给你送些贴身的物件。那个绣了竹叶的香囊,还是云娇亲手绣的。” 沈云娇羞赧地扯了扯苏老夫人的袖子,想让苏老夫人别说了。 苏老夫人说完,萧时敬狭长的眸子微眯,视线在沈云娇的身上停留片刻,慢条斯理地理着腰间的配饰。 沈云娇被他的动作所吸引,看了过去。 他的手骨节分明,动作慢条斯理又赏心悦目。 他腰间的配饰之中,赫然挂着那一只绣了竹叶纹的香囊。 待看到那一只自己亲手绣的香囊,沈云娇的视线都被烫了一下,瞬间缩回,低着头当鹌鹑。 只是红晕自光洁如玉的脖颈爬上来,逐渐晕染上脸颊。 萧时敬嘴角几不可查的翘了一下,万年冰冷的眸子里照入了阳光,露出了些许的暖意。 他看回苏老夫人,神色认真:“外祖母送的,我很喜欢。” 苏老夫人笑了起来,不无欣慰地道:“那就好,那就好。以后还想要什么,尽管派人来和我说。” “是。” 萧时敬亲自送着苏老夫人和沈云娇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地驶离,他负手而立,静静地站了许久。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他一回身,眼眸里原本融化了些的寒冰,再次凝固起来,透着丝丝凉气。 他不卑不亢地道:“公主。” 谷莎儿揪着手指,欲语还休。 方才萧时敬和苏老夫人说话的模样,她也是看到的。 原来,萧世子也有人气味的一面,只可惜不是对着自己来的。 即将要离开大夏了,谷莎儿明白,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了萧时敬一面了。 她睫毛颤了几下,眼眶里泪珠在滚动。 她“嗯”了一声,越过萧时敬,朝着马车那边走去。 她是云国公主殿下,敢爱敢恨,拿得起也放得下。 她会让萧世子成为自己记忆的一部分。 目送着谷莎儿上了马车,萧时敬才回侯府里去。 今日在侯府花园深处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劲爆,这一桩丑闻很快就传开了。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早就知道了,因此平康院仍旧一如往昔的平静。 苏大夫人听完之后,惊讶了好一瞬,又将苏兰绣叫过来,叮嘱苏兰绣往后和萧依月离得远一些。 苏兰绣撇了撇嘴,自嘲一笑,“娘,你女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苏大夫人被噎了一下,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背,嗔道:“胡说什么?据说萧依月是和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你都定亲了,你们两个哪里能比?你听我的,去罗家后好好地过日子,以后离萧家远一些。” 经过这段时日,苏大夫人也接受了宝贝女儿要下嫁罗家的事实。 罗书砚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婚后,苏大爷提携一二,定能叫罗书砚前途无量的。 到时候罗家念着苏家的恩情,会将苏兰绣供着捧着。 苏兰绣往后的日子,虽然不能大富贵,但肯定会过得很滋润的。 苏兰绣笑了一声,并不言语,不向母亲做出任何保证来。 让她和罗书砚过日子?做梦去吧! 萧家那一边,也是一场风波。 听到萧老夫人说,要将萧依月永远地送走,萧大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 送走一个月,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萧依月还那么小,怎么能永远地离开她身边呢? 失去了庇佑的雏鸟,终将折掉双翅。 萧大夫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母亲,万万不可啊!” 140你心里没点数吗 萧大夫人声泪俱下,哭得撕心裂肺:“母亲,万万不可啊!依月还那么小,绝对不能离开我啊!她犯了错,我肯定会好好约束她的!至于外头的流言,过段时日,也就慢慢的散了。我们萧家是何身份?谁敢拿着流言到面上说?” 瞧着萧大夫人执迷不悟的模样,萧老夫人失望地摇了摇头,“老大媳妇,你怎么约束?依月年纪小小就品德不端,她不是还亲手杀了人?” 萧大夫人咬牙:“那个人该死!若是当时我在场,肯定也会同依月一样,将那个男的千刀万剐!对了,依月是被陷害的!我已经将二琳抓起来了,到时候审一审二琳就知道了。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要这么害依月!” “二琳?”萧老夫人疑惑地问。 萧大夫人忙解释:“二琳是世子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当时就是她引着依月进花园里,撞上那个男人的。那个男的,据说还是二琳的亲戚!” 萧大夫人觉得自己说得够明白了,这件事肯定和萧时敬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就是萧时敬一手设计的。 萧老夫人哂笑:“老大媳妇,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婆子是傻的,随便你糊弄的?你当我不知道二琳是什么身份?你在时敬和依依身边安插眼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大夫人瞳孔骤缩,她确实没料到,连这种她自以为做得隐秘的事,萧老夫人都知道。 萧老夫人一向表现出来的淡泊,倒是让她疏忽了。 萧大夫人低着头,额上冷汗涔涔,狡辩道:“说不定是世子收买了二琳,叫二琳……” 萧老夫人一拍桌子,“够了!你的意思是还怀疑上时敬了?时敬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我心知肚明!你虽说是继母,可这心偏颇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话!我萧家的百年清誉,绝对不能毁在一颗老鼠屎身上!” 萧大夫人心疼得厉害,她的掌上明珠,竟被人这样的贬低。 忍着心痛,她继续挣扎:“从小到大,依依也做错了不少的事,可哪一次也没见母亲严惩啊。怎么依月做错了一件事,母亲便要赶尽杀绝了。” 萧老夫人怒极反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依依为何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你难道不清楚?而且依依犯的错,都是无伤大雅的。罢了,我不想听你说了,你自回去吧,就叫依月留在我这里。” 萧大夫人抬头,撕心裂肺地吼道:“母亲!” 萧老夫人实在是不耐烦和萧大夫人浪费口舌了,她说得再多,萧大夫人根本不会听。 她冷冷地瞥了萧大夫人一眼,“若是你想随依月一起离开,你尽管闹吧。反正愿意来给时敬和依依当继母的,京城里一抓一大把。” 萧大夫人一噎,知道自己再说下去,说不定萧老夫人就要喊萧大爷写休书了。 她仿佛浑身被抽干了力气,在婆子的搀扶下,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母亲,儿媳先回去了。”萧大夫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待被婆子搀扶着走到门口,萧大夫人又停了下来。 “母亲,别忘了让丫鬟给依月喝药。否则,舟车劳顿,只怕依月承受不住。” 萧老夫人的神情温和了一些,说到底,萧大夫人也只是爱女心切罢了。 她耐心地道:“你放心,依月怎么说也是我嫡亲的孙女,我不会叫她丢掉性命的。” 萧大夫人笑笑,这才离开。 萧老夫人捏着手腕上的佛珠,心里有了决断。 直接送萧依月回祖籍老家,在族老的看顾下,也出不了什么事。 等到了年纪,便在祖籍寻一门亲事,一辈子都不要回京城来了。 那一厢,萧依月听说自己要被送走之后,当下便一哭二闹三上吊。 半夜趁着人不注意,来了一出白绫上吊。 好在丫鬟发现得及时,人是救下来了,只是奄奄一息,需要养上一养了。 萧大夫人望着萧依月脖子上的一圈红痕,心都要碎了。 “你做做样子也就罢了,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呢?” 萧依月面容憔悴,得意一笑:“不真一些,祖母肯心软吗?我知道了,祖母要将我送走,再也不许我回来了,是不是?” 萧大夫人神情黯淡地嗯了一声。 萧依月眸子里迸射出恨意:“那个二琳呢?她有没有招认,到底是谁要害我!” 萧大夫人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劝道:“我已经将她发卖了,你别再提她了。要是她将一切都说出来,对谁都不好。” 萧依月面容一扭曲,可这个哑巴亏,她也只能吃下去了。 可她还是强烈疑惑,到底是谁识破了她天衣无缝的计策,将她踩到泥潭里。 难道真的是伍清珊? 她蜷起手指,若真的是伍清珊!她一定会报仇的! 正被她念叨着的伍清珊,此时也是一脸迷茫。 直到现在直到真相,她才知道那一天出事的不是萧依依,而是萧依月。 她不由地疑惑,萧依依那榆木脑袋,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蠢货,是如何能识破萧依月的设计,还将萧依月带进去的? 难道说,萧依依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单纯,都是在藏拙? * 沈云娇拿着书卷,站在门口处静静地看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院子里习武的翠叶。 看了一会,她不由地有些心动。 翠叶招招凌厉,英姿飒爽。 若是她学会一两招,岂不是就能保命了? 她将书卷合上,随手拿在手里,走过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翠叶擦着汗,笑道:“姑娘娇生惯养的,恐怕吃不了这个苦。不学个几年,恐怕成不了气候。” 沈云娇也便歇了心思,反正她也只是心血来潮罢了。 这时,青玉自外头回来了,臂弯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里头装的,是苏老夫人特意命小厨房,为沈云娇熬的燕窝。 青玉皱着眉头,道:“姑娘,后门处的婆子来说,有人来寻姑娘,那人自称是您的姑姑。” 141苦命鸳鸯 因为平康院离后门近,沈家的人就喜欢从后门处来找沈云娇。 听闻是沈芳来找她,她心里有点眉目。 想了想,将书卷交给青玉,带着翠叶慢慢地走向后门处。 守门的婆子见了她,忙不迭哈腰行礼。 沈云娇笑道:“妈妈辛苦了,去喝口茶吧。” 话音落下,翠叶往那婆子里塞了块碎银子。 婆子大喜过望,连忙给沈云娇感激道谢。 沈云娇出手大方,她这个守门的婆子,比苏大夫人那里的婆子过得滋润多了。 婆子将门打开,连忙离开了。 沈云娇走到门边,就见到了一脸焦急的沈芳。 沈芳大概是好几晚没睡好了,脸上憔悴得厉害。 一见着沈云娇,就和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走了过来,但只敢站在门槛的那一头,不敢跨过门槛。 上一次她和何三要算计沈云娇的事,估计沈云娇还记在心上呢。 现在想想,她也觉得自己当时,是鬼迷了心窍了,真当是不是人。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舍不得和何三彻底断掉。 她双手在衣裙上局促不安地搓了搓,“云娇,上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真该死!”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姑姑是来和我道歉的?” 望着沈云娇黑白分明、透亮的眸子,沈芳讪笑两声,“主要是道歉,其实还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 沈云娇嘴角含笑,等着沈芳继续说下去。 “你还记得何三吗?”沈芳小心翼翼地觑着沈云娇的脸色。 见沈云娇面上带笑,不见一丝怒意,她才继续说下去,“我打听了许久,何三似乎在定北侯府里消失了。那侯府,不是我能进去的地方。据说那侯府的先夫人,是苏老夫人的亲女儿。云娇,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打探一下何三的消息?” 沈云娇笑道:“他死了。” “啊?”沈芳瞪大眸子,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她却一时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 “云娇,我知道你还在怨恨他。能不能先将他找到,然后要打要罚,全听你做主。” 沈云娇也不恼,重复道:“姑姑不必去找了,他死了。” 沈芳僵硬住,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何三死了?祸害遗千年,何三应该长命百岁才是。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手都在打颤,说出的话也随之颤抖,“死了?是怎么死的?” “姑姑可知,从侯府传出来的流言?萧家五小姐,和一个男子不清不楚?” 沈芳呆滞地点了点头,并不明白沈云娇为何提起毫不相关的另外一件事。 沈云娇道:“当时我也在侯府里做客,那个男子,正是何三。何三死了,听闻是死于萧五姑娘之手。” 沈芳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萧五小姐,和穷到人厌鬼嫌的何三?打死她都想不到,两个人会怎么联系在一起? “是不是弄错了?”沈芳仍旧不相信。 沈云娇抿唇一笑,“这样的事,我骗你做什么?所以要寻何三,姑姑不该来找我,该去萧家才是。” 说罢,她退了一步,翠叶便关上了门。 “砰”的关门声,叫沈芳吓得浑身一悚。 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京城里走着,外头艳阳高照,可她浑身冷透了。 何三死了? 这些年来,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和何三联系在一起。 这段时日,虽然在哥哥的禁足下,她没能去见何三一面,可是她心里想的仍旧是何三。 她从来没有想过,何三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又要依靠什么信念活下去? 等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萧家的门口。 她捏紧拳头,上前敲响了萧家的大门。 守门的小厮开门,见沈芳的穿着就是个平头百姓,便怒斥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来敲门?还不快滚!” 沈芳双目赤红,“就算是侯府!也不能随意杀人吧!” 小厮恼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家五小姐做出的丑事!人尽皆知!” 听到这,小厮心虚地目光微闪。 这倒是实话,所以上头叮嘱了,这段时日守好门户,别惹上不必要的争端里。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小厮连连摆手,想将这个女人赶走。 又是一个想上门瞧五小姐笑话的人,谁叫他们侯府是理亏的一边,只能当缩头乌龟了。 在小厮要关门前,沈芳双手扒住门边,双目赤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那一天你家小姐杀的人!是我的未婚夫!杀人偿命!” 小厮一惊,当时还死了人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且瞒得紧,没有闹到外头去。 这个女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虽然心里发怵,可面上还是万分强硬,“你胡咧咧什么?有病看病,快走!” 沈芳目眦欲裂:“好啊!那我就去顺天府问问,王侯将相杀了人,是不是和庶民同罪!” 见这个女人要将事情闹大了,小厮又拿不到主意了。 虽然五小姐不会杀人偿命,甚至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到底会传出一些不好的话来。 侯府这个时候,可禁不住雪上加霜了。 见沈芳真的要走,小厮连忙拦住了她:“你等等,我进去和我家夫人说一声。” 沈芳应了一声好,就在门外等着。 没过一会,小厮又出来了,让沈芳进去,说是萧大夫人要见她。 沈芳一路往里去,在侯府百年底蕴之下,脚下微微发虚。 可一想到死得不明不白的何三,她就有了底气。 这一次,一定要为何三讨个公道!至少要讨到何三的尸首,让他入土为安。 * 萧大夫人唇边溢出一声冷笑,“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来向侯府讨公道?真当是个不知死活的!” 她的心腹冯妈妈在一旁劝道:“夫人,可不能掉以轻心了。要是那个女人真的在外头大肆宣扬,丢的还是五小姐的脸面。” 萧大夫人哼了一声,看着自己保养得当的手,说出的话冷得不行:“她不是说了,那个男的是她的未婚夫吗?那我就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让他们去地下团聚吧!” 142要你死 门房的领着沈芳到了萧大夫人的院子门口,就离开了。 沈芳站在院子门槛外,只觉得自己和这完全格格不入,顿时心生局促。 但想到死得不明不白的何三,她又生出不少底气来。 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皆目不斜视,谁都不曾停下来去打量沈芳,可见大家族的底蕴。 沈芳瞧着这些下人们穿的衣裳,皆是柔软的布料,在外头买,估计要好几两吧。 虽然在沈云娇的扶持下,他们沈家的日子比普通百姓要好过不少。 可这样的布料做的衣裳,沈芳也只在逢年过节会穿,其他时候都好生地收在柜子里。 沈芳垂下眼睑,瞧着自己的鞋子脏兮兮的,连忙往裙摆里缩一缩。 可这一次,就算这里是王府,她也一定要给何三讨个公道,才不辜负他们好一场。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有人来和她说话了。 冯妈妈笑盈盈地站在沈芳面前,她眉目慈善又和蔼,叫沈芳都生不出怒气来。 冯妈妈从怀里掏出几块还软和的糕点,塞到了沈芳的手上,笑道:“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沈芳握着糕点,却没吃,“我来找你们夫人的,你们夫人能见我了吗?” “能,能,跟我来吧。”冯妈妈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缝。 她领着沈芳往院子里头去,却没有进主屋,而是去了另一间偏僻,处在角落里的屋子。 这间屋子平常是堆放杂物用的,提前收拾了一下。 还未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侯府的厨子是重金请来的,手艺是拔尖的,饭菜的香味,差点要将人的魂魄勾出来了。 冯妈妈余光瞄见沈芳吞咽着口水,会心一笑,推开了门。 只见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圆桌,桌子上摆满了菜肴,是按照宴客的席面准备的。 冯妈妈引着沈芳往里去,笑道:“你且吃着,我去请夫人过来。这件事吧,本来就是我们理亏,所以我家夫人特意叮嘱了,要好好招待你。你别客气,就当作是在自己家一样。” 这番话,说得沈芳心里熨帖得很,便在桌子边坐下了。 动筷子前,又问了一句,“你家夫人会过来吗?” 冯妈妈忙道:“肯定会的!我现在就去请!” 一转身,冯妈妈立刻变了脸色,阴恻恻一笑。 什么东西,还敢在侯府里拿乔? 这些饭菜里头,加了点砒霜。 到时候这个女人死了,悄悄地丢去乱葬岗也就是了。 大夫人心善,没叫她做一个饿死鬼。 沈芳眼睛发凉,她还没吃过这么豪华的饭菜。 她刚想动筷子,只听门外,传来冯妈妈的惊呼声,吓得她筷子都掉了。 “我的小祖宗哦,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冯妈妈拼命拦着萧依月,“这里有大夫人为您做主,您快回去吧!” 为了让萧依月好生养着,萧大夫人撺掇着萧大爷,将萧依月从萧老夫人那里接回来了。 萧依月满脸怒容,气得胸口都在剧烈起伏。 当听说有人来为何三讨公道,她娘还让人进来了,她怒不可遏,当下就冲过来了。 那日的事,是她一生洗刷不掉的耻辱。 这个女人的出现,又将她的伤疤揭开,血淋淋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叫她痛不欲生。 她手里捏着一根细细的鞭子,鞭子还专程泡过辣椒水的,打到人身上,绝对能让人痛入骨髓。 “滚开!”她吼道。 冯妈妈苦着脸,若是萧依月冲进去了,岂不是要坏了萧大夫人的好事? 可她也不敢明说,生怕被沈芳听到了,起了防备心。 她只能软着声音哄道:“小姐,您不如先去夫人那里,陪夫人说说话。为了您的事,夫人也好几日没睡好了。” 萧依月瞪着眼:“滚开!否则,别怪我的鞭子不长眼!” 冯妈妈犹豫了一下,在判断萧依月是否会打她。 但下一刻,萧依月举起了鞭子,冯妈妈连忙让开了。 她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啊。 萧依月直接冲进了屋子里,见到了屋子里的女人,质问道:“你是谁?你和何三是什么身份?你和二琳又是什么身份?” 沈芳惊疑不定,可是想着冯妈妈的话,说侯府的夫人会为她做主的,便有了底气。 “我叫沈芳,是何三的未婚妻,二琳是谁我不认识。我是来给何三讨个公道的!他的尸骨在哪里?” 萧依月冷笑,没有回答,直接一鞭子甩了过去。 一鞭子直接打到了沈芳的肩膀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沈芳刚想说什么,又是一鞭子,直接打得她倒在了地上。 她在地上滚了两圈,躲到了桌子底下,浑身火辣辣的疼。 突然,灵光一现,“是不是你?那个外头说的被何三玷污的女人,是不是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这般狐媚子?何三肯定是被你勾/引的,他喜欢的向来不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萧依月气得怒火中烧,愤怒得眼珠子都是滚烫的。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说罢,萧依月像是魔怔了一样,鞭子又狠又快得朝着沈芳身上挥去,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 下人想拦,也遭了无妄灾,被打了一鞭子,就没有人再敢拦了。 冯妈妈捂着发痛的肩膀,连忙派了个丫鬟去请萧大夫人过来。 眼下,也只有萧大夫人劝得动萧依月了。 可惜,先过来的不是萧大夫人,而是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幕,尤其是亲眼目睹萧依月身上的杀气,顿时胸口处憋得慌。 先前,萧依月亲手杀了个人,她就觉得震惊、匪夷所思。 现在萧依月还想杀人,这样的人,哪里像京城的大家闺秀。 或许有些人手上沾了几条人命,可亲自动手的,这京城恐怕只有萧依月一人了。 若是再这么纵容下去,萧家迟早毁在萧依月的手上! 她怒道:“你们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拦住!真的要叫萧家见了血光?” 丫鬟婆子们便一起上前拦,终于将萧依月拦下了。 143又来了 萧依月被制服住之时,沈芳浑身都是伤口,一件衣裳被鞭子抽得破破烂烂的,勉强遮住身子。 沈芳叫得声音都嘶哑了,“侯府……就是这样……草菅人命的吗?” 萧大夫人赶过来了,冲着沈芳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萧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萧大夫人顿时住了嘴。 有心为萧依月开脱几句,就被萧老夫人打断了:“依月精神这么好,想来身子都好全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什么时候收拾好,就什么时候离开。” 萧依月知道害怕了,“娘,我不要走!你别让我走!” 萧大夫人心里酸酸的,“母亲,依月也只是一时冲动……” 萧老夫人怒极反笑,“一时冲动就能杀人了?这样的人留下来,你夜里睡得安稳吗?你要是不愿意,就随着她一起走!你们母女,也能有个伴!” 萧大夫人舌尖弥漫着苦涩:“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月儿,你别闹了。” 这一下,连她也保不住萧依月了。 萧依月急得哭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将我送走!她就是一个贱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重要的!” 见她还不知悔改,连萧大夫人都皱了皱眉头。 最终,到了傍晚的时候,萧依月就被送走了。 萧老夫人亲自招待了沈芳,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备了马车送她回去了。 沈芳满身是伤,只想先回去,再请个大夫来看病。 看到沈芳遍体鳞伤的模样,沈二气得不行,连忙要去给沈芳要个公道,却被庄氏拦住了。 “家里还有一堆糟心事呢,人家也给了一百两银子,就算了吧。否则人家恼了,这一百两银子都要收回去了。”庄氏觉得,一百两都能买沈芳的命了,不亏! 看着那一百两银子,沈二顿时歇了心思。 他走到外头去,让庄氏给沈芳收拾。 沈云雪恰好从屋子里出来,如今她已经显怀了,衣裙怎么都遮挡不住了。 沈二看着,心头生出怒气,朝着女儿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呸!不像个样子!” 沈云雪瑟缩了一下,到底理亏,便忍着没有发脾气。 沈二怒道:“先前那婆子来的时候,说你不在家,今天肯定还要再来,你怎么说?” 沈云雪斟酌道:“就说我下地干活去了。” 沈二哂道:“人家会信?” 沈云雪双手捧着肚子,低着头没说话。 庄氏捧着一对破烂的衣裳走出来,随手丢到角落里。 “当家的,你好好的和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庄氏上前,拉着沈云雪进屋。 沈二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便跑出去喝酒了。 眼不见心为净! 庄氏扶着沈云雪回了屋子里,沈云雪担忧地道:“那个婆子,今天还会过来吗?” 庄氏面色一变,安慰道:“大概不会来的,高门大户人家的事情多,怎么可能天天过来?” 沈云雪放松一笑。 可来不及她轻松多久,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母女二人瞬间紧张起来。 只听门外传来叫喊声:“沈姑娘!亲家夫人!快来开开门,我家夫人派老奴送了一盏燕窝来,给您补身子的呢!” 对方是罗夫人派来的,拒之门外没有道理。 从前,庄氏敢去罗家耍横,完全是因为自家闺女,是要嫁去罗家当正头娘子的。 如今只是当个妾室,她的底气顿时消散不少。 何况如今沈云雪怀了孩子,街坊四邻都看到了。 若是罗夫人一口咬定,就是不认这个孩子,不让沈云雪过门,那叫沈云雪怎么再嫁人啊! 带着个孩子,哪里有好人家要沈云雪啊! 是以,现在庄氏为了沈云雪,根本就横不起来了。 外头的敲门声一直不曾停下,沈云雪害怕地拉着庄氏的衣袖,小声地道:“娘,你先去开门吧。” 庄氏起身,要去开门前,不忘叮嘱沈云雪,“等一下不管送来什么东西,你都别入口!” 沈云雪抱着肚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庄氏便去开门了。 一开门,只见外头站着两个婆子,并好几个丫鬟。 说话的是罗夫人的心腹王婆子,边上一位更沉稳、不露声色的是苏大夫人派来的人。 苏兰绣不介意沈云雪有身孕,可苏大夫人介意啊! 在苏兰绣没嫁去罗家前,就闹出了庶长子的事,实在是叫人膈应得慌。 于是苏大夫人派了人去罗家,逼着罗夫人动手。 罗夫人虽然舍不得孙子,可更怕得罪了亲家。 于是这些人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沈云雪肚子里的孩子。 庄氏扯出笑,“两位今天来得够早的,什么燕窝?值得这样眼巴巴的送来?我家雪儿是我的掌上明珠,平日里也是吃得上燕窝的。” 王婆子皮笑面不笑,“是上等的血燕,再耽误一会就要凉了。沈姑娘呢?” 庄氏仍旧笑着:“她啊,出门去了。” 王婆子的笑容冷下来,“前天出门买布,昨天出门买针线,今天又出去买什么了?” 庄氏厚着脸皮道:“女孩子家家,自然喜欢出门。孕妇心情很重要,我也不能拘着她不是。” 见王婆子还要说什么,她边上的婆子冷声开口:“到底在不在,进去一看便知。” 王婆子立刻附和:“是啊,让我进去看看。” 庄氏张开双臂,“我都说不在了……” 那些跟着来的丫鬟不是装饰,一个个虎视眈眈的上前。 庄氏很有眼力见地让开了,让王婆子一行人进去了。 王婆子一行人直接往屋子里去,只有庄氏注意到了,翻到墙上的沈云雪。 自打显怀后,翻墙对沈云雪来说也成了一件艰难的事。 见王婆子一行人都冲进来了,她一咬牙,护着肚子跳了下去。 庄氏看得心惊胆战,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趁着王婆子一行人不注意,她连忙跑到外头去。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沈云雪气喘吁吁,抱怨道:“她们实在是阴魂不散的,娘,我们该怎么办呀?” 庄氏当机立断,“你去求沈云娇!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144你知道 沈云娇坐在窗户边,借着明亮的光线,抄写着佛教。 这些是苏老夫人特意吩咐的,要来为萧依依祈福的,保佑萧依依去云国之后,顺风顺水。 苏老夫人手里捏着一封信,看完之后,嗤笑一声。 沈云娇抬眸看去,将笔搁在架子上,便走了过去。 “老夫人,这是谁送来的信?”沈云娇好奇地问。 苏老夫人将信纸递过去,哂笑:“那钱素娘,又不安生了。” 又开始搞小动作了,不过这一次,苏老夫人派过去的人稳妥,肯定能盯好了钱素娘。 沈云娇看完,也笑了一笑,“姨奶奶还是过得太安逸了,才生出别的想头来。” 吃饱喝足了没事干,不就是要没事找事了吗? 平妈妈道:“姑娘说得对,她是去反思的,不是养老的。依老奴的意思,吃穿用度上,该减的还是得减一些。” 等吃不饱穿不暖,钱素娘还顾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 苏老夫人笑了一声,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平妈妈自然会去吩咐底下人安排的。 苏老夫人握着沈云娇的手腕,声音温和:“是不是累了?先回去歇着,明日再写吧。” “好。”沈云娇乖巧地回道。 回去的时候,青玉还提着苏老夫人特意给的点心,笑道:“姑娘,老夫人对你真好。” 沈云娇发自肺腑一笑。 才走进院子门口,就有一丫鬟走了过来,“姑娘,后门处有个人找您,说是您的二妹。” 沈云娇挑眉,沈云雪?大着肚子还乱跑吗? 沈家人专程来寻她,无非是为了银子,或者是有了解决不了的事。 沈云娇想了想,将翠叶喊来了,“你去我的房里,将我才绣好的肚兜拿去给妹妹,就说是我给未出世孩子的一点心意。” 翠叶应了一声,立刻去办。 沈云娇带着青玉继续往院子里去,没有丝毫犹豫。 翠叶拿着肚兜出去见了沈云雪。 沈云雪失望不已,“大姐呢?她怎么没出来见我?” 翠叶疏离地笑着:“我家姑娘累了,歇下了。这是我家姑娘给你的,是给未出世的孩子的。” 沈云雪一把甩开,冷下脸:“拿这个打发我?我要见大姐!” 翠叶冷笑,“我家姑娘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沈云雪也气笑了,“我们是亲姐妹,妹妹要见姐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翠叶见说不过沈云雪,便也不说了,“你往后站站,小心身子!” 说着,“哐”地一声关上了门。 沈云雪一噎,连忙再次去拍门。 拍了一阵,没有人应她,她只好离开了。 * 阿贵拉着罗书砚往外去,罗书砚很不耐烦:“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还要看书呢!” 阿贵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少爷!轻一点!不要惊动了任何人!小的不会害你的!” 罗书砚只好闭上嘴,一声不吭地随着阿贵出去。 可他满脸都是不高兴。 从罗家的后门溜出去,待看到躲在巷子里的沈云雪,他面上的不虞化成了错愕。 虽然知道了沈云雪怀孕的事,可被罗夫人拘着,这还是罗书砚头一次看到怀孕了的沈云雪。 他的目光移到沈云雪隆起的肚子上,心里发烫,他要当爹了? 可听罗夫人的意思,这个孩子是留不得的。 罗夫人说,他以后还会有不少孩子的。 在沈云雪激动殷切的眼神下,罗书砚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阿雪,你来了啊。”罗书砚的语气并没有多少热切。 沈云雪听出来了,拉住罗书砚的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书砚,这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我们头一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要取个什么名字?” 罗书砚对这个注定不能出世的孩子,并没有多少期待,只敷衍道:“哦,你开心就好。” 一时沉默下来,二人都没什么话要说,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之中。 沈云雪知道,罗书砚喜欢读过书会红袖添香的女子。 当初若不是她使用了一点小手段,逼得罗书砚不得不负责,罗书砚也不会选择她,放弃沈云娇的。 等时日一长,新鲜感过去,罗书砚对她反而生出了不耐烦来。 为了打破沉默,沈云雪道:“方才,我先去了苏家……” 罗书砚激动:“你去见娇娇了?她可好?有没有瘦一些?”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沈云娇了。 近来一琢磨,反而觉得沈云娇除了出生不好,再没什么好挑剔的。 沈云雪艰涩地问:“书砚,你还忘不了姐姐吗?” 罗书砚一怔,态度又冷了下来,“没有。” 他的态度太过敷衍,让沈云雪激动了起来,“书砚,你知不知道,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你这个当爹的,不能坐视不理啊!” “我知道。”罗书砚态度冷静。 沈云雪僵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话。 罗书砚什么都知道?却没有任何作为! 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要把你的孩子杀了吗?这可是你的孩子啊!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罗书砚丝毫不为所动,其中的利害关系,罗夫人掰开了揉碎了和他说过了。 最要紧的一条,若是他以后当了官,这婚前的庶长子,说不定会成为别人攻讦他的把柄。 罗书砚自认为前途一片光明,怎可被一些小事所拖累? 他伸手按住沈云雪的肩膀,认真地道:“阿雪,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沈云雪不敢置信,惊恐地盯着罗书砚,仿佛这是她头一次认清楚罗书砚。 她擦了一把眼泪,小跑着离开了。 当天夜里,她就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 任凭庄氏如何哭得撕心裂肺的,沈云雪一滴眼泪都没流。 孩子没了也好,生下来,不被父亲喜欢,那也是个受苦的命。 早点投胎去个好人家吧。 天气越来越冷,等到初冬的时候,便是苏兰绣出嫁的日子了。 苏大夫人忙得焦头烂额的,脚不沾地。 听到是苏老夫人的远房亲戚上门来了,据说是一对母子,她便直接让人将那对母子送去了平康院。 145来者是客 一身材消瘦的妇人走了几步,掏出帕子在额头上按了一下。 她的身子骨十分瘦弱,身上有不少的疾病,一日里要喝的药就有好几种。 这苏宅实在是大,用双脚走了好远,都不见带路丫鬟口里,苏老夫人所居住的平康院。 不过寄人篱下,她也不敢拿乔,抬步继续走着。 脚下似乎踩到了石子,绊了一下,眼瞧着就要摔倒。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胳膊,拉着她站稳了,随即那手又熟稔地挽了上来。 “母亲,我扶你。”一道温润的男子嗓音响起。 陆母抬起头,瞧着自己仪表堂堂的儿子,欣慰一笑:“好。” 她早年丧夫,一手将儿子拉扯大的。 她的儿子,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生的一表人才,是远近闻名的端方君子。 这次苏老夫人邀请他们母子来京城,名义上是说要帮她在京城寻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医治她的疾病。 实际上,真实的目的,陆母心知肚明,苏老夫人也隐隐地透露了。 但是事关女儿家的名声,苏老夫人不好写得太明白。 只是这件事,陆母还没有告诉儿子。 又走了好一会,二人才走到平康院。 苏老夫人早就等着了,笑眯眯地道:“真当是有些年头不见了,那个时候我还没出嫁,姐姐妹妹中,和你娘玩得最好了。” 陆母却拉着陆岫白先给苏老夫人行礼,客气地道:“当时我娘,也常常念叨着姨妈,说还能和姨妈见一面就好了。” 苏老夫人感慨了一会,看向了陆母身边的男子。 男子温润如玉,性情温和,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 当初罗书砚,给苏老夫人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 但面前的男子,好歹是沾亲带故,知根知底的。 苏老夫人笑眯眯地道:“这便是白哥儿吧,都这么大了。比我那几个孙子生得都俊。” 陆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但又少不得谦虚:“姨妈说哪里的话,白哥儿怎么能和府上的少爷比?您别瞧他进退有度,实际上就是个书呆子,没趣得很。” “喜欢念书好啊,将来说不定还要给你挣个诰命呢。对了,云娇呢?客人都到了,她怎么还不过来?实在是失礼,平妈妈,你去催一催。” 平妈妈失笑,老夫人这是高兴坏了,根本不记得,她根本没告诉沈云娇今天会有客人到。 这个时辰,估摸着沈云娇还在用早膳呢。 平妈妈应了一声,便往沈云娇那里去了。 被她猜中了,沈云娇果真还在用早膳。 沈云娇不挑食,早膳有三样。 她正捧着一碗燕窝粥,慢慢地喝着,粥里加了冰糖,甜丝丝的。 看到平妈妈,她放下粥碗,惊诧道:“怎么是妈妈亲自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平妈妈笑笑,还真当是有要紧事。 她只道:“老夫人那边有客人,请姑娘过去呢。不过也不急,姑娘先吃完早膳再去吧。” 沈云娇拿着帕子擦了擦嘴,站了起来,“我吃饱了,现在就过去吧。” 她走了两步,平妈妈却不动。 平妈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姑娘就穿这身去吗?” 沈云娇不解,眨了眨眼:“这身衣裙是新做的,我才穿了第二次,去见客人也不失礼的。” 平妈妈蹙着眉:“只是这颜色太素净了些……” 青玉走过来,帮自己的主子说话:“姑娘的衣裳,大多数都是素净的。而且之前姑娘穿着这样素净的去见客,老夫人也没说什么。” 平妈妈差点脱口而出,这一次不是普通的客人,是相亲啊。 平妈妈咽下口水,“那行吧,只是……”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根镶了蓝宝石的簪子过来,亲自给沈云娇戴上。 上下一打量,“可以了,我们走吧。” 沈云娇轻轻晃了下脑袋,总觉得今日的平妈妈哪里怪怪的。 那些客人们来平康院,又不会格外注意到她,平妈妈何必如此紧张的。 去了苏老夫人那一边,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的笑声。 听着是位夫人,但说话发虚,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听起来身子不是很好。 沈云娇低垂着头,双眼盯着面前的地面,随着平妈妈进了屋子里。 “老夫人,姑娘过来了。” 说话声戛然而止,苏老夫人连忙招手:“快到我身边坐,她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这孩子可怜,亲娘去得早,从小就在我膝下长大的。平日里啊,就爱钻研钻研绣活,你瞧,我这身衣裳上的花纹,都是她亲手绣的。” 陆母满意地点了点头。 娶妻娶贤,她的儿媳妇,不要求看遍四书五经,或者是经商奇才,只要是个本分的就行。 能静得下心做绣活,说明是个沉稳安分的性子,陆母很满意。 再看那小女子的面容,白白嫩嫩的,脸颊两边抿出的若有若无的酒窝,透着乖巧。 双眼不乱瞟,是个老实本分的。 只是身材消瘦了一些,不知身子的底子如何?若是太差,将来怎么为陆家传宗接代? 心思飞快地转着,陆母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她笑着夸道:“果然是个讨喜的孩子,我一眼就喜欢了。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个,你拿去玩吧。” 说着,她褪下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就要往沈云娇的怀里塞。 沈云娇见她衣着朴素,想来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夫人。 这镯子,她是万万不敢收的。 她微微屈了屈膝,道:“夫人的心意云娇领了,可是云娇不敢收。” 苏老夫人却笑着道:“长者赐不敢辞,收下吧。” 沈云娇犹豫了一下,便收下了那夫人给的镯子。 握在手里,还温温热热的。 苏老夫人和陆母相视一笑,见沈云娇要坐下,苏老夫人手一推,将她往外推了一下。 没能坐下,被逼着站起来的沈云娇无辜又震惊地望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清了清嗓子:“云娇啊,还有位客人你还没见过呢。” 沈云娇往陆母身边一看,没想到陆母身边还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146蛮横 见沈云娇的眸子看过来,陆岫白起身,拱手行礼。 沈云娇连忙福了福身子算是回礼,随后抿着唇,想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 从前来客人,都是这么一副流程,她什么都不必说,只需在苏老夫人身边坐着便是。 只是她没坐下,又被苏老夫人推了开来。 沈云娇一头雾水。 饶是平日里最聪慧的一个人,此刻也迷茫得和一只流浪在大街上,无助的猫儿似的。 平妈妈暗暗叹了口气,老夫人还是操之过急了。 苏老夫人笑道:“云娇,你带着陆公子出去走走,我要和你姨妈说说话的。不过,你喊一声表哥也是当得的,便喊表哥吧。” 沈云娇斟酌了一下,还是唤道:“陆公子……” 苏老夫人打断,“叫表哥吧。” “……表哥。”沈云娇望着陆岫白清明含笑的眸子,不知怎的脸蓦地一红,“表哥,请随我来吧。” 陆岫白看了陆母一眼,十分知趣地道:“那就有劳表妹带路了。” 看着沈云娇和陆岫白出去,苏老夫人满意地笑个不停。 陆岫白生的俊,和沈云娇站在一起更是相配。 罗书砚在陆岫白面前一比,真是不够看的。 沈云娇领着陆岫白出去,她实在想不出要带路岫白去哪里,便出了平康院,去了小花园那边。 找了一处亭子,沈云娇请他进去,自己却站在亭子外边,道:“表哥先坐,我去厨房看看点心备好没有。” 陆岫白笑得客气又疏离:“有劳表妹了。” 沈云娇便离开了,左右这里也偏僻,不会有人过来的。 但念在对方是苏老夫人的贵客,沈云娇还是将青玉留了下来。 青玉也只在亭子外候着。 陆岫白自顾自地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卷看了起来。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入耳朵里,陆岫白也只当没听到,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书。 苏兰绣擦了一把汗,“走了许久腿都累了,去亭子里歇一歇吧。”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苏兰绣一点感觉都没有。 左右成婚后,她还是要离开的。 她的出路,并不在罗家。 因此这些时日,苏大夫人忙着为她筹备嫁妆,没空管束她的时候,她反而轻松了起来。 苏兰绣往亭子里走去,却见亭子里竟然坐着一人,还是一个男子。 她眯着眼,打量着男子衣袍的布料,并不甚名贵。 而且衣袍的袖边洗得都发白了,穿这身衣裳出来做客,实在是丢人! 看来是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丹朱见亭子里有人,还是个男子,便劝道:“小姐,我们去别的地方坐吧。” 苏兰绣切了一声,抬步走了过去,“这里是我家,我想坐哪里便坐哪里。” 说话间,她已经走进了亭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岫白,颐指气使地道:“这个地方我要歇脚的,你去别的地方!” 陆岫白抬起头看着苏兰绣,仍旧是温润的面庞,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 青玉见状,急急地冲了出来,朝着苏兰绣行礼,“二小姐,这位公子是老夫人的客人。” “祖母的客人又如何?”苏兰绣毫不掩饰鄙夷,“看他的穿着,不过就是个上门打秋风的,偏祖母心善。若是我,直接叫人拿大扫把赶出去了!” 青玉苦着脸,只能尽力劝说:“二小姐,到底是客人。陆公子就在这里暂时歇一会,马上就要回平康院去的。” 到时候,也碍不了苏兰绣的眼,苏兰绣不必如此斤斤计较的。 苏兰绣看向纹丝不动的陆岫白,不知道为何心里来气了,“就算是客人,也不能不守规矩吧,哪有坐着说话的道理?” 陆岫白神色未变,却也没有站起来。 他如此傲慢的态度,倒是把苏兰绣气到了。 青玉见状,小声地劝道:“陆公子,您随便说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陆岫白瞥了青玉一眼,仍旧没有言语。 实在是懒得和苏兰绣这样的人费口舌,实际上,他性子孤傲得很。 一切和他不相关的人,他都不屑给一个眼神。 青玉眼瞧着苏兰绣越来越愤怒的脸,急得不行。 苏兰绣已经在喊人了,“来人!把这个不知礼数、不懂规矩的人轰出去!算哪门子的客人!不许他在上门了!” 在她的大嗓门下,果然来了不少婆子。 陆岫白眼底暗光浮动,手掌蜷缩起,手背上青筋暴起。 苏府的人看他是端方君子,只有陆母知道,他动起手来,绝对会比任何人都狠。 已经有好几次,将人打得下不了地。 若不是陆家在当地稍微有一些权势,加之陆岫白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将来可堪大用。 于是谁也不想去得罪陆家,就吃了个哑巴亏,没有告官,将他送去狱牢里。 许久不动手,他心里反而隐隐地激动起来。 因为太过激动,眼底泛着红。 苏兰绣退出亭子,冷声吩咐:“快点动手!” 丫鬟婆子们摩拳擦掌着,准备冲进亭子里去,将那个对她们家小姐不敬的人轰出去。 但在她们冲进去前,只听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住手!” 众人看过去,只见沈云娇冷着脸站在不远处。 沈云娇快步上前,站在亭子门口处,扬声问:“你们要对老夫人的贵客做什么?” 苏兰绣斥道:“他对我大不敬!我教训他一下如何了?” 大不敬?沈云娇犹豫了一下,在观苏兰绣极其愤怒的的神情,难道说是陆岫白冒犯了苏兰绣? 青玉见自家姑娘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连忙凑过去解释了几句。 沈云娇恍然大悟,又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心虚得不敢回头去看陆岫白。 沈云娇笑道:“一切都是误会,按照辈分,您还得喊他一声表哥的。陆家表哥才来京城,京城里的不少规矩都不知道,二小姐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呢?到时候热恼了老夫人,又是一场风波。” “那你让他给我赔个礼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苏兰绣气呼呼地道。 沈云娇皱了皱眉,这个要求,恐怕强人所难了。 147操心的母亲 苏兰绣的性子,阖府上下谁人不知?最是刁蛮不讲理的。 一件小事,就算她不占理,也要闹上一闹的。 再看陆岫白,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轻易不低头,尤其是向不讲理的人。 沈云娇为难了一瞬,还是决定继续劝说苏兰绣一下。 想来看在苏老夫人的面子上,苏兰绣说不定愿意让步的。 陆岫白抬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略显单薄的女子的背影。 这是他生平头一次,被一个小女子护在身后,心里生出一股奇妙难以道明的情绪来。 他站了起来,衣袍拂过石凳,发出了不少的动静。 一站起来,他比沈云娇显得高大不少。 他上前一步,朝着苏兰绣一揖,道:“是我唐突了。”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姿态不卑不亢,倒是让苏兰绣怔住了。 没想到这个男子这般干脆。 既然如此,先前那般磨蹭,又是在做什么? 苏兰绣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推开沈云娇,进了亭子里头,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你们走开点,杵在那里妨碍本小姐看风景了。” 和苏兰绣相处这么久,若是还会被苏兰绣气到,那沈云娇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侧过头,见陆岫白意味不明地望着苏兰绣。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沈云娇主动去拉了拉陆岫白,但也只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很快就放开了。 陆岫白看过来。 沈云娇道:“出来这么久,说不定老夫人都要找我们了,我们快回去吧。” 陆岫白嗯了一声,随着沈云娇回平康院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陆岫白总是比沈云娇慢半步。 走了一会,陆岫白蓦地发问:“她这般折辱,沈姑娘就一点都不生气?” 沈云娇奇怪地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她是苏家的小姐,骄纵一些也是应该的。” 而她,不过是寄住在苏家,靠着苏老夫人的庇佑度日的。 若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以为自己是比肩苏家小姐一样的人物,那她早就被气死了。 而且,若她真是那样狂妄的人,那也太叫苏老夫人失望了。 陆岫白眯了眯眼,蓦地笑了,“沈姑娘倒是想得通透。” 沈云娇谦虚:“哪里,哪里。” 说罢,二人再不言语,回到了平康院。 屋子里,苏老夫人和陆母说起当年的事,便说得兴起,直到沈云娇二人回来了才住嘴。 苏老夫人朝着沈云娇招了招手,这一次,到底让沈云娇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陆母也让陆岫白挨着自己坐下了。 不多时,平妈妈也回来了,“老夫人,陆夫人,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 陆母感动地道:“又要叫姨妈费心了。” 苏老夫人道:“就凭你喊我一声姨妈,你的事,我应当放在心上,不然怎么对得住你娘呢?你且安心住下,至于在外头寻宅子的事,可以慢慢来。” 陆母又道了几声谢,才领着陆岫白随着丫鬟出去。 平妈妈所说的院子,就在平康院隔壁,走几步路就到了。 平妈妈迟疑地问:“让一个外男住下,是不是不妥?” 苏老夫人冷静了一些,“确实有些不妥,等晚一些,你带着白哥儿去前边客房住下。只是记住了,绝对不能叫人怠慢了白哥儿!” “是,老奴让郑妈妈去,她那一张脸,唬得住人。”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笑了起来。 苏老夫人拉住沈云娇的手,问道:“云娇啊,你觉得你陆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云娇不知为何,顿时严肃起来,“在背后议论别人,是不妥的事。” 苏老夫人噎了一下,仍旧不死心,“都是自家亲戚,怕什么?方才出去,有没有和你陆表哥聊几句?” 沈云娇一本正经:“男女有别,不曾多聊。” 苏老夫人无语凝噎,头一次觉得,沈云娇这么懂事听话也不好。 而立在一边的平妈妈,憋笑憋得脸色发青。 苏老夫人在沈云娇身上频频受挫,只好先将她打发了出去。 苏老夫人头疼:“你说,云娇那丫头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平妈妈失笑:“老夫人,姑娘再稳重聪慧,也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姑娘接触过的外男,只有罗书砚一人罢了。情情爱爱的事,还没开窍呢。” 苏老夫人顿时有些后悔,“是我操之过急了。” 到了晚些时候,郑妈妈去过客房,敲打过那边伺候的人了。 平妈妈便去陆母那边,要请陆岫白去客房那边。 陆母表示理解,高门大户的规矩,自然是要多一些,严格一些的。 她理了理陆岫白的衣领,叮嘱道:“照顾好自己,夜里别贪凉睡觉的时候开一整夜的窗户。也别看书看得太晚,仔细眼睛。” 陆岫白极有耐心地听着陆母叮嘱。 陆母要叮嘱的事情不少,连平妈妈听得都觉得絮叨。 陆岫白这么大一个人了,行事自然有分寸的。 就在平妈妈的耐心几乎要耗尽的时候,陆母的话都说完了。 平妈妈便领着陆岫白往外去。 平妈妈余光扫着陆岫白,见陆岫白的面上不见任何不耐烦之色,心里暗赞,是个懂事孝顺,又有耐心的孩子。 去前院,势必要穿过花园。 天色暗了一些,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扑出来一团黑影,倒是把平妈妈吓了一跳。 在随行的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时候,陆岫白眼疾手快,抓住那黑影的后颈。 一提,原来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猫。 被人提着,小猫张牙舞爪的,喉咙里发出低吼。 陆岫白胳膊往外一伸,将猫儿提远了一些。 平妈妈一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只猫儿啊,这是我家二小姐养的猫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话音落下,丹朱从草丛里跑了出来,跑得气喘吁吁的。 “在这里!”看到那猫儿,丹朱眼睛一亮,“总算找到了,小姐都急坏了。” 丹朱要去接过猫儿,却见陆岫白往后走了一步。 丹朱恼怒:“这是我家小姐的猫儿,你想做什么?” 平妈妈斥道:“怎么和陆公子说话的?” 148无理取闹 丹朱扁了扁嘴,朝着陆岫白福了福身子,“陆公子,这只猫儿是我家小姐的心爱之物。还请陆公子把猫儿给我,我好去给我家小姐复命。” 陆岫白拉长语调哦了一声。 他手里拎着的猫儿,不知为何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手一松,那猫儿跳到地上,钻进了草丛里去。 丹朱气道:“陆公子!你是故意的吗?” 陆岫白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时失手罢了。” 平妈妈脸色黑沉,去斥责丹朱:“对客人就是这么说话的?看来得让郑妈妈,再教教你规矩了!” 丹朱想起郑妈妈那张冰块似的脸,就觉得害怕。 忙乖乖认错:“奴婢也是一时心急罢了,小姐极看重那猫儿,那奴婢先去寻猫儿?” “去吧去吧。”平妈妈不耐烦地说完,继续领着陆岫白离开。 方才的小插曲,没有人再提起来了,看起来已经过去了。 平妈妈将陆岫白送到,就离开了。 陆岫白在院子里立了一会,却没进屋子里去,而是也出去了。 * 苏兰绣等到天黑,都不见丹朱回来,难免发了脾气。 苏大夫人训斥道:“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不过是只猫儿,走丢了,再养一只便是了。” 苏兰绣气鼓鼓地道:“娘,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苏大夫人没好气地回道。 苏兰绣继续等着丹朱归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丹朱才回来。 只见丹朱拉长着脸,脸色十分不好看。 苏兰绣心里一紧,忙问道:“猫儿呢?” 丹朱苦着脸说:“奴婢是在池塘里发现的,可惜奴婢去迟了,它已经……” 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苏兰绣却不信,“猫儿平常最怕水了,怎么可能去水边玩?” 丹朱猜测道:“许是天黑,没有看清楚路……” “又是胡说!猫儿夜里还能抓老鼠呢,怎么会看不清路?” 直到苏兰绣亲眼见到猫儿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 苏大夫人却觉得苏兰绣是大惊小怪,“快把这东西拿去埋了,你也是,好端端地瞧这个做什么?等一下喝一碗安神汤药再睡觉。” 翌日,沈云娇去给苏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发现陆母和陆岫白都在。 沈云娇请了安之后,便想避开,却被苏老夫人拦住了。 “云娇啊,你陪你陆表哥出去,去书局里买些书。他初来乍到,不认识路。” 沈云娇只觉得苏老夫人的话十分熟悉,似乎当时这些话,苏老夫人还当着罗书砚的面说过。 这一模一样的套路…… 沈云娇板起小脸,“老夫人,我甚少出门,书局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若派个机灵些的小厮,带着陆表哥去吧。” 苏老夫人没料到沈云娇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怔住了。 陆岫白弯了弯唇角,显然心情甚好:“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不劳烦沈妹妹了。” 苏老夫人还在犹豫的时候,只听丫鬟通报,说是二小姐过来了。 苏老夫人便让苏兰绣进来了。 陆岫白微微垂下眼眸,瞧见了自己手背上的一道抓痕,触目惊心。 他手一动,缩进了袖子里。 苏兰绣进来的时候满面怒容,眼睛红红的,似乎夜里没睡好。 她给苏老夫人请了安后,就指着陆岫白,气呼呼地告状:“祖母,都是他!害得我的猫儿死了!” 陆母心一颤,连忙为自己儿子辩解:“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白哥儿最是仁慈,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怎么会去杀一只猫儿呢?” 陆岫白端着温润的笑,一声不吭。 苏老夫人也训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可有证据?” “昨天平妈妈都看到的!”苏兰绣气恼道。 平妈妈一怔,想了起来,“昨天老奴领着陆公子去前院的路上,走到花园的时候,二小姐的猫儿跑了出来,被陆公子抓住了。无奈那猫儿挣扎地厉害,又从陆公子手上逃走了。难道就因为如此,二小姐就认定猫儿是被陆公子害死的?” 苏老夫人脸色阴沉地斥道:“真是胡闹!” 苏兰绣瘪了瘪嘴。 她认定她的猫儿肯定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害死的。 而最近和她有过节的,只有陆岫白一人。 虽然没有证据,可她觉得,猫儿就是被陆岫白杀死的! 沈云娇立在苏老夫人身边,淡淡一笑:“我大概知道,为何二小姐会认定了是陆表哥所为。大概是昨天在花园的亭子处,二小姐和陆表哥有一些不愉快。因此才叫二小姐误会了陆表哥。” 苏老夫人气恼:“什么过节?他们是我的客人!从前你胡闹,我念在你年纪小,不和你过多计较。如今你都要出嫁了,还这般行事!真当是缺少管教!你现在就回去禁足,将女戒女则抄写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出来!” 苏老夫人当真是气恼了,先不说她和陆家有结亲的意思。 就算没有,陆家也是她的正经亲戚,哪里容的得一个小辈随意羞辱? 陆家眼下虽然落魄了,可二十年前,也是高门世家!骨子里自有一股傲气,哪里能叫人随意践踏? 苏兰绣委屈极了。 明明是她的猫儿被害死了,怎么最后受惩罚的竟然是她? 可见苏老夫人脸色黑沉得难看,她只好委委屈屈地回去了。 陆母心疼地握住儿子的手,昨天的事没人和她说,是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辱一事。 如今知道了,心疼得厉害。 她的白哥儿,原本也该活得如京城的贵族子弟一样,而不是穿着她亲手做的衣裳,都半旧了也舍不得丢。 陆岫白云淡风轻:“娘,我没事,当时有沈妹妹在,没有让我受委屈。” 被点到名的沈云娇忙帮着安慰陆母:“就是一点口角罢了。” 可陆母实在是挤不出笑脸来,满面都是心疼之色,更显病态。 苏老夫人觉得,罚苏兰绣只抄写一百遍还是轻的了。 见陆母没兴致,苏老夫人便让这对母子出去了,让他们可以说说体己话。 (本章完) 149不愿 陆母随着陆岫白去前院,陆岫白暂住的地方。 “那些丫鬟们,哪里有我周全?我去帮你理理屋子,你这孩子,没我在身边,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陆母笑着说道。 大小到大,都是她一力照顾陆岫白的饮食起居,从来不假手于旁人。 她觉得,陆岫白离开她,定是会一团糟。 母子二人头一次分开这么远,昨夜她便操心得没怎么睡好。 陆岫白浅笑地嗯了一声。 回到客厅,屏退了下人,陆母便亲自收拾起屋子来。 陆岫白闲闲地坐下,翻看着书卷。 陆母虽然在病中,可收拾屋子这般的粗活,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精力十足。 陆母拿起陆岫白换下的衣裳,猛然在衣裳上,看到了一片血渍,心漏跳了一拍,面色惨白,手都在发抖。 “白哥儿?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了?严重吗?” 陆岫白挑了挑眼皮,淡淡地道:“哦,一点小伤罢了。” 陆母却急急地过去,就想在陆岫白身上翻找起伤口来。 不管多小的伤口,都能叫她万分心疼。 陆岫白抓住陆母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见自己的衣襟被陆母扯得凌乱了,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娘,不是我受伤了。是别的下人受伤了,我去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陆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快把我吓坏了。” 只要不是陆岫白受伤,到底是谁受伤,她根本不在乎。 被吓了一遭,陆母现在还觉得腿软,便顺势坐了下来。 “白哥儿,你觉得云娇如何?” 陆岫白眸色幽深,“就那般吧。” 陆母觑着陆岫白的脸色,劝道:“我知道,云娇一没家世,二没财富,是委屈你了。不过若是因为她,能获得你姨祖母的帮助,对你是有益无害的。你不喜欢云娇,等成婚后,再纳几房美妾便是了。” 陆岫白淡淡一笑:“儿子都听母亲的。” 陆母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那一厢,苏老夫人也在问着同样的问题。 沈云娇十分认真:“老夫人,我这辈子不嫁人。” 苏老夫人脸一沉,“胡说什么?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沈云娇仍旧是固执地站着,不肯服软。 上辈子,她便是一直没有嫁人的。 对于沈云娇,骂了懊悔,打了心疼。 苏老夫人虽然面上恼怒,可心里着实为难。 真当是棘手,偏偏她的怒容,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平妈妈见状,连忙拉了拉沈云娇的袖子,“姑娘,老夫人身子不好,您就服个软吧。” 沈云娇见苏老夫人面色不好看,连忙改口:“老夫人,我只把他当表哥看待,其他的心思,实在是没有。” 苏老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可面上还是要装出训斥人的模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感情这些事,都是能慢慢培养的。你放心,这一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罗书砚那样的事,只有一次就足够了。 沈云娇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那一张清清冷冷的脸庞,那人的眼中仿佛结着一层薄霜,任何人、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那样清高孤傲的一个人,却对自己存了那般的心思。 甚至上一世,在被退亲后,她躲起来哭的时候,那人特意过来安慰她,给她承诺。 只是她实在是受不起,便婉拒了。 她十分明白,二人之间的差距如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只凭着一腔情意,是不能让二人修成正果的。 就算二人是完全不可能的,她也不愿意忘记那人,更遑论嫁给他人了。 在苏老夫人面前,沈云娇难得耍起了脾气。 “老夫人,云娇不愿意嫁人,云娇只想一辈子照顾您。若是您不愿意,云娇便长跪不起。” 说罢,她走到屋外,就跪在了院子里。 天寒,地面格外冷冰冰的,就像是跪在冰块上一样。 苏老夫人气得不行:“她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胆子越来越大了!原以为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竟然也会这般胡搅蛮缠!” 平妈妈腹诽,沈云娇的胆子,还不是苏老夫人慢慢养大的? 而且跪出个好歹来,难受的是沈云娇,心疼的是苏老夫人。 平妈妈好生劝着:“老夫人,您莫非忘了,二小姐和罗公子的婚事近在眼前了。姑娘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难受的,想当初,姑娘给罗公子写的信,有整整一箩筐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时候,您还要撮合姑娘和陆公子,姑娘肯定是不愿意的。” 苏老夫人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是我操之过急了,左右白哥儿会留在京城,来日方长。” 说着,她拉长脖子,看向窗外,“你快去叫那个倔丫头起来,要跪到什么时候?对了,直接叫她回去,我不愿意见她。” 平妈妈偷笑:“是。” 她急忙出去,让沈云娇起来了。 待沈云娇离开,走路姿势不变,苏老夫人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没有跪坏膝盖。 沈云娇这么一跪,苏老夫人也不再提撮合沈云娇和陆岫白的事了。 沈云娇终于过上了安生的日子。 萧依依即将启程去和亲,特意和萧大夫人说了,来苏家住两日。 自打萧依月被送走后,萧大夫人仿佛被抽去了一半的精气神,萧依依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于是,萧依依顺利地到了苏家。 她让下人将自己的东西,直接送去沈云娇的跨院里。 沈云娇瞧着摆了满地的箱笼,“依依,我这里寒酸,怕你住不惯。” 萧依依心情却很好,“听说云国的条件很艰苦,我先在你这里住两日,也算提前适应适应了。” 沈云娇:……她怎么听都不觉得是好话。 下人们收拾箱笼,沈云娇和萧依依便往苏老夫人那边去。 苏老夫人拉着萧依依的手,万分不舍,“唉,你就要离开了。这两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说,外祖母都不会拘着你就是。” 萧依依的眸子亮了起来。 (本章完) 150大雨 说着话的时候,陆母听闻也过来了。 对着萧依依,便行了一个大礼。 萧依依受宠若惊,“这怎么是好?” 陆母却固执地行了礼,道:“您是公主,礼数不可废。” 苏老夫人让陆母坐下,又对萧依依解释:“她是你陆姨妈,才来京城的,最是重规矩的一个人。” 听到规矩二字,萧依依不禁抖了一下,浑身不自在。 “陆姨妈好,外祖母,我能带着云娇出去玩吗?” “去吧去吧。” 于是萧依依便拉着沈云娇出了平康院,萧依依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沈云娇失笑:“陆姨妈有这么可怕吗?” 萧依依拍着小胸脯,“你不懂,我最怕和这种一口一个规矩的人待在一块了。我觉得拘束,对方也看不惯了,只能是……两看相厌!” 沈云娇眉眼弯弯,“你倒是会说话。” 二人在花园走了一会,沈云娇看了眼黑压压的天,“快下大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她的话语才落下,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 雨势一来就猛烈,根本不给人缓冲的机会。 沈云娇和萧依依连忙躲到了树下,可这也不是一个能避雨的地方。 雨太大,雨水从树叶的缝隙里砸下来,叫几人的头发都湿了,只能双手抱着头。 青玉见这雨没有停的迹象,一直躲在这里,两位主子浑身肯定要湿透了。 她便主动请缨:“姑娘,奴婢跑回去拿伞!” 说罢,她就冲进了暴雨中,沈云娇没有拦住。 等了一会,只见暴雨中,缓缓走过来一人,那人撑着伞,沈云娇还以为是青玉回来了。 只是那人影越近,便越觉得不对劲。 那人身材颀长,看样子是个男子。 因为雨太大,等那人走得很近了,沈云娇才看清他的面庞,“陆表哥。” 萧依依狐疑地看过去,沈云娇什么时候还有表哥了? 沈云娇见陆岫白手里还拿着一把伞,连她都没察觉到,她嘴边噙着惊喜的笑,“陆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喜悦,叫萧依依察觉到了。 萧依依看看迎面走来的男子,再看看沈云娇,眉头紧锁。 陆岫白将手中的伞递过去,温润地笑着:“给你。” 沈云娇接过伞,“多谢表哥,害得你的衣裳都湿了。” 陆岫白一本正经地问:“那你该如何感谢我?” 沈云娇怔了一下,佯装认真地思索一会,道:“那我等下熬一碗姜汤,给表哥送去驱寒。” 陆岫白笑了一笑。 二人说话间,没有注意到站在一边的萧依依,面色越来越凝重。 萧依依的脸色,可以称得上是难看了。 她在心里狂吼,哥哥啊哥哥,想你一向无所不能,这下子也栽了吧。还是栽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身上。 看这小子的打扮,并不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容貌,也没有哥哥俊朗,更别提浑身的气度了。 她的哥哥,竟然栽在了这样一个处处不如他的人身上。 她现在很想幸灾乐祸地大笑两声。 不过,若是事后,哥哥知道她是知情不报,就算那个时候她已经去了云国,估计哥哥也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她又笑不出来了。 左右权衡之下,她决定,还是得如实上报。 沈云娇唤了好几声,才唤醒了神游天外的萧依依。 沈云娇撑开伞,“走吧,我们快回去吧。” 萧依依哦了一声,上前一步,走进了伞里。 沈云娇只顾着看萧依依有没有被雨水淋到,并没有察觉到地上的小石子。 不经意间,就被石子绊了一下。 沈云娇惊呼一声,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往后倒去。 地上都是积水,还有石子,这狠狠地摔一下,肯定摔得不轻。 她又要尽力举起伞,不让伞跟着她摔坏了。 伞坏了,萧依依就要淋湿了。 萧依依马上要去云国和亲了,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生病。 否则路途的奔波,她肯定受不住的。 沈云娇双目紧闭,咬牙等着摔在地上的那一下。 突然,她赶紧腰间横过了什么东西,随后她下落的姿态稳住了,没有再倒下去。 萧依依接过沈云娇手里的伞,惊诧地盯着眼前这一幕,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那个陌生男子!竟然!扶住了沈云娇!两人的姿势好暧昧!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抬头,就看到了陆岫白那一张放大了些的脸,已经横在自己腰边的胳膊。 这个姿势…… 她连忙挣扎着要起来。 见她挣扎起来,陆岫白眯了眯眼,手一松,沈云娇便摔在了地上。 溅起的污泥水沾湿了沈云娇的衣裳,以及她白嫩的脸颊。 白腻光滑的脸蛋上,沾了不少的泥点子。 陆岫白眼眸微眯,这一幕,当真是绝美的画面。 萧依依大惊失色,“你做什么啊!” 说罢,她一手举着伞,一手去拉沈云娇。 沈云娇站了起来,衣裙的下摆都湿了。 好在穿得厚实,并没有失礼。 只是实在是难受,冷冷腻腻的,两条腿像是泡在冰水里一样。 陆岫白做了一个揖,万分愧疚:“都是我不好,没有扶住你。沈妹妹,可摔着哪里了?” “没有,不怪表哥。”沈云娇回道。 青玉抱着伞过来了,看到沈云娇这副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快回去吧。”沈云娇道,她现在只想赶紧换一身衣裳。 于是几人便打着伞匆匆离去。 陆岫白站在原地,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眸子里也亮着奇异的光彩。 站了好一会,他才缓步离开。 回到平康院,沈云娇和萧依依一同泡在热乎乎的热水里。 萧依依舒服地眯着眼,问:“方才那个男的是谁?” 沈云娇阖着眼,回道:“他是陆姨妈的儿子,据说是来京城读书的。” “哦,确实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萧依依斟酌了好一会,又道:“你们的关系好像挺不错的……” 沈云娇的眉头狠狠地拧了一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萧依依很是认真:“因为你们有说有笑的,方才你要摔了,他还出手拉你。” 151添油加醋 沈云娇蓦地睁开眼,眉眼间略有些不悦,“都是你的胡思乱想,再说吧,我既喊他一声表哥,若是我摔了,他不为所动,岂不是太冷漠无情了?而且,我最后不还是摔了吗?” 此刻,萧依依只恨自己没有多读几本书,这个时候竟然词穷了。 她拍了拍水面,溅起一片不小的水花。 沈云娇的话说的有道理,可是她总觉得,那个陆表哥看沈云娇的神情不对劲。 难道真的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突然,萧依依从浴桶里爬出去,带起一大片的水花。 沈云娇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就见萧依依裹着衣裳出去了,忙道:“不洗了吗?” 萧依依行色匆匆,头也不回:“不洗了!我要写家书!” “家书?”沈云娇疑惑不已。 萧依依才来苏家没几个时辰,就要去写家书? 而且苏家和萧家离得不远,派个人传个口信便是,又为什么要写家书? 但萧依依一向是跳脱的性子,沈云娇便不再去琢磨,安心沐浴。 萧依依穿好衣裳,让丫鬟准备好笔墨纸砚,她便专心写了起来。 这封家书是要写给萧时敬的,至于信上的内容,便是方才的所见所闻。 她咬着笔杆,眉头紧锁。 都怪她从前不爱读书写字,这家书写起来,着实困难啊! 青玉见状,便走了过去。 萧依依素来是个好相处的主子,也不摆架子。 青玉在萧依依面前也放松了些,端着一碟点心过去。 萧依依余光瞄见青玉过来,心虚得跳了起来。 若是青玉看到她信上的内容,肯定会告诉沈云娇的吧。 她吓得拼命摆手,“别过来!别过来!” 见她反应如此剧烈,青玉也连忙往后退,不无担忧地问:“小姐,您怎么了?” 就和一只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 萧依依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了一些,她清了清嗓子,底气不足地道:“哦,我写信的时候身边不喜欢有人打扰,会打乱我的思绪。你不用在这里伺候了,有需要我会喊人的。” “是。”青玉福了福身子,忧心忡忡地退下去了。 萧依依叹了一口气,看向自己写的信。 一遍看完,连连摇头,不行,写得太平淡了。说不定哥哥看了,什么反应都不会有。 她将信纸捏成一团,随意丢到一边。 铺上新的宣纸,她提笔写了起来。 经过她的润色、添油加醋,今天的事被她写得和话本子一样。 穷书生寄住在主家,爱上了主家的千金小姐。 下雨天,千金小姐被困花园。 穷书生冒雨送伞,宛若救世主一般出现。 千金小姐狡猾,将要摔倒,穷书生出手懒腰,二人好不亲密。 萧依依写完,嘿嘿笑了起来,感慨自己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还是有点文化底蕴在身上的。 看了这封信,看哥哥还怎么淡定! 估计彻夜难眠了吧。 嘿嘿,这就当作是她临走前,送给哥哥的一份大礼吧。 小心地封好信,她让人小心地送去侯府,务必要送到世子的手上。 “依依,你写好了?”沈云娇沐浴完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 萧依依嘻嘻地笑了起来,可是面对沈云娇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又有点心虚,笑着笑着,猛地咳嗽起来。 “这是怎么了呀?”沈云娇忙过去,替她拍背。 “没什么没什么。”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云娇让人熬好的姜汤送来了,问:“可有给陆公子送去?” 那送姜汤的婆子:“姑娘放心,已经叫人送去了。” “嗯。”沈云娇喝起了姜汤。 雨停了,还出了太阳, 苏老夫人派了诗春过来,要请沈云娇和萧依依过去。 路上,诗春道:“大小姐、二小姐她们都在老夫人那里呢,说是要见一见和均公主。” 沈云娇略有些诧异:“大小姐也回来了?” 诗春嗯了一声,因为和沈云娇关系好,她压低声音:“大小姐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呢,可也挡不住她的憔悴。” 因为苏兰缘从前做出的背信弃义的事,平康院大部分的人都对苏兰缘没什么好印象。 当初苏兰缘从苏老夫人那里哄了不少银子,就将苏老夫人一脚踢开。 风光的时候,只当外边那一位为亲祖母。 如今过得不好,又眼巴巴地贴过来。 诗春平生最厌恶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了。 就算对方是苏家正经的主子,她也不敢苟同。 萧依依和苏兰缘接触不多,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沈云娇少不得要提醒两句:“人心隔肚皮,不管是对谁,都要有所保留。” 萧依依嬉皮笑脸地道:“那对你也是吗?” 沈云娇眸色认真,“是的,不管是对谁,不该说的事,绝对不能说。” 就比如她重活一世的事,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在沈云娇盯着下,萧依依点了点头。 至于能不能做到,还要以观后效。 二人很快就走到了苏老夫人的屋子里。 里头很是热闹,笑声说话声夹杂在一起,从窗户传出来。 让沈云娇有一瞬的恍惚。 平康院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一路上,地面潮湿,还有不少的水坑,沈云娇和萧依依的鞋袜或多或少都湿了不少。 二人先进去,和各人见礼后,萧依依低头盯着自己的绣鞋,不舒服地动了动脚。 苏兰缘一直留意着萧依依,见她此般动作,连忙走了过去,“哎呦,表妹的鞋子都湿了?快去换一双。来人,去取干净的鞋子来。” 话虽这么说,苏兰缘的丫鬟却很为难。 这里是苏家,她们怎么有立场去找鞋子? 沈云娇吩咐青玉:“你去里头找找,我记得我有两双鞋子放在了这里。” 青玉便进去找干净的鞋袜了。 苏兰缘特意拉着萧依依坐下,握着萧依依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萧依依想起来时,诗春说的话,说大小姐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 如今二人离得近,果真如此。 萧依依还觉得苏兰缘面上的脂粉正在往下掉,浓浓的香味,让她皱着眉头,很是不适应。 152那人好拿捏 其实,今日苏兰缘原本是不想过来的。 她最近才得了一道利于怀孕的方子,正按照方子调养身体呢。 是孙老夫人,逼着她来苏家,和和均公主打好关系。 苏兰缘想笑,萧依依就算被册封为公主又如何? 脱掉锦绣的外衣,内里还不是那一个在京城烂了名声的萧依依? 何况,她马上要去和亲,离开京城了,和她交好有什么重要? 于是她对着孙老夫人,不甘不愿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孙老夫人就差指着她说道了:“怎么不要紧了?你也不瞧瞧,她背后的靠山是谁?是,她名声是不好,萧家那个五小姐的名声更差,还被送走了。但她到底是世子爷一母同胞的妹子,现在更是和均公主了。讨好了她,搭上了萧家这艘大船,对我们有益无害。” “你的眼见合该放得远一些,别一天天地就顶着文邦的几个妾室!整日里就想着怎么争风吃醋,或者残害我孙家的子嗣!” 苏兰缘委屈不已,“母亲,您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还不是为了孙家好!” 孙老夫人才不耐烦听苏兰缘说这些话,“别说了,我让你做什么,你照着做便是!” 她对苏兰缘根本没有好脸色。 要不是苏兰缘,她何至于到如今都还没抱上孙子? 别的和她年纪差不多的老夫人,含饴弄孙好不自在。 偏偏她,只能眼红! 她的耐心是有限的,等耗尽那一日,为了孙家的香火,她愿意当一回恶人! 苏兰缘委屈得不行,想着孙文邦今日在家里没有出门,便准备去孙文邦面前哭诉一番。 听闻孙文邦在荷姨娘的屋子里,她便急匆匆地赶过去。 好个荷姨娘,也敢和她抢人? 不顾下人的阻拦,她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却见那一男一女什么都没做,荷姨娘正跪坐在地上哭泣着。 看到苏兰缘闯进来,荷姨娘抽抽搭搭地往孙文邦身后躲了躲。 “你来做什么?”孙文邦双目赤红,语气震怒,“你个毒妇!荷花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害得!” 苏兰缘矢口否认:“她自己没用保不住孩子,怪得了旁人?” 荷姨娘哭得可怜:“那一日,妾身吃了夫人送来的燕窝,孩子就没了,妾身不敢撒谎。” 苏兰缘冷着脸,那燕窝里却是加了堕胎的药物,她也却是存了要害荷姨娘的心。 但她一点都不后悔。 她的儿子没出生前,绝对不允许有庶长子出生,威胁到她的儿子。 她便道:“文邦,我也是为了我们好。我得了一道方子,再调理调理身子,很快就能有身孕的。” 孙文邦失望地摇头,“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这些年,你的补药,都比你吃的饭还多了吧。你以为,这一次就会如愿?你不喜欢庶长子我知道,我会娶一位平妻,到时候生下来的孩子,一样尊贵。” 苏兰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荷姨娘这里出去的。 是她的婢女阿蓉,搀扶着她离开的。 她嚎啕大哭一场,心灰意冷地上了去苏家的马车。 马车上,她的眼泪仍旧止不住的流。 阿蓉无声地叹着气,好在马车上备着胭脂水粉,等下马车前,肯定是要上一层浓浓的脂粉,遮盖住红肿的眼的。 待苏兰缘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阿蓉劝道:“夫人,您也该为自己想想了。爷如今都生出娶平妻的心思来了,您也得打算起来了。” 苏兰缘的眸子里迸射出恨意,“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叫他如愿的!” 阿蓉:“奴婢说的事另一件事,子嗣的事。老夫人和爷对您如此,还不是因为您一直没有子嗣吗?” 因为阿蓉是苏兰缘的陪嫁丫鬟,是打小就伺候苏兰缘的,才有胆子说这些话。 苏兰缘痛苦地闭了闭眼,“会有的,我肯定会有孩子的。” 话虽这么说,谁也不能保证。 为了苏兰缘好,阿蓉只能继续劝:“按照奴婢的意思,不如先选个妥帖的人,生下孩子后,您就抱到身边养着。等个几年,若是您还没有……不如就将这孩子记到您名下来。打小在您身边长大的孩子,肯定和您亲!” 苏兰缘面色冰冷:“哪里有妥帖的人!那些个贱人,等有了孩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阿蓉目光微闪,压低声音:“奴婢倒是有一人选,打小在苏家长大的,性子安分又老实。前段时日才被退亲,估计日后不会有好亲事了。” “她?”苏兰缘惊讶。 可细细地想了一下,也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那人打小就是个性子软的,小的时候她做错了事,栽赃到那人的身上,那人也一声不吭,全部都认下了。 为此,那人可没少为她背黑锅。 确实好拿捏。 而且等事成,那人生下儿子之后,她可以随便寻个借口,将那人打发了去。 那人也绝对不敢死皮赖脸地留下来的。 苏兰缘吐出一口浊气,“等过段时日,你和她提一提。也由不得她不愿意了,她从小吃苏家的用苏家的,合该为苏家,为我牺牲才是。” 阿蓉松了一口气,苏兰缘能想通了就好。 * 平康院。 苏兰缘拉着萧依依说着话,可余光时不时地往沈云娇那边瞥过去。 沈云娇双手搁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 眼睑下垂,十分安分。 加上一副白嫩嫩的面皮,显得格外乖巧懂事。 这就是苏兰缘所需要的。 先前对于阿蓉的话,她只有八分的认同,如今却是有十二分了。 沈云娇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是这一次,那一道方子仍旧不管用,便是沈云娇派上用处的时候了。 青玉取了干净的鞋袜,沈云娇便和萧依依去边上换鞋袜。 萧依依趁着那边不注意,压低声音和沈云娇求救:“大表姐好会说话,我都快应付不了,云娇,你救救我。” 沈云娇穿着袜子,只道:“你等下咳嗽两声。” “好。” 换好鞋袜再过去,苏兰缘仍旧要拉着萧依依说话。 萧依依忙咳嗽了两声。 153点到为止 沈云娇走过去,“你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方才淋了雨着凉了?老夫人,我带依依去里头躺一会吧。” 苏老夫人也万分担忧:“等一下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在这个关节上,可不能生病了。” 萧依依佯装出虚弱的模样,由着沈云娇搀扶进内室里。 沈云娇一侧过头,就见萧依依双手捧着心口,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她压低声音:“太过了。” 萧依依背着众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实在是她直来直往惯了,甚少撒谎骗人,这个度就拿捏不好。 好在进内室里就几步路罢了。 苏兰缘也想跟过去,沈云娇淡笑道:“大小姐别进来了,万一依依感染了风寒,再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 苏兰缘的脚步立刻停下。 也是,她在调理身子,万万不能生病了。 她便退了回去。 进了内室,拉上隔扇,萧依依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快累死我了,大表姐好能说。”而且,她凭着直觉,苏兰缘对她这般热情,笑容下似乎还藏了别的什么。 沈云娇倒了一杯热水送过去,“时辰也不早了,她们也待不了多久的。” 外头,因为萧依依的离开,果然几人慢慢地散去,只苏兰缘留下来。 “祖母,你瞧我都糊涂了,”苏兰缘从怀里掏出一只翡翠玉镯,“这是要给依依表妹的,阿蓉,你替我送进去吧。” “是。”阿蓉接过镯子,又朝着苏老夫人福了福身子,便往内室里去。 听到隔扇打开的动静,萧依依立刻脱掉鞋子,躺到榻上装睡。 阿蓉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见萧依依正睡着,便将镯子放在桌子上,对沈云娇道:“这是我家夫人送给萧小姐的一点心意。” 沈云娇笑得温和,“等依依醒来,我会和她说的。” 阿蓉嗯了一声,却不想这么快离开,反而和沈云娇寒暄起来了。 在阿蓉心里,沈云娇就算得到了苏老夫人的宠爱又如何? 本质上,是和她一类的人,能比她高贵多少? 阿蓉道:“二小姐和罗家的婚事,没有几日了吧。” 沈云娇嗯了一声,神色未变。 阿蓉压低声音,关切地问:“罗家退亲后……你可想过别的出路没?” 沈云娇皱了皱眉,这话问得唐突了些。 她的笑容淡了些,“不曾。” 阿蓉便做出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唉,你也该早些为自己打算起来了。老夫人平日里事情多,一分神,顾不上你也是有的。你自己的事,得自己打算才行。” 沈云娇听得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柔顺地嗯了一声。 阿蓉也只点到为止,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沈云娇的手,便出去了。 沈云娇拧着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从前她和阿蓉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如今阿蓉特意来寻她说这些话,实在是来者不善啊。 萧依依悄悄睁开眼,就阿蓉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阿蓉回到苏兰缘身边后,天色也不早,是该回孙家的时候了。 苏兰缘看向苏老夫人,见苏老夫人没有半点要留一留她的意思,心里顿时委屈起来。 她又没有犯天大的错,没有杀人没有放火,苏老夫人为何要纠结着当年的事,不放,对她如此冷漠无情的? 她再怎么说,身上也流淌着苏家的血不是? 思及此,她埋怨似地道:“祖母,你难道一辈子都不理缘儿了吗?缘儿这些年过得有多苦,您连问都不问一句!” 抱怨着,她倒是真的生起气来。 这些年在孙家,又要受孙老夫人的气,还要受孙文邦的气。 连她自己的身子,也给她气受。 为了调理身子,她都快变成药罐子了。 可是没有谁会理解她,就连她的亲娘苏大夫人对她说:“眼下多吃点亏,也是应当的。你别抱怨,把自己的身子调理好,早日为孙家诞下子嗣才是正事。” 苏老夫人低着头,手指摩挲着衣裙上绣着的花纹,淡淡地道:“当初你执意要嫁去孙家的时候,我可劝阻过你?” 苏兰缘一怔,一声不吭地抿着唇。 当初和孙家的婚事,是苏大夫人一力定下来的。 孙家是书香门第,百年世家。 苏大夫人自己的出身,便格外羡慕孙家这样的人家。 在这种人家前,苏大夫人都觉得自己矮了一个头。 因此她什么都没打听,执意要苏兰缘嫁过去。 当时苏老夫人了解得清楚一些,孙家虽然是百年世家,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孙文邦这一代,孙文邦不是一颗好苗子,孙家注定是要没落的。 而且孙文邦此人私下的名声并不怎么好,据说他十岁知晓男女之事后,身边的女人就没有断过。 到了苏大夫人的嘴里,便是:“男人都这样,要紧的是正妻之位不动摇,其他女人,根本威胁不到你。” 于是苏兰缘被冲昏了头脑,也执意要嫁去孙家。 对于苏老夫人的劝说,她只当是苏老夫人不盼着她好。 毕竟苏大爷是钱姨奶奶生的,她嫡亲的祖母是钱姨奶奶! 到了今日,吃了无数的苦头后,她不得不承认,当初苏老夫人的话是对的。 她咬着牙,苦涩无比,“祖母,都到这个时候了,提往事又有什么用呢?” 见苏老夫人不为所动,她干脆把心一横,在苏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祖母!再怎么样我也是您的亲孙女呀!我五岁的时候就住到平康院来了,在您的庇佑下长大的!难道那些事,您都能完全忘记吗?” 当初,苏大夫人见苏老夫人从外头抱了一个小女孩回来,还给小女孩无数的宠爱,顿时就慌了。 只好忍痛割爱,将苏兰缘送去了平康院里。 不过因为这些年下来,苏大夫人一逮着机会,就在苏兰缘耳边说苏老夫人的坏话。 是以虽然苏兰缘一直养在苏老夫人的膝下,但最亲的人还是苏大夫人。 性子出落得也和苏大夫人一样。 想起从前那些时光,苏老夫人眉心一动,终于抬眸看向了苏兰缘。 见苏兰缘的眼眶红红的,顿时有些心软。 154打压 “你先起来吧,地上冷,别把膝盖跪坏了。”苏老夫人的神情仍旧是淡淡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了人情味。 苏兰缘心中一喜,苏老夫人看来是被她感动了。 她趁势膝行几步,到了苏老夫人跟前。 抬起头,仰着脖子说话,格外可怜兮兮。 “祖母,我也没什么求您的。只希望将来,我向您要一个人的时候,您别拒绝。” 立在一边的平妈妈手指一动,这还叫没什么求的? 要求一个大活人,难道不是一件大事? 苏老夫人听了也很不舒服。 但在苏老夫人开口拒绝前,苏兰缘抢先道:“祖母,我身边的人,终归是没有您身边的人妥协。您放心,我要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说不定到时候也不向您讨要了,可若是真的到我身边伺候了,我也是绝对不会亏待的。” 苏老夫人的神情缓和了些,原来是要一个伺候的下人。 她便道:“到时候再说吧。” 苏兰缘暗暗松了一口气,苏老夫人没拒绝就好。 阿蓉上前,将苏兰缘搀扶了起来,苏兰缘便离开了。 苏老夫人这才笑了起来,扬声道:“人都走了,不必装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沈云娇和萧依依自内室里出来。 萧依依嘿嘿傻笑,“外祖母,您都知道啊。” 苏老夫人嗔她一眼,“这点小把戏,我还没老眼昏花到看不破。” 苏兰缘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拐了个弯,先去了苏大夫人那边一趟。 地上泥泞,到苏大夫人那里的时候,她的裙摆都脏了。 苏大夫人忙道:“地上都是水,你还过来做什么?” 在母亲面前,苏兰缘可以卸下所有伪装,面容憔悴,“我心里烦得很。” 苏大夫人微微叹气,苏兰缘烦的,无非就是孩子那点事。 苏兰缘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把要向苏老夫人讨要沈云娇的事说出来,省的打草惊蛇了。 于是她说起了别的事,“绣儿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绣儿呢?” 苏大夫人哂笑:“她啊,为了一只猫儿在耍小孩子脾气呢。都快嫁人了,还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心。” “嫁人后就会懂事的。”就如她,刚嫁给孙文邦的时候,也是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在孙家,经历了不少磋磨后,不得不懂事起来。 苏兰缘喝了口茶,又闲闲地问:“对了,外头那个女人解决了吗?” 苏大夫人道:“解决了,总不能让绣儿还没嫁过去,就弄出庶长子的事来。” 苏兰缘手指蜷起,眼中迸射出恨意来。 为什么别人怀孕那么容易,她有身孕,就是天大的难事。 她顿时没了心情,随便说了两句就回去了。 苏大夫人也没留,她还要忙着苏兰缘的婚事呢。 天色暗了些,丫鬟在前打着灯笼,照着路。 苏兰缘心事重重的,有时不小心踩到水坑,更是叫她烦闷无比。 领路的丫鬟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迎面有人过来了。 苏兰缘抬头看去,原来是苏兰烟。 许久不见,苏兰烟的身量似乎又高了些,浑身的气度也不一样了。 从前的时候,苏兰烟就是一块背景板,瑟缩着身子,生怕被人注意到。 脊背一直佝偻着,都不敢和人对视。 可现在大不一样了,在皇家宫宴上,得到了贵妃娘娘的青睐,将来就要一飞冲天了。 苏兰烟也在打量着苏兰缘,她心里还记着钱姨奶奶曾经教过她的规矩,便福了福身子,喊了一声:“大姐姐。” 若是她不顺应这个世界的规矩,想来会有不少苦头吃。 入乡随俗,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苏兰缘轻扯嘴角,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一个笑脸,“原来是兰烟,如今你的身份不一般了,更该小心些才是。这天色不早了,就好生地在屋子里待着。若是到外头磕着碰着,尤其是伤到了你的小脸蛋,可就不美了。” 苏兰烟道了一声是。 苏兰缘撇了撇嘴,还是个没趣的人,便没有兴致说下去,先离开了。 夜里,萧依依是和沈云娇睡一块的。 吹了灯,二人在黑暗里说着话。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萧依依说到了萧时敬身上。 “我离开后,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哥哥。你别看他无所不能,实际上他那样冷冰冰的性子,说不定要孤独终老了。一想到他变成个老头子,还是一个人,我心里就难受。” 萧依依絮絮叨叨地说着。 在黑暗里,她看不清沈云娇的神色。 听着在耳边的沈云娇的呼吸声,她侧过头去,“云娇,等我走了,我就把我哥哥托付给你,你要照顾好他。” 沈云娇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嗽了两声,“方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萧依依只好重复了一遍,“我说,等我离开后,你要照顾好我哥哥。” 在黑暗之中,沈云娇红了一张脸,好在夜色掩饰之下,无人发现。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他是世子,身边那么多人照顾,哪里轮得到我?你别瞎操心了,至于他的婚事,有大夫人操持着。” 说着,她突然想起上一世。 至少她死的时候,萧时敬是没有娶妻的。 萧依依“嗐”了一声,“我那个继母,哪里靠得住。” 她并不在乎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便拉着沈云娇说起了这些年来,在萧大夫人手下讨生活的委屈。 当然,她并不觉得委屈。 她只要感觉到了不高兴,肯定会立刻还回去的,不叫委屈过夜。 但,她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便尽量将自己和哥哥描述得委屈些。 “……我哥哥,以前是多么开朗的人啊,就是继母这些年的打压,叫他的性子变得这么古怪,冷得和冰块一样。” 打压?沈云娇眨眨眼,萧时敬是会被打压的人? 上一世的时候,萧时敬可是少年成名、骁勇善战的将军! 他立下的战功,足以叫人侧目。 打压二字用在萧时敬身上,怎么想怎么奇怪。 沈云娇压下疑惑,抿着唇,继续听萧依依说下去。 (本章完) 155他来了 萧依依承认,她说的话都是编造的。 萧大夫人确实想打压先夫人留下来的一双儿女,可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萧时敬那冰山似的性子,浑身写满了不近人情。 萧大夫人和他说上几句话,就嫌冻得慌。 想给萧大爷吹吹耳边风,萧大爷一句男孩的教养你别插手,就将她顶了回去。 她想抹黑萧时敬的名声,可谁人不知萧时敬那杀伐果断的性子? 想传瞎话的,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几斤几两。 最后,萧大夫人放弃了,转而将注意力都放在萧依依身上。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萧依依在外的名声,确实被她弄臭了,可也仅限于此。 萧大夫人,从来没有在萧依依手上讨过好。 萧依依的原则,委屈绝对不能过夜,有仇当天就报。 萧大夫人说的话不好听,她当场顶回去。 萧大夫人派来的丫鬟敢狗仗人势,她直接收拾了送去萧大夫人那里。 是以,现在在沈云娇面前说的被打压,委屈全部都是无稽之谈。 偏偏萧依依入了戏,越说越起劲。 “……想我哥哥,以前多么开朗,还爱笑,渐渐地也消沉下来了。云娇,等我离开后,我哥哥就托付给你了。他那个人,外表看着是个大男人,实际上心里敏锐得很。唉,我不在,他的一颗心,不知道要受多少伤。” 沈云娇听得喉咙酸酸的,说出的话带上了鼻音,“好,我一定尽力而为。” 翌日,萧依依本该是到傍晚的时候回侯府去,可一大早,萧时敬便来了。 沈云娇和萧依依一直聊到后半夜才睡,是以早晨,萧时敬到了之后,青玉去喊两位主子起来,却怎么都喊不醒。 萧依依闭着眼,发起了脾气,“住嘴!让我再睡一会!” 沈云娇翻了个身,抱着萧依依睡得香甜。 青玉急得没法子,想要悄悄去寻平妈妈拿主意。 萧时敬边喝茶,余光瞄到平妈妈出去,狭长的眸子眯了眯,淡声道:“外祖母可有急事?” 苏老夫人注意到平妈妈了,便道:“时敬不是外人,不必遮遮掩掩的。” 平妈妈没法子,只好将青玉喊进来回话。 青玉硬着头皮:“萧小姐和姑娘还在睡着……恐怕还不能过来……” 萧时敬眉眼温和了不少,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毫无温度:“让她们多睡一会。” 青玉松了一口气,回去了。 没一会,陆母过来了,照例给苏老夫人请安。 猛地见一样貌英俊、气度不凡、穿着富贵的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里头,心猛地一跳,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走进去。 等走近了些,这男子更是叫人不敢直视。 明明年纪也不算大,可他浑身冰冷威严的气势,没多少年头是沉淀不下来的。 陆母仿佛身处冰天雪地之中,面前是一棵矗立在威崖边,挺拔傲立的松树。 她微微侧目,“姨妈,这位是……” 苏老夫人骄傲地介绍道:“这是清清的孩子,时敬,这是你姨妈。” 萧时敬微微颔首,声音沉沉:“姨妈。” 陆母受宠若惊,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清清姐的儿子竟都这么大了。” 苏老夫人与有荣焉,笑道:“不如把白哥儿也喊来,让他们兄弟两个认识认识。” 萧时敬捏着白瓷茶碗的指腹一用力,指节泛白,但面上未泄露分毫情绪。 陆母知道苏清清的儿子,是侯府的世子爷。 陆岫白若能和萧世子交好,有益无害。 于是她忙应下了,丫鬟便去前院喊陆岫白过来。 直到陆岫白到了平康院,沈云娇和萧依依才起来。 听说萧时敬已经到了好一会了,沈云娇系带子的手就有些发颤,不由抱怨,“若是我一直不醒,你可以将我打醒。” 青玉双手一摊,“奴婢怎么敢?” 沈云娇顾不得抱怨了,急急忙忙地穿衣裳。 穿好衣裳,就见萧依依还坐在床上傻乐。 沈云娇顿时心头一哽,“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还发呆呢?快起来吧!” 萧依依傻笑着:“好。” 她心情很好,看来她的文采也没到不够看的地步。 这不,因为她写的那一封信,萧时敬一个大早就来了,估计昨夜都没睡好吧。 她笑得合不拢嘴,笑得沈云娇等人都心慌得厉害。 别是傻了吧? 沈云娇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萧依依的脸蛋,“你没事吧?” “我没事。”说完,萧依依跳了起来,她得赶紧去看看,哥哥如今是什么样的脸色,肯定很精彩! 二人收拾好,便赶紧去了苏老夫人的屋子里。 只见陆母和陆岫白也在,沈云娇先给众人请了安,最后视线落在了陆岫白身上。 见陆岫白面色红润,想来是没有感染风寒,便放心了。 毕竟昨日,陆岫白是为了给她们送伞,才淋到雨的。 陆岫白看过去,对上沈云娇探寻的眼神,温和地道:“多谢沈妹妹昨日送的姜汤,我没事。” 沈云娇浅笑:“那就好。” 看着二人一来一往,苏老夫人和陆母欣慰一笑。 萧依依走到萧时敬身边,揶揄地道:“哥哥,你瞧云娇和陆表哥的关系多好。” 萧时敬眼底暗光涌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萧依依后背一凉,立刻闭上嘴,双手交叠站在萧时敬身边,别提有多乖巧了。 沈云娇也乖巧地站在苏老夫人身边,只是她时不时抬眸看萧时敬一眼。 杏眸里有若隐若现的怜悯和同情。 昨夜萧依依对她说的话,她记在了心上,怎么都忘不掉。 萧时敬拨弄着玉带上挂着的香囊,他手指骨节分明,姿势优雅,很容易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苏老夫人看过去,笑道:“这不是云娇绣的那个香囊吗?” 萧时敬轻抬眼皮,“是,敬一直随身佩戴。” 沈云娇低下头,是羞的。 一颗心被欢喜所盛满,自己花费了心思绣的香囊,得到萧时敬的认可,这可比喝了一碗糖水还甜。 她小声地道:“世子不嫌弃就好。”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一双眸子也因为欣喜生动起来。 (本章完) 156出门 陆岫白温和出声:“不知道沈妹妹有没有功夫,为我也绣一个?” 沈云娇啊了一声,迟疑着没有开口。 送香囊这种事,是特别亲密的行为。 如今苏老夫人存了要撮合她和陆岫白的心思,若是她送了香囊,岂不是要让苏老夫人空欢喜一场? 她正斟酌着言辞,该如何委婉的拒绝时,就听苏老夫人为她应下了。 “自然可以的,云娇绣工好,做出来的香囊我也喜欢得不得了。” 陆母笑着附和:“姨妈可得教教我,如何培养女孩的,我也好学一学,将来培养我的孙女。” 沈云娇无声地叹了口气,拒绝的话便咽下去了,只道:“陆表哥,我做香囊慢,恐怕要好几日才能做好。” 陆岫白笑得一派温和,“无妨,我可以等。沈妹妹也要仔细眼睛。” 沈云娇笑着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萧时敬拨弄着香囊上垂下的流苏,眼中的情绪复杂又危险。 他看向萧依依,语气冷漠,“东西收拾好了?” 萧依依缩了缩脖子,“还没收拾,说好的我下午才回去。” 苏老夫人见状,忙道:“让依依多待一会没事的,时敬,不如留下来一起用个午膳吧。” 萧时敬却拒绝了,“多谢外祖母的好意,只是我还有事,下午再来。” 说罢,他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叫屋子都显得逼仄起来。 行了礼,他便大步出去了。 沈云娇想起萧依依所说的话,蓦地鼻子一酸。 屋子里热闹非凡,萧时敬的背影冷冷清清。 按照萧依依所说,萧大夫人对萧时敬很不上心,有时候萧时敬深夜回来,厨房里的灶台冷冰冰的,都没留点心。 她一时出神,连别人和她说话都没听到。 还是苏老夫人拉了拉她的手,“云娇,你怎么了?” 沈云娇忙笑道:“老夫人,我没怎么,陆表哥方才说什么?” 自己说的话被人无视,陆岫白一点都不气恼,“我说,等一下我可以带沈妹妹和萧妹妹出去走走。萧妹妹即将离开京城,想来也是想出门走走的。” 陆母满意一笑。 这些话,还是陆母给陆岫白说的。 既然决定住在京城,那就要死死地攀上苏老夫人这棵大树。 而只要哄了苏老夫人放在心上的人高兴,苏老夫人便会高兴的。 听到能出去玩,萧依依想都没想就应下了,怕陆岫白反悔,还迫不及待地道:“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苏老夫人笑嗔道:“还这么毛毛躁躁地可不行,你们陆姨妈也要跟着一块去的。你们陆姨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可要招待好她。” 沈云娇和萧依依齐齐应了一声是。 几人便一起出去了。 陆母此次出去,除了采办一些贴身的东西,便是要找一处合适的宅子。 长久地住在苏家,总归不是道理。 乘坐着马车出去,沈云娇和萧依依一辆马车。 萧依依凑过去,“云娇,你真的会给陆表哥绣香囊吗?” 沈云娇无奈,“老夫人都说了,我不能不绣。” 萧依依失望:“可你若是给陆表哥也送了,那我哥哥的那一个,岂不是不是独一份的了?” 沈云娇轻笑:“我绣得慢,平日里又有别的事,哪里有功夫绣香囊?或许绣着绣着就忘了,也是常有的事。” 萧依依眼前一亮,“云娇,你和我说,你是不是心慕我哥哥?” 沈云娇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嗽了起来。 萧依依忙上前给她拍背,还抱怨着:“喜不喜欢不就一句话的事,用得着这么大的反应吗?” 等平息下来,沈云娇的一张脸满是绯色,娇俏不已。 “你的脸好红呀。”萧依依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云娇强装镇定,“是呛的了,谁叫你同我说没羞没臊的话。” 萧依依撅起嘴,“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我们是好朋友,你同我说实话,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马车停了下来,二人不再说话,下了马车,只见边上是首饰铺子。 陆母过来,拉住萧依依的手,“我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走,随我进去,喜欢什么和我说,别和我客气。” 萧依依见陆母的穿着,就知道并不是手头宽裕的人,连连推辞,“姨妈不必破费了。” 但陆母执意要带着萧依依进去,萧依依根本推辞不得。 沈云娇也要跟着进去,但陆母却道:“云娇啊,麻烦你带着白哥儿去置办些笔墨纸砚。他对京城不熟悉,只能麻烦你了。” 一向顺从的沈云娇,脱口而出:“好。” 说完之后,便有些后悔,可陆母已经拉着萧依依进铺子里去了。 “沈妹妹,有劳了。”陆岫白的声音温和有礼。 沈云娇背对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才转过身来,“陆表哥,请。” 沈云娇和青玉在前,陆岫白在后,沿着街边往前走去。 陆岫白保持着不远不近地距离,并不追上去并排走。 很快,走到了铺子前,几人进了铺子之中。 这一行人,谁都没有发现二楼有人正瞧着他们。 原本该去忙公务的萧时敬,鬼使神差地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往下看。 越看,气压越低。 边上守着的萧风欲言又止。 好一会,萧风才憋出一句:“爷,要不要属下过去看看?” 萧时敬冷冷地一抬眼皮,扫去一眼。 萧风立刻低下头。 萧时敬又在窗边站了一会,才走回屋子里坐下。 一坐下,手便不由自主地摸上腰间佩戴的香囊。 初见到沈云娇的时候,沈云娇还是个雪团子。 和萧依依的闹腾不一样,记忆里,沈云娇一向乖巧安静。 小小的软软的手扒着苏老夫人的衣摆,生怕再次被抛弃。 他仍记得,那一年萧大爷娶续弦,苏老夫人特意带着沈云娇来侯府喝喜酒。 为了告诉萧家人,他和依依,还有外祖家当依靠。 同时也是为了瞧瞧新妇,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喜宴上乱糟糟的,人也多,沈云娇不知怎么就走丢了。 见苏老夫人着急,萧时敬主动帮着找人。 157回忆 那时的萧时敬,年纪小小,气势却不小。 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更显老成。 侯府上下,没人敢因为他年纪小就糊弄他的。 很快,他就在花园里找到了沈云娇。 小小的一团,躲在假山后,差点发现不了。 见她眼尾挂着的泪珠,他安慰:“你别怕,跟我来。” 小云娇擦了擦眼泪,怯生生地握住了小世子伸过来的手。 一用力,她便站了起来。 小世子领着她回苏老夫人那里,她人小走得慢,小世子便也将就着他。 “哎呦,这是我们夫人最爱吃的点心。她肯定饿了,快送过去。”指挥着的,是新妇家里前几日送来的,说是新妇的奶嬷嬷,前来帮新妇安置东西。 “秋妈妈放心,我一定……啊!” 丫鬟的话说了一半,便被尖叫声所取代。 她只顾着和秋妈妈说话,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两个身量还小的孩子。 又被托盘挡住了视线,是以撞了上去。 托盘上的糕点,哗啦一声全部摔到了地上。 秋妈妈瞪大了眼,随即训斥道:“你怎么回事?夫人还等着吃点东西垫肚子!” 那丫鬟也很委屈,“不关我的事,都是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啊,世子。” 秋妈妈眸光一闪,世子? 小世子正在安慰小云娇:“你没事吧?” 小云娇的肩膀被撞疼了,却还是忍着泪摇头,“我没事。” 秋妈妈走上前,居高临下地道:“原来是世子爷,这般毛手毛脚地可不好。既砸了夫人的糕点,合该去给夫人赔个不是才行。” 在自家姑娘嫁过来之前,秋妈妈就担心这位小世子,已经是养不熟的年纪了。 而夫人生下的嫡子,都得往小世子的身后靠,实在是憋屈。 且秋妈妈也知道,自家姑娘为了这位小世子,可长吁短叹了好一段时日呢。 如今,若是在成婚当日,先在小世子面前立了威,岂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秋妈妈便拿出哄小孩子的口吻来:“世子放心,夫人最是和善不过了,还给您准备了见面礼呢。您乖乖地去给夫人赔个不是,夫人便原谅你了。” 小世子如玉雕琢的小脸板起,冷冷地抬头,“凭何?我未治你的罪,你该庆幸才是。” 感觉到身边人越来越冷的气势,小云娇吓得缩成一团。 秋妈妈一噎,却自嘲一笑。 一个小孩子罢了,难道她还收拾不了了? 那些刚入府的小丫鬟,她可有无数种方法,治得她们服服帖帖的。 更何况是眼前这一个孩子?边上的女娃,大约才刚会说话,更加不足为惧了。 秋妈妈冷笑,“世子,我好声好气地和你说,你不当一回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秋妈妈伸手要去抓小世子的衣领。 今日只要把小世子收拾服了,往后他也闹不出什么来。 秋妈妈凭着自己年龄和体型的优势,就要去将小世子拎起来。 小世子气得脸越发得冷,可奈何他才习武,根本不是秋妈妈的对手。 他咬紧牙关,紧紧攥着秋妈妈的手,二人竟僵持住了。 秋妈妈暗暗吃惊,这世子看着个头还不高,力气竟然这般大? 边上的丫鬟急得不行,一边是新夫人的心腹,一边是尊贵的世子,哪一个都不是好得罪的。 小云娇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蓦地上前,露出两排刚长齐的小牙齿,朝着秋妈妈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秋妈妈吃痛,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看着手背上清晰的两排压印,秋妈妈恼羞成怒,红着眼朝着小云娇而去。 一个小女娃!也敢这样大胆?现在不好好调教了,长大还了得? 小世子见状,猛地一计窝心脚,踢得秋妈妈连连后退,摔倒在地上。 他厉声道:“来人!将这个贱奴捆起来!” 听到动静而来的下人,去拉扯秋妈妈。 秋妈妈大喊:“我是新夫人的奶娘!谁敢动我!” 小世子冷冷一笑,“立刻发卖了,谁敢不从,一并发卖了。” 小世子年纪不大,可说话从来算数。 说出的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下人们便拉着秋妈妈往外去,侯府再无秋妈妈此人。 小世子去看要哭不哭的小云娇,“你没事吧?” 小云娇扁着嘴,皱了皱小鼻子,告状似地道:“她的手,臭臭!” 小世子噗嗤一声笑了,露出这个年纪的孩童该有的笑。 回忆起这些往事,萧时敬的眉眼柔和了不少,眼眸里的冰霜也融化了些。 这些事,也只有他记得了,沈云娇记事晚,那些事根本不记得。 比如当时他拉着小小一团的沈云娇,豪气地说:“长大后我娶你。” 这些话这些事,沈云娇全部都不记得了。 萧风站在一边,感觉到世子爷身边的气势一会冷一会温的,比秋老虎还折腾人。 冷不丁地听到世子爷开口了。 “将西边大街的宅子出售,价格压一半,消息传到苏家去。” 萧风忙道了一声是。 为了博美人一笑,自家爷连宅子都贱卖了。 好在世子爷名下的产业不少,经得起折腾。 过了好一会,沈云娇一行人才从铺子里出来。 仍旧保持着沈云娇主仆在前,陆岫白在后的情形。 到这个时候,沈云娇若是还看不出,陆母存了和苏老夫人一样的心思,想要撮合她和陆岫白。 回到马车边,她直接上了马车之中。 陆岫白慢悠悠地走到马车边,隔着帘子问:“沈妹妹,不进去看看吗?我母亲和萧小姐还在里头。” 淡淡的声音自马车里传来,“我就在马车上等着便好。” 陆岫白笑笑,便立在马车边。 沈云娇皱起眉头,虽然外面没有人再说话了,可她能感觉到,陆岫白还站在马车边,没有离去。 过了一会,马车外,陆岫白又问:“沈妹妹,渴不渴?饿不饿?” 青玉揶揄一笑:“姑娘,陆公子真是会体贴人。” 沈云娇嗔她一眼,隔着帘子回道:“我不渴也不饿。” 马车外没有动静,突然,一阵香味自马车的缝隙里传进来。 158心意 闻着这股争先恐后钻进来的香味,沈云娇一怔,随即恼了。 她都和陆岫白说了,她不渴也不饿,陆岫白这是作甚? 马车的帘子一动,沈云娇微恼,“陆公子这是……” 帘子打开,对上萧风那一张无辜的脸,沈云娇的怒气也顿时消散。 “是你?” 萧风手里举着一个油纸包,从车窗处送到了青玉手上,道:“这是聚贤楼刚做好的糕点,姑娘尝尝。” 聚贤阁的糕点,每日都供不应求。 要想买到新鲜出炉的,必得排上好几个时辰的队伍。 她呆呆的,杏眸睁得圆圆的,越过萧风朝远处看去,只见远处,停着侯府的马车。 马车边,站着着一身绣着精致暗纹墨袍的男子,男子矜贵冷傲,气度不凡。 见沈云娇看过来,男子好看的凤眸也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沈云娇脸一红,下颌微收,视线挪开。 分明萧时敬是面无表情的,可她总感觉他的心情很好。 真是奇了怪了。 萧风送好糕点就离开了,很快,侯府的马车缓缓离开。 沈云娇咬了一口糕点,新鲜出炉的,果真是要好吃一些。 陆岫白不知何时立在马车边,凉凉地道:“沈妹妹不是不饿吗?” 沈云娇放下糕点,淡定地道:“是不饿,闻着香味就饿了。陆表哥要吃一块吗?” 陆岫白视线落在沈云娇的唇上,唇上沾了些糕点的碎屑。 若无其事地移开,“我不饿,沈妹妹趁热吃吧。” 那一厢,陆母和萧依依挑完首饰出来了。 萧依依很是愧疚:“让姨妈破费了。” 作为侯府的嫡出小姐,打小吃的用的从来没有短缺过。 她自以为挑了最不值钱的一件,实际上也价值不菲。 陆母嘴边含笑,“和我说这些就见外了。”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往外看,见陆岫白孤零零地站在马车边上,眉心不由地一皱。 她也没说什么,几人各自上了马车之中。 马车上,陆母问:“你和云娇相处得如何?” 陆岫白想起沈云娇刻意的疏远,仍旧端着温和的笑:“还行。” 陆母欣慰,“那便好,姑娘家面皮薄,你该多主动些才行。我知道,让你娶云娇是委屈你了,可我们陆家,不比往昔了……云娇那孩子,是个听话懂事的,往后肯定是个贤内助。” 陆岫白眼眸深邃,认真地嗯了一声。 见自己的儿子孝顺,陆母因想起往昔的悲伤,都淡了不少。 后头的马车上,萧依依正问个不停,“谁给你买的点心?要排好长的队伍呢,难道是陆表哥?” 沈云娇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嗓音轻轻,含着不易察觉的喜悦,“是世子。” 萧依依惊讶,随后又吃起醋来,“从前我求了哥哥好几次,哥哥都不肯帮我买。” 她抱着沈云娇的胳膊,语气幽幽:“云娇,我哥哥对你可真好,你该怎么报答他啊?” 沈云娇果真认真地想了下,“我也只能给世子爷绣个香囊什么的。” 萧依依笑得不怀好意,“我瞧着话本子里,那些女子都说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沈云娇的脸爆红,一把捂住了萧依依那张乱说话的嘴,佯怒道:“你再说话没遮没拦的,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见她是真的动怒了,萧依依连忙讨饶。 萧依依忙不迭地道歉,才叫沈云娇笑了一下。 萧依依嘀咕,“小的时候,你和哥哥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如今,生疏成这样了呢?” 沈云娇看过去,眼眸清澈:“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苏老夫人常说,她很小的时候过得太苦,都忘记了反而是福气。 于是对于记事晚的事,她还挺庆幸。 “算了,不说那些了。”萧依依的心情仍旧很好,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悲伤。 回到平康院,苏老夫人拉着萧依依说话。 有些事,萧大夫人不会教萧依依,只能苏老夫人来了。 那些话,是对即将出嫁的姑娘说的,沈云娇听不得,便出去了。 沈云娇干脆进了厨房里,洗手做膳。 她在平康院的小厨房里忙活着,被陆母瞧见了。 陆母走了进去,她身子骨弱,可因为陆家落魄了,有时也需要她亲自下厨。 她瞧着沈云娇熟练的做菜姿势,只需要丫鬟帮忙打下手,就非常满意。 先前还担心沈云娇会娇气,伺候不了人。 陆岫白是她精心养大的儿子,在陆家最落魄的时候,她都没让儿子做一点粗活。 是以她现在可谓是对能干的沈云娇万分满意。 余光瞥见陆母,沈云娇忙道:“姨妈,这里油烟味重,你快出去吧。” 陆母笑眯眯地问:“你这是做给老夫人的?” 沈云娇含糊地应了一声。 “待会子,我就能尝尝你的手艺了。” 到底身子受不住,陆母出去了。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让厨娘将自己做好的三道菜去锅子里温着,随后洗干净手便出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萧时敬如期而至。 沈云娇忙让青玉去了厨房。 她则去了老夫人的屋子里。 苏老夫人拉着萧依依的手,恋恋不舍,苍老的眼珠里有了泪光,“唉,这一别,估计我老婆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本来一点都没有离别之苦的萧依依,哭了起来,“外祖母,您别这么说。” 沈云娇上前劝慰苏老夫人,“老夫人,依依以后肯定会有回来的机会。下一次再见,依依说不定膝下儿女成群了。” 萧依依也不哭了,瞪着眸子,“儿女成群,那我不成母猪了?” 孩子气的话,引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氛围没了,苏老夫人也伤心不起来了,无奈地笑着:“快回家去吧,等天黑了,路便不好走了。” 萧时敬一拱手,“外祖母,我带依依回去了。” 目光掠过沈云娇低垂着的面庞,略一停顿,他才领着萧依依出去。 走到门口,见青玉拎着食盒,恭敬地站在门口处。 因为知道青玉,萧时敬脚步一顿。 追上来的沈云娇,小声地解释:“里头是我亲手做的几道菜。” 159我教她 “依依,你不是说从来没有吃过我亲手做的菜吗?”话语一顿,视线往高大男子身上一瞟,“若是世子不嫌弃,也请尝一尝……” “不嫌弃。”萧时敬不假思索道。 这么干脆果断地回答,又让沈云娇红了脸。 她生的白,脸上的绯色格外艳丽夺目,连露出的一段脖颈,也染上了绯色。 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一手扒着门框,无意识地扣着。 萧时敬收回视线,带着萧依依出去了。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情绪松懈了下来。 陆母站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微微有了不悦。 沈云娇亲手做的膳食,竟然是送给萧家兄妹的。 眼下两方的长辈都有意撮合沈云娇和陆岫白,沈云娇若是个懂事的,也该亲自为陆岫白下厨才是。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陆母便走过去,端着长辈的架子,和蔼地道:“云娇啊,离晚膳还有一会功夫,你是不是还要亲自下厨?” 沈云娇古怪地瞧她一眼,青玉替她开口,“老夫人心疼我家姑娘,很少让我家姑娘亲自下厨的。” 陆母脱口而出:“可你不是都为萧家兄妹下厨了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吧。对了,白哥儿吃不得辣,一沾了辣肚子就会不舒服。” 听起来怪怪的。 沈云娇理了理袖子,温柔浅笑,略带一丝疏离,“姨妈,真是不赶巧。方才切菜的时候,伤到了手,恐怕我不能下厨了。姨妈喜欢吃什么,尽管去吩咐厨娘便是。” 她扬了扬手,露出了手背上的一小块红痕。 因为手白,所以那红痕格外明显。 自打陆母住进苏家,沈云娇一向是有求必应、懂事柔顺的。 这头一次拒绝她的要求,她心里蓦地凸起了个疙瘩,略微不舒服。 那红痕,并不大,也妨碍不了什么的。 陆母认定,这只是沈云娇的借口罢了,沈云娇是懒得再下厨了。 陆岫白天资聪颖,读书刻苦,从不抱怨。 若是有一个懒怠的妻子,实在是一个污点。 但还在,她很有耐心。 “姑娘家家的,伤到手确实是件大事。不过我瞧着那红痕,很快就能消下去的。不如趁着这功夫,你可以去绣香囊了,针线总归是拿得动的。” 沈云娇迷茫,香囊?什么香囊? 陆母提醒,“你不是答应了我儿,会为我儿绣个香囊的吗?” 沈云娇恍然大悟,陆母不提,她还真的忘记了。 只是陆母虽然端着和蔼的脸,说出来的话,总归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 她笑容不变:“姨妈放心,香囊的事我记在心上的,我记性好,无需姨妈常常提醒。我进去陪老夫人人说话了,姨妈请便。” 沈云娇转身进了屋子里头。 陆母一怔,随即心里不舒坦,咳嗽了两声。 沈云娇方才,是在和她顶嘴吗? 门外的话语,自然传到了里头。 苏老夫人嗔怪道:“你姨妈说什么,你说个好便是了。你姨妈身子骨不好。” 沈云娇难得有了小脾气,“老夫人的意思是,我该去下厨,为一大桌的人做晚膳吗?” 苏老夫人笑了,“你这孩子,浑身长了刺一样。你先向你姨妈应下,到时候让厨娘去做便是了,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 沈云娇倚靠在苏老夫人的肩膀上,呢喃:“还是老夫人心疼云娇。” 至少不会吩咐她做这做那的。 陆母回去之后,总归是觉得心里不舒坦。 快到用晚膳的时候,陆岫白过来了。 见到陆母愈发苍白的脸色,陆岫白的语气总算有了祈福。 “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陆母有气无力,“老毛病了,没什么的。” 陆岫白便道:“那今晚,就不去同老夫人一起用膳了吧。” 毕竟同苏老夫人一起用膳,规矩不少。 陆母嗯了一声,也不愿意做逞强的事。 于是便指了个丫鬟,去苏老夫人那边说一声。 陆母想了想,拉着陆岫白认真地问:“白哥儿,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觉得云娇如何?” 陆岫白笑了,“这些事,全凭娘做主。娘觉得沈妹妹好,那便足够了。” 陆母心里咯噔一下,这样的回答,便是对沈云娇很满意了。 陆岫白在她面前实诚,满意便是满意,不满意也会直说。 可沈云娇那性子,越相处反而越不懂事,还敢和长辈,未来的婆婆顶嘴。 不过既然陆岫白喜欢,她倒是愿意拖着她这不争气的身子骨,好好调/教一下沈云娇的。 陆母便也笑了,“那便好,用晚膳吧。” 翌日醒来,沈云娇想到两日后萧依依就要离开,启程去云国了,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最近也无事,天气冷,也不爱出门。 她便坐在窗户边,冲着窗外种着的芭蕉出神。 青玉和翠叶进进出出的动作都放轻了不少。 “咳咳。” 门边传来的咳嗽声,让沈云娇回过神来。 她所住的跨院,伺候的人并不多。 因此陆母一路过来,竟没有被丫鬟瞧见。 她站在门框处,走了一段路,正气喘吁吁地倚靠在门框上。 沈云娇直起身子,“翠叶,去将姨妈扶进来。青玉,快去倒水。” 丫鬟们忙活开来。 在翠叶的搀扶下,陆母慢慢地进了沈云娇的闺房里。 边走,边张望四周的摆设。 沈云娇的闺房里,以素雅为主调,摆设多以白瓷为主,闺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陆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是个喜好奢侈的。 坐下之后,她给了沈云娇一个笑脸,“闲来无事,就来你这里坐坐,平日里你都喜欢做些什么?” 沈云娇认真地想一想,“平日里主要是陪着老夫人说话,若说喜欢什么,倒是没有的。” 陆母笑得很满意:“这样好,做小辈的,合该孝顺长辈。只是日后嫁了人,就没这般清闲了。” 沈云娇眉心一动,只嗯了一声。 陆母继续道:“嫁人后,照顾夫君,伺候婆婆,料理家事和人情世故,都要一一学起来的。不过你会刺绣和厨艺,倒是比旁人强得多。” 160指点江山 陆母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沈云娇越来越淡的笑。 这些话听着,着实不痛快。 出于对长辈的尊敬,沈云娇端正得坐着,眸色认真,保持着仔细倾听的姿势,实际上心绪早就飘出了很远。 陆母很是喜欢沈云娇恭顺的态度。 从前她还担心,以沈云娇那样低微的身份,一招得了富贵和地位,再仗着苏老夫人的宠爱,说不定比那些娇小姐还要目中无人。 但相处下来,沈云娇是个性子软和好拿捏的,平素里也看不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这样没有鲜明性格的小姑娘,格外好掌控。 陆母越说越激动,苍白的手指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沈云娇抬眸看了过去。 “虽说这些画能陶冶情操,可对白哥儿来说,那就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白哥儿一心念书,这些能让白哥儿分神的东西,实在是要不得的。” 就算沈云娇点了这幅画做陪嫁,那也得好生地收起来,不许陆岫白看到。 若是谁叫陆岫白在读书的事上分了神,陆母可以六亲不认! 沈云娇轻笑,“姨妈说笑了,那是我的物件,和表哥有什么干系?” 陆母笑嗔道:“傻孩子。” 但女儿家面皮博,陆母也没有往深处说。 沈云娇皱了皱眉,这种说话遮遮掩掩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可陆母没有把话挑明,若是她自个说开了,传出去只怕是会说她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从而影响到苏老夫人的名声。 她忍着不耐,保持着没有丝毫感情的笑。 陆母大概是很喜欢指点江山的感觉,又站了起来,走到书桌边,去看摆在架子上的书卷。 看着看着,面色便难看了起来。 “不可不可,”陆母气得咳嗽两声,“女孩子家家怎么能看这些书呢?女孩子只要熟读女则女戒一类书便可以了,再认识几个字能看得懂账本就行了。” 陆母有些气恼,“姨妈也真是的,宠孩子也不是这么宠的。” 女孩子读了闲书,说不定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有些甚至自命清高,养成了不适合过日子的性子。 见沈云娇没有说话,陆母便随手点了下翠叶,“你力气大,你把这些书搬出吧。嗯……就搬到白哥儿那边。” 沈云娇简直要气笑了。 陆母在她闺房里胡闹了一早上,她都忍了。 如今又要不问她一声,将她的书搬到陆岫白那里,叫她怎么忍? 她的笑容里,带上了嘲弄的意味。 翠叶是沈云娇的丫鬟,她纹丝不动。 陆母气恼,“你这个丫鬟,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还不快些?” 翠叶仍旧不动,甚至还哼了一声。 陆母气得扬手指着翠叶的鼻子,“你这丫鬟!这般目中无人!想来云娇也没少看你的脸色吧。” “姨妈说笑了,”沈云娇幽幽开口,“翠叶对我最是忠心不过,只听我一个人的吩咐。” 陆母挑了挑眉,“怎么?是你舍不得你的这些书?云娇啊,我也是为了你好,等将来,你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是吗?那就等将来再说吧。我头有些不舒服,想睡一会。翠叶,送客。”她起身,进了内室之中。 陆母一噎,而翠叶终于有了动作,大步走到陆母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夫人,请吧。” 陆母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她不是一般的客人。 要送客,沈云娇竟也不亲自送一送?实在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想要追进内室里去,却被翠叶拦住了。 翠叶声音冷冷:“陆夫人,门在那边,您走错了。” 陆母虚弱地咳嗽两声,到底支撑不住,先往外去了。 待她出了沈云娇的闺房,翠叶立刻将门关上。 “今日实在是晦气得很,青玉姐姐,去拿把盐来。” 隔着门,翠叶的话清清楚楚地传来。 陆母只觉得心口一痛,最后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只记得走回她的小院,便晕倒了。 * 待陆母离开,沈云娇便从内室里出来了。 被陆母一搅和,她的心情都糟糕了。 她坐下,吩咐:“往后看着她过来,便说我睡着,总之随便寻个借口,我不想见她。” 她和陆母根本说不到一起去,还不如别单独见面了。 陆母和陆岫白,只是暂住罢了,迟早要搬出去了。 翠叶气呼呼地说:“奴婢知道了,只是那位陆夫人当自己是谁啊!咱们老夫人都不会对姑娘说那样的话!” 沈云娇双手托腮,见翠叶生气,反而笑了。 过了半个时辰,诗春跑来了。 青玉笑问道:“是老夫人要姑娘过去用膳吗?” 诗春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是陆夫人病了,老夫人在陆夫人那边。同住一个院子,姑娘也该去看一看。” 陆母本就体弱多病,是以她病下一事,青玉等人都没多少惊讶。 沈云娇更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拿了一件披风穿上,便要随着诗春一块去。 诗春忙压低声音提醒:“姑娘,陆夫人是从您这里回去后晕倒的。陆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咬定了是被您气的,你当心一些。” 沈云娇面上浮现古怪的笑。 好嘛,该生气的人是她,结果被气晕的是陆夫人。 “我知道了。”她语气淡淡的,率先出去。 三个婢女走在后头。 * 陆母晕倒后还没醒,大夫来看过来,还是旧疾复发。 苏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而陆岫白守在床沿,低着头,神色莫辨。 陆母的替身婆子萧妈妈,正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萧妈妈是陆母自娘家带去陆家的陪嫁,嫁了人后,还一直在陆母身边伺候。 如今更是见陆岫白会有大造化,便舍下了家人,随着陆母来了京城。 她语气哀戚:“我们家夫人近些年来,按照大夫的话养身子,从来不会动怒的,心宽得很。也不知道这次是遇到了什么事,竟能被气晕过去了。” 苏老夫人面色难看,这婆子,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是沈云娇做了过分的事,将陆母气晕过去的。 161赠书 萧妈妈偷偷看了苏老夫人一眼,随后膝行两步,去拉扯陆岫白的衣摆。 “少爷,您一定要为夫人做主啊!” 陆岫白压下眼皮,面上闪过不易察觉地嫌弃。脚一动,将自己的衣摆从萧妈妈的手里扯了出来。 萧妈妈抓了个空,到底还是有点眼力见的,没有再去抓。 丫鬟通报一声,便带着沈云娇进来。 “老夫人,陆表哥。姨妈怎么样了?”沈云娇边福身边问。 苏老夫人面色缓和了一些。 沈云娇是她看着长大的,沈云娇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是清楚。 若说沈云娇性子恶劣,故意将陆母气晕的,她怎么都不信的。 她招了招手,让沈云娇到自己身边,温声道:“你姨妈没什么大碍的。” 萧妈妈瞅着沈云娇,阴阳怪气地道:“我们家夫人身子本就弱,大夫说了最忌讳生气的。沈姑娘既然在此,不若和老奴说说,您到底是怎么样将我家夫人气晕过去的?” 占了一个理字,萧妈妈说起话来根本不饶人。 陆岫白脚一抬,竟将萧妈妈踢翻了。 这一幕,让苏老夫人等人都惊呆了。 毕竟在她们的心里,陆岫白是最温和不过的人了,竟然会动手打人? 反观萧妈妈,一点震惊都没有。 反而是犹有后怕地往边上爬了一下。 陆岫白站起来,面对着沈云娇,依旧是那副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沈妹妹,我家奴仆说话多有得罪,你别放在心上。” 沈云娇杏眸微瞪,总觉得还是要说个明白才好。 “其实今日的事我也有错,若是我多顺着姨妈一些。姨妈大概不会被气晕的。”沈云娇愧疚地垂下小脸。 青玉适时地站出来,将之前陆母在沈云娇闺房里的一言一行都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听完,苏老夫人只觉得心里不舒服。 连她都不会对沈云娇指手画脚的,陆母有什么资格? 沈云娇还没嫁过去呢,陆母就这般。 等沈云娇真的嫁过去了,陆母岂不是日日都要叫沈云娇立规矩? 连沈云娇的一言一行,都要按照陆母的心意来? 苏老夫人搂着沈云娇,“原来只是这些事罢了,你屋子里的书,也该换一换了。也不必麻烦了,就将书都给白哥儿好了。我原也说过你,又不是要科考,读那么多的书有什么用?如今真的要科考的人来了,你可不许小气。” 苏老夫人的话语,才叫沈云娇舒坦。 沈云娇抱着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云娇都听老夫人的。” 苏老夫人起身,“你们照顾好陆夫人,可不许有一丝怠慢!不然我可不轻饶了。白哥儿,有什么缺的短的,或者要请大夫,尽管来和我说。” 说完,苏老夫人拉着沈云娇离开。 陆岫白拱了拱手,眼底满是不耐。 一闭眼,他就能想到,陆母在沈云娇的闺房里,是如何颐指气使。 这种为了你好的话,他打小就听了无数遍。 从烦躁,到如今的麻木。 他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做鹌鹑状的萧妈妈,“满意了么?” 萧妈妈浑身一颤,脸色惨白没敢回话。 过了一个时辰,陆母就醒来了。 知道她是晕倒的,就挣扎着爬起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还是萧妈妈死命劝着拦着。 “夫人,您才醒,要去哪里啊?还是先把药喝了再说吧!” 陆岫白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一幕。 片刻之后,他放下双手,端起药碗,又是孝顺的儿子。 “娘,先喝药吧。” 盛满了药的勺子送过来,陆母安分了下来,先喝药。 陆岫白一勺一勺地喂着药,很是耐心。 萧妈妈立在一旁,看了陆岫白一眼,颇有忌惮地低下头去。 喂完药,陆岫白温声问:“娘刚才要去哪里?” 陆母靠在引枕上,“我要去找姨妈说道说道,那么养女孩子可不行。” 陆岫白淡笑:“那也是苏家的事,我们住在苏家,到底是客。” 陆母揶揄一笑,“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你只要记得,我都是为了你好。我是你娘,绝对不会害你的。” 陆岫白嗯了一声。 原本磨炼出来的好修养,在这一刻崩塌。 他烦躁地站了起来,“萧妈妈,照顾好娘,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他大步离开。 陆母没发现他的异常,和萧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云娇将来是要嫁到我陆家来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白哥儿好。” 萧妈妈挤出笑:“夫人放心,公子以后肯定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陆岫白出去,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走到了沈云娇的跨院那边。 只见沈云娇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岫白想了想,提步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沈云娇回头,神情淡淡地福身:“表哥。” 陆岫白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情绪来。 初初见面时,沈云娇都不曾这般冷淡。 见陆岫白又往自己这边走了一步,沈云娇便往边上走了一步,始终和陆岫白保持着距离。 陆岫白嗓音低沉,“沈妹妹,我阿娘……” 沈云娇打断他:“表哥既然来了,正好带着这些丫鬟一起回去。” 只见丫鬟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摞书。 陆岫白眯了眯眸子,极力克制着什么:“我娘的话,沈妹妹又何必全部放在心上呢?” 沈云娇深深地看了陆岫白一眼,“表哥误会了,这些书我本来就不常看的,都落灰了,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表哥。” 而且苏老夫人说了,会给她重新换一批书。 陆岫白双手握拳,额角突突的疼。 见状,沈云娇忍不住缓和些语气,想来有这样一个娘,陆岫白恐怕偶尔也会感觉到窒息的吧。 “表哥,这些书我着实是不喜欢看,看了就犯困。表哥将来考取功名了,可别忘了我赠书的功劳。” 陆岫白打量了她一会,又恢复了温润公子的模样。 他朝着沈云娇作揖,语气认真:“沈妹妹放心,我定不会忘记。” 沈云娇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事了结后,还是少和陆家母子再接触了。 162搬出去了 云国的使臣,以及和亲的队伍要启程去云国了。 萧依依被封为公主,便是要从皇宫出嫁的。 沈云娇不能进皇宫亲自送萧依依,只能提前好几日,包了酒楼临街二楼的包厢。 这一日,一大早她便去包厢里等着了。 天没亮她便起来了,等得昏昏欲睡。 青玉也没什么精神,只有翠叶精神很好。 “姑娘!姑娘!”翠叶激动得唤道,“队伍来了!” 沈云娇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连忙走到窗户边,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 只见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是按照公主的规制来的,无比奢华。 队伍慢慢地过来,最大最富丽堂皇的马车,想来里头坐着的人便是萧依依。 虽然看不清里头的人,可沈云娇还是为萧依依高兴。 她抬手,用手指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珠。 去了云国,没有那么多的束缚,想来萧依依会过得很好的。 一直到了午后,沈云娇才回苏家。 一到平康院,就见丫鬟婆子们正在往外搬箱笼。 沈云娇惊讶了一下,定睛一看,是从陆母的屋子里往外搬东西。 她翘起嘴角,又努力压下去。 这几日为了躲避陆母,她可以称得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关在屋子里。 陆母也来寻过她几次,都被青玉挡回去了。 陆母是苏老夫人的客人,还是个弱不禁风的身子,沈云娇可不想因为她,再叫陆母有个三长两短。 她立在原地,青玉很有眼力见地将诗春拉了过来,“怎么回事?陆夫人要搬走了吗?” 诗春嗯了一声,“是呀,听说找好了一处宅子,价格合适,要买的人不少呢。陆夫人就赶紧定下了,这不便要搬出去了。” 沈云娇眉眼弯弯,嘴角虽然抿成一条直线,可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我去陪陪老夫人。” 诗春忙道:“陆夫人就在老夫人那里。” 沈云娇的脚步急急地转了个弯,毫无心理负担地改口:“我一身风尘,先去更衣。” 等听到陆夫人离开,离开平康院,离开苏家的时候,沈云娇才提着裙子往苏老夫人那边去。 看到窃喜的沈云娇过来,苏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还知道过来啊,方才你陆姨妈在这里,你怎么不过来请个安?你姨妈走了,你也不过来说句话道个别?” 沈云娇委委屈屈地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耷拉着脑袋,“我和陆姨妈说不到一块去,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会气到陆姨妈。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见呢。” “哼,你倒是有歪理。” 苏老夫人斜着眼看去,见沈云娇心情愉悦,都快哼起小曲来了。 她心里又好笑又无奈,便板起脸道:“这白哥儿不成,看来得看看别的公子少爷了。” 沈云娇小脸垮了下来,“老夫人,我不嫁人。” 平妈妈见沈云娇大喜大悲地可怜,便劝道:“老夫人,不如等年后吧。年后姑娘长了一岁,也会懂事不少。” 沈云娇可怜兮兮地点头,“嗯嗯嗯,等过完年再说吧。” 苏老夫人无奈一笑,喉咙里溢出嗯的一声。 * 陆母和陆岫白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搬到了外头的宅子里。 是个两进两出的宅子,位置好,陆母很是满意。 “白哥儿,以后我们有了住处,你去念书,尽管可以将同窗好友邀请来家里做客。”陆母靠在萧妈妈的身上,满心的喜悦。 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陆岫白扫了一眼宅子,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搬着他的书,去书房那边整理了。 宅子的门开着,一妇人臂弯里提着篮子,从门缝里往里头张望。 她的男人,连忙将她往外拉,嘴里还嗔道:“看什么呀?快走吧!” 那妇人嘀咕道:“我瞧瞧新搬进来的是什么人嘛!我瞧着里头那人的穿着,也不像是能买下这一处宅子的人啊?该不会是谁家养的外室吧?” “走走走,就算是别人的外室,也不干你的事!” 这对夫妻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宅子里,陆母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话,气得面色苍白。 可却不愿与他们纠缠。 为了陆岫白好生读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日,陆母准备和萧妈妈出去走走,熟悉熟悉周边的路。 萧妈妈一开门,就见不远处的墙边,坐着不少妇人。 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边上宅子里做事的奴仆。 趁着休息的时候,她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当陆母出来的时候,昨天那个路过的妇人,连忙说:“你们看!就是我说的那个人!穿的衣裳也不甚名贵,哪里买得起这边的宅子?依我看,肯定是谁养的外室!” 边上年纪轻一些的妇人笑道:“商贵家的,她年纪这么大了,哪个男的会看上她,养她做外室啊?” 商贵家的呵了一声,“这谁又知道呢?说不定有老爷,就好这一口呢?” 这些妇人一齐笑了起来。 她们的嗓门大,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陆母和萧妈妈的耳朵里。 萧妈妈气得恨不得卷起袖子,过去撕烂那些人的嘴。 陆母拦住了她,有气无力地说:“罢了罢了,何必和那些无知的妇人计较呢?我累了,今日就不出门了。” 二人回了宅子里,将门关上。 那商贵家的眉飞色舞:“看看,她心虚了吧!想来我说的都是对的!” * 外头的事,沈云娇并不知晓,陆母和陆岫白离开后,她顿觉轻松不少。 深秋,一日比一日的冷,花园里的梅花依次开放。 沈云娇便想着附庸风雅,去取一些梅花上的露水泡茶喝。 只是天气冷,早起困难。 等沈云娇准备好要去采集露水的时候,太阳都快出来了。 她脚步匆匆,披风划出焦急的弧度。 青玉劝道:“姑娘,不如今日算了吧,明日起早?” “我明日也不一定能起早。” 二人匆匆地走着,走到花园里的梅花那处,却见树下,站着一男子。 男子仰头,正在欣赏梅花之景。 男子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温声唤道:“沈妹妹。” 163老毛病 再次看到陆岫白,沈云娇难掩错愕。 不是说陆母和陆岫白都搬出去了吗?陆岫白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陆岫白体贴地解释:“我来苏家,和苏少爷们一起读书。先生还没来。” “哦,”沈云娇绞尽脑汁地道,“读书是好事,好事。那表哥自便,我先回去了。” 她也不管什么露水不露水的了,转身就要离开。 陆岫白轻笑:“在沈妹妹眼里,我是洪水猛兽吗?” 沈云娇脚步一顿,眸色认真,“我只是不想引来闲话,或者是叫老夫人和陆姨妈误会罢了。” 陆岫白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抛却这些,沈妹妹可有话要与我说?” 沈云娇不假思索:“没有。” 说罢,她带着青玉离开。 陆岫白立在原地,蓦地笑了。 青玉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云娇后头,忍不住劝道:“姑娘,奴婢觉得陆公子是位君子,是和罗书砚不一样的。您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沈云娇眉头一拧,“可我就是怕了,只要是这样的人物,我都不喜欢,还是敬而远之地好。” 主仆二人匆匆离去。 陆岫白在苏家念了一天的书,回去,只见陆母又病下了。 陆母恹恹地躺在床上,额上覆着温温的帕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可怕。 “怎么回事?”陆岫白质问萧妈妈。 萧妈妈瑟缩了一下,在这位外人看起来温润的公子面前,反而心生胆怯。 实在是她领教过陆岫白私下阴狠的手段,偏偏她又不能告诉陆母。 陆岫白狠起来,六亲不认。 萧妈妈低着头,连忙道:“夫人听了些闲言碎语,便病下了。” “闲言碎语?” 萧妈妈便将今日,她和陆母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与陆岫白听。 那些十分难听的话,陆岫白听了,面色不变,只道:“我知道了。” 他看了陆母一眼,便出去了。 稍一打听,就打听出了商贵住在什么地方。 * “你也好好的,和那家人过不去做什么?”商贵翘着二郎腿坐着,手里拿着一个鸡腿。 商贵家的拿鸡毛掸子边打扫,边说:“你不知道,那处宅子当初是贱卖的!只要将她们逼走了,我去告诉夫人,夫人将宅子买下来,可能狠狠赚一笔。到时候夫人念在我的功劳,肯定会给我厚厚的赏钱的。” 商贵咬了一口鸡腿,“可人家又不会因为你说的这些话,就搬走吧。” 商贵家的笑了一下,“所以啊,好戏还在后头呢。” 坐在墙上的陆岫白,和商贵夫妻一同笑了起来。 他也很想瞧瞧,还有什么好戏。 * 鲁王府,灯火通明。 作为当今圣上第一个开府的王爷,这鲁王府是怎么豪华怎么来。 偌大的鲁王府,只住着鲁王一位主子,却尊贵无比。 周兴昊立在窗前,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户上镂空的雕花。 脑海里回想着伍贵妃和他说的话,准确的说,是给他的通知。 他和伍清月的亲事,将要提上日程。 打小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妻子会是伍清月。 打小,伍清月也确实按照一位合格的王妃来培养的。 不仅伍家人,伍贵妃,就连他都对伍清月挑不出错处来。 也这样一位王妃,甚好。 可他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很不舒服。 对于和伍清月的婚事,他没有感觉到一丝期待,反而成了他的负担。 他的手一动,一道黑影闪过。 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他吩咐道:“去查,沈云娇何时会出门。” “是。”黑影很快消失在他身后,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周兴昊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目光幽深。 同样的问题,他早就问过沈云娇一遍,可惜被拒绝了。 但,他还是想再问一遍,或许能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 天气越发地冷了,苏老夫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头疼得厉害。 屋子里被炭火烘得暖若春天,可苏老夫人仍旧提不起劲来,连手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看着守在床边的沈云娇,苏老夫人心中一暖。 “好了,你也回去歇一歇吧。我这头疼的毛病好些年头了,一时也死不了的。” 听到死字,沈云娇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杏眸里盛满了担忧,“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老夫人,我去寻柳大夫,他医术高明,肯定有法子的。” 平妈妈叹气道:“老奴早就派人去找过柳大夫了,可每一次去,他都喝得酩酊大醉的,怎么都叫不醒。” 沈云娇捏紧拳头,语气坚定:“我去,我一定将柳大夫带过来。” 说罢,她就要去取披风出门。 平妈妈想去劝一劝,却被苏老夫人拦住了。 “让她去吧,出门散散心也是好的。”苏老夫人目光柔和。 平妈妈便没有去劝了。 沈云娇穿上披风,就带着青玉出门去了。 赶到柳大夫在京城里的医馆,那小童为难地说:“今日师傅还没过来。” 沈云娇无奈,但想起苏老夫人还在受着头疼的煎熬,便当机立断地上了马车,要去柳大夫的家中。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将柳大夫带回苏府去的。 在她眼皮子底下,柳大夫休想沾到一滴酒。 好在出门的时辰早,这一来一回,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很晚。 赶到柳大夫的家时,只见门户大开。 才走到门口,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沈云娇用鞋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酒坛子,将酒坛子踢到一边。 走进屋子里,只见柳大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正打着响亮的呼噜。 沈云娇瞅瞅青玉的小身板,“你搬得动他吗?” 若不是今日翠叶放一天假回家去了,随着她出门的肯定是翠叶,就没有这些担心了。 青玉本想拍着胸脯说可以,可到底还是泄了气,如实地说:“奴婢恐怕不行。” 沈云娇吩咐:“你拿着银子,去喊人来帮忙吧。” “是。”青玉匆匆出去了。 屋子里的酒味浓郁,站了一会,沈云娇只觉得胃里不舒服,便慢慢地往后退,准备退到屋子外头等着。 164再问一遍 院子里,是柳大夫胡乱丢的酒坛子。 沈云娇往后退,一个不慎踩到了酒坛子上。 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她恨恨地想着,一定要给柳大夫戒酒三日! 然,身子落在半空中,又被一股力拉了回去,让她重新站好。 她拍了拍胸脯,朝着救自己的人看去。 男子一身夜行服,面上确实端方君子的模样,儒雅得能叫京城女子为之倾倒。 微微眯起的眸子里,透着不可侵犯的上位者的威严。 沈云娇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便纠结着要不要行礼。 鲁王这一身的打扮,肯定是不愿叫人认出来的。 可若是不行礼,岂不是太无礼了些?对方又不是普通的人物? 纠结之下,她胡乱地行了个礼,“王……周公子。” 鲁王轻笑,抬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淡哂:“何时这般胆小了?” 沈云娇心虚地别开眼,态度算是恭敬:“一直胆小。” 鲁王呵了一声。 沈云娇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过一会青玉便要带着人过来的,到时候鲁王肯定为了不被人发现,立刻离开的。 她便等着就是。 鲁王压下眼皮,往沈云娇看去。 如今这副模样倒是乖巧懂事,露出的尖尖的下颌,也叫人赏心悦目。 他的脸颊上莫名地传来轻微刺痛的感觉。 他走了过去,他慢慢地走近,沈云娇慢慢地后退。 直到沈云娇的背抵着墙,退无可退。 她的声音似是在恳求:“周公子有话不如直说。” 鲁王很是满意她现在的态度,扬着下巴,倨傲地道:“本王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当本王的侧妃。原本按照你的出生,当侧妃是抬举你了。可念在你规矩守礼,本王愿意为你破一次例。” 沈云娇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往边上跨了几步,脱离了他的桎梏。 她再走了几步,拉开了和男人的距离。 她白嫩的小脸上,布满了认真:“周公子,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不愿意的。” 鲁王佯怒:“本王都这般抬举你了,你还不知好歹?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杀了你?” 要她去鲁王府,还不如杀了她。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否则说不定她的小命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我知道我的身份,若不是得苏老夫人怜悯,如今我只是乡下一个默默无名的村妇。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敢肖想那泼天的富贵。如今苏老夫人身子不好,我只想陪伴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才算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沈云娇说得情真意切,鲁王一时无言。 半晌,才开口:“若是你能进王府,苏老夫人定是欣慰。” 沈云娇惨然一笑,“苏老夫人只想我过着平安喜乐的日子,不想我去王府里,和别人争什么,夺什么的。”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我地位卑微,可是我也是不愿意给人当妾室的。我只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鲁王哂笑:“天下的男子,谁能做到如此?” 沈云娇清凌凌的眸子认真地望过去:“那我便一辈子不嫁人,若要嫁,也只嫁给只把我当成稀世珍宝的男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上似乎散发着璀璨的光,鲁王竟不敢直视。 他眯着眸子,心里翻出奇异的情绪来。 他深深地望着那个小姑娘:“所以,若是我愿意娶你当王妃,你便同意了?” 沈云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反正让她成为鲁王妃,除非天塌了。 伍贵妃便是头一个反对的,鲁王若是个有野心抱负的人,那也只是嘴皮子上说说罢了。 为了赶紧摆脱鲁王,还是顺着他一些好。 果然,得到这个回答,鲁王眸光一暗,轻功一点快速离开了。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在这个院子里待了,连忙去院子门口,等着青玉找人过来。 青玉找了两个男人过来,将柳大夫扛上马车后,沈云娇等人便离开了。 等回到平康院,柳大夫还没醒,沈云娇便命人将他丢到厢房里。 经历了白天的事,她也没什么心情,早早地便歇下了。 晚膳的时候,周兴昊喝了不少的酒,可以称得上是灌酒了。 伍贵妃看不下去了,叫宫女将酒都撤下去了。 她训斥道:“你瞧瞧你,什么时候竟也学会借酒消愁了?你要知道自个儿的身份,需时时刻刻保持着清明理智。不许再喝了。” 可不让喝,周兴昊也喝了不少了。 他酒力过人,但如今,却仍由着酒精一点一点吞噬他的理智。 心里充满了燥意,他的心里话憋不住了,“母妃,我不想娶清月。” 伍贵妃大惊失色,竟一时理解不了周兴昊话里的意思。 呆愣了片刻,她勃然大怒,厉声道:“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你再说一遍!” 周兴昊露出了软弱之态,“阿娘,我不想娶清月。” 这一声阿娘,叫伍贵妃的心都软了一片。 这还是周兴昊小小团子的时候,才有的称呼。 伍贵妃生气不起来了,在周兴昊边上坐下,抬手,轻柔地抚着他的头发,就和小时候一样。 “你喝醉了,今晚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阿娘都不会怪你的。只是等明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是鲁王,你父皇最喜爱的儿子。” “嗯。”周兴昊趴在桌子上,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沉沉地睡去。 周兴昊熟睡,女官上前,“娘娘,是不是要查一查?” 查一查是哪一个狐媚子,挑唆着王爷说出这样的话来。 伍贵妃眸光幽深,透着点疲劳,“不必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昊儿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可人无完人。也只有在我的面前,他才敢说这样的话。等成婚后,夫妻俩慢慢培养出感情了,自然就好了。” “是。” 鲁王常常会在伍贵妃这里用晚膳,用完晚膳才出宫回王府去。 因此用晚膳的时候,伍贵妃并没有让闲杂人等出去。 鲁王口口声声不想娶伍清月的话,还是传了出去。 夜里,屋子里没有点灯,伍清月坐在黑暗中。 (本章完) 165痛心 在伍贵妃的默认和允许下,伍贵妃的宫里有伍清月的眼线。 这也是伍贵妃为了培养伍清月。 今晚的事,伍贵妃心情复杂,忘了敲打宫里的人,不许将鲁王的话传出去。 因此,这话也就传到了伍清月的耳朵里。 伍清月只觉得一颗心都碎了,碎成粉末,被风一吹,便能吹散的。 从她懂事的时候,她便知道,她将来是要嫁给鲁王的。 她从小所受的教养,也是按照鲁王妃,按照一国皇后来培养的。 在得知她和鲁王的婚期在明年时,她并没有多少惊喜,而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宿命感。 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定会成为合格的鲁王妃。 可鲁王那一句,不想娶她,彻底击碎了她。 坐在黑暗之中,泪水糊了一脸。 最是矜持高贵的她,从来不允许自己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好在屋里没有掌灯,就算有人进来了,也不会看到她的狼狈样。 可是等明天一早,众人肯定能从她哭肿的眼睛,察觉出端倪来。 她握着白绫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是按照鲁王妃教养大的,既然鲁王都不需要她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伍清月的婢女彩荷去寻了伍清珊。 “二小姐,您去看看大小姐,奴婢觉得大小姐很不对劲。”彩荷神情焦急。 伍清珊却没放在心上,自家姐姐的性子如何,她最是清楚了。 伍清月可以称得上是京城小姐中的楷模,也是家中长辈的骄傲。 一直都很完美。 她拨弄了一下手腕上戴着的玉珠,“怎么了?又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惹了姐姐不高兴?直接打发了便是。” 彩荷焦急地道:“不是,是宫里的眼线突然过来了,和大小姐说了什么,大小姐便很奇怪。大小姐让我们都退下去,还不让在屋子里留灯,奴婢总归觉得不安心。” 伍清珊挑眉,“宫里的眼线来了?你可知道,她和姐姐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 伍清珊果断地起身,往伍清月那边去。 伍清月的屋子里,漆黑一片,从窗户处望进去,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伍清珊心里咯噔一声,跑了起来,推开门冲了进去。 门一开,月光洒了一地,照出了正悬挂在梁上的白绫,以及上头挂着的人。 身形娇小,是个女子的模样,许是痛苦,还在本能地挣扎。 伍清珊瞳孔骤缩,一时竟惊呆了。 彩荷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声,“大小姐!大小姐!” 她拼命冲了进去,伍清珊跟上,二人合力,将伍清月扶了下来。 伍清珊的手指颤抖着,去探了下伍清月的鼻息,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太好了……姐姐没事……” 庆幸之后,她后怕得哭了起来,“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你自尽?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吓死了。” 伍清月气喘微微,脖子上一圈红痕,格外刺眼。 她的声音嘶哑,一张开嘴,便又哭了起来。 * 翌日,酒醒之后,人也理智了不少。 周兴昊捏着自己的眉心,疲惫不已。 想起昨天自己醉酒后,当着伍贵妃的面说的话,喉咙里不由地溢出了一声笑。 像是小儿胡搅蛮缠的话一般。 然,他一点都不后悔吐露真心。 只是,往后是再也不能说了。 他明明可以用各种强硬的手段,逼得沈云娇乖乖就范。 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只需付出自己的真心,假以时日,沈云娇必定会明白他的好,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 结局虽好,只是过程却挫折了些。 揉捏着眉心的手一顿,他到底是有些不忍了。 本该自由的鸟雀,何必剪了羽毛,一辈子困在笼子里呢? 他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强压下去,这辈子都不打算去碰。 * 柳大夫好不容易酒醒了,就见自己处在苏府之中。 他不由地困惑:“我是喝醉了酒自己过来的?” 闻讯而来的沈云娇点了点头,“是呀,我是在青楼发现你的。还在及时将你带回来,没叫你晚节不保。” 柳大夫心里咯噔一声,他,喝醉酒后,去青楼? 沈云娇瞧着乖乖巧巧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实诚纯善的,肯定不会撒谎。 于是柳大夫便信了,跌倒在地上,悔恨地锤着地。 丢脸,实在是丢脸啊! 沈云娇见柳大夫闹腾了一会,也差不多了,便冲着翠叶一点头。 翠叶上前,一把拎起了柳大夫。 她有武功底子,此举对她来说,和提一只母鸡一样简单。 沈云娇扭头往外去,边走边说:“差不多行了,还请大夫给老夫人把脉,事毕,我请您喝酒。” 酒?柳大夫抖了一下,大概是有了心里阴影。 到了苏老夫人面前,柳大夫收起颓唐的模样,认真地给她把脉。 “老夫人这是老毛病了,说根治也根治不了了,只能缓解些。老夫帮老夫人针灸三日,三日后,头疼的毛病再犯,也不会这般难以忍受了。” 苏老夫人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云娇感激道:“那就劳烦您了。” 柳大夫瑶给苏老夫人针灸,沈云娇等人便先退了出去。 走到外头,平妈妈才与沈云娇说:“姑娘,老夫人给陆夫人备了不少东西,只是派下人送过去,会叫陆夫人觉得老夫人看轻她了。” 沈云娇明白平妈妈的意思,很是爽快:“那我走一趟。” 如此爽快的回答,倒是让平妈妈诧异了。 这段时日,沈云娇对陆家母子的避之不及,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还以为此事,她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叫沈云娇松开的。 她准备好的一肚子措辞,倒是没处用了。 沈云娇笑意盈盈地解释:“我知道妈妈在想什么,我也不是肚量小的人。不过是走一趟说几句话的事。” 平妈妈欣慰地笑了,“还是姑娘想得通透。” 正好苏老夫人针灸要好一会的功夫,沈云娇便趁着这个功夫往陆家跑一趟。 反正陆岫白白日里在苏家念书,这一趟,也不怕会遇上他。 (本章完) 166走一趟 已是深秋,一片萧条之意。 沈云娇便坐在马车上,直到马车停下。 到了。 下了马车,只见巷子里干干净净,周边也没有路过的百姓,只有紧闭的大门,很是幽静。 倒是一处好地方。 沈云娇在打量周遭景致的时候,青玉已经去扣响了门。 好一会,陆母身边的萧妈妈才来开门。 萧妈妈的举止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害怕,一开门会看到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待看到青玉那一张熟悉的面孔时,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将门大开,“原来是青玉姑娘,呀,沈姑娘也来了,快请快请。” 萧妈妈的行为着实古怪,但沈云娇也没有多问。 她和青玉随着萧妈妈往里头去,其他丫鬟搬运马车上的东西。 萧妈妈在前头带路,见沈云娇安安分分地走着,倒是青玉好奇地朝四周张望。 人从紧张中放松下来,难免想说话。 “这么大的宅子,只住了我家夫人,我家公子和我三个人,实在是孤独了些。” 青玉瞥了一眼沈云娇,便顺着萧妈妈的话问了下去,“咦?没有再买几个使唤的吗?” 萧妈妈无奈:“为了买宅子,几乎花光了我家夫人所有的积蓄。我家公子往后读书科考,到处都是要费银子的地方。夫人的意思是能省着点花便省着点花。我说这些,也不是诉苦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老夫人,别叫老夫人忧心了。” 萧妈妈觑了沈云娇一眼,见那小女子面容恬静,修养极好。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家公子如今在苏家念书,沈姑娘可曾见过我家公子。” 沈云娇语气淡淡:“不曾,陆表哥在前院读书,我在后宅,平日里并见不到。” 萧妈妈不由地失望。 相处了一段时日,她也发现了,沈云娇处事不惊,性子恬淡,说不定能压一压陆岫白那古怪的性子。 陆岫白的怪异之处,还是她无意间发现的。 在陆岫白的威逼利诱之下,她一直不敢告诉陆母,省的陆母接受不了,病得更厉害了。 如今她只盼着,陆岫白能娶妻后,性子收敛一下。 萧妈妈不由地朝着沈云娇福了福身子,无比愧疚:“上一次的事,都是老奴的不对,误会了沈姑娘。我家夫人那性子,强势惯了,再加上我家公子对她一直言听计从的,倒叫我家夫人好为人师。我家夫人,并没有安坏心。” 沈云娇眉心微拢,“我知道的。” 简短的一句话,便打破了萧妈妈所有的念头。 萧妈妈听明白了,不再言语。 自从听到敲门声后,陆母便一直惴惴不安的。 生怕又是那伙人前来闹事。 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萧妈妈回来。 她的心安不到实处,便随便披了件衣裳,走到门外伸长脖子张望。 一想到那几个妇人,她就觉得心脏顿顿地疼。 那几个妇人,拉着自家的闺女跑到她家门口,对她说,希望她早点搬走,省的带坏了她们的女儿。 无论陆母怎么解释,在那几个妇人眼里,都是欲盖弥彰。 焦急地等待了一会,终于看到了萧妈妈,还有萧妈妈身后跟着的人。 陆母彻底安下心来,一擦额头,不知何时出了些冷汗。 走到跟前,沈云娇客气地道:“姨妈,是老夫人让我走一趟的。老夫人怕您有缺的,便带了不少绸缎药材来。” 陆母感激一笑,“难得姨妈还记着我,快进来喝口水吧。” 陆母领着沈云娇进了屋子里。 萧妈妈给沈云娇倒了热水,又出去看那些搬运东西的婢女。 实在是陆家只有萧妈妈这么一个下人,一个人就得当十个人用。 沈云娇看着萧妈妈一个人忙来忙去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让青玉等人过去帮忙。 再见面,陆母对着沈云娇,略有些不自在。 实在是对沈云娇的桀骜不驯,有了深刻的认识。 陆母的视线落在沈云娇皓白的手腕上,忍不住道:“女孩子家家,不要打扮这么素净。走出去,人家只会轻视了你。” 陆母手头上再紧,可只要出门,都会穿着得体,佩戴上最好的首饰。 毕竟一出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陆家的脸面。 沈云娇笑容未变,“云娇知道了。” 陆母一窒。 沈云娇回答得十分顺口,没有片刻的犹豫,反倒是像在糊弄她一样。 偏偏这样的回答,她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她无力地抿了抿唇,干脆将脸侧了过去。 突然,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众人一齐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青玉嘀咕道:“难道是老夫人落了东西没送来?萧妈妈,我去看一看。” 青玉年轻,走得快,很快又回来了。 “陆夫人,外头的人是来找你的。”青玉的脸色很古怪。 陆母心一紧,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她的呼吸都轻了不少,仍要装的若无其事,“谁找我?” 青玉如实回道:“是几个妇人,还有一个男子。” 听到这,陆母和萧妈妈的心都提了起来。 陆母身子一软,萧妈妈赶紧跑过去,扶住了陆母,“夫人,您别怕!” 陆母面色极其难看,仿佛随时能晕过去一样。 沈云娇便道:“姨妈若是不想见,不如我让青玉去说一声。” “不要!”陆母失声道。 若是她闭门不见,那些妇人肯定会高声叫嚷起来,到时候坏的还是她的名声。 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了,是以每一次和那群人见面,都选择息事宁人、忍辱负重。 借着萧妈妈的力气,陆母站了起来,勉强一笑,“云娇,你在这里喝茶歇息,我去去就来。” “好。”沈云娇毫不犹豫地应下。 陆母苦涩笑笑,便由着萧妈妈搀扶,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外去。 陆母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倒是引起了沈云娇的好奇。 陆母不像是去见客人的,而是和去赴刑场一样。 想了想,她提步跟了上去。 青玉急忙跟上去,她也十分好奇。 陆母和萧妈妈忧心忡忡的,并没有发现身后跟着人。 二人苦大仇深地走到了宅子门口处。 (本章完) 167给你送夫婿来了 陆宅门口候着的几个妇人,为首的便是商贵家的。 在等待的时候,商贵家的睨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男子,笑道:“今日你可走大运了,你都快四十岁了,还娶不上媳妇。今天,我叫你圆梦!” 那男子笑呵呵地搓搓手,“好好,都听商嫂子的。” 男子一笑,露出了傻乎乎的笑,瞧着不甚聪明。 很快,陆母和萧妈妈就过来了。 萧妈妈很是无奈:“你们怎么又来了?今日家里有客人,行行好,你们下次再来可好?” 商贵家的嗤笑一声,“今日我们过来,可不是找麻烦的,而是要为陆姐姐寻一桩好婚事的。” 守寡多年的陆母气得肝疼,“你胡说八道什么?” 商贵家的说的阴阳怪气,“我也是为了姐姐好啊,做人家的外室,到底是见不得人的,还要带坏我们巷子里未出阁的小姑娘。” 边上的妇人附和:“是啊是啊!” “我这几日都睡不好,生怕我女儿会和你学,走上歪路!” “我们巷子里一直好好的,直到你来,就彻底乱了套了!” 商贵家的满意,将那傻乎乎的男人往前一推,“瞧瞧,吴明虽然快四十岁了,但是一直没娶老婆。他忠厚老实,是个能干的人,而且这些年在主子家做事,攒了不少银子呢。嫁给他,肯定是没错的。陆妹妹,做人家外室,还不如当吴明的正妻呢。且吴明这人厚道,娶了你,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陆母和萧妈妈朝着吴明看去。 见那吴明一张脸黝黑黝黑的,笑起来傻乎乎的,就和大街上流浪的傻子一样。 陆母心里一阵作呕,更觉得被侮辱冒犯了。 陆岫白生得英俊出色,可见她的夫君,至少面皮上是出众的。 让她配这个吴明,简直是将她的尊严丢在地上踩踏。 可她身子素来弱,盛怒之下,就觉得浑身无力。 气若游丝,更别提说出一句话来了。 萧妈妈紧紧地搂着陆母,冲着商贵家的喝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都和你们说了,我家夫人不是外室,这宅子是我家夫人买下来的,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 商贵家的嘲讽道:“瞧你们的样子,哪有银钱买的下这处宅子?痴人说梦!我也是好心,为陆姐姐找一个后半生的依靠!你们别狼心狗肺的,不识好歹!” “她!她!”陆母被气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至少在家乡的时候,她孤儿寡母的,也不会有人这般来侮辱刁难她。 偏偏这个什么商贵家的,如此不依不饶。 “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萧妈妈大惊失色,实在是陆母的脸色太难看了,好像下一刻就要这么去了。 萧妈妈搂着陆母,嚎得撕心裂肺。 有一妇人看不下去了,对商贵家的说:“嫂子,是不是太过了?都要把人气死了?不如我们下次再来吧。” 商贵家的切了一声。 气死才好,那这宅子就能易主了。 她拍了下吴明,揶揄道:“快瞧,你的未婚妻都晕倒了,你还不快过去帮忙?” 这吴明也是缺根筋的,闻言,便带着傻笑上前,双手张开,就想去抱陆母。 萧妈妈仿佛见了恶鬼一样,双手拼命扑腾,“你滚!你别过来!” 但这吴明是做惯了粗活的,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轻轻松松地就推开了萧妈妈。 萧妈妈倒在一边,没了依靠,陆母摔在了地上。 吴明笑眯眯地说:“好娘子,我带你去找大夫!” 说完,他那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就要去抱陆母。 陆母瞳孔骤缩,四肢挣扎着想要远离。 只是她拼了命的反抗,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扭动了几下,根本逃不开吴明的手。 虽说陆母上了年纪了,但风韵犹存。 吴明越看越满意,眼神也不正经起来,“娘子,别怕!” 他的手将要接触到陆母时,从陆宅里头飞出来一个花瓶,砸到他的额头,砸得他后退了好几步,眼冒金星。 沈云娇慢慢地走出来,身边跟着青玉和翠叶。 好在今日是要搬东西的,便把翠叶也一起带了出来。 吴明一摸额头,一手的血,大怒:“谁敢打老子???” “我。”沈云娇嗓音轻轻柔柔。 商贵家的朝沈云娇看过去。 她是在大户人家里当差的,她打量着沈云娇的穿着,素净淡雅。 且发髻上脖子上手腕上,都没戴多少首饰。 想来只是主子身边得体些的丫鬟罢了。 再看她是有几分姿色的,说不定还是某家少爷身边的通房。 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值得一提。 商贵家的有了底气,“当众伤人,你不怕我去衙门里告你?” 沈云娇吃吃一笑,“那你便是告好了,左右没有死人,能将我怎样?” 她话锋一转,“不如今日弄出人命来,到时候去衙门里,你们也有话能说。” “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商贵家的怒不可遏。 沈云娇笑意清浅,“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至于你是谁,我不想知道。别说出来,污了我的耳朵。” 商贵家的大怒,她是个不大不小的管事,下头的人都死命巴结她,她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可惜今日出来,带的大多是一帮妇人,派不上用场。 于是,她挑唆吴明,“你的媳妇要被抢走了,你还不快去抢回来?” 那一边,陆母已经被搀扶起来了,闻言,更是怒火攻心。 可吴明却眼巴巴地望着沈云娇。 沈云娇面皮白嫩,五官精致,气质如兰,让吴明一下子看直了眼。 吴明是个傻子,心里想什么便都表露在面上。 翠叶愤怒:“奴婢去教训他一顿!” 沈云娇点头。 翠叶便冲了上去。 吴明见状,卷起袖子迎了上去。 吴明虽然力气大,可翠叶是有武功底子在的,凭着巧力,愣是没有让吴明占一点上风。 最后,翠叶一脚踢在吴明的小腹,踢得他痛苦地倒在地上。 翠叶仍觉得不解气,上前狠狠地踹了两脚,“你再敢这样子看我家姑娘,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本章完) 168太狠辣了些 吴明虽然傻乎乎的,但身体上传来的痛感骗不了人。 他连连求饶,“姑奶奶,我不敢了!” 翠叶一脚踩着吴明,不让他起身。 沈云娇看向了商贵家的。 方才在暗处看了一会,她也瞧出来了,这个妇人才是掀风作浪的源头。 这个妇人说的话实在是恶毒,是存着要将陆母活生生气死的目的。 饶是她一个活过两世的人,仍旧被这妇人气到了。 沈云娇冲着带来的奴仆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冲了出去,将那几个妇人团团围住。 商贵家的虽有些慌乱,但强装着镇定,“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这隔壁住的王大人,就是我的主家!若是得罪了我,王大人不会饶了你们的!” 沈云娇勾起唇角,“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怕什么?方才我也听了一会,这个男人,实在是值得托付一生的,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她黑白分明,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望着商贵家的,嗓音软和温柔,说出的话却锋利无比。 “因此,我想当一回媒婆。我先做主,让你和这男人成了夫妻,再帮你去官府讨要一张和你原来那个男人的休书可好?” 商贵家的感觉到了天大的羞辱,这吴明是个什么东西?连给她提携都不配!还想和她做夫妻! 她骂道:“看你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说出的话这么歹毒?他是个什么东西!” 被骂了的吴明:“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你刚刚还夸我呢!” 沈云娇哂笑:“原来你心里是这般想的,那你为何要将这个男人说给我姨妈?好了,宅子里头厢房多,你大可以选一间你满意的,当作你的新房。” 沈云娇朝着那些奴仆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朝着商贵家的围过去。 其他同来的妇人见这架势,纷纷跑了个干净。 商贵家的气得肺都要炸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都不管我了啊?来人啊!救救我!” 沈云娇嫌她聒噪,往她嘴巴里塞了块帕子,眉眼间仍旧是温温柔柔的,“姐姐大喜。” 她对着翠叶使了个眼色,翠叶便提着吴明起来。 一行人押着商贵家的和吴明往陆宅里去。 缓过神来的陆母却有些犹豫,“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些?” 而且叫那两个恶人,在她的宅子里做出那等苟且的事,岂不是脏了她的地? 沈云娇大约猜出了些陆母的心思,陆母是最重规矩的一个人了,才会被这些小人骑到头上来,还不知道还手。 “姨妈放心,将那二人分开关起来,关个几天就放他们离开,他们保管不会再来闹事了。” 可陆母还是不放心,“我怕他们离开后,会用更恶毒的法子来寻仇。” 她这副身子,实在是快受不住了。 因此,她看着沈云娇的眼神里,不由地浮现出几分不满了。 虽然身子还虚弱着,她摆出长辈的架子来,以一副为了你好的姿态道:“云娇呀,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了,便能懂得不要赶尽杀绝的道理。女孩子家家的,手段太过狠辣,反而不美。而且你做事前,也要想想后果的。万一那二人被放出去后,去官府里告我们怎么办?” 沈云娇听得耳朵都快生老茧了,可还是保持着笑,“姨妈说笑了,就算去官衙告了,又能如何?”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陆母为何会怕那两个人,就和老鼠见到猫一样。 翠叶等人将那两人关起来,便出来了。 沈云娇实在是不想待下去了,说得飞快:“反正人在姨妈的宅子里,姨妈想如何处置就随便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带着翠叶青玉等人飞快地上了马车离开了。 马车一动起来,陆母再想絮絮叨叨也没法子了。 萧妈妈道:“夫人,沈姑娘的法子不错。将那二人关一关,让他们知道,您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段时日,萧妈妈简直要被商贵家的气出毛病来了。 沈云娇的法子,甚合她的心意。 可陆母愁容难消,心有不安:“她是出气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可往后,那二人寻仇,找的不还是陆家吗?这云娇,手段实在是狠辣。” 萧妈妈语塞,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夫人,其实您不必想那么多的。” 陆母叹气,“我一个人拉扯白哥儿长大成人,怎么能不多想一点呢?走吧,去把那二人赶紧放了。” 萧妈妈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那一厢,翠叶很贴心,选了两间相邻的厢房将商贵家的和吴明关起来了。 翠叶想着,那二人无聊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说说话解闷。 此时,商贵家的坐在地上,满脸是泪。 先前嚎了一会,没有用,便不嚎了。 此时她却想着,外头的人不知道,肯定只当她是和吴明被关在一起的。 到时候那几个妇人出去胡乱说道,商贵真的信了该怎么办? 商贵那人,向来说一不二的。 若是他的老婆没了清白,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休妻的。 商贵家的知道,商贵一直对对门那个三十岁了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婆有别样的心思呢。 他肯定巴不得休了他,娶那个老贱人! 商贵家的是真的后悔啊,为了点银子,连家都要没了。 这下,不仅是家,连清白都要没了啊。 她后悔得肝肠寸断。 另一间厢房里,吴明倒是没有胡思乱想,而是痛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打他的是个小丫头,可下手一点都没有留情。 招招往他的痛处打,这个地方,他是不敢再来了。 陆母匆匆过去,萧妈妈劝着:“夫人,不如再关他们一个时辰?让他们知道教训了再说?” 陆母一把拂开萧妈妈的手,“你不懂,关得越久,他们对我的恨意也就越深。” 陆母毫不犹豫地拿起钥匙,打开了两间厢房的门。 见到亮光,商贵家的一喜,连忙想上前求饶,求陆母网开一面,将她放出去。 只要能护住她的清白,保住她的家,她做什么都愿意的。 只是还没等她向陆母求饶的时候,陆母倒是先向她求情了。 169促狭 陆母握住商贵家的手,将姿态放得很低,“今日的事,都怪我那个侄女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你快走吧。” 商贵家的怔住了,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是如此的走向。 陆母还在哀切地说着:“都是我们的错,你别放在心上。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意,你且收下吧。” 说罢,她还往商贵家的怀里塞了一张银票。 商贵家的捧着银票,脑袋晕乎乎的。 直到被陆母亲自拉着出了厢房,走到院子里,她立刻摆出那副刻薄的模样。 语气尖酸:“你知道就好了!好在这一次你先放我出来了,否则,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别说,你孤儿寡母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我可是王夫人跟前的红人!王夫人动一动手指,就能叫你孤儿寡母在京城待不下去!” 陆母一个劲地说:“是是是,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陆母也拿出了银票,当作补偿给了吴明。 又亲自送了这二人从大门出去。 沈云娇离开的时候,特地在陆宅门口留了个眼线。 等她回到平康院的时候,那眼线也回来了,倒是快得出乎意料。 沈云娇自不敢隐瞒,将在陆家发生的事,都和苏老夫人说了。 苏老夫人笑嗔道:“你这个促狭鬼,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不过也是那二人应的,不收拾狠了,那二人还不服气呢。” 她心里想着,沈云娇将那二人分开来关,显然还是留了一线余地,没有将事情做绝的。 不过女孩子家,在无关重要的地方,心软一点不是什么毛病。 沈云娇看向自陆宅回来,一直低着头等着回话的小厮,“你说吧。” 小厮便道:“姑娘前脚走,陆夫人后脚就将那二人放了,还亲自送二人出了门。” 苏老夫人拧起眉头,不悦的同时还在想,陆母此举,不就是在拆沈云娇的台吗? 她搂着沈云娇,没有吭声。 沈云娇问:“送出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形?” 这小厮也是个机灵的,绘声绘色地演了一遍。 将陆母的卑躬屈膝,以及商贵家的趾高气昂,都演得活灵活现的,看得沈云娇等人直皱眉头。 因为不好随意评判长辈,沈云娇便没有说话。 苏老夫人嗔道:“糊涂,糊涂啊!她的身份也不低,何苦怕了那二人?” 若是不知道的,只当陆母有什么把柄被商贵家的拿捏住了。 平妈妈听得胸口憋得慌,便问道:“老夫人,是否要老奴去陆家走一趟?” 平妈妈出手,可就不会心软,更不会给陆母拖后腿的机会。 苏老夫人摇头,“她不肯说,我们便只当不知道便是了。你瞧瞧,她来探望我几次,何曾说过在外过得不好?” 平妈妈也只能点了点头。 陆母不能摆正姿态,她们想帮,也没法帮。 傍晚的时候,陆岫白从苏家回来。 萧妈妈左思右想,还是将白日里发生的事,说与了陆岫白听。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萧妈妈总是会告诉陆岫白。 陆岫白也只道一声知道了,便再无其他的。 虽陆岫白的态度冷淡,可萧妈妈还是如实说了。 这一次,陆岫白仍旧是同样的态度,懒懒散散地坐在圈椅里,手指不时地翻一页书。 当听到沈云娇的时候,他一怔,打起了精神来。 听到最后,他笑了起来。 笑容难辨,不知是在笑沈云娇的促狭,还是笑陆母的只会窝里横。 “我知道了。”他给出了毫无改变的回答。 萧妈妈恭敬地出去了。 走到外头,擦了一把汗,在陆岫白面前,她始终得绷着弦,实在是难受。 陆岫白长身玉立,站在窗户边,瞧着萧妈妈慢慢地走远。 不知站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动作,离开了陆宅。 商贵家的比其他人快一步,将今日发生的事,如实告诉了商贵。 这件事,由她来说才好,别人说的,还不知道怎么添油加醋呢。 商贵家的哭得好不可怜,“当今的,你不知道啊,那个小姑娘心思恶毒得很,差一点我就要栽在她手里了。好在那陆夫人悬崖勒马,及时将我放出来了。” 商贵凝神,质问:“你和吴明,真的没有发生点什么?” 商贵家的嗓门更大了,“当家的,你怎么怀疑我啊?那吴明,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怎么会看上他那个傻子啊!那小姑娘到底涉世不深,将我和吴明分开关的,我和吴明根本没有共处一室,什么都没发生啊!” 商贵打量了她一会,才冷哼一声,“姑且相信你。” 商贵家的占着理,当即嗓门更大了一些,“什么叫姑且相信我?我没做过便是没做过!你是不是对罗家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心怀不轨啊,等着休了我,娶她啊!” 说着不解气,她还动手打了两下。 因为占着一个理字,她胡作非为也可没有顾忌。 果然商贵一个劲地讨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心里只有你啊!你相信我!” 夫妻二人闹了一会,吃了晚膳,收拾下便睡下了。 睡前喝了点酒,商贵的呼吸声震天响。 熟睡的二人,谁都没有发现,屋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陆岫白走进来,一点都没有贼人的模样。 大大方方的,仿佛走在大道上。 他走到床边,嫌恶地撇了撇嘴。 若是放在从前,他是懒得这么麻烦,直接取人性命,干脆果断,才符合他的心意。 只是想起沈云娇那促狭的法子,他轻笑一声。 毫不犹豫地扛起床榻上的人,快步往外去。 翌日,商贵是被人吵醒的。 醉酒后,头本就不舒服,被人一吵,更是头痛欲裂。 “吵什么吵?”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大早上的,你跑我家来做什么?” 他的邻居见他还是一副无知的模样,急忙道:“你还睡什么?还不快去看看,你的婆娘,都成别人家的啦!” 闻言,商贵几乎是跳起来的,目眦欲裂:“你说什么?我婆娘呢?她怎么了?现在在哪里?” “你快快随我来!” 170表哥,我都知道了 邻居领着商贵匆匆赶到了吴明他家。 只听吴明的老母亲正在院子里叫骂呢。 “你这个不要脸的货色!来勾/引我的儿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啊!我认得你,你是商贵家的是不是?怎么,是商贵那个玩意,满足不了你了?” 说着说着,吴明他娘得意起来了,“我儿子有的是力气,是干活的好手,而且他性子又善良,多少姑娘排着队,要嫁给我儿子呢!你以为你这样插队,就能嫁给我儿子?呸,做梦!” 此时,商贵家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她记得,夜里是在家里睡的。 谁曾想,早晨一睁眼,身边躺着的人是吴明。 二人身上不着片缕,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她正慌乱穿衣裳的时候,吴明他娘的大嗓门,就引来了一片看热闹的人。 眼下,她的衣裳还没穿好呢,就被吴明他娘拿着大扫把,追着满院子乱跑。 商贵家的冲了出来,表情要吃人一样凶狠,“你个贱货!还真的和吴明有一腿!看我不打死你!” 商贵家的瞪大眸子,“不是这样的,当家的,你听我解释啊!” 陆岫白在暗处听了一会,笑过之后便觉得没趣。 理了理衣袍,便往苏家去了。 在夫人到来前,他专程去了平康院一趟。 昨夜,沈云娇歇在了苏老夫人这里。 她醒得晚,只听到外头有些动静。 便下床,随手拿过衣裳穿上,趿着鞋子往外去。 素手打起帐子,才睡醒,嗓音迷迷糊糊的,“老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因为才起来,一头墨黑的发披散着,略微毛躁,倒是可爱。 陆岫白失笑,“沈妹妹。” 这一声,宛若惊雷一般,炸得沈云娇的脑袋嗡嗡响。 才醒来的脑子,还不甚灵活,她的杏眸瞪得圆乎乎的,似乎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陆岫白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苏老夫人笑嗔道:“这丫头,才睡醒便是这副模样。青玉,还不快扶你家姑娘进去。” 青玉忍着笑,拉着还回不过神来的沈云娇进了内室里。 走了几步,回过神来后,沈云娇扑到在床榻上,直挺挺地躺着。 黑润的眸子毫无光泽,“青玉,我是不是丢脸了?” 青玉憋笑:“没有没有,姑娘穿得好好的,就是这头发……不怕,奴婢帮您梳梳头。” 沈云娇欲哭无泪地坐起来。 等梳好头,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又变成了那一副温柔懂事的模样。 她仪态优雅地行礼,“老夫人,陆表哥。” 苏老夫人只当忘记了沈云娇那可爱的模样,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安慰道:“你陆表哥不是外人,没什么好害羞的。你陆表哥这次来,是找你的。” “我?” 陆岫白适时地开口,“我这次来,多谢昨天沈妹妹为我娘解围。多亏了沈妹妹,不然我娘还要受那些恶人的欺压。” 沈云娇忙道:“我总不能见着陆姨妈被欺负无动于衷?表哥不必道谢,是我应该做的。” 她说的话滴水不漏,客套中又透着距离感。 苏老夫人却留着陆岫白用了早膳,才放他去读书。 * “姐姐,你还没用早膳,饿不饿?不如我们先回家去吧,表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马车里,伍清珊劝道。 说着,她又拉起伍清月的手,果然冰凉。 她便用自己的手,去暖伍清月的手。 虽面上施了浓浓的胭脂水粉,可还是遮挡不住伍清月面上的憔悴之意,以及她红肿的眼眶。 这几日,不管伍大夫人和伍清珊怎么追问,伍清月都不肯说出原因。 实在是鲁王的那句话,她怎么有脸说出来? 难道她要告诉所有人,鲁王不愿意娶她? 这对她来说,无异于莫大的耻辱。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苍白一笑,“你先回去吧,不必在此等我的。” “不行!”伍清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才不能离开,我不说话了,姐姐别赶我走。” 细细看去,还能看到伍清月脖子上浅淡的红痕。 伍清月笑了笑。 鲁王自宫里出来,骑在马上,一眼就瞧见了伍家的马车。 他心里闪过烦闷之意。 但下了马,还是耐着性子,在王府外头候着。 伍清月下了马车,慢慢地朝着鲁王走来。 伍清珊躲在马车上,露出了一双眼儿。 若不是姐姐非不让她跟着下马车,她怎么会离开姐姐半步? 待伍清月快走到跟前,鲁王蓦地压下眼皮,看着自己的手,“表妹不妨进去坐坐。” 伍清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嘶哑得厉害:“好。” 在大街上说话,难免会被有心人听去。 虽沦落至此,她也不愿自己的骄傲,被其他人践踏。 鲁王便带着伍清月到了书房里。 从前,伍家姐妹也是常常过来的,给他送吃食之类。 他在桌案后坐下,随手翻着书卷,只等着伍清月自己开口。 伍清月坐着,直到过了好一会,才道:“表哥,是否有心悦之人了?” 说出这句话,她的舌尖都弥漫着苦意。 若不是鲁王有心上人了,为何会说出不愿娶她的话? 翻动书卷的手指一顿,鲁王轻声否认:“没有。” 伍清月咬着自己的舌尖,痛感让她憋着没有哭,“表哥撒谎。” 她的面庞愈发苍白,用随意、闲话家常的语态说道:“我都知道了,表哥不愿意娶我,是不是?” 鲁王温润如玉的面具有了裂缝。 凤眸上扬,迸射出不悦。 到底是圣上的亲子,尊贵的王爷,虽一直端着温润君子的模样,可一冷下脸来,也叫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习惯了脾气好的他后,初次见到他发火动怒,伍清月的心肝儿一颤,竟生出些许的怯意来。 她垂着头颅,“月儿说错话了,表哥莫怪。” 鲁王嗯了一声,笑不出来也干脆不笑了,“这些话,本王不想再听到一个字。清月,本王会娶你,自然会娶你。”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话,伍清月却笑不出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鲁王不是她的表哥,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话里没有掺杂任何私情。 (本章完) 171我是为了姐姐好 伍清珊在马车上焦急地等了许久。 不知为何,她的心慌得厉害。 就在她按捺不住,想要冲进去的时候,只见一道清丽的人影自王府里出来。 伍清珊松了一口气,急忙下了马车,跑了过去。 “姐姐,你终于出来了?你和表哥说什么呢?” 可不管伍清珊怎么问,伍清月却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上了马车里,伍清月才有气无力一笑,“莫要问了。” 伍清珊张了张嘴,无声地闭上了。 回到伍家后,伍清月日渐消沉,整日里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脸颊上的血色慢慢淡去,原本精致的鹅蛋脸,变成了下巴尖尖的瓜子脸。 伍大夫人和伍清珊急得不行。 可伍清月这是心病,她不肯说,伍大夫人和伍清珊束手无策。 伍清珊去找伍大夫人,伍大夫人正看着一张补身子的药方。 “娘,不如举办一场赏花宴吧。到时候家里热闹起来,说不定姐姐的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伍大夫人横她一眼,“我看是你自己想玩吧。你姐姐心情不好,你合该懂事些。” 这个女儿,自小性子就顽劣不堪。 请了多少个教养嬷嬷,都被她气走了。 伍大夫人索性也不管了,反正只要伍清月没有养歪,那便好了。 伍家的荣耀,最终还是系在伍清月身上的。 这一次伍清月日渐消瘦,连伍老太爷都过问了,还出面请了资历高的太医来。 可惜伍清月是心病,心病不解,都是空谈。 伍大夫人越发地烦躁,连带着看伍清珊都不顺眼了,斥道:“好了好了,你别烦我了,有功夫多去陪陪你姐姐。” 伍清珊皱着眉头,想在伍大夫人身边坐下,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固执地站着:“娘,你信我,我肯定有法子,让姐姐在宴会上笑一笑的。” 伍大夫人凝神,只盯着她打量。 伍清珊只好压低声音,吐露真心,“娘,姐姐肯定是因为表哥才这般消沉的。姐姐还没过门呢,姑母就对苏兰烟表现出赞赏来。姐姐,多半是因为此事才难过的。若是我们帮着姐姐,先处理了苏兰烟。” 她停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伍大夫人捏着药方,冷漠地笑了一下。 苏兰烟,苏家的那个小庶女,算是什么身份?连她清月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就算是入伍家当一等婢女,也不够格。 这样的人,竟然还想和她的清月比肩? 她看向伍清珊,这一次,眼神里难得有了属于母亲独有的柔和慈爱。 “难得你能正经一会,为你姐姐着想。只是赏花宴上,我不好出手。” 伍清珊连忙道:“不过是对付一个苏兰烟罢了,我有信心。” 伍大夫人笑道:“好,你可别叫我失望。” * 伍家的速度很快,赏花宴的帖子很快送到了苏家,送到了苏兰烟的手上。 苏兰烟只看了一眼,“啪”的一声合上了。 丫鬟蔷薇凑了过去,疑惑地道:“姑娘,这是伍家的帖子?要不要让绣娘做一身新衣裳。” 苏兰烟摇头,神色严肃:“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她知道,伍清月是要成为鲁王正妃的。 她和伍清月,将分享同一个男人。 她可不相信,伍清月能十分大度。 这伍家邀请她,说不定是准备的一场鸿门宴。 “不必了,那一日我不去。” 蔷薇很是不赞同,“姑娘,这去不去,也得听主母的意思。” 苏兰烟一噎,过惯了门户大闭的日子,倒是快忘了她还有一位嫡母。 很快,苏大夫人便派人来喊苏兰烟了。 苏兰烟拾掇了下便过去了。 苏大夫人搂着苏兰绣而坐,即将出嫁,苏大夫人舍不得苏兰绣,有功夫便让苏兰绣过来。 “这次去伍家,你好好玩玩。等回来,你也要准备出嫁了。”苏大夫人的语气里含着淡淡的不舍。 苏兰绣却是很高兴,“那我要做新衣裳,还要置办新首饰,不然去伍家,说不定要被人磕碜了。” 苏大夫人无奈一笑,“你莫忘了,上一次去伍家,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在伍家发生的意外,才让苏兰绣落到如今的地步。 她满心担忧的时候,苏兰绣倒是没心没肺的。 苏兰绣也回忆起来了,可去伍家的贵女不少,是拓展交际的好机会,她不想放过。 左右为难之下,她拉着苏大夫人的袖子撒娇,“娘,那一日,你可得护着我。” 苏大夫人实在没脾气了,“那一日你只要留在我身边,自然无虞。这一次多多结交夫人小姐,对你往后嫁到罗家,成为罗家妇是有好处的。”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只见苏兰烟进来了,二人便不再说下去了。 苏兰烟走到屋子里,福了福身子,“兰烟给母亲请安,二姐姐。” “起来吧。”苏大夫人端着嫡母的架子,嗓音疏离。 她也没叫苏兰烟坐下,直接训道:“此次伍家给我们下了帖子,去到伍家,你必得记住自己的身份。虽然你前途无量,可需脚踏实地,万万不可得罪他人,为苏家树敌。” 苏兰烟低垂着头,安静地听着苏大夫人的训斥。 若是放在从前,她肯定没有这个性子打断了。 但是钱姨奶奶的教导还是有用的。 等苏大夫人说完了,苏兰烟语气平静:“女儿知道了。” 苏大夫人不虞地皱了皱眉头,苏兰烟仿佛一潭死水一样,实在是没趣得很。 她挥了挥手,让苏兰烟出去了。 等苏兰烟一走,苏兰绣抱怨道:“娘和她说那些做什么?” 要她说,最好让苏兰烟在伍家摔个大跟头! 省的苏兰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苏大夫人爱怜地摸着苏兰绣的头发,“她往后是鲁王府的人,往后我们还有求得到她的地方。她好,我们只会更好。” 苏兰绣眨了眨眼,“那娘为何对她的态度还和从前那般冷漠?” 苏大夫人高深莫测一笑,“在她去王府前多多打压她,省的她将来飞上枝头便张扬起来了。再也,她那个亲娘还留在苏家,不必太捧着她。” (本章完) 172沈云雪不见了 平康院这边,沈云娇也得知了伍家赏花宴一事。 她果断拒绝:“我不去。” 上一次去伍家,差一点就遭遇了不测。 她不傻,不会再去伍家送死了。 苏大夫人也道:“天这么冷,还办什么赏花宴?不去便不去了吧,我也不打算去的。” 于是到了赏花宴那一日,沈云娇和苏大夫人去了乡下的庄子里。 这庄子是苏老夫人准备往后为了自己养老用的,庄子的后头,还有温泉水。 如今天气冷了,泡一泡温泉是极好的。 虽然只是在庄子上住一晚,要拿的东西不少,因此好几辆马车很是引人注意。 庄氏手里挎着个篮子,站在小土坡上,才从地里回来。 看着苏家的那几辆马车,她呸了一声,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醋意。 沈云娇越来越不懂事了,几乎不曾再往家里送银子了。 沈二上门去讨要,吃了好几个闭门羹。 毕竟是伯府,不好硬闯,闹也闹不过。 要银子的事只好作罢。 庄氏打定主意,等沈云雪嫁去罗家后,一定要让沈云雪给家里添置一辆大马车。 有了马车,她出门多气派啊。 庄氏慢慢地往家里去。 距离沈云雪出嫁的时日越来越短,她从地里回来后,便准备去城里一趟,扯点布给沈云雪做些衣裳。 颜色都要娇嫩鲜艳的,务必要抓住罗书砚的心。 就凭着沈云雪为了罗书砚流了一个孩子,罗书砚必会对沈云雪心有愧疚。 只要将这点愧疚拿捏好,沈云雪必然能在罗家混得如鱼得水。 庄氏嘴里哼着小曲,推开了沈云雪闺房的门。 “雪儿啊,我要去城里,你和不和我一起去?等回来的时候,我们雇一辆马车,舒舒服服地回来,可好?” 可屋子里空无一人。 庄氏诧异。 沈云雪小产后,身子就一直很虚,出门都需要有人陪伴。 她一眼就被摆在桌子上的一封信吸引住了。 走过去,拆开一看,顿时惊得变了脸色。 她拿着信,要出去找人,可是沈二不在家,她一个妇道人家,根本没了主意。 而且这事还不好央求街坊四邻。 因为沈云雪未婚先孕,街坊四邻都是看热闹的。 这次沈云雪离家出走,只是会给别人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庄氏想了想,立刻往苏家的庄子跑去。 苏老夫人年纪大了,泡不得温泉,便取了温泉水泡泡脚。 沈云娇去采摘了些新鲜的蔬果,准备亲自下厨。 她才洗干净手的时候,庄氏就来了。 青玉等人对庄氏的印象并不好,翠叶更是卷起了袖子,“姑娘要是不愿意见,奴婢就去将人打发了。” 这个庄氏,说话说不过还要动手的呢。 翠叶怎么敢让庄氏到沈云娇面前来? 沈云娇失笑,“瞧你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左右无事,见一见便见一见了。” 她拿帕子擦干净手指,穿戴上披风便往外去。 青玉和翠叶等人赶紧跟上。 庄氏在庄子门口等得万分焦急,走来走去,在泥土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她仿佛等了好些年,庄子的门才再度打开。 一看到沈云娇,庄氏忙冲了过去。 翠叶上前一步,两手一张,“你且站在原地。” 庄氏慌慌张张地站住,有事求人,不得不低头。 她拿着信纸,“云娇,雪儿她离家出走了,还说要去什么江南。她小产后身子一直很虚弱,而且快入冬了,她一个姑娘家,岂不是要死在半路上?你人多,能不能帮着去找找,雪儿应该还没有走远。” 见沈云娇不为所动,她越发焦急,“云娇,我知道,我和雪儿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雪儿好歹是你的妹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性子善良,就算是看到路边快被冻死的狗,肯定也会出手相助的……” 因为心里着急,庄氏语无伦次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云娇眉心微拢,打断她:“我知道了,青玉,你带着人去帮忙找一找吧。” 青玉犹豫了一下,便喊了庄子上的人,一起出去找一找。 庄氏送了一口气,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谢谢你……谢谢你……” 沈云娇嗯了一声,略一思索,便上了马车之中。 沈云雪身子弱,走不快。 才走出村子没多久,就听到了马车的声音。 村子里如何会有马车呢? 她回头望去,那马车便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沈云娇自马车里下来,笑容恬淡、气质如兰,沈云雪眯了眯眼。 她在大石头上靠着,喘着气问:“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沈云娇嗯了一声,双眸望过去,只见沈云娇面色苍白得厉害,嘴唇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人仿佛是一张纸,白得没有杂质,风一吹便要散。 沈云娇的嗓音不由自主柔了些,“你要去哪里?” 倚靠在大石头上,稍微有了些力气,沈云雪凄惨一笑,“我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姐姐不知道,自打失去孩子后,我每一晚都要梦魇。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你离开了,那罗书砚呢?” 沈云雪面露嘲讽,“他?哈哈,姐姐,你要感谢我,我把他从你身边抢走了,你便不必遭受他的荼毒。他算是个什么男人?朝三暮四不说,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面目因为强烈的恨意扭曲了一下。 孩子的离开给她带来的痛苦,让她无比清醒。 沈云娇笑笑,清醒过后的沈云雪,看起来顺眼不少。 她对青玉使了个眼色,“你一个人,如何到得了江南?我给你点盘缠,雇一辆马车,或者走水路都是好的。” 沈云雪感激一笑,“姐姐对不起,以前我不懂事的时候,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 沈云娇回以一笑,“正如你所说,你从我身边带走了罗书砚,反而是我应当谢你才是。” 沈云雪见她眸光清澈,不似在撒谎,也不是在冷嘲热讽。 她接过了青玉递过来的银子,虽在罗书砚的事情上清醒了,可骨子里还是那个人。 有银子白拿,何乐不为呢? (本章完) 173丢下去 临走前,沈云雪又道:“姐姐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千万不要告诉我娘,找到了我。否则,我娘是绝对不会让我离开的,她会逼着我嫁进罗家去。” 沈云娇:“你只要好好和你娘说,你娘会让你走的。” 沈云雪摇头,“她不会的,她还等着我嫁入罗家,随后帮衬家里,帮衬阿弟。我走了,一切便是一场空了。姐姐,你也当心点,我娘为了阿弟,什么都会做的。” 虽然同为庄氏亲生,但她知道,自己和阿弟在庄氏心里是不一样的。 她去了江南,还怎么帮衬阿弟? 庄氏肯定会不顾一切地留下她的。 说不定会将她锁起来,直到罗家来接人的那一日。 休息够了,沈云雪背着包袱,准备离开了。 沈云娇情不自禁问道:“到了那边,你可有安排?” 沈云雪一笑,笑容发自肺腑,“我准备学一门手艺,当个绣娘,也好养活自己。” 沈云娇唇瓣上勾勒出同样愉悦的笑,目送着沈云雪离开。 她转身上了马车,回到庄子上。 庄氏还在庄子上等着。 沈云娇派丫鬟上了茶水点心,便去了苏老夫人那边。 苏老夫人问,她便将沈云雪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苏老夫人笑道:“这个丫头还不算太蠢笨,趁着年轻,去江南走走也好。我曾经听说过不少南边的事,可惜没曾亲自去走一遭。” 沈云娇同样笑道:“等她在江南立足了,说不定我还能过去玩一玩。” 当然,苏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她是不会离开的。 * 伍家的赏花宴上,来的客人不少。 苏家一行人在其中,并不算是什么显赫的人家。 且虽知道苏兰烟是被伍贵妃当众赞赏过的女子,可是在伍家的地盘上,谁敢去和苏兰烟道亲热?这岂不是要拆伍家的台吗? 到了这日,伍清月仍旧提不起精神来。 别人和她说话,她难免分神。 别人与她说三句话,她才能回一句。 伍清珊急忙将伍清月从宴席上,借口更衣拉去了别的地方。 “姐姐。”伍清珊说不下去了。 她的姐姐,最是在乎名声的。 且待人面面俱到,何时像方才那样,招待客人时竟心不在焉的。 伍清月疲惫地动了动嘴角,“我累了,我想先去睡一会。客人那边,你帮我招待吧。” 伍清珊瞳孔骤缩,面对极其反常的伍清月,心酸得说不上话来。 伍清月缓缓地离去,伍清珊仍旧立在原地。 萍儿劝道:“大小姐大概是真的累了,小姐莫太担心了。” “姐姐连客人都不招待了,这叫我怎么能不担心?”伍清珊吼道,“你现在,去把苏兰烟叫到这里来!” 萍儿低垂着头,忍不住多嘴问一句,“小姐准备如何处置苏兰烟?” 伍清珊眸子里透着狠戾,阴森一笑,“当初,她便是靠着假装落水一招,今日,那我就要她溺死!等一下将她敲晕了,推到水里,也算是她死得其所了。” 萍儿打了个寒颤,立刻离开了。 伍清珊想到苏兰烟死后,漂浮在水面上的那一幕,就觉得痛快。 最好那一幕再让鲁王亲眼瞧瞧。 只要看到苏兰烟溺死后可怖的一幕,保管鲁王不会对苏兰烟存着任何旎念。 反正今日鲁王也很给面子,来伍家了。 伍清珊开始琢磨着,如何促成这一件事。 萍儿很快就找到了落单的苏兰烟。 或许是因为在伍家的地盘上要避嫌,旁人都有意无意地疏远苏兰烟。 苏兰烟也不在乎。 今日过来并非她所愿,再待一会,也就到了宴席散了的时辰了。 萍儿走上去,福了福身子,道:“苏小姐,我家大小姐有话要和你说。” 苏兰烟挑眉,“伍大小姐?” 萍儿嗯了一声,“我家大小姐说,往后她和苏小姐是姐妹。且日后为了绣嫁妆,想来再没有什么机会见面的。我家大小姐便想趁着今日的机会,见你一面,有些话要和你说。” 苏兰烟是见过伍清月的,也从钱姨奶奶口中听说过伍清月好几回。 伍清月,就是大家闺秀之典范。 可苏兰烟还是存了一分警惕,“哦,那伍大小姐想在哪里见我?” 萍儿指了指花厅,“就在那里。” 花厅里,有不少夫人和小姐在里头赏花。 人多的地方,说话很是安全。 苏兰烟便站了起来,随手理了理裙摆,“你在前带路吧。” 萍儿笑了一笑,在前带路。 去花厅只需要走几步路,穿过一道门便行了。 苏兰烟边走,边试图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毕竟要去见的是伍清月,至少外表上不能输了。 褶皱抚平了,再看到绣鞋上明显的污渍,她拧了拧眉,毫不犹豫地弯下身子去。 将绣鞋上的脏东西擦干净后,一站起来,突然感觉后脖处一痛,眼前一黑,再无了意识。 听到人摔倒的声响,萍儿转过身,对着举着棍子的婆子冷冷吩咐:“快带走!人来人往的,别被人瞧见了!” 那婆子是个手脚麻利的,先将棍子别在腰上,然后扛起晕倒了的苏兰烟,匆匆地随着萍儿而去。 很快,萍儿带着人到了伍清珊面前。 伍清珊用看货物的眼神,打量着苏兰烟。 苏兰烟生的只能算是清秀罢了,哪里比得上她的姐姐? 身份性情,更是连她姐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姑妈为什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毫无个性的庶女? 她突然有点舍不得杀苏兰烟了。 有苏兰烟这么一片绿叶在,便能时时刻刻衬托出伍清月的美好。 不过为了能逗伍清月一笑,今日苏兰烟不死也得死了。 她朝着水池的放下努了下嘴,便快步离开了。 这种事情,她还是不要在边上为好。 萍儿朝着身后的两个婆子吩咐:“丢下去。” 两个婆子动作十分利索,合力将晕过去的苏兰烟丢进了水池里。 “扑通”一声,实属不小的动静。 “快走!”萍儿低声吩咐,连忙带着两个婆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摔进冷冰冰的水中,苏兰烟立刻清醒了过来。 (本章完) 174救命 苏兰烟大声呼救,嘴里还灌进去了不少冷水。 她不能死在这个地方,不能死在后宅妇人见不得光的手段里。 她还有一身的本事和抱负没有施展开来! 她还没有扬名千里! “救命……救救我……” 听到了些许的动静,鲁王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毫无半点兴致地道:“去看看。” 金永道了一声是,立刻循着声音而去。 金永一来一回,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很快就回来了。 “回禀王爷,有人落水了,瞧着是忠勇伯府苏家的人。” 金永才说完,只感觉脸颊边刮过一道厉风。 翻动的衣摆挂到他的脸上,他生生地扛下来了。 衣摆拂过,他忙起身,追随着鲁王而去。 很快,二人来到了水池边。 只见水中,一女子在大声呼救,在水中沉沉浮浮。 喊了太久,女子的声音都嘶哑了。 鲁王眯了眯凤眸,还是辨认不出女子的身份和面容。 他侧过头问金永,“你怎知她的身份?” “属下方才问了一句,她自己说的,只是说完忠勇伯府苏家,其他的属下就听不清了。” 鲁王右手一扯衣襟,将外袍随意地丢在地上。 精致上等的绸缎,十二位绣娘合力刺绣,做出来的衣袍,此刻却被主人毫不在意地丢在泥土地上,沾了灰尘。 金永瞳孔骤缩,连忙相劝:“殿下,您是金贵之身,让属下去吧。” 鲁王却听不进去,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水里。 金永着实不放心,这个时候又不好动用暗卫,他后脚也跳了下去。 苏兰烟挣扎了许久,肚子里灌了不少冰冷冷的水,肚子里像是装了一个铅球一样,拉着她往下沉。 她再没多少力气了,扑腾的双手也慢慢停了下来,认命似地一点一点往下沉。 突然,她感觉到一条胳膊拉住了她,拉着她往上。 她心里迸射出希望,双手攀上那条胳膊,紧紧地抱住这救命稻草。 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往岸边去。 好不容易上了岸,她咳嗽了起来,呕出不少的冷水。 鲁王浑身湿漉漉的,极其狼狈,温润的笑荡然无存,只剩冷漠。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苏兰烟,看着她极其痛苦地趴伏在地上,也不为所动。 他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恼怒。 庆幸的落水的不是沈云娇,恼怒的是他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跳下了水里。 金永将被丢在地上的外袍捡了起来,“殿下,快披上吧。” “嗯。”随意披上外袍,鲁王收回视线,往回走去。 “王爷!”苏兰烟拔高音量,眼眸亮晶晶地望着鲁王,眸子里还有些许旁的情绪。 见鲁王停了下来,苏兰烟忙道:“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鲁王的脚步也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苏兰烟的视线之中。 苏兰烟缓了好一会,待手脚有了些许的力气,便站了起来。 她不去犯人,并不代表着别人犯了她,她还能忍气吞声。 她最后看到的人是伍家的婢女萍儿,当时萍儿和她说话的时候,没有避开旁人,想必肯定是有人瞧见的。 她的莫名晕倒,以及落水,肯定和萍儿脱不了干系。 她便用落汤鸡一样狼狈的身躯,直直地冲进了花厅里。 花厅里的客人,都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苏大夫人更是不悦,将苏兰烟喊道面前来训斥,“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你去水边玩了?还不快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简直是丢苏家的脸啊! 苏兰烟面色苍白,只剩一双眸子是有神采的,她盯着伍大夫人,掷地有声地道:“只望伍夫人能给我一个公道,是你府上的婢女萍儿,来和我说伍大小姐有话要和我说。我便跟着萍儿去了,没想到突然被人打晕了,还被丢进了水中,若不是我命大,只怕我今日就要死在伍家了。” 伍大夫人眼皮一跳,萍儿不就是伍清珊的心腹吗? 有性子耿直的小姐说:“我瞧见了,是萍儿带着苏姑娘离开的。萍儿一直跟在伍二小姐身边,我见过几回,不会认错的。” 伍大夫人气得差点变脸。 伍清珊那个丫头,一会没看住,就给她惹麻烦了! 惹麻烦也就算了,还落下了把柄。 她一眼就瞧出伍清珊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要作弄苏兰烟一会,为伍清月出气。 只是这手段,实在是不太高明。 伍大夫人挤出笑来,“快,去把二小姐喊来。苏夫人,苏小姐,请随我来吧。浑身湿漉漉的,仔细着凉。” 苏大夫人和苏兰烟便随着伍大夫人去了。 苏兰烟随着婢女去内室更衣。 伍大夫人拉着苏大夫人说了起来。 内室里,苏兰烟只能听到外头说话的声音,却听不真切。 等她换好衣裳出去,那两位夫人笑容满面,正在喝茶。 那悠闲自在的姿态,看得苏兰烟一愣。 苏大夫人招招手,头一次对苏兰烟露出和蔼的表情来,“兰烟啊,这一切都是误会。你也不是肚量小的人,就不要再计较了。” 苏兰烟面容毫无血色,心中更冷。 原来趁着她在更衣的时候,这两位夫人倒是谈好了条件。 无需伍清珊出面,伍大夫人就将一切的事情都摆平了。 见苏兰烟不言语,苏大夫人微恼,扯了一下苏兰烟,“你这孩子,哑巴了不是?还不快点来和你伍伯母说,都是误会,你不会再计较了。” 苏兰烟的心仿佛在滴血。 她头一次领略到权势和地位的厉害。 有了权势和地位,其他人,不过是股掌间的蝼蚁罢了。 在苏大夫人的催促下,苏兰烟走过去,冲着伍大夫人福了福身子,“一切都是误会,是玩笑罢了,我不会计较的。” 伍大夫人笑得满意,“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们且在这里歇息,我出去招待客人了。” 伍大夫人款款离开。 苏大夫人笑容逐渐转冷,“在宴会结束前,你就待在这里吧,别再出去给我惹是生非了!” 说罢,苏大夫人也离开了,只留下苏兰烟一人,像是被软禁了一样,被留在屋子里。 (本章完) 175颠倒黑白 伍大夫人离开后,并没有去宴席上,而是去找了伍清珊。 伍清珊正在伍清月的闺房里,笑嘻嘻地道:“姐姐,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肯定会高兴的。” 伍清月笑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她没见过? 只见面对妹妹,她语气柔软,“好,那我就等着看了。” 伍清珊很高兴,大声唤道:“萍儿!你快进来!事情办成了没有?” 只是进来的人并不是萍儿,而是满脸怒容的伍大夫人。 看到母亲的神情,伍清珊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大概是苏兰烟的死,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不过伍大夫人不会因为一个死人,对她做什么的。 她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歪在榻上的伍清月也站了起来。 姐妹二人给伍大夫人行礼。 伍大夫人怒气冲冲地瞪着伍清珊,终究还是忍不住,抬手打了过去。 “娘!”伍清月惊呼一声。 伍清珊更是恨恨地盯着伍大夫人,“母亲为何打我?为了一个死人?” 伍大夫人面色阴沉,“别这样看我!若是个死人,我倒是不会打你了。你自己学艺不精,还敢学别人害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人家苏兰烟根本没有事,还冲到花厅里来告你的状!我们伍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伍清珊瞪圆了眸子,“她没死?这怎么可能?” 伍大夫人冷笑,“还不是你学艺不精?既然想伪造出她失足落水,那就要有十足的把握!在她落水前,先给她下了毒,或者杀了。等她死后,旁人都以为她是失足落水,便不会去怀疑她的死因了。” 伍清珊神色一凛,语气认真:“女儿知道了。” 伍大夫人对着伍清珊摇了摇头,毫不掩饰眸子里的失望。 这个女儿,终究是不成器的。 她转而看向伍清月,眸子里的爱恋都快溢出来了,她摸着伍清月的头发,动作无比轻柔。 “月儿,你和旁人不一样,无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巩固你的地位。只要有伍家在,谁都撼动不了你的地位。你现在在烦恼什么,娘不知道。娘只知道,我的月儿是最出色的,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伍清月喉咙酸涩,眼眶也热了起来。 她羞赧地低着头,愧疚无比,“女儿这段时日,让你们担心了,我不会再如此了。” 伍清珊捂着滚烫发痛的脸颊,委委屈屈:“若是姐姐能振作起来,也不枉费我挨了母亲这一巴掌。” 伍清月拉过伍清珊的手,心疼又怜惜,“疼不疼?” “我不疼,只要姐姐好好的,我不疼!” * 到了傍晚时分,沈二带着他和庄氏的独子沈耀过来了。 沈耀才七岁,一见到庄氏就抱怨起来。 “娘,你怎么没回家做晚膳啊。我下学回来,肚子都饿得叫了。” 庄氏擦了擦眼泪,“你姐姐离家出走了,还说什么要去江南。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岂不是胡闹吗?而且过不了多久,罗家就要来接她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这是要闹什么啊。” 沈二愤怒地拍了下桌子,“胡闹!都是你,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了!未婚先孕的事我还没和她算账,她又来离家出走这一出!” 沈耀学着他老子的样子,肉乎乎的手拍了下桌子,眉飞色舞地道:“等把姐姐找回来,一定要狠狠地修理他一顿!” 一家三口说着话的时候,丫鬟送了晚膳过来。 三人便不再说话,先用了晚膳再说。 晚膳过后,沈云娇带着翠叶过来了。 庄氏连忙迎上去,“云娇,可有雪儿的消息?” 沈云娇摇头,做惋惜状,“我的人没找到云雪,估计她早就离开了。” 沈二推了下面前的碗筷,“胡闹!真是胡闹!我就当没这个女儿,她再回来,我也不认她的!” “当家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雪儿是你我的亲生女儿啊!还有过几日罗家来要人的时候,怎么和罗家交代?” 沈耀却是打了个哈欠,“爹娘,我困了,啥时候回家啊,我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若是迟到了,夫子要打手心的。” 庄氏嗔道:“你姐姐都离家出走了,你还有心情睡觉?” 沈耀却不以为然,“姐姐她吃不了苦,过几日就回家了。到时候打一顿,她也就不敢再离家出走了。” 沈二欣慰,“你这孩子倒是像我,走,回家去。” 父子二人往外去,庄氏只好跟上去。 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云娇,若是你有了雪儿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 得到沈云娇的回应,庄氏这才匆匆离开。 送走沈家一家三口后,沈云娇便去泡温泉了。 泡了温泉,舒舒坦坦地睡了一觉。 翌日,沈云娇和苏老夫人在庄子上用了早膳,才慢悠悠地回了苏家。 才回到平康院,苏大夫人就领着苏兰烟过来了。 “母亲,兰烟这丫头我实在是管不了了。”苏大夫人便将昨天在伍家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当然是按照伍家人的要求,颠倒了一下黑白。 “兰烟自个儿不小心掉到水里,还污蔑到人家伍家小姐的头上去。伍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物啊,何必去算计她一个小小庶女?就算将来同入鲁王府,伍家小姐也不会将她放在心上的。” 收了伍大夫人的好处,苏大夫人一门心思地为伍家人说着好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伍家小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说了一大堆伍家小姐的好话后,苏大夫人口干舌燥,灌了半杯水后才道:“之前是姨娘在管教着兰烟,我便没有多管。没想到姨娘将兰烟教成了这副模样,我实在没法子了,还请母亲帮忙。” 只要苏家的事传出去,是苏兰烟自己空口白牙地污蔑伍家小姐。 那昨天在伍家发生的事,就能彻底过去了。 而伍大夫人约定好的东西,也将送到苏大夫人的手里。 沈云娇看向苏兰烟,自打到了平康院,苏兰烟一声不吭的,低垂着头,任由苏大夫人数落。 苏老夫人沉声道:“那便留下吧。” (本章完) 176委屈 苏大夫人离开了,将苏兰烟留了下来。 昨天落水后,没有请大夫来看过,更没有喝过驱寒的汤药,此时她的嗓子有点疼痛,嗓音更是嘶哑。 虽说她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可她到底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 被苏大夫人一盆接着一盆的脏水往身上泼,她心里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屈辱和委屈,她的身子几不可查地颤抖着。 她低垂着头颅站着,直到听到苏老夫人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白日里没事,便来我这边吧。” 苏兰烟握紧双手,苏老夫人的意思是信了苏大夫人的话? 她抬起头来,因为委屈,眼眶都红了,“祖母……不是……我不是……” 她咬着唇,可还是忍不住哭声,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想说的话也全部被哭声替代。 来到这个时代,人生地不熟的惶恐,在这一刻悉数发泄了出来。 从前她做出那么多新奇的玩意,还不是为了证明,她能在这里过得好好的。 可事实告诉她,她过得并不好。 随便一个人,就能算计她,扭曲她,误会她。 没一会,她眼前糊满了泪水,什么都看不清了。 沈云娇走上前去,拉着她坐了下来。 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只道:“哭吧,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便好了。” 苏老夫人微微摇头,想起苏大夫人小人得志的模样更是拧眉。 不过,苏大夫人变成如今可憎的模样,也有一部分她纵容的原因。 她的独女死后,对苏家冷了心。 苏家乱成什么模样,她只守好平康院便是。 苏兰烟的委屈,倒是她种下的后果。 苏兰烟哭够了,丫鬟打来水,给她梳洗。 苏兰烟哑着嗓子,道:“祖母,我以后能天天过来吗?” 苏老夫人柔声道:“当然可以,云娇一个人也孤独,你们两个人年纪相当,凑在一起也有话说。” 苏兰烟看向沈云娇,一眼就瞧见了她那一双温温柔柔的眸子,不知为何,心里竟十分贪念她身上的温度。 平妈妈适时地道:“午膳准备好了。” 于是,苏兰烟便留下来用了一顿午膳。 午膳后,更是眼巴巴地随着沈云娇回了跨院。 沈云娇并不反感苏兰烟的亲近,左右二人之间并无过节。 且在苏家,苏兰烟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便将自己的贵妃榻让了出来。 苏兰烟躺上去,舒服地长长叹了一声,“你这里好香。” 沈云娇笑道:“是呀,日常都是要熏香的。到时就算身上不抹香膏,也会有香味的。” 苏兰烟努力地嗅了嗅,“是什么香?” “哦,是我自己调制的香。” 苏兰烟眼珠子提溜一转,“云娇,不如我们一起开一家香料铺子吧。就卖你制作出来的香料,肯定能赚钱的。” 沈云娇却笑,“这能赚多少银子?香料铺子卖出去的,也只能够抵铺子的租金吧。” 苏兰烟道:“可是像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要用香的,买的人不少,怎么可能赚不了银子呢?” 沈云娇耐心地解释,“大户人家的香料,只从京城那几家铺子里买。若是再新开一间香料铺子,没有名号,只能卖给普通百姓,那定价自然不能太高。京城里寸土寸金的,你卖得再多,说不定也才刚刚够得上租金。” 苏兰烟眼睛一亮,“没想到你也有生意头脑呀。可是我姨娘也有嫁妆,嫁妆里有两间铺子,也还能赚一点小钱的。” “嫁妆里的铺子,多半是没有租金的。而且经历了好些年,也积累了不少客人。” 说着话的时候,沈云娇送过去一碗温水,“把水喝了,就快午休吧。” 苏兰烟喝了半碗水,还想和沈云娇多聊聊,可惜沈云娇进了内室里午休去了。 她只好在榻上躺下,开始琢磨起沈云娇的话来。 钱姨奶奶只教她作为一个妾室,如何争宠,从来不会和她说这些话的。 等沈云娇午休后出去,就见苏兰烟睁着一双眼,毫无睡意。 见她出来,苏兰烟猛地坐了起来,“云娇,你知道有什么赚银子的法子吗?” “我不知道,”沈云娇神色如常,“这些抛头露面的事,都是男儿去。就算你姨娘的嫁妆里有铺子,可你姨娘只管收银子,其他的事都是交给掌柜们的吧。” 苏兰烟点了点头,又叹息一声。 苏兰烟一直在平康院用完晚膳才回去。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沈云娇的话。 她就不信,以她先进的思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还能想不出一个赚钱的法子? 她想得专注,便没有察觉到一直等着她的花姨娘。 花姨娘面色不善,拉住苏兰烟的胳膊往屋子里去。 苏兰烟一个踉跄,“姨娘,好好走路,拉我做什么?我自己能走!” 花姨娘向来软弱,和从前的苏兰烟一样,在苏家淡得像是两道影子一样。 在苏兰烟的记忆里,花姨娘头一次动怒。 “昨日的宴会,你是不是惹到贵人了?”花姨娘质问。 苏兰烟怔了一下,不敢置信地道:“夫人找你了?你就信了夫人的话?” 花姨娘:“夫人确实找我了,不管真相如何,你惹到贵人的事便是真。你可知道,伍家大小姐是什么身份?你就算得了伍贵妃的赏赐,难道还能越过伍贵妃的亲侄女去?” 苏兰烟不想再听了,黑着脸离开了。 * 平静地过了几日,从刚开始,苏兰烟在平康院从早待到晚,到现在只待几个时辰。 这日,苏兰烟早晨来给苏老夫人请了个安,便回去不知道捣鼓什么了。 苏兰烟离开后,陆母便来了。 沈云娇来不及避开,就见陆母进来了。 她只好给陆母请安,“姨妈,大冷天的你怎么过来了?” 陆母精神极好,“左右在家待着也无事,便过来看看老夫人,顺便看看你。” 实际上,没有了那些个妇人的找茬,陆母整日里待在屋子里,眼睛大不如前,不能做女红打发功夫,这时间一长便觉得无聊了,便趁机来看看她未来的儿媳妇。 (本章完) 177我的儿子最好了 在陆母心里,陆岫白千好万好。 若不是陆家如今落魄了,就算是配公主郡主也是绰绰有余的。 完全是沈云娇气运好,才能嫁给陆岫白。 沈云娇身上小毛病不少,但好在年纪还小,现在调/教也来得及。 陆母挑剔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在沈云娇身上游离,从她的发髻看到她藏在裙摆里的绣鞋。 沈云娇被打量得十分不自在,蓦地道:“姨妈,那些人还去找你的麻烦吗?” 陆母收回打量的视线,笑得洋洋得意,“那些人没有再出现了。那天你走后,我就把他们放了。他们肯定是被我感动了,才不再找我的麻烦了。云娇啊,做事留一线,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真的按照你的法子,将那二人惹急了,他们狗急跳墙,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沈云娇一言难尽地看着陆母,语气十分敷衍,“姨妈说的对。” 说罢,她往内室里去看苏老夫人了。 陆母心情甚好地喝着茶。 萧妈妈站在她的身后,回想起她的那一番话,不由汗颜。 也是陆岫白的事事听话,养的陆母的性子越来越古怪。 有时候连萧妈妈都不忍直视了。 很快,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从内室里出来了。 陆母起身,给苏老夫人请安。 沈云娇随便寻了个借口便出去了,不愿再听陆母说话。 待她离开后,陆母发自肺腑地道:“姨妈对云娇真好,只是也不能一味纵容着。云娇这年纪了,该教的还是得教起来了。” 她就差直说,让她来亲自管教沈云娇。 苏老夫人笑道:“女孩子家,骄纵些也好。我倒是失望,云娇那孩子骄纵不起来。骄纵一些,有点脾气,也省的叫别人欺负了去。” 陆母的笑容一滞,念着苏老夫人是长辈,才没有立刻反驳。 她是没有女儿,若她有女儿,肯定会教女儿熟读女戒女则,出嫁后当贤内助。 骄纵是什么意思? 若是陆岫白娶一个骄纵的媳妇,岂不是给陆家招了个麻烦回来? 看在苏老夫人的面子上,陆母忍着没有发作,只道:“姨妈,我实在是喜欢云娇那孩子。不如让云娇随我回去,陪我住上几日?”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管束起来也容易些。 苏老夫人略一思索,便拒绝了,“你身子骨弱,安心养身子便是。其他的,往后再说吧。” 陆母的笑容彻底凝固住了。 之前和苏老夫人通信的时候,苏老夫人明里暗里都盼着他们母子早日过来,早一点将沈云娇和陆岫白的婚事定下来。 怎么到现在,反而一点也不急了? 在老家被人奉承惯了,她也是有一点小脾气的。 当下,便问道:“对了,云娇和白哥儿的好事,姨妈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若是好好筹备,也得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了。” 苏老夫人皱起了眉。 想起沈云娇的那番不愿嫁的话。 沈云娇不愿意嫁,她自然硬不下心肠逼迫。 逼迫之下,只有怨侣。 苏老夫人笑容淡淡,“年后再说吧。” 陆母狠狠地拧了下眉,倒是没料到,苏老夫人会摆起架子来。 她的儿子哪里配不上沈云娇了?简直是绰绰有余! 苏老夫人这般的态度,不就是在侮辱她儿子吗? “姨妈,”陆母扯出笑来,“实在是我身子骨弱,平日里照顾白哥儿有心无力。白哥儿早点娶妻,我才能了却一桩心事,安生养身子。” 苏老夫人听得很不舒服。 她让沈云娇嫁人,并不是让沈云娇去照顾别人,给人当娘的。 她仍不松口,“你养好了身子,白哥儿才能专心读书。只是婚事,年后再说吧。” 陆母:“姨妈,你也知道白哥儿出色,若是被旁的小姐看中了……” 苏老夫人打断,“那便是白哥儿和那人的命中有这么一断姻缘了。” 苏老夫人听得心里不舒服,若是陆岫白这么容易就被人勾走了魂,想来也是个三心二意,罗书砚一样的人物。 这样的人,哪里值得托付终身的? 萧妈妈见氛围冷凝,忙打圆场:“夫人,您不是亲自做了抹额,要给老夫人的吗?” 陆母瞅她一眼,才转移话题,“我白日里无数,就给姨妈做了抹额,姨妈瞧瞧喜欢不喜欢。” 一直到用了午膳,陆母才回家去。 陆母一走,苏老夫人顿时露出了疲态,手都累得再发抖。 她向平妈妈抱怨,“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好相处的人。怎么搬出去了之后,说话便越来越不中听了?” 平妈妈自然不敢去随意评判陆母的,只劝道:“老夫人,这姑娘和陆公子的婚事,还是得深思熟虑才是。” 平妈妈是看着沈云娇长大的,自然不愿意看到沈云娇落在陆母那么一个婆婆手上,受尽刁难。 嫁到陆家,不仅要伺候多病的陆母,还要给陆岫白当娘,真当是要累死个人。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反正云娇现在心里也是不愿意的,等年后再说吧。” 这些糟心的话,苏老夫人瞒得死死的,没叫任何人和沈云娇说,省的沈云娇心烦。 但陆母的这些话,却被萧妈妈说给了陆岫白听。 因为知道陆岫白的脾气,萧妈妈一个字都不敢隐瞒的。 陆岫白气笑了,“看来母亲最近十分清闲。” 之前迟迟不解决那一帮来闹事的人,不过是为了帮陆母找些事情做。 清闲下来的陆母,对于陆岫白来说,比那帮闹事的妇人还要可怕。 陆岫白抬眸,“你先回去,别让母亲察觉到了。” “是。”萧妈妈很听话地出去了。 陆岫白摸着下巴,琢磨着怎么给陆母寻一些麻烦来。 * 苏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和秦家老夫人有些交情。 当年苏清清走了之后,在苏老夫人伤心欲绝的时候,秦家老夫人特意上门来安慰。 这份恩情,苏老夫人一直记在心上。 因此,听闻秦老夫人病倒之后,苏老夫人便派人送去帖子,隔日上门探望。 这次出门,除了带上沈云娇,她还特意带上了苏兰馨。 (本章完) 178秦家 出门前,苏二夫人拉着苏兰馨细细叮嘱。 “你可真的想好了?真的忘了萧世子了?” 苏兰馨羞赧嗔道:“娘,你说什么呢?” 女孩子面皮薄,可苏二夫人还是继续追问:“和娘还有不能说的话吗?从前只要碰上有萧世子的场合,你便盛妆打扮,府上谁不知道你的心思?” 苏兰馨只好忍着羞涩道:“那也是年少无知时候的事了,一则萧世子生的好看出众,谁不喜欢?二则二姐喜欢萧世子,那我便要和她争一争。” 苏兰绣和苏兰馨二人年纪相仿,从二人初次见面,就一直争来争去的。 若是哪一天,二人能和平相处了,才叫人惊讶得跌掉大牙。 苏二夫人笑道:“你这孩子,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苏兰馨起身,福了福身子,便往平康院去了。 留下苏二夫人一人,格外惆怅。 洛妈妈上前劝慰:“夫人,您莫担心,小姐自己心里都有主意了。而且这次,老夫人去秦家只带上了我们小姐,可见老夫人心里也是同意的。老夫人和秦家老夫人是故交,这婚事,不就是一拍即合吗?” 洛妈妈笑意盈盈的,对她来说,苏兰馨和秦家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苏二夫人脸色闪过一抹痛色。 正是因为苏兰馨的婚事要求上苏老夫人,才叫她格外无力。 她知道,之前的事还没完呢。 * 苏兰馨兴冲冲地到了平康院。 因为是去探病,今日她难得穿着素雅。 苏老夫人见了,点了点头,便带着沈云娇和苏兰馨往外去。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坐一辆马车,苏兰馨带着婢女坐一辆马车。 马车上,苏老夫人道:“这下可以说了吧,为什么要带上兰馨。” 苏老夫人本打算只带上沈云娇一人,去秦家一趟也就是了。 是沈云娇主动提议,要带上苏兰馨,且只带上苏兰馨。 沈云娇神秘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老夫人嗔道:“你也有事要瞒着我了,待会子到了秦家,你可要看好兰馨,别叫她闯祸了。” 沈云娇嗯了一声。 到了秦家,是秦夫人特意在门口相迎的。 待苏老夫人下了马车,秦夫人搀扶上苏老夫人的胳膊,笑道:“我家老夫人说了,您是贵客,可不能怠慢了。” 苏老夫人笑道:“她可还好?” “大夫看过了,就是旧疾,需要慢慢调理着。” “先前我的咳疾也是,不过看了一位姓柳的大夫,便好的差不多了。等下次,我将他引荐给你。”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行人走进去,上了准备好的软轿,往秦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苏兰馨一直很乖巧,倒是引得苏老夫人瞧了她好几眼。 终于到了秦老夫人的院子。 因为有客人来,秦老夫人此刻正歪在榻上,一张脸上没什么血色。 苏老夫人坐到秦老夫人对面,沈云娇和苏兰馨一齐给秦老夫人请安。 秦老夫人笑道:“你怎么将这两个和花儿一样的姑娘带出来了,也不怕被我过了病气。” 苏老夫人道:“我都不怕,她们自然也是不怕的。” “真是两个姑娘,比我家那个懂事多了。环儿呢?” 秦夫人无奈地道:“我和她说了今日有客人过来,可她又不知道躲哪里去玩了。估计是还在捣鼓她的那盏兔儿灯呢。” 秦老夫人无奈一笑,又对苏家几人解释,“昨儿个她五哥出去走了一趟,给环儿带了一盏兔儿灯来,环儿喜欢得不得了,连睡觉都要抱着。” 一屋子的人笑了笑。 秦夫人道:“我派个丫鬟,带两位姑娘去环儿那里吧。” 见秦老夫人和苏老夫人都点头了,沈云娇和苏兰馨才随着丫鬟出去。 苏兰馨的眼眸亮晶晶的,这里便是秦家内宅呀。 说不定,她往后还要住在这里呢。 苏兰馨往沈云娇身边靠了靠,学着沈云娇的模样,做出乖巧懂事的样子来。 沈云娇回头看了一眼,意味深长一笑。 一行人往秦环的院子里去,引路的丫鬟名叫巧琴。 见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对苏家来的两位姑娘都是和颜悦色的,便有心存了讨好之意。 正巧去秦环的院子要路过一片花园。 巧琴便提议道:“两位小姐,那边有一处温室,花匠在里头栽种了牡丹之类的花,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也开得格外好呢。反正是顺路,两位小姐要不要去瞧瞧?” “好!”苏兰馨一口应下。 听到有稀奇美景可瞧,懂事的模样便装不下去了。 沈云娇抿着唇,一声未出,随着巧琴改变了方向。 走了好一会,巧琴不忘安抚,“两位小姐莫急,就在前处了。” 只是还未走近,就被一小厮打扮的人拦住了。 那小厮见巧琴身后还跟着两位小姐,忙行了礼,然后拉着巧琴到了边上。 “胡闹,怎么带着客人到这里来了?老爷有贵客!莫再过去了,惊扰了老爷的贵客,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厮的说话声,到底还是被沈云娇和苏兰馨听去了。 苏兰馨很疑惑,今日的客人不就是她们吗?还有更尊贵的客人?那得是什么身份? 抱着好奇,苏兰馨想去问一问,却被沈云娇拉住了。 沈云娇投去一个制止的眼神,苏兰馨只好闭上了嘴。 巧琴受了训斥后回来了,正在绞尽脑汁思索,该用什么说辞,哄这两位小姐别看花了,直接回去。 沈云娇先柔声道:“这位姐姐,我们不想看花了。还是快去秦小姐哪里,我还是更像看看她的兔儿灯。” 巧琴松了一口气,“好,两位小姐请随我来。” 一行人又往回走去。 走了一阵,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熠走得飞快。 今日书院里放假,早晨的时候,他随着好友出门走了一遭。 回到秦家,他便先去给母亲请安,可扑了一个空。 他想等着秦夫人回来,但又听小厮说前院有贵客,老爷请他速速过去。 他便急匆匆地往前院去,衣摆都被风吹得鼓起,恨不得能飞到前院去。 179倾心 走得急,加上没看路,秦五公子秦熠直到撞到了什么,连连后退几步。 再听到女子的痛呼声,他才反应过来,他撞到人了,还是个女子。 虽说他是无意间撞上的,可对面的女子被他撞得不轻。 苏兰馨被撞得直后退,后退的时候还崴到了脚,跌坐在了地上。 她的脚踝处,发出钻心的刺痛,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沈云娇蹲下来,想扶又不敢扶,“三小姐,你哪里疼?” 苏兰馨痛得哽咽,“脚……好像崴到脚了……” 苏兰馨的丫鬟梅花想小心翼翼地扶着苏兰馨起来,可动一下,苏兰馨便疼得五官扭曲一下。 她一把推开梅花的手,“你别碰我。” 秦熠万分愧疚地走过来,“是我不好,没有看路。巧琴,你去找顶软轿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兰馨抬眸望去,眸子亮了起来,忙道:“不怪公子,也是我没有看路。我的脚没那么疼了。” 沈云娇:…… 虽然嘴上说着不疼,可是苏兰馨仍旧一动不敢动。 秦熠催促巧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巧琴忙去找软轿来了。 沈云娇见苏兰馨那副花痴的模样,也很好心:“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和老夫人说一声。” 左右有这么多的丫鬟下人在,不算孤男寡女,不怕坏了名声。 青玉想随着沈云娇一块去,沈云娇阻止了,“你在这等着。” 压低声音,“帮我看着些。” 青玉只好留了下来,目送沈云娇离开。 因为不小心冲撞到了娇客,还让娇客受了伤,萧熠心中无比的愧疚。 派了个小厮去秦老爷那边说一声,秦熠便留下来守着,等软轿到了,他再离开。 因为怕离得近,耽误了苏兰馨的名声。 他特意走出了好远,但又在能看到苏兰馨的地方站着。 苏兰馨坐在冷冰冰又生硬的地上,心里却无比欢喜。 她的一颗心如小鹿乱撞一般,虽然被秦熠看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可她十分欢喜这样的感觉。 这大抵就是心动的感觉吧。 从前,她虽然仰慕萧世子,可也仅限于仰慕罢了。 萧世子薄凉又威严,就是要去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要鼓起好大的勇气。 当然,这么些年,她和萧世子说的话,一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 那边,秦熠又往苏兰馨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脱下了自己的外袍,让小厮送了过来。 小厮道:“地上冷,小姐不如将这衣袍垫在身下吧,免得冻坏了身子。” 于是丫鬟们合力,将秦熠脱下来的衣袍,垫在了苏兰馨的身下。 衣袍柔软,苏兰馨顿时觉得舒服不少。 低着头,摩挲着衣袍上的纹案,一颗心狂跳。 她要告诉苏二夫人,她认定秦熠,这辈子非秦熠不嫁了! * 沈云娇按照记忆,往秦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去问个路。 正好小路上有两个婢女走来,沈云娇刚想过去问路,就听那二人说起了话。 “就一会会的功夫,椿娘去哪里了呀?” “不知道啊,今天府里还有贵客,可别冲撞到了贵客。” “你瞧这天黑压压的,该不会要下雨了吧?若是打雷了,那可不好了。” “你别说了,我们还是快找,若是椿娘听到打雷声犯病了,我们都惨了!” 两个丫鬟边说边跑走了,根本没有给沈云娇上前问话的机会。 回想起二人的话,她一抬头,果然见天上乌云密布,随时都能下起一场大雨来。 隐隐约约间,似乎能听到打雷的声音。 她心中一紧,赶紧按照记忆,朝着秦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只是才走了几步,就见前方的草丛里挑出来一妇人。 年纪瞧着和陆母差不多大,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青色衣袍。 头发一丝不苟地输在脑后,挽成了发髻,头上除了一根木簪,再无更多的点缀。 妇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布满了不少的皱纹,竟比苏老夫人面上的还要多。 虽如此,她五官精致流畅的轮廓,却仍旧能彰显,她年轻时定然也是位美人。 妇人直勾勾地盯着沈云娇,盯得沈云娇十分不舒坦。 沈云娇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去,目不斜视,装作没有瞧见这妇人。 只是快要越过妇人的时候,妇人冷不丁开口:“你看到我姐姐了吗?”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粗糙的砾石一样,让听着的人也很不舒服。 沈云娇只好回道:“我不曾见过,你去问问那边的人吧。” 闪电划过,乌压压的天猛地亮堂了一下,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 要下雨了。 闪电映入妇人的瞳孔,妇人浑身和触电似的一颤,再看向对面的小姑娘,更是瞪大了眸子。 脑海里,尘封了许多年的东西,涌了上来。 也是在花园里,也是个下雨天。 她抱着双膝,坐在树下躲雨。 脑海里想着的是偷偷听到的府里下人对她的嘲讽。 “不过是个表姑娘罢了,也敢拿乔?还以为自己是我们府里正经的主子了?先不说别的,就这吃食,还挑三拣四的。” “是啊,她来的时候,就背了一个破包袱。据说里头就装着几件旧衣裳,身无分文。我们夫人好心收留她,她还不知足!” “切,我们就等着看,这破落户能有什么好下场!” 寄人篱下的心酸,让她哭了出来。 眼泪滚落的时候,雨也落了下来。 树到底不能遮风挡雨,很快,她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突然,头顶上没有雨淋下来了。 她愣愣地抬头,入目的是一张比画中仙女还要精致的脸庞。 她的言语描述不出来女子的美,但只要一瞧见女子,她的心情顿时舒坦不少。 她委委屈屈地喊:“表姐,别脏了你的衣裙。” 女子不点自朱的唇弯起,“不妨事,随我回去吧,椿娘。” “好。”名唤椿娘的女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沈云娇见面前的妇人突然呆住了,除了时不时眨动的眼,就和一座木雕一样,无悲无喜,无声无息。 180躲雨 这突然出现的妇人实在是诡异,沈云娇略一思索,便准备绕过去。 她才动了一下,那妇人蓦地回过神来,又直勾勾地盯着她。 配上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天,这眼神,实在诡异得很。 沈云娇不由地放轻了呼吸声,准备佯装若无其事地走开。 只是有一道闪电落下,她不由自主地耸了下肩。 妇人上前一步,用嘶哑的声音道:“姐姐……你来接椿儿了吗?” 妇人伸出犹豫枯树枝一样的手,试图抓住沈云娇。 沈云娇害怕地后退一步,心里慌得厉害,转身跑走了。 妇人还想追上去,却被两个找来的丫鬟一左一右拉扯住。 丫鬟不由地抱怨:“椿娘,要下雨了,你还要去哪里呀?” 另一个丫鬟却盯着沈云娇的背影,蓦地道:“那人,是不是今日老夫人的客人呀,看样子是被椿娘吓走的,我们要不要去和老夫人说一声?” 那丫鬟先把两团棉花塞进妇人的耳朵里,才道:“还是要说一声的。” 于是两个丫鬟先将妇人安置在房里,仔细地上了锁,才去秦老夫人的屋子里。 眼下,只剩秦老夫人和苏老夫人二人在房里说话。 听到丫鬟说椿娘跑出来了,还惊吓到了沈云娇,秦老夫人吓得面色大变。 原本就虚弱的面庞,被这一吓,更是难看得厉害,仿佛病入膏肓了一样。 苏老夫人心中虽然对沈云娇被冲撞到了的事很不舒服,但见秦老夫人此刻的神情,反而要安慰她。 “云娇不是娇气的姑娘,不会有什么事的。天要下雨了,她肯定是要去找躲雨的地方了。” 秦老夫人目光诚恳地望着苏老夫人,面上浮现愧疚之色,她先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下人都退出去了,才道:“你不知道,那个椿娘的来历。” 苏老夫人不解,“她就算大有来历,那也和云娇没关系。我看着云娇长大的,云娇认识何人,我心中都有数。” 秦老夫人是越发地愧疚。 苏老夫人不顾危险,将沈云娇抚养长大。 沈云娇也本该在苏老夫人的庇护下,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可是,却被自己打乱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若是再想隐瞒椿娘的身份,那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于是,她缓缓地说道:“其实当年那事,雪……孟姑娘实在是可怜,孟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只要是有良心的人,都会为之伤心。但我们都有心无力,救不了孟姑娘,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孟姑娘沦落到那种境况。” 提到那位孟姑娘,二人喉咙发紧,心中竟有了酸涩之意。 当年那位孟姑娘,京城明珠,是京城闺阁女子中的典范。 她生的明艳动人,却无人去嫉妒她的容颜,而是被她高尚的品德和大方的举止所折服。 她说起话来温声细语,就连对出生最卑微的下人,说话时眉眼中都含着温柔的笑。 这样一位人物,却被…… 秦老夫人哑着声音,继续说下去:“你可能还不记得,孟姑娘家里住了一位姓尚的表姑娘,和我有些渊源。当初孟姑娘下落不明后,她要去找孟姑娘,不知为何也失踪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躲在一处破庙里,人也疯疯癫癫了。我瞧她可怜,就把她带回来,给她一口饭吃,不至于让她饿死。” 苏老夫人两道眉拧了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也不该将她留在府里。”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对云娇说什么!” 她费劲心思,还不是为了让沈云娇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吗? 若是那尚表姑娘,疯疯癫癫之下认出了沈云娇,或者将沈云娇当成了孟姑娘,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 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她坐不住了,准备现在出去找到沈云娇。 只是她才走了一步,倾盆大雨而下。 秦老夫人连忙拉住她,“老姐姐,雨这么大,你别出去了。我派人去找,肯定将云娇好生地带过来。” 苏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才坐了回去,“先找到人,不必带回来。等雨小一些再带过来。” 秦老夫人连忙吩咐人去找。 她心中愧疚得很,只盼椿娘什么都没说。 同时她也无比后悔,该寻个时机,将椿娘送到庄子上去了。 * 沈云娇只想跑回苏兰馨那一边,可心中慌乱,一时竟失去了方向,在偌大的秦家如无头苍蝇一般乱闯。 跑了一会,周遭的一切都十分陌生,她停了下来。 突然,暴雨倾盆而下,她忙跑到了离得最近的门边。 虽站在屋檐下,可大雨还是被风吹着打到身上。 这里实在不是躲雨的地方。 情急之下,她透过门缝,只见门的另一边,是一处院子,厢房里正好躲雨。 她双手一用力,推开了门。 还未跑过去,只见一小厮撑着伞跑了过来。 那伞在狂风暴雨中,差一点支零破碎。 等小厮跑到沈云娇面前,浑身都湿透了,语气也不大好,“你是哪个房里的?这般不懂规矩?这里是前院,老爷有贵客,你若是闯进去冲撞到了客人,可怎生是好?快走!” 因为雨太大,沈云娇只能拔高音量,“我不是府上的下人,我是随苏老夫人来的。雨太大了,走不了,能让我过去避雨吗?等雨小一点了,我立刻离开。” 小厮迟疑了一下,可还是固执地道:“不行不行,你最多在这里避雨,里头你进不得。” 老爷再三叮嘱,绝对不能放人来冲撞到贵客。 因此,他也绝不肯松开,放此女进去。 沈云娇吐出一口气,只好道:“那我便在这里躲雨吧,你且去忙吧。” 她背过身去,双手情不自禁地抱着胳膊。 虽穿得厚实,也经不住这冷风冷雨打在身上。 身上的小袄上,浮现出大块大块的水渍,若雨水沁到里头去,回去难免要病一场的。 她盯着从屋檐下垂下的雨帘出了神,不由地又想到了那位古怪的妇人,是不是也同她一样在狼狈地躲雨? “啪嗒”一声,她身后正对着的门开了。 181撑伞 雨声在耳边如轰雷一般巨响,那开门的声音很快隐入了雨声中,无人注意。 秦老爷追出来,看了一眼大雨,便对着门边立着的清俊男子劝道:“世子,雨太大了,你要去哪里?” 萧时敬仍旧端着一张没什么情绪的面庞,冷冷的视线透过大雨,落在了正在屋檐下躲雨的女子身上。 雨太大,将女子袅娜的背影都模糊了,只让人觉得无助得可怜。 说是躲雨,但雨还是打到了女子身上。 萧时敬侧了侧头,萧风便双手递过去一把伞。 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伞柄,他回头,却是对秦老爷说的:“秦大人,可有干净的厢房?” 秦老爷忙道:“有有有。” 伸手一指隔壁的厢房,“里头是供客人歇息的,若要热水,我让下人去取来。” “有劳了。” 说罢,萧时敬撑起伞,走入了暴雨之中。 他身姿挺直,暴雨打在伞上,走路的姿态仍旧优雅自如,宛若在林间散步一般。 沈云娇正在出神,突然发现那雨好似体贴地转了个方向,没有再往她身上吹来了。 她愣愣地抬起头来,却见自己头顶上不知道何时撑起了伞。 她忙转过身,去看撑伞之人。 转身时,鼻尖划过那人的衣袍。 衣襟上用金色丝线绣着繁琐精致的纹案,她的鼻尖处传来微微刺痛。 出于本能,她后退了几步。 却不想脚后的却是门槛,蓦地绊倒,生生地往后倒去。 一条胳膊从她纤细的腰身穿过,往回带,她又撞到了那人的胸膛上,发出一声闷哼。 “疼?”清清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沈云娇皱着小脸,“疼。” 她慢慢地抬头,待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庞时,尤其是那一双比暴雨还要冷的眸子时,心尖微微一颤,登时改口,“不疼。” 察觉到二人暧昧的姿势,慌乱之中,她要往后退,拉开二人的距离。 挣扎间,手不禁触碰到萧时敬腰间系着的香囊,又闹了个大红脸。 此刻的她,估计是狼狈至极了吧。 心灰意冷之下,她也放弃了抵抗。 从始至终,萧时敬横在她腰间的胳膊,都不曾动摇。 见怀里的小女子安静了下来,他满意地略抬了抬眉,“随我来。” 说罢,便强行带着怀里的小女子往厢房去。 一脚踩入雨水中,果然连里头的绫袜都湿透了。 她眯着眼,准备好接受狂风暴雨了。 她和萧时敬身高差得多,那伞离她的头,实在是还有好远的距离,根本挡不了雨也挡不住风。 可走了好几步,脸上都没感觉到打来的雨水。 她这才睁开眼,却发现萧时敬手中的伞,几乎全往她这边倾倒。 萧时敬的身子,被雨淋湿了大半。 她愧疚难安,伸出手,试图将伞往萧时敬那边拨弄一下。 萧时敬目视前方,淡淡地道:“别闹。” 沈云娇如触电般收回手,乖乖地缩在萧时敬怀里。 二人很快走入了厢房之中。 一进去,两个丫鬟便围了过来,是秦老爷派来的。 两个丫鬟簇拥着沈云娇往里去。 “姑娘,这袄子您将就着穿一下吧。” 沈云娇如今绫袜都湿透了,面颊上都是雨水,实在是难受得厉害,便也顾不得其他,点了点头。 只是她要去屏风后更衣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门早就关上了,而萧时敬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要不是门后靠着的一把还在滴水的伞,她都要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了。 “姑娘?”丫鬟见她呆立不动,便唤了一声。 她回过神来,去往屏风后更衣。 丫鬟又倒了水来,给她梳洗泡脚。 身上收拾妥当,又在炭盆边烤了一会,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她欲言又止,纠结了好一会才道:“听说,今日你们老爷有贵客?” 丫鬟回道:“姑娘说的是,是定北侯府的世子爷。” 因着亲眼目睹那位萧世子撑伞送沈云娇进来,丫鬟便也没有隐瞒。 沈云娇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炭盆里的火光。 不知何时,雨终于小了。 门丛外头被打开,沈云娇抬眸看去,面上挂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期盼。 但开门进来的,是平妈妈和另外几个眼生的秦府下人。 平妈妈三步并做两步进来,看到沈云娇好好的,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姑娘,还好你没事,老夫人都急坏了。雨停了,你随我过去吧。” 沈云娇将眸子里的失望之色好生地藏起来,挂上惯有的温柔浅笑,“好。” 沈云娇随着平妈妈出去。 走到屋外,雨果然停了。 这雨来得及,走得也匆匆。 她往边上的几处厢房看去,那几处厢房门紧闭,看不到里头。 她收回视线,随着平妈妈离开。 走到秦老夫人这里,就见苏老夫人和秦老夫人都忧心忡忡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看到她进来,二人一起起身走了过来。 她简直是受宠若惊。 两位老夫人拉着她去到榻边坐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都没有开口。 一时屋子里竟然没有人说话。 沈云娇心虚地垂着眼眸,难道说她们知道了,是萧时敬带她去避雨的事? 说出来恐怕她面皮薄受不住,这才支支吾吾的? 三人心怀鬼胎,没有人开口。 沈云娇手指蜷起,再这么下去,氛围实在是尴尬,她便问道:“老夫人,三小姐呢?她伤了脚踝,可否淋到雨了?” 苏老夫人正色道:“她呀?没事,已经去马车上了,既然你回来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此刻,苏兰馨坐在马车里,脚踝处传来的刺痛感,根本影响不到她。 她捧着自己的脸,笑得格外开怀。 先前要下大雨的时候,身边的婢女想要合力搀扶起她。 可她的脚一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痛得她都忍不住喊出来了,泪流满面很是可怜。 几个婢女都不敢动她了,可再不走,恐怕就要淋到雨了。 最后,是大雨方落下的时候,秦熠过来,将她打横抱起送入了最近的一间厢房内。 几人便一起在厢房内避雨。 182各怀鬼胎 若是之前,苏兰馨对秦熠是一见倾心,那经历了一起躲雨的事后,便是非君不嫁了。 正巧两家都有结亲的意思,苏兰馨已经开始畅想日后了。 回去的马车上,苏老夫人看着沈云娇,几次三番地欲言又止。 弄得沈云娇羞涩不已,只当是萧时敬送她避雨的事被苏老夫人知晓了。 那时在同一把伞下,二人之间几乎可是说是贴着,没有缝隙。 若是苏老夫人现在问起,她肯定要红脸的。 于是她便佯装累了,靠在马车壁上阖眼小憩。 于是,二人寂静无言地回到了苏家。 回到平康院,沈云娇借口要去沐浴躲开了。 苏老夫人琢磨着,沈云娇到底有没有从椿娘的嘴里知道些什么? 椿娘疯疯癫癫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可沈云娇这边,她也不敢问。 生怕自己问得不合适,倒叫沈云娇疑心起来。 真是左右为难啊! 而这些事,她还不能向旁人透露,就连最亲近的平妈妈也不行。 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 因此关于沈云娇的身世,她从来没有和平妈妈透露过一个字。 她只好闷闷地去小憩了。 沈云娇沐浴完,自己擦着湿头发的时候,将青玉唤来了。 她问:“今日你一直陪在三小姐身边,我走后,可发生什么事了?” 青玉便事无巨细,将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沈云娇听完,面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擦头发的动作不停,“我知道了,你的鞋子也湿了,去收拾一下吧。” “是。”青玉便出去了。 沈云娇独自坐着,想着和苏二夫人的约定,目光渐渐深远。 苏二夫人不是一个合格的晚辈,却是一位尽心的母亲。 当初苏兰馨生下来的时候是早产,当时接生的稳婆都说,这孩子多半养不活了。 是苏二夫人不顾生产完虚弱的身子,衣不解带地照顾,才将苏兰馨养的和旁人无异。 因为苏兰馨的特别,是以苏二夫人偏宠一些。 可在沈云娇心中,苏二夫人慈母的形象,并不能将她当初对苏老夫人犯下的恶一笔勾销。 每每想起,都能牵动沈云娇心中的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人。 自己得上天厚爱,重活一世,是以要更加谨慎小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是不会心软的。 * 苏兰馨回到二房,顾不得换衣裳,就要拉着苏二夫人说心里话。 苏二夫人却瞧着她红肿的脚踝,无比心疼,“好端端地出去做客,怎么会成这副模样?早知道,我就不放你出去了。疼不疼?瞧过大夫没?” 婢女梅花回到:“夫人放心,大夫瞧过了,没有伤到骨头,养几日也就没事了。” 话虽这么说,苏二夫人却还是心疼地红了眼圈,“可怜我的儿了,梅花,你拿着我的帖子,再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苏兰馨见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将她给忘了,她不满地拉过苏二夫人的胳膊,“娘,你听我说,我什么事都没有。” “脚肿成这样了,怎么能说什么事都没有?” “娘,”苏兰馨抱着苏二夫人的胳膊,撒娇,“女儿只求你一件事,之前你不是和我说,秦家有意和我们家结亲的事吗?那你快点去和祖母说,将亲事定下来好不好?” 此刻,苏兰馨也顾不上害羞不害羞的了,只盼着早点和意中人在一起,做这世上最快活的夫妻。 苏二夫人笑了,“哦?你是巴不得早点嫁出去了?说说吧,今天在秦家,是见到秦五公子了吗?” 苏兰馨红着脸,将今日在秦家时发生的事,都和苏二夫人说了。 连秦熠打横抱她的那一段,也如实说了出来。 苏二夫人听得眼皮一跳,想骂一句登徒子,可是看见苏兰馨面上的羞涩和欢喜,到底是将那句话憋了回去。 她轻轻拍着苏兰馨的背,温声哄道:“你急什么?家里只剩你一个没有定下亲事,又适龄的姑娘了。两家结亲,肯定是落到你头上的。” 苏兰馨皱起眉心,“还有个沈云娇呢!祖母就疼她,若是她要和我抢,祖母肯定偏心帮她的!” 苏二夫人哂笑,“秦家不傻,不会为了她那个砂砾,抛掉你这明珠的。她再得你祖母的疼爱又如何?她到底不是姓苏的。” 苏兰馨的面上再次洋溢起明媚的笑,“娘,还是早日定下来好。” 苏二夫人失笑,“好好,我心里自有打算,你别急。” 到了傍晚时分,虽然苏兰馨只是伤到了脚,但苏二夫人还是执意,亲手喂苏兰馨吃完了晚膳。 晚膳后,沈云娇过来了。 她先给苏二夫人和苏兰馨请安,才道:“老夫人让我送药膏来的,还让我问一问三小姐,脚还疼吗?” 苏兰馨道:“不疼了,多谢祖母挂怀。” 沈云娇略坐一坐,便要回去了。 临走前,她朝着苏二夫人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离开后,苏二夫人随便寻了个借口,也出去了。 沈云娇走得极慢,就像是专程等着苏二夫人一样。 苏二夫人屏退左右跟随着的奴仆,快步追了上去。 沈云娇听到后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不曾回头,就吩咐青玉:“你先回去吧。” 青玉瞧着天色不算太晚,便福了福身,快步离开了。 沈云娇这才回过身,苏二夫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苏二夫人面色冰冷,还带着一丝傲慢,仿佛她愿意出来和沈云娇说话,是沈云娇莫大的荣幸一样。 沈云娇仍旧端着笑,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不知道我和夫人之前的约定,是否还作数?” 苏二夫人嗤笑,“你在说什么笑话?怎么可能还作数?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 她毫不掩饰讥诮之意。 沈云娇看着聪慧,可在她面前,还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罢了。 那样的约定,她能答应,也只是为了哄骗沈云娇,和她联手,为她做事罢了。 结果还不错。 她和沈云娇一起,赶走了钱姨奶奶,还解决掉了诗歌。 (本章完) 183介绍 苏二夫人笑得很是得意。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且诗歌也被赶走了,没了音信。 之前她派人去找过诗歌和诗歌的妹妹,只打听到诗歌的妹妹被人辗转卖去了江南,去给富商当小妾,至于诗歌,是一点踪迹也没有。 像诗歌这样的了无依靠,还是被主家赶出去的人,在京城里多半是活不下去的,多半是已经远走他乡了。 不过,只要诗歌敢再在京城出现,那她也有本事,让诗歌在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想到此,她看着沈云娇的视线里,多了些轻蔑和不屑。 沈云娇,到底是太年轻。 她垂下眼皮,看了看自己才修剪过的手指,想着是否要涂抹些蔻丹。 她的轻蔑之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沈云娇如点漆般的双眸认真地望着她,“所以二夫人是要毁约?” 苏二夫人终于抬起头来睨了沈云娇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当清楚,于苏家来说,你只是个外人罢了。想自不量力地威胁我?呵,你大可以去试试。” 沈云娇笑容转冷,却无半分意外,“云娇记住了。对了,只希望往后您没有求得到平康院的地方。云娇虽然只是个外人,可云娇自信,能让老夫人为了我改变心意。” 她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苏二夫人蓦地收回笑,目光阴冷盯着沈云娇的背影。 待人走远了些,她啐了一口,“呸!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沈云娇一路往平康院去,在花园的时候,遇到了苏三夫人和她的娘家侄女。 苏三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性子安静,生了一张圆脸很是讨喜。 她手里牵着才五岁的五小姐苏兰秋,三人一起在逛花园。 既然遇上了,沈云娇主动过去福了福身,“三夫人,五小姐。” 她明亮的眸子望向苏三夫人的娘家侄女,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苏三夫人倒是主动和自己的侄女介绍道:“珍姐儿,她是我和你说过的沈姑娘,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大。” 周元珍大大方方地道:“那沈姑娘可以唤我一声元珍。” 沈云娇见她双目清澈,行动磊落,不由地心生好感,“元珍,唤我云娇便是了。” 周元珍自是见识过在家里寄住的表姑娘的,不是张狂存了目的,便是怯懦无比。 和她大声说一句话,她便觉得受了万分的委屈,要去周夫人那里白莲花似的说上一堆话。 周元珍只好敬而远之。 但见站在面前这位,据她姑姑说是苏老夫人自外头抱来的,和苏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姑娘。 生的白净柔顺,可自有一股坚韧暗藏其中。 且说话的时候,那一双明眸也如会说话一般动人。 周元珍不由地笑着唤了一声“云娇”。 苏三夫人见二人如此,抿嘴笑了起来,“元珍会在这里住几日,她在家中的时候,没有说得上话的人。瞧你们二人投缘,倒是可以多多来往。” 沈云娇便道:“老夫人最爱热闹,元珍若得空,可以来平康院。” “好。”周元珍一口应下。 沈云娇欠了欠身,继续往平康院去了。 回到平康院,她没有去见老夫人,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跨院。 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托腮,不由地出了神。 她琢磨着苏二夫人所说的话,当时她的回答,也并不仅仅是威胁罢了。 想了一阵,她让青玉去把诗春喊来。 * 傍晚时分,陆岫白自苏家往外去。 今日,是在苏家随着苏家少爷读书的最后一日了,明日,他便要去书院读书了。 苏家的少爷们知道陆岫白,不过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 且陆岫白向来安静,和苏家少爷们的关系也只是淡淡。 陆岫白快走到苏家大门口的时候,苏家四少爷,二房的嫡子苏钦追了上来。 他拍了下陆岫白的肩膀,笑道:“陆表哥,怎么走得这么快?” 陆岫白停下,淡笑,“苏表弟。” 苏钦显然心情很好,“走,我带你出去吃饭。对了,你明日是要去怀成书院读书的吧,我倒是认识那书院里的一个人,走,我把他也一起叫上。” “让表弟破费了。” 一个时辰后,陆岫白和苏钦到了酒楼的雅间里,苏钦口中的熟人,也推开门进来了。 看到进来的人,苏钦笑着招呼:“姐夫,快坐。” 罗书砚受宠若惊,忙坐下来了。 方才收到苏家的口信,他还很惊讶,随后隆重打扮一番,便赶过来了。 没想到,要娶苏兰绣还有这样的好处。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此门姻缘各中的好了。 他庆幸,当初按照罗夫人说的话,极力和沈云雪退了亲。 只看这酒楼雅间的布置,再看桌上摆满的珍馐。 若是他娶的是沈云雪,可没这样的待遇。 苏钦向罗书砚介绍,“姐夫,他是陆表哥,明日就要去怀成书院读书了。等到了书院,还望你多多提携。” 陆岫白看向罗书砚,“罗兄。” 罗书砚忙道:“不敢不敢,我在书院里也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姐夫太谦虚了,来喝酒!” 三人一直喝到醉醺醺的,才准备离开。 苏钦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陆岫白和罗书砚,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年纪大的,怎的都喝不过我?来人,将他们好生地送回家去吧。” 苏钦将带出来的下人都派出去了,只让一直近身伺候他的小厮随在身边。 出了酒楼,一吹风,苏钦立刻清醒过来了。 他的小厮定杰问道:“爷,回府去吗?” 苏钦不知想到什么,温柔一笑,“先不回去。” 他怀里藏着的油纸包里,放着的是还热乎着的点心。 那热度传到他的胸膛里,让他的胸膛一片滚烫,他提步离开。 那一厢,正要被小厮扶上马车的陆岫白蓦地睁开了眼。 “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你们请自便吧。”说罢,他自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等离开身后那几人的视线,他身姿一定,走起路来稳稳当当。 他转了个圈,最后寻到了苏钦的身影。 (本章完) 184苏钦的秘密 陆岫白知道,苏钦有秘密。 恰好,他对别人的秘密很有兴趣。 方才饭桌上,喝了不少的酒。 罗书砚醉得睡过去了,苏钦虽没醉,可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的。 只有陆岫白,和一个没事人似的,不远不近地跟在苏钦身后。 慢慢的,就走到了京城最偏的地方。 这里住着的,都是些平民百姓。 苏钦这样的世家公子哥,却对这边很熟悉一样,轻车熟路地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巷子,最后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门口停下了。 宅子里有好几间厢房,住了好几家人。 苏钦在门口停下,他的小厮定杰悄悄地走了进去。 没一会,定杰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姑娘。 定杰小声地道:“爷,纪姑娘来了。” 说完,他便悄悄地走远了些望风。 苏钦忙理了理袖口,又将怀里的点心拿了出来,带着些讨好对迎面走来的女子说:“纪姑娘,这是才出锅的点心,还热乎着,你尝尝。” 隔得远,纪慧心闻到了甜甜的香味。 她面庞清秀,在月光的映射下,呈现淡雅的美。 她身上的袄子,洗得泛白了,但整整齐齐的,不见一丝褶皱。 她的眼眸,被苏钦发冠上镶嵌的金珠子晃了一下,随即正色说道:“苏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能收,请苏公子带回去吧。” 她的语气十分淡漠,仿佛站在面前的人,是再陌生不过的人了。 苏钦有些着急,也有些受伤,“可这是我特意为你买的,若是你不肯,就辜负了点心。” 和他的一片心意。 纪慧心没有丝毫的心软,反而眉眼间透出淡淡的厌恶来。 见苏钦往自己走了一步,她便往后退了两步。 “苏公子,我已经和你说过许多遍了,我有婚约在身,等开春,我便要出嫁了。你再来找我,只会让我徒增烦恼。” 苏钦放下世家公子哥的身段,此刻像乞食一样可怜,“我知道,你要嫁的人,不过是个小商贩罢了。你嫁过去,只能和他一起吃苦罢了。你若是愿意嫁我,我定不会让你吃苦的。” 纪慧心神情冰冷,“不必了,我和他门当户对,且打小相识,婚后自然是和美的夫妻。吃再多的苦,我心中也是快活的。” 定杰小步上前,在苏钦耳边劝道:“爷,差不多该回去了。回去晚了,夫人该起疑心了。” 苏钦默了默,将点心一股脑儿塞到纪慧心手里,只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便和定杰匆匆离开了。 纪慧心看都没看点心一眼,随手丢在了墙角处,毫不留恋地进了宅子里去。 此处再次安静了下来。 陆岫白慢慢地从暗处走了出来,似笑非笑。 没想到这苏钦,还是个痴情种。 苏钦匆匆地回府去,顺路又买了一包点心。 回到苏家,时辰尚早。 他想了想,便先往平康院去了。 平康院里,笑声不断。 苏老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这个丫头,再说浑话,我可不饶你!” 沈云娇在她怀里撒娇,“云娇下次再也不敢了。” 丫鬟来报,说是苏钦过来了。 沈云娇怔了一下,从苏老夫人怀里起来,抬手拢了拢头发,低声道:“老夫人,我先去内室里。”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 沈云娇便转身进了内室里。 如今她年纪大了,总是要避开苏家少爷们,省的落人话柄。 前些年,她才开始褪去稚气,五官长开的时候,苏钦看她的眼神便怪怪的。 后来,苏钦竟然直接到苏老夫人跟前说,想要讨要沈云娇。 可把苏老夫人气得够呛的,训斥一番敢苏钦回去了。 这么些年了,那事恐怕连苏钦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沈云娇却不敢忘。 恐怕在苏家少爷们的心中,自己只是苏老夫人身边,稍微得宠些的丫鬟罢了。 他们看上了,只要向苏老夫人讨要便行,一次不成,便来第二次。 因此,这些年来,沈云娇一直避开苏家少爷们,省的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苏钦在外的时候,便听到了屋子里头如黄鹂般悦耳的笑声。 等丫鬟引着他进了屋子里后,却见屋子里十分安静,那笑声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苏钦收回探究的视线,给苏老夫人请安行礼。 沈云娇在内室里,能听到外头苏钦郎朗的声音。 她便坐在窗边,推开窗户稍稍透气。 苏钦只坐了一会就出去了。 她透过窗户往外瞧,直到苏钦消失在平康院,她才走到外头去。 只见苏老夫人的面前,摆放着一碟子的点心。 “这是钦哥儿带来的,你尝尝。”苏老夫人笑得温和。 沈云娇嗯了一声,便坐到了苏老夫人身边,继续陪着老夫人说话。 苏钦离开了平康院,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定杰问道:“爷,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苏钦突然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祖母身边的沈姑娘?” 定杰茫然地摇摇头,“爷若是不说,小的都快要忘了沈姑娘了。爷提起沈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苏钦懒懒地嗯了一声,“我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细细想来,上一次见沈云娇,似乎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了。 一路回到了二房,苏二夫人早就翘首盼着。 看到苏钦的身影,她才笑了起来,“可算是回来了,瞧你浑身的酒气,先喝一碗醒酒汤再说吧。” 苏钦坐下,就见苏兰馨正对着铜镜,美滋滋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苏钦无语:“娘,姐姐又怎么了?” 苏二夫人一笑,“别管她了,娘给你安排的伺候你的人,可是不满意?” 说到这,苏钦面色一变,很快调整了过来,语气如常:“没有,只是最近要读书,没功夫见她们。” 苏二夫人意味深长一笑,“儿子,你是不是害羞啊?可总归是有这么一遭的,过去了,你便是真正的男人了。” 苏钦胡乱地嗯了一声。 待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一容貌清丽的丫鬟自屋子里头出来,“奴婢给爷请安。” 苏钦皱起眉头,心里不由地想起了纪慧心。 (本章完) 185议亲 和纪慧心的相遇也只是偶然罢了。 苏钦开始被纪慧心吸引,也只是因为她的容貌罢了。 可后来,纪慧心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反而让苏钦越来越上心了。 到如今,根本就放不下了。 他看向面前仍旧保持着弯腰屈膝的丫鬟,问道:“你叫什么来着?画眉?” 画眉娇羞地道:“奴婢名唤画眉。” 苏钦一把握着画眉的手腕,拉着她往屋子里去。 画眉愈发羞涩。 * 翌日。 周元珍早早地就来平康院给苏老夫人请安了。 到的时候,沈云娇还在收拾呢。 “秋姐儿昨夜着凉发烧,我姑姑怕我过了病气,就将我赶了出来。元珍没地方去,只好来投奔老夫人了。” 她的话,说得俏皮,且她眉眼间透着温柔贤淑,是个心术正的人,让苏老夫人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秋姐儿没事吧?”苏老夫人问道。 “大夫瞧过了,没什么事,我出来的时候,秋姐儿的热度已经退下去了。” “那就好,你等一下在这用完午膳再回去吧。” 说着话的时候,沈云娇终于出来了。 因为太匆忙,发髻上的一根珠钗都歪了。 苏老夫人将她拉到身边,拨了下那根歪了的珠钗,才嗔道:“着急忙慌地做什么?你瞧瞧,都是一样的年纪,元珍可比你沉稳多了。” 沈云娇羞赧笑笑,和周元珍互相见了礼。 说话的时候,沈云娇借口回去拿东西的空当,亲自见了诗春,交代了几句话。 诗春机灵,且很听沈云娇的话。 上一次,正是沈云娇,将包藏祸心的诗歌揪了出来,才让苏老夫人逃过一劫。 如今沈云娇的吩咐,诗春更是要当作圣旨一样。 诗春去小厨房端了一盘点心,就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慢慢地吃着。 不一会,丫鬟小芝过来了。 小芝虽然来平康院有些时日了,可她做事笨手笨脚的,这么些年了,还是个粗使丫鬟。 诗春眸光微闪,招呼小芝过来,给了她一块点心。 小芝受宠若惊,“多谢诗春姐姐。” 说罢,她坐在台阶上,双手捏着点心慢慢地吃了起来。 外人都道诗春人小机灵,话又多,最藏不住话了。 小芝飞快地睨了她一眼,才当作若无其事地道:“诗春姐姐,那位周姑娘是什么来头呀?” 诗春吃着点心,毫无防备地说:“周姑娘呀,是三夫人娘家的侄女,来我们府上小住几日的。” 小芝哦了一声,便淡了兴趣,不准备问下去了。 诗春吃完手上的点心,凑过去神神秘秘地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位周姑娘。” 小芝听诗春话里有话,忙装出有极大兴趣,“诗春姐姐,这话怎么说?” 诗春往左右看看,见四下没人,才压低声音说:“你以为,周姑娘这么个大姑娘,为什么要住到我们府上?” “因为三夫人的缘故?” “那可不是,周姑娘的姻缘还未定下来。她来苏家,是为了终身大事的。” 小芝的眸子里放射出八卦的光,“难道说,是要和我们哪一位少爷……” 诗春打断:“不是我们府上的少爷,是秦府的少爷。我们老夫人和秦府的老夫人关系要好,周家是想让我们老夫人从中牵线呢。” 小芝心里咯噔一声,“是吗?可是我们老夫人会同意吗?” “怎么不会?”诗春坐了回去,“这事我只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 小芝忙正色保证:“诗春姐姐放心,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我先去忙着了。” “去吧。” 诗春稳稳地坐着,目睹小芝的背影匆匆离开。 她哼了一声,小芝为什么这么些年了,还是个粗使丫鬟,小芝自己心里不清楚,可她知道。 小芝是二房的人! 果然,小芝从平康院出去后,悄悄地去了二房。 苏二夫人见到小芝,很是愤怒:“你过来做什么?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小芝是她安插在平康院的暗桩,她再三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小芝绝对不能和二房牵扯上关系。 没想到这青天白日的,小芝就这么过来了。 苏二夫人简直想痛骂她一顿。 小芝着急地道:“夫人,奴婢这次过来是有要紧事啊,事关三小姐的婚姻大事!” 苏兰馨的耳朵尖,眼巴巴地从内室里跑出来了,“什么?你说清楚!” 苏二夫人只好命心腹去关好门窗,并在门外守着。 屋子里只剩她们三人。 小芝便将从诗春那里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苏兰馨惊得打翻了手边的茶碗。 好在茶碗里的茶水已经喝空了。 她呆愣了片刻,随即急得哭了起来,“娘,怎么会这样啊!你不是说,和秦家议亲的人是我吗?怎么又凭空冒出来一个周姑娘啊!娘,你快去和祖母说啊!” 苏兰馨坐如针毡,一个劲地催促苏二夫人。 苏二夫人的神情也很凝重,她质问小芝,“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小芝重重点头,“奴婢都是从诗春那里听来的,诗春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绝对不会错的。” “你先回去吧,”苏二夫人叮嘱,“莫要叫人发现了。” 小芝便做贼似地离开了。 苏兰馨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娘,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这辈子非秦五公子不嫁!若是真的和小芝说的一样,那我就算是去给秦五公子做妾,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苏二夫人黑着脸,拍了她一下,“说的什么浑话?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得出口的?而且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做什么要去给人做妾?” 苏兰馨却和魔怔了一般,“娘,我就是要和秦五公子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管。” 真是个痴情种,可自己不也是吗? 都为苏二爷生儿育女了,可心中还想着那个早就死去的人。 苏二夫人的心软了,“好好好,我一定帮你的。只是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往外透露一个字。若是让府上都知道,那周元珍在和秦家议亲,恐怕此事再难更改了。” 苏兰馨忙应下。 苏二夫人派了人去,时刻留意着平康院的动静。 (本章完) 186试探 周元珍留在平康院,吃完了午膳便要回去了。 她心里还记挂着苏兰秋,匆匆地便走了。 午膳过后,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进内室里小憩。 她自个儿在外临窗的榻上,做些针线活。 天气冷,早晨起得迟,如今再要午休,她也是睡不着的。 才起了几针,就听丫鬟说苏二夫人过来了。 沈云娇笑了笑,倒是没想到二房的人行动这般迅速。 她放下针线,亲自出去迎了迎。 看到是她出来,苏二夫人端着一张傲慢的脸,问:“老夫人呢?” 沈云娇笑着回道:“老夫人才睡下,夫人不如进屋等一会吧。” 苏二夫人暗暗后悔,她被苏兰馨催着,倒是忘了苏老夫人有午休的习惯。 略一思索,她便随着沈云娇进去了。 苏二夫人坐下等着,沈云娇继续坐在榻上,做针线活。 屋子里一时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听得清楚。 苏二夫人自觉无趣,起身在沈云娇对面坐下了。 沈云娇动作不停,垂着的头更没有往对面看去一眼。 苏二夫人想着苏老夫人做什么都把沈云娇带在身边。 想来周元珍的事,沈云娇也是清楚一二的。 苏二夫人便开门见山地问:“对了,上午周姑娘过来,所为何事?” 沈云娇勾了勾唇,原来还真的为了这事。 她挥了挥手,青玉便带着屋子里的奴仆出去了。 苏二夫人见状,也让随着她过来的下人都出去了。 在沈云娇面前,苏二夫人也懒得装了,“有什么事?还需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沈云娇笑容淡淡,“夫人心里不是十分清楚吗?不然夫人为何巴巴地过来了?” 苏二夫人一怔,沈云娇竟然知道她过来的目的? 那小芝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 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沈云娇,那眼神,似乎想在沈云娇身上钻出个洞来,好看看沈云娇心里到底知道些什么。 只可惜,沈云娇的面上没有丝毫破绽。 苏二夫人装傻:“我知道什么?我不过是随口问问。” 沈云娇轻笑,“我原以为和您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会轻松不少。您如今要在云娇面前装傻,那云娇还能说什么呢?” 苏二夫人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所以说,周家和秦家的事,是真的喽?” 沈云娇说起了旁的事,“夫人可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时,我和夫人说过的话?” 苏二夫人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面色彻底阴沉下来,腮帮子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惊的,亦或是两者都有。 上一次沈云娇说的话,苏二夫人只当是她恼羞之下,撂的气话,根本不放在心上。 如今细细一琢磨,倒琢磨出不少东西来,后背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你的意思是,原本是我的馨儿和秦家在议亲。然后因为你的从中作梗,成了周元珍和秦家?”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 难道苏老夫人糊涂到,连孙女的婚姻大事上,都听从沈云娇的摆布? 沈云娇眉眼弯弯,笑而不语,让苏二夫人越发惊疑起来。 苏二夫人冷笑,“你有这么大的能耐,怎么不为自己谋一份好姻缘?” 沈云娇毫不示弱地接话,“我的姻缘,就不劳夫人操心了。夫人还是多多操心三小姐吧。我听闻三小姐对秦五公子一见倾心,等后面知晓秦五公子另娶他人,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模样呢。” 苏二夫人怒得一拍桌子,“你敢?” 这动静,将内室里小憩的苏老夫人惊醒了。 苏老夫人不悦的声音自内传来,“出什么事了?” 沈云娇意味深长地扫了苏二夫人一眼,随即进了内室里。 苏二夫人怕沈云娇在苏老夫人面前说什么,连忙跟了进去。 苏老夫人不虞的眼神扫过苏二夫人,嗔道:“你在我这里闹什么?” 苏二夫人收敛神色,“媳妇不敢,只是方才见云娇做针线活,便指导了两句。” 苏老夫人才没那么好糊弄,“你别以为我耳朵聋了,你方才是指导吗?” 她瞧着沈云娇小脸苍白,格外心疼。 沈云娇笑得勉强,“老夫人别怪二夫人,是我不好,说错了话惹得二夫人不快了。” 苏老夫人哼了一声。 平妈妈听到动静,带着丫鬟进来了。 伺候苏老夫人起身后,几人移步到外头去。 苏老夫人搂着沈云娇坐下,问苏二夫人,“说罢,有什么事?” 苏二夫人见苏老夫人的神态,只好放低身段地说:“我就是想来瞧瞧周姑娘的,没想到她已经回去了。我听闻周姑娘进退有度,行事沉稳大方,若是真的如此,便想让馨儿也和周姑娘学学。” 苏老夫人的面色缓和了些,“周姑娘要住上一段时日,以后有见面的机会。” 苏二夫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不知道周姑娘可有定下亲事?她这般出色的姑娘,求娶的人,肯定将周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吧。” 苏老夫人回道:“她还未定下亲事。” 怕苏二夫人要当媒人,苏老夫人叮嘱:“她的婚事,自有人做主。” 苏二夫人面色一白,这做主的人,难道说的就是苏老夫人? 又说了几句,苏二夫人深深地看了沈云娇一眼,便回二房去了。 才踏进二房的门,苏兰馨就忧心忡忡地迎了上来。 苏兰馨又是惧怕又是期盼,“娘,祖母怎么说?” 苏二夫人喉咙一哽,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见她如此,苏兰馨心中有了数,嘤嘤地哭了起来。 “娘……怎么办呀?你帮我想想法子呀!” 苏二夫人一把捂住苏兰馨的嘴,拉着苏兰馨进了屋子里去。 苏二夫人只要想到沈云娇的语气和神态,就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恶气。 当时沈云娇说,希望她不要有求得到苏老夫人的地方。 这才没几日,她还真的有求得到苏老夫人的地方。 苏老夫人对沈云娇信任如此,可以说是对沈云娇言听计从。 若她去求苏老夫人,沈云娇肯定会从中作梗。 天人纠结一番,苏二夫人看向正在低声哭泣的女儿。 (本章完) 187再续前缘 苏二夫人拍着苏兰馨的背,道:“世上比秦五公子好的儿郎多的是,你放心,娘一定为你择一门更好的婚事。” 苏兰馨一把拍开苏二夫人的手,哭着道:“我不要别人!我就要秦五公子!” 苏二夫人怒嗔道:“姑娘家要矜持!这些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苏兰馨索性把心一横,“我非秦五公子不嫁!你若是不同意,那我也有自己的法子。大房那个,自己的姻缘不就是自己挣来的吗?” 苏二夫人气狠了,重重地拍了苏兰馨一把,“你好的不学,怎么学大房那个小蹄子?她做出的事,我都没脸说出来!若是你和她一样,那就别当我的女儿了!” 苏兰馨赌气似地道:“不当就不当!” 说罢,一甩袖子就出去了。 苏二夫人想要追上去,心口一疼,又坐了回去。 儿女都是债啊!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苏兰绣和罗书砚的婚事也越来越近了。 因为之前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事,罗书砚心中对沈云雪存了一丝愧疚。 每当想起来的时候,就要派小厮去给沈云雪送点吃的用的。 这些事,都避着长辈,悄悄地送过去。 这日,他的小厮阿贵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少爷不好了,沈二姑娘不见了。小的悄悄打听了一下,原来半月前,沈二姑娘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沈二姑娘,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罗书砚原本在提笔写文章,闻言,惊得丢掉了手中狼毫笔,“什么?阿雪离家出走了?可知去了哪里?” 阿贵摇头,“小的不知。” 罗书砚喃喃自语,“半个月了,阿雪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她生的又好看,难道说是被……” 罗书砚不敢再想下去了。 因为天气冷,据说京城外的一些地方闹起了山贼。 沈云雪一个稍微有姿色的女子,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罗书砚痛苦地双手抱住头,他到底是在沈云雪身上付出了一些真心的。 而且沈云雪还有过他的孩子,他不可能不动容。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阿贵守在边上,安慰道:“少爷,沈二姑娘就这么离开了也好。不然等您娶了苏家小姐后,后宅恐怕再也不能安宁了。” 阿贵瞧着那苏家小姐,就是个厉害的主。 沈二姑娘,也不是一个能吃亏的。 这二人撞上,肯定有不少的纷争。 罗书砚突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放在阿贵的肩膀上,激动得瞪着眼,“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阿贵吓了一跳,“少爷您怎么了啊?” 该不会是伤心过度,傻了? 罗书砚激动得面目都扭曲了一下,“他们沈家既然收了我们下的聘礼,自然是要把人交出来的!否则,肯定要把当初我们给的都换回来!” 沈云雪不是一般的妾室。 当初为了安抚沈云雪,让沈云雪甘愿做妾室,罗家可是下了不少的聘礼。 罗书砚知道沈家那二人的德性,送过去的好东西,怎么可能轻易还回来? 既然不想还回来,那等到约定的时日,就必须交出人来。 沈家,可不止沈云雪一个未出嫁的女儿。 罗书砚高兴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兴奋得难以用言语表达。 方才为沈云雪的失踪而生出的一丝悲伤,此刻也荡然无存了。 阿贵挠了挠头,愣愣地问:“那少爷,我们什么时候上沈家去要回聘礼?” 罗书砚停了下来,整了整衣摆,露出好整以暇的笑,“今日太晚了,等过几日学院里休息的时候去。” 接下来的几日,罗书砚的激动,都写在了脸上。 就算是被夫子训斥的时候,嘴角也翘起。 用午膳的时候,陆岫白问:“罗兄,有什么喜事?” 罗书砚咧开嘴,笑得露出一口牙,“是我的喜事要近了。” 罗书砚将要娶忠勇伯府嫡出二小姐的事,在书院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罗书砚为了显摆自己的岳丈,早就在定亲的时候,就往外说了。 陆岫白想起苏兰绣的德性,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往下问了。 罗书砚略有些失望。 他倒是想陆岫白追问,他才好推三阻四的,将心里真正的喜事说出来。 如今陆岫白反而不问了,他倒有些憋得慌。 他咳嗽了两声,见陆岫白看过来,才压低声音,雀跃地道:“其实吧,我高兴也不仅仅是因为此。我将要纳一房美妾!” 陆岫白敷衍地嗯了一声。 心里却暗道,罗书砚也就这么个德性,和苏兰绣倒是般配。 罗书砚:“陆兄既然在苏家住过几日,可曾见过苏老夫人身边那位沈姑娘?” 陆岫白蓦地抬起头来,人也精神了些,慢腾腾地道:“自然是见过的,生的花容月貌,乖巧可人。” 罗书砚听得夸奖,与有荣焉,他眨了眨眼,“陆兄可知,我和那位沈姑娘,从前是定过亲的。” “这我倒是不知晓。”陆岫白目光如炬。 罗书砚情不自禁傻笑两声,“从前,我们之间因为一点误会,那亲事又作废了。如今兜兜转转,我们将要再续前缘了。” 陆岫白不动声色地追问:“哦?难道是苏老夫人点头应下你和沈姑娘的亲事了?可你不是即将要娶苏二小姐了吗?那沈姑娘是以什么身份进你罗家?” 罗书砚又不肯说了,只神秘兮兮一笑,“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别忘了来喝我的喜酒啊。” 陆岫白目光幽深,“我一定会去的。” 到了学院里放学的那一日,罗书砚特意打扮一番,带着阿贵专程去了沈家。 他打扮的人模狗样的,站在村里很是显眼。 有几个在村口玩闹的小童瞧见了,立刻跑着去拍响了沈家的门。 庄氏开门,斥道:“边上玩去!” 小童嘻嘻哈哈地笑着:“婶娘,你们家姑爷来了!肯定是要来找沈二姐姐的!” 庄氏一惊,回去屋子里抓了一把糖,打发小童们离开了。 她心中又惊又惧。 如今沈云雪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事,她还死死地瞒着,没有告诉罗家。 要是被罗家发现了可怎么办? (本章完) 188要人 庄氏正束手无策地时候,自家的院门再次被拍响了。 她心里一沉,知晓是罗书砚上门来要人了。 若是知道沈云雪离家出走、下落不明了,那罗家送来的那几箱子好东西,岂不是要收回去了? 那些好东西,她还想攒着给儿子的。 将来儿子读书科考当官,少不得都是要用钱打点的地方。 庄氏叹着气,去开了门。 待门一打开,她又换上了欢天喜地的笑,“呦,是姑爷来了呀。” 罗书砚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他心中一喜,看来沈云雪肯定是不在沈家了。 否则,知道他过来了,沈云雪肯定早就迎出来了。 他面上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道:“伯母,阿雪呢?” 庄氏笑得有点勉强,“她啊,早起去城里了,说是要扯布给你做衣裳呢。” 罗书砚面上浮现担忧之色,“她身子不好,怎么还能出门呢?天气这样的冷,别冻出毛病来了。” 庄氏敷衍他:“哦,她爹陪着她一起去的,坐马车,冻不着。” 话音才落,沈二像是存心要拆她的台一样,拎着一壶酒,嘴里哼着小曲回来了。 庄氏大惊失色,沈二平时出去找好友玩,一直要到傍晚才回来的。 她连忙上去,背对着罗书砚,疯狂地给沈二使着眼色,“当家的,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雪儿呢?” 沈二眯着眼,根本没看庄氏,“雪儿那丫头不是被你宠坏了!胆子大了,离家出走了!我没她那个女儿!” 沈二越想越愤怒,拎着酒壶转了个弯,又离开了,准备寻个清净的地方喝酒,才不要听庄氏的絮叨。 庄氏真想大骂沈二一顿,回过头,果然见罗书砚脸色勃然大变。 “阿雪离家出走了?伯母为何没有和我说?” 庄氏只好扯出笑来,“我这也是不想让你为雪儿担心吗?雪儿肯定会回来的。” 罗书砚暗暗一笑,“伯母,你和我说句实话吧。阿雪离开有一段时日了吧,她一个弱质女流,多半是回不来了。可是马上就到约定好的吉日了,若是阿雪不能如约到我罗家来,那我罗家送过来的东西,可要收回来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庄氏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我雪儿也曾为你怀过一个孩子,你怎能无情至此?” 罗书砚回道:“既如此,你们可以留下一箱子,其他的,还是要还回来的。” 庄氏手足无措,思考着是不是要拿出泼妇的架势,先将这小子吓跑了再说。 毕竟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一类的东西,进了沈家的门,哪里还有送出去的道理? 如今他们在沈云娇身上讨不到什么好处了,可就指着罗家送来的宝贝养儿子了。 罗书砚见庄氏急得满头大汗,眸中神色不定。 他不由地提醒道:“伯母,只要那一日,能如约送来一女子,按照咱们往日的交情,就算不是阿雪,那我也认了。沈家,又不止阿雪一个未出阁的闺女。” 庄氏抬眸,一寸一寸地打量着罗书砚,想瞧瞧这副书生皮囊下,藏着的是怎么样的心肠。 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罗书砚干脆一鼓作气,压低声音:“伯母,阿雪离家出走的事,我自可以当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能如约送来沈家的姑娘,事后,我定有重谢,一定比先前下的聘礼还要丰厚。” 庄氏眸中绿光大放,只觉得头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狠狠地砸了一下。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罗家不仅不会把那几箱子好东西抬回去,还要抬好几箱宝贝送过来? 她被砸得晕乎乎的,糊里糊涂地就应下了。 罗书砚心下满意,风度翩翩地离开了。 庄氏回过味来,朝着罗书砚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这小子说了这么多的话,原来还是忘不了沈云娇! 是想让沈家,将沈云娇送去罗家,给他做妾呢! 想的还真是美! 不过想到罗书砚愿意给的好处,庄氏便匆匆地去找了沈二。 夫妻二人一琢磨,当下回屋换了身干净整齐的衣裳,便雇了马车往苏家去。 苏家。 沈云娇和周元珍相携去了苏兰烟那。 苏兰烟整日里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都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花姨娘只当她是要走火入魔了,巴巴地去求了苏老夫人一遭。 沈云娇和周元珍自告奋勇,主动来瞧一瞧苏兰烟。 苏大夫人对花姨娘和苏兰烟母女一向苛刻,母女二人所住的院子也不算宽敞,而且院子在阴凉的地方。 下了雨后,院子里便潮得很。 花姨娘领着两位娇娇的姑娘到了苏兰烟屋子门口,伸手拍门,“烟儿,沈姑娘和周姑娘来看你了,你快来开门。” 一阵脚步声后,门开了。 苏兰烟看到沈云娇二人,很是高兴,“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吧。” 花姨娘也要一同进去,却被苏兰烟阻了,“姨娘,你去看看有没有茶水点心,招待她们。” 花姨娘便去厨房了。 苏兰烟松了一口气,关上门朝里头去。 若是被花姨娘知道,她这段时日一直在捣鼓什么,肯定又要唠叨了。 沈云娇和周元珍走到书桌边,看了起来。 书桌上,铺着一张又一张的宣纸,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东西。 周元珍眼前一亮,冲着走过来的苏兰烟称赞道:“兰烟妹妹原来还精通厨艺呢,你上头写的菜谱,我闻所未闻。可是光瞧着做法,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沈云娇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她是知道苏兰烟能做出厨娘们都做不出来的吃食。 苏兰烟走来,边收拾宣纸边说:“我也就是胡乱写写,能不能做出来,还要另说呢。” 花姨娘亲自领着丫鬟送了茶水点心来,几人便一起坐下,不再提苏兰烟写的东西。 借口如厕,苏兰烟将沈云娇拉到了外边清净的地方,眨了眨眼,笑道:“上一次你说的话,让我心中感触颇多。” 沈云娇略有些迷茫,她自己却是想不起来了。 (本章完) 189领家去 苏兰烟双目炯炯有神,“因为你的话,我才知道要开一间铺子,而且是能赚钱的铺子有多不容易。我从前只想得简单,到底是太天真了,也太不务实了。所以我将我知道的都写下来,整理成一本美事册子,倒是,我们一起开一家小吃铺,你觉得如何?” 沈云娇满意一笑,随后又为难地拢起眉来,“和我?可我又不会做吃的,也没有本金,你姨娘名下难道没有铺子吗?” “她是有,可是她肯定不会听我的,还会斥责我是胡来。可你不一样呀。”苏兰烟的眼眸亮晶晶的,还带着希冀。 她相信,就凭着苏老夫人对沈云娇的宠爱劲,怎么可能没给沈云娇置办些产业呢? 她心里笃定,沈云娇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良久,沈云娇点了点头,“我名下确实有一间铺子,可以做吃食。” 二人还想细细说道,却见花姨娘急匆匆地过来了。 苏兰烟瞬间垮下脸,难道花姨娘知道些什么,是过来说教的? 但花姨娘径直地走到了沈云娇面前,看都没看苏兰烟一眼。 “方才老夫人打发人过来,说你爹娘过来了,你快去吧。” 沈云娇不禁狠狠地拧了下眉头。 她爹和庄氏过来了?还是一起过来的?真当是生平头一遭。 她嘴角抿成一条线,带着青玉往外走了两步,又想起了周元珍,“那周姑娘……” 花姨娘忙道:“周姑娘我们会好生招待的,你快去吧。” 沈云娇便匆匆离开了。 苏兰烟瞧着她的背影,有些惋惜。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好好和沈云娇合计一番了。 为了积累经验,小吃铺她是一定要开的。 平康院里,苏老夫人看着坐在下手的那对夫妻,试了几次,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对沈二尤其没有好印象。 当初她赶到沈家的时候,天气冷,小小一团的沈云娇,光着脚没有鞋子穿,就在院子里找吃的。 沈二也真当是狠心,一口吃的都不给。 等苏老夫人将沈云娇接到苏家来,这些年,她也知道沈二想着法子从沈云娇那里要银子。 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这对夫妻同过来,她直觉没什么好事。 平妈妈和郑妈妈立在苏老夫人身后,同样一脸严肃。 诗春上了茶水点心,便跑到外头去等着沈云娇。 沈二和庄氏面上堆着笑,庄氏看了一圈,问道:“云娇那丫头呢?” 苏老夫人淡淡地回道:“和她姐姐妹妹玩去了。” 说罢,三人又没什么话好说,气氛又尴尬了下来。 沈二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开口问:“老夫人,这么些年来,您将云娇带在身边,让她吃饱穿暖,养尊处优。我是发自肺腑地感谢您,只是这姑娘家大了,再留在苏家,恐怕不合适了。” 竟然是来要人的! 苏老夫人把脸一沉,“怎么就不合适了?” 庄氏忙拍了沈二一下,示意沈二别再说话了。 她笑着道:“老夫人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是姑娘到底大了,苏家那么多公子哥,万一传出点什么来,对两家终归是不好的。而且,能让云娇嫁个好人家,也是姐姐的遗愿。” 说罢,庄氏装模作样地擦了几下眼泪。 苏老夫人暗道,当时沈云娇的娘死的时候,只有自己陪在身边。 沈云娇的娘可没留下遗愿。 庄氏继续道:“婚姻大事,是要父母做主的。您年纪也大了,我们怎么好意思让您继续操劳呢?我们的女儿,还是由我们领回去吧。” 沈云娇方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庄氏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笑容有些冷。 沈二和庄氏一起过来,原来是要将她领回去的。 先前的时候,沈二生怕她被苏家赶走,暗中还敲打过她,在苏家要乖一些,听话一些。 如今倒是舍得领她家去了。 苏老夫人大怒:“你当云娇是猫儿狗儿?你想领回去便领回去?你说出口前,也得问问云娇自个愿意不愿意!” 沈云娇慢慢地走进去,给苏老夫人请安后,便挨着她坐下了。 苏老夫人摸了摸沈云娇的脑袋,“云娇,你别怕。你和我说,你愿不愿意和他们回去?” 沈云娇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沈二和庄氏。 沈二和庄氏正在费劲地挤出生平最和蔼的笑来,因为太过刻意,倒显得滑稽了。 沈二道:“云娇,你终归是我的女儿,我心里是疼你的,和我回家去。马上过年了,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个年,可好?” 庄氏在一边拼命点头。 沈云娇收回视线,双手搂住苏老夫人的腰,声音闷闷:“只要老夫人不嫌云娇,云娇便要一辈子陪在老夫人身边。” 苏老夫人回搂住沈云娇,面上带了笑出来,“怎么会呢?我可不会嫌弃你。” 说罢,她骄傲地看向沈二和庄氏,“听到了吗?云娇不愿意和你们回去,你们走吧。” 沈二没想到沈云娇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气得一拍桌子,骂道:“你这个白眼狼!我白生你了!” 苏老夫人气结于胸。 生恩和养恩,沈二一个都没占,凭什么骂沈云娇? 可有些事,终归是不能放到台面上说的。 苏老夫人搂着沈云娇,只对着平妈妈和郑妈妈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一起上前。 平妈妈道:“沈老爷、沈夫人,既然我们姑娘不愿意和你们走,你们不如先回家去吧。” 庄氏一怔,连忙拍了下沈二。 沈二开口:“云娇!我为你寻摸了一门好婚事,你回家去和我看看!你的婚姻大事,到时候还是要我这个老子点头的!” 沈云娇双手一紧,从苏老夫人怀里抬起头来,眼睛却是红红的,好不可怜。 “爹爹说为我寻了一门好婚事,是不是因为我不肯给你银子,你才想卖了我去换银子?” 沈云娇的话虽直白不中听,可一下子就戳穿了沈二和庄氏的心思。 他们夫妻过来,可不就是准备将沈云娇卖了,捞上一大笔吗? 苏老夫人沉声道:“请他们出去!” (本章完) 190又来 庄氏狠狠地拧了沈二一下,推着沈二上前,想让沈二再说些好话,能将沈云娇骗回去。 否则,那都到眼前的好处,不都要飞了? 沈二自然也是舍不得罗家要给的好处的,他便不肯离开,梗着脖子冲着沈云娇道:“你别以为自己在苏家住了几年,就真的成了千金小姐了!你姓沈!是我的女儿!你后半辈子的依靠,只能是我和你弟弟!” 沈二说好话不行,反而威胁恐吓了起来。 苏老夫人听不下去了,呵道:“还不快请他们走!” 平妈妈和郑妈妈上前,挡在了沈二的面前。 诗春机灵,又去前头叫了几个小厮来。 见这架势,沈二和庄氏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苏老夫人犹在愤怒之中,“好端端的,来说这些有的没的,叫人生气的话。说完了,他们倒是一走了之干干净净!” 而她,心里堵得慌! 沈云娇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呢。 苏老夫人搂着怀里的人儿,软着嗓音哄道:“别听你爹胡说,好似离了他你便活不下去一样。我老婆子在闭眼前,肯定会将你安排好的。” 沈云娇闷闷地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的模样。 苏老夫人和平妈妈对视一眼,平妈妈招了招手,让诗春进来了,小声吩咐:“你机灵,去哄哄姑娘。” 诗春嗳了一声,福身后就去拉沈云娇的胳膊,“姑娘,我们出去玩吧。” 沈云娇正好心里有数,从善如流地随着诗春出去了。 走到外头花架子下,已是冬天,空余一副光秃秃的架子。 沈云娇轻声道:“你认识的人多,去派个人查查,沈家夫妻为何突然上门来。” 沈家夫妻几个字,可见生疏。 诗春应了一声,刚想走,又被沈云娇拉住了胳膊。 沈云娇解下腰间的香囊,打开看了看,便全部给了诗春,“拿去打点人吧。” 诗春也不和沈云娇客气,接了香囊,麻利地离开了。 诗春人小机灵,一家子都在苏家当差的。 她的表哥正好得空,她便央了表哥去盯着沈家。 她表哥收了银子,忙不迭地出去,恰好追上了往城外走的沈家夫妻。 他在后头悄悄跟着,将沈家夫妻的对话听了个八九分。 走在大街上,周遭经过的都是不相识的人,沈家夫妻也没了顾忌。 二人都是一样的垂头丧气的脸。 “当家的,这可怎么办啊?罗家得不到人,那之前的聘礼和约定好要给的好东西,岂不都要飞走了?”庄氏的眼都红了,心在滴血。 沈二正在气头上,啐了一口,“我呸!苏家真是强盗行径!当初把我的女儿抱去,一堵高高的墙让我们骨肉分离也就算了。如今,女儿大了,又拦着不让我们接家里去!信不信我去官衙里去告他们!” 庄氏心里一惊,忙拉着沈二的胳膊,“当家的,这些话可不兴说啊。” 话出口后,沈二也自觉后悔,讪讪地道:“我知道了,唉,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罗书砚吧。” 庄氏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过几日,再来瞧瞧云娇吧。这几日我给她做身新衣裳,你再说些好话,说不定她就心软了。” “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夫妻二人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 到了城门口,雇了马车回家不提。 沈家夫妻的话,传到了沈云娇耳朵里。 沈云娇面无表情地摔了手上的青瓷茶碗。 沈云娇向来是好性子,从来不与人红脸,更遑论摔打东西了。 茶碗砸在地上的脆响,让青玉和翠叶屏气凝神,直勾勾地盯着沈云娇。 又见沈云娇面色发冷,竟隐隐地透着不怒自威的气魄。 两个丫鬟眼皮一条,绷着脸不敢说话。 沈云娇的心里冰冷一片。 罗书砚害得她不够,消停了几日,又要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从只言片语中,她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 估计罗书砚知道沈云雪下落不明的事,便去沈家要人了。 沈家夫妻给不出人,就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来。 呵,今日在苏老夫人面前说得那般冠冕堂皇,爱女拳拳之心恨不得刻在脸上,原来内里,是一对要将她往火坑里推的豺狼。 半晌,她睫毛颤了下,声音平和,“我不小心摔的,你们收拾一下吧。仔细些,别叫碎瓷片割到手了。” 两个丫鬟松了一口气,忙去收拾。 又过了几日,沈家夫妻果然上门来了。 苏老夫人听了之下,立刻翻了脸,“不见不见,打发他们去了。” 沈云娇劝道:“老夫人,见一见也行。若是直接打发了,便太不近人情了。” 苏老夫人叹气道:“我只是怕你委屈。” 沈云娇抿唇一笑,“我不委屈的。” 苏老夫人便让人将沈家夫妻领来了。 沈家夫妻面上都带着一团笑,庄氏怀里还抱着个包袱。 二人给苏老夫人行礼问安后,庄氏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袱,拿起里头装着的衣裳抖了一下。 是一件银红撒花小袄,喜庆得很。 庄氏本想做一身的,可紧赶慢赶,也只做出了上衣来。 她讨好地笑着:“云娇,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哪里不合适,我再改。” 沈云娇露出淡笑,“我很喜欢,青玉,收下吧。” 青玉上前几步,将庄氏手里的衣裳拿了过来。 庄氏大喜过望,悄悄地推了沈二一下。 沈二忙说起了好话,“云娇啊,上次我说了些混账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沈云娇眸色认真,小脸白净,端的是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 她款款地起身,“父亲,母亲,请随我来吧,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苏老夫人却不甚放心地拉住她的袖口,“要说什么?” 沈云娇笑道:“老夫人放心,只是说几句家常闲话罢了。” 苏老夫人看沈家夫妻,哪一个都是不好相与的。 她想了想,便让郑妈妈跟着沈云娇而去。 沈云娇也不拒绝,带着沈家夫妻去了东次间,此刻里头无人,是说私密话的地方。 郑妈妈进了屋子后,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旁,只当自己不存在。 (本章完) 191给你一条明路 沈云娇和沈家夫妻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我都知道了,你们想讨要我回家去,不过是为了让我顶替沈云雪留下的空缺,送我进罗家去。” 郑妈妈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冷飕飕地扫了沈家夫妻一眼。 沈家夫妻对视一眼,二人便也不瞒了。 沈二道:“你说的对,我们确实是这样的打算。你年纪老大不小了,再不嫁出去,熬成老姑娘,谁还要你?那罗书砚,你从前不是和他好得蜜里调油,听说你们之间来往不少呢。罗书砚心中还有你,他在我面前赌咒发誓,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沈云娇冷笑,“他当初为了沈云雪,也对你赌咒发誓了吧。” 沈二一噎,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庄氏不满地道:“云娇,你爹爹全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还跟你爹爹顶嘴呢?我的雪儿下落不明,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回来了。你爹爹膝下唯有你一个女儿了,自然是千方百计地为你打算。你合该懂事些才是。” 沈云娇心中发冷,这二人怪不得能是夫妻,都是一样的黑心肠。 “老夫人是不会让我和罗书砚扯上任何关系的,”沈云娇道,“你们的算盘,可谓是打不响的。我虽然姓沈,可苏家对我有养育之恩。你们若真的想把我接回去,那就先将这些年我在苏家吃的用的花销,全部还回去。” 沈二面色一变。 苏家的主子们锦衣玉食的,这花销,肯定是一笔天文数字,他根本拿不出来,沈云娇这是故意在刁难他! 他是给沈云娇当老子的,不是当孙子的! 沈二一拍桌子,就要发怒。 郑妈妈面无表情地上前几句,虽不曾言语,可凭着这张脸,就能唬得住人。 沈二愣了片刻,又将怒气咽了回去,忍着气道:“你到底要如何?” 沈云娇歪头一笑,透着这个年纪小姑娘的俏皮可爱,“我来,自然是为了给爹爹指一条明路的。罗书砚,不就是用那些身外之物拿捏你们吗?可沈云雪当初为罗书砚流掉一个孩子的,你们何不拿这个做文章,去官衙里告一告。读书人最爱惜羽毛的,凭着这个,便能拿捏住罗书砚。” 沈二眼睛一亮,竟有些心动了。 庄氏忙扯了扯沈二的胳膊,低声提醒:“当家的,和罗家结仇不是明智之举。” 沈云娇睨了庄氏一眼,笑道:“当然还有第二条路,罗家不是想要沈家的女儿吗?爹爹何不认一个,罗家又能说出什么话来呢?” 这一下,庄氏的眼睛亮了。 她娘家有个侄女,年十五,容貌生得好,也有野心,肯定是愿意去罗家的。 庄氏笑赞道:“哎呦呦,还是云娇的脑子灵活。” 她迫不及待地拉着沈二起来,“当家的,我们快回去安排安排吧。” 沈二稀里糊涂地被庄氏拉着走了。 郑妈妈上前,将手轻轻地搁在沈云娇略显单薄的肩膀上,一放上去,便触到了一把骨头。 郑妈妈心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却连亲生的爹都要算计。 沈云娇抬眸看了郑妈妈一眼,笑着安慰她:“妈妈,我没事,我们去老夫人那里吧,老夫人该等急了。” 再说庄氏拉着沈二急哄哄地回去,没有回沈家,而是先去了她的娘家。 沈云娇的主意真当是绝妙,这么好的事,合该给自己信得过的人。 庄氏打定主意,择最近的一个吉日,就行认亲的仪式。 再观另一边,罗书砚心情极好,美人即将入怀,走路都是轻飘飘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这日放学,陆岫白拉住了罗书砚,头一遭主动邀请,“罗兄,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 罗书砚挠挠头,笑呵呵地拒绝:“我家里还有点事……” 陆岫白笑:“罗兄,你马上要成亲了。等有了嫂子,想再出来吃酒作乐,哪里还有功夫?走吧,小酌几杯罢了,不耽误事。” 罗书砚只好跟着去了。 陆岫白走在前头,走着走着,罗书砚发觉街的两边站了花枝招展的姑娘。 他错愕不已,陆岫白看着正正经经的人,也会来这种地方? 罗书砚不愿再走了,他在这种地方吃过一次亏,差点抬不起头来,真真是有了心理阴影。 陆岫白停下,“罗兄,怎么不走了?” 罗书砚抓耳挠腮,想着如何搪塞他。 就见陆岫白轻扯嘴角,轻蔑一笑,“怎么?莫非新夫人还没过门,罗兄便惧内了?” 罗书砚登时瞪大了眼,“怎么可能?走走走,我们快进去!” 陆岫白跟在他身后,意味深长一笑。 二人前后进了花楼里,却被瞧见,不远处酒楼二楼包厢里,正望着二人的一双冰冷无波澜的眼。 男子站姿如松,双手负于身后,仿佛正在战场点兵一样。 萧风看得眼皮一跳,忙低下头去。 半晌,萧时敬才吩咐:“跟着去,随机应变。” 萧风拱手道了一声是,匆匆地出去了。 萧时敬仍立在窗边岿然不动,只有被风吹动的发丝。 微微垂眸,就见萧风动作飞快地跟着那二人进了花楼之中。 花楼里。 陆岫白包了一个雅间,借口解手出去了。 出了门,面对罗书砚的笑容登时消散,面上透着一股子狠劲。 陆岫白立在栏杆处,观察了许久,偶然见一姿容上等的女子妖妖娆娆地走了过来。 他皱了皱眉。 这般姿色的女子,若要收买,肯定是要不少的银子。 他移开视线,去看别的女子。 那女子,却径直地走到了陆岫白的身边,一对白皙无骨的胳膊攀上了他的脖子,吐气如幽兰。 “奴家名唤迎春,公子在这里,可是在等奴家?” 一句话语调千回百转,说得人的骨头都酥了。 陆岫白却皱起了眉,忍了许久才没将人推开。 他眼界高,怀里的女子再貌美又如何?终归是入不了他的眼。 但想着今晚的目的,他的手掌虚虚地搭在迎春的背上,“我确实在等你。” 迎春咯咯地笑着,“讨厌,奴家都不好意思了。” 陆岫白眸子清明,缓缓开口。 (本章完) 192怕她做甚 面对迎春的百般殷勤,陆岫白一双眸子清清明明,未染上任何欲/色。 他抬手指了指雅间里,透过门缝看进去,只见罗书砚正在自饮自乐。 “你去伺候他,如何?” 迎春双手攀在陆岫白的肩膀上,不满地撅着涂得鲜红的唇,“公子是嫌弃奴家吗?” “不是,”陆岫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你生得最好,所以我才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迎春吃吃地笑,“公子莫和奴家客气了,要帮什么忙,公子尽管说。” 陆岫白弯腰,在迎春耳边说了几句。 迎春的眸子微闪,复又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点事,只是奴家不方便出门,奴家让奴家的小妹妹过来。公子先进去吧。” 陆岫白迟疑一瞬,便进了雅间里去。 待人一离开,迎春的笑瞬间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进了隔壁的雅间之中。 萧风走出来,“如何?” 迎春便将陆岫白与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与了萧风一听。 萧风哼地笑了一声,“这罗书砚,树敌还不少啊。这也好,省的世子爷出手了。” 迎春迷茫地望过去,“世子爷怎的又要教训那罗书砚了?” 萧风含糊地敷衍过去:“世子爷的事,你就别管了。先想想今晚的事吧。” 迎春略一失望,便道:“那罗书砚原是见过我的,我出面反倒不好。我手下有个极娇嫩的小姑娘,就派她去吧。” “好,这里的事我都不懂,都听你的。” 迎春便出去安排了。 陆岫白和罗书砚举杯对饮,门打开了,只见一道倩影闪了进来。 “奴家叫明菊。” 那女子约莫十五岁上下,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一双细长的眼儿,眼尾微微上挑,很是勾人。 身上一件绣鸳鸯的大红肚兜外,罩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底下束一条大红线裙,露出一点粉色的绣鞋。 陆岫白的视线在明菊隆起的胸脯儿上停留了一瞬,便看向罗书砚。 罗书砚看痴了。 陆岫白心中明白,这便是迎春的妹子了。 他指了指罗书砚,道:“今晚,你就伺候好这位爷。” 明菊弯唇笑了笑,柔若无骨地倒在了罗书砚的怀里。 罗书砚手忙脚乱的,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双眼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偶一低头,看到令人耳红心跳的一幕,血气瞬间往头顶涌。 明菊是风月场中的老手,知晓如何能让一个男人为自己试了方寸。 且来之前,迎春给了她丰厚的银两,她更是使出百般的本事,要这书生为自己折服。 罗书砚仅存的理智,提醒他即将要成婚,还要纳了沈云娇。 至少在婚前,他不能对不起这两个女人。 怀里的明菊,模样并比不上沈云娇分毫。 陆岫白瞧出了罗书砚的抗拒,激道:“罗兄,我是见过苏家二小姐的,是个霸道不能容人的性子。所以你便怕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将来,苏二小姐要是容不下沈姑娘,你该如何?” 罗书砚本就吃了几杯酒,再被陆岫白一激,逆反心理瞬间涌了上来。 “我怕她作甚!她就算是只母老虎,我也要把她变成小猫咪!”说罢,他双手搂住了怀里的明菊。 心中暗道,最好今晚他和明菊的好事传到苏兰绣的耳朵里,先给苏兰绣一个下马威!磨一磨苏兰绣的锐气! 若是苏兰绣敢善妒,那他便一房又一房的往房里添人,定要弄得苏兰绣焦头烂额! 云娇啊,我也都是为了你,你可得念着我的好。 于是,罗书砚一脸慷慨大义地朝着明菊那一张搽胭脂抹粉的脸蛋亲了下去。 陆岫白抑制不住地冷笑出声。 这样的男人,也敢肖想沈云娇? 他拿起手中的酒杯,将残酒灌进了肚子里。 随后起身准备出去,顿了顿,有心想和罗书砚说上几句,但见罗书砚正乐不思蜀,他便一句话也没说出去了。 不忘将门带上。 萧时敬就站在临窗的地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切。 陆岫白从花楼出去没多久,萧风便回来了。 萧风弓着腰,将一切都如实禀告给萧时敬。 萧时敬冷如寒霜的眸子扫过去,萧风吓得一声不敢吭。 萧时敬摩挲着手腕上戴着的一串佛珠,原本是静心用的,可萧风的话,仍是在他心里掀起了一丝波澜。 自己认定之物,被人觊觎的感觉着实不舒坦。 一个两个的,都铆足了劲要将他精心呵护的宝珠抢走。 他面上虽是个冷心冷肺,对万事万物都无所留情的人物,可内里,却是个小霸王。 他看上的东西,就是路边的一颗草,也不能容忍别人伸出爪子,且一次又一次。 站了片刻,他转身离开了酒楼。 翌日,罗书砚睁开沉重的眼皮,浑身上下,尤其是两条大腿和灌了铅一样,动一动都累得慌。 他侧过头,便瞧见了枕边那一张妖妖娆娆的脸,想起昨夜的荒唐,胸口处又滚烫了起来。 罗夫人从前也给他安排过几个通房,但都是规规矩矩之人,哪里有明菊这般的好滋味。 那话儿隐隐地有醒来之势。 但门突然被人从外撞开了,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只觉刺眼。 罗书砚本能地抬起胳膊遮在眼前,明菊也悠悠转醒。 “罗兄,原来你在这里逍遥啊。” “哈哈哈,罗兄艳福不浅啊。” 门口站着一堆书院的学生,一个个伸长脖子朝屋子里看。 只见罗书砚赤条条地躺在那里,怀里还搂着一个肤如凝脂,身上仅仅搭着一层薄被的女子。 那些学生们原先是经历过人事的,可在书院里瞧见这一幕,还是头一遭。 有好热闹的,吹起了口哨。 明菊已经睁开了眼,瞧着那些围观的人,一点都不羞涩,反而是看到了未来的生意。 她摆出了妖妖艳艳的姿态,往罗书砚装模作样地躲,“罗公子,都怪你,昨夜在花楼里待着好好的,非要回书院里来。” 罗书砚的脑子轰的一下,这里是书院? “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监院的声音自后头传来。 学生们立刻往两边去,让出一条路来。 193赶出书院 监院蹭蹭蹭地走到门槛边上,瞧见里头荒唐的情形,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里是书院!是读书的地方!好你个罗书砚,倒把这里当成青楼了,还将粉头领了回来!我们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请走吧!” 罗书砚吓得面色唰地一下白了,胡乱拿了袍子裹住身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监院,我知错了,是小子糊涂了,能不能饶过我这一次?我保证,往后不会再犯!” 监院却不听,怒气冲冲地走了。 罗书砚亦步亦趋地追了上去。 明菊穿好了衣裳,拢了拢发,袅袅娜娜地往外走。 那些看热闹的学生还挡在门口,她玉手一推,“往边上让让,让让!” 说罢,得意洋洋地离开了书院。 到了午后,罗书砚背着包袱,灰溜溜地离开书院。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昨夜为什么会从花楼,带着明菊回到了书院。 昨夜吃了不少的酒,他想破脑袋,也没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记忆。 想去找明菊对峙,可明菊已经离开了。 看来得抽空再去花楼一趟了。 走出书院,身后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子在说说风凉话。 “哈哈哈,能一亲美人芳泽,就算是被赶出书院,那也值了啊!” “放你娘的狗屁!人家美人,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啊!” “哎哎哎,我哪里比罗兄差了啊!” 罗书砚灰头土脸,恨不得将耳朵堵住。 如今他是被赶出书院的,若是他想去别的书院念书,别的书院估计不会收留他。 而且他是因为这样的事被赶出来了,就算他想去大户人家里念书,估计也是不行的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余光瞄到陆岫白走了出来,他便停下,等着陆岫白走到了跟前。 他声音哀戚,“陆兄,你说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等地步啊!” 陆岫白平静地望着他,慢腾腾地道:“天无绝人之路。” 罗书砚勉强一笑,“你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 罗书砚在书院里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且传到了苏家。 苏兰绣气得砸碎了手里青瓷的花瓶。 她虽没有将罗书砚放在心上,更不乐意让罗书砚碰自己。 可她即将要和罗书砚成婚了,罗书砚闹出了丑闻,岂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她也跟着面上无光。 傍晚的时候,苏大爷将苏兰绣和苏大夫人喊了过去,面色沉沉,“罗家那小子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苏大夫人和苏兰绣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苏大爷盯着苏兰绣,“说说吧,你还愿意嫁过去?” 苏兰绣嗯了一声。 苏大爷摇头叹气,对这个女儿失望极了,再多的语言也只是白费唇舌。 他转而看向苏大夫人,“你这个当娘的怎么说?” 苏大夫人看了苏兰绣一眼,颇为无奈,“如今都快到婚期了,再退亲,总归对绣儿不好……” 实际上,苏大夫人是怕了苏兰绣那性子。 若是执意逼迫苏兰绣,让苏兰绣一哭二闹三上吊,弄出个好歹来,岂不是要挖她的心么? 见苏大爷的脸色阴沉,苏大夫人斟酌道:“男人么,在外有几个相好也是常有的事,只要不弄到家里去就行了。而且罗家那小子,身边没个男长辈管束,到底还年轻。等他成了咱们家的女婿,爷去点拨管教他一下,说不定他就能脱胎换骨了。” 苏大爷似笑非笑,“话都被你说完了,我也没话说了。” 说罢,他一甩袖子出去了。 苏大夫人和苏兰绣松了一口气,二人互相携着到榻上坐下。 苏大夫人低声问:“我的儿,和我说一句实话,你真的愿意嫁过去?” 苏兰绣嗯了一声。 苏大夫人忍不住拧了苏兰绣一把,“罗家那小子,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药了?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 苏兰绣暗道,她要是把心里的那点小算计都说出来,苏大夫人岂不是要疯了? 于是她只低着头,“娘,你就被管了。” “好好好,我不管了!一个两个的,都是来讨债的!” 苏兰绣抬起头,“大姐姐又怎么了吗?” 苏大夫人烦躁,“还能怎样?就那样吧!” 苏兰绣吐了吐舌,不再问了。 罗书砚闹出来的丑事传到了平康院之中。 沈云娇只笑了笑,就当听了个新闻,左耳进去右耳便出去了。 她如今也懒得在罗书砚身上浪费情绪了。 倒是苏老夫人,关起门来,和平妈妈等人一起痛骂了罗书砚一回。 罗家,罗夫人也在骂着罗书砚。 对独子,罗夫人一向是慈母形象,可这一次实在是被气狠了。 “你糊涂啊!你在婊子身上已经吃过一回亏了,怎么又糊涂了?这一下可好,被书院赶出来了!当初我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你进去,你怎么一点都不惜福啊!如今你想去别的书院,难上加难啊!” 罗夫人气得肺疼,可见罗书砚萎靡不振的模样,到底又心软了。 少不得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好了好了,这些天你就专心准备着婚礼吧。等你成了苏家的姑爷,苏家可不得扶你一把,倒是,你去苏家读书罢。” 罗书砚恹恹地嗯了一声。 罗夫人只好气咻咻地出去了。 罗书砚在书院闹出来的丑事,被人当成笑谈说了几日,也就渐渐淡了下来。 陆岫白摸着才剃了胡须的下巴,得逞一笑。 他原本的打算,便是让罗书砚被赶出书院。 他知道苏老夫人对沈云娇的殷殷爱护之心。 知晓罗书砚的这般为人,苏老夫人死都不会让沈云娇扯上任何联系的。 他想,再拾掇陆母上苏家,探一探苏老夫人的口风,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只是陆母反倒不乐意了。 “白哥儿啊,我瞧着那沈云娇,对你也无半点心意。若是她对你有情,肯定将我当成亲母一样侍奉着。可是你瞧瞧,我好心和她说几句,她总拿话来呛我。我是不乐意去瞧她的冷脸了。” 陆母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打起了算盘。 总是放低姿态也不好,也得松一松,让苏家那边着急下才好。 194劝 陆岫白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慢慢幽深。 街坊四邻知晓他们母子是忠勇伯府苏家的亲戚,便忙不迭地上门巴结,一改往日冷冷淡淡的光景。 别人哄了几句,夸了几句,陆母便飘飘乎不知道自己的骨头几斤几两了。 尤其是那些人使出浑身解数夸赞陆岫白,将他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就算是配公主也使得。 陆母洋洋得意地翘着嘴角。 她儿子是高中的料,人中的俊杰。 如沈云娇那般没有身份的女子,能嫁给她儿完全是高攀了。 既然是高攀,她又何苦上赶着巴结呢? 因此陆岫白又重复问了一遍,陆母仍旧执意不去。 * 已是冬日,为着嫁女的大喜事,苏家上上下下开始筹备起来。 沈云娇立在院子门口,虚虚地倚靠在墙上,看着丫鬟婆子们手里捧着红绸布在园子里忙活。 枯树上,用大红绢花装点在树枝上,远远看去,仿佛枯木逢春,热烈喜气,真是一副鲜花着锦的气派模样。 沈云娇站了一会,便见诗春几个小丫头回来了,几人手里都抱着红绸布和粉色轻纱。 红绸布装点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粉色轻纱用来糊窗,另外还有大红喜字、灯笼等物。 沈云娇忙让到一旁,看着诗春等丫鬟忙了起来。 她双手捧着一个大红喜字,怔怔地出了神。 诗春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揶揄道:“姑娘,你莫非也想嫁人了?” 引得众人笑了起来。 只听平妈妈隔着窗户大声道:“诗春,姑娘面皮薄,你别打趣她!” 诗春嘻嘻直笑,“我说的是实话,不信妈妈自个出来瞧瞧。” 她一回头,见沈云娇似笑非笑的脸,笑容僵住。 沈云娇:“我看是你思春了吧,不若明天我喊几个容貌英俊的小厮来,让你挑挑?” 诗春仗着年纪不大,厚着脸皮说:“那敢情……陆公子。” 沈云娇怔了一下,扭过身去,只见陆岫白正站在她的身后。 一身天青色绣竹叶窄袖长袍,腰间一根同色腰封,显得儒雅又利索。 沈云娇情不自禁后退一步,福了福身,“陆表哥,你是来找老夫人的吗?” 陆岫白半眯着眼。 沈云娇在与他说话的时候,明显带着一层疏离。 陆岫白后退了两步,退到围墙边上,“我来找沈妹妹,沈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云娇略一思索,便跟了上去。 屋子内,平妈妈只瞧见沈云娇出去了,并没有看到陆岫白。 她当沈云娇是出去玩了,笑一笑便自去忙了。 走了几步,二人停下。 陆岫白斟酌着问:“听闻沈妹妹和罗公子认识?” 沈云娇眉心微拢,目光中隐隐透着不虞。 罗书砚的事,就算她不放在心上了,可总归是她的污点。 如今大喇喇地被人说了出来,还是从陆岫白这样一外男口中说出来的,实属唐突荒谬。 沈云娇侧过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岫白十分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不悦。 这段时日罗书砚的兴奋激动狂喜,他都是瞧在眼里的。 能叫罗书砚这般,肯定是苏家和沈家应下了他和沈云娇的好事。 再看沈云娇如此不悦,他心里一时没有底。 他只好试探地道:“我和罗兄同在书院念书,他和我说过与你的往事。只可惜,罗兄一时糊涂,犯下了浑事,离开了书院。” 沈云娇低垂着头,双手捏着衣角。 不知道陆岫白特意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也不爱听呀。 多年的修养磨炼出来的性子,她安静地听着,面上没有带出不耐烦之色。 等陆岫白说完了,她浅笑:“原来是这般。” 敷衍之意,十足十。 说完这些,二人再无言语。 沈云娇在心里叹了口气,堆起笑,“表哥若无事,那我先进去了。临近二小姐的婚期,还有许多事要忙的。” 她转身便要走。 陆岫白情急之下拽住了她的袖子,“我还有话要说。” 沈云娇猛地将手背在身后,笑容也浅淡得几乎看不见,“表哥请说。” 陆岫白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劝道:“罗书砚不是良配……” 沈云娇挑眉,“表哥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 青玉一直在为二人望风,远远地瞧见苏兰烟过来了,便忙走到沈云娇身边。 “姑娘,老夫人唤您呢。” 沈云娇从善如流地随着青玉进了院子里。 陆岫白拧着眉,头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事。 听到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他忙转身离开。 他一出去,立刻赶去了花楼,想要找到迎春和明菊,可惜怎么都找不到二人。 此时此刻,明菊正跪在罗家门口,哭得好不可怜。 她一改往日轻佻妖娆的穿着,今日穿得就是良家妇人一样,衣袍将脖颈手腕都包裹得严丝合缝。 “我的命怎么这般苦啊!九岁那边卖身葬父,不得已进了花楼,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好不容易熬到如今,攒够了银钱,准备为自己赎身了,却又碰上了这个冤家啊!罗相公,你出来见见奴家呀!你不是说了,会使银子为奴家赎身,会毁了你和苏家那母老虎的亲事,娶奴家和奴家比翼双飞的!如今,我肚子里还有了你的孩子,你不能不要我了啊!” 说完,明菊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她有一把好嗓子,最会唱小曲儿。如今哭起来,也知晓技巧,如何叫听者潸然泪下。 围观的百姓们,有些心软的,已经抹起了眼泪。 众人瞧着明菊规矩的打扮,哭肿的双眼,不由地心生好感。 更有好事者,已经去拍响了罗家的大门。 罗家内,罗夫人恨声质问:“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外头那个女的,到底有过几回?她怎么还有身孕了?” 罗书砚欲哭无泪,“她肚里的孩子肯定不是我的,我和她前几日才有一回,怎么可能就有了我的孩子?” “那你出去和她分辨清楚。” 罗书砚拉过锦被,盖住了自己,“我不去,我被书院赶出来已经够丢人的了,我不要再去丢人了。” 罗夫人没法子,只好亲自出场了。 (本章完) 195还没完 罗夫人开门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明菊的鼻子就开骂。 “哪里来的小娼妇,黑了心肝的坏东西!我儿和你统共才一回,还是几天前的那一会,你怎的就有了我儿的孩子了?分明就是来找茬,来讹银子的!我告诉你,没门!就是你闹去衙门里,也是我们占理!” 说完,她对着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露出了和气热情的笑。 “过几日就是我儿和忠勇伯府苏二小姐的大喜日子了,你们都来吃喜酒啊!” 她着重强调忠勇伯府几字。 虽然在这个权贵如云的京城,一个式微的忠勇伯府算不得什么,可唬一唬这些平头百姓还是使得的。 那些还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沉默着不说话了,明菊的哭声格外显眼。 罗夫人看都不看明菊一眼,看一眼都嫌脏! 她只招呼那些街里邻坊们过几天来吃喜酒。 明菊眸光微闪。 她猛地站了起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盯着罗夫人,透着一股贞洁烈性来,“罗夫人,既然你和罗郎不愿意认我,和我肚里的孩儿,那我只能一死了之!就算死,我和肚里的孩儿,也要死在罗家!” 说罢,她猛地朝着罗宅的墙撞去。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明菊速度之快,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更遑论去拉上一把了。 只听“咚”一声巨响,明菊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墙上留下了一大滩的血。 罗夫人一拍大腿,“晦气,晦气啊!” 离得近的丫鬟去探了探明菊的鼻息,又惊又喜,“还有气!” 罗夫人哼了一声,怎么不撞死,落个亲近啊! 而来看热闹的人们,因为明菊的烈性,对她的好感上了一个层次。 都能以死明志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罗书砚的,还能是哪个的? 见罗夫人不动弹,也没说去请个大夫,就有人看不下去了。 “罗夫人啊,人现在是因为你们家才撞了墙的,既然还有一口气在,那该让人抱进去,再请个大夫来瞧瞧呀。” “是啊,她都能以死明志了,那孩子指不定就是罗公子的。” 罗夫人嗔道:“不是,绝对不是我儿的!” “罗夫人,难道罗公子和这姑娘寻欢的时候,你躲在床底下还是怎的,不然你怎么这般肯定啊!” 罗夫人涨红了脸,“是我儿说的,我儿最是单纯老实,不会撒谎的。” “得了,他都去逛花楼不说,还把粉头带去书院里逍遥快活,被书院都赶出来了,还单纯老实呢?” 罗夫人被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没脸,便指派了丫鬟婆子,先将明菊带进府里再说。 随便将明菊丢在哪个空的厢房里,任由她自生自灭便是了。 就算是晦气,罗夫人也不想再听明菊那张嘴里,说出抹黑她儿的话。 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来几人,为首的人正是迎春。 迎春穿着正经,面上不着任何胭脂水粉,谁都瞧不出她是花楼里的头牌。 迎春看到明菊的惨样,登时抹起了泪,“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就这般想不开啊!唉,我这妹妹也是傻,我都劝她,干脆喝一碗堕胎药来个干净。可是她不肯,她说罗公子待她好,他们情投意合,她没什么能报答罗公子的,只能将肚里的孩子生出来,也算是为罗家开枝散叶了。” 迎春对带来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些婆子一起上前去将明菊搬了起来。 迎春对罗夫人道:“我知晓,罗家过几天将有喜事,因此我们先不叨扰了。只是我丑话也先说在前头,若是夫人执意不肯认明菊肚里的孩子,我们虽出身低贱,也是要去衙门里告一告的。若是衙门里不成,那就去学正那里,天下之大,总有能为我们出头的地方。” 罗夫人气得肺管子疼,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啊! 迎春见几个婆子搬起了明菊,一行人快速地离去了。 罗家墙上留下的一大片血,干涸凝固,散发出的丝丝血腥味,叫罗夫人呕得慌。 虽说这件事,是她家吃了亏。 可若是真的闹到学正那里,罗书砚也讨不了好啊。 看热闹的人渐渐地散去了,罗夫人也被罗家下人搀扶进去了,罗家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好半天,才有提着水桶的小厮出来清洗墙面。 罗家门口的这出闹剧,似长了脚传开了。 苏兰绣呕得砸碎了好几个茶碗花瓶。 她原以为,被书院赶出来是罗书砚能犯下最大的错了,没想到还有! 苏大夫人听了外头的流言,匆匆过来。 苏兰绣拿起绣棚,装模作样地绣着。 苏大夫人斟酌着问:“罗家的事,你可知道了?” 苏兰绣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你还要嫁?” “嗯。” 苏大夫人膈得慌,气呼呼地走了。 再说迎春将明菊带回去安置好,又请了大夫来诊治。 丫鬟给明菊喂了药,明菊便醒了。 看到迎春,她虚弱一笑,“多谢迎春姐姐。” 是迎春,教她在罗家门口如何说如何做,又教她撞墙的时候如何把握住力道,还能叫别人相信她是一心求死。 迎春笑道:“不必谢我,倒是你,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过几日,罗家还不得抬了你回去当姨奶奶?” 明菊咧开嘴笑了起来,牵动伤口,五官扭曲一瞬。 缓过来后,她道:“迎春姐姐,你的大恩大德我必不会忘,将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 迎春替她掖了掖背角,“快别说这些,你先养伤再说。” 等明菊睡去,迎春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一道屋外,她换了一副面孔,和煦的笑荡然无存。 她光明正大地从花楼大门出去,老鸨瞧了,都不敢去拦一拦。 很快,她到了京城西边一处毫不起眼的宅子里。 守门的是一头发花白的老头,见了她,便开了门,旁的话一句也没说。 迎春抿着唇进去,匆匆走到书房外,见萧风自另一条路往书房去。 迎春心中一乐,轻声疾步过去,等到了萧风身边,猛地一问:“做什么呢?” (本章完) 196继续闹 萧风唬了一跳。 这处是世子爷在外置办的宅子,有时便在这里歇着了,暗处都有影卫守着,将宅子护得密不透风。 萧风委实没料到会有人在他耳边一声吼,唬得心都狂跳了一下,但面上还是镇定的模样。 一横眸,却见迎春那张笑嘻嘻的脸。 松了口气的同时,一口怒气又上来了,“好端端的吓我做什么?把我吓坏了,你赔得起?” 二人有多年的交情,说起话来也随意些。 迎春切了一下,“这不是没吓坏吗?” 她拢了拢发,视线落在萧风手里捧着那一堆纸上,赫然看到了一个孟字。 萧风见状,把身一扭,继续往前走去。 迎春亦步亦趋跟上去,小声地问:“孟?是那个许多年前被抄家流放的孟家吗?” 萧风冷声斥道:“世子爷的事你少打听。” 迎春撇了撇嘴,心中却疑惑不已。 这孟家,大约二十年前惹了先帝龙颜大怒,被抄家流放了。 听闻孟家的明珠,京城人人称赞的才女孟雪仪在被抄家时下落不明。 有人说她是被抄家的锦衣卫看上,偷偷带回去当小老婆了。 有人说她是被卖去了窑子了。 也有人说,她脚上绑了石头,投河自尽了。 总之,传言纷纷,自那次抄家后,世上再无此女的踪迹。 迎春会知道这么清楚,还是因为她年纪小的时候,说书堂里的先生最爱讲此女的事。 她每日都听一遍,都能背出来了。 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全京城的说书先生,都不肯再说此女的故事了,好像同一时刻被人捂了嘴一样。 此女的事,慢慢地淡了去,无人再提及了。 萧风和迎春一前一后地进了书房。 书房内的摆设质朴典雅,没甚么名贵的摆设,但处处都透着风雅高洁。 萧时敬大马金刀坐在桌案后的圈椅里,骨节分明的手搁在桌案上,时不时轻轻叩一下。 二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礼毕,萧风将手中的东西,摆在了桌案上。 萧时敬拿过,翻开了起来,眸底阴沉,显然心情不是上佳。 迎春无声地咽了口口水,“爷,罗书砚那边该如何?明菊今天已经上门闹过一次了……” 萧时敬淡淡地道:“继续闹。” 迎春顿了一下,“是。” 立了片刻,她行礼出去了。 距离苏兰绣的大婚之日没有几日了,苏家上下从喜气洋洋,到气氛沉闷。 几乎每一天,苏家上下都能听到自罗家传来的新闻。 那位明菊姑娘额头上裹着白纱布,坐在罗家门口或哭诉,或唱曲,很是热闹。 罗夫人想将明菊哄到罗家里头,或打或杀就是罗夫人一句话的事。 可没想到明菊是个人精,才不会被罗夫人哄了去。 且明菊还雇了几个好手来,罗夫人想用硬的也不成。 报官又怕自己惹得一身骚,只好任由明菊在罗家门口胡闹,她将门一关,就当听不到。 * 天上飘起了小雪,沈云娇自外头回来,头发上沾了片片雪花,浑身还透着寒气。 正巧出来的平妈妈吓了一跳,忙把她往屋里推,“我的姑娘,冻着了可怎么办?” 她边说边推着沈云娇进去。 屋子里,温暖如春。 沈云娇自个儿解开了披风,交给小丫鬟,便往屋子里去。 平妈妈提醒一句:“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姑娘多劝着些。” 沈云娇轻笑,继续往里头走去。 苏老夫人正歪在榻上,一脸怒容。 沈云娇笑道:“谁惹老夫人不高兴了?我帮老夫人撕了她!” 苏老夫人失笑,“你这孩子,过来坐。” 沈云娇便挨着老夫人坐下了。 “还不是罗家那档子事,都快闹得风风雨雨了。要我说,兰绣就该退亲,这事是我们占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只是兰绣那丫头,不知道是怎的,死活不肯退亲,谁劝都不管用。” 别说苏老夫人了,就连苏大夫人也是一肚子的气。 苏大爷见着苏兰绣油盐不进的模样,就对这个女儿失望死心了。 可苏大夫人不能不管女儿。 她一说退亲二字,苏兰绣就闹着要死要活的,她连这两个字说都不敢说了。 沈云娇叹气道:“大概二小姐对罗公子是一往情深,情根深重。”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苏兰绣骄傲得和一只孔雀一样,眼界高得很。 看上罗书砚,又非罗书砚不嫁,实在是匪夷所思得很。 沈云娇只好劝道:“老夫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是他们的缘分。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且走一步看一步的。” 苏老夫人闷闷地嗯了一声。 苏老夫人又打起精神来,“给你新做的衣裳送来了,你快试试。哪里不合适再改还来得及。” 为了哄苏老夫人高兴,沈云娇便装出万分欣喜的模样去试衣裳。 * 此时,苏大夫人那边,她正拉着自个的儿子,苏家二少爷苏义吐槽着。 “你说你妹子,怎么这般执迷不悟呢?这倔牛一样的性子随了谁啊!” 苏义剥了个栗子吃,又剥了个递给苏大夫人,“娘,二妹死活都要嫁,那就让她嫁呗。” 听他语气轻飘飘的,苏大夫人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嗔道:“那罗书砚,风流成性的东西,哪里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她可是你亲妹子!” 苏义不耐烦,“罗书砚这般的年纪,外头有几个相好的算得了什么事?再者妹妹若是嫉妒吃醋,岂不是犯了七出之罪!如今妹妹不在乎罗书砚的破事,不正说明了她贤惠,是娘教养的功劳啊。” 苏大夫人拧起了眉头,“去去去,我懒得和你说,你忙去吧。” 苏义拍了拍手,风度翩翩地出去了。 冯妈妈凑了过去,“夫人,等二小姐嫁人后,您该为二少爷操持了。二少夫人都走了快两年了,二少爷身边合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苏大夫人哼了一声,“他身边还没知冷知热的人?他外头养的小老婆,以为我不知道?” 冯妈妈笑道:“那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哪里会知冷知热啊。” (本章完) 197出谋划策 且说苏二少爷苏义往外去,走到二门外,正瞧见了二房的四少爷苏钦。 苏钦手里捧着一张请帖,看得出神,连苏义走到他身边了都不曾察觉。 苏义一把揽住苏钦的脖子,嬉皮笑脸地道:“呦,这帖子是要给谁的?值得你这般拿着?” 苏钦连忙讨饶,“二哥哥,我就是随便看看。” 苏义切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你别以为你那点事,能瞒得了哥哥我。说罢,是不是为了你的那个心上人啊?” 苏钦的脸蓦地红了,“什么心上人,我哪里有心上人。” “呵,还想瞒着哥哥我?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不是常常往外头跑?就是一个平民出生的女子罢了,值得你这么伤心,据说那女子还有个未婚夫?” 苏钦听着,苏义什么都知道了,那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他耷拉着脸,“哥哥既然知道了,就别说出来戳我的心窝子了。她……她很好。” 苏义嗤笑一声,“你小子还是太嫩了,她既然因为有未婚夫不肯跟你,你不如把她的未婚夫。”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钦唬了一跳,“杀……杀人啊。” 苏义:“什么杀人,这么难听?是他自个儿出了意外。唉,他自个儿短命,怨得了谁呢?” 苏钦抿着唇没说话,眼眸里透出的光,显然是动心了。 苏义笑了一声,丢开苏钦出去了。 苏钦在原地捏着帖子站了一会,一顿纠结之后,拿着帖子匆匆出了府,去了纪家。 纪慧心瞧见苏钦寻来,仍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甚至带着满脸的不耐烦。 “你怎么又来了?” 苏钦讨好地道:“过几日我家有婚事,我请你去喝喜酒。” 说着,他将那一张特别准备的请帖递了过去。 纪慧心看都没看一眼,“我不会去的,还要我和你说多少遍你才能听进去,我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我马上要成亲了,到时候,你可以来喝一杯喜酒,除此之外,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牵扯!” 这一番话说的,没有给苏钦留任何面子。 苏钦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还是忍不住痛了起来,他艰涩地道:“你执意要嫁他?” 纪慧心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和他青梅竹马,我打小的时候,就知道我会是他的妻。” 苏钦笑得勉强,“既如此,你带着你的未婚夫一起来喝喜酒吧。到时看到他对你好,我也就死心了。” 纪慧心狐疑:“此话当着?” “当真。” 纪慧心略一思索,接过了苏钦手上的帖子,抿唇一笑,“好,我们会去的。” 这是纪慧心头一遭冲着自己笑,这一笑,仿佛冰天雪地里破土而出的一颗嫩绿的草儿。 苏钦看呆了。 纪慧心见苏钦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生不悦,当下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苏钦清醒了过来,摸着差点被撞上的鼻子离开了。 很快,便到了苏兰绣出嫁这一日。 苏三夫人要去帮忙,便将周元珍和苏兰秋一起丢到了平康院。 苏兰秋年纪小,嚷着要去看热闹。 苏老夫人点了几个妥帖可靠的奴仆跟着去了,并有苏兰秋的奶娘丫鬟数十人,不会叫苏兰秋出一点差错的。 周元珍拉着沈云娇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只见沈云娇上着一件水红色百蝶穿花窄袖小袄,领口边滚着一圈细细密密的白毛,下束同色的缎面裙子。 发髻上簪着两根赤金如意祥云簪,垂下的头发编成辫子,拿了圆润的珍珠点缀。 这一身打扮,衬得她肤色欺霜赛雪,一对点漆似的杏儿眼明亮动人。 周元珍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赞道:“你这样盛妆打扮,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呢。” 二人相处了几日,都是随和的性子,倒是熟络了不少。 沈云娇弯了弯唇,“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在调戏我一样。” 周元珍笑嗔道:“我在夸你呢。” 二人边说边笑,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了。 不多时,就有人客人上门,特意来给苏老夫人请安了。 最先到的是陆母。 先前,陆母可以拿拿乔,但今日是苏家的大喜日子,她是万万不能再摆架子的,便早早地到来了。 “姨妈大喜,”她笑着行了礼请安,“今日若是有使得上我的地方,姨妈尽管使唤我。” 苏老夫人看过去,约莫是过得舒心了,陆母面上的苍白病态减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不少。 她笑道:“哪里能使唤你,你是客人。” “姨妈这样说,可就是和我见外了。” 一时又有别的客人到了,苏老夫人便让沈云娇和周元珍带着陆母去次间喝杯茶歇歇脚。 在次间里坐下,陆母睨了沈云娇一眼,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寻常的沈云娇,清淡得如空谷幽兰一般。 这般艳丽富贵的打扮下,倒像是开得旺盛的山茶花。 只是想起沈云娇的出身,陆母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从前他们孤儿寡母要在京城立足,迫不得已要向苏老夫人低头。 如今缓过劲来了,陆母心里不情愿了。 人生的再好又如何?养在苏老夫人膝下又如何?骨子里不还是埋着低贱的种子。 虽说他们陆家如今落魄了,可也风风光光过。 陆母再看向周元珍,周元珍虽容貌逊于沈云娇,但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气派,“这位是……” 沈云娇介绍道:“她是我们府上三夫人娘家的侄女。” 陆母眼前一亮,她曾打听过,苏三夫人娘家老子在翰林院里供职,是极风光极体面的。 她的心痒了起来,若是她儿能攀上这么一门亲事,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她立刻活络了起来,拉着周元珍嘘寒问暖。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只要陆母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便好。 她见周元珍和陆母说话时,面上没有一丝不耐,便悄悄地出去了。 苏家二房。 苏兰馨正对着铜镜,亲手瞄着眉毛。 她可是听说了,今儿个秦家人也是来的,说不定还能见到秦五公子,她可得好好装扮一番。 “快,去把我的荷包拿来。” (本章完) 198大婚 婢女梅花连忙将一个明显是男子款式的荷包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苏兰馨接过,手指摩挲着上头绣着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纹案,是她一针一针缝制上去的,作为给秦五公子的谢礼。 感谢在秦家那一日,秦五公子抱着她去躲雨。 想起秦五公子身上的温度,她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梅花作为苏兰馨的贴身婢女,最是清楚苏兰馨的心意。 她扶了扶苏兰馨发髻上的簪子,道:“我们小姐稍稍一打扮,就能将周元珍那个小蹄子踩在脚下!” 这些时日,她没少听苏兰馨吐槽周元珍。 如今是顺口说来,面上一副为苏兰馨打抱不平的模样。 苏兰馨竖起才描好的眉,怒道:“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是秦五公子执意不娶,秦家人难道还能逼了他去?哼,她周元珍别猖狂地太早。” 她又对梅花千叮咛万嘱咐,“这些话,千万别说出去。若是让别人知道了秦五公子和周元珍的事,难免会对秦五公子有不好的影响。” 梅花认真地应了一声,随即掩唇一笑,“小姐对秦公子的一番苦心,若是叫秦公子知道,必定对您死心塌地!” 苏兰馨面上露出了小女儿羞态,推了她一下,佯怒道:“竟然敢调笑我?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主仆二人玩闹了一会,便去平康院了。 苏兰馨的脚还有一点跛,为了不叫旁人看出异常,她只能走得慢一些。 平康院里,秦老夫人已经到了。 苏老夫人道:“你病才好,不必亲自过来的。” 秦老夫人叹着气,“上次的事,我心中实在是太愧疚了。云娇呢,她有没有被吓到?” 苏老夫人便派了个丫鬟,将沈云娇从次间里喊出来了。 瞧着沈云娇明艳动人,款款而来的模样,秦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她从椿娘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椿娘疯疯癫癫的,不知道那一日有没有对沈云娇说什么。 但见沈云娇如今眉眼含笑,不像是有心事的模样,显然椿娘没有对她说要命的话。 秦老夫人将沈云娇拉到身边,将一对翡翠镯子戴到了沈云娇的腕上。 沈云娇要推辞,秦老夫人笑道:“上一次让你在秦家淋了雨,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肯收,那就是说还在记恨着那天的事。” 沈云娇只好应下了,乖巧地退到了苏老夫人身边。 见秦老夫人还想再说,苏老夫人沉声道:“行了,那天的事就当过去了吧。” 秦老夫人讪讪地应了一声。 沈云娇道:“老夫人,我去次间看看茶水点心备得如何了。” “去吧。” 待沈云娇离开,秦老夫人压低声音,“我只是想说,椿娘我已经送走了,送到庄子上去了。那庄子是我的陪嫁,庄子上都是我信得过的人。”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心里却道,早该如此了。 又有别的客人来,二人便不再提了。 苏兰馨到了,一见到秦老夫人,便殷勤地端茶递水,引的秦老夫人赞不绝口。 那一厢,纪慧心和她的未婚夫也到了。 二人穿着朴素,站在苏家的大门口,连苏家体面的管事都不如。 纪慧心的未婚夫万良涛心生退意,小声地说:“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反正我们和苏家没有一点关系。” 纪慧心却拽住了万良涛的手,“都到门口了,吃完席我们就回去。” 万良涛咽了口口水,只好硬着头皮随着纪慧心往苏家门口去。 门口的管事一见二人的穿着,只当二人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语气也不甚亲切。 看了看纪慧心手上的帖子,管事轻蔑地道:“里头请。” 纪慧心和万良涛便进去了,二人在最偏僻最不起眼的一桌坐下了。 没过一会,一个小厮过来了,弯着腰笑眯眯的很是客气。 “是四少爷派我过来的,四少爷说为万公子和纪姑娘准备了新婚贺礼。因为以后四少爷不方便过去,所以想请万公子这次过去拿一下。” 纪慧心暗暗松了一口气。 听这小厮的意思,苏四少爷对她是彻底死心了,往后也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她对万良涛笑道:“那你便跑一趟吧。” 万良涛疑惑地瞅了她一眼,虽不知道,纪慧心什么时候和苏家四少爷扯上关系了,但眼下并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他便和那小厮去了。 吉时已到,迎亲的队伍来了,门口响起一阵震天的烟花炮竹声响,热闹又喜气。 沈云娇扶着苏老夫人去正堂了。 陆母则牵着周元珍的手落在后头。 周元珍举止大方,出生又好,陆母怎么看怎么喜欢。 最最关键的是,周元珍和沈云娇不一样。不管自己说了什么,周元珍都不会和她顶嘴。 前几次,她可被沈云娇气得肺管子疼。 于是,陆母对周元珍的八分满意,都添成了十二分的满意。 她是打定主意,要陆岫白和周元珍见一面的。 陆岫白生得俊朗又有风度,周元珍肯定会喜欢的。 而陆岫白对她最是孝顺,在婚姻大事上,肯定会听她的话。 陆母笑得合不拢嘴,真是不虚此行。 一行人到了正堂,苏大爷和苏大夫人都在了。 好一会之后,一身大红喜服的罗书砚领着苏兰绣过来了,一对新人给苏家的长辈磕头。 罗书砚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苏老夫人身后的沈云娇。 精心打扮后的沈云娇,娇艳得直叫人移不开眼。 罗书砚心中苦笑。 如今他是一团糟,连自己家里的事都理不清了,明菊日日上门闹,弄得他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去向沈家父母要人呢? 何况自己惹出了这么多的丑事,按照苏老夫人的性子,是死都不会让沈云娇到罗家去的。 他和沈云娇,注定是没有缘分了。 他收回视线,结结实实地给苏家长辈磕了个头。 行完礼后,他领着苏兰绣往外去。 迎亲的队伍离开后,苏大爷气得哼了一声,苏大夫人忙道:“孩子大喜的日子,你别这样。” 苏大爷绷着脸,去前边吃酒去了。 (本章完) 199撞倒 迎亲的队伍声势浩荡的离开,苏府的客人们便入席吃酒了。 纪慧心这一桌坐的都是苏家八竿子都打不着,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们。 纪慧心坐在这里,倒是一点都不扎眼。 只是等了好久,万良涛都没有回来。 她心里慌得厉害,坐如针毡。 她伸长脖子望了好一会,始终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坐在她边上的妇人热情地招呼她:“妹子,来喝杯酒吧,这酒醇香又不烈,正适合我们女人吃呢。” 纪慧心收回视线,勉强笑笑,“大姐,你知道这苏府四少爷住在哪里吗?” 说完,她自个儿苦笑起来,眼前这穿着朴素的妇人怎么会知晓? 那妇人却一拍大腿笑了,“妹子,你可问对人了。我之前去过一遭送过东西。” 妇人伸出手指指了个方向,“喏,就往那个方向去,你再问问苏府的丫鬟,就知道了。” 纪慧心道了声感谢,匆匆离开了。 待她一走,那妇人啐了一口,“切,又是个妄想攀高枝的!” 纪慧心疾步走着,待不清楚方向的时候便朝苏家的丫鬟问路,很顺利地到了苏钦所住的院子门口。 今日苏兰绣出嫁的大喜日子,苏钦院子里的下人,要么去帮忙了,要么去吃酒了,只留了一个小丫头守着。 那小丫头也躲到后边去偷懒了。 纪慧心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院子里静得可怕,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万良涛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呢? 突然,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是东边的厢房传出来的,她便往那边去。 做贼似地走到那厢房门口,她悄悄地透过窗户往里一看。 只见站在里头的赫然是苏钦。 苏钦那一身锦袍上,沾了大片大片的血,宛若结满了鲜艳玫瑰花。 纪慧心唬了一跳,双手捂住嘴巴,没让自己叫出来。 她凝神,再细细看去,只见屋子里只有苏钦一人,地上还有一大滩的血。 那血看着还温热。 纪慧心面色唰的一下惨白了,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那在后头躲懒的小丫头出来,便瞧见了纪慧心那鬼鬼祟祟的模样。 小丫头叉腰大喊:“哪里来的贼人!是不是想趁乱,浑水摸鱼啊!信不信我喊了人,把你捆了去!” 纪慧心的心狂跳了一下。 屋子里的苏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匆匆地要出去查看。 纪慧心撒丫子就跑。 跑出苏钦的院子,她听到了身后正在追赶她的脚步声,吓得闷头往前跑。 虽不知苏钦身上地上大片的血是从哪里来的,可肯定不是好事。 自己撞破了这事,苏钦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她只顾闷头逃命,不曾想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两声,二人倒在了地上。 “没摔着吧?”沈云娇瞅着摔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一时不知道该扶哪一个。 翠叶皮糙肉厚的,自个儿站了起来,又赶紧去搀扶被她撞倒的人。 “都是我不好,只顾着和我家姑娘说笑没有看路,你没摔着哪儿吧?” 翠叶去搀扶那女子的时候,沈云娇捡起了被翠叶仍在地上的食盒。 打开盖子一瞧,只见里头一片凌乱,但好在碟子没碎。 “姑娘,姑娘快来啊!”翠叶催促道,“你瞧她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是被我撞坏了吧。” 翠叶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她打小力气大,后来学了几年武艺,身板就比一般的丫鬟结实。 方才瞧着她撞得狠了,实际上一点都没事,倒是被她撞到的女子,面色苍白,眼神飘忽不定,该不会是磕着脑子了吧。 沈云娇忙过来查看,见那女子面无人色,柔声问:“姑娘,你哪里不舒服?” 纪慧心拼命摇头,突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吓得瑟缩了一下,“救救我……救救我……有人在追我……” 沈云娇皱起眉头,她刚想说什么时候,也听到了脚步声。 她当机立断,让翠叶扶着女子先躲到假山后头。 她拢了拢鬓发,臂弯里提着食盒,佯装在检查食盒里的糕点。 很快,脚步声到了跟前,是苏钦。 苏钦没穿外袍,只着一身立领雪白中衣。 如今是冬季,天气寒冷,他这般穿,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沈云娇余光瞄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苏钦穿着不齐整,那女子一副受了欺负吓坏了的模样,难道说在苏家的大喜日子里,苏钦要来强抢民女那一套? 苏钦跑得气喘吁吁的,没想到会在半路碰上沈云娇。 他停下,打量着沈云娇没有说话。 沈云娇福了福身子,面色冷淡,“四爷。” 苏钦嗯了一声,许久不见沈云娇,上一次见的时候,沈云娇面上带着稚气。 如今完全长开了,鹅蛋脸上,嵌着一对温柔精致的杏儿眼。 虽是横眉冷对,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沈云娇侧过脸,“四爷合该注意些,今日府里客人多,让人瞧见你这样,岂不是失礼?” 苏钦又嗯了一声,试探地问:“刚刚你有没有瞧见一个女子跑过去?” 沈云娇拧起眉,气恼道:“当然有,她跑得快,还将我这食盒撞翻了,里头的点心都不能用了。” 苏钦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果真见食盒里一团糟。 他忙问:“那女子呢?” 沈云娇胡乱指了个方向,“往那里跑了。” “多谢。”苏钦拔腿就跑。 沈云娇立在原地,等苏钦跑远了,才去到假山后头。 假山后,纪慧心倒在翠叶怀里,泪流满面。 见沈云娇过来,她连忙挣扎起来,“姑娘,你好人好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找一个人!” 沈云娇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今日苏家宾客众多,找一个人不异于大海捞针。” 若是要找一个有身份的人还好,可她打量着纪慧心的打扮,估计纪慧心要她找的也是个寻常的人。 到这个时候了,纪慧心也不敢有一丝隐瞒了,“实不相瞒,今日我原是和我的未婚夫一起来府上吃喜酒的……是苏四少爷给的帖子,我未婚夫被苏四少爷带走了,迟迟不归。” (本章完) 200醉酒 沈云娇安慰道:“你别担心,你未婚夫说不定只是迷了路,你且回去等等。” 纪慧心涨红了脸,倍感羞耻,“你不知道,苏四少爷一直对我……居心不良,他好几次对我示好,都被我拒了。我怕他对我的未婚夫意图不轨。” 沈云娇惊讶,苏钦看上了眼前这位姑娘? 她便道:“那我们去找四少爷问问吧。” 纪慧心咬着牙,她方才看到了苏钦那血腥的一幕,眼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苏钦。 那血不是苏钦的,莫非是万良涛的? 这个念头一上来,纪慧心的脑袋晕乎乎的,流泪道:“姑娘,你能不能派人帮我打听一下,不管打不打听得出来,我都会念着你的恩情。” 沈云娇见面前的女子哭得和个泪人似的好不可怜,不由地心软了,“那我便派个人去打听一下,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万良涛!” “好,你先去席上,等一下不管打不打听得出来,我都会派人去和你说一声。” “多谢多谢。”纪慧心一叠声地道谢。 沈云娇命翠叶搀扶着纪慧心回席上,她则挎着食盒往平康院里去。 方才在席上,苏老夫人吃了几杯酒,便觉得肚里不舒服,就先回来了。 沈云娇亲自去厨房端了点心,没想到就碰上了方才那一幕。 回到平康院,她将食盒交给了诗春,“这里头你瞧瞧还能不能吃,能吃的话你们分了去吃吧,你再派个丫鬟去厨房跑一趟。” 诗春往食盒里瞧了一眼,吓了一跳,“怎么成这样了?” 沈云娇叹了口气,又问她:“你在前边可有相熟的人?” 诗春点了点头,“姑娘要找人跑腿吗?” “嗯,你让人去四少爷那边打听打听,问一问四少爷是不是见了个叫万良涛的人。” “好嘞。”诗春便去了。 沈云娇转身进了屋子里,露出了些小女儿的娇态,“老夫人,那点心我不小心摔了,我又让人重新去取了。您若是饿,可要忍着……” 她才打起帘子,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苏老夫人对面的男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男子随意地坐在圈椅里,许是喝了酒,还透着股慵懒的劲。 男子英俊的面庞上,长眉入鬓,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泛着些冷意,叫人不敢直视。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眸子看到沈云娇时,视线却是滚烫的。 沈云娇仿佛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厉害。 她缓缓地收回了手,那帘子啪嗒一声打在了她的头上,她情不自禁缩了下脖子哎呦一声。 突然意识到自己出了丑丢了人,她的脸爆红,胡乱地给萧时敬福了福身子,便匆匆地进内室里去了。 苏老夫人笑道:“还是个孩子,淘气得很。” 坐在内室的榻上,沈云娇双手捧着脸,只觉自己的脸发烫。 她哀嚎一声,扑在了妆蟒引枕上。 太丢人了,委实丢脸! 突然,她的鼻尖嗅到了一股薄荷龙脑凛冽的气味。 她怔怔地抬起头来,却见身后站了极高大一人。 从墨色金丝宝相花暗纹锦袍上移,是萧时敬那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庞。 她吓了一条,连忙站了起来,两手交叠于身前,站得十分乖巧,“世子,有何吩咐?” 只是她红得滴血的耳朵,彰显了她的慌张。 萧时敬直起身,淡淡地道:“有醒酒汤么?” “有有有。”沈云娇借机忙碌了起来,让丫鬟去端醒酒汤来,又亲手泡了一盅浓浓的茶来。 “世子,喝茶。” 萧时敬正坐在榻上,修长的双腿微微屈起。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姿态随意又慵懒,却处处透着优雅。 他拿起茶碗抿了一口,便闲闲地盯着沈云娇瞧。 沈云娇的双手局促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丫鬟们都忙去了,内室里只有他们二人。 在这样下去,她肯定要局促得晕过去。 她低着头走到窗边,随手拿过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屋内一时静悄悄的,只有外头苏老夫人与旁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却让内室里头更显静谧和谐。 诗春突然进来了,待看到萧时敬,脚步登时立住了。 沈云娇见状,仿佛看到救星一样,忙道:“世子,我出去瞧瞧。” 萧时敬懒懒地嗯了一声。 沈云娇便随诗春出去了。 二人悄悄地走到屋外,诗春道:“姑娘,奴婢叫人打听过了。四少爷确实见了一个姓万的男的,给了他点东西就让他走了。至于姓万的去了哪里,奴婢打听不出来,今儿个的人实在太多了。” 沈云娇叹了口气,吩咐道:“你把你的话原模原样地和翠叶说一遍,翠叶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奴婢这就去。”诗春又一溜烟地跑了。 沈云娇进了屋子里,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了。 苏老夫人挑眉,“敬哥儿睡了吗?他吃多了酒,说头疼呢。” “世子没睡,坐着歇息。”沈云娇回道。 “屋里只他一个可不行,他平日里身边都要三四个人伺候着的,你进去看看。” 沈云娇一怔,脱口而出,“孤男寡女,这不大好吧。”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又小声地补充:“传出去对世子的名声不好听。” 苏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怕什么?敬哥儿又不是外人,你且是个孩子。敬哥儿多吃了几杯酒,待会子说不定要吐呢,你进去看着些。” 在苏老夫人的百般劝说下,沈云娇只好一步三回头,可怜兮兮地进了内室里头。 平妈妈不忍,“老夫人,姑娘不愿意,您也不必强迫她的。” 苏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面上带出了疲态。 “我也是没法子了,你说我这老婆子,什么时候腿一蹬眼一闭就走了,留云娇在世上受苦,我做鬼也不安宁。敬哥儿既然和我挑明了说,其实原先我也考虑过敬哥儿的,只是怕敬哥儿不愿意。如今敬哥儿愿意,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原来,方才萧时敬借口醉酒更衣,特意来和苏老夫人说了一番话。 201真心 “外祖母,正在为云娇择夫婿?” 萧时敬开门见山又直白的问话,让苏老夫人吓了一跳,甚至都顾不上纠结萧时敬对沈云娇的称呼了。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罗书砚风流成性,外头一堆风流债,又犯了浑被赶出了书院,前程算是毁了。陆岫白此人,有一强势的母亲。婚事还未摆到台面上,陆母便用长辈之姿,颐指气使。若云娇嫁过去,恐怕要受陆母的磋磨。且陆母身子骨弱,云娇还需时时刻刻伺候。” 萧时敬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他向来是惜字如金的性子,如今肯说这么多,苏老夫人心里隐隐地透出个想法来。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苏老夫人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从前她也曾想过,萧时敬是个顶顶可靠的人,且念在她的面子上,肯定会照拂好沈云娇的。 只是萧时敬素来洁身自好,房里也无人。 且他和沈云娇的身份天差地别,他不一定能将沈云娇放入眼里。 苏老夫人按着自己的手,笑道:“是呀,我人老了,眼光也不好了。你认识的人多,若是见着好的了,千万要给云娇留意着。” 萧时敬神色淡淡地摩挲着腰间佩戴着的香囊,“外祖母,我如何。” 苏老夫人心中狂跳了一下,好在屋子里没有外人。 她斟酌着道:“等你将来娶了妻,云娇便得在你正房奶奶手下讨生活。云娇素来性子软得和面一样,若是遇到个厉害的,只有被挤兑欺负的份。” 苏老夫人默认了萧时敬讨要沈云娇,是让沈云娇做妾的,毕竟以沈云娇的身份,就算是做妾也是高攀了的。 萧时敬眉心微拢,“外祖母只需打消为云娇相看的念头,将来,我必风风光光迎云娇过门。” 男子眸色认真,素来端着冷淡矜贵的面庞上,透着些诚恳。 苏老夫人呆愣了片刻,听到院子里的一点动静,什么也没说,只唤了丫鬟进来倒水。 萧时敬的话,听着不切实际,苏老夫人只觉得他是疯了。 她更想不到,最有主见和能力的萧时敬,能和顽童一样,顺着自己的心意说出不切实际的话。 沈云娇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成为萧时敬的正妻。 就算恢复了身份,那沈云娇是罪臣之后,和萧时敬更是不可能的。 他们二人之间,隔着一道鸿沟。 但苏老夫人转念一想,正妻之位不行,但是妾室的身份,萧时敬是给的得的。 虽然说让沈云娇做妾,委实是委屈了。 可沈云娇有萧时敬的庇护,将来她那一张越长越美艳的容貌被人认出来,再掀起些什么波涛来,也有萧时敬护着,好歹能抱住一条命。 在秦家经历过椿娘的事后,苏老夫人不得不往更长远的地方想去。 苏老夫人亲眼瞧着沈云娇进了内室里,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见丫鬟端了醒酒汤想进内室里,苏老夫人拦住。 “等等送进去,先拿去炉子上煨着。” “是。”那丫鬟便捧着醒酒汤出去了。 * 翠叶将诗春打听来的消息说与了纪慧心听,纪慧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一口气。 “他能去哪里?” 翠叶安慰道:“或许他拿了东西,先回家去了。” “那我现在回去找他,麻烦你帮我转告你家姑娘,多谢。” “好,你快回去吧。” 纪慧心匆匆地离开了。 翠叶送了纪慧心出去,便往回走,在半路却被苏兰馨喊住了。 苏兰馨指了指翠叶,“你从前面过来,可曾看到秦家公子在哪处?” 翠叶忙说不知道。 苏兰馨哼了一声,继续去找别人打听。 在她锲而不舍地打听下,终于在花园边上的一处小亭子,找到了出来醒酒的秦五公子。 她双眼透着欢喜,因不想叫秦五公子看到她走路跛脚的模样,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她福了福身子,掐着嗓子甜腻腻地道:“秦五公子。” 秦熠吓了一跳。 他特意寻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吹风透气,没料到会有人寻来,还是个女子。 他忙转身看去,看到苏兰馨那一张芙蓉面,作揖行礼,“苏小姐。” 苏兰馨羞涩一笑,“好巧,秦公子吃多了酒,可否有哪里难受?” 面对美人的关怀,秦熠略有些不自在。 上一次在秦家,他打横抱起扭伤了脚的苏兰馨,是迫不得已。 就算两家有结亲的意思,但是在事情敲定前,万事得按照礼数。 秦熠看向远处,有两三个丫鬟相伴而来。 若是被她们看到自己和苏兰馨孤男寡女地站在这儿说话,他一个大男人倒是不怕什么,只怕连累了苏兰馨的名声。 “苏小姐,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罢,秦熠匆匆离去。 苏兰馨怔了一下,想追上去但腿脚不便。 她忍着泪,拼命挥手,梅花赶紧跑过来,搀扶住了她。 苏兰馨的眼泪这才啪嗒啪嗒掉下来,“是了,肯定是真的。祖母真的属意周家那个小贱人与秦家说亲。不然,秦五公子不会对我这么冷淡的。” 她伤心欲绝。 梅花小声地道:“小姐再去求一求夫人吧,夫人去和老夫人求求情,在事情还没摆到明面上前,一切都还有转机的。” 苏兰馨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要和娘说的,等忙完了再和她说。她不能不管我。” 主仆二人慢慢地离开了。 * 沈云娇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书,窗台上摆着的粉白花瓶里插着一株梅花,散发着幽幽清香。 她悄悄地往榻上扫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萧时敬正坐在那里阖眼小憩。 阖上眼后也气势凌人,叫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书上写了什么,沈云娇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听外头的动静,宴席大概到尾声了,客人们渐渐地散去了。 只是这醒酒汤,怎么还不送来呀。 她瞧得出神,没有发现萧时敬蓦地睁开眼,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直到她周遭的梅花香味,被萧时敬身上独有的气味取代时,她才愣愣地抬起头来。 萧时敬弯下腰,凑了过去。 202丢了 萧时敬弯下腰,凑了过来。 他宽宽的袖子,洋洋洒洒地压在沈云娇的身上。 他身上散发着的龙脑冷冽的气味愈发浓烈。 这清清凉凉微寒的气味,驱散了一些沈云娇浑身的滚烫。 否则萧时敬这般凑过来,她说不定羞得要晕过去了。 她呆呆愣愣地看着萧时敬,一双睁的圆圆的杏儿眼里,迷茫又懵懂。 萧时敬停下,此时他的下颌,正压在沈云娇的头顶处。 他顿了一会,直起身来,“你的书拿反了。” “啊?”沈云娇怔怔地低下头,看着捧在手里的书,果然是倒的。 她的脸上蓦地烧了起来,滚烫滚烫的,烧得她的明眸里泛起了水雾,“多多谢世子提提醒。” 她的脸都丢光了啊啊啊! 萧时敬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转身风度翩翩地出去了。 *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去。 秦老夫人今天也难得喝了几杯酒,因为病还没有好全,一上马车,就躺了下去,嘴里嘀咕着:“老了,果真是老了。” 突然,秦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郑妈妈慌乱地爬上了马车。 秦老夫人睁开眼皮,怪道:“你怎么来了?不是留你在家里看家么?” 郑妈妈没说话,只去推搡马车里随车伺候的小丫鬟,“我有事和老夫人说,你去后头的马车。” 那小丫鬟瞧了秦老夫人一眼,便下了马车。 秦老夫人蹙起眉头,“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郑妈妈压低声音,忙道:“老夫人,椿娘失踪了。” 秦老夫人惊得坐直了身子,“什么?失踪了?她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怎么会失踪?” 这些年来,椿娘就和一个傀儡一样,不会说话,别人与她说话她也不会理会,又聋又哑。 椿娘怎么可能会失踪? 且她特意将椿娘送去庄子上,也有向苏老夫人赔罪讨好的意思。 椿娘丢了,万一落到有心人手里,岂不是要酿成大错吗? 秦老夫人越想心越心慌。 好好的一件事,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你说清楚,人怎么丢的?丢在哪里?派人去找了吗?” 郑妈妈回道:“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将椿娘送到了庄子上。一路舟车劳顿,老奴就先让椿娘在屋子里歇息。等老奴准备好膳食,端去给椿娘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老奴派人找了,庄子翻了个遍,庄子附近都找了,都没找到。” 秦老夫人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没用的杀才!椿娘这么个人,都看不住!继续找,把方圆十里都翻一遍!务必将人找到!” 马车停下,秦老夫人将郑妈妈丢了下去。 郑妈妈赶紧雇了辆马车回庄子上。 直到夜里,还是没找着人。 秦老夫人急得头疼欲裂,“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能丢了呢?” 郑妈妈瑟瑟地站着,小心地安抚:“说不定明儿个,椿娘自己就会回来了。” 秦老夫人怒得拍桌子,“椿娘就是个傻子,认不得路!” 郑妈妈惊得缩了下脖子,觑着秦老夫人的脸色:“老夫人,她那么一个傻子,自个儿在外头,恐怕活不了多久,就冻死饿死,或者被拐子拐走了。她再也不出现在京城,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解决了您的一桩心事……” 秦老夫人差点气晕了,抬起脚踹了郑妈妈一下。 郑妈妈哎呦一声,侧躺在了地上也不敢起来。 秦老夫人恨自己,郑妈妈的话不中听,可也说得很对。 若是椿娘不在了,那一切的后顾之忧就没有了。 可是,她当初救椿娘是出自一片好心,怎么就弄到这样的地步了? 她疲惫地挥了挥手,“找,再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顿了顿,补充道:“悄悄地找,别让人发现了。” 郑妈妈心里有数了,忙爬起来磕了个头跑出去了。 秦老夫人只余一声叹息。 再说纪慧心回家去后,根本找不着万良涛的踪影。 她把一切可能的地方都找了,都没找到万良涛的半根头发,实在没法子,她只能去找了苏钦。 她在苏家的角门处候着,等了没多久,苏钦边整理着衣袍,边飞奔着过来了。 这是纪慧心头一次主动找自己,苏钦满面红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纪慧心一脸憔悴,发丝凌乱,在夜里有一种异样的美。 “良涛不见了,他根本没有回家去,他能去哪里……”纪慧心的语气里带上了哽咽,“苏四少爷,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你认识的人多,肯定能找到他的……” 被心上人相信的感觉,让苏钦心潮澎湃,“定杰,你点几个机灵些的出去找找。” “是。”定杰一溜烟地去了。 纪慧心松了一口气,人多一起找,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了。 趁着她失神的时候,苏钦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纪慧心怔了一下,二人相握之处传来蚂蚁噬骨般的感觉。 她本能地想挣扎,可转念一想,如今还要依靠着苏钦去找万良涛。 她忍了下来,垂着头一声不吭。 她的顺从,取悦了苏钦。 苏钦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他不仅握了,还捏了几下。 二人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冷风吹过,吹得人的脸冰凉凉,只有二人相握之处热得滚烫灼人。 纪慧心都快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了。 突然,宅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苏钦想起来,是有人要巡逻了。 他万分不舍地收回了手,“你先回去吧,有消息了我派人去和你说。” 纪慧心嗯了一声,低着头跑开了。 苏钦立在原地,看了好半天才回宅子里去。 走了没几步,果真遇到了巡逻的婆子。 几人看到苏钦,忙来行礼。 苏钦心情好,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钱分给几人,笑道:“辛苦你们了,拿去买酒吃。” “不辛苦不辛苦,多谢四爷。” 苏钦扬长而去。 等回到院子里,他沉下脸,去到了后边的厢房。 他一脚踢开门,借着月光,瞧见了躺在地上的人影,那人脸上糊满了血,鼻青眼肿的都快瞧不清本来容貌。 苏钦上前踢了几下,“醒醒!” 203新婚夜 苏钦一连踢了好几脚,唤了好几声,都不见万良涛有回应,他顿时慌了。 今日他特意派人将万良涛带到面前来,为的就是敲打,让万良涛主动退了亲,另寻他人。 没想到这万良涛根本不肯,还是个硬骨头。 他便让定杰等人钳制住万良涛的双手双脚,他狠狠地打了一顿,打得万良涛连亲妈来了都不认识。 随后,他将万良涛丢在这间厢房里,准备磨一磨万良涛的性子。 可万良涛怎么不理他?难道是故意的? 苏钦气呼呼地踢了一脚,蹲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这一下,可把他吓得够呛。 他瞬间跌坐在地上,吓得连连往后爬。 “死……死了?” 第一遭杀人的苏钦,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他没了主心骨,只好先让人将定杰喊回来了。 定杰是他的奶兄,二人一块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密。 二人商量了一会,趁着夜色,悄悄地将万良涛先埋在了花园偏僻处。 等过几日,准备好之后,再将万良涛的尸体送出去。 等埋好,二人一身的泥土。 定杰小声说:“爷,我们快回去吧。” 苏钦也是片刻都不想多待,二人趁着夜色飞快地走了。 二人走后,一男子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男子手里拎着酒壶,将嘴儿对准自己,一口气喝了半壶下去。 他醉醺醺地走到了方才那二人挖坑埋人的地方,踩了几下。 这地的泥土果然和别处不一样。 他悠悠地道:“挖出来。” “这……这恐怕不大好吧。”双宝为难地道。 苏义瞪过去,“爷的话你都不听了?我说挖就挖!这小四儿还年轻,缺一点历练,我当哥哥的就帮帮他。别废话了,快挖!” 双宝叹了口气,只好回去找了工具来。 他家二少爷,自打二少夫人走后,行事愈发地乖张了。 他也劝不了,只能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做起晦气的事来。 * 罗家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散发着喜庆的光,照的人面上都红光满面的。 忙碌了整整一日,罗夫人憔悴了不少。 她边走边和心腹王婆子说:“砚儿终于成亲了,我的一桩心事也了结了。那些人想再欺负我们,也得看看苏家乐不乐意!” 王婆子陪着笑,“夫人以后就等着享福,等少夫人诞下一儿半女,你就等着含饴弄孙了。” 罗夫人笑得洋洋得意,“外头那个小贱蹄子,以为弄出点桃色新闻,就能让我们对她言听计从?如今有了苏家当靠山,什么怀成书院,我儿也瞧不上了。” 主仆二人说着,慢慢地走远了。 新房里。 罗书砚被灌了不少的酒,喝了醒酒汤眯了好一会才醒来。 他睁开眼,盯着水红幔帐出神。 放在当初,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他能娶到苏家的嫡出小姐。 那些前程往事,他也该忘记了。 有些人,只适合留在记忆里。 他抹了一把脸,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地和苏兰绣过日子。 苏兰绣嫁给他,是下嫁,原本就是委屈了。 更何况明菊的事情还没弄明白,不知道以后明菊还会不会来闹。 那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看来还是要借一借苏家的势,将此事彻底解决了。 他的目光瞄到正燃烧着的龙凤喜烛上,手上一用力,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一坐起来,便瞧见他新婚的妻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 发髻卸开,一头瀑布似的头发背在脑后。 发尾的地方,恰好在腰间。 只穿着大红的寝衣,勾勒出了腰部的曲线。 再往下一点…… 罗书砚只觉得口干舌燥,忙吞咽了口口水。 他站起来,脚步轻飘飘地走到了苏兰绣的身后,抬手搭在苏兰绣的肩膀上。 情到浓时,氛围恰好,他突然有了吟诗的冲动。 唇瓣才打开,一阵头晕目眩。 他连忙捂着自己的鼻子后退,不悦地盯着才打了他一拳的苏兰绣,闷声质问:“你打我做什么?” 苏兰绣双手叉腰,十分厌恶:“你别碰我!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天杀蠢材!又脏又臭!你别打量你在外头闹得丑事我不知道,想装成没事人一样!我不退亲,只是怕退亲损了我的名声!你以后就睡在榻上,不许碰我!” 鼻子上的酸痛感缓解不少,罗书砚竖起眉头上前。 “你如今嫁与我,就该遵守妇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天!我将花楼的女子都纳了收进房里,你若是敢说一个字,那就是善妒,犯了七出之罪!信不信我休了你!” 苏兰绣嗤笑一声,“我怕甚!” 她昂首挺胸,姿态悠闲地走到床边坐下,“我要就寝了,你出去。这两日我在家里也没闲着,请了师傅学了点拳脚功夫。你若是敢碰我,我就打断你的鼻梁!” 威胁一顿,她亲手放下了幔帐。 罗书砚气急败坏。 他虽说是个读书人,崇尚君子之道,但不代表他就是个怂蛋。 可是想到苏家的势力以及苏兰绣的手段,他生了会子闷气,便摔门出去了。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 翌日一早,罗夫人就听说了新婚之夜,苏兰绣将罗书砚赶去了书房,罗书砚面上还带了伤的事。 罗夫人气得肺管子疼,这还了得? 一个大早,她就气势汹汹地去找苏兰绣算账。 罗宅里,喜庆的装饰还没拆下。 新房外,苏兰绣正盯着人将大红灯笼、绸缎、喜字都揭下来,她看得闹心。 罗夫人看得眼睛都疼了。 她几步上前,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兰绣敷衍地行了一礼,淡淡地道:“我在做什么,你瞧不见吗?” 罗夫人一噎,又质问道:“砚儿呢?昨晚你为什么打他?你知不知道,砚儿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他一个男人,被你打得面上带了伤,让他怎么出去见人?” 苏兰绣笑了一声,“他不是被书院赶出来了吗?还需要见什么人?哦,我知道了,你说的人,该不会是这几天都来闹事的那个女人吧。” 罗夫人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她还从来没见过,哪家的儿媳妇会这样和婆婆说话。 204宅心仁厚 罗夫人气得脑子里一阵一阵的晕眩。 从前她也是见过苏兰绣的,当时苏兰绣不过是一个被娇养过头的闺阁小姐,往后受些磋磨也就是了。 如今怎么变得和泼妇一样? 罗夫人带来的奴仆,紧紧地搀扶着她,又是顺气又是安慰。 罗夫人缓过来了,试图和苏兰绣说道理,“砚儿媳妇,我知道你才嫁人,肯定不习惯。但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家,以和为贵……” 苏兰绣啐了一口,“呸!什么一家人,你们也配?就罗书砚闹出来的事,你哪里还有脸面这般和我说话?往后我关起门来过日子,你不惹我,我也不会惹你。” 她努了努嘴,对丛苏家带来的奴仆吩咐:“送客!” 丹朱带着人摩拳擦掌地上前,威胁道:“夫人,您还是自己走吧,省的闹起来,丢了你的面!” 罗夫人怒道:“你就不怕罗家休了你!你被休弃之后,更加没脸!” 苏兰绣嗤笑:“我巴不得如此!而且,你们舍得休了我吗?如今你们不是还得仰仗着苏家,借我爹的风?快走吧。” 罗夫人气急败坏,可还真的不敢动苏兰绣。 苏兰绣说得十分真实,罗家还想靠着苏家,离开眼前的泥潭。 可就这么出去,也实在是丢脸。 罗夫人干脆两眼一翻,装晕了过去。 王婆子等人手忙脚乱地扶着罗夫人出去了。 等离开了这儿,罗夫人哭了出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招惹了这么一尊大佛来!我迟早要被她气死!” 到了此时此刻,罗夫人无比怀念沈云娇。 沈云娇乖巧懂事,定不会和她顶嘴。 且沈云娇没什么家世,最好拿捏。 苏老夫人顾念着和沈云娇的情意,自会给罗家帮衬。 罗夫人真当是毁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还没哭完,守门的小厮跑来了,“夫人,那个闹事的女子又来了!正坐在门口台阶上哭呢!” 罗夫人两眼一翻,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 沈家夫妻俩躲在人群里,看着在罗家门口上演的那一出好戏。 街坊四邻看惯了热闹,如今过来看热闹,都晓得口袋里装一把瓜子果子。 边吃边看,才有味道! “罗郎!情郎,我的亲亲郎君!你娶了妻,不能不要我啊!我们的孩儿也不能没有爹啊!我愿意给姐姐提鞋倒夜壶,只求姐姐能收留我,给我一口吃的!” 明菊按照腹稿,在罗家门口诉说着。 为了肚子里的孩儿,她一般哭个一个时辰就家去了。 今日才哭了半个时辰,就见身后的门打开了,她惊讶得一时忘了哭了。 出来的人是丹朱,“你随我来,我家少夫人要见你。” 明菊眼睛一亮,急忙进去了。 但在进去前,她不忘冲着罗家门外围着的观众说:“要是我过了许久没回来,或者出来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儿没了,还请诸位好心人帮我报个官。下辈子我定做牛做马报答!” 说罢,明菊才进了罗家的大门。 沈家夫妻二人悄悄地离开了。 二人走开了人群,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说话。 沈二问:“你瞧见了,还要你娘家那妮儿去罗家吗?” 庄氏有一瞬的犹豫,很快坚定起来,“去,怎么不去?她自个儿也是乐意的,说什么富贵险中求。” 沈二呵了一声,“她倒是个有胆量的,好,我们回去筹备起来。” 且说明菊忧心忡忡地随着丹朱进去了。 罗家里头,并没有外头瞧着阔气。 处处透着萧条之景。 明菊从前去过别的富贵人家,这么一比,罗家倒像是下人房一样。 她克制着不满,随着丹朱走到了苏兰绣的院子里,但被留在了外头。 苏兰绣怕她脏了屋子里才铺的地毯,便出来见她。 苏兰绣将明菊从头打量到脚,一点头,便回了屋子里。 厚重的帐子放下,隔绝了一切。 明菊不解,“奶奶是什么意思?” 丹朱一扬下巴,倨傲地道:“你可以留下伺候少爷了。” 说罢,丹朱也进了屋子里去。 原来苏兰绣到底没有狠到底。 先前罗夫人为罗书砚安排的几个通房,都在大婚前被打发走了,如今罗书砚身边干干净净的。 苏兰绣是不愿意让罗书砚碰自己的,但她也不会要求罗书砚守身如玉。 既然外头那个女人,哭天喊地地要进来。 那她就如了那个女人的愿,也算是结个善缘。 那一厢,好不容易醒来的罗夫人,在听说苏兰绣做主,将外头闹事的女子带进府,又抬举成了姨娘。 罗夫人又晕了,是被气的。 此事又传到罗府外头,候着的街坊四邻们称赞,罗家新娶的这位少奶奶倒是个宅心仁厚,肚量大的。 * 苏家。 苏钦昨夜欢喜一场,惊心肉跳一场后,怕夜里噩梦睡不着,就吃了几杯酒,借着酒劲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误了早起去读书的时辰,丫鬟们难免进来喊他起床。 “四爷,快醒醒别睡了。” “你们闻闻,四爷身上是不是有一股酒气?定是昨夜哪个坏了心肝的,又哄着四爷去吃酒了。” “好了好了,莫说了,昨天是咱们二小姐的好日子,四爷多喝些就多喝些了,别去夫人那边告状了。” “好吧,那我去熬醒酒汤。” 在苏钦将醒未醒的时候,丫鬟们忙碌了起来。 一丫鬟捧着今日要穿的衣裳,上头摆着要挂的香囊玉坠扇子等物过来,不妨那香囊滚了下去。 丫鬟叹了口气,将手头上的物件好生地搁在床尾,便去捡那香囊。 她一弯腰,蓦地和一双血红的眼对上。 她的脑袋轰了一下,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叫! “有人!床下有人!” 她的声音凄厉无比,竟将苏钦惊得瞬间醒了过来。 其他丫鬟纷纷弯下腰,去看床下的人。 这一看,丫鬟们各个面无血色。 床下躺着的人,一脸血污,瞪着铜铃大的眼,显然是早就没气了,还是死不瞑目的那一种。 这些个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连滚带爬尖叫着作鸟兽状逃出去了。 205求助 丫鬟们一个跑得比一个飞快,各个面上毫无血色。 被惊醒的婆子们,年纪大些,胆子也大。 “吵什么吵,赶着去投胎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到时候惹恼了夫人,直接将你们这几个小蹄子打出去!” 婆子喋喋不休地进去了。 一进苏钦的屋子就换了一副面孔。 “哥儿,那些小蹄子不经事,合该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苏钦面色惨白地坐在床上,身子僵硬发麻,动弹不得。 他呆呆怔怔地道:“你看看,床下有什么?” 那婆子哎了一身,弯下腰去朝着床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和那些个丫鬟没什么区别,嘴里胡言乱语嚎叫着,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苏钦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凶了,他胡乱擦了一把,狠下心也弯下腰去。 床下,万良涛布满死气的双眼正看着他。 二房的凄厉尖叫声,传出去很远,将平康院的人和鸟儿都惊动了。 沈云娇屋外挂着的一只金丝雀,被惊得直扑腾翅膀。 沈云娇边系着披风的带子边出来,见翠叶在安抚鸟儿,便直接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苏老夫人也被二房传来的尖叫声吵醒了,派了人去查看。 苏老夫人抱怨道:“好好的,又闹什么?” 见沈云娇进来了,她便不再提,将沈云娇唤到了身边。 沈云娇忍不住问道:“老夫人,二房那边出了什么事吗?那叫声,听得我心里毛毛的。” 苏老夫人哼了一声,“能出什么事?那边的丫鬟也该整治整治才是。” 沈云娇嗯了一声,也不再提了。 左右用不了多久,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就会回来了。 过了片刻,翠叶来寻她了。 “姑娘,角门那边有位自称姓纪的姑娘寻您。” 沈云娇疑惑地拢起眉心,“纪?我不认识姓纪的。” 翠叶提醒:“就是昨天那位和奴婢撞到,说是丢了同伴的姑娘。昨天她问起奴婢您的名号,奴婢擅自和她说了,她大概就来了,说不定是为了感谢您呢。” 苏老夫人笑道:“我们云娇就是心地好。” 沈云娇想了想,便道:“那我就过去瞧瞧吧。” 她便带着翠叶去了角门处。 如今天气愈发地冷了,在外头站一会,手脚都冰冰凉的。 角门处值守的婆子看到沈云娇,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翠叶抓了一把钱给了那婆子,那婆子立刻喜笑颜开,“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沈云娇笑得一团和气,“妈妈去吃杯酒吧,天儿太冷了。” 婆子高兴得离开了。 翠叶推开临街的角门,果然见门外站着一人。 沈云娇吓了一跳,才过了一夜,这位纪姑娘憔悴得一下子老了好多岁,眼底下的浓浓乌青,看得人心生不忍。 纪慧心看到沈云娇,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沈云娇连忙去拉她,“纪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纪慧心哭了起来,“我的未婚夫一夜都没归来,我问遍了所有人,昨天都没看到他回来。我觉得,他一定还在苏家。沈姑娘,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翠叶力气大,一把将纪慧心拉了起来。 纪慧心眼睛哭得红红的,声音也同样憔悴,“沈姑娘,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也不能再瞒着你了。实际上府上的四少爷,对我一直有非分之想,我每一次都拒绝了,可他还是死缠烂打。” “前几日,是他让我将未婚夫带来苏家喝喜酒……昨夜我没法子去求他,他很豪气地派了人去帮我找,可是一夜都没消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苏四少爷肯定有问题……” 沈云娇忙往四周看看,道:“纪姑娘,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有人之人听去了,你要为自己招来麻烦的。” 纪慧心用手背擦着眼泪,“我知道的,我也只和你说。虽然我才见过你一面,但是我知道,你是个良善之人。” 才见过一面的人,就对自己这般信任,让沈云娇受宠若惊。 “纪姑娘,我在苏家,也不算的是什么正经主子,”沈云娇缓缓说来,“我只能帮你暗中留意着,其他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纪慧心破涕为笑,“这样就足够了,麻烦你了。” “没事,你快回去吧。记得回去先歇一觉。” 纪慧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翠叶凑到了沈云娇身边,低声道:“纪姑娘的未婚夫,难道真的还留在苏家?” 沈云娇轻声回道:“不知道,总之我们暗中留意些便是了。” 翠叶嗯了一声。 二人匆匆回去。 前脚回到平康院,后脚出去打探的丫鬟就回来了。 那丫鬟回来得时候,脸色难看得厉害,双手扑腾着不知道要抓什么。 胡乱行了个礼,就慌张地说:“老夫人,不好了,二房四少爷的屋里发现了个死人!据说,是在四少爷的床底下发现的!发现的时候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呢!” 苏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听不得这样的事,忙念了一声佛号,“罪过罪过,怎么会这样?死的人是谁?”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二夫人出面,将二房所有的门都关得紧紧的,打听不出来了。” 沈云娇抱住苏老夫人的胳膊,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 这般可怖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苏家? 苏钦真是长本事了,还会害人了。 苏老夫人沉着脸,站了起来,“我这么些年不理事,这一个个的,都闹得愈发不像话了。大房的,养出了那么个女儿,差点丢光了苏家的脸。这儿房更长本事,还养出了个牢头祸根!” 平妈妈连忙拿了拐杖来,苏老夫人拄着拐,“走,这么一桩天下奇闻,我得过去瞧瞧!” 苏老夫人走出几步,对沈云娇说:“云娇,你留在这里。” 省的那边的事,污了沈云娇的眼。 沈云娇十分乖巧地道了个是,便留在了平康院里。 她站在后头,朝着诗春眨了眨眼,诗春也挤了挤眼表示明白了。 苏家二房里,院子里的空地上,跪了一群人。 206处理 正跪着的一群丫鬟婆子,各个惊魂未定,便是先前从苏钦房里出来后大喊大叫的。 苏二夫人气得来来回回地走,怒道:“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们要是敢叫唤一声,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那些个下人纷纷低着头认错。 “夫人,大夫来了。” 苏二夫人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带大夫去瞧瞧,别叫哥儿被吓傻了。” “是。” 苏二夫人再次盯着面前那几人,沉声道:“念在你们是初犯,我不会将你们卖了。只是每人革半年的例银,你们服还是不服?” 那些个下人听到不用被卖出去,也不用打板子,纷纷道服。 苏二夫人挥了挥手,让她们各自散了。 今日的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她当时听到的时候,都失手摔了茶碗。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能让事情闹大了,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匆匆地走到后厢房处,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好在如今天气冷,否则就该有腐朽的气味了。 她立在门外,透过半开的门往里瞄了一眼,只瞧见一块白布,白布下,便是今早在苏钦床底下发现的人。 门外是苏二夫人的陪嫁守着。 苏二夫人敲打道:“你们看好了,谁来都不许开门,就说里头是些不能见过的吃食。等入了夜,你们悄悄地运出去,直接装在麻袋里,再装上大石头,丢进护城河里。一定不能被人发现了,可明白了?” 两个婆子连忙点头,“奴婢明白了。” 苏二夫人只在门口立了一会,就感觉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气。 据说,那男的死不瞑目…… 她瞬间后背发毛。 要不是大白天太打眼了,她恨不得立刻就将人解决了。 不敢多停留,苏二夫人匆匆地走了。 处理完这些,她才去看了苏钦。 屋子里,苏钦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双眼发愣。 苏二夫人唬了一跳,昨儿个还朝气蓬勃的儿子,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任谁都接受不了。 “大夫,我儿如何了?” 大夫回道:“苏少爷只是一时受了刺激,缓过来就好了。老夫开一道安神的方子,吃个几幅也就无妨了。” 大夫出去写药方了。 屋子里没了外人,苏二夫人再也撑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锤着苏钦。 “你个孽障,好不容易日子舒坦了些,你又要将天捅破了。你看谁不对眼,打一顿出了气也就是了。若是还不出气,那就随便使点手段,将人赶出京城,此生不再相见。你何必将人弄死了呢?还将尸体留在了床下?这死的人到底是谁?” 苏钦愣愣地扭过头,看着正在流泪的母亲,心里又酸又痛。 “娘,我没想着要他死。昨夜我发现他死了,和定杰一起将他埋在花园里了。我也不知道人怎么又出现在我的床下。娘,我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苏二夫人目光一厉,“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 苏钦僵硬地点了点头。 苏二夫人立刻派人去将定杰喊来。 定杰的话,和苏钦一模一样。 “小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黑了心肝的人要这样害四少爷!” 苏二夫人蹙起眉,心里琢磨着是谁竟然将爪子伸到她儿子头上来了。 还没琢磨明白,丫鬟来报,苏老夫人过来了。 苏二夫人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好事轮不到二房,一听说二房出事了,就来得这么快。” 她眼珠子提溜一转,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她看向定杰,目光十分柔和,带着长辈的慈爱,“定杰,我听闻你家里还有好几口人……” 苏老夫人拄着拐杖进来,身后跟着平妈妈郑妈妈等人。 她径直走进苏钦的屋子里,谁都不敢拦。 苏二夫人连忙起来让座,“母亲,天气冷,您怎么过来了?快坐,来人,上茶水点心来。” 苏钦见着苏老夫人,也想起来行礼。 苏老夫人阻止他,“钦哥儿不必起来,瞧你脸色难看得紧,别折腾了。” 苏钦只好坐在床上行了礼。 苏老夫人扫视了一圈,淡淡地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二夫人张开嘴,刚想说话,苏老夫人抢道:“我不要听场面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二夫人神情讪讪,斟酌后才开口:“母亲,是儿媳教子无方。” 说着,苏二夫人跪了下来,哽咽着道:“出了人命,儿媳害怕得心都要碎了。偏偏老爷这两天出门去了,儿媳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还好母亲来了,若是母亲不来,儿媳也是要去平康院求您的。咱们哥儿打小就是个纯善之人,母亲可还记得,哥儿小的时候养的猫儿死了,哥儿都伤心了一个月。今早的事,不知道是哪个烂了心肝的,竟然想出了这样恶毒的法子作弄哥儿!要是被我查出来了,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苏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死的可知是谁?” 苏钦垂头不语。 苏二夫人抹着泪道:“不知,儿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哥儿也吓得不敢看,更别说外面那些不顶事的下人了。” 苏老夫人默了一下,道:“将尸体送去官府吧。” 苏二夫人惊得都忘记哭了,“母亲,这可万万不行啊!若是闹去了官府,对哥儿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外头那些爱嚼舌根的,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我们呢。母亲,万万使不得。” 苏老夫人古怪地看了苏二夫人一眼,“老二媳妇,你怕什么?咱们家的人行的端做得正,且钦哥儿是被人害的,官府也能还哥儿一个公道,去报官,利大于弊。你不愿意去,那就让平妈妈走一遭。” 苏二夫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闹到了官府去,苏钦是个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还不是什么都招了? 且苏二爷这两日正好不在京城里,官府里谁能去用心打点? 且那一边,听说要报官,苏钦的脸色都变了,身子更是止不住地发抖。 若是真的闹去了官府,他岂不是要身败名裂了? 207报官 苏钦吓得没了主意,恨不得现在立刻在祖母面前吐露实情,然后抱着祖母的大腿,恳求祖母帮他隐瞒。 但对上苏二夫人凌厉的目光,苏钦只好闭上了嘴。 苏二夫人暗中给定杰使了个眼色。 定杰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眸子里透着无奈和灰败。 他是苏钦的奶兄,还是苏钦的心腹。 凭着这两层,他在苏家混得风生水起。 逢年过节,都有下头的人给他送礼。 平日里那些个小厮丫鬟,见了他不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他也依靠着苏钦的赏赐,改善了家中的生活。 如今他姐姐嫁人了,家里也给他相中了一门婚事,只待和主子禀明了,放他几天假回家成亲。 谁曾想造化弄人。 定杰跪了下去,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豁出去道:“老夫人,求求您别去报官……” 苏老夫人厉声质问:“为何?难道你心虚?” 苏二夫人在定杰的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嚎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快说!” 定杰默了好一阵,才下定决心:“人是我杀的……四少爷只是看那人不顺眼,命小的揍他一顿。小的便将那人引来,原想着关在屋子里打一顿,不叫外头的人看到,扰了二姑奶奶的婚礼。没想到那人身子骨弱,就就被小的打死了。小的一时害怕,才将尸体藏在了床底上,准备等到了今夜,想法子弄出去的。” 苏钦的头低得更深了,愧疚得不敢去看定杰。 他双手握拳,克制着要开口为定杰说话的冲动。 苏二夫人差点疯了,控诉定杰,“我们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害我的儿啊?你昧了良心,没有心肝啊!” 苏老夫人眯了眯眼,忽而看向了苏钦,“钦哥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二夫人眼皮一跳,余光看向苏钦。 苏钦深深地低着头,飞快地摇了摇头。 苏老夫人审视了苏钦一会,苏二夫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苏钦更是头都不敢抬。 半晌,苏老夫人看向苏二夫人,语气淡漠又疲倦,“将定杰送去官府吧。到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仔细和他道明白。” 苏二夫人彻底松了一口气,“母亲放心,儿媳一定将此事办好。” 苏老夫人再次扫了众人一眼,拄着拐杖起来往外去。 平妈妈等人跟着出去了。 苏老夫人一行人一走,苏二夫人瞬间冷下脸,看看定杰,再看看苏钦。 丫鬟搀扶着她起来了,她在椅子上坐下,道:“定杰,等一下去官府,你可知道要说什么?你全家的性命和前程,都在你身上了。” 定杰磕了一个头,声音凄惶:“小的知道。” * 苏老夫人回到平康院,就觉得头疼。 沈云娇立刻从匣子里取了块添加了安神药物的香料,丢进了炉子之中。 沈云娇见苏老夫人和平妈妈等人脸色凝重,便很知趣地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苏二夫人打发了个小厮过来,说已经将定杰和那尸体都送去官府了。 平妈妈才叹了口气,“真是个可怜的。” 她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引得沈云娇瞧了过去,“妈妈,谁可怜?那死的人到底是谁?” 平妈妈看了苏老夫人一眼,才回道:“不知道,如今送去官府了,很快就能知道了。” 沈云娇还想问更多,但是见苏老夫人一脸疲惫,便道:“老夫人,您要不要去歇一会?” 苏老夫人摇了摇头,“睡不着,你来。” 沈云娇便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了,乖巧地抱着她的胳膊。 苏老夫人心里感慨万千。 过了好些年安稳的日子,她倒是忘记了内宅里的龌龊。 今日之事,明摆着是定杰被冤枉了,是替苏钦受了一切。 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默许这一切,包括将一个无辜的人送上绝路。 她是帮凶。 人老了,心地也柔软了不少。 她愧疚得很。 她摸了摸沈云娇的发,幽幽地问:“云娇,你可想过要嫁……罢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沈云娇杏眼里布满了迷茫,“您想说什么?” 苏老夫人笑得慈祥,“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该教你些什么了。” 定杰和那尸体被送去了官府,尸体的身份很快就查明了,正是昨日失踪了的万良涛。 因为定杰将一切都说了,这案子很快就了结了。 顾念着苏家的面子,定杰只被判了流放。 这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但人人都在说那小厮欺上瞒下,是个豪仆刁奴,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那苏家四少爷真当是可怜,和一个死人床上床下睡了一夜。 案子既然结束,万良涛的尸体就由万家人领回去,早日入土为安。 纪慧心和万家人一起去收尸。 看到万良涛的惨样,纪慧心哭晕了过去。 场面又是一团糟。 纪家父母听闻纪慧心哭晕过去了,二人连忙去将纪慧心弄回来了。 纪慧心哭道:“我要去万家,送涛郎最后一程!” 纪父斥道:“人都死了,你去凑什么热闹?你和万家那小子只是两家口头婚约,做不得数的。万家那小子死了,我和你娘再给你挑一个更好的。对了,先前不是有一位苏家的少爷,常常来给你送东西吗?” 纪慧心又惊又怒又痛心,“爹爹!涛郎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说这些话?你别再和我提苏家四少爷了,就是他的小厮害死了涛郎!我不愿再见他!” 纪父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嗔道:“你年纪小还不懂,等过些年后,你就明白了。万家那小子就是个穷王八,哪里比得上苏四少爷?你去当个姨奶奶,后半辈子享不完的福!” 纪慧心嚎啕大哭,“我不听……你走!你走!天下哪有你这样的爹,要送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当小老婆!” 纪父阴沉着脸想要发怒,却被纪母拦住了,“他爹,女儿正在伤心的时候,先别说这个了。你出去,看看万家有什么帮得上忙的。都是街坊四邻,不能太绝情了。” 纪父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208回门 沈云娇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台上摆放的白瓷花瓶,里头插着几株梅花,都有枯萎衰败之势。 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人脸颊冰冷。 青玉上前劝道:“姑娘,更衣吧。用不了多久二姑奶奶就要到了。” 沈云娇叹了口气,“那纪姑娘真是个可怜人。” 纪慧心几次放下身段求她寻找万良涛,可见纪姑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如今万良涛死得那么惨,听说还是死不瞑目,纪慧心该多么伤心。 翠叶捧着衣裳过来,嘀咕道:“奴婢觉得,这事和四少爷也脱不了干系。没有四少爷的授意,定杰怎么敢下狠手?” 青玉忙拍了翠叶一下,嗔道:“你要死啊,在姑娘面前说这些话,快别说了。” 沈云娇一挑眉,追问道:“翠叶,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翠叶看了青玉一眼,才小声地说:“我是听洗衣服的丫鬟说的,说那日四少爷换下来的衣裳上,沾了大片的血。那丫鬟洗了好几遍,才将血洗掉。” 沈云娇皱起眉头,“照这么说,四少爷肯定也动手了。” “是啊。” 青玉见那二人说起来没完没了的,便拿了一件沉香色如意纹妆花小袄来给沈云娇穿。 翠叶压低声音:“奴婢还听那些见过尸体的人说,尸体身上都是泥土,似乎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一样。” 沈云娇眉头紧皱,此事疑点重重。 沈云娇慢腾腾地收拾好,苏老夫人那边也派人来喊了。 她这才匆匆地往苏老夫人那边去。 苏老夫人一见她的打扮,就不悦地道:“今日是兰绣回门的日子,你怎么打扮得这般素净?” 沈云娇抿唇一笑,“今日我不是主角,这样打扮便很好。” 很快,苏兰绣和罗书砚就到了。 苏家二少爷苏义正在后悔之中。 那日他多吃了几杯酒,就惹出了那么一桩麻烦事,害得苏家沾惹上了性命官司。 这几日出门,他相熟的人都要来问上一嘴。 问他四弟,是不是真的和尸体住了一宿? 他烦不胜烦。 不过这种情绪在看到罗书砚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罗书砚还在给他行礼的时候,他上前用胳膊勾住了罗书砚的脖子,阴森森地道:“我听说你和我妹子才成亲三天,就往屋里收人了?嗯?你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罗书砚连忙讨饶,“不敢不敢,我都是有苦衷的……哥哥听我解释……” 苏兰绣睨了那二人一眼,淡笑道:“我先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了。” “去吧去吧,这小子有哥哥帮你敲打!” 苏兰绣满不在乎地往后院里去了。 到了平康院,里头更是热闹,苏大夫人等人都到了。 看到苏兰绣进来,苏大夫人哽咽地喊了一声:“我的儿,快到跟前来。” 苏兰绣上前,给众长辈行礼。 除了作妇人的打扮,她的一举一动和在闺阁里时一样,一点都没有新婚妇人的娇羞和眉眼含春之态。 苏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压着疑惑没有问出口。 苏老夫人端着长辈的姿态,训斥了苏兰绣几句,就让苏大夫人和苏兰绣回去了。 苏二夫人也带着苏兰馨告辞了。 苏兰绣和苏兰馨并排出去。 苏兰绣睨了苏兰馨一眼,蓦地笑了:“妹妹,你知道如今外头的人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苏兰馨面色一变,“议论我什么?” 苏兰绣用帕子掩嘴笑了几声,“你还和我装傻吗?有那么一个兄弟,啧啧啧,我真替你惋惜呀。” 苏兰馨面目扭曲了一下,“杀人的不是我哥哥,是我哥哥的小厮!官府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别以为你嫁人了,就能胡乱攀扯!” 苏兰绣讥诮一笑,“妹妹,你摸着良心说你信不信?这件事你兄弟真的没一点责任在里头?别将旁人都将傻子了,外头怎么传的,你稍微打听一下就知晓了。” 见苏兰馨的脸色难看得可怕,苏兰绣很是满意,扭着腰肢洋洋得意地离开了。 苏兰馨胡乱地擦了下眼角的泪,立刻派丫鬟出去打听了。 苏兰绣随着苏大夫人回到了大房里。 苏大夫人立刻问:“你和姑爷如何了?姑爷待你可好?” 苏兰绣悠闲地喝着茶,她在罗家就是说一不二的,连罗夫人都不敢忤逆她,端着婆婆的架子对她指手画脚。 她便道:“挺好的。” 苏大夫人不信,再次问:“真的?若是有委屈,要说出来。” “真的挺好的。” 苏大夫人也不再问下去了。 今日是苏兰绣的回门之宴,苏大夫人特意叫厨房准备了家宴,一家子一起用一段午膳。 因为有罗书砚在,这一顿午膳沈云娇不愿意去的,省的节外生枝。 她便称病,躲在自己的跨院里用午膳。 家宴那边,苏大夫人送了四碟菜并一盅汤来。 沈云娇没什么胃口,胡乱对付了几口,就让青玉等人吃了。 因为外头冷,青玉等人干脆在屋子里支了张桌子,就在屋子里吃了。 用完午膳,角门的婆子来说,那纪姑娘又来找沈云娇了。 青玉觑着沈云娇的脸色,道:“姑娘,要不还是别见了吧。” 那婆子在窗外道:“姑娘,那位纪姑娘很是固执,说见不到您也不会走的。” 沈云娇轻声道:“就去见见吧。” 青玉只好拿了披风和手炉来,随着沈云娇去了角门处。 纪慧心不知等了多久,冻得面上都没了血色。 看到沈云娇出来,她的眼泪瞬间汹涌而下,“我知道我不该再来麻烦你了……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涛郎死前有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我听说他是死不瞑目……” 纪慧心说不下去了,哭成了个泪人。 沈云娇和青玉被她的哭声感染,皆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沈云娇差一点就想和她说,万良涛的死疑点重重,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宽慰了纪慧心几句,纪慧心又羞又愧,“对不住了,浪费你这么多的功夫。我我不会再麻烦你了。” 她屈了屈膝,匆匆地离开了。 209大哭 沈云娇见了纪慧心回去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的,抱着手炉出神。 丫鬟们与她说话,都要说好几声她才有反应。 青玉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可到底没说什么。 宴席尚未结束,苏老夫人一行人就回来了,平康院瞬间热闹起来。 沈云娇打起精神来,出去迎了迎。 “老夫人,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沈云娇说着,搀扶上了苏老夫人的胳膊。 苏老夫人道:“多吃了几杯酒,有些乏了。” 实际上,她一见到罗书砚,就想起了从前那些龌龊事,想到罗书砚将沈云娇害得都不肯再嫁人了。 她不是泥塑的木人,如何能做到心中一点也不怨? 干脆推脱累了,就从席上回来了。 沈云娇忙搀扶着苏老夫人进屋子里去了。 更衣后,苏老夫人坐在榻上,额上覆着貂鼠抹额。 沈云娇垂着头,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闷声道:“老夫人,有一事我不知该如何抉择。” 苏老夫人打起精神来,“什么事,你与我说说。” “在二姑奶奶的婚礼上,我偶然碰到一位姓纪的姑娘,她的未婚夫在苏家丢了,托我寻一寻。” 苏老夫人立刻明白过来了,“她未婚夫,就是死了的那个人?” 沈云娇嗯了一声,“老夫人,那个人的死……是不是没有明面上说的那么简单?” 不等苏老夫人回答,她继续说下去,“今日那位纪姑娘来寻我了,我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些细节告诉她,若是和她说了,她必定会明白,她的未婚夫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到时候她说不定还要去报官,或者往上告。可这样子肯定会连累苏家的名声,说不定二夫人那边决定灭口。” 她将头倚靠在苏老夫人的肩膀上,喃喃地道:“我若是不和她说,让她被瞒着一辈子……她对她的未婚夫情深义重,哭得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我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苏老夫人摸着沈云娇的头发,声音柔软温和:“好孩子,你能面面俱到,而不是意气用事,不枉费我教养你一场。世家大族,最重视的就是名声。此事官府那边既然了结了,那就按照官府的说法来。其他的流言纷纷、三人成虎,你又哪里知道那些是真的?既不知道,又何必说与纪姑娘听,让她徒留伤悲呢?” 沈云娇羞赧一笑,“都是我,听了几嘴外头传的还真上心了。” 苏老夫人的眼神复杂。 其实外头传的那些话,她都知晓,且……大部分都是真的。 万良涛的死确实有蹊跷。 苏老夫人拍了拍沈云娇的背,“那位纪姑娘若是再来,就给她点银子。她一个姑娘家家,也是可怜见的。” “好。” 午膳后,苏兰绣就和罗书砚要归家去了。 苏大夫人万分不舍,拉着苏兰绣絮絮叨叨地交代着。 苏二夫人便去厅上盯着丫鬟收拾器具。 等苏大夫人过来接手,她才回二房去。 回到二房,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经历过苏钦那事后,苏二夫人格外地敏感。 听着哭声,心突突地跳。 难道说又出什么事了? 她紧紧地皱着眉,快步地朝着声音来源去,却是苏兰馨的闺房。 她眼皮一跳,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进去。 只见屋子里,苏兰馨正伏在床上,头埋在妆蟒引枕里嚎啕大哭。 “好端端的,哭什么?”苏二夫人疾步上前。 苏兰馨抬起头,一脸的泪痕,委委屈屈地道:“还不是因为钦哥儿!害得我也要被他连累了!” 苏钦是事就是苏二夫人心中的一根刺。 闻言,她不悦地道:“你兄弟怎么了?他也是被人连累的,还被吓了一场,天天喝着药膳。他是你亲兄弟!你不去安慰他也就是了,怎的还听信外头那些烂了心肝的人嚼舌根!” 苏兰馨仍旧是气鼓鼓的,“娘,现在我都自身难保了,我还去安慰他?外头的人都在传,定杰肯定是受了钦哥儿的吩咐,才下了死手打死了人!我们是为了保住钦哥儿,才将定杰推了出来!” 她又扑到引枕上,呜呜地哭泣,闷声道:“如今我成了杀人犯的姐姐,秦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呜呜呜,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二夫人听得头都大了,“别说那个字,晦气!该你的终归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也无需强求。” 苏兰馨愤怒地道:“你心里就只有钦哥儿,一点都不关心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娘!” 苏二夫人气急,想和她讲讲道理,可她一个劲地哭,正在伤心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 苏二夫人作罢,只好先回去了,叮嘱了丫鬟看紧苏兰馨。 苏二夫人先去苏钦那么走了一遭,陪着苏钦用了晚膳后,才去看苏兰馨。 丫鬟道:“自打您离开,小姐就一直在哭,奴婢们怎么劝都劝不住。水不曾喝一口,晚上也没用。” 苏二夫人沉着脸再次进了苏兰馨的闺房之中。 哭了整整一个下午,苏兰馨哭得没力气了,只躺在床上,抽抽搭搭的。 这副惨样,叫苏二夫人的心都扭了一下。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还是第一个孩子,苏二夫人难免心疼。 “好了好了,莫哭了。你和秦家的事,我会去和你祖母说的。” 苏兰馨看向她,声音嘶哑,“可是如今,祖母属意三房那个亲戚。” 苏二夫人阴恻恻一笑,“我自有法子。” 看着亲娘的笑,苏兰馨心里毛毛的。 她的性子骄纵些,脾气差了些,可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她忙道:“娘,将她赶走了便是。” 苏二夫人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娘心里有数的。倒是你,哭得眼睛都肿了。若是被秦家那小子瞧见,可就要嫌弃你了。” 苏兰馨红着脸小声地道:“我不会再哭了。” 苏二夫人等苏兰馨睡了才回去。 回到屋子里,她从柜子的最深处,找出了一个檀香木匣子。 打开,里头放着的是一瓶瓶的药。 当初她的算计被沈云娇发现后,这个匣子就一直没有打开过。 210提醒 苏二夫人拿起一个小瓷瓶,眸子里透着狠意。 让她去和苏老夫人求情,岂不是如了沈云娇的愿了? 虽说她作为一个长辈,和晚辈赌气实在是不理智的行为。 可这口气,她还就是赌了。 她将瓷瓶放在边上,将匣子放回原处便去歇息了。 * 第二日,三房。 早起之后,下了一场雪。 雪停之后,周元珍便带着苏兰秋到屋外去玩雪。 苏兰秋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笑声就没停过。 苏三夫人倚靠在门框上,笑盈盈地道:“慢一些,仔细滑着了。你们盯着些,若是姐儿出汗了,就抱进来。” 玩了一会,守门的丫鬟来报,说苏二夫人过来了。 苏三夫人笑容一滞。 她和苏二夫人平素没什么往来,苏二夫人过来做什么? 她让丫鬟去将苏二夫人请进来。 “你们将姐儿抱回去,元珍,你到我身边来。” 在苏三夫人的吩咐下,苏兰秋被抱走了,周元珍走到苏三夫人身边,拢了拢头发。 很快,苏二夫人就进来了,几人一起进了屋子里去。 “二嫂怎么得空往我这里来了?”苏三夫人笑着问道。 苏二夫人叹了口气,带出了些疲态,“你也是知晓的,我最近是流年不利,二房那里……算了不说了,过去的事还提什么呢?” 苏三夫人笑而不语,周元珍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同样一声不吭。 苏二夫人自顾自地从丫鬟手里接过提盒,亲手打开,将里头的点心端了出来。 “我前两天新得了几个模具,想来小姑娘们会喜欢。大房那边,二姑奶奶嫁人了。我想着你这里还有两个小姑娘,就巴巴地过来了。” 周元珍闻言,朝着桌子上看去。 只见苏二夫人端出了三碟子的糕点,其中有一碟是粉色桃花样,惟妙惟肖,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苏二夫人目睹一切,暗暗一笑。她将那碟子桃花样糕点往周元珍面前推了推,“若是喜欢,我可以让人将模具送来。” 苏三夫人笑道:“这怎么成?馨姐儿想必也是喜欢的,我怎么能夺人所好呢?” 苏二夫人回道:“不妨事,馨姐儿喜欢动物的模样,这桃花模具等我回去,就让人送来。” 苏三夫人瞧了周元珍一眼,这才应下了。 丫鬟上了茶水来,苏二夫人催促,“快尝尝。” 周元珍拈起一块桃花糕点,才将将拿起,就听丫鬟说沈云娇来了。 苏二夫人面目一扭曲。 这小蹄子在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苏三夫人却笑道:“快请进来。” 丫鬟引着沈云娇进了屋子里来,只见沈云娇裹着一件灰色出毛大氅,一双眸子笑盈盈的。 外头冷,脸颊被冻得愈发莹白如玉。 她行了礼后,大大方方地道:“三夫人,我想和您讨要一个人。” 周元珍将手上的点心放了回去,先撑不住笑了起来,“肯定是来寻我的,姑妈,我自去了。” 苏三夫人忙挥手,“去吧去吧,你们年轻小姑娘一块儿去淘气吧。” 苏二夫人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 虽说自打进来之后,她和沈云娇之间并无言语,可她就是直觉,沈云娇是冲着她来的。 沈云娇是如何发现了她的算计?难道说二房被安插了眼线? 可这件事,她和谁都没提过啊! 下药之事,还是她趁着无人的时候动手的,沈云娇又是从何得知的? 难道说只是她的胡思乱想?一切都是巧合? 她惊疑不定,见沈云娇和周元珍要离开了,她忙道:“这点心也带了去吧。” 沈云娇看向苏二夫人,笑得意味深长,眸中划过利光,“真的要我们带上?” 苏二夫人皱眉,不知为何,被沈云娇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她忙改口,“不带也没事,平康院里的小厨房也惯会做点心的。” 沈云娇笑笑,拉着周元珍出去了。 苏三夫人欣慰地笑着,“她们两个倒是能说到一块去,元珍在家里的时候,没有一个亲近的姐妹,没想到和云娇投缘。” 苏二夫人勉强笑笑。 她和苏三夫人没什么话要说,随便拉了几句家常,就要走了。 临走前,还要将她带来的点心拿走。 “这糕点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叫人送。这些我就拿走了。” 苏三夫人惊诧,眼巴巴地送了糕点来,哪里有带走的道理? 不过因为她和苏二夫人没什么交情,只按捺着心里的不舒服,并没有多言。 苏二夫人匆匆地离开了,背影颇有些狼狈。 沈云娇拉着周元珍到了平康院,给苏老夫人请安后,就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周元珍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当中圆桌上的几个描花红漆盒子,“这就是你与我说的香粉吧。” “嗯,是侯府送来的,听闻是宫里娘娘们喜欢的。” 周元珍忙走过去,这闻闻那闻闻,爱不释手。 沈云娇使了个眼色,让青玉等人出去了。 她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凳面上铺着绒毯,坐着极是舒适。 她调整了下姿势,低声道:“今日二夫人怎么过去了?我听说二夫人和三夫人私下并没有什么交情。” 周元珍随意地道:“二夫人说是来送糕点的,之前二房出了那样的事,差点连累了整个苏家。二夫人此举,说不定也有赔罪的意思。” 沈云娇眸光微闪,对周元珍生出了愧疚来。 是她,将周元珍牵扯了进来,害得苏二夫人对周元珍生出了歹心。 她早就派人在二房外头盯着。 苏二夫人提着食盒眼巴巴地往三房去,她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这根本不是苏二夫人的行事作风。 当下她立刻赶过来了。 沈云娇压低声音,“你若信我,就听我一言。” 周元珍见她神色严肃,忙放下了手中的粉盒,正色道:“你说,我肯定是信你的。” 沈云娇倾过身,“往后不管二夫人给你什么,你当面收下,私下里万万不可使用。尤其是入嘴的东西,万万不能吃。” 周元珍大吃一惊,想到自己今日差一点吃了二夫人送来的糕点。 (本章完) 211试探 周元珍都没心情去把玩香粉了,忧心忡忡地坐了下来。 她知道,大户人家都有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因此沈云娇说这番话,肯定有用意。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出自己怎么碍了苏二夫人,要让苏二夫人对她动手? 不过她再住两日就要回家去了,到时候苏二夫人想再动她,难于上青天。 周元珍坦然地笑着:“好,我记下了。左右我过两日就回家了,我父亲生辰。”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对周元珍,她到底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听到周元珍要回家去了,她忙叫青玉,从她柜子里翻出了一套赤金打造,花鸟虫草样式的头面。 周元珍连连推辞,“这可使不得,我不能收。” 沈云娇眨了眨眼,“老夫人疼我,这样式的我还有好几套呢。我和你投缘,你快收下吧。” 周元珍推辞了好几次都没法子,只好收下了。 沈云娇笑着吩咐青玉,“拿帕子包上,小心地装在那个红漆描花匣子里。” “是。”青玉捧着头面去收拾了。 沈云娇留着周元珍说了好一会的话,又一起用了膳食,直到掌灯时分周元珍才回去。 沈云娇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 坐久了,身上乏得很。 她推开门,站在门框处,远远地瞧着平康院门口处一点灯火,朦朦胧胧的。 那灯火停了好一会,慢慢地朝着沈云娇处移了过来。 沈云娇眯了眯眼。 待那灯火走到近处,沈云娇才看清,原来是丫鬟打着的灯笼的光。 丫鬟身后,是苏二夫人。 苏二夫人站在台阶下,道:“我来和老夫人说话的,说得口干舌燥的,不知道能不能来讨杯水喝?” “当然可以,二夫人请。”沈云娇让到一旁。 苏二夫人提步进去了,丫鬟只在门外候着。 青玉赶紧去泡茶水。 苏二夫人进了沈云娇的闺房,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苏合香的气味。 馥郁芳香,闻着是上好的香料制成的。 她再看屋子里的摆设,摆件没几样,可摆放出来的都是珍品。 角落里摆放着的半人高的细腰仕女花瓶,瞧着像是前朝的物件。 再看墙上挂着的名家山水图,那一幅都不是赝品。 苏二夫人目光微闪,苏老夫人对沈云娇真当是宠爱,真舍得下功夫。 方才她在苏老夫人那里,提到了苏兰馨的婚事。 她佯装悲伤地道:“母亲,前几日绣姐儿回门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馨姐儿。绣姐儿的婚事办好了,那就要轮到馨姐儿了,我真是舍不得,馨姐儿生下来那么小一团,是我亲手拉扯大的。一想到她要嫁人离开我,我心里就难受得很。” 苏老夫人安慰道:“女人都有这么一遭的。不放手,孩子是长不大的。” 苏二夫人拿帕子蘸了蘸眼角,“母亲说的是,只是我认识的人没有母亲多。馨儿的婚事还要靠您了。” 苏老夫人笑笑,“我也会留意着的,可是我老婆子精力不够了,还是需要你们做父母的多上心些。” “这是当然的,”苏二夫人试探道,“对了,我觉得秦家那位小公子不错,一表人才、独有墨水,还风度翩翩的。” 说话的时候,苏二夫人一直打量着苏老夫人的神色。 苏老夫人神色不变,“秦家那孩子委实不错。” 只是近日苏家二房出了那样骇人听闻的事。 虽然苏钦的小厮承担了一切的罪责,将苏钦摘干净了。 可是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些门道来。 这个时候,要苏家二房和秦家结亲,那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苏二夫人继续试探,“秦家小公子的年纪,和馨姐儿相差不多……”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眼巴巴地盯着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自然明白了苏二夫人意思,她只道:“确实差不多。” 说完,就没有别的话了,让苏二夫人急得不行。 等了一会,苏老夫人都没有继续说,反而端起了茶盅,吃了起来。 苏二夫人一咬牙,只好自个儿豁出去了,“母亲,您看馨姐儿和秦家小公子合适吗?您和秦家老夫人有些交情,若是……” 苏老夫人打断她,“改日再说吧,我有些累了,平妈妈,扶我去榻上歪一会。” 平妈妈走过来了。 苏二夫人五官一扭曲,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苏老夫人明摆着拒绝她了。 想到苏兰馨哭得凄惨的模样,她只觉得头都大了。 * 青玉泡好了茶,端了进来,“二夫人,请喝茶。” 苏二夫人回过神,在圆桌边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云娇,你也坐吧。我们说说话,让其他人出去吧。” 沈云娇便坐下,道:“青玉,你出去吧。” “是。”青玉抱着托盘出去了,就守在门口处。 苏二夫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云娇。 沈云娇生得臻首娥眉,肤白赛雪,一副白白净净的模样,端的事乖巧又懂事。 她陪伴在苏老夫人身边时,也是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叫人生不出防备心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毁了自己所有的计划,还拿捏住了自己的把柄。 如今,更是搅混了水,要逼得自己…… 苏二夫人眸子里带出恨意来,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云娇笑得一派温和,“您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苏二夫人激动地向前倾身,“你还要和我装傻?馨姐儿和秦家公子的事,是不是被你搅和的?从前老夫人明明有那个意思,去秦家的时候还愿意带上馨姐儿,处处有撮合的意思。可如今却突然改口了,肯定是你!” 沈云娇轻笑,“夫人这可就误会我了,老夫人的心意如何,岂是我能左右的?” 苏二夫人气得恨不得撕开她的笑脸,怒道:“都是聪明人,说话就不要拐弯抹角了!” 沈云娇收起笑,“既如此,那我便问夫人一句,当初的约定是否要继续?” 苏二夫人嗤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以为你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来?我的闺女,不愁嫁!” (本章完) 212爷爷 沈云娇面无表情,“如若夫人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纯属浪费口舌。” 苏二夫人怒极反笑,“给你长脸了,敢这样子与我说话?你当你自己是什么?” 苏二夫人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你瞧瞧这屋子里摆放的所有东西,哪一样不是苏家的?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又有哪一样不是苏家的?你不怀着感恩戴德之心也就罢了,还想在苏家的后宅兴风作浪?我告诉你,没可能的!” 沈云娇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云淡风轻地听完了苏二夫人的一席话。 末了,她端着笑,问道:“夫人,还要添茶水吗?” 苏二夫人瞪了她一眼,甩袖离去。 待苏二夫人离开后,青玉赶紧进屋子里来。 “姑娘,方才奴婢在门口都听到二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二夫人有没有给你委屈受?” 沈云娇笑着捧着茶盅,抿了一口,“没什么,只是二夫人有心结,自己还想不明白。” 她早就知道此事艰难,可她必须要做下去的。 谁叫苏二夫人曾经对苏老夫人动过杀心,合该以命来偿还才是。 她便道:“明日准备马车,去一趟柳大夫的医馆里吧。” “好。” 翌日一早,沈云娇从角门处出了苏家,乘坐马车往柳大夫的医馆里去。 让柳大夫在京城里开一家小医馆,也是为了方便柳大夫来问苏老夫人把脉。 柳大夫生性不羁,请了位大夫坐镇,他便在医馆后院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没有妻子儿女,只要自己快活了就行。 这日他早起,就想来一杯酒,昏睡个一天才好。 只是要去地窖里取酒坛子的时候,他莫名地有些不安。 “怎么回事?” 他迟疑地时候,沈云娇带着人进来了。 柳大夫恍然大悟,怪不得会不安呢,原来是沈云娇要来。 他放弃了去地窖的念头,讪讪地迎了上去,“呦,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沈云娇笑眯眯地瞅着柳大夫,看得柳大夫心里毛毛的,连忙说:“我可没喝酒啊,我只是有那个念头,还没去拿呢你就来了。” 沈云娇笑眯眯地道:“您都一把年纪了,该惜福些,喝多了酒不好。” “是是是。”柳大夫嘴上敷衍着。 心中却暗道,他都这把年纪了,再不痛快地享福,等死了成了鬼,就没有口福喽。 沈云娇一眼就明白他没听进去,也就作罢了。 沈云娇带着墨玉和翠叶进了屋子里去。 今日她过来,实际上并不是来找柳大夫的,只是借着柳大夫的医馆一用。 她早就查到,苏二夫人的娘家洛家,是在京城做药材生意的。 苏二夫人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想必都是从洛家那里得到的。 洛家医馆既然有毒药,为了利益,肯定不会仅仅是为了苏二夫人,才将毒药寻摸来的。 于是沈云娇花重金,买通了洛家医馆的一个伙计。 当然,她不是自己出面,是让柳大夫出面的。 那洛家的伙计,只当是柳大夫想拿捏住洛家的把柄,好压一压药材的价格。 那伙计很是卖力,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洛家每年赚的银子不少,少一点柳大夫这边的利润,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若是被这伙计知道了,是沈云娇要查的,涉及到苏二夫人的,那伙计才没这么大胆。 沈云娇在医馆后院收拾出来的一间厢房里候着。 一直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洛家那名叫岳安的伙计过来了。 那伙计是借着送药材的名头前来的。 他让自己带来的人从驴车上卸药材,他自个儿悄悄地钻进了后院里。 在院子里小声地道:“柳大夫?柳大夫?” 厢房里,沈云娇听到这动静,走到窗户边一瞧,便冲着青玉点了点头。 改换好装束的青玉忙出去了。 她换掉了细软缎子做的衣裳,只穿着粗布麻衣,头上用一块青色的绢布裹着头发,干练利索。 青玉边走边招呼道:“你来了呀,快进来,我爷爷耳朵聋,听不大清。” 说着,青玉推开了门,朝着里头唤道:“爷爷,客人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的柳大夫浑身一震,颇为幽怨地看了青玉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青玉回头,招呼岳安进了屋子里头。 青玉给岳安倒了碗茶水。 岳安嘿嘿地笑着:“多谢,多谢。我这次过来,是有事要说。” 柳大夫飞快地看了青玉一眼,道:“有什么话,你直说吧。你放心,只要是我用得上的消息,报酬肯定少不了。” 岳安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笑得更加欢快了。 这柳大夫出手大方,他靠着柳大夫给的银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他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前几日,我家老爷见了礼部员外郎钱大人家的夫人,那夫人遮遮掩掩的,那行为举止和做贼似的。后来我一打听,原来那钱夫人是来买药的,至于买的是什么药,我就打听不出来了。不过昨日,我听说钱大人一个小妾生的儿子,突然暴毙而亡!我就觉得蹊跷,说不定和钱夫人买的药脱不了干系!” 柳大夫只当听了一则八卦,惊得眼珠子圆圆的。 青玉见柳大夫都听呆了,便替他开口,“这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你有证据吗?” 岳安讪讪地摇头。 青玉道:“那便是了,没有证据的事做不得数。” 青玉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当着岳安的面清点起来。 一共是一千两的银票,岳安看得眼睛都直了 青玉点了两百两的银票,交给岳安。 她晃了晃手中剩下的银票,似笑非笑:“这两百两,是你这段时日的苦劳。你继续去打探着,剩下的都是你的。” 岳安的眼睛都在发光,两百两的银子,对于他这种普通人来说,就是一笔巨款,要知道他一年都挣不了几两银子。 他向着柳大夫连连鞠躬,“您放心,我一定继续去打听,肯定打听出您需要的消息,包您满意!” 柳大夫半阖着眼,故作深沉,“你去吧,别教人发现了。” (本章完) 213许久不见 岳安怀里藏着银票,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等他离开好一会,沈云娇才从隔壁出来。 隔着一道并不隔音的墙,她听清楚了隔壁岳安说的话。 青玉自屋子里出去,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沈云娇。 她走上前去,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姑娘,奴婢觉得,钱家的事和洛家脱不了干系!” 沈云娇声音淡淡,“不是没证据吗?洛家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就别想瞒过所有人。” 沈云娇站了一会,沉声道:“出来了也有好一会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去喊翠叶。” 沈云娇便立在院子里等着。 突然,前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哎哎哎,这位爷,后院是住人的地方,你别往里头去。你在前边稍微坐一会,我马上给你包扎伤口。” “哎!你这位爷怎么不听人说话的!” 沈云娇朝着医馆和后院连通的那扇门瞧去,须臾,门被人打开了,准确地来说,是被人一脚踢开的。 “哎呦,我的门!”吴大夫心疼地嚎道。 柳大夫年纪大了,这修门的活计肯定又落到他头上了。 他一边心疼着门,一边还要继续去拦着那位爷,省的冲撞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东家。 可这位爷霸道得很,他怎么都拦不住。 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位爷朝着东家走去。 沈云娇看出了吴大夫,“吴大夫,你去前面吧。” 吴大夫见沈云娇的两个丫鬟都出来了,其中一丫鬟还是有身手的,他便放心地往前边去了。 翠叶和青玉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站在了沈云娇的面前,将沈云娇和那男子隔开了。 透过二人的缝隙,沈云娇微微仰头,便见男子那一双不怒自威地凤眸正望着自己。 在外人面前,男子从来都是一副儒雅温润的君子模样,那一双凤眸里向来都盛着笑,平易近人。 如今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的时候,便渗出了摄人的气魄。 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无害呢? 一阵风吹拂到脸上,沈云娇闻到了风里裹挟着的血腥味。 她拧起细眉,轻声问:“你受伤了?” 周兴昊绷着脸,点了点头。 “那合该让大夫为你包扎一下才是,大夫在前边。”大约是因为周兴昊受了伤,她的声音也情不自禁温和了不少。 周兴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的身份……不便示之于众。” 沈云娇这才注意到他的穿着,瞧着像是话本子里的贼人一样。 “那你随我来。” 周兴昊便随着沈云娇进了一间空的厢房里。 “你在这里坐着,我去找大夫来。” 周兴昊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口,“让丫鬟去便是了,你坐下。” 沈云娇绷着脸,目含警惕。 周兴昊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我贵为王爷,也不是那等死皮赖脸的人。在你这里,我好几次没面子。我不会再上赶着给自己找没去了,你坐吧。” 沈云娇缓缓地坐了下来,朝着外头看了一眼。 青玉连忙去隔壁请柳大夫。 翠叶则站在门口处,要是里头有一个不对,她便要立刻冲进去。 周兴昊笑道:“许久不见,你怎么这般不懂事了?也不给我倒碗茶水?” 沈云娇垂下眼睑,“这茶叶劣质,只怕你喝不惯。” 周兴昊不假思索,“喝的惯。” 沈云娇眉心皱了一下,抿着唇给他倒了一碗茶水。 周兴昊端起,喝了一口,眉心狠狠一皱。 沈云娇笑得眉眼舒展,“我就说你喝不惯吧。” 周兴昊跟着笑了,眸子里星星点点的皆是笑意,“还以为你不会对我笑了。” 察觉到言语里的暧昧,沈云娇的笑几乎是在瞬间荡然无存。 她垂下头,只看着自己的双手。 周兴昊抿了抿唇,压低声音,“先前两次,我问过你……” “姑娘,大夫来了。”青玉拉着柳大夫过来了。 柳大夫一眼就认出了周兴昊,还有点兴奋,“小伙子,是你呀。又受伤啦?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爱惜自个的身子。你再这么造下去,老了就是一身的伤痛。” 周兴昊也笑着和柳大夫寒暄。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趁着柳大夫给周兴昊包扎的时候,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到院子里,她就匆匆往外去,青玉和翠叶赶紧跟上。 主仆三人上了马车,赶紧要回苏家去。 回到苏家,三人也不走正门,要从角门处进去。 谁曾想,沈家夫妻就在此候着。 沈二蹲在墙根,庄氏拉着一个小姑娘迎了上来。 “云娇,你回来了啊,这是去哪里了?”庄氏殷勤地问。 沈云娇只好停了下来,道:“出去买了些东西。” 庄氏忙将躲在她身后的小姑娘拉到了前头来,“铃霜,怎么不喊人啊。云娇,这是你的表妹。” 躲在庄氏身后的铃霜,扭扭捏捏地上前来,喊道:“表姐。” 沈云娇见这铃霜生得着实出众,玉面粉腮,樱桃小嘴,掐腰线的鹅黄小袄,透着纤细的腰身盈盈不及一握。 沈云娇在打量铃霜的时候,铃霜也在打量着沈云娇。 沈云娇生得一点都不像沈家人,五官处处透着精致,尤其是那一双点漆似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一样灵动。 铃霜最羡慕的是沈云娇那一身娇生惯养出来的好皮肉,已经用锦绣堆出来的气质。 立在那里,就与旁人不同。赏心悦目,让人想要多看几眼。 她想起了庄氏带她从家里出来前,她娘说的那番话。 “我的儿,方圆十里再没有比你还标致的人了。你和沈家那云娇,都是一样的人,差在了哪里?不就是她娘当初对忠勇伯府的老夫人有救命之恩吗?那位老夫人养了沈云娇这么些年,吃的穿的从来不吝啬,这恩情总该报完了吧。好丫头,你这标致的模样,往那老夫人面前一站,指不定就入了老夫人的眼。你再懂事些,嘴甜一些,可不就将人拿捏住了?你要记得,抛开别的,你可不比沈云娇差。” 想起她娘说的话,铃霜悄悄挺了挺腰背,胸前的布料鼓囊囊的,愈发显眼了。 (本章完) 214哭的手段 铃霜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沈云娇,呼吸几不可查地急促起来。 从她记事起,就总是从长辈嘴中听到关于沈云娇的事迹。 她帮着家里干活的时候,就无比羡慕沈云娇,想来在伯府里,沈云娇身边有丫鬟伺候,什么都不用干的。 她的衣裳破旧该缝补的时候,她又会想起沈云娇穿的肯定是织金的衣裳,戴的是满头珠翠。 虽说这是她和沈云娇头一遭见面,可她觉得她已经认识了沈云娇许久。 沈云娇淡笑:“母亲,我先进去了。” 庄氏连忙过去,满脸堆笑,“等等,等等,你和你表妹头一次见面,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呀?实际上,我有事要求求你。你舅舅舅妈想将你表妹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可又怕她不懂规矩,被主人家嫌弃。所以他们两人求到我跟前来,想叫铃霜来陪你住几日,给你当个使唤丫鬟,叫铃霜开开眼界。” 沈云娇微微一笑,“铃霜是我的表妹,我怎么能使唤她呢?且府上老夫人身子不好,喜静。母亲另寻他法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罢,沈云娇越过庄氏就要进去。 庄氏拧起眉头,要来拉沈云娇的胳膊,“云娇,何必和我说这些客套话?你如今是千金小姐了,去哪都有丫鬟跟着,那多一个铃霜也没什么大碍的。你就看在你舅舅舅妈的份上,让她住两日就行,叫她学学大户人家的规矩。” 庄氏朝着沈云娇伸过去的手,被翠叶拍开了。 翠叶立起眉头,“好好说话,别动手!” 她可是苏家的丫鬟,不必对着庄氏客气。 且庄氏对她家姑娘的态度,也不值得她的尊敬! “云娇,你这是什么意思?”庄氏板着脸,摆出了做长辈的姿态来。 可她到底还是忌惮着翠叶,不敢再动手了。 铃霜见状,掏出帕子蘸了蘸眼尾,可怜兮兮地说:“表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发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沈云娇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见她柔柔弱弱地跪了下来,脸上布满了泪痕。 “表姐,你别讨厌我。”说着,她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铃霜的这一出,不仅沈云娇,连庄氏都没有料到。 庄氏都惊呆了,这妮子的眼泪说来就来,好生厉害。 她一声不吭,只站在一边看热闹。 铃霜柔弱不能自理的哭声,将后街上住的人都引了出来看热闹。 沈云娇不得不放缓声音,“表妹,我没有讨厌你……” 铃霜破涕为笑,截断了沈云娇的话头,“那表姐就是同意了喽?多谢表姐,表姐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沈云娇只觉得耐心都快耗尽了,她还是头一遭碰到这样的女子。 她沉声道:“我没有同意……” 一句话还没说完,铃霜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了。 庄氏心中得意一笑,面上随着铃霜一起哭了起来,“云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帮子穷亲戚了啊。不然你为何要对你表妹这么冷漠无情啊!” 铃霜哽咽着说:“不怪表姐,肯定是我哪里不好,让表姐讨厌了。”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好话赖话都被二人说完了。 面对着啼哭的铃霜,翠叶下不去手,只能尴尬地立在一边,青玉也没了主意。 眼瞧着偷偷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沈云娇都想不敢不顾地直接进了角门里去。 突然,平妈妈出来了。 “谁在外头哭泣?老夫人听了觉得晦气,让我来瞧瞧。” 平妈妈说完,庄氏瞬间止住了泪。 铃霜拿帕子擦了擦眼,垂着头立在庄氏身边。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妈妈怎么出来了?是老夫人派你来的吗?” 铃霜的眼睛一亮,蓦地抬起头来,还是那副泪眼汪汪的面容,“这位妈妈,劳烦您和老夫人说,都是我不好,不关我表姐的事,还请老夫人不要责怪表姐。” 平妈妈目光锐利,看看哭得眼睛红红的铃霜,再看看即将要不耐烦的沈云娇,心里便有了主意。 平妈妈拉过沈云娇的手,以示亲昵,“姑娘,老夫人说了,既然是姑娘的亲戚,让她住几日也没事,左右就是多副碗筷的事。” 可沈云娇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平妈妈压低声音,提醒道:“姑娘,不少双眼睛看着。没必要为了她,坏了您的名声!” 沈云娇余光扫去,果然看到了不少正在悄悄看热闹的人。 铃霜本就生得讨喜,连哭起来的姿态都拿捏得恰好好处。 加上她面对沈云娇时怯懦的神态,旁人只当是沈云娇仗着苏老夫人的势,欺负了她。 如今沈云娇是苏老夫人身边的大红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眼红着她,今日的事不处置妥当,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言风语来。 既然苏老夫人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要面面俱到为沈云娇筹备起来。 平妈妈指了指铃霜,语气颇为冷淡:“念在我们姑娘的面子上,你且进来吧。沈夫人,你若是无事,就家去吧。这位姑娘在苏家,定不会受委屈的。” 庄氏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有劳妈妈了,铃霜啊,你进去之后好好地听你表姐的话啊。” 交代完,庄氏喜笑颜开地回去了。 铃霜如愿以偿,也不再哭了。 她走到沈云娇面前,弱不禁风地屈了屈膝,“表姐,我什么都听你的话。” 端的是一副万分乖巧的姿态。 沈云娇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表妹,走吧。” 说罢,一行人转身进了苏家之内。 角门关上,隔绝了还想看热闹的视线。 庄氏走了几步,找到了正在看人下棋的沈二。 她将沈二拉到一旁,笑道:“事成了!” 沈二也笑了起来,“好,好,等过几日你来接她,再将她送到罗家去。长得讨喜,又懂规矩,罗家那小子定会喜欢的。” 庄氏也是如此想的。 夫妻二人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进了苏家,铃霜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云娇的身后,忍不住四处打量起来。 这苏家可真是大,进了一扇门,还有一扇门。 215有手段 走了好久,才走到平康院里。 进了里头,铃霜再次被里头的富贵景象惊到了。 院里进进出出的仆妇,见着她们一行人,都上前来行礼寒暄。 那些仆妇丫鬟身上穿的衣裳,都干净整齐,收拾得没有一道褶子。 平妈妈招了招手,诗春走了过来,她吩咐道:“你安排她去住下吧。” 平妈妈便领着沈云娇往主屋里去。 铃霜还想跟上去,却被诗春拦住了。 铃霜见拦着她的丫鬟,面容清丽,眼眸明亮,不说话时嘴角还噙着笑。 上身着一件浅红比甲,下束一条同色缎面裙儿,端的是俏丽可人。 铃霜视线上移,看到那丫鬟发髻上的赤金玲珑簪子时,目光微闪。 一个苏家的丫鬟,就打扮得如此富贵,可见那位苏老夫人是极其大方的。 她心中有了主意。 诗春道:“你随我去安置下来。” 铃霜捏着衣角,怯怯懦懦地道:“可是我想先去给老夫人磕个头,感谢老夫人愿意收留我。” 诗春打断她,“你最应该感谢的是姑娘才是,若不是因为你是她的表妹,你怎么可能住进来?” 铃霜眸中划过一丝不虞,小声地说:“那我进去,给老夫人和表姐都磕个头。” “不必了,老夫人要吃药了,吃完药就该午休了,你且回去吧。” 铃霜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我若是什么都不表示,老夫人和表姐会不会觉得我不懂事呀。” 诗春抿了抿唇,道:“不会的。” 见铃霜还不肯离开,她干脆拉着铃霜的袖子离开。 铃霜一个不防,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大声地“哎呦”了一声。 但诗春没有理会,来来往往的下人更无一人多看她一眼。 她只好咬着唇,随着诗春先去后边了。 屋子里,平妈妈将在苏家角门外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和苏老夫人说了。 苏老夫人笑了起来,“那丫头,心眼不少,但也是她的本事,就让她住两日也无妨的。” 沈云娇叹气道:“我只是怕会扰了老夫人的清净。” 最关键的是庄氏领过来的人,她总觉得庄氏没安好心。 且庄氏对沈云雪的态度,更是叫她心里不舒服。 沈云雪离开了好久了,庄氏再也没有提及过沈云雪了,根本不关心沈云雪是生是死。 苏老夫人道:“没事的。” 正好丫鬟端了药来,沈云娇便伺候苏老夫人喂药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眼瞧着要用晚膳了,铃霜就在院子里站着。 她什么都不说,就在角落里站着。 夕阳打在她身上,格外凄楚无助。 平妈妈正好瞧见了,进来和苏老夫人说了。 苏老夫人怔了一下,“差点将她忘记了,快请进来吧。” “是。” 平妈妈亲自出去,将铃霜带了进来。 铃霜规规矩矩地给苏老夫人磕了个头,倒是将苏老夫人逗笑了,“不必行如此大礼,快坐吧。” 铃霜便在丫鬟搬来的秀墩上坐下了。 苏老夫人打量了她片刻,问道:“叫什么名儿?” 铃霜安分地道:“我闺名叫铃霜。” “嗯,是个好名儿。衣裳都旧了,平妈妈,等一下拿两块颜色鲜艳的缎子,给她做衣裳穿。” 铃霜又要站起来行礼,被平妈妈按住了,“铃霜姑娘,你坐着便好。我们老夫人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 铃霜的眼眸里含着惶恐和受宠若惊,小小声地说:“多谢老夫人。” 铃霜万分乖巧的模样,让平妈妈有些不适应了。 但她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个人精了。 这铃霜,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诗春进来问,“老夫人,厨房里的问,晚膳可以拿过来了吗?” 苏老夫人看了眼天色,“再等等,云娇那丫头怎么还没回来,你去四小姐那里看看。” “是。”诗春出去了。 午后的时候,沈云娇去苏兰烟那里了,一待就是一下午。 苏兰烟捣鼓出了一本菜谱,上头写的都是世间新奇少见的吃食。 她只有主意,并没有本金。 花姨娘更是把银子守的紧紧的,生怕苏兰烟出去胡乱花了糟蹋了。 苏兰烟无奈,只好寻上了沈云娇。 她往后是要做一番大事的,现在正是需要积累经验的时候。 “……马上就要过年了,铺子开业的时候就定在年后吧。就定在元宵节那日吧,到时街上热闹,都是人。”沈云娇道。 苏兰烟点了点头,又道:“那厨娘的事呢?厨娘还要培训些时日,最好是我亲自培训。” “这简单,我寻两个厨娘,就安排到平康院的小厨房里。你每日过来的时候,可以趁机教她们。” 苏兰烟神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老夫人对你可真好。” 不管沈云娇想做什么,苏老夫人都会支持。 沈云娇笑道:“因为老夫人对我好,所以我也不该浪费了老夫人对我的好。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可靠了,你以后想在王府立足,少不得要用银子上下打点。” 蓦地想到鲁王,沈云娇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睑。 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诗春过来了。 花姨娘殷勤地领着诗春进了苏兰烟的闺房里,“……你肯定也没用晚膳吧,巴巴地让你跑了这一趟,我这刚好有玫瑰馅的酥饼,你拿几块去。” “那就劳烦姨娘了。” 花姨娘笑得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不麻烦的。” 她亲手拿干净的帕子包了几块酥饼,又抓了一把钱给诗春。 诗春只收了酥饼,没收那一把钱。 “这是给你买茶吃的,快收下。” “奴婢不敢收。” 二人正在争执的时候,沈云娇出来了,“姨娘,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你以后得空了常常来玩啊,烟儿,快送送人家。” “不必送了。”沈云娇跟着诗春往外去。 花姨娘还在抱怨苏兰烟,“你这孩子,也不送送?” 沈云娇带着诗春回到了平康院,只见晚膳已经摆上桌了。 铃霜正拿着公筷,殷勤地伺候老夫人用晚膳。 看到沈云娇进来,铃霜噘着嘴抱怨:“表姐回来得这么迟,老夫人饿不得,就先吃了没等你,表姐可别生老夫人的气。” 216明镜 铃霜又用银箸对的给老夫人夹了一筷子的鸡肉,笑道:“老夫人,这鸡肉炖得烂烂的,很好克化,您多吃一些。” 苏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没动箸子,而是朝着沈云娇招了招手,和善地笑:“和兰烟说什么?都忘了用膳,快过来坐。” 沈云娇走到苏老夫人身边的位置坐下,回道:“也没说什么,也不知怎的天黑的这么早。” 平妈妈凑过来道:“姑娘,你也劝一劝你的表妹。方才老夫人让她坐下一起用膳,她怎么都不肯。她是客人,不必如此的。” 沈云娇看向铃霜,“表妹,快坐下吧。老夫人这里,不需要人布膳的。” 铃霜笑道:“是老夫人允许我留下的,我自然要回报老夫人。给老夫人布膳,也是我的一片赤诚之心。我可不像表姐,天生就是个享福的人。” 沈云娇皱了皱眉,她的这番话,夹枪带棒,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分明就是在指责她,可偏偏又叫人挑不出错处。 她的这个表妹,手段实在是高明。 苏老夫人和平妈妈看在眼里,二人默不作声,只等着沈云娇自己解决。 沈云娇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住铃霜的胳膊,要拉着她入座。 同时嘴里劝道:“我能享福,全是因为老夫人的恩典。老夫人最喜欢我们这样年轻的姑娘,就算是面对府里的下人,老夫人也是和蔼有加。今日,你虽是主动伺候老夫人用晚膳,可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误以为是老夫人故意刁难你,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要叫老夫人颜面扫地?你虽然是好心,可别办了坏事。” 铃霜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到底还是坐了下来,非常有眼色地道歉:“是我思虑不周了,多谢表姐提点。表姐对我真好。” 她纯真的笑容,在某一瞬间,让沈云娇误以为她那些夹枪带棍的话,都是自己误解了。 苏老夫人和平妈妈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沈云娇被她们护得太好,手段上还不算太高明。 但现在开始纠正还来得及。 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晚膳,在默默无言的氛围中结束了。 用完晚膳,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出去散步。 铃霜见插不上手,便帮着丫鬟们一起收拾。 她手脚麻利,不怕脏也不怕累,很快就获得了丫鬟们的好感。 平妈妈看在眼里,却也什么都没说。 铃霜这样爱掐尖的小姑娘,只要没有存坏心,不失为一件好事。 平妈妈必然不会阻止。 沈云娇陪着苏老夫人在抄手游廊上走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铃霜仍然在帮着丫鬟干活,沈云娇都看不下去了,招呼她过来用茶点。 铃霜笑道:“没事我不累,舅妈说了,让我来伺候表姐的。” 她笑得憨厚,连苏老夫人面对她也有了笑意,“到底是客人,你也喊云娇一声表姐的,看在云娇的面子上,你也不许再干活了。平妈妈。” 平妈妈便上前,强行拉着铃霜坐了下来,将一碟子红豆馅的酥饼放到她手边的茶几上。 “年轻的小姑娘都爱吃甜口的,你快尝尝。我们姑娘平常就很喜欢吃,所以厨房每天都会变着花样送一份过来。我们这些人啊,都是沾了姑娘的光了。”平妈妈道。 沈云娇笑得眉眼弯弯,“我最近不爱吃了,吃得我又胖了。回头我吃成了个大胖子,老夫人和妈妈都不肯认我了。” 她俏皮的话语,惹得苏老夫人和平妈妈等人笑了起来。 苏老夫人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含笑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怎么可能不认你呢?” 铃霜面上跟着众人一起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苏老夫人和平妈妈是故意说这些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知道,沈云娇在平康院里的地位。 现在回想,她先前说的话做的事,确实太急功近利了些,好些话都是有意针对沈云娇的,被苏老夫人和平妈妈听了出来,有意来敲打她的。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明白该怎么做了。 若是苏老夫人对沈云娇的态度,只是把沈云娇当成特别宠爱的丫鬟一般,那她或许还可以争一争。 如今亲眼瞧着,苏老夫人对沈云娇宠爱到了骨子里,当成亲孙女一般,那她再怎么争都是没有用的。 毕竟苏老夫人和沈云娇之间,有着十多年的情分,她一个外人怎么都比不上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之后,她带着讨好的笑,在沈云娇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下了。 她羡慕的说:“老夫人对表姐真好,我今日也是沾了表姐的光。表姐一点都不胖,而且表姐的底子在这里。若是胖一些,也定是一个丰腴美人。” 沈云娇被铃霜夸得很不自在,且十分不明白,下一刻还故意针对自己的人,下一刻就能有意讨好自己。 她伸手拿了块酥饼,塞到铃霜的嘴巴里,道:“你快尝尝吧。” 铃霜吃了一口酥饼,赞道:“果真是好吃,伯府的厨房果然不一般,外头的厨子拍马屁都追不上。而且表姐的口味真独特,一下就能发现最好吃的点心。” 她的嘴巴跟抹了蜂蜜似的,让沈云娇都快招架不住了。 沈云娇敷衍了几句,就去内室里了。 苏老夫人便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若是夜里睡得不习惯,就叫丫鬟陪你一起睡。我这里有安神的香饼子,你带一块回去吧。” 铃霜感激道:“多谢老夫人。” 平妈妈点了一个丫鬟打灯笼,送铃霜回去了。 待铃霜出去后,平妈妈不由地感慨:“这位铃霜姑娘,真当是聪慧又有眼色,可惜出生低了些,否则说不定会有一番大造化。” 苏老夫人淡淡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怎知她将来不会有大造化呢?” 平妈妈:“是老奴目光短浅了。” 又说了几句,苏老夫人吃完了药,就叫丫鬟进来洗漱了。 见天色不早了,她又留沈云娇在碧纱橱里睡了。 翌日,铃霜一大早就过来了。 (本章完) 217花园偶遇 铃霜嘴甜又肯吃苦,很快就赢得了平康院上下的喜爱。 且除了初来的那时,她表现出来的对沈云娇的敌意,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沈云娇还以为是她的错觉。 这日,陆母特意过来了。 沈云娇和陆母说不到一块去,便随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铃霜则跟着沈云娇一快出去了。 陆母没见着沈云娇也不在意,如今她心里有了更好的人选。 就是在苏兰绣大婚之日见过的周元珍,可不哪哪都比沈云娇好。 周元珍有家世不说,面对长辈更是温顺体贴。 不像那个沈云娇,她说上几句,沈云娇就要和她顶嘴的。 若是沈云娇成了她的儿媳妇,那往后岂不是没安生的日子过了? 因此沈云娇不在跟前,她反而更加自在。 和苏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她便婉转地提到了周元珍。 “……那日在二小姐的婚礼上,若不是那位周姑娘陪伴在左右,我几乎要乱了方寸了。若是姨妈方便,不如将那位周姑娘喊过来,我要当面谢她。” 苏老夫人回道:“可真是不巧,周姑娘前几日回家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还能过来。你若是真的想和她道谢,不如去三房,和她姑妈说。” 陆母略一思索,便道:“这也成,我待会子就往三房跑一趟。也不知道这位周姑娘,平日里喜爱吃什么玩什么。” 苏老夫人半眯着眼,打量着陆母。 陆母对周元珍表现出来的兴趣,让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陆母可从来不曾打听过沈云娇的喜好。 陆母被苏老夫人看得心里发虚,打着哈哈道:“姨妈,等什么时候周姑娘过来了,你们一起过府来玩一遭吧。自打我们置办了新的府邸,您还不曾来过呢。” 苏老夫人笑容淡了些,“且看元珍那丫头什么时候再过来。” 陆母道:“那可就说好了,姨妈一定要赏光。” 这厢二人在平康院里说着话,那一边,沈云娇和铃霜已经走到了花园里。 铃霜瞧着花园里的奇花异石,眼睛都不够用了。 大冬天的,花园里还有盛开的花,可见苏家之底蕴。 因着没带手炉出来,走了一会,沈云娇只觉得手脚都冰凉了。 她便道:“我们去那边厢房里坐一会吧,外头冷得很,我们去烤烤火。” 铃霜捏着衣角,笑得可怜兮兮,“表姐,我想再花园里玩一会。而且我一点都不冷,等一下我过去找你好吗?” 沈云娇点头,“也行,我让青玉跟着你。” 说罢,沈云娇便带着翠叶去烤火了。 青玉则随着铃霜在花园里逛了起来。 青玉见铃霜是真心喜欢花园里种植的花卉,便提议道:“你若是喜欢,不如摘一朵吧。簪在发髻上,可好看了。” 铃霜迟疑,“这恐怕不大好吧,这些花儿都很名贵,可别被我糟蹋了。” 青玉掩着嘴笑道:“怕什么?在冰天雪地之中,这些花儿明早说不定就枯萎了。就算不枯萎,花房的师傅也要重新换上一批。摘一朵簪花,也不算辜负了。” 铃霜被说得心动了,果真挑了一朵粉嫩的花,簪在发髻上。 青玉也蹲下身子,挑选着要给自家姑娘簪的花朵。 铃霜将花朵儿簪在发髻上之后,便独自去寻找水面,准备就着水面,看看自个儿如今的模样。 她生的貌美,每一日都要花费好些功夫照镜子。 有时在地里做着农活,都要歇下来,冲着水面欣赏一下自己如花的美貌。 突然背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响起的是一道男子的声音。 男子的声音戏谑,带着调笑的意味,“呦,哪里来的貌美小丫鬟,爷怎么从来不曾见过你?新来的?” 铃霜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 只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身着一件宝蓝色暗紫团花纹锦袍,腰间一条玉色的腰带上,系着各色宝石和织金香囊。 男子头发竖在赤金发冠之中,面庞瞧着倜傥又风流。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铃霜目光微闪,忙侧过脸,露出自己最优美的侧脸,小声地道:“我不是府上的丫鬟,我迷路了,这位公子能为我指一条路吗?” 她的声音清脆又动听,比苏义在外头花楼里听的粉头的唱小曲还要悦耳。 苏义的身子骨都酥了一大半,“自然可以,不知道姑娘要去哪里?” 铃霜含羞带怯地看了苏义一眼。 可还不曾说话,青玉就寻了过来。 青玉边走边说:“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害得我好找……奴婢给二少爷请安。” 铃霜装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学着青玉的模样福了福身子,“铃霜给二少爷请安。” 苏义摸着下巴,“原来你叫铃霜,是老夫人哪一边的亲戚?” 铃霜又娇又怯地道:“我不是老夫人的亲戚,是沾了云娇表姐的光,我才能进苏家来小住的。” 青玉冷眼瞧着,那二人之间的氛围似乎不大对劲。 苏义风流成性,房里的小妾通房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青玉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就站在二人的中间,阻挡了二人的眉目传情。 青玉道:“二少爷,我们姑娘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我们就先告辞了。” 不等苏义回答,青玉就拉着铃霜匆匆离开。 苏义立在原地,盯着铃霜纤细的背影出了神。 走到苏义瞧不见的地方,青玉才放开铃霜。 怕铃霜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青玉便提醒道:“二少爷是我们府上大夫人嫡出的,一直被大夫人护得跟什么似的。大夫人那性子,不是好相处的。二少爷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你可别糊涂了。” 铃霜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中的情绪,声音缥缈:“我知道了。” 二人和沈云娇汇合,一起围着火炉子烤火,吃着烤栗子。 待那一边陆母离开了,沈云娇等人才回去。 青玉心里还是不放心,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拉着沈云娇去了屋外,将在花园里发生的事和沈云娇说了。 “……奴婢总觉得,二少爷看铃霜姑娘的眼神不大对。” (本章完) 218回家 沈云娇略一沉思,“他们两个在一处确实不好,还好当时除了你,没有旁人在。反正铃霜在这里住不了几日,这几日就不要带她出去了,那二人就没有机会见面。” “好,奴婢知道了。” 沈云娇想得挺好,左右铃霜后日就要回家去了,这几日只让她在平康院里待着就行。 谁曾想第二日,苏义眼巴巴地过来了。 原来昨天夜里,苏义辗转反侧,脑海里想的一直是在花园里碰见的铃霜。 那女子虽然容貌不是最出色的,但身段是上乘,配上妩媚清丽的神情,自有一股子勾人的气态。 苏义上了心,夜里更难入睡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他眼巴巴地就过来了。 铃霜既然是沈云娇的亲戚,那出生定不高。 沈云娇是因为有一个走了大运的亲娘,那铃霜没有好运的娘,到苏家来只能当个丫鬟的。 既然是个丫鬟,那向苏老夫人要过来就是了。 他房里有个通房丫头,就是从苏老夫人这里要过来的。 苏老夫人穿戴好出来,苏义亲自过去,殷勤地搀扶着苏老夫人在榻上坐下,满脸堆笑地问:“祖母,用过早膳没有?要不孙子陪您用一些?” 苏老夫人睨他一眼,便点了点头。 丫鬟们便去厨房拿早膳,好在平康院里设了小厨房,也不用等太久。 诗春机灵,往跨院那边跑了一遭。 沈云娇穿戴好,便要去苏老夫人那里请安。 诗春拦住了她,道:“姑娘今早不用过去了,二少爷在老夫人那里呢,要陪着老夫人用早膳。” 沈云娇原本还有些困意的,听到诗春的话,登时清醒了过来。 “谁,你说谁陪着老夫人用早膳?” 诗春失笑,“奴婢说,是二少爷。甭说您了,就是奴婢方才看到的时候,也差点吓了失了态。” 沈云娇被惊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抿着唇转身往里去。 铃霜拾掇好,来寻沈云娇一起去给苏老夫人请安。 “表姐,你怎么又进屋子里去了?我们快过去吧,别让老夫人等急了。” 沈云娇解释道:“老夫人那里有旁人在,我们过去不合适,等晚一些再过去吧。” 铃霜追问:“是谁?” 沈云娇斟酌着道:“我也不清楚,我们先去用早膳吧。” 见她不想回答,铃霜也就作罢了。 那一边,苏义陪着苏老夫人用完了早膳,又坐了一会儿,才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他腆着脸道:“祖母,我听说您这里又来了个水灵的姑娘。这平康院果真风水极好,这里的姑娘各个都出众。不知祖母愿不愿意忍痛割爱?” 苏老夫人就知道,苏义果真安了别的心,特意来讨好她的。 苏义这人,就是风流,听说养在外头的不曾领到家里来的相好就有好些个。 若不是自己护的紧,只怕苏义的主意,都要打到沈云娇头上去了。 苏老夫人淡淡地道:“说吧,这次你又看上谁了?” 苏义憨笑着,吐出两个字,“铃霜。” 苏老夫人微微诧异,“这个人我可做不了主,她并不是府上的丫鬟,而是客人。我劝你早点打住了心里的算盘。” 苏义拉长着脸,旋即又笑了起来,“既如此,我们和沈家亲上加亲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不知道祖母肯不肯,帮孙儿当一回媒人?” 听他越说越放肆,苏老夫人虎着脸,呵斥道:“我原已说了,此事我做不了主。明日她就家去了,她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你有心思,还不如放在你房里那些个上头。” 苏义这一趟过来,非但没有如愿以偿,反而被苏老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苏老夫人心中疑惑,苏义是怎么看上铃霜的? 她让人独独将沈云娇喊了过来。 沈云娇便将青玉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苏老夫人听。 苏老夫人摇着头,“二哥儿就是这喜新厌旧的风流性子,今日看中了这个,明日看中了那个。他娘一味地溺爱他,他也没个媳妇管束,做事愈发只凭着心意了。好在铃霜马上就要家去了,总归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沈云娇嗯了一声,心里打定主意,下一次庄氏再送谁过来,她肯定不会再接了的,平白地给自个儿惹麻烦。 终于到了铃霜要回家的这日,庄氏专程雇了一辆马车,在苏家角门外候着。 铃霜在平康院住的几日,也算是安分,在苏老夫人和平妈妈的敲打之后,也没再惹出乱子来。 她临走的时候,苏老夫人便送了她两身新衣裳,并一包银子。 铃霜上了马车,庄氏抚摸着衣裳,料子柔软,定是上好的。 庄氏笑道:“我的儿,这一趟也算是值了。” 铃霜看着马车外,心不在焉的。 她心里一直在琢磨,明明在花园的那一日,苏二少爷看她的眼神里,分明是动了心的。 可为什么后来,苏二少爷又没了动作呢? 铃霜百思不得其解。 马车慢悠悠地转了个弯,到了苏家门口的街上。 蓦地,铃霜瞧见了站在苏家门口的苏义。 苏义目光灼灼地朝着马车这边看,像是专程在这里等着似的。 对上铃霜的目光,苏义殷勤一笑,眼神里透着些滚烫。 这种眼神,铃霜见的多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苏义对她也是有情的。 她的面上红了一片,怯怯地低下头去,可又要大着胆子再给苏义抛去媚眼。 马车很快就过去了,二人却打得火热。 通过这一次的试探,二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庄氏好生地将铃霜送回了家去。 等到第二日,庄氏和沈二收拾了一番,上门来接铃霜,要将她送到罗家去。 前些日子,罗书砚又上门来要人了,这一次,罗书砚是动了真格的了。 罗书砚在家里里外受气,尤其是在苏兰绣那里,受了气还不能发作出来,和鳖孙一样。 他急需寻找个地方,将自己一肚子的怒气都发泄出来。 于是,他盯上了沈家,逼着沈家给人,或者还银子。 219反悔 罗家到底有几个银子,如今罗书砚娶了苏兰绣,有了苏家的扶持,罗书砚更有底气了。 若他真的想和沈家作对,沈家夫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沈家夫妻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沈云雪不知道去了哪里,沈云娇是万万不会去给罗书砚做妾室的,他们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铃霜身上。 铃霜是方圆十里第一美人儿,如今又去苏家学了几天规矩,定是不一般了。 沈家夫妻到了庄家门口,等了好一会,铃霜才来开门。 庄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铃霜,越看越欢喜,满脸堆起笑夸赞:“瞧瞧,去苏家住了两日果然不一样了。罗公子见到你,可不得一颗心都扑到你身上来了?我的儿,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铃霜躲开了庄氏要来拉她的手,且往后退了一步。 铃霜似笑非笑,“我该主意了,我不要去罗家了。姑姑姑父,请回吧。” 沈二和庄氏都愣住了,二人面面相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庄氏嗔道:“你这丫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先前你不是期待着要去罗家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你可要知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铃霜拉长语调哦了一声,“错过便错过了吧,反正我是不愿意的。姑姑姑父若是没事,我便回屋去了。” 见她要关门,沈二上前,双手抵在门上,斥道:“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你去罗家给罗公子做妾,好处定是少不了你的。罗家明日就要来接人了,你若是反悔了,你叫我怎么和罗家人交代?” 铃霜瞅了沈二一眼,“那便是姑父的事了。” 反正她是铁了心,不要再去罗家的。 先前,罗书砚虽然不堪,可是罗家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有更好的选择了。 沈家这夫妻二人,除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外,对其他人都不会心软。 因此铃霜也懒得流眼泪,就算眼泪流干了,这夫妻二人眼都不会眨一下。 沈二见自己说不通,就去看庄氏。 庄氏心里暗骂,铃霜这小丫头果真是个靠不住的。 可面上,她少不得要说些好话,先哄了铃霜和他们一道回去才是。 “我的儿,你到底怎么了?难道听了别人的风言风语?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祖上三代都是种地的,你若是不去罗家,将来也是嫁个村里的人,你甘心吗?你这一张好面皮,可不能浪费了啊?嫁到罗家去,只要你生下个一儿半女傍身,后半辈子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呀。” 庄氏掏空心思,一连说了不少好话要哄铃霜回转心意。 但铃霜油盐不进,已经是铁了心了。 “姑姑姑父,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趁着还有功夫,你们另寻他人吧。” 沈家夫妻恼了,好话赖话说不通,就打算来硬的了。 庄氏一把抓住铃霜的手腕,沉着脸道:“走!今日就算你不愿意,都得和我走!” 铃霜挣扎了一下,竟没有挣扎动,她便扯着嗓子大喊:“爹!娘!哥哥!嫂子!姑姑非要带我走,我不肯,我不要给罗公子当妾室!” 她边叫边哭,不仅庄家人都出来了,连左邻右坊都出来了。 铃霜哭得凄楚可怜,沈家夫妻一脸凶神恶煞,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站在了铃霜那一边。 沈家夫妻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语言讨伐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庄氏看见她哥嫂,便委屈地说:“大哥,大嫂,先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我还费了好一番功夫,将铃霜都送到苏家住了几日。怎的现在你们又反悔了?” 庄大嫂搂着还在哭泣的铃霜,不悦地道:“给人家做妾是什么光彩的事吗?先前我们是被你花言巧语哄得昏了头了,如今只不过是清醒过来了。你不心疼自己的女儿,我们可心疼。” 庄氏看向她哥,“大哥!” 庄大哥摇头,“你走吧。” 说着,二人搂着铃霜进了屋子里,将门重重地带上了。 沈家夫妻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一路上,二人边走边骂着庄家人的出尔反尔。 快到家的时候,二人眼尖地瞧见罗书砚正带着人守在他们家门口处。 沈家夫妻想躲,却被罗书砚带来的人瞧见了。 那些人上前,很快将沈家夫妻围住了。 罗书砚走了过来,自打被书院赶出来之后,他也没有再读书了。 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个地痞流氓了。 “人呢?”他问道。 沈二打着哈哈,“那女子着了凉,还在吃着药。现在送过去实在是晦气,等过几日吧,我们亲自将人送到罗家去。” 罗书砚呵了一声,“我看起来就是好糊弄的人吗?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后日,你们有的是借口,我却没有耐心了。你们一起上!先打一顿,让我出口恶气。” 庄氏不敢置信,罗书砚真的会动手。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罗书砚一直是文弱书生的形象。 罗书砚后退几步,他带来的那几人,各个手上都拿着木棍,毫不犹豫的招呼了上去。 沈家夫妻被打得大喊大叫,躲又没地方躲,只能生生地挨了一顿打。 直到沈家夫妻被打得瘫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罗书砚才满意地叫人停手。 他带着人扬长而去。 早在沈家夫妻痛得大叫的时候,街坊四邻就已经发现了。 只是他们不敢站出来,只能躲在暗处偷偷的瞧着。 见那位公子哥带着人走了,他们才敢走出来,一起将沈家夫妻搬回了沈家去。 “这沈家就一个才十岁的哥儿,一点都不懂事。他们夫妻二人被打成这副模样,家里没有一个主事的人不行。对了,沈芳又跑哪里去了?” “沈芳啊,一天天都不见踪影。沈二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在大户人家里面当千金小姐养着。去和她说一声,她总不能不管自己的亲生父亲吧。” 于是街坊四邻选了一个机灵的半大小子,往苏家跑一趟。 沈云娇亲自见了那人,听了那人的话,惊了好半晌。 220探病 听特意来传话的人的描述,沈家夫妻这一次恐怕是被打得受了重伤。 沈家夫妻也不知道在外面惹到了什么人。 只是对于这些,沈云娇并没有什么好奇心。 对于沈家,她根本没有多少感情。 若不是自己还姓沈,她恐怕也不会见眼前这人。 她便吩咐青玉:“你去拿十两银子,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吧。若是往后还缺医药钱,你尽管来与我说。” 那来传话的小子,见着沈云娇千金大小姐的做派,愣了一下。 他接了银子,又问了一句:“你不回去看看吗?那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爹。” 这小子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便也没有多少顾虑。 “沈家伯伯和伯母,都被打得下不了地了呢。这光有银子也不行啊,谁去照料他们吃他们喝呢?” 沈云娇面上仍旧端着笑,可笑容淡了下来,“我父亲……自然能想的出法子来的。我这个当女儿的,只能出银子了。” 见那小子还要说,沈云娇没什么耐心听下去了,忙吩咐青玉抓一把果子给那小子吃。 平妈妈闻讯而来,在平康院里,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的眼睛。 平妈妈将沈云娇拉到一边,劝道:“姑娘,再怎么说那人也是你的父亲,如今他受了重伤,于情于理你都该走一趟的。就算只是去坐一坐也是好的,否则别人该说你无情了。” 沈云娇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只是不愿去理会罢了。 如今既然平妈妈提了出来,她也就改了心意,“妈妈说的是,那我明日便去一趟吧。” 平妈妈神色微暖,“老奴就知道,姑娘最是明事理了。明儿个你只需去坐一坐,别忘了晚上回来和老夫人用晚膳。” 沈云娇微微一笑,又走回去了,和那来传信的小子说:“我明日会回去一趟,将事情都安顿好的。等一会儿天黑了不好走,你且先回去吧。” 那小子怀里装满了果子,口袋里还有青玉给他的赏钱,他乐呵呵地回去了。 第二日,沈云娇果真坐了马车,往沈家去了。 一个大早,天气就不大好,好像要下大雪似的。 马车上,翠叶忧心忡忡地说:“希望今日不要下雪,不然路上就难走了。” 沈云娇双手抱着手炉,淡淡地道:“我们到一到便离开的,不会在外面耽搁太久的。” 可翠叶还是担心,一直瞧着外头的天色。 好在,到沈家的时候,天都没有下雪或下雨。 沈云娇戴好兜帽,才下了马车。 沈家里头的人听到动静,打开了门。 只见站在沈家门口的是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妇人,腰间系着一条青色的围裙。 她瞧着马车上下来一女子,打扮得和画上的仙女似的,立刻迎了上去。 “你就是沈家的大姑娘吧,我是住在隔壁的,你喊我王婶子就行了。你是来看你爹娘的吧,啧啧啧,不是我说,对他们动手的人真当是好狠得心。那一下下打得,身上都没一处好的地方了。现在你爹娘都起不了身,早膳和药都是我喂他们在床上吃的。” 这王婶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却一点都不叫人讨厌。 她眼神明亮大方,一瞧就是个正派的人。 走到里头,沈云娇让翠叶将准备好的银子拿了出来。 她亲手将银子给了王婶子,道:“婶子,这是我一点小心意。你也知道的,我还要在苏家,伺候苏老夫人,家里的事便顾不上了。我父母的事,只好拜托你了。若是银子不够,你尽管派人去苏家找我。” 王婶子掂量了一下,只觉得压手,忙道:“够了够了,这些就够了。” 沈云娇笑笑,继续往屋子里去。 正中间的屋子里,还未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沈云娇皱了皱眉,走进去瞧了一眼。 只见沈二和庄氏正在昏睡着,二人的脸上鼻青脸肿的,都快瞧不出原本的面目了。 这下手之人,一点都没有留情,是下了死手。 沈云娇看了一眼,就退出去了。 她问王婶子,“婶子,你知道是谁打的吗?” 王婶子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好几个人一起拿棍子打的。好像其中还有一位,穿的很体面的公子。” 沈云娇怎么想也想不出沈家夫妻到底得罪了谁,既然想不出,索性也就丢开了。 她进到隔壁沈云雪的闺房里,但自打沈云雪离开后,这屋子就收拾成了沈耀的书房,已经看不出沈云雪生活过的痕迹了。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准备等一会就回去。 翠叶则去了厨房里,准备烧一壶热水。 过了一会,翠叶匆匆跑了回来,道:“姑娘,下雪了。” 沈云娇走到门口一看,果真飘起了鹅毛大的雪。 她伸出手一接,袖子上便接住了不少的雪花。 翠叶急得跺跺脚,“姑娘,您还有心情玩呢,若是雪下大了,回不去了该怎么办?这次出门,我们什么都没带。” 王婶子也从厨房里出来了,热情地道:“我刚刚炒了两个小菜,你们吃几口再回去吧。不然这一路上,说不定就要饿肚子了。” 翠叶婉拒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带了点心的。” 王婶子笑嗔道:“那点心哪里有才出炉的热乎乎的饭菜好吃?沈大姑娘,这菜都是存在地窖里的,才拿出来的。你尝尝,若是觉得我的手艺不好,你们再去吃点心。” 王婶子十分热情地将沈云娇和翠叶留了下来。 因为时辰紧,王婶子只来得及炒了三个菜,煮了一锅汤。 沈云娇让翠叶分了一点,去给外头的车夫和随车的小厮。 沈云娇随口问:“他们……就是我的父母,等一下吃什么?” 王婶子笑道:“姑娘放心,我在锅里温着粥呢。你虽然一直不在你父母的身边,可这父女亲骨肉之间,就是天生的亲近。” 沈云娇抿了抿唇。 她对沈二,有天生的亲近?她自己就不相信。 她垂下眼眸,“婶子,你见过我亲娘吗?” 王婶子摇头,“你娘在世的时候,我还没嫁过来呢。” (本章完) 221寻仇 沈云娇不由地有些失望。 王婶子见她失望,也沉默下来。 半晌后,她才慢慢地道:“我嫁过来之后,听说你继母将你娘的遗物,值钱的都变卖了,不值钱的也扔了烧了。” 王婶子是看沈云娇有眼缘,才特意说这些,生怕沈云娇被庄氏糊弄了去。 庄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们这些街坊邻居心里都有数的。 从前,因为没有见过沈云娇,加上庄氏提到她,总说她就是个被娇养在大户人家老夫人身边,被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 见了爹娘,都要摆着架子,拿捏着姿态的。 是以王婶子对沈云娇根本没有好印象。 可今日一瞧,沈云娇和庄氏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打小在高门大户里养着,沈云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矜娇之气,但待人柔和亲切,加上生的白净讨喜,王婶子只和她相处了一会,就拿她当自家小辈一样了。 亲眼见了,知道庄氏原是故意抹黑沈云娇,王婶子对庄氏的作风,只想冲着庄氏狠狠地呸一下。 王婶子继续说:“因那个时候,你爹常常看着你娘的旧物出神……对了,你且等一等我。” 王婶子匆匆地进了沈家夫妻住的屋子里。 如今那对夫妻还在昏睡之中,王婶子大大咧咧地翻找起来。 终于,她翻出了一个描金雕花的红漆匣子。 这匣子看起来有些年数了,因保管不当,颜色发灰。 王婶子吹了吹上头的灰,打开,只见里头摆放着一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绢布做的帕子。 她给沈云娇看:“这应该是你娘的遗物。” 沈云娇半信半疑地接过,展开。 只见这一块素色帕子上,什么花样都没绣,只在角落里,绣了一个小小的“雪”字。 沈云娇失望地道:“这应该是云雪的帕子。” “不是不是,”王婶子解释道,“云雪那丫头我知道,最喜欢花花绿绿的,不会做这素净的帕子。而且装着帕子的匣子,被你爹藏得好好的。是我找银子要给他们买药的时候发现的,肯定是你娘的东西。” 沈云娇双手捧着帕子,心里泛起一丝奇妙的感觉来。 这真的是她娘的东西? “咚咚咚!” 突然,门口处响起了砸门的声音。 沈云娇惊了一下,先将帕子收了起来,神情凝重地朝着门口看去。 王婶子也吓了一跳,急忙出去查看。 那一厢,车夫领着马儿去吃草了,翠叶去了村口查看路况,他们听到动静赶回来还要一会的功夫。 沈云娇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是沈家夫妻的仇家又寻上门来了? 她抬起头,只见雪下得愈发的大了,根本没有要停止的征兆。 王婶子冒着大雪,匆匆地去开门。 期间,那砸门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 “别砸了别砸了,这门都要被砸坏啦!”王婶子打开门,只见外头站着好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各个手里都拿着根长长的棍子。 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你们是谁?” 罗书砚站在几人后头,正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伤痕。 一不小心触碰到伤口,立刻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自打苏兰绣擅自主张给他纳了明菊之后,那明菊仗着肚子里有孩子,天天在罗家闹着。 要么是这个丫鬟对她的态度不好,要么是厨房送来的饭菜不合口味等等的小事。 虽然罗书砚一直坚持,明菊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可罗夫人被明菊的花言巧语哄的相信,明菊肚子里的孩子,将是她的第一个孙子! 于是罗家上下,再也没有人相信罗书砚的话了。 苏兰绣只顾着在她自个儿的院子里,关起门户过日子,根本不在乎明菊闹得多厉害。 昨儿个,他被明菊闹得头都疼了,难得发怒了。 谁曾想明菊也不是个吃素的,就和他吵起来了。 最后罗夫人来劝架,自然是偏帮着明菊的。 趁着罗夫人拉住罗书砚的时候,明菊为了出一口恶气,趁机在罗书砚的脖子上抓了一把。 罗书砚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他越想越憋屈,可他拿自己的娘和明菊无可奈何,于是他拿了点银子,寻了那帮人,一起杀到沈家来了。 如今他还能随意欺辱的,想来也只有沈家的人了,毕竟沈家夫妻在他面前理亏站不住理。 罗书砚走到前头去,看向王婶子,问道:“我来找沈二,他人呢?” 王婶子打量着这位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偏偏又不好惹的公子,回道:“他们被人打了一顿,如今还起不了床呢。你找他有什么事?” 罗书砚嗤笑一声,“该不会是装的吧?我根本没让人下死手。你叫他们出来见我!” 王婶子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就是面前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公子,将沈家夫妻打得这么惨的。 再看他的神态,大概是来寻仇的。 王婶子自己是不怕的,她大可以喊人过来。 可院子里,还有沈云娇在呢。 王婶子鼓起勇气道:“这位公子哥,我怎么敢骗你啊。昨天你应该也在场的,沈家夫妻被打成什么模样,你肯定也是看到的。你瞧着,院子里还有药味呢。你就发发善心,让他们养两日,过几天再过来吧。” 罗书砚却是不肯,质问道:“他们黑了我的银子不肯还我,再过几日他们跑了怎么办?我得进去看看!” 王婶子再次劝道:“哎!他们那副惨样,你看了,也只是脏了你的眼。我不是沈家的亲戚,不会帮沈家说话,我只是以旁观者,说一句公道话,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沈家夫妻,有时候确实钻钱眼里去了,可他们到底不是大恶之人。” 罗书砚根本没心情听王婶子絮叨,他脖子上一阵一阵的疼痛,让他根本保持不了理智。 他推开王婶子,直接冲了进去。 王婶子瞧着一起跟进来的凶神恶煞的男子们,吓得不敢去拦。 她见状不好,想要悄悄地跑出去喊人。 可她到底还是不放心沈云娇,只好先跟着进去瞧瞧情况再说。 (本章完) 222失心疯 罗书砚一脸阴鸷地闯进了沈家去,他打定主意,若是沈家夫妻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逃避他。 那他一定会叫沈家夫妻再次领略一下他的手段。 走得太快,雪花吹到了眼睑上。 他停下,抬手抹去了眼上的雪花,一睁眼就瞧见了立在屋檐下的女子。 二人之间,隔着鹅毛大雪。 大雪纷飞,高洁雅致,却敌不过站在另一边的女子。 女子肤白赛雪,一双精致水润的眸子正朝着他这边看来。 她的眉眼沉静又温柔,一下子抚平了罗书砚内心的焦躁。 罗书砚身上的戾气全然消散,怔怔地看向沈云娇,心中有千言万语。 他想说,他是真的后悔了。 若不是当初的一念之差,如今他和沈云娇,肯定是一对和和美美的小夫妻。 王婶子小跑着到了沈云娇的身边,低声道:“沈姑娘,他就是将你父母打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今日他是来寻仇的,你要不先进屋子里去避一避。” 沈云娇淡淡地扫了罗书砚一眼,便听从王婶子的话,要进隔壁的屋子里避一避。 罗书砚和沈家夫妻的恩怨,她并不打算理会。 罗书砚情急之下喊住她:“云娇!我有话要和你说!” 沈云娇停下,再次看向他,面上浮现了讥诮之色,“说什么?说你后悔了?说你当初不该为了云雪?和我决裂?说你娶了苏二小姐,也是情非得已?” 没想到沈云娇一下子将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罗书砚讷讷地道:“是……你都清楚……那你……” 沈云娇嗤笑,“罗公子,做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辜负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沈云娇神情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却像一把利刃一样,直直地刺到罗书砚的心口之中。 罗书砚露出痛苦之色。 沈云娇转身要往屋子里去。 罗书砚再次开口,他面目狰狞,大喊大叫,“我现在不是也得到报应了吗?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错事?就因为我不小心犯的错,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可见你从前对我都是假情假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深知苏老夫人一死,你什么也不是,所以得靠嫁个好人,稳固你的地位,叫你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最后,你才选的我是不是?你有了更好的选择,才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弃了!说到底,我们都是一类的人啊!” 罗书砚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咯咯咯地笑着,笑得人毛骨悚然。 沈云娇皱起眉头,拉着王婶子慢慢后退,生怕罗书砚什么时候就像疯狗一样冲上来,随便乱咬。 王婶子也害怕疯子。 二人决定先去屋子里关上门躲一阵,待会子她男人听到动静,肯定会过来的。 罗书砚动了一下,二人便立刻进了屋子里,关上门,插上门闩。 王婶子安慰道:“沈姑娘你别怕,他们的动静不小,待会子肯定有人过来的。” 沈云娇点了点头,浑身透着浓浓的疲惫感,便先坐了下来。 屋外,罗书砚立在雪地里,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和真正的疯子一样。 连他带来的那几个大汉,都不敢上前来。 罗书砚朝着那屋子走去,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他双手拍着屋子的门,将门拍得框框作响。 “云娇!我如今这副境地,可谓是身处地狱之中也不为过了!若不是心里还有你,我快撑不下去!云娇,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开门,我拿了银子,我们远走高飞吧。找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们过着二人世界可好?” 他说得情真意切,心软一些的小姑娘听了,恐怕立刻要开门随着他离开了。 王婶子连忙道:“沈姑娘,你别听这男人的屁话!他都能把你爹娘打成这副模样,难保他下一个打的就是你了。你如今在大户人家里过得好,可千万别想不开,去和那男人吃苦去!” 沈云娇笑着安慰:“婶子放心,我被他欺骗过一次,绝对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罗书砚见里头迟迟没有开门,不由地恼羞成怒,换了一副面孔。 “云娇!你再这般不听话,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伤了你,你可别怪我啊!你们都愣在那里做什么?我花了银子请你们来,不是让你们看戏的!你们过来,把这门踢开!” 在罗书砚的吩咐下,那些个大汉便上前,凭他们的力气,直接将屋子拆了都行,更何况是一扇小小的木头做的门。 沈云娇见状,只觉得不妙。 虽说翠叶有身手,可她一人对上这群膀大腰圆的男子,也是吃力的。 她拉着王婶子到了后窗处,打开窗户,王婶子先帮着她翻到窗户外头去,自己才爬出去。 二人才从窗户处出去,那扇门经不住那些人的折腾,从正中间裂开了。 罗书砚笨拙地从裂开的缝隙钻了进去,里头空无一人,而窗户大开着。 他只觉得被人耍了,怒从心起。 “追!把她们抓住,我重重有赏!” 一行人又从烂了的门那边出去了。 而隔壁的屋子里,躺着的正是沈二和庄氏。 他们早就被饿醒了,可惜浑身都痛。 而且王婶子收了他们的银子,就该伺候他们,于是他们心安理得地等着王婶子将饭菜端进来。 等啊等,他们突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似乎还有罗书砚的声音。 他们忍着痛,从床上起来,走到窗户边看到外头。 果然是罗书砚又带着人来找麻烦了! 二人吓得腿软,差一点就要冲出去给罗书砚跪下了。 但是罗书砚似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于是他们松了一口气,继续看热闹。 看到最后,他们才发现原来罗书砚是冲着沈云娇而来的。 现在,罗书砚又为了追沈云娇而出去了。 夫妻二人松了一口气,躺会了床上。 沈二突然问:“若是云娇落到了罗书砚的手里……” 庄氏那一张带着青红的脸上绽放了笑来,因为笑得太夸张,还扯到了伤口,顿时扭曲了一下。 223疯了 庄氏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脸,才道:“这不是正好吗?罗家那小子要的人,本来就是云娇。如今人叫他带走了,顺了他的心意。他便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当家的,这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嘛!” 被庄氏说得,沈二也觉得沈云娇被罗书砚抓走是一件好事。 沈二摸了摸长了青色胡渣的下巴,却笑不出来,总觉得心里有一丝愧疚。 庄氏推了沈二一下,“你别多想了,好好养伤才是正经,我们若是倒下了,耀哥儿怎么办?” 想起唯一的儿子,沈二便将那一丝丝愧疚抛到脑后。 这恐怕就是沈云娇的命吧。 * 沈云娇和王婶子从后窗翻出去。 王婶子道:“去我家躲一躲,等一下我当家的就会回来的。人多,我们就不用怕他们了。” 沈云娇便随着王婶子去隔壁王家。 只是才到半路,就见罗书砚带来的人追了上来。 这些个大汉有的是力气,他们挡在沈云娇二人的面前。 丝毫没有觉得,以多欺少是可耻的事。 罗书砚也追了上来。 他看着沈云娇那一张因为慌张,而透着点粉红的脸,心中不由地生出爱怜之意。 便放缓声音哄道:“云娇,只要你听话,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否则,不仅仅是你,你边上这女子,我都不会放过。” “你变了。”沈云娇冷漠地道。 变得面目可憎! 罗书砚自嘲一笑。 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怎么可能不变呢? 他冲着那几个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们会意,上前要把两个女人制服住。 沈云娇本能地挡在了王婶子跟前,愧疚地道:“婶子,是我连累了你。” 王婶子咬牙切齿,“不关你的事!这群人,迟早要遭到报应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所说的话,“唰唰唰”几道破空声响起,空中飞来几根利箭,插在了两方人中间的雪地上。 “叮”的一声,利箭钉入雪地之中,猛地剧烈颤抖几下,可见射箭之人功力之深。 几个大汉吓了一跳,因为几根箭,是贴着他们的脚尖直直地插入雪地之中的。 若是他们方才多走了半步,那箭会直接插进他们的脚掌上。 几人一阵后怕,不敢再向前走了。 罗书砚气得破口大骂:“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有本事就出来!” 一阵马蹄声响起,自几人不远处的林间,走出来好几个骑着马的人。 为首的男子身材魁梧、气势冷冽,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泛着冷冷的光。 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一把弓。 显然这几根气势磅礴的箭,都是出自他之手。 男子薄唇轻抿,举起弓,搭上箭,箭刃直指着罗书砚的脑门。 罗书砚吓得躲到人群之后去了。 雪下得愈发的大了。 沈云娇揉了揉眼,擦去睫毛上悬挂着的雪花,才看清马上的男子。 看着男子熟悉的面庞,她原本还坚韧无畏的心瞬间倒塌,委屈钻了出来,弥漫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咬着唇,才没叫自己哭出声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明明在男子出现之前,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的。 此时,翠叶寻着雪地上的脚印,也寻了过来。 她跑到萧时月身边,担忧地问:“姑娘,你有没有受伤?那个小人有没有伤害你?” 听到自己被骂了,罗书砚探出一个脑海来。 可还未曾开口,只感觉一阵极其锐利的风迎面打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根羽箭。 那箭从罗书砚的头上穿过,带着罗书砚的发冠钉在了背后的树上。 罗书砚的头发披散下来,活脱脱一个疯子的模样。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凉飕飕的,他差一点就死了,呆呆地立在原地。 萧风骑马上前,喝道:“你们若想和他一样人头落地,就尽管在这里杵着吧。” 这话是对罗书砚带来的几个大汉说的。 他们无非是因为罗书砚给银子,才过来的,可不想因此送了命啊! 他们赶紧跑了,独独留下罗书砚一人。 萧风骑马回去,“爷,这人该怎么处置?” 萧时敬面色冰冷,“既然疯了,那便疯了。” 这云里雾里的一句,萧风却是听懂了。 他上前,拉着罗书砚进了林子里,省的脏了几位女子的眼。 得知自己得救了,王婶子松了一口气,立刻去向骑在马上的几人道谢。 “你们都是大好人,好人肯定有好报的!”王婶子还想多说几句,待感觉到为首之人不易近人的气魄后,讪讪地闭上嘴了。 她走回到沈云娇身边,小声地吐槽:“那公子生的好看,可感觉太凶了些。” 沈云娇斟酌道:“人不可貌相,他是个好人。” 王婶子没有说话。 沈云娇吩咐翠叶,“你带着王婶子回去。” “好。”翠叶看了眼世子,便搀扶着王婶子离开了。 沈云娇拎起裙角,想要朝着萧时敬走去。 地上开始积起雪来,走起来要格外小心。 只是她才走了一步,萧时敬便驱着马到了跟前。 她便放下裙子,敛群福身,“多谢世子相助,只是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萧时敬骑在马上,俯视着沈云娇。 为了和他说话,沈云娇费劲地扬起小脸来,眼眶里似乎还有泪珠在打转,水光潋滟。 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落在了她的发顶额头,甚至是睫毛上,还有粉嫩的唇上。 萧时敬狭长的眸子一眯,微微俯身,伸出了手。 这架势,是要带沈云娇上马。 沈云娇的面上莫名地泛起红晕来,小声地道:“不用麻烦世子了,我有马车。” 此时,翠叶跑了回来,“姑娘,咱们家的马车车轮坏了,车夫拉去修了。” 沈云娇讷讷地道:“那还真是不巧。” 她再看去,萧时敬仍旧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他狭长的眸子里,似乎还藏着笑意。 沈云娇低下头,一咬牙,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因为紧张,那手还在微微发颤,好一会才放到萧时敬的手心之中。 他的掌心温度滚烫,沈云娇惊地顿了一下,但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了。 224失礼 沈云娇半阖着眼,因为羞涩,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也正是如此,手上传来的触感越发不能忽视。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被萧时敬滚烫的手包裹住,她心里嘀咕,这样子就能将她拉上去吗? 突然,腰间似乎被什么捁住了,带着她往上。 她吓得闭上眼,情急之下抓住什么就抱住了。 感觉自己稳稳地坐定之后,她才敢睁开眼一看,自己已经坐在了萧时敬身后的马上。 而她怀里抱着的是……萧时敬的胳膊。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忙丢开那胳膊,却一个不慎往后一仰。 若不是萧时敬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只怕她要掉下去了。 “坐好。” “嗯。”沈云娇垂着头,安分得不敢乱动了。 萧时敬也转而看向前方,手拉起缰绳,微微侧过头,“抓紧。” 沈云娇仍旧低着头,双手小心翼翼地抓着萧时敬的袍子。 并不敢抓得太多,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可等马儿跑起来的时候,沈云娇感觉自己在往后仰。 慌乱之下,她双手抱住了萧时敬劲瘦的腰。 她的心跳得飞快,双手却不敢再松开了。 萧时敬一低头,就能看到那一双环住他腰身的手。 手指用力,骨节处泛着白。 他将自己的衣袍拉了拉,遮挡住那双手免于寒风的吹打,便继续骑马往前去。 翠叶站在原地,都快惊呆了。 她家姑娘和萧世子骑在一匹马上? 她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们的马车坏了。 她可不许胡思乱想。 她提着裙子往林子里去找萧风。 远远地只看到萧风几人的背影,随后是罗书砚凄厉的叫声,将林子里的鸟儿惊得四处逃散。 等罗书砚不再叫了,翠叶才走过去。 她探头一瞧,只见罗书砚瘫坐在地上,一对眼睛呆呆的没有光彩,一会嘿嘿的傻笑,一会呜呜的哭泣。 翠叶:“他疯了?” 萧风笑着嗯了一声,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翠叶好奇地问:“他是怎么疯的?” 翠叶看去,罗书砚身上没有伤口,衣裳也好端端地穿在身上,怎么就平白无故地疯了? 萧风解释道:“他本来就快疯了,他家里,你是不知道,啧啧啧,一团糟。要换了我我也得疯!我方才不过是随便说了些军中对敌国奸细用的刑罚,他自己就吓得成了这样。真是没用,我还没说够呢。” 翠叶摇摇头,不过想起所罗书砚所做的事,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萧风命人将罗书砚送回京城去,他带着翠叶去追赶世子。 萧时敬名下的一处庄子,离这儿并不远。 萧风带着翠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庄子上。 一下马,翠叶立刻去寻找沈云娇,最后在后头一处干净的厢房里找到了沈云娇。 这处厢房大约常常有人打扫,一尘不染,里面的一应器具都俱全。 翠叶看向摆在东边的书桌那儿,还有几张铺着的宣纸,上头是写了一半的字。 她不禁猜测,莫非这间厢房是有人住的? 她压下疑惑,朝着沈云娇走去。 只见沈云娇直挺挺地躺在榻上,面上盖着一块素色的帕子。 翠叶小心翼翼地掀起帕子,一眼就瞧见了沈云娇红得厉害的脸,忙担忧地问:“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这可了不得,要不要请个大夫!” 沈云娇夺回帕子,嗔她一眼,慢腾腾地翻了个身,用背对着翠叶。 “我没事,就是有些热,缓一下就好了。” 翠叶疑惑,“热?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热?” 见沈云娇不想搭理她,她便去找厨房,准备烧些热水过来。 沈云娇在榻上躺了一会,好不容易面上的红晕退下来了,她才慢腾腾地起身走到屋外。 方才她因为害羞,根本顾不得看自己到了哪里,也根本顾不上和萧时敬道谢,一点礼数都没有。 现在想起来,她都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了。 等和庄子上伺候的婆子问过萧时敬如今在哪里时,她便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这庄子虽然不大,但里头布置着假山怪事,在雪下,也是一处极美的景致。 她停下来,整理着自己的兜帽。 不妨放在袖子里的帕子掉了出去,还被风吹远了一些。 她急忙整理好兜帽,就要去捡起那帕子。 可有人快她一步,将那帕子捡起来了。 沈云娇凝眸看去,那是一只上了年纪,布满皱纹的手。 在素色帕子的衬托下,那只手就如一片枯树皮一样。 沈云娇怔愣片刻,朝着那人看去。 只见那是个身着蓝色棉袄的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的,妇人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口中似乎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沈云娇慢慢地走过去,道:“那是我掉的帕子。” 妇人回过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沈云娇一眼就认出来了,面前的妇人,正是她在秦家时见过的疯疯癫癫的那个。 想起上一次被吓到了的经历,知道和这妇人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她便想着干脆将帕子抢过来,然后就跑。 她也这么做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只见那妇人将那帕子捧在双手中,似乎捧着什么绝世希宝一样。 沈云娇才不会心软,这可是她娘留下的帕子。 她眼疾手快,伸手夺过了那帕子。 妇人也看向了沈云娇。 椿娘原本毫无光彩的如木雕一样的双眼,里头突然有亮光一闪而过。 “姐姐……” 沈云娇拿着帕子后退了几步,认真地道:“你认错人了,我比你小那么多岁,怎么可能是你的姐姐?” 椿娘站了起来,抬手似乎想要去抓沈云娇的胳膊,“姐姐……” 沈云娇拧着眉,她差点忘了面前这人是个疯子,怎么能和疯子讲道理呢? 她转身便要跑。 可一转身,就撞入了一个带着冷冽龙脑香的怀抱里。 萧时敬揽着沈云娇一转身,隔在了沈云娇和椿娘的中间。 立刻有庄子上的婆子出来,利索地将椿娘带走了。 怕椿娘乱说话,婆子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225她比我更需要 沈云娇探出脑袋,去看萧时敬身后的椿娘,可只看到了椿娘被带走的背影。 她一脸疑惑地收回脑袋,看着萧时敬欲言又止。 萧时敬却问:“你认识她?” 沈云娇啊了一声,斟酌了好半天才说:“也不算认识,只是从前见过一面罢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萧时敬慢慢地道:“是庄子上的人收留的,是个可怜人。” 沈云娇一点头,“确实是个可怜人。” 那一边,翠叶烧好了热水不见沈云娇,便出来寻找了。 她走到沈云娇的边上,“姑娘,回去洗把脸吧。” 沈云娇:“先等等,我先向世子道谢。” 翠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提醒:“您的发髻……都乱了。” 闻言,沈云娇立刻抬手摸上发髻,果然乱糟糟的,想来是先前被罗书砚追赶,后来又骑了马,才弄乱了发髻。 她都不敢去看萧时敬了,闷闷地道:“世子,我有事先回去一下,等一下再来找您。” 说罢,她带着翠叶匆匆离去。 萧时敬望着她的背影,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 实际上,椿娘是他特意从秦家那边带来的。 椿娘留在秦家的庄子里,终究是个隐患。 放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今日故意让椿娘出来,只是存了试探沈云娇的心。 若是上一次,椿娘和沈云娇透露了点什么,那他自然会将所查到的事说与沈云娇听。 省的沈云娇自个儿琢磨,最后什么都没琢磨出来,反而憋出了心病来。 今日一试探,椿娘什么都没说,沈云娇也毫无察觉。 那他自然什么都不会说,至少现如今不会和沈云娇说。 沈云娇带着翠叶回去后,一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狼狈不堪。 她双手捂住脸,她还顶着这样狼狈的模样,往萧时敬面前凑。 呜呜呜太丢脸了! 翠叶安慰:“姑娘,男人都是不拘小节的,世子更是风度翩翩的君子,绝对不会嘲笑你的……” 说着,翠叶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下去了,只好一拍沈云娇的肩膀,深沉地道:“姑娘下次注意些就行了。” 沈云娇内心哀嚎了一会,索性破罐子破摔了,“罢了罢了,你快给我梳头,我还要去见世子。我们在这里过夜不是个事,至少得在天黑前回城去,还得去求一求世子。” “好。”翠叶手脚麻利地给沈云娇盘了发髻。 因着这儿没有胭脂水粉,沈云娇洗干净了脸,就再次往萧时敬那边去。 只是到那边的时候,萧时敬已经离开了。 萧风留了下来,道:“我家爷有要事,先离开了。姑娘有什么事可以和属下说。” 沈云娇便道:“不知庄子上有没有马车,可否借用一下?” 萧风忙道:“姑娘放心,有马车的。您想什么时候启程回去,就和我说一声就成。” 翠叶问:“可这雪下得不小,路上会不会不安全?” 萧风笑得十分自信,“你放心,我的马术只比世子差了一点点,我保证将你们安全地送回去。” 翠叶狐疑地上下打量了萧风一下,勉为其难地说:“那就信你一次吧。” 萧风笑呵呵地出去准马车了。 沈云娇藏了心事,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去到外头。 她朝着那疯疯癫癫的妇人被带走的方向寻去,终于在庄子的最深处寻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院子门口守着的婆子,正是将那妇人带走的那个。 婆子见沈云娇过来,迎了上来,道:“姑娘怎么往这里来了?可是迷了方向了?” 沈云娇摇摇头,眼睛却直勾勾地看向院子里头。 直接院子里一颗树下,一妇人正背对着她们而坐。 妇人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木雕一样,毫无生气。 沈云娇的心里生出了些莫名的情绪来,这妇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虽说妇人三番两次惊吓到了她,可她一点都生不出厌恶来,反而同情起来。 那妇人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一位婉约貌美的女子,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婆子看到沈云娇看的方向,便道:“姑娘放心,她在这里,少不了吃少不了喝的,比在外头流浪来得强。” “那若是她的家人寻来了?”沈云娇问。 这妇人从前被安置在秦家,想来和秦家有什么渊源,说不定秦家还有她的亲人在。 婆子顺着沈云娇的话说:“若是她的家人寻来了,我们自然会将她送回家去,一家团聚的。” 沈云娇放心了,想了想,又把那块不确定是不是她娘的帕子拿了出来。 “这个给她吧。” 那妇人见了这帕子,仿佛看到了世间珍宝一样,眼眸中也有了神采。 妇人比她更需要这块帕子。 将帕子给婆子后,沈云娇便离开了。 待她走远一些,婆子才拿着帕子走进去,将帕子给了椿娘。 椿娘原本毫无神采的眸子里透出光亮来,将帕子抢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又被人抢了去。 她抱着帕子,快步走到角落里蹲坐下。 婆子摇了摇头,继续出去守门了。 沈云娇这一来一往的功夫,萧风也准备好了马车。 于是沈云娇和翠叶上了马车,回城去了。 路上风雪虽大,但萧风驾驶马车游刃有余,将人平平安安地送回了苏家。 沈云娇自然是万般感谢,要留萧风喝一口热茶。 萧风怎么敢,推辞之后逃也似地走了。 苏老夫人问起沈家的事,沈云娇避重就轻地回了几句,将罗书砚出现的事隐去了,省的叫苏老夫人担心。 罗书砚直到傍晚还不曾回家去,将罗夫人急的不行。 罗夫人立刻去求了苏兰绣。 “兰绣啊,你陪嫁里不是有好些个小厮吗?你让他们出去找找,书砚怎么还没回家来啊。” 苏兰绣虽没有让罗夫人吃闭门羹,可对这个婆婆的态度并不热络。 她懒懒地道:“他指不定是在哪里喝花酒去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罗夫人按着胸口,“可我这心慌得厉害了。” 或许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守门的小厮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226要和离 “夫人,公子回来了!就在门口!” 罗夫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庆幸地笑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小厮觑着罗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夫人,你快去看看吧,公子……公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闻言,罗夫人匆匆的出去了,苏兰绣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也一起过去了。 一行人来到垂花门处,天黑了,只远远地看到一条人影在地上左右扑腾,就和个不懂事的小童一样。 等走近一瞧,罗夫人赫然发现,在地上撒泼的竟然是她的儿子! “我的儿啊,地上都是积雪,你快起来!”罗夫人连忙去拉罗书砚。 罗书砚却两腿一蹬,远离了罗夫人,咯咯咯地笑着:“好玩好玩,你也来!” 说着,他两手抓了一把雪,拼命地往嘴里塞。 罗夫人看得惊呆了。 苏兰绣也目瞪口呆,“你……没事吧?” 罗书砚自顾自地吃了几口雪,突然吃到了石头,忙呸呸呸地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突然,他瞧见了被拴在墙根处的大黄狗,大黄狗正在吃着今日的晚膳,是吃剩的红烧肘子汤拌饭。 罗书砚的眼睛里发出如野兽一样的光亮,四肢着地飞快地朝着大黄狗而去。 饶是看家护院凶狠无比的大黄狗,都被罗书砚吓得夹着尾巴呜咽着缩在角落里。 罗书砚则捧着大黄狗的晚餐,如饕餮一般吃了起来。 罗夫人吓得哭了,“我的儿啊,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啊!” 苏兰绣怔怔地后退几步,抓着自己的衣襟,脸色难看,“疯了……他肯定是疯了……不行,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翌日,苏兰绣就回了苏家。 因为如今她是个出嫁的女儿,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意,一回家,她只能先去平康院那边给老夫人请安。 苏大夫人听闻苏兰绣回来了,便匆匆地往平康院来了。 只见苏兰绣双目红肿,眼底浓浓的乌青,极其憔悴。 苏大夫人心疼地问:“怎么了?是罗家人欺负你了?你别怕,娘一定为你出气!你说,是罗书砚还是你婆婆欺负的你!” 苏大夫人大有一副立刻杀上罗家的气势。 苏老夫人嗔道:“老大媳妇,你先让绣儿将话说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兰绣看了一眼众人,目光在沈云娇面上一停顿。 如今,也不是顾虑着会不会在外人面前丢脸的事了。 她哑着嗓音,道:“祖母,娘,罗书砚他疯了。” 沈云娇心头一震,罗书砚疯了? 明明昨天罗书砚还一副气势汹汹、泼皮无赖的模样,怎么就疯了? 目睹来龙去脉的翠叶很淡定,垂下头不让旁人发现她的异常。 罗书砚疯了,那是他活该! 苏老夫人和苏大夫人显然是不相信,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能说疯了就疯了呢? 因为清楚女儿的秉性,苏大夫人便嗔道:“就是你和姑爷吵架了,也不能这般诅咒他吧。” “娘,我没撒谎,他真的疯了,昨天闹了一夜,伤了好几个人。请过大夫了,大夫都束手无策。”苏兰绣无奈地道。 众人这才相信,罗书砚是真的疯了。 苏老夫人和苏大夫人对视一眼,二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五味陈杂。 苏兰绣皱着脸,苦涩地央求:“祖母,娘,我要和他和离。你们不知道,他发起疯来有多可怕。他差一点拿剪刀,将我的婆婆伤了。” 苏大夫人嗔道:“别和离不和离的,你以为和离很简单?” 苏老夫人沉声道:“而且你们才成亲没多久,姑爷才出了事,你就嚷嚷着要和离,外人只会道你无情无义!不仅毁了你自己的名声,还要连累到家里和族里的姐妹。” 苏兰绣才不在乎这些,她素来是个自私,心中只有自己的人。 若是因为她和离,影响了族里和家里的姐妹,那些是他们没本事。 苏兰绣便眼巴巴地看向苏大夫人。 苏大夫人避开了女儿的视线,苦涩地道:“绣儿,你如今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随着心意来了。别说家里那些没成亲的姐姐妹妹,就说出嫁了的姑奶奶,包括你姐姐,都会被你连累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苏大夫人虽心疼苏兰绣,可到底不会完全丧失理智。 苏兰绣瞪大了眼,她还以为,只要家里人同意了,那她就能和离了。 没想到家里的态度竟然是这样! 想起苏兰缘与她说的话,她怒上心头,难道自己的亲姐姐是在忽悠她? 苏老夫人和苏大夫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是劝着苏兰绣再忍一忍,罗书砚肯定能被治好的,在这个时候离开,太过狠心了。 苏兰绣被劝回去了。 苏大夫人精疲力竭,也回去歇着了。 沈云娇坐着,仍在想着罗书砚为何会疯了的事。 难道是萧时敬的手笔? 苏老夫人感慨道:“唉,没想到会这样。” 平妈妈低声说:“老奴听说罗公子被书院赶出来之后,日日借酒消愁,说不定是喝酒喝坏了脑子。” 苏老夫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你吩咐下去,以后府里的爷们喝酒,务必要在边上劝着些。” “是。”平妈妈便去吩咐了。 苏老夫人见沈云娇精神不佳,便问道:“是在担心你父母吗?不如过几日,等天气好一些再去一趟。” 沈云娇忙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拜托了隔壁的婶子看顾着。” “不去也好,快过年了,事情也多起来喽。” 接连下了几场雪之后,就快过年了,苏家大房添了件喜事。 苏二少爷苏义看上了一良家子,纳为了良妾。 对此苏大夫人并不反对。 苏义的膝下空虚,没有一儿半女。 而且苏义的妻子去的早,他身边除了几个通房外,没有一房妾室。 如今他肯纳妾,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苏大夫人正为苏兰绣的事烦着,听闻罗书砚的疯病更加厉害了。 发起狂来,连亲近的人都是一顿拳打脚踢,苏兰绣好几次险些被打到。 苏大夫人听到的时候,愁得好几天没睡好。 227姨娘 可虽然知道苏兰绣如今在罗家的日子不好过,苏大夫人也没有动过让苏兰绣和离的念头。 让苏兰绣和离,岂不是要害了她? 也因此,苏大夫人对苏义纳妾的事并不怎么上心。 除了那妾室刚入门的时候赏了点东西后,便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平康院里,对苏义纳妾的事就更加不热衷了。 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平康院上上下下都没人提起。 这日,诗春亲自去厨房取点心,一回来,放下食盒,就兴冲冲地去和沈云娇说。 “姑娘你快猜猜,我在路上碰到谁啦?” 沈云娇佯装认真地想了一会,回答得却很敷衍,“不知道。” 诗春刻意神神秘秘地说:“我看到铃霜姑娘啦!她如今可不一般了,我瞧她穿着银红色的大袄,那纽扣都是珍珠做的。还穿着一条羊皮裙子,好似换了一个人呢。我悄悄打听过了,原来二少爷新纳的姨娘,就是她啊!” 沈云娇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你说谁?铃霜?我的那个表妹铃霜?” 诗春重重地点头,“就是她!” 沈云娇吃惊过后也就淡然了,铃霜一看就是个有野心的姑娘,能收服苏义,也算是意料之内的事了。 诗春见沈云娇淡然地打开食盒,取出里头的点心,不由地问:“姑娘,你不想说什么吗?” 沈云娇一笑,“说什么?” 诗春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道:“那铃霜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的,姑娘是她的表姐,她都这般瞒着你。说不定就是铃霜住在苏家那几日,就和二少爷勾搭上了。” 沈云娇笑嗔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这些话羞不羞?” 诗春红了红脸,就不再提此事了。 第二日,丫鬟来报,说苏义的霜姨娘来请安了。 苏老夫人怪道:“她来做什么?” 但还是让人进来了。 丫鬟便引着这位霜姨娘进来了,还未见面,先闻到了一阵香风。 只见一穿着体面,满头珠翠的年轻妇人款款进来。 她一张本就精致的脸蛋上涂抹了脂粉,反而越发讨喜了。 苏老夫人看到铃霜,意外了一下,又露出了了然的笑。 那一日苏义来向她讨要铃霜,绝对不是无缘无故而来。 她当时就算拒绝了,也没阻挡得了这一桩姻缘。 铃霜款款地行礼,“铃霜给老夫人请安,铃霜进府好几日才来给老夫人和表姐请安,老夫人和表姐不要误会我,实在是我才来,还有不少规矩要学,有不少东西要归置的。” 说着,她调皮一笑,“而且我知道老夫人和表姐最疼我了,绝对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沈云娇感慨,铃霜的声音好听,说的话也好听,让人很难对她生出怒气来。 苏老夫人道:“起来吧,快坐吧。” 铃霜道了一声是,便挨着沈云娇坐了下来,笑嘻嘻地道:“表姐,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往后我若是想你了,可以直接过来找你吗?” 沈云娇并不看她,道:“如今你是二少爷的姨娘了,我该称呼你一声霜姨娘。你不能因为你我的关系,就忘了你自己的本分。你如今的本分,便是伺候好二少爷。” 铃霜噘着嘴撒娇:“表姐说的话我都清楚的,可我就是想亲近表姐嘛。表姐不要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沈云娇才不吃这一套,淡淡地笑着:“你的心意我记在心里了,只是也仅限于如此了。我都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见沈云娇油盐不进,铃霜又委屈地看向苏老夫人:“老夫人您瞧,表姐对我也太狠心了些。” 苏老夫人笑道:“云娇的话虽然不中听,可确实是为了你好。” 铃霜很有眼力见,见好就收,“我知道了,我会记住表姐的话的。” 铃霜坐了一会儿,拿着苏老夫人给的赏赐,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待她走后,苏老夫人笑道:“瞧瞧,多么乖觉的一个人。” 平妈妈也笑着道:“她是个野心不小的,也有本事的。” 苏老夫人将一脸迷茫的沈云娇搂在怀里,不由地叹道:“你若是有她一半机灵,我也就不用愁了。” * 铃霜带着丫鬟,丫鬟捧着老夫人给的赏赐,特意慢腾腾地走回去。 为的就是让苏府上下都明白,她可有苏老夫人当靠山。 府里谁想作践她,也得先思量思量。 再加上苏义的宠爱,她足以能在苏家立足了。 估摸着要到苏义回来的时候了,她连忙又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梳妆打扮。 等打扮好,苏义也就回来了。 铃霜掐着嗓子,用能掐的出水的声音喊道:“爷,您终于回来了。厨房里给您煨着鸽子汤,您要不要吃一碗?” 苏义脱掉外袍,重重地坐了下来。 铃霜见他面上的一块淤青,吓了一跳,“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敢伤了您?” 苏义气得龇牙咧嘴,“还能有谁?还不是我那个疯了的妹夫!娘整天催着我给他找大夫,今日我送大夫过去,不知怎的招到了他,他不声不响就给我来了一拳。他是个疯子,我还不能和他计较,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铃霜忙上前轻声细语地安抚,小手摸着苏义的脸,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将苏义哄得忘了生气,把美人儿搂在怀里。 铃霜脸蛋儿红红,欲拒还迎。 一手佯装推搡着苏义,一手已经拿住了苏义的腰带,只要一扯,将是无限的风光。 苏义和爱妾亲密了一会,就将人推开了。 铃霜不解,委委屈屈地道:“爷,您是不是不疼铃霜了?” 苏义忙安抚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不用等我用晚膳了。” 铃霜只好懂事地送苏义出去了。 苏义去了前院,见着了苏钦,只见苏钦正在借酒消愁。 苏义笑道:“哥哥还没来,你倒一个人喝上了。” 因为他之前给苏钦出的馊主意,给苏钦招来了不少的麻烦,影响了苏钦的名誉。 好在苏钦没有出卖他。 为着这个,苏义对苏钦的态度就亲切了不少。 228质问 苏钦苦笑:“哥哥见谅,我也是不知不觉就喝了起来。哥哥快坐,我让他们上好酒来。” 苏义便坐了下来,和苏钦一起吃了起来。 席间吃了几杯酒,苏义便飘了起来。 二人不知道怎的,就提到了苏钦的心上人上。 苏义道:“你和那个姑娘,该不会连小手都没牵过,嘴儿都没亲过吧。” 苏钦低着头,苦涩地道:“纪姑娘是个守礼的人,我不敢唐突她。” 而且最近,纪慧心也不肯见他了。 苏义拍了下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个傻小子,先前你房里的那几个通房,难道都是吃素的不成?女人嘛,多哄哄也就是了,等氛围到了,她自个儿就扑到你怀里来了。而且她未婚夫不是已经死了?你可没有对手了。” 苏钦只能苦笑,“她不肯见我,我能有什么法子。” 苏义看他的眼神愈发嫌弃,“你哪有一副爷的模样?不肯见你,你就把人先弄到身边来再说呗。只要你给足了银子,就算她不肯,她爹娘都会亲自将人送来的。” 苏钦眼巴巴地看向苏义。 苏义喝了几杯酒,正是飘的时候。 也为了在苏钦面前摆一摆哥哥的架子,便尽情地出着馊主意。 苏钦实在是太想纪慧心了,竟也将苏义的馊主意听进去了。 二人一直聊到夜深了才尽兴。 * 沈云娇还记着要和苏兰烟一起开铺子的事,就央求了平妈妈在外头寻两个可靠的厨娘。 又要按照苏兰烟说的,要年纪轻一些的。 很快,平妈妈就将那二人带进了府里来,对外称是平康院新添的粗使丫鬟。 月例从苏老夫人的帐上出,因此没有人有异议。 平妈妈将那二人领到沈云娇跟前,让她过目。 这二人年纪都很轻,穿着干净整齐,一双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很叫人放心。 沈云娇看向其中一女子,微微惊讶,竟然还是熟人。 平妈妈没有察觉出异常,问道:“姑娘,这两个你可满意?” 沈云娇压下惊疑之色,缓缓地道:“外表还是满意的,至于其他的,得等以后再说。” 平妈妈点了点头,“那姑娘先和她们说话,老奴先回去了。” 说罢,平妈妈就离开了。 沈云娇和这二人也没什么说的,赏了二人每人一根银簪子后,就叫二人下去先安置下。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翠叶领着其中一人回来了。 这一次,沈云娇直接问道:“纪姑娘,怎么会是你?” 纪慧心道:“我听闻苏家要招厨娘,就来了,没想到真的被选上了。沈姑娘,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沈云娇打量了她片刻,和上一次见面,她又憔悴了不少。 就算不说话的时候,眉心也轻轻地皱着,形成一个川字。 沈云娇不得不怀疑,她来苏家别有所图。 沈云娇绝对不允许,有人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搅了平康院的安宁。 她便质问道:“纪姑娘处心积虑地进苏家,是否是要为你的未婚夫报仇?” 若纪慧心真的存了这样的心,那她和苏老夫人,乃至平康院,岂不是都要成了纪慧心复仇的利器? 纪慧心装作茫然地道:“杀害我未婚夫的人,不是已经被官府定罪了吗?” 沈云娇眉心微拢,“纪姑娘,都是聪明人,何不说一句实话呢?” 纪慧心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痛苦之色,笑容如同掺了黄连一般,“我知道你疑心我,怕我在苏家闹出什么来。可是我还有父母兄弟,我就算不念着自己,也要念着他们。我是真的想挣点银子攒着,给自己养老。我这辈子,是不愿意再嫁人的了。进了苏家,我父母就算想逼着我嫁人,也不敢闯进来的。” 纪慧心眸中含着泪光看向沈云娇,发自肺腑地道:“我确实存了私心,若是我父母逼我嫁人的时候,想请你帮我挡一挡。” 沈云娇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纪慧心,纪慧心坦荡又真诚,一点都不心虚,她便问:“你未婚夫的死,你一点也不怪四少爷么?” 纪慧心知道沈云娇是个聪明的,在她面前说谎话得不偿失。 忍不住抬手揪住心口处的布料,“恨,怎么能不恨呢?那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更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得好好的活着,若是我死了,世上哪里还有人会记着他?谁还会在他忌日的时候烧点纸钱,让他在下面过得好一些?他爹娘有好些个儿子,只怕过不了几年,就能将他彻底忘记了。” 纪慧心说着,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 她的神态真挚,发自肺腑,叫沈云娇听得都喉咙发酸。 沈云娇便道:“好,我就让你留下来。可接下来,若是你不能通过考验,或者没让四小姐满意,四小姐要让你走,我是不会为你说一个字的。” 纪慧心胡乱擦了把眼睛,感激地道:“姑娘放心,你肯留我下来,我已经是心满意足的了。接下来,我会靠着自己的努力的。” 沈云娇嗯了一声,让丫鬟领着纪慧心下去了。 第二日,苏兰烟亲自过来看了这二人,并亲自教二人做点心不提。 二房。 苏二夫人正看着年货的单子,突然洛家来人了,来得是一个婆子。 苏二夫人知道是洛老爷找她有事,就让人进来了。 那婆子进来行礼请安之后,左顾右盼,不肯说话。 苏二夫人让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那婆子跪了下来。 “姑奶奶,是老爷派老奴过来的,老爷说有桩棘手的事,求姑奶奶帮一帮忙。” 苏二夫人掀了掀眼皮子,“什么事?” 那婆子不敢直接说出来,她擅自做主站了起来,凑到苏二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苏二夫人登时变了脸色,手里的年货单子重重地拍到了小几上。 “哥哥真是太糊涂了!好好的药材生意不做,去弄这些歪门邪道!糊涂啊!这要是处理不好,可是要吃官司的!” 那婆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老爷也是为了躲挣点银子。” 229有问题 婆子苦着脸道:“先不说家里都是用钱的地方,姑奶奶这里也需要银子上下打点,老爷也是为了洛家为了姑奶奶呀,姑奶奶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二夫人的心顿时软了。 且不说洛老爷时常暗中补贴着她,就算是看在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份上,苏二夫人就不得不帮洛老爷一把。 苏二夫人揉了揉眉心,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和我细细地说来,绝对不可有任何的隐瞒,否则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婆子缩了缩脖子,忙将自己知道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苏二夫人。 * 柳大夫的医馆。 因着要过年,沈云娇也为医馆备了一张年货单子。 虽说过年的时候,会给医馆的人放假,可是该有的还是得有。 她的目光虽落在年货单子上,可听觉一直留意着一墙之隔的另一头。 这一堵墙根本没有任何隔音效果,隔壁厢房里几人的谈话,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我说的属实,不敢有一个字撒谎!”是洛家的伙计岳安的声音,“那边死了人,据说还是个小孩子,是那边唯一的男孩,虽说是庶出的,也很珍贵。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洛家医馆来了。” 青玉问道:“你说得仔细些,是哪一边。” 岳安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好像是姓司马的,具体是哪里,我也不清楚。” 沈云娇心中有数了,京里姓司马的就那么一家,她便走到墙边,轻轻地叩了下墙。 青玉眉心一动,便掏出一张银票给了岳安,“这次你做得好,你先回去吧。” 岳安将银票收好,喜滋滋地出去了,丝毫没有背叛了主家的愧疚。 待岳安一走,青玉也去了隔壁,只留下昏昏欲睡的工具人柳大夫。 沈云娇眉头紧锁,“司马家……该怎么进去呢?” 青玉笑道:“姑娘这可就找对人了,我娘和司马家的一个姓史的婆子常常一块唠嗑,倒是有点交情的。这婆子据说是在司马家内院里伺候的。” 沈云娇眼眸一亮。 来不及耽搁,二人立刻出去了。 柳大夫听到关门声,才懒懒地走到外头,被寒风一吹,瞬间将他的瞌睡都吹跑了。 他抬头,看向正坐在房顶上喝茶的男子。 男子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一股不可冒犯的上位者的威严。 虽是随意地坐在房顶上,可柳大夫的态度忍不住恭敬起来。 “王爷,这一次您怎么不下来?” 周兴昊没有搭理他。 二人一个在屋顶,一个在屋檐下,但二人之间看起来似乎是认识许久了。 柳大夫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您身上还有旧伤在,还是不要坐在屋顶吹冷风了,万一着凉发了热……” 周兴昊睨他一眼,挑眉道:“我这不是在喝着热茶暖身子?” 柳大夫:“……” 半晌,柳大夫又道:“王爷,你既然喜欢这个丫头,何不和她明说了,将人收进王府里呢。何苦这样吃着相思之苦呢?” 周兴昊皱眉,“就你话多!” 说罢,他站了起来,轻功一点离开了。 柳大夫讪讪地摸着鼻梁,“得嘞,是我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喽!” 司马家,正一片愁云惨淡,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的平静。 司马家大少爷的院子里,他的爱妾正嘤嘤嘤地哭泣着。 因为哭了一个晚上,她的嗓子都嘶哑了。 “我的儿,我苦命的儿,你才那么一丁点,怎么就去了啊!”溪姨娘哀声哭泣着,恨不得随着她的儿子一起去了。 她是司马大少爷新纳的妾室,才进府一个月就有身孕了,随后便诞下了司马家第一个孙子辈的男丁。 原本打算孩子长到三个月,就抱去给司马大奶奶教养的,结果才两个月,夜里有点发热,喝了药,孩子就没了。 溪姨娘根本接受不了,她直觉是司马大奶奶要害她。 司马大奶奶嫁进来快七年了,一直无所出,也不让司马大少爷的妾室通房有所出,好不容易才松开,断了妾室通房的避子药,这才让溪姨娘有了身孕。 司马大少爷头一个怀疑的也是司马大奶奶,也去闹过了。 司马大奶奶声泪俱下,“爷!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不是个好人!因此溪姨娘怀孕产子,我从来不插手!我就怕她有个好歹,你们便要疑心到我头上来!若是我真的想对溪姨娘动手,她的孩子如何还能生的下来?害一个有孕的女子简单得多了,何必害一个孩子,白白地沾了一条人命?且哥儿昨夜发热,请了大夫熬药喂药,都是溪姨娘自个儿盯着的,我怎么可能动手脚?” 司马大少爷确实查不出什么来,也只好离开了。 史婆子是内院里打扫的粗使婆子,她抱着一把大扫把,正扫着地上的雪水。 趁着大少爷屋子里乱糟糟的时候,她悄悄地溜进了溪姨娘的屋子里。 还未进去,就被一个丫鬟挡住了。 那丫鬟双手叉腰,怒道:“好啊,打量着我们姨娘倒霉的时候,什么猫儿狗儿都敢往我们姨娘屋子里进了?这个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站在门口处,史婆子都能听到里头传来的压抑又撕心裂肺的哭声。 再看面前凶神恶煞的丫鬟,她有一瞬间的胆怯和退意。 可想想收到的好处,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就算是因此被打发出去了,那好处也够她养老的了。 她故意扬高音量,好让屋子里头的人也能听到,“这位姐姐,你误会我了,我也是为着哥儿的事情来的。” 丫鬟怒道:“你算是个什么身份!” 见丫鬟要推搡着自己出去,史婆子连忙道:“姨娘,哥儿的死绝对不是意外!哥儿先前身子一向康健,而且昨夜也只是有一些热,大夫看了也说没事,好好地怎么就没了呢?” 那丫鬟重重地推了史婆子一下,“乱嚼你的舌根!没的来我们姨娘心口上扎刀子!” 溪姨娘却出来了,质问史婆子:“你什么意思?” 史婆子压低声音,“老奴觉得,那药有问题!” 230大难临头 溪姨娘红肿着双眼,忙道:“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丫鬟劝道:“姨娘,你别听她乱说话,说不定她就是为了哄你几句,得些赏钱罢了。那药是你亲眼看着熬的,亲手喂的,能有什么问题?而且派去抓药的人,也是咱们的心腹,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纰漏。” 溪姨娘看向史婆子的眼神里,带上了恨意,“你到底是有何居心!” 史婆子压低声音,“姨娘想想,若是那抓药的医馆的人,早就被人收买了呢?” 溪姨娘心中一惊。 若是抓回来的药就是有问题的,那真是防不胜防! 情急之下,她一把攥住了史婆子的手,又急又快地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史婆子便将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也是凑巧,那洛家开的医馆里有我认识的人,他和我说,其实从洛家医馆出去的药,已经害了两条人命了。当时主家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态度,都没有追究下去!” 溪姨娘怔怔地道:“是了,肯定是了。” 说着,她的面目狰狞起来,“肯定是那个贱人!从我怀孕的时候,她几次动手都没有得逞!我为了哥儿,都同意将哥儿给她养了,为什么她还不肯放过我们!她没有心!” 接下来的话,就不是史婆子能听的了。 溪姨娘对史婆子千恩万谢,给了她赏钱后就打发她走来。 溪姨娘的心里燃起了滔天的恨意。 这一次,就算是将自己也葬送了,她也一定要为儿子报仇! 苏家。 苏二夫人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等着苏二爷回来。 一直等到夜深了,苏二爷才回来。 期间,饭菜都热了好几遭。 闻着屋子里弥漫着香味,苏二爷嗔道:“以后我回来晚了,也不必等我了,这一桌饭菜多耗费功夫。” 苏二夫人笑道:“哪里就耗费功夫了,爷们在外头忙,回家了若是看到一桌子热乎乎的饭菜,心里也是热乎的。” 就这几句话,说的苏二爷心里十分熨帖。 苏二夫人柔声道:“老爷,坐下来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苏二爷便坐下来,和苏二夫人小酌几杯。 苏二夫人捡着好听的话,哄得苏二爷一连喝了好几杯,直到苏二爷喝得两颊红红的,苏二夫人才准备开口。 她那帕子蘸了蘸眼尾,声音哀戚,“老爷,其实我有事要求你。” 苏二爷温和地道:“都是一家人,什么求不求的,太见外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若是要帮钦哥儿说好话,就免了。” 上一次他回来,听到了苏钦惹下的大麻烦,当天就拿藤条狠狠地抽了一顿。 等苏钦的伤养得好一些后,他又亲自督促着苏钦念书写字。 苏钦虽苦不堪言,倒也没胆子和父亲叫板。 苏二夫人忙道:“不是为了哥儿的事,是我哥,他做生意,招上了点小麻烦。” 苏二爷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个,不过你哥的生意做得不小了,还有他摆不平的事,难道是出了人命?” 苏二夫人心里一惊,心虚地垂下头去。 苏二爷喝了一口酒,自顾自地继续说:“今儿个我倒是听说了一桩事,那司马家你知道吧,他大儿子比义哥儿还大上几岁,是在御前当差的。昨夜他家夭折了个哥儿,那哥儿的生母,不知怎的竟然闹去了官府,说有人谋同医馆的人,害了她的哥儿。” 苏二爷幽幽地盯着苏二夫人,“那医馆,该不会是你哥哥开的吧?” 苏二夫人心头一条,被苏二爷那一双明明暗暗的眸子看得心里发虚,后背冒汗。 她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苏二爷一拍桌子,斥道:“糊涂啊!” 桌子上摆放着的碗筷碟子,被他拍得框框作响。 见苏二爷脸色不对,苏二夫人忙放低姿态,苦苦哀求:“老爷,我哥哥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都是底下的人胡作非为,牵连到哥哥头上了。老爷,你一定要帮帮他啊,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苏二爷膝盖转了个方向,不愿直面苏二夫人,只忿忿地道:“这一次谁的面子都不管用了!司马家那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官职也不高,可他可以直面天颜!圣上听闻了他家的事,特意关照了大理寺要彻查呢!” 231是不是你 趁着沈云娇出去的时候,苏二夫人随便寻了个借口也出去了。 沈云娇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见苏二夫人面色不善,心中便了然了。 她故意引着苏二夫人去到抄手游廊边上,一处僻静方便说话的地方。 二人面对面站定。 苏二夫人凝神打量着面前站着的女子,年纪不算大,心眼却挺多。 从前她根本不将沈云娇放在眼里,苏老夫人再宠爱她又如何?也改不了沈云娇骨子里低贱的血液。 等苏老夫人两腿一蹬,谁还护得了沈云娇? 到时候她随便一句话,就能叫沈云娇扫地出门。 可如今,她不能再小瞧沈云娇了。 她咬牙切齿,低声质问:“是不是你?” 沈云娇眨眨眼,“夫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肯定是你!你不仅要害我,还要害我娘家!”苏二夫人仿佛魔怔了一般。 一夜的担惊受怕积攒在心里,让她急需找到一个发泄口。 沈云娇轻笑:“夫人说笑了,洛家的事,是洛家咎由自取。谋财害命的事,就算无人知晓,那也会遭报应的。” 苏二夫人如雷劈了一般,怔怔地望着沈云娇,嗫喏着道:“还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本事?” 苏二夫人盯着沈云娇,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她哥哥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是和洛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沈云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苏二夫人凶狠怪异的眼神下,沈云娇一点都不露怯,“洛老爷尝到好处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哪有那么巧的事,谁家死人了,死之前都吃过药,那药还都是从洛家医馆出去的。” 苏二夫人厉声质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沈云娇笑着道:“我还知道,二夫人曾经也从洛老爷那里拿到了能致人性命的药,偷偷地买通了平康院里的人,下在了老夫人的茶水里。这事若是一并查出来,苏家再也容不下你了。只是可惜了三小姐和四少爷,都要被你连累了。尤其是三小姐,正在说亲的时候,谁家还要这么一个毒妇的女儿?” 苏二夫人眉头紧锁,十分痛苦,“馨儿什么都不知道,和她没关系!” 突然想到什么,她狰狞地笑了,“这都是你片面之词!你有证据吗?” 好在沈云娇提醒了她,她马上就回去,将那些害人的东西都收拾了,到时候就算真要查起来,什么都查不到。 且她哥哥疼爱她,肯定不会出卖她的。 沈云娇,手段还是太稚嫩了些。 苏二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云娇睨了她一眼,道:“我怎么没有证据?诗歌便是证据。” 苏二夫人笑容僵硬住,极其震惊,“她还活着?” 她一直派人暗中寻找着诗歌,可一直没找到。 她还以为诗歌下落不明,不是离开了京城,就是已经死了。 诗歌还活着? 沈云娇笑道:“她还活得好好的,整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反而胖了不少呢。” 苏二夫人将在微微颤抖的手背在身后,强装镇定,“你以为,就凭她的话能让你扭转乾坤?我到底为苏家生儿育女,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丫鬟?到时,我倒是要看看,老夫人到底是信一个犯了错被赶出去的丫鬟,还是信我这苏家堂堂的二夫人。” 沈云娇抚掌而笑,赞道:“二夫人就是二夫人,心智便比旁人强,可你有没有想过,洛老爷会不会出卖你呢?二夫人有没有想过,要是洛老爷身边有我的人呢?” 苏二夫人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你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沈云娇笑着摇头,“夫人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忽视我,才到了这个地步。不如我们走着瞧吧。” 说着,她转过身就要走。 苏二夫人的眸光里散发着戾气和狠毒之色。 她算是明白了,她和沈云娇,必须是斗得你死我活,绝对不可能和平相处。 都怪她从前的疏忽大意,让沈云娇竟然成长到了如今,竟然有能力将手伸到了洛家去。 沈云娇就是她的心腹大患! 她伸出双手,目光落在了沈云娇白皙脆弱的脖子上。 若是她现在将沈云娇掐死了,那就一了百了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见沈云娇突然停下来了,她忙将双手背在身后。 沈云娇头也不回地道:“夫人不要昏了智,做出叫人贻笑大方的事来。这里是平康院,只要我嚎一嗓子,就有人过来的。到时不管夫人有几张嘴,老夫人只会站在我这一边。” 沈云娇慢腾腾地离开了。 苏二夫人咬着牙,立在原地。 苏兰馨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苏二夫人回来,她便也出来了。 找了好一会,才在角落里找到了苏二夫人。 苏二夫人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张脸上惨白没有人色。 苏兰馨吓了一跳,走过去握住苏二夫人的手,只感觉她的手冷得和冰块一样。 “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娘!” 在苏兰馨的呼唤下,苏二夫人回过神来,惨然一笑,“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苏兰馨搀扶着苏二夫人往回去了。 想起什么,苏二夫人问:“你还想着秦家那公子?” 苏兰馨垂下头,一声不吭。 因着苏二夫人看起来不对劲,她也不敢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说着不懂事的话。 苏二夫人叹了口气。 若是洛家的火真的烧到她头上了,别说秦家了,京城里只要叫得上号的人家,都不会要苏兰馨的。 母女二人相互搀扶着回二房去了。 沈云娇再次回到苏老夫人的屋子里时,正好听苏老夫人和平妈妈说起秦家的事。 平妈妈道:“那位秦小公子老奴也是见过的,确实出色。说句实话,比咱家的几位哥儿都要出色。” 苏老夫人也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他们秦家还是会教孩子的。秦家有意和我们结亲,老二媳妇虽然有时候太自私自利了些,但馨姐儿那丫头,除了骄纵一些,也没旁的毛病。现在谁家姐儿,不都是养得娇娇的?” 232能出什么事 苏老夫人和平妈妈相视一笑,对秦熠和苏兰馨的亲事都很满意。 沈云娇走过去,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下,安安静静地听着。 听完二人的谈话后,沈云娇好奇地问:“那什么时候筹备起来?” 苏老夫人笑嗔道:“急什么?秦家也就是透了个意思,我们作为女方,自然要端着架子的,摆出姿态来。” 沈云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苏老夫人瞧着沈云娇,欲言又止。 先前萧时敬和她交心说的那些话,她总觉得不靠谱。 沈云娇什么身份?只是个乡下村妇的女儿。 若是真实身份暴露了,那便是罪臣之女,和萧时敬更无可能。 萧时敬在她眼中,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哪里有通天的本事? 若是她一味听信萧时敬的话,将沈云娇给耽搁了…… 女子不比男子,错过花期之后再想嫁人就难了。 苏老夫人不敢用沈云娇的后半辈子去赌。 沈云娇疑惑地问:“老夫人,你怎么了?你想对我说什么话吗?” 苏老夫人挤出笑脸来,“没什么。” 过了几日,周元珍再来苏家小住,在陆母的一力邀请下,苏老夫人便要带着家里的姑娘往陆家去走一趟。 苏兰馨见苏二夫人状态不对,便要留下来陪着苏二夫人不去。 苏兰烟则专心教着两个厨娘,也寻了借口不愿意去。 于是,苏老夫人只带着沈云娇和周元珍二人往陆家去。 三人坐在一辆马车上。 周元珍甚少出门,很想瞧一瞧外头的情形。 沈云娇见状,便坐到了周元珍身边,和她一起掀开帘子一角往外头看去。 苏老夫人看在眼里,只当没看到,随她们去胡闹。 临近过年,大街上十分热闹。 突然,周元珍指着一处,道:“那边好热闹,围了好多人,只是……那些人怎么看都像是闹事的呀。” 沈云娇循着周元珍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少男女老少围在一处医馆的门口,口里不知道叫嚷着什么。 其中几人情绪激动,脸都通红了。 233不懂事 接下来的功夫里,便是陆母一力夸赞着陆岫白的好。 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儿子哪哪都好,可是就怕别人不知道,因此她这一番话,也有显摆的意思在其中。 可是显摆的同时,她不忘用余光注意着沈云娇的反应。 她就怕沈云娇还忘不了陆岫白,还要对陆岫白死缠烂打。 陆岫白这么优秀,说不定沈云娇已经对他情根深种了。 陆母并不想得罪苏老夫人,可也不想放弃周元珍这么一个合心意的儿媳妇。 陆母估摸着时辰,便和蔼地问周元珍,“珍丫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周元珍忙恭顺地道:“伯母不必和我这般客气,您想让我做什么便尽管说。” 陆母听了心里十分舒服,瞧瞧,这态度多好?可不就是想让人打心底里疼? 这么一对比,沈云娇的脾气实在是硬的和一块石头一样。 也只有像周元珍这般家世好,脾气也好的,才配的上她的儿子。 陆母和蔼地道:“我落了东西,你能不能帮我去取一下?” 周元珍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点跑腿的小事,不让下人去做。 不过素来的教养让她点头应下了。 沈云娇忙道:“我和元珍一起去。” 方才她一直听陆母吹嘘,耳朵都生老茧了。 再听下去,她都快睡着了。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要和周元珍一起出去。 周元珍笑道:“好,我们一块去。” 陆母拧了一下眉头,看向沈云娇很是不悦。 这个沈云娇,脾气差一点也就罢了,怎么还没有一点眼力见? 可是碍于苏老夫人在场,陆母什么也说不出来,只道:“姨妈,我送她们两个出去,顺便去取茶叶过来,您等一等。” 苏老夫人点头应下,又叮嘱道:“你们两个可不许淘气。” 陆母便领着沈云娇和周元珍二人往外去。 走到屋外,陆母给萧妈妈使了个眼色,萧妈妈便道:“周姑娘,请随老奴来。” 周元珍便随着萧妈妈往前去,走了几步,见沈云娇没跟上来,她想停下来等一等,却被萧妈妈拉着手腕继续走。 萧妈妈道:“我家夫人有话要和沈姑娘说,周姑娘先随老奴去。” 周元珍只好继续随着萧妈妈去了。 沈云娇便问:“陆姨妈,你想和我说什么?” 等人走远了一些,陆母才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劝道:“云娇啊,有时候人啊还是得切实际一些。你和我相处不来,往后住在一处,说不定要闹得成了一对仇家。” 沈云娇听得云里雾里,“陆姨妈,我们往后怎么会住在一处?” 陆母觉得自己说得够委婉够明白了,且她这么说,也给沈云娇留了面子。 沈云娇到底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听懂了,却不肯死心? 陆母不得已,可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不得不说得更明白一些。 她拉着沈云娇走到角落处,道:“云娇,我知道,你可能知道些我和老夫人的意思。可这些都是长辈们之间的事,婚姻大事还是将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别想着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来啊。” 沈云娇眉心微拢,看着陆母的眼神一言难尽,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名声了。 陆母的这番话,是要叫她清誉尽毁,实在是恶毒。 她冷声道:“姨妈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往我身上安莫须有的罪名?扪心自问,我敬姨妈为长辈,且和姨妈素来无冤无仇。我实在是不知姨妈为何一直对我心存芥蒂。望姨妈自重,不是谁都与我一般面皮软好说话的。” 说罢,她拂袖进了屋子里去。 陆母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上不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差点被气晕过去。 扶着廊柱缓了好一会,她才缓过来。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都是为了你好才说的这些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样的丫头谁家消受得了?偏偏姨妈还将她当成宝贝一样,真是老眼昏花了啊!” 沈云娇气呼呼地进了屋子里,可是在看到人时,又很快调整好了神情。 苏老夫人问:“你怎么过来了?怎么没和元珍一块去?” 沈云娇胡乱地道:“我有些累,不想走路。” “小孩子家家怎么会累?快些坐下歇歇。” 于是沈云娇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另一边,陆母缓过来之后,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不知道陆岫白和周元珍的头一次见面是否会顺利。 正因为不放心,她干脆过去亲眼瞧一瞧。 萧妈妈引着周元珍往陆岫白的书房去。 陆宅面积小,根本分不清前院后院,因此周元珍没有任何怀疑。 萧妈妈笑道:“就是那边那间屋子,姑娘先进去吧。” 周元珍忙道:“妈妈随我一块过去吧。” 萧妈妈摆手,“老奴要解手,姑娘进去等着,老奴马上就回来的。” 在萧妈妈的怂恿下,周元珍只好独自过去了。 今日出门的时候,因为知道陆家小,是以一行人都没带多少下人,只苏老夫人带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 周元珍的丫鬟没有一起来。 周遭安静得可怕,周元珍心里没有底,若是有丫鬟跟着一起壮胆就好了。 她终于走到了那间厢房的跟前,双手一推,就将门推开了。 她走了进去,一进去,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和陈设,根本不像是陆母居住的地方,反而布置得更像是男子的书房。 她记得,陆母还有个哥儿。 可若是男子的书房,萧妈妈为什么要让她进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欲退出去的时候,她一眼就瞧见了摊开铺在桌案上的几张宣纸。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 这宣纸上写满了字,每一张上的字体都不一样,显然是主人练字留下的。 她拿起每一张一瞧,眼睛一亮。 每一种字体都写得出色,显然是下过苦功夫的。 看完了字,她的目光又被挂在墙上的山水画吸引了,忍不住欣赏了起来。 屋外,陆母和萧妈妈站着看了一会。 陆母忍不住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234两人的事 萧妈妈安慰道:“夫人别急,许是害羞着呢。周姑娘进去了之后就没出来,肯定事成了呢。” “什么事?”一道清清冷冷的男声穿插了进来。 陆母和萧妈妈吓了一跳,心脏差点被吓得从嗓子眼跳出去了。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陆岫白正站在二人身后。 萧妈妈是清楚陆岫白的手段的,吓得忙低下头去,一句话都不敢说。 陆母嗔怪地道:“好端端的,你站在我后头做什么?你不是在书房里念书吗?怎么出来了?” 陆岫白盯着陆母,慢条斯理地回道:“肚子饿了,去厨房找了点吃的。娘,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陆母忙道:“我是你娘,我能做什么?好了,你快进去念书吧。” 陆岫白朝着书房看了一眼,只见书房的门竟然开着。 他记得他方才出门的时候,明明将门关好了。 再看陆母和萧妈妈鬼鬼祟祟的模样,显然没打着什么好主意。 见儿子不动,陆母催促道:“快进去念书吧,我是你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在陆母的不停催促下,陆岫白去了书房。 推开门,一眼就瞧见了立在他书桌边的陌生女子。 只见那女子年纪并不大,着一身鹅黄素缎袄子,发髻上简简单单几根赤金簪子,面上不抹脂粉,一张鹅蛋脸清丽得如出水芙蓉一般。 见有人进来,周元珍连忙解释道:“是萧妈妈让我过来取东西的,公子不要误会了。” 陆岫白打量了她一瞬,便收回了视线,淡声道:“萧妈妈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甚灵活。她带错路了。” 周元珍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她就说,萧妈妈怎么会带她来男子的书房,还害得她被撞见了。 站在门口处的男子,身姿挺拔,温润如玉,想来便是陆母的儿子吧。 光看外表和气质,果然和陆母说的一般,是个出众的少年。 陆岫白道:“萧妈妈就在屋外。” 周元珍回过神来,红着脸福了福身子,匆匆出去了。 一到屋外,果然瞧见了萧妈妈的人影,连陆母也在。 她疾步走过去,忍不住埋怨道:“妈妈,你为何要引着我到这里来?这里是陆公子的书房。” 萧妈妈顺着她的话说:“哎呦,都是老奴不好,眼睛花了连脑子也不好使了。姑娘莫怪。” 陆母也道:“你个老货,再也下次,看我饶你不饶你!元珍啊,随我一块回去吧。” 周元珍嗯了一声,便随着陆母一起往回去。 陆母笑着问道:“见到我家白哥儿了吧。” 周元珍轻轻点了点头。 陆母问:“你觉得白哥儿如何?” 周元珍的脸烧了起来,极小声地说:“陆公子自然是极好的。” 陆母满意一笑,她的儿子她最清楚,天底下只要是长了眼睛和脑子的小姐,都对她儿子挑不出一点瑕疵来。 周元珍对陆岫白一见钟情,也是在她意料之内的事。 只是沈云娇那边,得赶紧解决了才好,省的因为沈云娇,坏了一桩好姻缘。 陆母带着周元珍回到了明厅之中。 周元珍在沈云娇身边坐下了,问她:“云娇,你怎么没跟上来?” 沈云娇不想提扫兴的事,敷衍地道:“累了,不想去了。” 过了一会,周元珍又问:“我听说先前陆家母子在苏家借住过几日,你和那位陆公子打过交道吗?” 沈云娇不假思索地摇头。 周元珍有些失望,但也不再问了。 苏家一行人在陆家用了午膳,午膳后,苏老夫人有些乏了,便想回去了。 陆母忙道:“姨妈,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秉持着快刀斩乱麻的念头,陆母决定今日就要把话挑明了。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你们两个丫头出去等着吧。” 沈云娇便和周元珍先去了外头,陆家的丫鬟引着二人到了不远处的石桌石凳边坐下。 待石凳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后,二人才坐下。 周元珍瞧见石桌上摆放着的一盘围棋残局,兴致勃勃地研究了起来。 沈云娇对这些没兴趣,只耐心地等着苏老夫人出来。 屋子里,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陆母斟酌了一会,方才开口。 “姨妈,我想说的是关于两个孩子的事。” 苏老夫人:“云娇和元珍的事?” “不是不是,是关于云娇和白哥儿的事。”好不容易开了这个口,说到这里,陆母干脆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姨妈,我觉得吧,云娇和白哥儿两个孩子实在是不合适。他们两的事,不如算了吧。” 苏老夫人登时冷下脸来,语气也严厉了些,“你说什么?他们两个有什么事?你不要胡乱说话。” 平妈妈也帮腔:“陆夫人慎言,哥儿的名声要紧,我们姐儿的名声也极要紧的。他们两人是表兄妹,除了此,还能有什么事?” 陆母赔着笑脸,“是我一时口误了,该打该打。两个孩子自然什么事都没有的。” 说完,她反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有了苏老夫人这番话,她就不用担心苏老夫人会逼着他们陆家收下沈云娇了。 苏老夫人没有心情待下去了,直接带着平妈妈等人出去了。 陆母连忙起来送一送。 屋外,沈云娇双手托腮,瞧着周元珍研究棋局,忍不住嘀咕,“真那么有意思吗?” 周元珍笑着回道:“当然了,这残局我在我祖父珍藏的棋谱里瞧见过。你再等我一会,说不定我就能解开了。” 沈云娇不说话了,余光瞄见有人过来,她定睛一瞧,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陆岫白。 她还以为陆岫白不在家呢。 陆岫白慢慢地走进来,周元珍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棋局,没有注意。 陆岫白走到跟前,也看起了棋局。 见那二人都很专注,沈云娇便没有吭声。 那一边,苏老夫人等人从屋子里出来了,听到动静,这边的三人一起瞧过去。 知道是要离开了,可周元珍还是没有想出破解残局的法子,她不由地苦恼地皱起眉头来。 突然,她见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235委屈 那手捏起一枚白色的棋子,落在了棋局上。 周元珍眼睛一亮,钦佩得抬起头看过去,却看到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陆公子,”周元珍又惊又喜,“原来你还会下棋。” 陆岫白朝着她微微颔首,便扭头看向了沈云娇的方向。 一段时日不见,沈云娇似乎又长开了些,五官愈发得明媚了。 一对点漆似的明眸,似乎藏着璀璨的星辰。 陆岫白嘴角含笑,提醒道:“珠钗歪了。” 沈云娇怔了一下,连忙抬手摸了一下发髻上的珠钗,果然歪歪斜斜的,大概是勾到了哪里。 见她一人费劲,周元珍连忙上前,帮着沈云娇戴好了珠钗。 “多谢。”沈云娇道谢,她不经意间对上陆岫白的视线,也对陆岫白道了一声谢。 苏老夫人和陆母自然也看到了那三人的情形。 先前,陆母见陆岫白与周元珍下棋,还很是欣慰。 可看到陆岫白竟然主动和沈云娇搭话,她的气都不顺了。 可是因着苏老夫人在边上,她忍耐着没有发作。 苏老夫人和陆母走了过去,周元珍先走到了苏老夫人身边。 沈云娇迟了一步,刚想走过去却见陆岫白看着她,似乎有话要和她说一样。 她迟疑了一瞬,这时,陆母直接走了过来,挡在了二人的中间。 她面朝沈云娇,背对陆岫白,眼神并不怎么和善,“云娇,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得好生记在心里。我是你的长辈,所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 沈云娇睫毛一颤,露出些许冷意来。 她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陆母,要陆母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羞辱她。 她不是泥塑的性子,有时瞧着好说话,不代表她便是能让人随意欺辱的。 她抿着唇一声不吭,走到了苏老夫人身边,这模样,就是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老夫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叫陆姨妈那般说我。” 苏老夫人素来是个护犊子的,忙问:“她说什么了?” 见状,陆母忙挤出笑来:“我能说什么话?还不是就说了几句为云娇好的话。没想到她养得娇了些,稍微重一点的话就听不得了。可古人有云,忠言逆耳。云娇,你该懂事些了,不要有什么事就去麻烦老夫人。” 沈云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老夫人就冲着陆母嗔道:“我老婆子乐意怎么了?你说,她到底对你说什么了?” 沈云娇垂着眼皮,一五一十地将陆母的那番话说了出来,没有一句是自己杜撰的。 末了,她委委屈屈地道:“老夫人,我就是想不通,姨妈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什么私相授受,我和谁私相授受了?” 苏老夫人听得,怒火直往上蹿。 那一边,陆母还在嘴硬,“我没说你私相授受,我只是提醒你莫做出私相授受的事,你这孩子,怎么不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呀?” 苏老夫人朝她啐了一口,“我养大的孩子,容不得旁人来说三道四的!且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你既然看不得她,罢罢罢,以后我们也莫要往来了。” 陆母解释,“姨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一片好心……我心里是尊重您的,我还要孝敬您呢,咱们怎么能不往来了呢?” 陆母打心底里就觉得自己说的没错,苏老夫人实在是太偏心了些。 沈云娇这样一个被宠过头的小姑娘,怪不得几次三番在她面前出言不逊。 这样的女子嫁到陆家,可不就是祸乱之根。 心里存了怒气,她没好气地对沈云娇道:“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这么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总是想着挑拨嚼舌根?你说谁受得了你?” 沈云娇回道:“姨妈我且问你一句,我方才说的每一个字,是不是都是出自你之口?” 陆母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你为何说我是挑拨呢?” 陆母说不过她,只道:“你误会我了,我都是为你好,你曲解了我的一片好心,害得老夫人这般生气,你还不快向老夫人赔礼道歉?” 苏老夫人听不下去了,不悦地道:“多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样的性子?云娇哪里错了?你一个长辈无德,还要颠倒黑白。我们走!” 苏老夫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光是听一听,就要替沈云娇委屈。 苏老夫人拉着沈云娇的胳膊,作势要走。 周元珍见状,赶紧走到了苏老夫人另一边。 见苏老夫人真的要走,陆母慌了,一个劲地解释:“姨妈,我们好歹是亲戚,您这样,让我有何颜面自处呀。而且您再怎么疼爱她,她到底是个外人,我们才是正正经经的亲戚啊!” 陆岫白握着陆母的胳膊,将她拉到边上。 陆母本就瘦弱,陆岫白手上使出了几分力气,她便不受控制摔进了萧妈妈的怀里。 陆岫白扫了萧妈妈一眼,萧妈妈立刻抱紧陆母,低声劝道:“夫人,您快别去火上添油了!” 陆母委屈:“我做错什么了呀?” 陆岫白走到苏老夫人跟前,一揖到底,“老夫人,沈妹妹,都是我陆家的不是,让沈妹妹受委屈了。我再次代表陆家,向沈妹妹赔个不是。沈妹妹若是还气恼,不如打我几下出气吧。” 陆岫白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话,倒是叫苏老夫人一行人都撑不住笑了出来。 苏老夫人是欣赏这个后生的。 就算是看在陆岫白的面子上,和陆家的关系就不能闹得太僵了。 苏老夫人神色微缓:“云娇,你表哥都说了,你若是还委屈,就去锤他几下出出气。” 沈云娇明白苏老夫人的意思,佯装羞涩地道:“老夫人说什么呢,我已经不委屈了。” 一抬眸,见陆岫白幽幽地盯着她。 她清了清嗓子,认真地道:“真的不委屈了。” 陆岫白收回视线,亲自送苏老夫人一行人出去了,倒是将陆母丢在一边。 陆母委屈:“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才是他的亲娘,他怎么能帮着个外人?” 萧妈妈劝道:“哥儿也是为了陆家好。” 236惊天噩耗 回去的马车上,苏老夫人越回想越觉得心里有个疙瘩,怎么都抚不平。 她看看沈云娇,再看看周元珍。 两个小姑娘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在陆家的不愉快二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回去的路上,又悄悄地从马车的帘子缝隙里瞧着外头的新鲜和热闹。 苏老夫人阖上眼,心中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因为陆家的事,让两个小姑娘生了嫌隙。 因此后来,陆母还想邀请苏老夫人等人去陆家做客,苏老夫人一口就回绝了。 回到苏家,周元珍回三房去了。 沈云娇一回平康院,就去小厨房里找了苏兰烟。 有事能做的苏兰烟,和从前相比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的苏兰烟虽然聪慧,可是总不往正处使。 现在的苏兰烟,沉淀了不少,也稳重了不少。 她的腰间系着围裙,双手上都是面粉,以及鸡蛋液。 看到沈云娇,她招呼道:“你回来啦。” 正在埋头苦干的纪慧心和莫柔二人,想要过来行礼。 沈云娇忙道:“不必了,你们继续忙吧。” 那二人才没有行礼。 苏兰烟洗干净了手,和沈云娇走到外头。 沈云娇便问:“她们两个能学会吗?” 苏兰烟笑道:“可以,只是那个叫莫柔的,粗心了些,到时就让她打打下手。” 二人边说边往苏老夫人的屋子里去。 二人谁都没有发现,莫柔躲在暗处听到了一切。 莫柔是想出去解手的,不曾想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她也不去了,沉着脸走回了厨房里,静静地打量着纪慧心。 纪慧心专心地揉着面团,毫无察觉。 直到莫柔哼了一声,纪慧心才抬起头来,“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莫柔气呼呼地走到另一边,生硬地道:“没什么!” 纪慧心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相处了一段时日,她发现这莫柔就是难相处,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 洛家医馆前闹得那么凶,洛家的事怎么都瞒不下去了。 洛老爷被抓起来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苏家。 苏兰馨不敢置信,舅舅怎么会被抓起来呢? 她先去找了苏钦,今日是书院里放假的日子。 “你说,舅舅怎么被抓了呀!”苏兰馨捂着口鼻连连后退,“你好臭,你怎么又喝酒了?” 苏钦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就喝了一点点,不妨事的。舅舅被抓哪里去了?拿点银子去打点一下不就成了?” 苏兰馨知道和他是说不清楚的,便去了苏二夫人那里。 苏二夫人正歪在床上,额头上覆着一块温热的帕子。 丫鬟在床边守着,等帕子凉了,要立刻换一块。 苏兰馨喉咙发酸,“娘,你怎么样了?” 苏二夫人恹恹地道:“我没事,只是头有些疼罢了。” 苏兰馨在床沿坐下,“娘,舅舅到底怎么样了?让爹爹去帮忙,将舅舅救出来吧。” 苏二夫人心酸不已,“这事可不能去找你爹爹。你舅舅这一次……是犯了大错了,你也不要管,不要过问。” “可是……” 苏二夫人打断她,“好了,这些事你别过问了,该去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我这边用不着你。” 苏兰馨只好出去了。 她才走出院子,就见苏二爷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 见苏二爷脸色不好看,苏兰馨急急地避让。 好在避让得及时,没有被他撞倒。 苏兰馨心里惴惴不安的,想要再回去,却被梅花拉住了。 梅花劝道:“小姐,老爷和夫人肯定是有要事相谈,说不定是为了舅老爷的事。您若是进去,当着您的面,老爷和夫人反而不好说了。” 苏兰馨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们回去吧。” 苏二爷又一阵风似地冲进了苏二夫人的屋子里,门是被他一脚踢开的,屋子里的人被他吓得不轻。 苏二夫人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存心想吓死我吗?” 苏二爷瞪着眼,怒道:“是啊,大家都要死了!就一起死吧!” 苏二夫人扯掉额头上的帕子,连忙坐了起来,“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好了,屋子里不用人伺候了,你们都出去。”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便都出去了。 苏二夫人搀着苏二爷坐了下来,着急地问:“是不是我哥哥那里又出什么岔子了?” 苏二爷没好气地道:“你哥哥怎么这么糊涂,靠着药材生意便能衣食无忧,可非要走歪门邪道!好死不死,得罪的还是司马家!司马家那位小爷,是好糊弄的吗?” 苏二夫人听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双手攥着苏二爷的袖子,因为太过用力,手指泛着青白之色。 “到底又出什么事了,你快和我说呀!我这心慌得厉害!” 苏二爷睨她一眼,“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你为什么和你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在供出名单的时候,将你也供了出来,说你曾经几次从他那里买过害人性命的药!估计等明日,大理寺的人得了圣上的口谕,就要来咱们家里搜了!” 苏二夫人如遭雷劈了一般,愣愣地后退一步。 她双眼僵直,双腿一软,竟晕了过去。 苏二爷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瞧着苏二夫人晕倒后躺在了地上。 他极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知道怕了?唉,早干什么去了。” 直到傍晚时分,苏二夫人才幽幽转醒。 一清醒,脑海里还琢磨着苏二爷说的话,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坠。 她这边是将从洛老爷那里得来的害人的东西都销毁了,可是平康院那里还捏着她的把柄啊。 若是明日,沈云娇突然出现,将证据都拿了出来。 她岂不是要当场下了大狱? 且不说她的下场会是什么,就说她的一双儿女,都会被她牵累。 尤其是苏兰馨,有这么一个娘,还能寻到什么好婚事啊。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看不上她。 苏二夫人伤心欲绝,招手将心腹洛妈妈喊了过来,“你去,将平康院的云娇喊来,就说我想请她给我描几张花样子。” 洛妈妈迟疑:“这个时辰?” 237如约 苏二夫人催促:“叫你去你就去,务必将人带过来!” 洛妈妈只好去了。 只是稍稍一思索,她便觉得这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这个点将沈云娇请到二房去,沈云娇多半是不肯去的。 洛妈妈硬着头皮进了平康院里,给苏老夫人请安。 余光一瞄,见沈云娇正站在窗边,摆弄着窗台上摆放着的盆栽。 她便道:“老夫人,是我家夫人派老奴过来的。二夫人说想请沈姑娘过去,描几个花样子。” 果然,苏老夫人不悦地皱起眉头,“这点小事,让馨姐儿做也是一样的。老二媳妇身子不好,下午还晕了一场。你叫她好好歇着,别管什么花样子。” 洛妈妈冒了一头的汗,绞尽脑汁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大夫说了,我家夫人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家夫人就念着沈姑娘,想请沈姑娘过去坐一坐呢。” 沈云娇拿帕子擦干净了手,笑道:“老夫人,我随她去。只是我想向老夫人借个人。” * 在洛妈妈去平康院请人的时候,苏二夫人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让自己化险为夷。 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法子,那便是让沈云娇出一场意外,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沈云娇一死,她便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二房是她的地盘,她想让沈云娇在二房出了意外,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苏老夫人虽然会动怒,但沈云娇终归只是个外人,而且是死于“意外”。 难道苏老夫人会因为这么个意外,休了她这个儿媳妇? 不可能! 只是等一下沈云娇带来的丫鬟难处理了些,得想个法子将她带来的丫鬟引开。 苏二夫人正苦苦思索的时候,洛妈妈带着人回来了。 苏二夫人忙装出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云娇,你……” 当她看到沈云娇身后跟着的人后,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沈云娇带着平妈妈和翠叶给苏二夫人请安。 苏二夫人脸色难看,“起来吧。” 别的人都好糊弄,可这平妈妈就是个人精,糊弄不了啊。 她问道:“平妈妈怎么也过来了?母亲身边离不开你。” 平妈妈解释:“是老夫人怕天黑路上不安全,特意派老奴过来的。且老夫人身边有不少丫鬟婆子,老奴就是离开一会也没什么事的。夫人,花样子在哪里?我家姑娘早点描好,早点回去。” 苏二夫人胡乱一指,洛妈妈便去那边匣子里找出几张花样子来。 沈云娇便找了桌椅坐下,开始描画起来。 平妈妈和翠叶如同左右护法一般,陪在左右。 苏二夫人心焦不已,也坐不住了,起身走了过去。 她夸道:“画的不错,比馨姐儿强上千倍百倍。平妈妈,你去隔壁喝口热酒暖暖身子吧。” 平妈妈纹丝不动,“老奴不喝酒,就在这里等着便是。等姑娘画完这一张,我们便要回去了。老夫人特意交代,不许画太多,仔细伤了眼睛。” “母亲说的是。”苏二夫人面上还带着笑,可是心里焦灼不已。 否则等明天,沈云娇这边若是出了岔子,那等待她的将是灭顶之灾。 从到二房开始,沈云娇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等认真地描完一张花样子,她放下毛笔。 她看向平妈妈:“妈妈,你和翠叶到门口等等,我有话要和二夫人说。” 苏二夫人愣住了。 平妈妈和翠叶倒是爽快,果真去了门外。 沈云娇好整以暇地道:“夫人想和我说什么?尽管说吧。” 苏二夫人没料到,沈云娇竟然会主动配合自己。 沈云娇继续道:“夫人是不是为了明天的事,怕我和那些来家里的人说什么?” 苏二夫人面色一白,“你知道了?” “是呀,这么大的事,二爷早就和老夫人说了。让老夫人做个准备,省的明日收到了惊吓。” 苏二夫人眉头紧锁,双眸死死地盯着沈云娇:“所以呢?你明天打算怎么做?你若是供出我,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说不定老夫人也会厌弃你。你只是个外人,而我为苏家生儿育女,是苏家的功臣!你我二人,孰轻孰重,你心里应当有数!” 沈云娇嗤笑,“明日我将所有的事说出来,老夫人便会知道,之前老夫人的身子弱迟迟好不了,那都是拜你所赐。到时,你还是苏家的功臣吗?” 苏二夫人瞬间变了脸色,怔怔地后退了几步,额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 是啊,若是沈云娇将一切都说了,那她就是苏家的罪人了。 连带着她的一双儿女,都要受世人唾弃。 苏二夫人的眸子里,蓦地露出汹涌的杀意来。 沈云娇轻笑,“夫人别糊涂,平妈妈和翠叶就在外头呢。” 苏二夫人只觉得一阵浓浓的无力感袭来,她跌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咬着牙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云娇无比冷静,“我从始至终所求的,不过是让夫人信守承诺罢了。” 苏二夫人低垂着头,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 半晌,终究有气无力地道:“我明白了,我会信守承诺的。” 沈云娇满意地站了起来,“我也不怕夫人再次反悔,夫人为了两位少爷小姐,清楚该怎么做的吧。” 苏二夫人耷拉着脑袋,没有回答。 沈云娇也不在意,将花样子好生地放在桌子上,便转身出去了。 待她离开,洛妈妈才从外头进来,一眼就瞧见了苏二夫人难看得和死人一样的脸色。 “夫人!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苏二夫人被洛妈妈的大嗓门震得回过神来,勉强笑笑,“我没事,扶我去歇息吧。” “好。”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膳过后,大理寺的人如期而至。 因着是二房的事,便只有苏二爷一人告了假,留在家里接待从大理寺过来的郑大人。 二人也有几分交情的,说起话来便没那么多客套。 苏二爷想悄悄地往郑大人手里塞银票,却被郑大人拒绝了。 郑大人摸着一把留得长长的胡须,道:“这一次,苦主是司马家。” 238流放 “司马家虽说不是什么豪门贵族,可司马家的少爷却是受过圣上当面嘉赏的。这次的事也惊动了圣上,一切都要秉公处理。” 郑大人又指了指苏二爷还拿在手里的银票,“苏兄,快收起来吧。” 苏二爷讪讪地将银票收回去了,“郑大人,这边请。” 因着搜查的只有二房,因此一行人直接往二房那边去。 二房的闲杂人等已经被遣散了。 苏二夫人却不放心,悄悄地在暗处看着。 而苏家其他的女眷,都在苏老夫人这里候着。 苏大夫人忍不住埋怨道:“这算是什么事啊。对了,弟妹呢?她去哪里了?今日的事都是因她而起,她又去哪里躲清闲去了?” 苏兰馨委屈地道:“伯母误会我娘了,我娘也是无辜的,她才没有躲清闲。” 见苏大夫人还想再说,苏老夫人嗔道:“好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都少说几句吧。” 苏大夫人闭上了嘴。 到了正午时分,郑大人一行人便要离开了。 苏二爷想留饭,郑大人都不肯,他只好殷勤地将郑大人送出府去。 待郑大人一行人彻底走了,平康院里的人都散了。 苏兰馨连忙往二房跑去。 她跑得匆忙,很快就到了二房。 只见二房里,一片狼藉,所有的地方包括床底下都被翻了一遍。 看着自己的闺房里乱的没有下脚的地方,苏兰馨欲哭无泪。 吩咐丫鬟收拾后,她又去了主屋那里。 只见屋子里,同样一片狼藉。 苏二夫人站在一边,惊魂未定。 苏兰馨走过去,搂住苏二夫人的腰身,委委屈屈地道:“娘,他们什么都没找出来,你就没事了吧。舅舅是不是就可以放出来了?” 苏二夫人心里发酸,搂着苏兰馨说不出话来。 此次,大理寺的人在苏家什么都没发现。 洛老爷大约是良心发现,又改口说苏二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先前是他乱了心智胡言乱语的。 总之苏家从洛家的事里摘干净了。 最后,洛家洛老爷这一支被判了抄家流放。 洛老爷等人被流放那一日,苏二夫人根本不敢去送一送,她病得根本起不了身了。 得知这事,苏大夫人还和苏兰缘吐槽:“你瞧瞧,你那二婶可真是个狠心的。怎么这么巧,这个时候竟然病了?分明是不想去帮着打点。” 苏兰缘撇了撇嘴,“二婶素来就是这么个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苏大夫人道:“好了好了,不提那些晦气的事了。你上次看的那个大夫怎么样?有没有把你的身子调理好?” 苏兰缘苦涩一笑,没有吭声。 看她这表情,苏大夫人心里也知晓了,“这个大夫不好,再换一个便是。天底下好大夫多的事。” 苏兰缘口中发苦,“娘,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当年让花姨娘掉了个孩子,上天给我的报应呢?” 当初苏兰烟三岁的时候,花姨娘又有身孕了。 当时花姨娘不小心得罪了苏兰缘,苏兰缘故意装作无意地摔倒,倒在了花姨娘的身上。 花姨娘因此小产,下来了一个男胎。 因着当时苏兰缘一直坚称自己是不小心的,是以只处罚了随行的下人,并无人去怪罪苏兰缘。 今日若不是苏兰缘提起,苏大夫人早就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苏大夫人嗔道:“我的姑奶奶,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提起来作甚?她没保住孩子,是她没本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别胡思乱想了,早日调理好身子才是。” 苏兰缘耷拉着脑袋没有吭声。 苏大夫人又道:“你的陪嫁丫鬟里,就没有合适的?或者说姑爷身边伺候的婢女,挑个老实听话的也行。” 苏兰缘大声反驳,“不行!那我不得呕得慌?” “那就去外头买一个家世清白的人来。” “那也不行,外头买来的,一点都不知根知底,我不敢用。” 苏大夫人无语,“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到底要挑个怎么样的?你再不下决心,姑爷身边的女子越来越多,难保就要弄出个庶长子来了。” 苏兰缘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苏大夫人挑眉:“哦?是谁?” 苏兰缘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了个名字。 苏大夫人惊讶得瞪大了眼,嗔道:“你的胆子也忒大了些,竟然看上了她?不过确实知根知底又是个老实的,只是……” 苏兰缘道:“娘,你就说愿不愿意帮我?” 苏大夫人睨她一眼,“你是我女儿,我不帮你难道去帮她?” 苏兰缘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娘会帮我的。对了,绣儿呢,好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提起苏兰绣,苏大夫人就忍不住叹气,“她呀,她那个相公疯疯癫癫的,也正在请大夫呢。” 苏兰缘大吃一惊,“妹夫……疯了?” 苏大夫人嗯了一声。 苏兰缘很是感慨,想起是自己劝说苏兰绣嫁给罗书砚的,心里有些发虚,敷衍地说了几句便赶紧转移话题。 * 很快便到了除夕了。 夜里下了异常大雪,早起白茫茫的一片。 天气寒冷,沈云娇裹着雪白的大氅往苏老夫人那里去。 在路过小厨房的时候,看到门口坐在小杌子上看雪的纪慧心,她便走了过去。 纪慧心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子,笑道:“沈姑娘好。” 沈云娇问:“你怎么不回家去和家人团圆?莫柔已经回家去了吧。” 纪慧心道:“嗯,她一早就回家去了。我不想回家去。” 她的神情有些落寞,“我一回家去,我爹娘就要逼着我嫁人。还不待在这里清净清净。” 沈云娇笑道:“也好,有不少丫鬟婆子都是要在平康院里守岁的,等一下晚一点,你找她们玩去吧。” 纪慧心嗯了一声。 沈云娇便往苏老夫人那边去了。 因着是除夕,苏家上上下下都很热闹也很忙碌。 就是在这个时候,陆母主动上门来了。 沈云娇坐在苏老夫人身边,喊了一声陆姨妈后便不再说话了。 再次看到陆母,苏老夫人也没有从前那般热情了。 (本章完) 239除夕 从前苏老夫人总会时常送些吃食什么的去陆家,对于拮据的陆家来说,可以让日子更好过一些。 只是上一次两家的关系闹僵后,苏家再也没有送什么了。 这几日,陆母也琢磨清楚了。 在陆岫白能在京城站得住脚跟以前,没了苏家,他们什么也不是。 陆母瞧着消瘦了不少,苦笑道:“姨妈,你还在怨我吗?” “没有。”苏老夫人回答得不假思索,因为太快,反而让人觉得敷衍。 陆母的双眼一红,似乎要打感情牌。 沈云娇转身对平妈妈道:“妈妈,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去和那些因为当值不能回家过除夕的丫鬟婆子说,等忙完活计,可以回家一趟。但不许见眼泪,晦气!” 平妈妈暗暗一笑,“老奴知道了。” 苏老夫人也笑着看向沈云娇,真是个小促狭鬼。 陆母一怔,这眼泪也赶紧收了回去。 苏老夫人看向陆母,念在陆岫白的面子上,她总归是要给陆母几分薄面的。 “好了,你既然来了,咱们就一起过个除夕吧。” “多谢姨妈。” 沈云娇随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走到屋子外,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诗春做了个鬼脸,“那位陆夫人来了,奴婢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沈云娇笑道:“她又不是你的主子,管不了你,你怕什么?” 诗春嘻嘻笑了:“可她会管姑娘呀,姑娘不自在,姑娘也就不自在。” “好你张小油嘴。” 二人打打闹闹地走上了抄手游廊。 见四周无人,诗春悄声问:“姑娘,诗歌那边吵着要见她妹妹呢。说过年了,求姑娘开恩,让她们见一面。” 沈云娇皱了皱眉。 先不说诗歌的妹妹已经不在京城了,就说诗歌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敢提要求? 大概是这段时日,让诗歌过得太舒坦了吧。 沈云娇淡淡地道:“不必理会她,随她闹去。若是她觉得过得太舒坦了,只要留着她一口气,随便你们做什么都行。” 诗春笑道:“奴婢明白啦。” * 到了傍晚时分,便是苏家的家宴了。 花厅里,除了苏家,还有旁支的一些亲戚也来了。 因着是家宴,男女虽分席,但是中间不必用屏风遮挡着。 沈云娇不是苏家人,虽说凭着苏老夫人对她的宠爱,她可以在苏家的家宴上有一席之位。 可是她不愿意去,省的平白的给自己招惹点麻烦来。 因此这个时候,她便在平康院里。 平康院里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肴,平日里几个亲近的丫鬟的妈妈,陪着沈云娇热闹一番。 沈云娇倚在青玉身上,看着她们给翠叶敬酒。 翠叶打小习武,性子便豪爽一些。 “喝就喝,要是我不喝,只怕你们小瞧了我!”说罢,她拿着酒碗,仰头喝了起来。 众人屏气凝神地盯着她。 只见几口下去,翠叶将碗重重地放下,里头的酒被喝得干干净净。 诗春调侃道:“行呀,酒量不小,你敢不敢再来一碗!” “当然可以,但是你得先喝一碗,我才喝!” 沈云娇笑着看着她们玩闹,她突然想到什么,问青玉:“纪姑娘怎么没来?” 青玉回道:“奴婢去请了,只是纪姑娘不肯过来。” “那便算了。” 纪慧心在小厨房里守着,厨娘们忙完了之后便出去了。 她守在这里,烧了一锅的热水,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守了好久,也没有人过来。 她见锅里的水滚烫着,谁需要热水直接取就行,她便穿上披风出去了。 除夕夜,大部分不回家的下人都在花厅那边。 纪慧心走了一路,都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最后,她在花园里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抬头看着月亮,不知不觉脸上滚下两行热泪。 若是万良涛没出事,想必他们已经成婚了,如今是和和美美的一对新婚夫妻。 想得太过专注,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慢慢靠近的人。 “纪姑娘?” 纪慧心意惊,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苏钦。 苏钦正站在不远处,又惊又喜地看着她。 苏钦还以为自己是喝多了酒,出现了幻觉,“纪姑娘,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慧心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紧紧抿着唇,转身就跑了。 苏钦连忙追去。 只是转了个弯,就不见了人影。 他停了下来,忍不住嘀咕:“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 “你小子,原来在这里啊,”苏义走了过来,揽住了苏钦的肩膀,“走,我们继续喝!” 苏钦只好随着苏义回去了。 纪慧心一直跑进了平康院里才敢停下来。 她跑得气喘吁吁,又惊魂未定。 若是苏钦又纠缠上她,那她肯定不能再留下来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差事也要黄了。 她耷拉着嘴角,慢慢地往里面去。 喝多了酒出来透气的翠叶,蓦地看到墙根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当下大喊一声:“谁在那里!” 纪慧心吓了一跳,刚想走过去,却发现身后有人走了出来。 “是我,翠叶姑娘都不认识我啦?”铃霜走了出来,“我来给表姐送吃食的。” 翠叶哦了一声,“那你随我进去吧。” “有劳翠叶姑娘了。” 见铃霜和翠叶进屋子里去了,纪慧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往小厨房里去了。 花厅里,家宴也快到尾声了。 苏兰馨看着苏二夫人,很是心疼。 宴席开始的时候,苏二夫人就要布菜伺候,好不容易才能坐下歇一歇。 苏二夫人的病还没好全,此刻脸色难看得厉害。 苏兰馨小声地说:“娘,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苏大夫人看了过来,声音不轻不重:“弟妹,你若是身子不舒服,就赶紧回去吧。你家里……唉,我们都能理解的。” 听着苏大夫人假惺惺的语气,苏二夫人一点都不生气,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生气了。 洛家的事,仿佛一盆冷水,将她的精气神都给浇灭了。 苏老夫人搀扶着丫鬟的胳膊站了起来,“我老婆子乏了,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吃着喝着。” (本章完) 240带走 见苏老夫人起身,众人都站起来了。 陆母连忙过去,搀扶着苏老夫人另外一边的胳膊,讨好地笑道:“姨妈,我送您回去吧。” 苏老夫人瞅了一眼坐在男子那一桌的陆岫白,便淡淡地道:“也罢,你去我那里坐着歇一歇吧。” 于是苏老夫人带着陆母回了平康院。 平康院里的宴席也散了,翠叶喝多了酒,先回去睡了。 沈云娇也喝了几杯,但没有到醉倒的时候。 听到外头的动静,她欢欢喜喜地迎出去。 可瞧见苏老夫人身边的陆母时,她的笑容便有些勉强了。 她和陆母实在是合不来。 苏老夫人和陆母走了过来,离得近了,就闻到了沈云娇身上的酒味。 陆母有心想说教几句,可想着不是时候,忍了又忍,一张脸都绿了。 几人走进去,陆母便借口更衣去了次间里。 苏老夫人坐下,喝了一口丫鬟端来的浓茶,道:“你喝了酒,要不要也喝杯浓茶?” 沈云娇躺了下来,将头搁在苏老夫人的腿上,噘着嘴抱怨:“老夫人,陆姨妈怎么也过来了?要是等一下我又得罪了她,岂不是搅了大家的好心情?” 苏老夫人顺着她柔软的发,笑道:“怕什么?有我在,还会瞧着你被欺负?” 沈云娇小声地说:“老夫人,您是不是还想着撮合我和陆表哥?” 因着喝过酒,她说话都大胆了不少。 苏老夫人失笑,“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强扭的瓜不甜,我早就没这个意思了。你陆表哥是个上进的,我欣赏他,所以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给你陆姨妈一点薄面。” 酒劲上来,沈云娇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就睡了过去。 平妈妈上前来,苏老夫人阻止了她,“就让她这样睡着,拿毯子来。” 平妈妈便拿了毯子,将沈云娇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粉脸来。 陆母更衣过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拉长了脸。 在旁人眼里还算温馨的一幕,在陆母的眼中,却是沈云娇不懂事。 大家一起守岁,偏偏她一个人睡着了。 还有哪家有教养的女孩子,会喝到满嘴都是酒气啊。 陆母实在是忍不了,嗔道:“姨妈,你就这样纵容着她吗?” 苏老夫人淡笑:“当年你小的时候,也是过年的时候,闹着要吃酒,你娘扭不过你,给你喝了两杯。你喝醉了,也是躺在你娘怀里睡的。” 陆母道:“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可她……” 苏老夫人打断她:“在我眼里,云娇也是个孩子。你呀,对别人家的孩子,何必那般苛刻?你别觉得,白哥儿是个好孩子就全是你的功劳,那也是因为白哥儿本身就是一颗好苗子。” 苏老夫人的话说得也重了一些。 实在是谁都忍不了,旁人对自己的掌上明珠挑三拣四。 自己的珍宝,被旁人贬得和尘埃一样。 陆母喉咙发哽,一时说不出话来。 平妈妈适时地站出来,道:“陆夫人,我家老夫人有时说话就是忒直白了些,你别放在心上。你快坐下,我让丫鬟给你拿浓茶来。守岁可是要熬夜的呢。” 陆母勉强笑笑,不自在地坐了下来。 陆母也没坐多久,外头的丫鬟来报,说是陆岫白过来了。 陆母惊讶:“白哥儿怎么过来了?” 苏老夫人道:“请进来吧,夜深了外头冷、寒气又重的,别冻坏了。” 平妈妈亲自出去,领着陆岫白进来了。 也不知陆岫白在外头站了多久,身上似乎还在冒着丝丝寒气。 陆岫白拱手请安,一眼就瞧见了躺在苏老夫人膝上睡得香甜的沈云娇,一张脸睡得粉粉嫩嫩。 苏老夫人道:“快起来吧,去烤烤火暖暖身子吧。” “我此次过来,是带我娘回家去吧。”陆岫白看向陆母。 陆母却道:“可我还想留下来,陪老夫人守岁的。” 陆岫白却很坚持:“娘,家里离不开人,我们回去吧。老夫人,明日我再来给您拜年。” 苏老夫人笑眯眯地道:“好,那我便准备好大大的红包等你了。” 陆岫白带着陆母离开了。 苏老夫人忍不住赞道:“白哥儿这孩子,实在是懂事。比家里几个哥儿都强得多。好了,该喊她起来了。” 诗春便上前,闹了几下,沈云娇便醒来了。 见陆母回家去了,沈云娇松了一口气。 等守完岁,沈云娇干脆歇在了碧纱橱里。 新年到了,苏家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大年初二的时候,苏家几位出嫁了的姑奶奶,都领着姑爷回来了。 苏兰绣也带着罗书砚回来了。 经过大夫的诊治,以及喝了一段时间的药,罗书砚的疯病好了不少,只是如今看起来木讷了些,也比发起病来胡乱伤人的好。 只可惜大夫说了,能恢复到这副模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若是想恢复到原先的模样,就算华佗在世也是束手无策的。 两位姑奶奶到了,便一起去了平康院里。 平康院里十分热闹。 苏兰缘先到了,看到苏兰绣和罗书砚一起进来,便高兴地道:“绣儿,你终于来了。” 说罢,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罗书砚一番,欣慰地道:“外头的人都说妹夫病了,可我瞧,妹夫不是好好的吗?可见那些人都是黑了心肝,在乱嚼舌根!” 苏兰绣没有回答,直接面无表情地拉着罗书砚的胳膊,去给苏老夫人请安。 地上铺着两个蒲团。 二人一左一右地跪下,苏兰绣伸手按了一下罗书砚的头,罗书砚如木偶一般,僵硬地低下头去。 苏兰绣给苏老夫人磕了个头,坐了起来,见罗书砚还伏在地上,不得已亲自将他拉了起来。 这诡异的一幕,让屋子里所有人瞬间闭上了嘴,直勾勾地看过去。 苏大夫人更是觉得揪心。 苏老夫人皱了皱眉,给平妈妈使了个眼色。 平妈妈连忙将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 平妈妈伸出手要给罗书砚,可罗书砚双目无神,根本不知道要接过。 最后,还是苏兰绣拿了过来,甜甜地道:“多谢祖母。” (本章完) 241梅花 苏兰绣拉着罗书砚到了门口,门外有罗家的婆子候着。 苏兰绣将罗书砚交给那婆子后才回去。 她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之后,没有半分的不自然。 她在苏大夫人身边坐下,端起丫鬟送来的果子茶,喝了起来。 她这般轻松自在,倒是让别的人更加不自在了。 苏大夫人有心想问问罗书砚到底怎么样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开口。 还是一向和苏兰绣作对惯了的苏兰馨,头一个开口:“二姐夫的病不是说治好了吗?怎么瞧着不大对劲呀。” 苏兰绣睨她一眼,“哪里不对劲了?这不挺好的么?” 见她的神态大方坦荡,苏兰馨瞠目结舌,迟疑地道:“二姐,该不会连你也……” “放你的狗……你说的什么浑话?”苏兰绣不耐烦地道,“我说好了便是好了,你怎么不信我呢?” 苏兰缘听了一会,扫视一圈,不见沈云娇的身影,便问苏老夫人:“祖母,怎么不见云娇?” 苏老夫人回道:“她呀,去后边林子里,说是要剪几株腊梅插花瓶里。” “她倒是有心了。” 苏兰缘先与自己的丫鬟阿蓉吩咐了几句,阿蓉便出去了。 她坐了一会,便寻了个理由出去了。 她没有让人跟着,走到平康院外等了一会,远远地便瞧见阿蓉带着她的夫君孙文邦过来了。 孙文邦瞧着很不耐烦,一看到苏兰缘便抱怨起来:“天这么冷,你还要折腾什么呀?” 苏兰缘放下身段哄道:“就多走几步路,你且忍一忍。” 她理了理孙文邦的衣襟,亲自拉着孙文邦往平康院后边去。 阿蓉只远远地跟着,同时留意着有没有发现他们。 一路上,孙文邦都摆着脸色,将不耐烦三个字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 “你在家里的时候少折腾些,我们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还有上一次,你的衣裳明明不是阿荷弄脏的,你还污蔑她。” 苏兰缘听得额角直抽,脸都黑了还要忍耐着。 否则她若是和孙文邦争执起来,孙文邦肯定能翻脸走人。 孙文邦开了个口子,便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几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翻过来说。 苏兰缘一直忍耐着,好不容易走到了林子里。 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女子说话的声音。 她忙回过头,对孙文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孙文邦也听到了声音,忙闭上了嘴。 夫妻二人慢慢走过去,只见远处几颗腊梅树边,三个女子正在那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孙文邦一眼就被当中那个穿着一身雪白大氅的女子吸引了。 女子戴着兜帽,只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脸来。 那一双精致的杏眸里,盛着笑意,格外璀璨。 一点樱唇翘起,明艳又动人。 孙文邦看呆了。 他的爱妾荷姨娘生的也妩媚动人,可跟那女子一比,显得矫揉造作了些。 那女子的动作神态瞧不出一点妩媚妖娆,可就是莫名地勾人。 孙文邦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苏兰缘将他的神态收入眼里,冷冷一笑。 孙文邦看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来,“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专程让我来看她的吧。你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兰缘低低一笑,“怎么,难道你不喜欢?” 孙文邦笑了起来,“好娘子,别和我卖关子了。” 苏兰缘便道:“她便是我和你提过的,我祖母养在身边的,和半个主子似的沈云娇。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帮你弄到手,只是。” 她提议拉长了语调,吊足了胃口。 孙文邦连忙作揖,“好娘子,你快说吧,你要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苏兰缘挑眉:“就算我要荷姨娘,你也愿意?” 孙文邦一怔,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很快又舒展开来了,“她就一个妾,伺候主母是她应当做的事。事成之后,就让她给你当个倒洗脚水的丫鬟!” “你舍得?” 夫妻二人说得认真,却引起了翠叶的注意。 翠叶忙拍了拍沈云娇,指了指那一边。 沈云娇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苏兰缘。 苏兰缘身边的男子,想必就是大姑爷了。 沈云娇皱了皱眉头,这夫妻二人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轻声说:“走吧,我们从那边回去。” 于是,她带着翠叶和青玉悄悄地离开了。 那一厢,苏兰缘和孙文邦谈拢之后再看过去,已经不见了美人的踪影。 孙文邦失望不已。 苏兰缘拍了他一下,“瞧你,婆婆妈妈的。” 她转身离开,孙文邦连忙跟上去,一路说尽了好话。 沈云娇提着一篮的梅花回了平康院里,平康院里众人已经散了,苏大夫人拉着苏兰绣回去说话。 而苏兰馨担忧着身子不好的苏二夫人,早早地离开了。 三房的也走了,只有苏兰烟,在小厨房里和纪慧心说着什么。 沈云娇进去,挑了两株开得最好的梅花插在粉白的花瓶里,其他的分了送去各房聊表心意。 苏兰绣看到了梅花,拿在手里把玩,半晌切了一声,“也就送些不值钱的玩意,就是上不得台面。” 苏大夫人道:“你和我说实话,姑爷到底怎么样了?今天我瞧着他那样子……”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姑爷这里是不是还有毛病?” 苏兰绣赌气地道:“有没有毛病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的死活你都不会管的。” “你这丫头,我是你娘,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那你就让我和离呀!” 苏大夫人拍了她一下,“这种话怎么能乱说?等姑爷的脑子治好了,你们还能好好过日子的,又不是过不下去了。” 苏兰绣问:“要是永远都治不好了呢?” “那就多找几个大夫,总能医好的。” 苏兰绣泄气了,恨恨地将梅花枝上的花朵都扯了下来,用脚尖碾了又碾。 苏兰缘走了进来,“是谁惹我们家绣儿生气了?” 看到她,苏兰绣越发委屈了,“还不是你!” 苏兰缘怕苏兰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转移话题。 (本章完) 242发狂 苏兰缘道:“娘,等初六那日,我想请你们一起来孙家做客。绣儿,你也一起来吧。” 苏大夫人忙道:“你正在养身子的时候,如此操劳可不好。又是过年,事情又多,缓几日再说吧。” 苏兰缘坚持地道:“娘,就初六那日吧,待会子我去和祖母说。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 见状,苏大夫人也只好同意了。 苏兰绣拉着苏兰缘走到了内室里头,二人要说悄悄话。 苏兰绣委委屈屈地说:“姐姐,当初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嫁到罗家去的。如今我想和离,可是祖母和娘都不肯,姐姐,你得帮帮我呀。” “罗书砚都成这个样子了,她们还不肯让你和离?她们怎么能这样?不是要害了你一辈子吗?”苏兰缘为苏兰绣打抱不平。 苏兰绣听得眼圈红红的,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了。 她捏着苏兰缘的衣角,“姐姐,你一定要帮我。” 苏兰缘凑到苏兰绣耳边,说了几句。 苏兰绣吃惊地捂住了嘴,怔怔地道:“我只是想和离罢了,也不必这般吧。” 苏兰缘嗤笑,“你若是不敢狠一点,她们又怎么可能同意?你不敢,那你就在罗家,陪着那个疯子一辈子吧!” 苏兰绣攥紧了拳头,目光坚定起来,“我才不要,我听你的!” 姐妹二人说完了悄悄话出去,一个丫鬟突然跑了进来,是罗家的丫鬟。 “奶奶,不好了,少爷又闹起来了!” 苏兰绣一脸戾气,“来之前都吃过药了,他又要闹什么?” 丫鬟急道:“奶奶,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苏兰绣随着丫鬟去了,苏大夫人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 先前罗家的婆子将罗书砚领到了前院。 因着罗书砚痴痴呆呆和一块木头一样,苏家的几位爷都不屑和他搭话。 就连苏兰绣的亲兄长苏义,也懒得去招待罗书砚。 罗书砚便一个人,坐在厢房门口的椅子上,双目无神地发呆。 边上是一道月洞门,偶然有丫鬟进去。 正巧两个丫鬟遇上。 “这是我家姑娘清早去剪的,你拿去插在爷们的花瓶里吧。” “这梅花上还带着露珠呢,沈姑娘真是一个心细的人,我这就拿进去。” 原本目光呆滞的罗书砚,眼珠子一动,突然有了反应。 他冷不丁地站起来,双手搬起自己坐的椅子,狠狠地砸了出去。 “哐当”一声,椅子被砸得四分五裂。 那婆子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大叫一声:“我的爷啊,您这是怎么了?” 罗书砚突然发起狂来,朝着那婆子冲过去,尖叫声顿时响起,惊动了不少人,前院乱成了一片。 等苏大夫人一行人赶过来的时候,罗书砚已经被制服住了。 他面朝地趴着,几个小厮坐在他身上,才将他控制住。 苏义满脸怨气地走了过来,“妹妹,既然妹夫有病,你还带他过来做什么?你瞧瞧我这脸,都是被他打的。” 苏大夫人推了他一把,“和你妹妹说这些做什么?” 苏兰绣盯着罗书砚,只觉得丢了大脸。 她越来越觉得苏兰缘说的对,不狠一点,怎么能摆脱罗家这个狼窝呢? 那一厢,沈云娇也带着人过来了。 苏老夫人听到前边闹起来了不放心,特意让沈云娇过来看一眼。 翠叶拉着沈云娇,“姑娘,咱们就在门口看看。听他们说姑爷疯起来两个人都拉不住,见谁打谁。” 沈云娇道:“那我就在门边看一眼,等一下回去也有话和老夫人说。” 主仆二人便在月洞门后,探出脑袋来往里边瞧一眼。 罗书砚若有所觉,看了过去。 蓦地,他双目赤红,竟又发起了狂来。 那几个正压制着他的小厮,见罗书砚没有反抗,便都失去了警惕松懈了下来。 不防罗书砚又发起狂来,几个小厮都被甩在了地上。 罗书砚如今没了理智,连罗夫人都能动手。 离他最近的是苏义,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罗书砚挥出一拳,正好打在了苏义的鼻子上。 苏义后退几步,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的血,他破口大骂:“好你个罗书砚!连爷都敢打啊!来人,给我打他!”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苏大夫人一边看看苏义的伤势,“我的儿,你没事吧?血还在流吗?” 一边又要去罗书砚那边,“你们仔细些,别伤着姑爷了。” 翠叶连忙拉着沈云娇后退,“姑娘,看来姑爷是真的疯了,我们快些回去吧,省的姑爷冲出来,伤到了你。” “好,我们回去。” 主仆二人匆匆地回到了平康院里,将所见所闻如实说与了苏老夫人听。 苏老夫人感慨:“造化无常啊,绣姐儿也算是倒霉了。平妈妈,叫她们的嘴巴都严实点,不要乱嚼舌根。” “是。” * 苏兰绣命人熬了安神的汤药,给罗书砚灌下去后他才又变得和一块木雕一样毫无生气。 大房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铃霜站在苏义的身边,用帕子轻柔地给苏义擦脸。 苏义抱怨道:“这都是什么事啊!妹妹你也是的,有病治病,带出来做什么?” 苏兰绣撇了撇嘴,低落地道:“娘,哥哥,你们也都瞧见了,他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我在罗家哪里还有好日子过?我想和离。” 苏义大声嚷道:“胡闹,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吗?妹夫有病,请大夫来治就是了。你这个时候和他和离,别人都要说你无情无义。你让我以后出去怎么见人?” 铃霜忙安慰:“爷,您别生气,姑奶奶不是这个意思。” 苏兰绣红着眼斥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铃霜委屈地福了福身子,“是妾身多嘴了。” 苏义看不下去了,“现在在说你的事,你扯到别人身上做什么?把你的心收一收!用了午膳,你们回家去吧!” “家?这里难道不是我的家了?” 见兄妹二人要吵起来了,苏大夫人连忙将苏兰绣带出来了。 (本章完) 243秦家来客 最终,苏兰绣连午膳都没用,就带着罗书砚回家去了,生怕罗书砚不知为何又要发起疯病来。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了。 且她明白了,只有按照苏兰缘的做,她才能从罗家这个泥潭里出去。 苏兰缘倒是留下来用了午膳。 用完午膳,她带着孙文邦一起去平康院里给苏老夫人辞行。 一进了平康院,孙文邦的眼睛就四处乱瞟,似乎在寻找什么似的。 因为他毫不遮掩,苏兰缘推了他一下,低声警告:“别乱看,惹得我祖母不高兴!我祖母厌了你,你的事情就不成了。” 孙文邦这才收回视线,安安分分地和苏兰缘一起走了进去。 屋子里,苏老夫人正想歇下午休,听到那夫妻二人过来,又穿好了衣裳。 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出去,因着孙文邦也要过来,她福了福身子后又退回内室里去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孙文邦也很满意了。 家里的花儿看厌了,外头的花儿怎么看怎么好。 回去的路上,孙文邦便对苏兰缘无比地体贴。 孙家。 荷姨娘准备好了一桌小菜和美酒,正等着孙文邦回来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孙文邦回来了,只是没想到,孙文邦是和苏兰缘一起回来的。 只是就算这样,荷姨娘也一点都不怕。 荷姨娘袅袅娜娜地走过去,“妾身给爷,给奶奶请安。” 苏兰缘平日里最看不惯荷姨娘这副姿态,她哼了一声,直接昂着头走过去。 荷姨娘哎呦一声后退了一步,泪水涟涟,似乎是被苏兰缘撞到了。 见苏兰缘看过来,她如同一只被吓到了的小兔,勉强笑道:“不关奶奶的事,是妾身自个儿没有站稳。” 平日里,孙文邦只要看了她这副模样,半边身子都酥了。 她坚信,只要她使出这一招,孙文邦铁定随着她回房里去。 苏兰缘挑了挑眉,阿蓉很有眼力见地朝着荷姨娘的方向啐了一口,“姨娘既然知道挡着路了,那还不靠边站?伤着奶奶了,你有几条命抵?” 荷姨娘可怜兮兮地看向孙文邦。 孙文邦却斥道:“阿蓉说得对,你往后仔细些。” 荷姨娘惊呆了,没想到一向对她爱护有加的孙文邦,竟然会这样和她说话?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她眼睁睁地瞧着,孙文邦和苏兰缘一起进了屋子里去。 因着太过震惊,荷姨娘都忘了说话使手段了。 她拧了自己一把,竟然不是在做梦。 * 初三这日,秦家的人破天荒的上门来了。 因着椿娘一直找不到,秦老夫人对苏家心里有愧,总觉得因为自己当时一时兴起的念头,为苏家埋下了一个隐患。 若是椿娘被有心之人找到,岂不是要牵累所有人。 因着愧疚,秦老夫人特意在初三这日,上门拜年来了。 苏兰馨得到消息,喜得手足无措,连忙去梳妆台前重新打扮了一番。 两条眉儿描得细细的,一对眼儿画得如两轮弯月。 将一对金压袖戴好后,她先去了苏二夫人房里。 婆子打起金玉满堂帐子让她进去,一阵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苏兰馨心里发酸,苏二夫人的病缠缠绵绵,始终好不了。 她走进去,见苏二夫人才喝完了药,嘴里含着一颗蜜饯。 “娘,秦家人过来了,”苏兰馨有些期待地问,“你身子好些了吗?能和我一起去吗?” 苏二夫人苦笑:“我去不了了,你自个儿过去吧。见着秦家老夫人,好好表现。秦家,有那么点意思的。” 苏兰馨神情落寞,“可不是说,秦家老夫人看中的是三房那个元珍吗?我再怎么好好的表现,能有什么用?” 苏二夫人只道:“如今不一样了,你只管听娘的。” “好。” 苏兰馨便往平康院去了。 平康院里,很是热闹。 秦老夫人拉着沈云娇的手坐着,苏兰烟正在陪秦环说话。 苏兰馨进来请安,道:“祖母、老夫人好,我娘身子不好不能过来,我娘让我给老夫人问好。” 秦老夫人皱眉,“我记得你娘年前就病了,还没好呀。” 年前洛家的事,算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连秦老夫人都有所耳闻。 苏兰馨低落地道:“大夫说了,仔细养着便好,多谢老夫人挂心了。” 秦老夫人朝着苏兰馨招手,“好孩子,到这边来。” 沈云娇顺势起来,走到苏兰烟那边去和秦环一起说话。 因着苏、秦两家常常往来,三人的关系也熟络起来。 秦环压低声音,“今晚我们一块出去玩吧,听我哥说,今儿个晚上,宫里的娘娘们都要出来,去西边的城楼那里看烟花呢。” 沈云娇疑惑地道:“怎么今晚看烟花?往年不是十五那日吗?” 秦环笑道:“上头的意思,谁知道呢?” 说着,她又揶揄地看着苏兰烟,“那今晚,鲁王殿下也会随行的。听说年后,你就要去鲁王府了吧。” 苏兰烟佯装害羞低下头去。 秦环和沈云娇相视一笑。 秦环眨了眨眼,“怎么样,要是去的话,晚上我来接你们。” 沈云娇道:“还是得问过了老夫人的意思才行。” 苏老夫人听了一耳朵,笑道:“你们小姑娘要去便去吧,大过年的,不必太拘束。只是身边总得有个人陪着。” 秦老夫人道:“你放心,我让熠哥儿跟着去,还有熠哥儿的几个嫂子也一起去的。” 她看向苏兰馨,“你呢?要不要一块去?” 苏兰馨娴静地道:“我不去了,我留在家里陪我娘。” 秦老夫人满意:“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们几个玩去,你陪我说说话吧。我可是要用了晚膳才回秦家去的,你可别不耐烦我这个老婆子。” 苏兰馨受宠若惊,忙道:“不会不会,能和老夫人说话我很高兴。” 苏老夫人打趣道:“好你个老货,年轻的时候看上我的首饰要去也就罢了,如今我的孙女你也看上了要去。” “那你愿不愿意忍痛割爱?” 苏兰馨听明白了,一张脸蓦地涨得通红,垂头不语。 (本章完) 244凑热闹 用完了晚膳,秦熠果真派了马车来接了。 苏兰馨很想去,可是秦熠的娘秦夫人也在场,加上苏二夫人还病着,她若是出去玩耍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于是就算秦环再三邀请,她也坚持不肯去。 这倒是让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对她满意不少。 秦环便带着沈云娇和苏兰烟一起出去,上了马车。 秦家在外定了雅间,给这三人单独留了一间。 到了酒楼,三人先去给秦家的长辈请安,才进了雅间里。 秦环走到窗边,指着底下的路,道:“待会子娘娘和王爷皇子们就要从这里经过的呢,兰烟,我给你留个好位置。” 苏兰烟佯装羞涩地低下头去。 沈云娇见状,笑嗔道:“好啦,你就别拿她打趣了。” 三人在这里说着话,宫里的队伍也准备出发了。 这一次,皇后娘娘又病了,将这一次看烟花的事交给了伍贵妃。 华盖马车里,伍清月和伍清珊一左一右地陪伴着。 伍清月挽起一截袖子,拿着银匙往香炉里添香。 伍清珊倒了一碗茶水,双手捧着送到了伍贵妃面前,“姑妈,润润嗓子吧,您今天忙得都没沾水。” 伍贵妃接过,抿了一口。 这时,有宫女快步走到马车边,道:“娘娘,六皇子殿下说想要和鲁王殿下一起骑马。” 伍贵妃眉头一皱,眼中带出不耐烦来。 六皇子今年十岁,生母只是个小小的才人,生下他后落了病根,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他的生母死后,圣上便亲自教养六皇子。 描红开蒙,都是圣上亲自教的。 若说鲁王是圣上最仰仗的儿子,那六皇子便是圣上最疼爱的儿子。 在六皇子的事上,圣上只有一道原则,那就是六皇子始终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伍贵妃相信,六皇子要骑马的事若是她没有处置好,圣上肯定会怪罪于她的。 但要是六皇子骑马有个好歹,那将迎来圣上的雷霆大怒。 伍清珊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只道:“六皇子已经十岁了,想来骑一会马也没什么大事的,何况有那么多宫人盯着呢。” 伍清月笑道:“六皇子前儿个着了凉病才好,若是骑马吹了风着了凉,又病倒了可就不美了。” 伍贵妃笑笑,对还在马车外等着回话的宫女道:“去吧。” 宫女明白该怎么说了,行了礼便道:“奴婢明白了。” 只是六皇子到底已经是个十岁的半大小子了,这马车坐得实在是不舒坦。 就算伍贵妃说了为他好,不让他出去,可他还是坚持地下了马车,骑了马。 伍贵妃知道后,冷冷地哼了一声,反正她也劝过了。 * 沈云娇三人在雅间里边玩闹边等着,翠叶替她们在窗户边等着。 翠叶视力好,远远地就瞧见了娘娘们的队伍。 她便招手道:“来了来了!” 沈云娇三人便走到了窗户边瞧着。 楼下大街两边,也有专程过来凑热闹的人。 说实话,沈云娇三人都是入过宫的见过大场面的,今晚出来也不过是凑个热闹。 秦环和沈云娇道:“等娘娘们过去,我们也跟着去看烟花吧。” 苏兰烟先一口应了下来,“好,我也想看看烟花呢。” 沈云娇便也点了点头。 突然,底下的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骚乱。 沈云娇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是几个百姓不知是何缘故吵了起来。 边上的人大喊:“你们别闹了!王爷和娘娘们都过来啦!你们再闹,小心将你们通通抓起来!” 可这几人打红眼了,根本就不听。 鲁王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前头人群里的骚乱。 他便派了个亲兵先过去看看。 亲兵打探好很快就回来了,“回王爷,只是几个百姓起了点争执打了起来。” 鲁王嗯了一声,便不放在心上。 骑着马往前去,他容貌俊朗,身姿如松。 嘴角常常噙着一抹儒雅的笑,如同春风一般想让人亲近。 可打小在皇家长大,浸染出的威严,叫人不敢直视亵渎。 亲和和疏离,在他身上和谐地掺杂在一起,哪一边都不多,哪一边都不少。 街两边,看着他羞红了脸的姑娘不少。 更有大胆的,知道鲁王素来和善,便将自己的手绢朝着鲁王抛了过来,还有抛鲜花的。 马车里,伍贵妃透过纱制的帐子瞧见了,笑了起来。 自个儿的儿子受欢迎,她与有荣焉。 伍清珊看看伍清月,见伍清月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她便什么都没说。 鲁王面上虽笑着,可心里却有些不耐烦了。 他周围的亲兵,帮着他挡了些丢过来的手绢和鲜花。 雅间里,秦环突然生出了促狭的心,一把拿过苏兰烟手里的手绢,就朝着楼下丢了下去。 苏兰烟又好笑又无奈,便去和秦环玩闹起来,作势要挠秦环的胳肢窝。 “好呀你还拿我打趣,看我不弄得你讨饶!” “兰烟姐姐,饶了我吧。” 沈云娇站在一边,眉眼含笑看着二人打闹。 突然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几乎是本能地往楼下看去。 就见皇宫的队伍已经行到了楼下。 她往下看,正好对上鲁王那一双深邃的眸子。 鲁王抬着头,白玉的发冠上泛着温润的光,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 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方帕子。 是秦环丢下的苏兰烟的帕子。 沈云娇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退回了里头。 那一边,秦环和苏兰烟打闹得滚在了供客人歇息的榻上。 沈云娇走过去,劝道:“好啦,瞧你们头发都乱了。快收拾一番,我们也该出发去看烟花了。” 二人这才各自坐起来。 翠叶听力敏锐,一下子就听出了楼下传来不同寻常的声音。 突然,只听有人大喊:“有刺客!” 翠叶心一惊,双手抓着窗台往楼下看去,果真瞧见了隐匿在围观人群里的几个带着刀的刺客。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沈云娇三人也听到了,急急地走过去,“翠叶,楼下出什么事了?” 翠叶拦住三人,快速地将雅间的门窗都关好了。 245意外 青玉看到翠叶如临大敌的模样,以及外头传来的尖叫声,吓得腿都软了,忙问:“翠叶,到底出什么事了?” 翠叶镇定地道:“楼下有刺客,咱们就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刺客?怎么会有刺客?谁这么大胆呀!”秦环吓坏了。 苏兰烟也惴惴不安的。 她以前的时候,这种刺客一出,是要闹出好几条人命的。 且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实在是静不下来。 大街上,因为刺客的突然出现,人数还不少,立刻引起了一阵动乱。 马车里,伍贵妃三人忧心忡忡。 伍清月心里慌得厉害,但还是得强装镇定安慰伍贵妃:“姑姑别担心,外头有表哥在,肯定没问题的。” 伍贵妃嗯了一声,可还是心不在焉的。 “王爷当心!” 鲁王后退了一步,看到了自己的袍子上被刺客的刀划了一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 这些年,虽然圣上对他多有期待,可他明白,圣上对他这般仰仗,实则是将他推出来当挡箭牌。 圣上心里,最在乎最中意的儿子并不是他。 他看向另一边,只见六皇子一脸惶恐,正被随行的侍卫护在中间。 “昊儿,你没事吧?”伍贵妃略带颤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鲁王回过神来,吩咐道:“护送贵妃娘娘去酒楼里避一避!” “是!” 于是鲁王的几个亲兵去马车边,伍清月扶着伍贵妃下了马车。 伍清月朝着鲁王的方向遥遥地看去,就见鲁王对她微微颔首。 她回以一笑,紧紧地扶着伍贵妃的胳膊,一行人赶紧往酒楼里去避一避。 那群刺客见状,却是拼死了冲了过来。 亲兵们护着伍贵妃等人急忙进了酒楼里,再将酒楼的门紧紧关上。 刺客们束手无策,只好放弃了。 伍贵妃松了一口气。 酒楼一楼的大堂里,都是进来避难的百姓。 伍贵妃一行人格外显眼,伍贵妃便带着人往二楼去。 二楼的雅间都有人了,最后亲兵随便敲开了一间。 伍清月往里一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熟人。” 沈云娇三人过来给伍贵妃请安。 伍贵妃正是疲惫不已的时候,摆了摆手叫三人起来,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走到榻边坐下歇息。 沈云娇三人对视一眼,好在伍贵妃身边有伍清月和宫女伺候着,三人只需在一边站着便是。 沈云娇悄悄地拉了拉苏兰烟的衣袖,见她看过来,便用眼神示意她去伍贵妃面前伺候。 苏兰烟的身份到底不一样,若是一直干站着,说不定会被伍贵妃嫌弃不懂事。 苏兰烟抿了抿唇,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给伍贵妃请安。 见伍清月要去倒水,苏兰烟忙道:“我去吧。” 伍清月乐得清闲,在伍贵妃身边坐下松了一口气。 方才确实够惊险的,也不知道表哥怎么样了。 伍清月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面色极其难看。 伍贵妃被她吓了一跳,皱着眉道:“怎么了?” 伍清月身子打颤,“姑妈,珊儿,珊儿没有过来……” 她们是一起下马车的,伍清珊没有跟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伍贵妃的面色也很难看,“会不会是在楼下?去看看。” 宫女们便出去寻找伍清珊了。 宫女找了一圈回来了,道:“回娘娘,没有找到珊小姐。” 沈云娇和秦环对视一眼,二人都很惊讶。 伍清珊丢了? 二人连忙垂下头去,就在门边处一声不吭地站着。 伍清月吓得腿都软了,红着眼圈说:“珊儿去哪里了,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她越想越害怕。 伍贵妃拉着她的手,沉声道:“先别急,昊哥儿在外头,若是看到了珊儿,肯定会救下珊儿的。再等等。” 伍清月只好在伍贵妃身边坐下了。 苏兰烟不动声色地退回到了沈云娇这一边,一行人便在雅间里沉默无言地等消息。 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不少人,也惊动了正在宫里的圣上。 圣上大怒,立刻派出了萧时敬前去。 萧时敬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刺客已经死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受了伤的还在拼死抵抗。 鲁王挑眉看他一眼,“萧世子来了,本王总算是可以喘一口气了。” 萧时敬目光落在他带血的肩膀上,淡声道:“王爷受伤了。” “小伤罢了,只是本王的六皇弟,被刺客吓晕了。”鲁王的笑里,带了一些幸灾乐祸。 萧时敬看在眼里,却只当没看到,往六皇子那边看了一眼,果然见六皇子晕倒了,正被侍卫抱在怀里。 六皇子生得高,被侍卫抱在怀里显得十分滑稽。 剩下的几个刺客见逃出无望,纷纷咬舌自尽。 这一场风波很快平息下来。 鲁王和萧时敬进了酒楼,上了二楼要接伍贵妃回马车上去。 今夜的烟花是看不了了,接上伍贵妃便该回皇宫去了。 鲁王先推开门进去。 他推门的声音不小,一屋的女眷被开门的声音惊得悚然一惊。 沈云娇正好站在门边,还以为刺客杀过来了差一点想逃。 她朝门边看去,和鲁王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愣。 伍清月哭着走到了鲁王的跟前,抽抽搭搭地说:“表哥,珊儿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她?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伍贵妃也道:“昊哥儿,你派人去找找珊儿。珊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和你舅舅舅妈交代。” 鲁王回过神来,便转身和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立刻有人出去寻找伍清珊了。 鲁王尽力忽视站在三步之遥外的沈云娇,道:“母妃,外头的刺客已经解决了,回马车上去吧。” 伍贵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是该回去了。” 她站了起来,款款地往外去。 从始至终,都不曾看沈云娇三人一眼。 再她眼中,这三人就和蝼蚁一般。 就算是苏兰烟,也不能让她高看一眼。 伍清月很想留下来,等着伍清珊回来。 可是看着即将越过她而去的伍贵妃,她没法子,只能狠了狠心随着伍贵妃去了。 246走丢 伍贵妃一行人离开后,沈云娇等人立刻松了一口气。 秦环已经毫无形象地躺在了榻上,抱怨道:“站了好久,我的腿好酸。” 苏兰烟也累得不行,和秦环一起坐下歇着。 沈云娇见翠叶要来关门,便道:“我离得近,我关吧。” 沈云娇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却突然瞧见了站在门外的男子。 她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屈了屈膝,“世……世子……” 萧时敬道:“看烟花?” 沈云娇啊了一声,又实诚地点了点头。 萧时敬狭长的眸子里透出一点笑意,“走吧。” 沈云娇反应过来,萧时敬是要带她去看烟花。 可她迟疑地道:“可我是和其他两位小姐一起来的,若是丢下她们恐怕不大好。而且刺客的事,世子应该会很忙吧,若是耽误了你的正事。” 萧时敬很是耐心:“无妨,一起去。” 他看了沈云娇一眼,“我去楼下等你们。” 说罢,他转身往楼下去,没有给沈云娇再拒绝的机会。 秦环问:“云娇,你在和谁说话呢?” 沈云娇道:“你们还要去看烟花吗?” 最终,三人还是没有抵抗得住烟花的诱惑,下了楼上了侯府的马车里。 京城西边,并没有收到不放烟花的命令。 因着放烟花也讲究一个吉时,吉时到了,虽然贵人还未到,工匠还是点燃了烟花。 瞬间,西边的天亮了起来,五颜六色。 沈云娇三人还坐在马车里的时候,便听到了烟花的声响。 她们连忙探出脑袋去,果然见到了天上的烟花。 宛若墨色锦缎上绣着的一大朵绚烂的花纹,华丽夺目。 车夫见赶过去烟花都放完了,便干脆停了下来,好让马车里的小姑娘们看个够。 三个人虽然挤在一个车窗处看烟花,可挤着看,却别有一番趣味。 沈云娇坐了回去,拿帕子擦了擦额头,若有所觉地看向另外一扇车窗。 却见萧时敬正在那边,目光幽深地望着她。 她的心突然快跳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慢慢地挪了过去,看着萧时敬欲言又止。 萧时敬手一动,竟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了过去。 沈云娇的脸颊红红的,小声地说:“我不是小孩子。” 长辈才给小辈红包呢,若是她收了萧时敬的红包,岂不是乱了辈分了? 萧时敬却不觉得如此。 往年,萧依依收到他的红包,都高兴得要将房顶都掀了。 在他眼中,沈云娇是和萧依依一样的。 “收下。”他的语气不容人拒绝。 沈云娇只好接过红包,红包上,画着一朵精致的芙蓉花。 她道:“多谢世子。” 萧时敬嗯了一声,抬起头来。 一朵盛开的烟花照亮了他的脸,眸光深邃,嘴角似乎翘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沈云娇看得有些发证,连烟花都来不及看了。 秦环激动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方才这一朵真好看!云娇,你觉得呢?” “嗯?嗯,好看。”沈云娇忙坐了回去。 等再往那边看去的时候,萧时敬已经离开了。 今夜出了一个刺客,确实够他忙活好久的。 看完烟花,侯府的人便好生地送三人回去了。 * 伍清珊走了好久。 方才下马车的时候,刺客引起了一阵慌乱,她被人群冲散了。 等她好不容易稳下来,想回去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刺客冲她而来,她慌得逃了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甩掉了刺客以后,再看四周,完全是陌生的景象,她迷路了。 走了好久,她的脚都跛了,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呦,哪里来的妞,是不是迷路了?真是可怜,你求爷一声,爷送你回家去。” “哈哈哈,求一声怎么行?你过来,给爷们倒酒,就送你回去。” 路边小摊上的两个男子喝多了,冲着伍清珊嬉皮笑脸地说着不正经的话。 若是放在从前,伍清珊早就命令手下,将这两个登徒子痛打一顿。 可是如今她不仅迷路了,还是孤身一人,若是真的闹起来,肯定是她要吃亏。 她死死地咬着牙,不去理会那两人。 可那两人见伍清珊没有反应,那污言秽语更是一句接一句地往外吐。 “瞧瞧她那对柔荑,给我倒酒多好。对了,城西的王举人家里不是还缺一个红袖添香的小妾吗?我们介绍过去,可不得赚一笔介绍费。” 伍清珊是大家闺秀,哪里听过这么肮脏的话。 这两个男子开始对她评头论足了,她实在是忍不了,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两个男子见伍清珊终于有反应了,二人一起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朝着伍清珊走来。 伍清珊连忙往巷子里跑去,两个男人果断地跟了进去。 没想到这巷子的出口被一群杂物堵住了,根本过不去。 她一扭头,就见那两个男子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她怒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当今伍贵妃是我嫡亲的姑妈!鲁王殿下是我的亲表哥!你们敢动我,我就让我表哥诛你们的九族!” 两个男子一点都不怕,反而笑了起来。 “呦,原来是高门大户的小姐。” “哈哈,我倒是要瞧瞧,高门大户的小姐,和花姐儿有什么不一样。” 这二人眼里冒着幽幽的绿火,慢慢地朝着伍清珊逼近。 伍清珊拔下发髻里的簪子,用尖尖的一端朝着那二人,没什么威严地恐吓道:“你们要是再看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其中一男子笑了两声,伸手随便打,就将那簪子打到了地上。 伍清珊吓出了眼泪。 饶是平日里八面玲珑,如今也只是个吓破了胆的小姑娘。 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只脏手抓住,伍清珊尖叫起来。 一墙之隔,是陆家的宅子。 陆岫白站在院子里,想将今夜的景致画下来。 可是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叫他根本无法下笔。 一副冬日夜景,只差几笔了。 他索性搁下毛笔,打开角门走到了外头。 外头的两个男子,听到突然开门的动静,却没有一人回头的。 好不容易到手的大餐,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放手呢? 247回去 陆岫白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道:“滚!别脏了我的地!” 两个男子齐齐回头看向陆岫白,二人见陆岫白是个书生模样,便摩拳擦掌地过来。 “哪里来的小子,敢坏了爷的好事?等一下揍你的时候,你可别尿裤子!” 二人坚信,不管从人数还是力气上,他们就能将这个没有一点眼力见的书生揍得他娘都不认识。 伍清珊趁势,往后一躲,蹲在了角落里,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低头一看,自己精心准备的衣裳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她委屈得哭了起来。 那一边,两个男子气势汹汹地冲着陆岫白而去。 陆岫白低低一笑。 正好这几日烦闷着,有人愿意给他当练武木桩,他高兴得很。 伍清珊也看见了出言相助的书生,那种书生她见得多了,平日里嘴里就是文绉绉的,真遇到了事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比不上。 她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她没想到,今夜就要将命交代在这里了。 就算她死,也要保全自己的清誉。 可等一下,她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就在她琢磨的时候,只见方才还要欺辱她的两个男子,齐齐倒在了地上。 二人面上鼻青脸肿的,颜色煞是鲜艳。 “还不快滚!”陆岫白出完了气,语气轻松不少。 那二人慌得连滚带爬地走了。 对面这书生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下手招招是朝着致命之处来的,叫人招架不住。 那二人连狠话也不敢撂,拼了命似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陆岫白立在门框处,拿出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指。 他嫌帕子肮脏,擦完之后,随后将帕子丢在了角落里,转身要回去继续作画了。 伍清珊心一动,连忙站了起来。 可一站起来,自己这一身的狼狈格外的扎眼。 她连忙后退几步,将自己隐藏在墙的阴影之中。 若是她就这副模样回去,旁人还指不定怎般说她呢。 “多谢公子相救,”伍清珊颤声道,“只是公子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给我一身干净的衣裳,就算是丫鬟的衣裳也行,我这副模样实在是见不了人。实不相瞒,我是当今伍贵妃娘家嫡亲的侄女,这一次突发意外,我不小心和人群冲散了,才流落至此。若是公子愿意相助,我必会回报!” 等她说完,就见陆岫白一声不吭地进了宅子里去。 她不由地失望地耷拉着脑袋。 看来对方是不相信了。 也是,换做是她,突然有一个自称是高门贵女却满身狼狈的人出现在面前,她也是不信的吧。 她正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买一身衣裳的时候,就见那位公子又出来了。 那位公子并未走近,伸直胳膊,手心里抓着一身衣裙。 似乎是怕她难看,那位公子别过脸并不看她。 伍清珊一愣,半晌才接过衣裳,道了一声多谢。 等她说完,陆岫白转身进了宅子里,这一次,是真的进去不会再出来了。 伍清珊躲在暗处,连忙将衣裙换上了。 借着月光,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宅子,才沿着墙根离开了。 这一次,她没走多久,就和出来寻她的人撞上了。 得救了。 * 平康院里,沈云娇三人边进去,还边笑着回味着烟花的美景。 可苏老夫人的屋子里,却一片寂静。 听到外头传来的小姑娘的笑声,苏老夫人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沈云娇三人进来,就见几位长辈的表情都很奇怪。 三人忙行礼。 秦老夫人连忙将秦环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叫着。 苏老夫人也将沈云娇和苏兰烟拉到身边,细细地看着。 苏兰馨在一边解释道:“听说娘娘那边出了刺客,两位老夫人都担心得很呢。好在你们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原来是这事。 沈云娇忙安慰道:“老夫人放心,我们当时躲在酒楼的雅间里,并没有碰到刺客。后面得萧世子相助,我们还一起去看了会烟花,才回来得晚了一些。” “时敬?”苏老夫人看着沈云娇的目光里,多了些深意。 沈云娇毫无察觉地点了点头。 苏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时辰也不早了,秦老夫人便带着秦环回去了。 等回到了秦家的马车上,秦环才意识到不对,问:“祖母,我娘呢?她不是也来苏家了吗?” 秦老夫人叹道:“你娘先回去了,你三叔那边出了点事。” 秦环疑惑:“三叔?我记得三婶和几个妹妹今晚都去看热闹了,出什么事了?” 秦老夫人也只好明说了,“是你的七妹妹,待不住,带着丫鬟去街上玩了。后来不是有刺客?将你七妹妹和下人们冲散了。” “啊!”秦环惊讶。 秦老夫人又叮嘱道:“你三婶那性子,最是泼辣了。你七妹妹丢了她心里也不高兴,待会子她若是说了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秦环乖乖地点头应下。 回到秦家,只见秦家灯火通明的,门口处小厮进进出出。 见着这副架势,秦老夫人便知道,秦七小姐秦玥肯定是还没有找回来。 下了马车,她带着秦环去了前厅那边。 前厅里,秦家的长辈几乎都在这里了。 秦三夫人远远地瞧见一个姑娘走来,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跑了出去。 “玥姐儿,你回来了?”秦三夫人抓住那人的胳膊一看,竟然是秦环。 她没好气地道:“怎么是你?” 秦环想着秦老夫人的叮嘱,忍着气没有反驳。 怎么就不能是她了? 秦老夫人沉沉地看了秦三夫人一眼,道:“进去说话吧。” 三人走了进去,秦环给各位长辈请安。 秦大夫人一把将秦环搂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秦三夫人瞧着她们母女团聚的模样,眼睛酸涩无比,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你们倒是高兴了,可怜我的玥姐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明明是一块儿出去玩的,偏偏我的玥姐儿丢了,还是环姐儿福大命大。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玥姐儿到底在哪里啊!” 说着,秦三夫人哭了起来。 248敲打 秦大夫人见状,忙放开了秦环,过去安慰秦三夫人。 秦老夫人将秦环拉到身边,道:“我老婆子熬不住夜了,先回去了。若是有玥姐儿的消息,记得来和我说一声。” 说罢,她拉着秦环回去了,无人敢阻拦。 到了第二日,秦玥还是没有找回来。 只是秦玥丢了的事到底瞒不住,传了出去。 昨夜刺客的事,也闹得纷纷。倒是伍清珊走丢了一会的事,被伍家压了下去,除了亲近的几个人,外人一概不知。 伍清珊昨夜受了大罪,夜里发了高热,到早晨的时候才退下去。 伍清月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和她说着昨天她走丢后发生的事。 伍清珊听着姐姐柔和悦耳的嗓音,心里无比地舒坦。 当她听到苏家那几人也知道了她走丢的事,蓦地睁大了眼。 “姐姐,她们万一将我走丢的事往外说了该怎么办?” 伍清月略一思索,安慰道:“她们不会往外说的。” 伍清珊咬牙道:“不可能!之前我们有过节,苏家的人知道了此事,肯定不会当作不知道的。说不定她们正筹划着,怎么让我摔一个大跟头呢!” 伍清珊激动起来,恨不得立刻跑去苏家,警告苏家那几个小蹄子闭上嘴! 可惜她才病了一场,浑身酸软无力,她只能可怜兮兮地央求伍清月。 “姐姐,你帮帮我,一定要叫苏家那几人闭嘴!” 伍清月见她苦苦哀求的模样,顿时就心软了,“好,我帮你,你别急。” 得了伍清月的保证,伍清珊才肯躺回去好生歇着。 待伍清月一离开,伍清珊朝着丫鬟招手,“萍儿,你来。” 萍儿走了过去,弯下腰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伍清珊在萍儿耳边说了一个地址,“你去帮我打听,住在里头的是什么人。” 萍儿疑惑:“小姐打听这个做什么?住在那边的,都是家里没钱的。” 伍清珊佯怒道:“叫你去你就去,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 萍儿连忙去打听了。 伍清珊脸颊红红的,喟叹一声。 伍清月回去之后,和伍大夫人说了一声,以伍大夫人的名义,送了拜年礼让人送去苏家。 伍清月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彩荷同行。 彩荷到了苏家,去了平康院苏老夫人跟前。 彩荷行礼后道:“老夫人,这是我家夫人小姐的一点心意,还望老夫人收下。昨夜多亏了苏小姐和沈姑娘愿意让出雅间,让我们娘娘和小姐躲避,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昨夜的事,苏老夫人已经从沈云娇口里听说了,便道:“举手之劳罢了,都是她们应当做的。娘娘和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彩荷笑道。 彩荷笑得意味深长:“只是昨夜我家小姐出了点意外,虽然只是虚惊一场,可若是传出去,终究是有损女儿家的名声,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苏老夫人茫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一边的沈云娇听明白了。 她就知道伍家那位清珊小姐的秉性,心眼最是小。 若是她们将伍清珊失踪了一会的事说了出去,按照伍清珊的小心眼,说不定就要报复她们。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这事沈云娇根本没和苏老夫人说,也叮嘱了苏兰烟和秦环别往外说。 这不一个大早,伍家的人就急不可耐地过来了。 沈云娇佯装茫然:“什么事?昨夜伍家两位小姐都好好的,什么事也没出呀?” 彩荷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看来这位沈姑娘是个聪明人。 彩荷笑道:“是奴婢多嘴了,确实什么事也没出。” 又寒暄了几句,彩荷便离开了。 待她一走,苏老夫人问:“昨夜到底还出了什么事?” 沈云娇笑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老夫人瞧,伍家一个早上就派人来叮嘱我们闭嘴。若是我们往外说了,说不定还要找我们算账呢。” 苏老夫人叹气道:“这伍家人,真当是势大,惹不起,惹不起啊!” 彩荷从苏家离开后,又去了秦家。 一进秦家,就感觉到了氛围的异常。 彩荷眼观鼻鼻观心,随着丫鬟到了秦老夫人的院子里,恰好秦环也在,倒是省了彩荷的不少事了。 彩荷将在苏家的那套说辞,原模原样地和秦家人说了一遍。 秦环直接道:“请伍家夫人和小姐放心,我谁也没告诉,尽管放心。” 彩荷福了福身子,便出去了。 才走过二门,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彩荷吓了一跳。 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一个伍家的丫鬟不好掺和,急匆匆地便要走。 谁曾想,不远处的门一开,两个婆子拖着一个丫鬟出来了。 方才凄厉的哭声,就是这丫鬟发出来的。 “夫人!昨晚都是意外,防不胜防呀!您饶了奴婢这一次,等七小姐回来,奴婢一定好生伺候七小姐!这么多年,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那两个婆子根本不理会这丫鬟的哭诉,面无表情地将丫鬟控制在一条春凳上,一婆子扒了她的衣裳,按着她的四肢,另一婆子拿着一根木板,狠狠地打了上去。 二门外,有不少小厮经过。 不管这丫鬟以前是几等的,就算是一等丫鬟,往后的体面也没有了。 那丫鬟刚开始还在哭嚎,到后来,已经叫不出声来只剩一口气了。 彩荷看了一眼,赶紧出去了。 等回到伍家,向大小姐复命之后,彩荷才听说了秦家七小姐丢了的事。 她便将在秦家看到的那一幕说与了伍清月听。 伍清月感慨:“可怜见的。” 便将此事抛到脑后了。 昨夜刺客一事,虽说娘娘们和皇子都没受伤,可六皇子受了惊吓晕过去了一会。 虽然后来太医说了好生养着并无大碍,可圣上还是冲着鲁王发了一通怒火。 伍贵妃为此大病一场,伍家人也安分不少。 因着刺客的事,夜里众人都拘着自家的女儿,不让到外头去。 年味因此淡了不少。 到了初六那日,便是约定好的去孙家做客的日子。 249孙家 苏老夫人觉得乏了,不愿意过去孙家。 沈云娇便也留了下来,不准备去孙家的。 到了这日,苏大夫人特意往平康院来了。 苏老夫人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该出发去孙家了吗?” 苏大夫人笑道:“不在乎这一会的功夫了,母亲,我伺候您喝药吧。” 苏老夫人淡笑:“不必了,云娇这丫头已经给我喝过了。” 苏大夫人捂着嘴直笑:“云娇就是孝顺,今儿个,云娇就和我一起去孙家玩一玩吧。难得过年高兴,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 苏老夫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便吩咐平妈妈,“你去和云娇说,不必到我这里来了,去孙家玩去吧。” 平妈妈应了一声,便去跨院那边和沈云娇说了。 沈云娇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随着苏大夫人去了。 苏大夫人瞧着沈云娇乖巧的侧脸,意味深长一笑。 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真是单纯。 不过这样也好,到了孙家之后便能任由她们摆布了。 苏大夫人心里暗暗叹息,她的两个女儿在婚姻大事上都多有忐忑,一个比一个不顺利。 只盼着孙文邦这一次心满意足之后能收收心。 沈云娇早日诞下孩儿,认到苏兰缘名下。 苏兰缘和孙文邦二人有了孩儿后,说不定就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了。 马车上,苏大夫人特意让沈云娇和自己坐一辆。 马车里,还坐着苏兰烟。 苏大夫人向来不用正眼看苏兰烟,苏兰烟也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琢磨着自己的买卖。 到了孙家,下了马车之后,沈云娇才发现,来的只有她们三人。 苏大夫人斜睨了她一眼,很是大方地解答她的疑惑:“二弟妹还病着,馨姐儿照顾她娘便不来了。三弟妹带着秋姐儿回娘家小住去了。” 沈云娇抿唇一笑,“原来如此。” 苏大夫人带着二人进去了,先去了孙夫人那一边。 孙夫人看到苏家一行人,态度不冷不热。 实在是苏兰缘嫁过来后发生的种种事,将孙夫人对苏兰缘的好感都磨没了。 因此连带着对苏家人,孙夫人实在是提不起一点好感来。 苏兰缘自然也看出了婆婆有些冷淡的态度,心里暗恼,可也拿婆婆没法子。 众人寒暄了几句,她便道:“母亲,不打扰您歇息了,我便带着我娘和妹妹她们去我那里说话。” 孙夫人淡淡地道:“去吧。” 苏兰缘便带着苏大夫人一行人回去了。 苏大夫人和苏兰缘走在前头,苏大夫人小声地道:“你婆婆待你好吗?” 苏兰缘冷笑:“虽不好,可我也习惯了。” 见苏大夫人要着急,苏兰缘忙道:“娘放心,总归她也在我这里讨不了好。” 母女二人说着悄悄话,很快就和身后二人拉开了距离。 苏兰烟和沈云娇抱怨道:“早知道我也不来了,真是无聊得很。对了,等明日我们再商讨一下关于铺子开业的事吧。” “好。” 一行人进了苏兰缘的院子里,一进去,只见孙文邦赫然站在院子里。 沈云娇和苏兰烟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虽说孙文邦名义上是姐夫,可到底还是得避嫌些。 沈云娇皱了皱眉头。 苏兰烟倒是不在乎这些,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沈云娇落在了最后头。 孙文邦走过来,给苏大夫人行礼,“岳母,四妹妹,沈妹妹。” 苏兰缘满含深意地看了孙文邦一眼,怕孙文邦露了馅,便道:“夫君,你不是外头还有事吗?” 孙文邦:“什么事?我今天没什么事呀?” 苏兰缘背着人拧了孙文邦一把,“不是说账本有点问题,你要去看账本的吗?” 孙文邦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离开前,不忘再看了沈云娇一眼。 沈云娇自然是注意到了,朝身后一看,今日跟着出来的是青玉。 本来翠叶也要一起来的,结果在出门前,翠叶被苏大夫人指派去搬东西了。 当时沈云娇也没在意,就将翠叶派去了。 如今想来,也不知翠叶被支开,到底是不是巧合。 苏兰缘领着苏大夫人一行人进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的摆设,比起苏兰缘当姑娘时还差了些。 苏大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烟儿,云娇,你们都快坐下。”苏兰缘招呼着二人坐下后,又去吩咐丫鬟。 “去端茶水点心来,再去吩咐厨房,备上一桌好菜还有好酒,难得高兴,今天中午我们要好好地喝一盅。” 沈云娇和苏兰烟都没说话。 苏大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思,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到了中午的时候,厨房里送来一桌的菜肴,还有好几壶的美酒。 苏兰缘热情地招呼沈云娇吃喝,倒是让沈云娇觉得受宠若惊。 从前苏兰缘还未出嫁的时候,可不曾这般热情地对沈云娇。 在苏兰缘心里,沈云娇就是个下人。 和沈云娇打好关系,岂不是要自降身份? 可如今,苏兰缘拿着酒壶,亲自给沈云娇满上,“来再喝一杯。” 沈云娇已经喝了好几杯了,胃里火烧火燎的很不舒服。 这酒并不是度数低的果子酒,后劲还挺大。 再这么喝下去,再喝几杯,她肯定是要醉得不省人事的。 若苏兰缘真的对她打了别的主意,等她不省人事后,单凭青玉一人可护不住她。 她便道:“你也喝吧,只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苏兰缘道:“我还在喝药调理身子呢,不能喝酒。你难得来一趟,多喝一些。” 苏大夫人帮腔道:“云娇,你可别扫兴。” 这母女二人一齐冲着沈云娇而去,连苏兰烟都发现了。 母女二人似乎是故意要将沈云娇灌醉一样。 如今她和沈云娇算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便道:“母亲,姐姐,我瞧着云娇喝得脸都红了,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苏兰缘竖起两道细细的柳眉,嗔道:“这里有你多嘴的份?” 苏二夫人睨了苏兰烟一眼,“好啦,烟儿,你多吃些菜,吃饱了就去边上耍去。” 苏兰烟一噎,还想说什么,却被沈云娇按住了。 250醉酒 到了此时此刻,若是沈云娇还不知道,苏大夫人和苏兰缘是冲着她来的,那她就是纯纯的缺心眼了。 苏兰缘对苏兰烟不苟言笑,但面对沈云娇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处了。 她满脸堆笑,劝道:“云娇,咱们从前一道住在平康院,也算是有点旧情的。你若是不肯喝,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沈云娇嘴边噙着笑,“大小姐亲自给我倒的酒,我怎么敢不喝呢?” 说罢,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兰缘和苏大夫人相视一笑。 苏兰缘再次拿起酒壶,又给沈云娇面前的空酒杯倒满了。 又喝了三四杯之后,沈云娇的脸红得不行,眼神也迷离起来,声音含含糊糊的:“大小姐,我不能喝了,我好困……” 说罢,她趴在桌上,阖上了双目,似是醉倒了。 苏兰烟紧紧抿着唇,有心帮助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大夫人笑道:“瞧瞧她竟然喝醉了,青玉,搀扶你家姑娘去隔壁厢房里歇一歇。” 青玉忧心忡忡地去扶沈云娇起来。 苏兰烟也过去,“我扶着云娇过去吧。” 苏兰缘却蛮横地推了她一下,对于这个庶妹她向来是高高在上的态度。 苏兰缘横了她一眼,斥道:“管好你自己便是了!” 苏兰烟还想再说什么,她的婢女蔷薇连忙给她使眼色,低声劝道:“小姐,别说话了。” 苏兰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青玉和另一个丫鬟扶着沈云娇出去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有青玉在一边陪着,而且还是在隔壁厢房,想来不会出什么事的。 青玉搀扶着沈云娇睡到了床上,沈云娇眼皮子都不掀,竟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青玉心疼不已,小声抱怨:“姑奶奶和大夫人怎么能这样呢?出来做客,将姑娘灌醉了又是个什么说法?等回去后,老夫人又该生气了。” 可是瞧着沈云娇满脸粉红,睡得香甜的脸蛋,青玉又生不起气来。 青玉去问那孙家的丫鬟,“这位姐姐,能不能劳烦你打一盆热水来?我想给我家姑娘擦把脸。” “当然可以。”孙家的丫鬟出去了。 过了片刻,苏兰缘的心腹丫鬟阿蓉过来了。 阿蓉大大咧咧地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见沈云娇睡着,便唤道:“沈姑娘?沈姑娘?你真的醉了吗?要不先喝一碗醒酒汤,不然明儿个头肯定会痛的。” 青玉看得心里很不舒服,便走过去道:“阿蓉姐姐,我家姑娘喝醉了睡着了,你再和她说什么她都听不到的。” 阿蓉笑道:“没想到沈姑娘酒量这么浅,才喝了几杯就醉了。” 青玉的笑容淡了下来,“我家姑娘喝的也不少了,有一壶了吧。” 这桌子上的酒,几乎全被苏兰缘哄着让沈云娇喝下去了。 青玉越琢磨,就越摆不出笑脸来。 阿蓉等了一会,确保沈云娇醉倒了不会再醒过来了,才转头对青玉说话。 “既然沈姑娘都睡着了,你帮我个忙吧。隔壁还有三位主子在呢,伺候的人手不够,你去帮帮忙吧。” 青玉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我得留下来看着我家姑娘。” 阿蓉劝道:“你家姑娘一时半会醒不了的,你难道想留下来躲懒?快随我去吧。” 青玉被她缠得烦躁起来,正巧这时方才出去的孙家丫鬟,端了装着热水的铜盆过来。 青玉便道:“阿蓉姐姐,我先给我家姑娘擦把脸再说吧。” 阿蓉点了点头,便在一边等着。 青玉拧了一块热帕子,走到床边去给沈云娇擦脸,心里却在琢磨该怎么劝阿蓉打消主意。 伺候的丫鬟不够,去别的地方调去呀,偏偏让她过去帮忙算什么意思? 擦了一下,沈云娇睁开了双眼。 青玉惊讶得瞠目结舌,自家姑娘不是喝醉了吗? 她忍住惊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当作沈云娇还醉倒睡着一样。 沈云娇悄声吩咐了几句,闭上眼继续装睡。 青玉收回帕子,转身走到铜盆边,将帕子挂在了架子上。 阿蓉走过去,“这下子可以和我过去了吧。” 青玉忧心忡忡地看了沈云娇一眼,到底还是随着阿蓉走了。 走到隔壁,苏大夫人和苏兰缘母女二人面对面坐着吃菜,苏兰烟已经下了桌,自己坐在角落里喝茶。 苏兰烟身边苏大夫人的人。 若是苏兰烟想起身离开,立刻有人将她拦住,她相当于被软禁了一样。 看到青玉过去,苏大夫人和苏兰缘相视一笑,苏大夫人将青玉招到了自己的身边,吩咐道:“给我布菜吧。” “是。”青玉拿起公筷,给苏大夫人布菜。 阿蓉则走到苏兰缘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苏兰缘勾了勾唇,轻声吩咐:“去请爷过来吧。” “是。”阿蓉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孙文邦等得无聊,就去荷姨娘屋子里吃饭喝酒去了。 荷姨娘见是阿蓉过来,登时竖起了柳眉很是不悦。 孙文邦才在她屋子里待了一会,苏兰缘就来喊人了?真是个妒妇! 荷姨娘挡住阿蓉的路,拉她到了外头,嗔道:“爷才吃了一半,你回去和奶奶说,再过半个时辰再来喊爷吧。” 阿蓉皮笑肉不笑:“奶奶有急事,姨娘靠边让让。” 荷姨娘见说不动,干脆虎着脸,“你什么意思?再大的事,也不能耽搁了爷用午膳。要是爷饿着肚子伤了身,看我去不去夫人那里告你一状!” 阿蓉底气十足地大喊:“爷!是奶奶派奴婢来的!” 荷姨娘拧眉瞪了她一眼,想去捂她的嘴却也来不及了。 孙文邦一阵风似地出来了。 荷姨娘狠狠瞪了阿蓉一眼,一扭头,如弱柳扶风一样往孙文邦的怀里倒去,“爷,妾身再给您烫一壶酒吧,妾身陪您再喝一杯。” 孙文邦看到没看荷姨娘一眼,伸手将她推开了。 他只看着阿蓉,语气急促:“你快说!” 阿蓉便在孙文邦的耳边说了几句,孙文邦笑了起来,“好好好,太好了。” 见孙文邦要离开,荷姨娘着急想拉一把,却被他甩开了。 251偷看 孙文邦扭过头,厌恶地道:“你别烦我!” 荷姨娘不敢置信,孙文邦何曾用这副神情看过她? 但孙文邦已经不在乎荷姨娘是怎么想的了,马上,他将有一位更合心意的美人在怀了。 因着沈云娇喝醉了不省人事,加上为了孙文邦的好事,厢房里的人都离开了,只剩沈云娇一人。 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沈云娇睁开眼,起身穿上了鞋子。 她悄悄地走到门口处,透过门缝往外一瞧,不由嘲讽一笑。 苏大夫人和苏兰缘可真是放心她,竟没有留下一个人在外头盯着。 而原本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因着天气冷,都去后边躲懒去了。 沈云娇蹑手蹑脚地出去了,耳边听到远处的脚步声,她四处一看,忙藏到了廊柱后头。 好在她身材娇小,倒也藏得住。 那脚步声很快就近了,竟然是孙文邦和阿蓉。 而二人的方向,正是沈云娇所歇息的厢房。 沈云娇压下震惊,屏住呼吸继续躲着。 阿蓉走在前头,要去开厢房的门。 孙文邦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凉的手,一脸猴急之色。 他嫌阿蓉动作慢,一把将阿蓉推开了,“慢死了,我自己来!” 阿蓉赔着笑,站到了一边去。 孙文邦正要开门的时候,只见一小厮跑了进来。 “爷,前边有客人来了。” 孙文邦不耐烦地道:“让他等着,爷现在有要紧事!” 小厮急道:“爷,来得是不小的官,您还是先去看看吧,别耽误了正事!” 孙文邦左右为难之下,还是先出去了。 走之前,不忘了叮嘱阿蓉,“把人给我看好了!” 阿蓉送孙文邦离开后,匆匆地去向苏兰缘回话了。 躲在廊柱后的沈云娇,看完这一切,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无声地冷笑,她倒是没想到,苏兰缘能如此地大方,还把算盘打到她的头上来了。 用她来拉拢孙文邦,苏兰缘可真是会想。 再联想到今日苏大夫人异常的举止,想来苏大夫人和苏兰缘母女是一条心的。 沈云娇素来性子好,除了亲近的人外对什么都不在乎,可这也不是说她就是没脾气的。 她继续躲在廊柱后头,一直等到青玉假意弄脏了衣裳,借口更衣出来。 青玉就算是出来换衣裳,身边也跟着人,还是阿蓉专程陪着青玉出来的。 阿蓉跟在青玉后头,防备着青玉要去隔壁厢房里看沈云娇。 青玉皱着眉,去了后边去。 阿蓉不愿意跟着去,只守在转角处等着。 沈云娇趁着阿蓉不注意,悄悄地去了后边和青玉汇合。 青玉不无担忧地问:“姑娘,大小姐和大夫人是不是要对您做什么呀?奴婢心里实在是害怕,我们该怎么办呀?” 沈云娇拍了拍青玉的手,道:“我们直接回去吧。” 青玉惊诧不已:“回去?回哪里?” 沈云娇笑道:“当然是回苏家去了,留下来只能被人算计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青玉有些迟疑:“可我们就这样回去,谁都不说一声,会不会不大好呀?” 毕竟是出来做客的,不告而别是不懂礼数的行为。 沈云娇还是笑,“若是和她们说了,她们难保还有后招。我们就这么走吧,到时候找不到人,让她们着急去吧。” 青玉想通了,愤愤地道:“也是,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就让她们着急去吧!” 主仆二人便悄悄地从往孙家后门去。 一路上,用银子打点着,倒也没有人拦。 屋子里,苏兰缘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菜,道:“夫君怎么还不回来,阿蓉!” 苏大夫人嗔道:“你急什么?人还能跑了不成?” 苏兰缘却道:“我总怕夜长梦多,这事早点成了才好。” 阿蓉听到呼唤走了进来。 苏兰缘便吩咐她:“你去前边看看,爷怎么还没回来。” 阿蓉便去了。 苏兰缘和苏大夫人继续吃菜,苏兰烟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就算她说话,也不会有人搭理她。 她看向窗外,不由地担心起来,也不知道沈云娇怎么样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阿蓉回来了。 只是阿蓉的脸色极其难看,当初她家里出事的时候,都没有这般难看的表情。 她紧紧拧起眉头,失去了镇定,“奶奶,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苏兰缘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宽大的袖子带倒了一片碗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前边来了好多锦衣卫,说要将咱们爷带去调查……说是……说是怀疑咱们爷参与了初三那日刺客一事!” 阿蓉说完,苏兰缘双腿一软,脸色惨白,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苏大夫人也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初三刺客一事,刺杀的可是当家的贵妃皇子,若是孙文邦真的参与其中,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说不定还会牵连到苏家这些姻亲。 来的人还是锦衣卫,苏大夫人呼吸一窒,差点就晕过去了。 两位主子都是一副即将要晕过去的模样,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苏兰烟坐在角落里,冷冷地瞧着这一切。 阿蓉想起了什么,大声说:“夫人,奶奶,你们先别急!奴婢刚才出去打听的时候,听说那位萧世子也过来了!就是定北侯府的萧世子!” 苏大夫人和苏兰缘一口气又喘了上来。 苏兰缘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娘,我们快去找萧世子!他要喊你一声舅妈的,你和他求求情,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肯定会帮忙的!文邦要是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孙家就完了呀,我该怎么办呀!” 苏大夫人心里听得不是滋味,可是她和萧时敬一点都不熟。 萧时敬会卖她面子吗?她心里没有底。 可是架不住苏兰缘的百般请求,苏大夫人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苏兰缘也一道去。 二人都将沈云娇抛到脑后去了。 等那一群人一走,苏兰烟立刻起身,去了隔壁的厢房。 可是厢房里空无一人。 沈云娇去哪里了? 此时的沈云娇,正和青玉一起从后门出去了。二人准备悄悄地走到苏家马车那边。 252被带走 一路出来为了打点,花光了二人身上带着的所有银子。 苏家的马车上准备着沈云娇的一身干净衣裳,衣裳里头压着一个荷包。 青玉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马车那边去,将荷包一取再回去找沈云娇。 沈云娇在转角处站着。 方才喝多了酒,虽没有让她醉下,可是也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双手撑着墙壁,阖上双目,两道细长的眉忍不住蹙了起来。 头疼弄得她有些焦躁定不下心来,她动了动脚,将脚边摆放着的一个瓦罐踢倒了。 瓦罐碎了。 这清脆又尖锐的声响,传了开去。 萧风板起脸,只当是有孙家的人要跑出去报信呢。 他便道:“世子,属下过去悄悄。” 萧时敬淡淡地嗯了一声。 萧风便骑着马循着声音的来源而去,他手里按着腰间的刀,准备吓一吓孙家的人。 他骑着马猛地转过墙角,面目故意狰狞着,嘴巴大张准备大声呵斥一声。 可是一低头,看见了靠在墙上的女子,虽只瞧见一张精致莹白的侧脸,却还是生生地将萧风已经到了嘴巴的话吓了回去。 在世子爷身边伺候,若是连沈姑娘都认不出来了,那他可以自请离开了。 怎么会是沈姑娘? 沈云娇察觉到一大片的阴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扭过头去,一抬眸,就瞧见了面目扭曲的萧风,不禁问:“萧风,怎么是你?你怎么了?” 萧风揉了一把脸,才恢复正常,他跳下马道:“我是随我家世子出来的,我家世子因为公务专程来孙家跑一趟。沈姑娘怎么在这里?” 沈云娇无奈一笑,“说来话长。” 青玉取了荷包悄悄地回来了,见到萧风也很是疑惑。 萧风尴尬地挠了挠头,牵着马慢慢地退出去了。 青玉在沈云娇耳边小声地说:“姑娘快来,孙家门口乱成一团了。” 沈云娇便由青玉拉着往前走了两步,偷偷地猫在转角这儿,朝着孙家大门口看去。 只见孙家门外围着不少的人,好些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还有衙门的人。 萧时敬骑在马上,虽只穿着一身简单的墨色窄袖锦袍,浑身冷冽又矜贵的气度让人忽略不了。 萧风走到萧时敬身边不知说了什么,萧时敬往沈云娇这边扫了一眼。 沈云娇一怔,正在纠结着该打个招呼还是躲起来的时候,萧时敬的视线已经收回去了,快得让沈云娇以为产生了错觉,萧时敬根本没有看过她。 她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专心地看向孙家门口处。 过了一会,只听从孙家里头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你们放开我,我和那些刺客真的没关系啊!娘,你帮着我和这些大人求求情啊!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们带走吗?要是我真的被带走了,你就见不到我了啊!” 孙夫人哭成了个泪人,可孙老爷还没回来,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什么? 她看着那些穿飞鱼服的男子,两腿就发软了。 她哭着道:“儿啊,娘一定会想办法的……你,你等着,等你爹回来,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救出来的!” 孙文邦挣扎着,他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哪里蹲得了大狱?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是不管他怎么挣扎,还是被带走了。 上头的命令也只是带孙文邦回去审一审,因此孙文邦被带走之后,孙家门口围着的人也就都散了。 沈云娇和青玉也退了回去。 青玉忿忿地道:“报应!这就死报应!” 孙家人和苏兰缘敢算计自家姑娘,这就是他们的报应!青玉一点都不会觉得同情,反而觉得大快人心! 青玉又问道:“姑娘,既然姑爷都被抓走了,我们要不要回去?反正这个时候大夫人和大小姐也顾不上咱们了。” 沈云娇纠结起来,该不该回去呢? 突然见青玉对着自己身后的方向福了福身子,沈云娇忙回过身去,只见萧时敬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 她忙屈了屈膝,“萧世子。” 萧时敬端坐于马上,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一眼就瞧出沈云娇的脸红得不正常。 他问:“喝酒了?” 沈云娇点了点头,像是被长辈抓住的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心虚得不敢抬眸。 青玉怕萧时敬误会了,便想为沈云娇说两句,“我家姑娘也是被逼无奈的,她也不想喝的,只是……” 沈云娇打断她:“别说了。” 都是些家务事罢了,何必还要传到萧时敬的耳朵里去呢? 青玉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萧时敬淡淡地扫了一眼萧风,萧风忙道:“马车已经备好了,沈姑娘,上马车去吧。” 说完,萧时敬和萧风离开了,不一会,萧风赶着一辆马车过来了。 沈云娇问:“要去哪里?” 萧风笑道:“您还怕世子害您不成?您的脸色这么难看,就这么回家去,想来要吓到苏家的老夫人的。” 沈云娇想了想,便和青玉一起上了马车之中。 马车很快离开了。 苏大夫人和苏兰缘匆匆地从里头出来,赶到孙家大门处,就想着和萧时敬求求情。 可孙家门口,除了哭成泪人的孙夫人,以及乱成一团的孙家下人,再无其他人。 苏兰缘丢下苏大夫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孙家门外,四处一张望,颤声道:“夫君呢?夫君呢?难道被带走了?母亲,你为何不拦着一点等我们过来呀!” 孙夫人心里也难受着,不曾想自己的儿子被抓走了,还要遭受儿媳妇的埋怨。 当下她没好气地道:“你说我拦得住吗?而且就算你过来了又有什么用?” 苏大夫人见不得自己的女儿被婆婆这般刁难,便温声解释道:“亲家母不知,今日和锦衣卫一道前来的萧世子,是我的外甥。若是先将他们留下来,我和萧世子一求情,说不定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将姑爷放了的。” 孙夫人没好气地道:“你怎知道那位萧世子不知道,文邦是你的女婿?依我看,就算是你求情了,也不会有用的!” 253用膳 “你!”苏大夫人气得肝疼,这孙夫人怎的和个泼妇一样,连亲戚的情面都不顾? 苏兰缘怕二人再吵起来,连忙抱着苏大夫人的腰身将她拉到一边去。 她低声道:“娘,你就少说两句吧。夫君被带走了,我婆婆心里也不好受,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苏大夫人沉着脸,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了。 苏兰缘用帕子擦了下眼泪,无精打采地道:“娘,你带着兰烟和云娇回去吧。今儿个我实在是没心情再招待她们了,哦,云娇不是还睡着吗,到时候找个力气大的婆子背出去吧。” 苏大夫人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好,我们先回去。” 她便吩咐人,去将苏兰烟和沈云娇带出来。 阿蓉怕这几个丫鬟又找不到路,便亲自带着她们回后宅去。 苏兰缘抱歉地看了苏大夫人一眼,苏大夫人十分善解人意,“你先安慰你婆婆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我们是亲母女,不必在乎那些虚礼的。” 苏兰缘便去孙夫人那边了,劝着几句,她便搀扶着孙夫人回里头去了。 苏大夫人站在影壁这边等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大过年的,这又是闹的什么事呀! 丫鬟们进去好一会,苏大夫人等得都快没有耐心了,她们才回来。 苏大夫人忍不住呵斥道:“是不是偷懒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叫我好等!” 呵斥完,她才主意到那些个丫鬟难看的脸色。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那些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兰烟便道:“母亲,云娇不见了。” 苏大夫人大吃一惊,“什么叫不见了?” 她看向阿蓉,阿蓉只好道:“我们去的时候,沈姑娘不在厢房里躺着。我们将院子都翻了一遍,也没发现沈姑娘的踪影。” 苏大夫人惊讶过后,心里也有了主意。 定是孙文邦见今日得不了手,先将人藏起来了。 她心里冷笑,真当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冷冷地看着阿蓉,吩咐道:“我便不进去了,你去问问缘儿,云娇在什么地方?赶快将人找出来,我们要回去了。” “是。”阿蓉匆匆地进去了。 她几乎是跑着到了孙夫人的院子里,悄悄地将苏兰缘拉到了一边。 苏兰缘同样震惊,因着是亲母女,二人的猜测也如出一辙。 “说不定是被夫君派人藏起来了,你去前院找找,仔细地找。” 阿蓉便带着人去了。 只是她都将整个孙家翻了一遍,都没找到沈云娇的银子,这可怎么交差呀! 沈云娇早就想过,孙家那边肯定会为了找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她就是要苏大夫人和苏兰缘急一急,也算是自己给她们的小小的惩罚。 只是,她不曾想过,自己会被萧风带到这个什么酒楼里来。 雅间里,是一桌子的菜肴,她面前,还摆着一碗醒酒汤。 迎春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裙,发髻上只带着几朵简单的珠花做装饰,简单素雅的打扮,让人根本无法想到,她在花楼里混得风生水起。 见沈云娇很是拘谨,迎春笑着劝道:“姑娘快喝吧,这是世子专程让我为你准备的。你若是不喝这醒酒汤,可是要遭大罪的。” 沈云娇笑笑,将那醒酒汤喝了下去。 青玉盛了一碗蘑菇时蔬汤,道:“姑娘喝了暖暖胃吧,今儿个你喝酒的时候,肚子里什么都没吃过呢。” 迎春啊了一声,“空着肚子就喝那么多的酒?” 青玉嗯了一声,面上又露出忿忿不平之色来。 若不是苏大夫人和苏兰缘母女二人,存了心要灌醉自家姑娘,自家姑娘用得着遭这样的罪吗? 沈云娇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热乎乎的汤水下肚,肚子里果然舒服了不少。 迎春听到开门声,往门口处一扫。 看到进来的人,她目光一闪,连忙低着头退到了一边去。 听到脚步声,沈云娇看过去,竟然是萧时敬。 她忙站了起来,“世子。” 萧时敬大步走来,就在沈云娇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坐吧。” 沈云娇这才坐了下来,双手略显拘束地放在膝盖上。 萧时敬拿起箸子,问:“不合口味?” 沈云娇愣了一下,随即小声地道:“我不饿。” 和萧时敬同桌用膳,总觉得怪怪的。 迎春嘴快:“可是方才青玉姑娘不是说,沈姑娘什么都没用过吗?怎么可能不饿?” 沈云娇和青玉齐刷刷地看过去。 迎春朝着二人大大方方一笑,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沈云娇回过头,再看萧时敬便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好在萧时敬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着菜单册子。 迎春十分有眼力见地走到萧时敬身边,接了菜单册子出去了。 很快,酒楼的伙计进来,将桌面上的菜肴全部换了一遍。 萧时敬淡淡地问:“合口味吗?” 沈云娇忙不迭地点头,“合,合。” 她也只好拿起箸子,准备吃几口了事。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坐在对面的萧时敬所吸引。 萧时敬用膳的速度并不慢,但动作优雅,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他的胃口不小,沈云娇瞧着也不知不觉用完了一碗饭。 她实在是吃不了了,便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箸子。 萧时敬的余光一扫,便也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箸子。 伙计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换上了茶水点心。 沈云娇抿了一口茶,顿时苦得眉心狠狠地一皱。 这茶怎么和药一样苦? 吐出来不合适,她只能生生地吞了下去。 饶是将口水都咽下去了,嘴巴里还是苦得不行。 青玉连忙倒了一碗温水送过来。 迎春抱歉地笑道:“实在是对不住,今日出门只带了世子惯常喝的茶叶,没想到姑娘喝不惯。要不我让伙计重新倒一壶茶来?” 沈云娇忙道:“不必麻烦了,我不渴。” 迎春笑盈盈地道:“那便好。” 世子喝的茶,苦得连她都喝不下,更何况是沈云娇这样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小姑娘呢? 254救救我 迎春尽量不让自己心里的心思落到面上来。 但是她不经意间对上萧时敬那一双如不见天日的深井一般充满寒气的眸子,忍不住后背发凉。 她的那一点小心思,在萧时敬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迎春怯怯地低下头去。 小把戏得逞后的得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全部被后悔所取代。 她知道,自己这次的小把戏是惹恼了世子爷了。 可她也并非是出于恶意的。 沈云娇喝了一碗水,又吃了一块甜腻腻的糕点,才将嘴巴里的苦味压下去。 她偷偷去看萧时敬,只见萧时敬面不改色地喝着茶,她就觉得舌尖泛苦。 吃了不少东西,肚子撑得难受。 她站了起来,道:“多谢世子款待,只是我该回去了,不然老夫人要着急了。” 萧时敬嗯了一声,又唤了萧风进来。 沈云娇推辞道:“不必让他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她知道萧风是萧时敬得力的下属,若是总是因为自己,叫萧风耽误了差事,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迎春灵机一动,也为了将功补过,连忙道:“爷,萧风总归是个男子,多有不方便。就让属下送沈姑娘回去吧,属下保证,一定将沈姑娘平平安安地送回苏家。” 怕沈云娇拒绝,迎春又想着她哀求:“沈姑娘,就让我送你回去吧,求求你了。” 沈云娇失笑,道了一声好。 迎春如释重负。 萧时敬放下手上的茶碗,“也罢。” 迎春便殷勤地带着沈云娇出去,走到外头,沈云娇实在是招架不住,便道:“你不必如此的。” 她能分辨出来,迎春此举是发自内心,还是迫于场面。 迎春怔了一下,讪讪地道:“姑娘是不是怪我了?” 沈云娇摇头,“不曾,你不必多想。等一会到了外头,帮我雇一辆马车便好……哎呀!” 她只顾着说话,并没有发现前头的人,她只觉得似乎撞上了什么,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 青玉一把抱住了她,没让她摔倒。 迎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个莽撞的小丫头,斥道:“怎么回事?也不看路的吗?” 沈云娇自己站稳了,道:“我没事,让她走吧。” 迎春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可那小丫头却突然抱住了迎春,“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一靠近,迎春便闻到了那小丫头身上的臭味,被熏得额角直跳,“你走开!” 可那小丫头的两条胳膊死死地缠在了迎春身上,根本就不愿意松开。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姐姐你救救我,我是被抓来的,那群坏人要把我卖了,我家人都在找我,你帮我回家好不好……” 沈云娇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忙道:“我叫秦玥。” 沈云娇和青玉对视一眼,二人都很惊讶。 秦玥,就是在初三晚上失踪的秦家七小姐! 秦家人苦苦寻了好几日,都没将秦玥寻到,没想到叫二人无意间撞到了。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她便道:“秦七小姐是吗?” 秦玥止住了哭求,愣愣地看向沈云娇,“你认识我?” 随即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放开了迎春,朝着沈云娇而去。 青玉和迎春连忙挡在沈云娇前头,将沈云娇和秦玥隔开了。 秦玥抽抽搭搭地道:“你既然认得我,那你送我回家去好不好?” 突然,秦玥似乎看到了什么,惶恐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沈云娇回头,只见从二楼最里边的厢房里走出来几个男子,气势汹汹的,边走边在寻找什么。 再看秦玥的反应,估计就是来找秦玥的。 沈云娇当机立断,将秦玥拉了起来,脱下自己的披风给秦玥穿上,再将兜帽戴上。 秦玥生的娇小,如此一来,整个人包括面庞都被披风遮挡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那几个男子也走到了跟前。 几个男子瞧见沈云娇的模样,眼睛一亮。 青玉立刻挡在沈云娇面前,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几个男子见青玉这个丫鬟的穿着都不俗,猜测后边那位小姐的身份不简单。 光天化日的,他们也动不得。 正要离开的时候,其中一男的见那被披风裹着的女子很是不对劲,似乎是在打颤。 再观她的身形,和他们要找的女子极为相似。 他便叫住了其他人,朝着那裹在披风里的女子努了努嘴,其他人便都看了过去。 这一看,几个男子都停了下来。 领头的男子很是客气地和青玉道:“里头这么热,这位姑娘怎么裹得这么严实?可别闷坏了,不如将兜帽摘下来吧。” 青玉不客气地回道:“这就不用你管了,她天生就有畏寒的毛病,你们要去哪里便快去吧。” 可几个男子脚下似乎生了根一样,就是不肯离开。 沈云娇淡淡地道:“罢了,我们走吧。” 她一手拉着秦玥的胳膊就要离开,几个男子见状,将沈云娇一行人围了起来。 迎春挑眉,“你们要做什么?” 几个男子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心中便有了决断。 逃出去的那个女子肯定是要抓回来的,若是不抓回来,定会受到上头的斥责的。 因此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要得罪人了,他们也得搜! 领头的男子便道:“将她的兜帽摘下来给我们看一眼,我们就放过你们!否则,后果自负!” “好大的口气!”迎春摆出迎战的架势来。 真要打起来,哪一方输还不一定!只是想到身边的沈云娇三人是不会武功的,迎春心里却没有一点底。 若是因此叫沈云娇受了伤,世子爷定会怪罪于她的。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这几个男子也不会轻易离开的。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只见她们方才出来的那间雅间的门开了。 萧时敬左手负于身后走了出来,他只是站在那里毫无动作,都能叫人心生怯意。 那几个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男子,见着萧时敬,几人的气焰一下子就熄了,竟都生出了退意。 255回家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她拉着秦玥的胳膊,能感觉到秦玥发抖得厉害,犹如秋季枝头最后一片树叶。 只怕这几个男子再多待一会,秦玥就要吓得晕过去了。 而如今的形势,不知怎的僵持住了。 她便带着些委屈开口:“世子,他们不肯让我们走。” 她这一声打破了平静。 那领头的男子道:“我只是想看看这女子是不是我们丢了的人,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到底是谁在为难谁?”沈云娇看向萧时敬,杏眸里流出哀求来,“世子。” 萧时敬的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随即走过来,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几个男子见自己被忽视了,虽说这贵公子一看就不好惹,可他们上头的人也是不好惹的。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个男子一起上。 在沈云娇眼里,萧时敬只是做了一个转身面朝她的动作,就听一个男子痛呼一声,摔在了地上。 萧风也出来了,很快那几个男子通通被打倒了在地。 沈云娇也得以在萧时敬的护送下,出了酒楼。 依旧是要坐侯府的马车回苏家去。 上马车前,沈云娇朝着萧时敬道谢:“这一次多谢世子。” 萧时敬蓦地抬起手,朝着沈云娇的鬓边而来。 沈云娇本能地一躲,躲完,就萧时敬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她不禁红了脸,杏眸里也如一汪正掀起道道涟漪的春水。 萧时敬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道:“上马车吧。” 沈云娇便上了马车之中。 马车在去苏家之前,先往秦家去。 马车上,秦玥脱下披风,正抽抽搭搭地哭着,“多谢,不知姐姐是哪家的?我好和你道谢,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沈云娇道:“不必了,若是你真的要报答我,那你就瞒着今日之事,就说你是自己逃出来回到家去的,别说见过我。” 秦玥重重地点头,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满是认真,“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沈云娇笑笑。 迎春忙从马车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包点心递给秦玥,“饿不饿?” 秦玥看到点心,眼睛一下子亮了。 但骨子里的教养,让她一直乖乖地等着,直到迎春将点心塞到了她的手里,她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等秦玥吃完两块点心,马车也到了秦家。 但马车不继续过去,只在距离秦家还有一小截路的地方停了下来。 秦玥下了马车,看到秦家的大门时,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跑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来,忙往后看了一眼,但见身后的马车不知何时离开了。 她擦了一把泪水,忙朝着秦家跑了过去。 秦家的下人甫一看到一个穿着肮脏破烂的人跑过来,只当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去去去,要讨饭往别的地方去。” 秦玥抬起头来,将头发往两边拨,“是我,是我!” 秦家的下人一看,辨认出了这不是他们丢了几天的七小姐吗? “七小姐,真的是你!快进去!老爷夫人们都急坏了!” 那一厢,秦家团圆的时候,沈云娇也到了苏家。 她当然没走大门,而是从后门处回去了。 平康院的人一见沈云娇和青玉主仆二人,各个难掩惊讶。 平妈妈走了出来,“姑娘不是和夫人她们去孙家做客了吗?怎么自个儿回来了?” 她可没听说苏大夫人回来的消息呀? 沈云娇叹气道:“一言难尽。” 平妈妈领着她进去,苏老夫人本来想午休一会的,听到沈云娇回来的动静就又坐了起来。 她朝着沈云娇招手,“好端端的怎么先回来了?可是在孙家那里受了委屈?” 沈云娇喉咙酸酸的,嗯了一声。 苏老夫人将沈云娇搂在怀里,忿忿不平:“你和我说,孙家的人怎么你了,我给你做主!” 沈云娇看看屋子里伺候的下人。 平妈妈会意,带着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只留下青玉一人在屋子里伺候。 沈云娇这才一五一十地将在孙家发生的事和苏老夫人听了。 苏老夫人听了,怒上心头,“天杀的,将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还好你没事,要是你出了事,我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沈云娇将头轻轻地靠在苏老夫人的怀里,心里无比的熨帖。 她安慰道:“您别生气了,我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对了,我亲眼看见孙姑爷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当时萧世子也在。等一下大夫人回来,说不定要求您去和萧世子说说情呢。” “我呸!她想得真美,既要算计你,还要来算计我?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沈云娇嗯了一声。 * 孙家几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沈云娇的身影,这一下,连苏兰缘都急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能到哪里去了?”苏兰缘气得跺脚。 家里本来就一大堆烦心事了,如今又添了这一桩,苏兰缘的头都大了。 苏大夫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她叹气道:“罢了罢了,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我先带着兰烟回去了,你也照顾好自己。” “嗯,娘,你回去之后一定要说动祖母,让祖母去萧家说说情。祖母的面子,萧家人还是会给的。”苏兰缘道。 苏大夫人点头应下了。 她带着苏兰烟回去,马车上,她有意无意地试探苏兰烟,“兰烟,你和云娇的关系最是要好。云娇有没有和你说过,她要去哪里?” 苏兰烟摇头,做出怯懦的模样,“我不知道,她没和我说,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苏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心里猜测沈云娇的消失说不定和孙文邦有关系。 等回到苏家,还不知道要怎么和苏老夫人交代呢。 苏大夫人便和苏兰烟交代,“若是回去后老夫人问起云娇,你就说孙家出了事,云娇放心不下,主动留下来陪缘儿住几日,懂了吗?” 苏兰烟点头,心中吐槽,她能说不懂吗? 很快就到了苏家,苏大夫人领着苏兰烟去苏老夫人那里。 256打赏 在孙家耽搁了许久,等回到苏家,都快到了傍晚时分了。 苏大夫人硬着头皮进了平康院。 苏老夫人正歪在榻上养神,一小丫鬟拿着小木锤坐在脚踏上给她捶腿。 苏老夫人进去,和苏兰烟一起请安。 苏老夫人睁开眼,道:“都坐吧,不必锤了,下去吧。” 小丫鬟便出去了。 平妈妈带着丫鬟进来,给苏大夫人和苏兰烟准备茶水。 苏老夫人似笑非笑:“你没什么话要与我说的吗?” 苏大夫人掏出帕子,蘸了蘸发红的眼角,“我原本是不想说的,怕大过年的给母亲招了晦气。今儿个去孙家,姑爷好端端的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把我们吓得。那亲家夫人都被吓得晕过去了……缘儿虽说嫁人好些年了,可到底被我养得娇了些,根本不顶事。姑爷出了这样的事,缘儿也撑不住了。好在云娇是个懂事的孩子,还是母亲会养孩子,云娇主动留下来,说要陪缘儿住两日。云娇留在孙家,我也放心不少。” 苏老夫人一挑眉,“你的意思是云娇主动留在孙家的?” 苏大夫人忙点头,“是呀,当时兰烟也在场的,兰烟,你说是不是?” 苏兰烟拘谨地点了点头。 苏大夫人松了一口气,看来庶女养得怯懦没有主意也是件好事。 她正想说起要老夫人去萧家说说情,就听到了内室里头发出了些不寻常的动静来。 苏大夫人厉声道:“谁在里头偷听!还不快出来!” 诗春先从里头出来了,朝着苏大夫人福了福身子,解释道:“夫人误会了,奴婢并没有偷听。是姑娘睡醒了,奴婢帮姑娘拿衣裳呢。” 苏大夫人摸不着头脑,“姑娘,哪个姑娘?” 诗春笑道:“自然是沈姑娘了。” 苏兰烟倏地抬起头来。 苏大夫人也大吃一惊,“沈云娇?她在里头?” 可沈云娇明明是在孙家不见了的,又怎么会回到苏家来的? 而且她刚刚已经和苏老夫人说了,是沈云娇自己主动要留在孙家的,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沈云娇从内室里出来了,给苏大夫人请安后,便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苏老夫人审视地盯着苏大夫人。 苏大夫人的目光在沈云娇身上转了好几圈才收回来,立刻对上了苏老夫人隐隐含着怒气的眼神。 她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脑子飞快地转着,终于想出了措辞来,她责怪地道:“云娇,你自己回苏家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呀,叫我们为你担心。姑爷被锦衣卫带走了不说,你还来添麻烦。云娇,我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沈云娇故作愧疚地低下头去,“是我不好,我怕夫人和大小姐又要让我喝酒,我实在是喝不了了,才偷偷地跑了。” 苏大夫人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你的意思是你是装醉的?” 沈云娇耿直单纯地道:“嗯,我是装的,夫人对不住,我实在是喝不了了,可又盛情难却,只好装醉了。” 苏大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苏老夫人瞪了回去。 苏老夫人克制着怒意道:“不管你是出于何目的要将云娇灌醉,总之今日的事往后不许再提了。大过年的,我也懒得再计较了。” 苏大夫人讪讪地应了一声。 她心里却在思索着,她和苏兰缘的算计,沈云娇到底知道了多少。 平妈妈走了进来,“老夫人,晚膳要摆在哪里?” 苏老夫人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不觉,都快天黑了。 苏老夫人道:“就摆在屋子里吧,兰烟留下一块吃点吧。老大媳妇,小厨房里准备的晚膳不多,我就不留你了。” 苏大夫人巴不得赶紧离开,“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带着人匆匆地出去了。 等离开平康院,她才察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和苏老夫人说。 孙家的事,还得去定北侯府求一求萧世子再说。 可是因着沈云娇的事,她也没脸再去苏老夫人跟前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等苏大爷回来,先和苏大爷说一声再说。 苏大夫人离开后,苏兰烟愧疚地对沈云娇道:“对不住,我帮着夫人撒谎了。你没事吧?” 沈云娇笑道:“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已的,我不怪你。坐下,我们一起用晚膳吧。” 苏兰烟便坐下了。 等用完晚膳,苏兰烟拉着沈云娇去了小厨房里一趟,去看看纪慧心和莫柔二人。 铺子临近开业,铺子里的一应东西都准备好了。 苏兰烟十分期待又很紧张,她往后能不能在京城里将生意做起来,全看这头一家的铺子了。 因此,她也很重视。 正好纪慧心和莫柔各自做好了点心来,沈云娇和苏兰烟都尝了一下。 苏兰烟对纪慧心所做的点心赞不绝口,“你果然是有些天分在的,等后面铺子开业要忙起来了,我放你一天假,你回家好好歇一歇。” 纪慧心谦虚地道:“多谢小姐的美意,只是我觉得我的厨艺还差了些,我不想回家去,我还想再练一练。” 苏兰烟满意得不行,“好好好,那也行。” 这段时日的考量,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莫柔比纪慧心还差了一截,就让莫柔打打下手。 苏兰烟也鼓励了莫柔两句,只是态度没有那般热情了。 沈云娇一直在边上看着,将莫柔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什么也没说。 站了一会,沈云娇道:“四小姐,厨房里油烟味重,我们出去吧。” “好。”苏兰烟看纪慧心越来越满意,往纪慧心手里塞了几个银裸子才和沈云娇一块出去。 主子们一走,莫柔看着纪慧心手心里的银裸子,酸溜溜地道:“四小姐对你真好,就给了你赏赐,没有给我。” 纪慧心想了想,将银裸子分成两半,其中一半要给莫柔,“大概是四小姐想打赏我们两个的,因着走得急了才忘记说了。喏,这是给你的,你快收下吧。” 莫柔切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别装大方了!” 257我知道她 莫柔在纪慧心身上撒了一会气,扬长而去。 纪慧心叹了口气,将银裸子好生地收在怀里。 刚做完点心,厨房里一团糟,她便系上围裙收拾起来。 莫柔往外走去,心里忿忿不平。 她自己觉得,她比纪慧心也差不了什么,凭什么主子更喜欢的是纪慧心? 别看纪慧心面上老老实实的,说不定背地里在使坏呢。 不知不觉,她走进了花园里。 天色黑下来了,也不会有主子来逛花园了。 莫柔索性在花园里走了起来,但也尽量避开着人。 她到底不是苏家正经的下人,得罪了苏家人不好。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谈话的声音,听到其中一人说了一声四少爷,她的脑子轰的一下。 完了,不小心偷听到主子说话了。 莫柔想离开,却怕发出动静叫少爷听到,然后派人来抓她。 她只好浑身难受地保持着这个姿势,那一边四少爷和小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苏钦正在发怒:“没找到,怎么可能没找到?苏家就这么点地方,连个人都找不到,要你有何用?” 小厮金和被苏钦数落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只唯唯诺诺地道:“是小的办事不利,爷别生小的气,小的再去找找。小的冒昧问一句,那位纪姑娘的全名是什么?这样小的找起来也能更容易一些。” 苏钦道:“你记好了,纪、慧、心。” 金和嘀咕了一遍,忙道:“记下了,小的记下了!” 苏钦突然眸光一厉,扭头看向边上的假山,呵斥道:“谁在哪里偷听!” 无人应答。 苏钦对金和使了个眼色,金和会意,立刻朝着假山后头而去。 没一会,金和将莫柔揪了出来。 莫柔脸色难看,四肢发软,都快站不住了。 方才听到纪慧心的名字,她震惊得不受控制踩到了枯树枝发出了声响。 想逃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僵硬了,根本逃不了,这才被金和拉了出来。 一穿着富贵,玉色腰带上系着昂贵玉佩的少年映入眼帘,莫柔腿一软,跪了下来。 “四少爷,我什么都没听到,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苏钦冷笑,“我方才可一句话都没说。” 莫柔愣住了。 苏钦神情不善,虽说他方才和金和说的话,就算传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面前这下人的态度,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正巧他心情不好,这人就自己撞上来了。 莫柔大着胆子,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苏钦的怒容。 这一眼,叫莫柔唬得魂都没了。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少爷!我知道纪慧心!我知道!” 苏钦怒斥:“你该不会是听到我说了这个名字,为了保命胡乱说了出来吧。” 莫柔拼命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和她一起在平康院的小厨房里当差。我和她同吃同住,我确定她就叫纪慧心,说不定就是少爷要找的那个人。” 金和眼前一亮,“少爷,多半就是了。小的怕惊动平康院里的老夫人,所以并没有去平康院里找过。” 苏钦大喜过望,“太好了,终于找到她了。” 怕打草惊蛇,他不忘叮嘱莫柔,“你回去后,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要是敢吐露一个字,别怪小爷我不客气!” 莫柔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 苏钦带着金和离开了,莫柔才从地上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平康院去。 她以为只出来了一会,实际上已经出来了一个时辰。 纪慧心在院子门口张望着,看到莫柔的身影,便连忙迎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方才四小姐还派人来问过。” 莫柔神情复杂地看了纪慧心一眼,到底没有再阴阳怪气的。 她心里涌起了羡慕和嫉妒,没想到这个纪慧心,竟然入了四少爷的眼。 等四少爷明日过来将纪慧心领走,那纪慧心可就摇身一变,是苏家的半个主子了。 往后她见了纪慧心,都要行礼了。 纪慧心见她神情复杂,担忧地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柔酸溜溜地看她一眼,低低地道:“没什么。” 纪慧心也不再说话了,反正莫柔就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她也习惯了。 因着以后是要一起共事的,纪慧心并不想将二人的关系弄糟糕了。 莫柔回去梳洗了一下,早早地就睡了。 大房。 苏大夫人一直在等着苏大爷回来,终于到了深夜,苏大爷一脸疲惫地回来了。 苏大夫人不知为何喉咙一酸,哽咽着道:“爷,缘儿那里出事了。” 苏大爷嗯了一声,沉声道:“我知道了。” 孙文邦被锦衣卫带走的事,因着锦衣卫本来在京城就是显眼的存在,因此此事很快就传开了。 苏大爷就算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苏大夫人满含希冀地看向苏大爷。 苏大爷睨了她一眼,“你也先别急。” 苏大夫人忙道:“我怎么可能不急,姑爷出了事,会不会连累到咱们的缘儿?然后连累我们家?” “这倒是不一定,只是先将女婿带走调查一下罢了。女婿那性子,做不出来谋害皇室的事情来。” 苏大爷对孙文邦的秉性十分清楚,因此也一点都不着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只是女婿要吃点苦头了。” 苏大夫人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也没什么事。老爷,我伺候您歇下吧。” 翌日一早,苏兰缘就坐着马车回苏家来了。 她昨夜弄到好晚才歇息,今日一早,是被孙夫人派来的人吵醒的。 见苏兰缘迟迟没有动静,孙夫人还亲自冲过来了。 “文邦还在吃苦受难,你怎么睡得着的?文邦在锦衣卫手里多待一刻,就要多受一刻的苦。你快收拾收拾,回你娘家去一趟求求情。眼下也就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定北侯府萧家了!” 在孙夫人的再三催促之下,苏兰缘只好起来了。 等她穿戴整齐走到门外,却发现太阳才刚刚出山。 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回苏家去了。 258刺眼 回到苏家的时候,苏大夫人也才起身。 苏大夫人嗔道:“你就算心疼姑爷,那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你昨夜也没睡几个时辰吧。” 苏大夫人凑过去,瞧着苏兰缘眼底的乌青和脂粉都掩盖不住的憔悴,心疼不已。 苏兰缘有苦说不出,只好直接说起了正事,“娘,你有没有说动祖母,你们什么时候去萧家呀。若是今日过去,我和你们一块去吧。” 苏大夫人一怔,她这倒是还没有说。 昨儿个因着她在沈云娇的事情上撒谎了,后来她也没好意思提了。 且昨夜听苏大爷的意思,孙文邦出不了大事的,因此她也不准备去提了。 于是,她将昨夜苏大爷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了苏兰缘听。 苏大夫人安慰:“所以你就放心吧,姑爷肯定会没事的。” 苏兰缘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忍不住埋怨:“娘,若是昨日是爹爹或者弟弟被带走的,看你急不急!” 苏大夫人打了她一下,斥道:“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 苏兰缘气得背过身去,不愿意搭理苏大夫人。 还是苏大夫人先服软了,叹气道:“好好好,等一下我带你去你祖母面前求求情。” 苏兰缘擦了一把泪,“多谢娘!” 二人用完了早膳,估摸着苏老夫人也起身了,便一起往苏老夫人那里去。 今儿个天气好,出了大太阳,平康院里正在晒被褥。 沈云娇和苏兰烟正坐在廊下,手里拿着红绸布剪着。 丫鬟们也在边上坐着打下手。 苏兰烟的丫鬟蔷薇忍不住问道:“小姐,咱们剪这个有什么用呀?” 又不是婚礼,用得着这些大红绢花吗? 苏兰烟笑道:“当然有用,过几日铺子开张,可不是得喜庆些?对了,我让你找的麦子你可去找了?” 蔷薇道:“那东西不用找,厨房里多的是,奴婢都准备好了。” 苏兰烟嗯了一声,盘算着明日将大麦花篮给弄出来。 沈云娇认真地剪着手里的绢布,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你瞧我做什么?”苏兰烟忍不住问。 沈云娇勾起唇角,“你的新奇点子倒是多,你还能不能想出些点子来?” 苏兰烟放下手里的东西,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她果真想出来了,“咱们铺子开张那日不是恰好碰上花灯节吗?到时在咱们铺子消费满五十文,就送花灯一盏!” 众人都朝着苏兰烟看过去,等听完之后,翠叶性子耿直,直接道:“可是这样咱们不就赚不了多少银子了?” 苏兰烟笑嗔道:“刚开业,也不在乎赚多少,积累客源才是最要紧的。嗯,到时再消费满十文便宜一文,满二十分便宜三文……给我找纸笔,我得写下来。” 蔷薇连忙去找纸笔来。 隔着窗户,苏老夫人听着她们的说话,也忍不住赞道:“这兰烟,还真有些经商的天分。” 平妈妈却有些担忧,“老夫人,就这样任由她们去吗?到时候传出去,会不会对两位姑娘的声誉有影响?” 毕竟哪一户人家,都不希望有一个浑身沾着铜臭味的媳妇。 苏老夫人幽幽地道:“兰烟她将来是要进王府里的,能多一点本事总归是好的。” 苏兰烟是要做妾室的,贤良淑德那是王妃该做的。 因此苏兰烟只需学好基本的规矩,其他的苏老夫人也不会拘束着她。 “至于云娇么,多学一些,将来省的被人骗了。” 提起沈云娇的将来,苏老夫人忍不住叹气。 那就是一片迷雾,看不清出路在哪里。 又因着萧时敬的那些话,苏老夫人也不好再给沈云娇相看亲事。 可这女孩子耽误不得呀! 苏老夫人越想越头疼。 平妈妈见状,连忙递过去一杯温水,劝道:“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太担心了。” 苏老夫人喝着温水,一声不吭。 “你们倒是好兴致!”院子里传来苏兰缘尖锐的声音,苏老夫人和平妈妈看了出去。 苏兰缘一踏入平康院,就被那红色刺痛了眼。 孙文邦还在牢狱里受苦,没想到苏兰烟和沈云娇还有心情说笑! 苏兰缘没好气地冲着沈云娇道:“你昨儿个来了失踪一出,是有意给我添堵的吧!还有你苏兰烟,你别以为你能进鲁王府,就可以不管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你别忘了,你只是当个妾室!没了苏家,你什么都不是!” 屋子里,苏老夫人皱起眉头,“一个大早吵得我耳朵疼,我进去歇一会,待会子她们进来该怎么说,你看着办吧。” 平妈妈笑道:“老夫人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平妈妈便搀扶着苏老夫人进内室里头去了,院子里还是吵吵嚷嚷的,但只有苏兰缘一人的声音。 起了个头,苏兰缘忍不住将心里的苦都吐了出来。 “……这么些年我容易吗?如今孙家出了大事,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剪这些东西做什么?是要庆祝我倒霉吗?” 沈云娇和苏兰烟对视一眼,苏兰烟拧着眉头想要发火。 她和从前那个任由苏兰缘欺辱的苏兰烟,不是同一个。 沈云娇眼疾手快,按住了苏兰烟。 她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带着翠叶出去,给苏大夫人和苏兰缘行礼,苏兰烟等人只在廊下,远远地朝着这边行了一礼。 苏兰缘哼了一声。 苏大夫人这才开口,“缘儿心情不好,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沈云娇笑得恰到好处,“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我还是得多嘴说一句。那些东西都是老夫人让我们剪的,说是马上要花灯节了,老夫人不能出去看花灯,便想着将平康院装点一下,也好热闹热闹。” 苏兰缘的脸一下子就绿了,那她方才岂不是将苏老夫人也一道骂进去了? 苏大夫人面色一狰狞,眉眼凌厉地扫了沈云娇一眼。 沈云娇却笑得大方坦荡,苏大夫人不禁心里生疑,难道沈云娇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自保,将苏老夫人拿出来当挡箭牌? 259别走 苏大夫人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她们过来是求苏老夫人办事的,若是先得罪了苏老夫人,那她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于是,苏大夫人赶紧给苏兰缘使眼色。 苏兰缘心里万分不情愿,可是为形势所迫,也不得不低下了头。 她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云娇,是我错怪你了,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别放在心上。” 她又看向站在廊下的苏兰烟,嘴巴张张合合,可怎么也说不出向苏兰烟赔罪的话。 她收回视线,冲着沈云娇重复道:“别放在心上啊。” 沈云娇抿唇笑笑,走到一边让出了路。 见她不答话,苏兰缘想质问她几句,却被苏大夫人拉住了。 苏大夫人低声道:“正事要紧。” 苏兰缘便随着苏大夫人一起往屋子里去了。 苏兰烟趁势走到沈云娇身边,吐出一口浊气来。 她实在是看不惯苏大夫人母女二人的作风,可是又无可奈何。 一个孝字压在头上,让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有些精神不济地道:“云娇,我先回去了,有事喊我啊。” “好。” 沈云娇目送苏兰烟带着蔷薇回去了,她让翠叶等人将地上的红绸收拾一下,也回自个儿的跨院去了。 苏大夫人和苏兰缘进了屋子里,就被平妈妈拦住了。 平妈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老夫人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才喝了药睡下了。药里加了一味安神的药材,估计要睡好一会。夫人和姑奶奶有什么事,今儿个估计是说不成了。” 苏兰缘垮下脸来,她却是不信的。 听闻苏老夫人头疼的毛病好的差不多了,怎么会这么巧呢? 她想进内室里去瞧瞧,苏老夫人到底是不是在睡觉。 平妈妈拦着她,“姑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别打扰了老夫人歇息。” 苏兰缘赔笑道:“我就进去看一眼,绝对不会发出声音吵醒老夫人的。倒是你一直拦着我,耽搁了多少事?” 苏兰缘到底是主子,平妈妈也不敢真的拦。 在快要进内室的时候,郑妈妈走了出来。 郑妈妈那一张面无表情、严厉的脸很能唬得住人,加之她铁面无私,当初苏兰缘百般讨好,都没能将郑妈妈收买。 猛地看到郑妈妈,苏兰缘愣愣地后退了几步。 郑妈妈一板一眼地道:“姑奶奶,请回吧。” 苏大夫人拉住苏兰缘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 苏兰缘也只好作罢,随着苏大夫人出去了。 母女二人出了平康院,苏兰缘没好气地道:“祖母肯定是不肯帮我才找的托词!祖母怎么能这样子对我!等过会儿,我们再来看看!” 苏大夫人淡淡地道:“不必再过来了,你祖母是不会愿意帮你的。昨儿个云娇的事,你祖母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气的。” 苏兰缘气得跺了一下脚,“沈云娇沈云娇,又是那个沈云娇!不过是个乡下的野种,祖母为何总是偏心她!” 苏大夫人叹气道:“好啦,你祖母就这么个性子,都这么些年了,你别生气了。你祖母不肯,不代表我们就不能去萧家。那萧世子总归是要喊我一声舅妈的,我就不信他不给我这个面子!” 苏兰缘一喜,“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母女二人出门去萧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平康院里。 沈云娇笑了一下,就不再理会了。 她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材料,中午给老夫人炖个汤。 她还未到厨房,就见莫柔站在外头,伸长脖子朝着远处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似的。 沈云娇和青玉慢慢地走过去,莫柔看得专注,一直不曾注意到那主仆二人。 青玉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莫柔却如受惊的小兽一样,骇然地转过身来盯着身后的二人,仿佛身后的人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怖。 如此心虚的反应,很难不让人怀疑莫柔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云娇不动声色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莫柔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头了,讪讪地道:“没什么,厨房里闷,我出来透透气,我这就回去。” 莫柔福了福身子,赶紧回厨房里去了。 青玉皱着眉道:“姑娘,她很可疑。” 沈云娇嗯了一声,“走吧,我们也进厨房里去吧。” 二人进了厨房里,莫柔以为沈云娇是要和她刨根问底的,吓得往厨房的角落里躲去。 但是没想到,沈云娇看都没看她一眼。 直到确定沈云娇不是因为她而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纪慧心走了过来,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莫柔看到纪慧心,心虚得眸光微闪,“没有。” 纪慧心哦了一声,便将自己的围裙解开拿了下来。 莫柔忙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纪慧心回道:“先前四小姐不是给了我一天的假吗?我只要半天的功夫,回家跑一趟。我已经和四小姐说过了。” 莫柔立刻抓住了纪慧心的手腕,“不行,你不许回去!” 纪慧心抬眸看过去,“为什么?我已经和四小姐说好了呀。” 莫柔绞尽脑汁,憋出一句:“活太多,我一个人干不完。” 纪慧心笑道:“铺子还没开张,哪里有活?” 她们两个整日在厨房里,也不过是在学习和练习罢了,每天靠的都是自己的自觉罢了。 莫柔想不出借口,但是拉着纪慧心的手却不肯松,“你先等等,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纪慧心并不想和莫柔闹僵,便很有耐心地道:“你说吧。” 莫柔装出悲伤愧疚的神色,“之前是我不好,错怪你了,还和你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向你赔礼道歉了,你别和我计较了。” 纪慧心大大方方一笑,“你放心,我早就忘记了。” 说完,纪慧心想走,莫柔再次抓住了她,“等等,我还有话要说,你别走!” 到这个时候了,纪慧心终于察觉出莫柔的不对劲来了,分明就是故意不让她离开的。 纪慧心皱紧眉头,“你到底想什么样?” 突然,厨房外响起了一阵说话声。 260找人 “哎呦,我的爷,厨房里肮脏,油烟味又重。您要进去找什么人,和老奴说一声就是了,您何必亲自进去。”一婆子挡在了厨房门口处,不让苏钦进去。 苏钦面上挂着和煦的笑,道:“不用劳烦妈妈了,我进去走一圈就出来的。” 可那婆子还是不肯离开,十分为难,“爷,您就当作是行行好吧。若是老夫人和大夫人知道了,老奴让您进厨房里去了,老奴可没有好果子吃!不是有一句话吗?叫什么君子……君子……” “君子远庖厨。”沈云娇走了出来。 那婆子松了一口气,这才让到了边上去。 沈云娇福了福身子,问:“四少爷,您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吗?” “是……是……”苏钦回道。 沈云娇淡笑:“那四少爷是走错方向了,老夫人的屋子在那边,这里头是厨房。” 她指了个方向。 苏钦面对沈云娇时,却摆不足少爷的架子。 苏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沈云娇和下人不一样。 那婆子插嘴道:“姑娘,四少爷说是来找人的。” 沈云娇心中一动,蓦地生出了一个念头来。 她是知道纪慧心和苏钦的那些事的,难道苏钦是来找纪慧心的? 她不动声色地道:“四少爷要找谁?” 苏钦只道:“我进去看一眼,我不进厨房,就站在厨房门口看一眼。” 沈云娇故意调侃:“四少爷找的到底是谁?一直不肯说,难不成要找的是你的心上人?” 苏钦被戳破了心思,耳根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不细看察觉不了。 苏钦尴尬地道:“当然不是,只是我前几日看着个人面善,后来打听出来是在老夫人厨房里帮忙的。所以我只是想进去看一眼罢了。” 沈云娇不肯让,固执地道:“既然打听出来了,那肯定是知道她的名字的。四少爷不如把名字告诉我,厨房里的人我心里都有数的,你把名字说出来,我肯定知道的。” 小厨房里,在听到了苏钦的声音之后,纪慧心吓得脸色惨白。 若是又被苏钦纠缠上,她好不容易谋来的差事都要前功尽弃了。 纪慧心拼命挣脱开莫柔,躲到了角落里摆放着的一堆柴火后头。 莫柔冷冷一笑,好在没让纪慧心离开,终于等到苏四少爷过来了。 她悄悄地将小厨房的后门锁上,随后往小厨房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只听沈云娇道:“纪慧心?厨房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四少爷怕是打听错了。” 莫柔心一紧,赶紧走到了沈云娇边上。 原本听了沈云娇的话,心里正不安的苏钦,在看到走出来的莫柔后安定下来了。 莫柔察觉到了苏钦看过来的视线,便装作惊讶道:“沈姑娘怕不是说错了,纪慧心不是……” 青玉拔高音量打断她:“你什么意思?你说姑娘错了?这是你和姑娘说话的态度?姑娘不会错的!” 莫柔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可是一边是苏家的少爷,一边只是个比丫鬟强些的姑娘,她心中的那杆子秤就偏了。 莫柔便道:“可是那纪慧心不是……” 沈云娇眼风扫过去,她素来是安静温柔的模样,甚少显示出凌厉的模样。 她凌厉的眼风扫过去,莫柔怔了一下。 沈云娇趁机开口,声音淡淡:“我都说了,厨房里没有纪慧心这一号人物,平康院里更没有这么个人。四少爷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苏钦指着莫柔,“你说,你认不认识纪慧心这么个人!” 莫柔心里突然生出了怯意来,可是苏钦也不是好得罪的呀。 厨房门口慢慢地聚集了不少人来,平妈妈走了过来,“呦,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么热闹?” 众人扭过头去看平妈妈。 沈云娇冲着青玉使了个眼色,青玉便拽着莫柔往别的地方去。 莫柔不肯走,“你放开我,你拉我做什么?” 青玉低声警告:“虽然你没签卖身契,可是我家姑娘可以给你安一个偷盗的罪名,把你送去官府里!你想蹲大牢吗?” 莫柔瞬间噤声了,随着青玉离开了。 平妈妈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便对苏钦道:“少爷要找什么人,吩咐手下的人去找便是了,何必亲自走一趟?而且还是厨房这种地方?何况姑娘都说了,没有这么个人,四少爷想必是打听错了。” “不可能。”苏钦在人群中搜索着莫柔的身影,可莫柔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迹。 明明是莫柔说的,今儿个上午纪慧心一定会在厨房里,他才特意跑一趟的。 他不死心,固执地道:“我要进去看一眼!” 沈云娇笑笑:“四少爷想进去看一眼也行,只是里头正在烧着火,怕伤到了四少爷,我先派人进去,将火都灭了,四少爷再进去吧。” 苏钦点了点头,“这样也行。” 沈云娇对翠叶吩咐了几句,翠叶便带着人进去了。 不一会儿,翠叶出来了,“四少爷,可以进去了。” 闻言,苏钦迫不及待地冲进去了,仿佛平康院的小厨房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看得沈云娇和平妈妈直皱眉。 平妈妈暗道,这位爷今日又是发哪门子的疯癫呢。 苏钦进了厨房里,将厨房里每一个人都看了一遍,可始终没有发现纪慧心的人影。 在厨房里翻找了两遍之后,苏钦才接受了纪慧心不在厨房里的事实。 可是按照莫柔说的,纪慧心就住在平康院里。 因此出了厨房后,他还想往后边下人住的地方找去。 平妈妈拦住了他,“四少爷去那边做什么?您既然没有找到人,就去平康院外头找找吧。” 苏钦道:“我得去那边找找再说。” 今儿个不找到纪慧心,他不甘心离开。 沈云娇忍无可忍了,“四少爷,老夫人喝了药歇下了,您这么做,是存心要把她老人家吵醒吗?我的话你不信,可平妈妈的话你也不信吗?平妈妈也说了,没有纪慧心这么一号人物,您若是再胡搅蛮缠,惹恼了老夫人,谁担待得起?” (本章完) 261处置 素来温和的人伶牙俐齿起来,总是要叫人惊奇的。 沈云娇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苏钦被她数落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在沈云娇的口中,他都成了一个不孝不悌之人了。 偏偏他也是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本来就是没理的那一方。 今日的事,确实是他无理取闹了。 他朝着沈云娇一拱手,讪讪地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我先走了。” 说罢,苏钦果真爽快得带着人离开了。 平妈妈冲着看热闹的人道:“手上没有活计了吗?要是没有,就找郑妈妈领去!” 四周看热闹的人立刻如同潮水一般散去了。 平妈妈整理着措辞,想同沈云娇说两句,却听沈云娇突然惊呼一声。 “我的汤该不会糊了吧!”沈云娇提着裙子,匆匆地跑进了小厨房里去。 平妈妈失笑:“我的姑娘,你慢一些,别磕着碰着了。” 说着,平妈妈也跟进去帮忙了。 忙了一会,平妈妈才向沈云娇问起了纪慧心的事。 纪慧心她是认识的,为人老实又忠厚,还是个整齐的姑娘,平妈妈很是欣赏这样的人。 今儿个虽然对着苏钦撒谎了,就算往后苏钦计较起来,她也是不怕的。 她只是好奇,苏钦这般大张旗鼓地来找纪慧心,难道他们之前认识? 平妈妈既然问了,沈云娇便凑过去,轻声说道:“之前发现在四少爷屋子里的死人,就是纪慧心的未婚夫。”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平妈妈,听完还是吓得一愣,“竟然是这样,那四少爷过来,是要灭口的?” 沈云娇摇了摇头,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平妈妈怔愣了片刻,也就反应过来了。 既然不是寻仇找麻烦的,那便是来示好的了。 想明白了之后,平妈妈拧起眉头,心里腹诽,四少爷就算看上了人家姑娘,也没必要杀了人家的未婚夫吧。 看纪慧心的性子,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 四少爷怎么就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沈云娇小声地道:“总之过几日,纪姑娘就要搬去外头了。劳烦妈妈和平康院上下都说一下,不要说认识她。” 平妈妈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我知道了,这纪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二人在厨房忙活了一会,汤羹便熬好了。 沈云娇嫌自个儿身上的油烟味,便先回去换衣裳了,让平妈妈将汤羹送去苏老夫人面前。 回到自己的住处,沈云娇没急着更衣,而是先见了莫柔。 莫柔老实了不少,给沈云娇行礼后便安安分分地站着,等着问话。 沈云娇喝了一口热水,冷不丁问:“四少爷什么时候找的你?” 莫柔怔了一下,拼命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四少爷。” 对上沈云娇清凌凌的眸子,莫柔莫名地心虚了一下,赶紧垂下了眼眸不敢再看。 沈云娇将瓷碗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不肯说?那罪加一等。” “我真的没见过,他是四少爷,我不过是个厨娘,我们怎么可能在一块说话?姑娘明鉴!” 沈云娇轻笑,“你以为我就查不出来吗?四少爷身边一直都跟着人,银子砸下去,总归能听到我想知道的事。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莫柔动了动嘴唇,对上沈云娇黑白分明的眸子,心里发虚,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只是将四少爷和她约定好的好处隐去了。 “……姑娘,我也是没法子的,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妇道人家,可他是苏家正经的四少爷呀,他想叫我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且我瞧着四少爷对纪姑娘并无恶意,我才敢将纪姑娘的行踪告诉四少爷的。我知道我错了,还求姑娘宽恕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沈云娇静静地打量着她,没有接话。 莫柔咽了口口水,道:“姑娘,咱们的铺子马上就要开张了,这个时候要想再找一个厨娘恐怕是来不及了,就让我将功折罪吧。” 沈云娇笑了,“你倒是知道该如何拿捏我了。” 莫柔连忙道:“我不敢,我不敢!” 沈云娇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温水,才吩咐青玉,“将她带去四小姐那里,务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四小姐,由四小姐定夺。” 她和苏兰烟开铺子的时候本来就约定好了,她只需出铺子和银子,其他的都由苏兰烟来打理,她就等着年底的分红。 因此莫柔的去留,还是得问过了苏兰烟才行。 青玉领着莫柔离开了。 过了片刻,诗春过来请沈云娇去苏老夫人房里用膳了。 再说青玉领着莫柔到了苏兰烟这儿,苏兰烟正在屋子里埋头写着优惠活动的策划,吩咐过蔷薇,谁来她都不见的。 蔷薇便道:“青玉,你随着我去坐坐吃点点心吧,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你肯定也饿了。” 青玉迟疑地看向莫柔。 蔷薇切了一声,“她是做错事的人,就让她在这里等着,以作惩罚!” 莫柔也怯怯地道:“青玉姑娘你去吧,不必管我了,我就在这里等着。” 青玉料想都到这个时候了,给莫柔十个胆子,莫柔也不敢再多生事端了,她便放心地随着蔷薇去了。 莫柔站在院子里,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她实在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到这样的境地。 她得好好想一想措辞,等一下一定要叫苏兰烟将她留下来。 她想得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的花姨娘。 还是和花姨娘一道过来的练妈妈咳嗽了两声,莫柔才回过神来。 莫柔连忙给花姨娘请安,“姨娘好!” 花姨娘和善地道:“快起来吧,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犯错了?” 莫柔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开口,很是为难的样子。 花姨娘素来不是个强势的人物,善解人意地道:“你不愿说,也不必说了。” 莫柔这才下定决心,避重就轻地道:“我说我说,实际上,我是和另一位厨娘生了些嫌隙,做了些惹主子不开心的事。” (本章完) 262求情 花姨娘闻言并不放在心上。 能生出什么事呢?不过是争风吃醋罢了,因此花姨娘并没有多问。 花姨娘对练妈妈使了个眼色,练妈妈便走到一边去望风。 莫柔瞧了瞧这架势,花姨娘难道有要紧话要和自己说? 她忙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来。 花姨娘在府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手头上也没有多少银钱,因此她在苏家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怯懦好相处的模样。 就连当初苏兰烟的性子,也多多少少受了花姨娘的影响。 花姨娘还未开始说话,先挂上了讨好殷勤的笑,“实际上,我是有事想让你帮帮忙。” 莫柔忙道:“姨娘别和我客气,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忙。” 花姨娘忧愁地道:“你也知道了烟儿最近忙着开铺子的事吧,为此她都魔怔了一样。可女儿家,出嫁后夫为天,最要紧的是相夫教子,做一个贤妻良母。虽说烟儿将来不是做正妻,只是个妾室,可也得安分守己,才不会惹了主母生厌。你说,她开铺子的事若是传出去,该怎么办是好呀。” 花姨娘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所有的牵挂都在苏兰烟身上了。 她是真的很着急,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算是真的得了铺子,也该让下头的人去打理,自己亲自打理沾了一身的铜臭味,肯定会让皇家不喜的。 偏偏苏老夫人年纪大了也糊涂了,就由着她们这样去胡闹。 莫柔为难地看着花姨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她帮着花姨娘说,让四小姐别开铺子了?那她岂不是就要被打发走了? 她沉默了下来。 好在花姨娘也不在乎,继续往下说:“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盯着烟儿些。等铺子开业后最好再做些……让铺子开不下去,烟儿也就能知难而退了。” 莫柔十分为难:“可我是铺子里的厨娘,若是铺子开不下去,那我也……” 花姨娘忙道:“你放心,虽然我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姨娘,可是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事,我还是能做到的。烟儿那铺子,也不知道能折腾多久,总归她一个女孩家打理铺子,过不了多久肯定开不下去的,到底不是一个稳定的地方,你合该早做打算。” 莫柔想明白了,“姨娘放心,往后你有什么吩咐直接和我说,我一定按你说的做。” 花姨娘松了一口气,“那便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莫柔一改神态,露出忧愁来,“可是等一下四小姐见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把我打发了。青玉姑娘和我的关系一向淡淡的,也不知道会在四小姐面前说什么。” 花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叫烟儿把你打发出去的。” * 苏兰烟总算是将脑子里的东西都写了下来,她推开椅子活动一下筋骨。 听到屋子里头发出的声音,青玉和蔷薇先进了屋子里去。 过了好一会,蔷薇出来,将莫柔领了进去。 苏兰烟坐在圈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莫柔,心里却十分不喜。 这铺子还没开张呢,就开始勾心斗角。 等往后铺子做大了,这种事情岂不是多了去了? 愿意上进是好事,可不能窝里斗啊。 莫柔察觉到苏兰烟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连忙求饶,“是我糊涂了,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四小姐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会犯了。往后我会打好和慧心的关系的。” 苏兰烟皱了皱眉,正想开口,余光瞄见花姨娘走了进来。 她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姨娘,你怎么过来了?” 花姨娘慢腾腾地走进来,在苏兰烟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嗔道:“我是你娘,我来不得吗?” 苏兰烟早就摸清了花姨娘的性子,撒着娇道:“姨娘,我这儿还有正事呢,你先回去,等一下我去找你。” 花姨娘笑道:“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的?我就在这里坐着,我不会打扰你的。” 苏兰烟也只好转过头,继续和莫柔说话:“今儿个的事,委实是凶险。想必你也清楚,若是纪慧心被带走后,我将有多大的损失吧。这样吧,我会给你安排个别的去处……” 莫柔连忙求情:“四小姐开恩,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也是被四少爷逼的。我不过一个低贱人,哪里敢和四少爷对抗?” 苏兰烟张开嘴想说话,却被花姨娘抢白了:“烟儿,念在她是初犯,就饶了她这一次吧。你的铺子不是马上就要开业了?这个时候将她打发走了,那你的铺子该怎么办?” 苏兰烟道:“再找个人便是了,纪慧心一人能顶几天的……” “烟儿,”花姨娘语重心长地道,“做人总归要留一线,不要赶尽杀绝。她既然是头一次,且认错态度这么好。” 莫柔眼里含着两包泪,拼命地点头。 “所以烟儿,你就把她留下来吧。” 苏兰烟看看一脸恳切的花姨娘,再看看拼命求情的莫柔,最终还是心软了。 青玉又领着莫柔回到了平康院里。 莫柔去给沈云娇请了个安,便拿着围裙一头钻进了厨房里去。 青玉将在苏兰烟房里的情形和沈云娇说了。 沈云娇诧异:“花姨娘向来不管事的,怎么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求情?” 青玉疑惑:“奴婢也觉得奇怪,姨娘怎么会为了莫柔三番两次的说好话。” 沈云娇轻轻摇了摇头,“罢了,随四小姐去吧。” 总归苏钦碰了个钉子,是没有脸面再来平康院寻人的了。 等铺子开张,纪慧心去了外头,等后面再做安排吧。 苏兰烟紧锣密鼓地布置着,终于盼来了正月十五铺子开张的日子。 一大早,苏兰烟就到了平康院里,借着和沈云娇出门去沈家的借口,两人一块出去了。 沈云娇坐在马车上,想起了沈家。 自打上次去沈家,差一点被罗书砚抓走之后,她便再没有关心过沈家的一切了。 过年的时候沈家也没有只言片语,沈云娇乐得清闲。 263开张 “咦?”沈云娇眼前一亮,“这还是我之前那家铺子吗?” 苏老夫人给她的这间铺子,因着地段的原因,铺子就是卖一些杂货的。 沈云娇从前来看过一眼,就是十分普通寻常的一间铺子。 可如今她眼前的铺子,挂着一块大大的招牌上,烫金红字写着“优记糕点”四个字。 铺子里,重新刷了一遍的漆,门窗上都挂着红绢花做点缀,门两边,摆着半人高的竹子编成的篮子,里头放的不是什么鲜花,而是麦子。 沈云娇笑道:“这样一打点,果然吸引人。” 只要是路过的人,都会在铺子门口逗留一会。 苏兰烟自个儿跳下了马车,站在车窗外和沈云娇说:“我进去忙了,你自去忙吧。” “好,等一下我来接你。” 目送着苏兰烟进了铺子里后,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马车在柳大夫的医馆门口停了下来。 柳大夫几乎不坐堂,沈云娇直接往后院里去。 才走到后头,果然又闻到了一股酒味。 岳安正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打着一盆热水。 看到沈云娇一行人过来,岳安连忙过来请安。 他将手上的铜盆放到一边,结结实实地给沈云娇磕了个头。 沈云娇唬了一跳,失笑:“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岳安声音洪亮,“小的给姑娘拜年!多谢姑娘收留小的!” 洛家医馆倒闭了,岳安无处可去的时候,便想到了柳大夫这边。 没想到柳大夫真的收了他。 柳大夫的医馆里平日里不忙,可酬劳却不少,是事少钱多的好差事。 岳安机灵,早就打听清楚了柳家医馆的东家,是一位姓沈的姑娘。 今日他一瞧见为首容貌出众、气质不凡的女子,便笃定那就是沈姑娘,特意来讨个好。 沈云娇笑了,冲着翠叶使了个眼色。 翠叶将岳安拉了起来,往他手里塞了几个银裸子。 岳安满脸堆笑,“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柳大夫呢?”沈云娇问。 岳安回道:“柳大夫在里头,昨夜来了客人,他们二人喝酒喝到了后半夜呢。” “客人?什么客人?” “小的也不认识,是个年轻的男子,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 见门虚虚掩着,沈云娇走到门边往里头瞧了一眼,只见柳大夫正趴在桌子上睡着,呼噜打得震天响。 沈云娇便道:“怎么不把他搬到床上去睡?柳大夫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柳大夫是沈云娇最信任得过的大夫了,沈云娇真心的希望柳大夫能长命百岁。 岳安挠了挠头,“小的记下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柳大夫的。” 沈云娇嗯了一声,便想退出来。 只是余光瞄见地上的一件亮晶晶的东西,她一迟疑,推开门走了进去,亲自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玉佩,上头雕刻的竟然是一条龙。 沈云娇杏眸微睁,这样的物件,寻常人家是用不得的,若是用了那就是杀头之罪。 她转了个身,借着阳光细细地打量着玉佩。 玉佩的右下角处还刻着字,她若有所思地看着。 翠叶走过来看了一眼,也吓了一跳,“柳大夫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他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还在睡梦中的柳大夫嘀咕一声:“你才老糊涂……” 沈云娇掏出帕子,将玉佩包了起来,然后好生地收到了柜子里头。 她交代岳安:“等柳大夫醒了,就和他说他的客人掉了东西,收在柜子里了。别说我来过了。” “是,小的明白了。” 沈云娇带着翠叶离开了。 因着她也无事,便叫马车停在了优记糕点铺不远处的地方,她从车窗处往外瞧着。 只见在铺子门口逗留的人不少,里头的伙计将一张红底黑子的纸贴在了外头的墙壁上侯,那些逗留的百姓纷纷围上去,随后排队买起了点心,生意十分好。 翠叶赞道:“四小姐果然是个经商的料!”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翠叶连忙捂住嘴,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样的话,实在是不适合夸赞一个闺阁女子。 翠叶自责又后悔:“姑娘,奴婢说错话了。” 沈云娇淡淡地道:“罚你半个月的月例。” “多谢姑娘!” 一直快到用午膳的时辰,苏兰烟才恋恋不舍地从铺子里出来。 她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一进马车,自食盒里散发出来的香味便弥漫了出来,勾的人的口水都要出来了。 苏兰烟眨了眨眼,“这是我专程给你和老夫人留的。” 因着她开铺子的事,只有平康院里的人知道,所以这点心也就只有平康院里有。 回到平康院,正好赶上了午膳,苏老夫人便让苏兰烟留下来一块用一些。 苏兰烟亲手递上了从优记糕点特意带回来的点心。 苏老夫人笑道:“铺子是开张了,只是也不能因为此耽误了正事。等过几日,教养嬷嬷便该来了。” 这话是对苏兰烟说的。 苏兰烟在心里暗暗地叹着气,等教养嬷嬷一来,她便没有这般轻松自在了。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笑着对苏老夫人回道:“祖母放心,烟儿心里都有数的。只这几日忙一忙,过几日便能丢开手,全部交给下头的人了。”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好了,用膳吧。” 等用完午膳,苏兰烟就回去了。 苏老夫人坐在榻上,笑问道:“今晚的花灯节,你出不出去?” 沈云娇眼睛一亮,“去!” 平日里的沈云娇安安静静,也只有这时候才会露出小女儿的娇态灵动来。 苏老夫人笑了起来,嗔道:“皮猴!还不快去挑挑衣裳,等会子用完晚膳就该出去了,可别来不及了。” 沈云娇应了一声,便回去准备起来了。 苏老夫人歇下不提。 晚膳还是在各人的院子里用的。 晚膳前,陆母专程来了一趟。 “姨妈,”陆母殷勤又热络地行礼,“我突然上门,别怪我唐突了。” 苏老夫人笑道:“都是一家子的骨肉,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陆母含笑往屋子里看了一圈。 264邀请 陆母问:“怎么不见云娇?” 苏老夫人的笑容淡了下来,“她就是个皮猴,闲不住,去兰烟那里玩去了。” 陆母笑道:“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些。” 陆母也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她并不关心沈云娇去了哪里,又和谁要好。 又和苏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她才道:“怎的也不见那位周姑娘?就是上一次一块去我家的那位,我和她一见如故,真是有几分缘分在的。” 苏老夫人眯着眼盯了陆母一会,直把陆母看得坐如针毡。 陆母正想再说几句的时候,苏老夫人开口了:“她是三房的亲戚,自然在三房那边。你到我这里来寻她,那可是找错地方了。” 陆母忙堆起笑来:“姨妈说的是什么话?我今日是专程过来给姨妈请安的,只是随口问一句周姑娘,姨妈别误会我了。” 苏老夫人心情正好,也不为难陆母,“我有些乏了,平妈妈,送她去三房那边吧。” 陆母先是一怔,随后一喜。 这不相当于她瞌睡的时候递来了枕头嘛!她正愁没有正当理由去三房呢。 “姨妈累了,那我便不打扰你了。也不必平妈妈送我了,随便喊个丫鬟带我过去就行了。平妈妈你留下,姨妈身边离不开你的。” 陆母出去了,平妈妈送她到了院子门口。 再次回到屋子里,平妈妈恰好瞧见了苏老夫人面上的嘲讽。 她心中一动,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同时心里也有气。 陆母待沈云娇和周元珍的态度,简直是云泥之别。 平妈妈是看着沈云娇长大的,在她眼里,沈云娇自然是最好的。 她叹着气,“还好姑娘一向不是个小气的,没有放在心上。不然肯定会影响姑娘和周姑娘的关系。” 苏老夫人淡淡地道:“她呀,因为白哥儿是个争气的,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白哥儿确实是个出色的后生,若是他和元珍真的有这么一段缘分。” 顿了顿,“那就先让她折腾去吧。” 陆母直奔三房而去。 一进三房,就瞧见了周元珍领着苏兰秋在院子里玩。 陆母心中一动,停了下来,悄悄地看了一会。 只见周元珍十分有耐心,不管苏兰秋说什么,都会认真地听着,不会敷衍糊弄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女童。 且周元珍是个细心的人,时不时摸一摸苏兰秋的后背和手,怕她冷了或热了。 陆母看得十分满意,周元珍是个敦厚体贴的,往后嫁给了陆岫白,定能将陆岫白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周到又细致。 陆母这才慢慢地走过去。 看到来人,周元珍怔了一下,随即扬起笑迎了上来,“陆夫人。” 苏兰秋见有客人来,迈着小短腿跑回屋子里去和苏三夫人说了。 苏三夫人牵着苏兰秋的手走了出来,看到陆母,她心里很是疑惑,她和陆母也没有往来呀,陆母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不及深想,陆母已经被周元珍带着走到跟前来了。 苏三夫人迎了上去,“表姐怎么亲自过来了?合该是我过去给你请安才是。” 陆母笑道:“都是一家人,谁来谁那里都是一样的。” 她看向周元珍,“我呢也是瞧着元珍投缘,想带她出去看花灯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周元珍蓦地想到了什么,红了脸。 苏三夫人注意到了周元珍的羞态,心里生出几分警惕来,“元珍这丫头主意大,连我都做不了她的主的,还得问过她自己的意思才行。” 陆母握着周元珍的手,真挚地问:“元珍,你愿不愿意陪我去看花灯?” 周元珍先往苏三夫人那边看了一眼,只见苏三夫人对着她使眼色,让她先别一口应下。 周元珍垂下眼帘,内心纠结一番,最后还是小小地点了点头。 苏三夫人眉头一拧,因着陆母在,她也不好意思发火。 苏兰秋拉了拉苏三夫人的手,单纯地问:“娘,你怎么不高兴了?” 苏三夫人瞪了周元珍一眼,然后弯腰将苏兰秋抱了起来,“娘没有不高兴呀,是秋姐儿看错了。表姐,一块进去坐坐吧。” 陆母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我不进去了,我要回家去准备准备了。等晚一些,我派马车来接元珍。” 不顾苏三夫人的再三挽留,陆母离开了。 等陆母一离开,苏三夫人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周元珍一眼,“随我来,将秋姐儿抱下去玩。” 周元珍跟着苏三夫人进了屋子里,二人面对面坐下了。 苏三夫人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陆家是怎么一回事?” 周元珍低着头,讷讷地道:“我和陆夫人投缘。” “不是吧,”苏三夫人眯了眯眼,“我可知道,陆家还有一位哥儿,就在苏家读书。那位哥儿,听你姑父说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他一人,就比苏家所有的少爷强。今年的科举,他一定能有名次的。” 周元珍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地说:“是吗?我都不知道。” 苏三夫人叹气:“元珍,虽然他自个儿优秀,可这陆家到底是没落的了。你若是嫁过去,肯定要吃苦的,你从小被娇养大的,你吃得了苦?” 周元珍重重地点头,“我能吃苦的,姑妈小瞧我了。” 苏三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你呀。” “姑妈,我心里有分寸的。我既然是答应了陪陆夫人看花灯,就只是看花灯,其他的我不会做的。” 苏三夫人对她没有法子,等陆家的马车来了,也只好放她去了。 等用完了晚膳,沈云娇、苏兰烟、苏兰馨,由苏二少爷苏义领着出去看花灯去了。 苏义将铃霜也带上了。 二人腻歪得连沈云娇等人都看不下去了。 到了酒楼雅间里,那二人肆无忌惮地坐在一处,不知说了什么,一起笑了出来。 沈云娇三个未出阁的姑娘,瞧着这一幕总归是觉得不自在。 苏兰馨先忍不住了,道:“二哥哥,我想到外头去看花灯了。” 265灯谜 苏义正和铃霜聊得火热,根本没心情去搭理一个隔房的妹子。 他很敷衍地道:“你去吧,多带些人。” 苏兰馨便带着二房的人出去了。 沈云娇和苏兰烟对视了一眼,二人一起站了起来。 “二少爷,我们也出去看花灯了。” 苏义同样嗯了一声。 铃霜听到了沈云娇的声音,抬起头来冲着沈云娇一笑。 她和苏义说了几句,便站起来亲自送沈云娇和苏兰烟出去。 走到外头,铃霜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了沈云娇的手上。 这荷包拿在手里,还有些压手,沈云娇疑惑:“这是……” 铃霜解释道:“这是我娘给我的,说是舅妈托了她送进来要我转交给你的压岁钱。虽然不多,可到底是舅舅和舅妈的一片心意。” 既然提起了沈家夫妻,沈云娇随口问道:“他们的病好了?” “只是些皮外伤罢了,本来过年的时候他们想来给老夫人拜年的,可是不请自来又怕惹了老夫人不高兴。表姐,舅舅舅妈都是乡下人不善言辞,可他们心里总归是念着你的。” 沈云娇勾了勾唇,却没有任何笑意,“他们就没有旁的话?” 这荷包沉甸甸的,沈家夫妻显然是下了血本的。 铃霜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表姐,你果真是聪慧。他们还让我问你一声,能不能让表弟进苏家来念书。” 沈云娇意味深长一笑,“他们倒是会想,只是念书的事,我也做不了主的。这荷包,你且收回去吧。” 铃霜推辞不肯要,“是给你的压岁钱,你便留下吧,我先进去了。” 铃霜进去了,苏兰烟见沈云娇心绪不佳,便宽慰道:“云娇,你做得很对,就是该拒绝。不然你那爹娘说不定还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呢。这银子他们说是压岁钱,你就收下吧,不要白不要。” 沈云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手将荷包给了翠叶,然后和苏兰烟一起出去了。 苏兰烟放心不下铺子,还是要去铺子里守着。 她对看花灯没什么兴趣,满脑子都是怎么将铺子做大,然后开分店。 “云娇,你去看花灯吧,不必管我了。等一下一个时辰后,我们在酒楼门口汇合。” “也好。” 二人便分头行事。 苏兰烟带着蔷薇往铺子的方向走去,路上人来人往,都是为了看花灯的。 蔷薇突然拉住了苏兰烟,“那不是三小姐吗?小姐,咱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苏兰烟皱了皱眉,“不必了,就当作没看到吧,我们快走。” “咦?三小姐身边怎么还有个人呢?还是个男子。” 苏兰烟这才好奇地看向了苏兰馨那一边。 只见苏兰馨满脸娇羞地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话,她身边一道同行的男子,苏兰烟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秦家五公子。 听下人说两家有结亲的意思,就等着挑个吉日开始行六礼了。 看来不仅长辈有意思,这两个当事人也是有意思的。 苏兰烟收回视线,“好啦,不干你的事就别好奇了,我们快走吧。” 蔷薇收回视线,随着苏兰烟匆匆地往优记糕点铺去。 那一厢,陆母也带着周元珍出来了。 二人有说有笑的,宛若一对亲母女一般。 陆母素来身子骨弱,二人又是步行的,走了一会,陆母便说自个儿头晕走不动了。 萧妈妈扶着陆母在路边的石墩子上坐下了。 陆母虚弱一笑,“我是走不动了。” 周元珍忙道:“您歇一歇,我去叫马车过来,我们一块回去吧。” 陆母摇头,“花灯节一年才一次,怎么能因为我搅了你的好兴致呢?我就在这里坐着歇息一会,你去前边猜灯谜去,我歇息好了就过去。” 周元珍不放心,还是想留下来陪着陆母。 可是架不住陆母的百般劝说,周元珍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前去了。 陆母冲着萧妈妈笑道:“你瞧瞧,多孝顺一个孩子,和白哥儿真是般配。” 萧妈妈附和着说了几句周元珍的好话,将陆母哄得疲惫一扫而空。 陆母也不急着往前去,就和萧妈妈在这儿等着。 周元珍走出了一段路,还是放心不下,想折回去瞧瞧。 她的丫鬟香冬拉住了她,“小姐,你不是一直盼着出来看花灯的吗?陆夫人身边有人陪着,你不用太担心的。那边有灯谜,我们去猜灯谜吧。” 香冬兴致勃勃地拉着周元珍去灯谜那边了。 周元珍无奈地叹了口气。 待看了几个灯谜,渐渐的入了状态,她也不再提要回去看看陆母一事。 “小姐,这个灯谜有趣,你快来看看。”香冬招呼道。 周元珍便走了过去,伸手去取那灯谜。 却不想也有人看中了这灯谜,伸手来取。 一张花笺上,被两双不同的手同时捏住。 周元珍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却正好对上陆岫白那一双深邃的眼眸。 她脸颊一热,连忙缩回了手,讷讷地道:“陆……陆公子,真是巧。” 陆岫白心里的念头转了好几下,他往远处看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周元珍久久不见陆岫白开口,便问:“陆公子,你在找谁?” 陆岫白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道:“没有找回,在这里遇到周姑娘,真当是巧。” 周元珍抿唇一笑,“嗯,实际上我是和陆夫人一起出来的。只是陆夫人体力不支,在那边歇息。陆公子,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陆岫白神色淡淡,“不必了,我娘身边肯定有萧妈妈跟着,我不过去了。周姑娘,请自便。” 说罢,陆岫白一转身,就要往别处去。 周元珍的面上闪过失望之色,可又打起精神来,大着胆子道:“陆公子,这个灯谜我不会解,你能帮我看看吗?” 陆岫白脚步一顿,果真停了下来。 他在外人面前一贯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略一思索,便走了回来,“哪一个灯谜?” 周元珍松了一口气,胡乱指了一个。 陆岫白果真专注地看了起来。 周元珍悄悄地打量着陆岫白的侧脸,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266吃醋 “小姐,你等等奴婢。” 伍清珊不耐烦地停了下来,嗔道:“你走这么慢,耽误了我的事,你看我给不给你好果子吃!” 她的丫鬟萍儿委屈地扁了扁嘴,不敢再说了。 走了一段路,萍儿还是忍不住道:“小姐,本来这个时候,您是要入宫去陪伴贵妃娘娘的,可是您说身子不适没有入宫去。若是让贵妃娘娘知道,您是撒谎的,贵妃娘娘肯定会不高兴的,看看花灯,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伍清珊瞪了她一眼,“要你多嘴?” 萍儿怯怯地道:“奴婢也是为了小姐着想。就算小姐要惩罚奴婢,奴婢也得说。” 萍儿是忠心为主,伍清珊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伍清珊放缓了语气,“好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府里都打点过了,你怕什么?” 她转过头,对身后跟着的婆子和家丁说:“你们不要离得太近,再远一些!” 吩咐完之后,伍清珊继续带着萍儿在大街上走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小厮迎面走了过来,悄悄地在伍清珊面前说了几句。 伍清珊一喜,“好,你做得很好,萍儿,赏他。” 小厮得了赏赐,欢天喜地地在前带路。 自从初三那日后,伍清珊便派人暗中寻找打听那一晚救了自己的人。 最后终于被她打听出来了,她便一直派人暗中盯着。 那人整日都在家里或者苏家念书,很少出门。 她一直寻不到好机会。 今日,当得知那人会在晚上出来逛花灯节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装了不舒服,没有入宫去。 待伍清月入宫后,她便带了人出来了。 她这般大张旗鼓地出来,也不怕伍贵妃知道,因为她知道,伍大夫人和伍清月都会帮她遮掩过去的。 随着那小厮到了一个灯谜摊子上,小厮停了下来,“小姐,那位陆公子就在里头。” 伍清珊笑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小厮应了一声便去别处玩去了。 伍清珊背过身去,整理着自己的发髻和衣裳。 萍儿是伍清珊的贴身丫鬟,对于伍清珊的心思,萍儿一清二楚。 且伍清珊能有个自己喜欢的人,萍儿很是欣慰。 这些年来,伍清珊一直像是伍清月的附属品,从来没有自己的思想。 将来伍清珊要嫁的人,定是对鲁王有利的人。 伍清珊这一辈子,似乎都是为了伍清月而活。 萍儿为伍清珊打抱不平,明明都是伍家嫡出的小姐,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且初三那一日,多亏了陆公子救了自家小姐,才没有出大事。 萍儿也想当面向陆公子道个谢。 趁着伍清珊拾掇自己的时候,萍儿看向灯谜摊子。 只见其中一位公子哥,生的俊朗非凡,浑身流淌着一股书卷气。 萍儿便猜测,那位就是救了自家小姐的陆公子了。 待看到陆公子身边的女子,以及那女子面上的娇羞模样,萍儿的笑容凝固住了。 伍清珊收拾好,笑着要走过去,来一出偶遇,却被萍儿拉住了袖子。 “萍儿,你拉着我做什么?快松开,别把我的袖子扯皱了。” 萍儿指了指那头,“小姐等等,你看陆公子身边还有人在呢。” 伍清珊凝神看过去,果真瞧见了站在陆岫白身边的女子。 她眯着眼,辨认了一会,总觉得眼熟,“萍儿你看看,那女子像不像周家那位小姐,叫什么元珍的。” 萍儿仔细辨认了一会,也想起来了,“就是那位周家小姐,今年老夫人寿辰的时候她也来了,当时老夫人还给过她见面礼。” 伍清珊的目光幽深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二人。 只见陆岫白和周元珍二人一起有说有笑地猜着灯谜,很是熟稔的模样。 这二人认识了多久? 伍清珊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掌心里。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二人的一举一动,落在她眼中便是在眉目传情。 她心里十分不甘心,她好不容易瞧上了人,竟被旁人捷足先登了,这种感觉不好受。 想她从小到大,除了伍清月看上的东西外,她想要什么别人都巴不得送到她跟前来,还从来没有人敢从她手里抢东西。 她眼里泛起汹涌的杀气,恨不得立刻将那碍眼的周元珍杀了。 察觉到了自家小姐的不对劲,萍儿忙劝道:“小姐,现在是在大街上,您要三思呀。” 伍清珊阴森一笑,“你的意思是,只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便可对她动手了?” 萍儿怔了一下,忙摆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伍清珊哼了一声,心中却在想。 她愿意下嫁,那就绝对不允许陆岫白身边还有别的女子,就连通房也不行。 陆岫白只许守着她一人! 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她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朝着萍儿吩咐了几句,萍儿顿时露出了为难之色,“小姐,这样恐怕不大好吧,若是被人发现了。” 伍清珊嗤笑一声,“别人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为了自己的脸面,周元珍只能忍气吞声,最终这件事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尽管去安排吧。” 萍儿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去了。 她是伍清珊的丫鬟,可不是周元珍的丫鬟。 萍儿匆匆地离开去布置了,伍清珊继续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对男女。 伍清珊冷哼一声,看周元珍还能得意多久。 * 周元珍缠着陆岫白解了好多的灯谜,她舍不得就这么分开,便又随手拿过了一个灯谜,问道:“陆公子,这个该当何解?” 陆岫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元珍,将周元珍看得心里直发虚。 陆岫白才负着手道:“周姑娘,这里的灯谜基本上都猜过一遍了,我先告辞了。” 周元珍失落的哦了一声,小声地道:“那不如我带你去找陆夫人吧,陆夫人一直不过来,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陆岫白神情淡漠:“不必了,想来她先回家去了,告辞。” 这一回,陆岫白是真的离开了。 周元珍叹了一口气,将手里拿着的写着灯谜的花笺折好收进了荷包里。 267摔了 香冬眺望远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听着声音应该是花灯游行的队伍要过来了。 香冬笑了起来,“小姐,那边有花灯游行,我们过去看看吧。” 周元珍垂着头,只盯着自己手心里的荷包瞧。 闻言,心不在焉地说:“好。” 香冬叹了口气,挽着周元珍的胳膊往热闹的地方去。 突然,一个婆子直直地朝着二人疾步走来,直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香冬连忙拉了周元珍一把,没叫她撞上那婆子。 香冬虎着脸斥道:“你怎么看路的?” 那婆子抬起头,满脸诚恳:“姑娘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夫人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呀。” 周元珍和香冬对视一眼,二人皆是迷惑,这婆子面生得很,二人都没印象了。 香冬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年进来当差的?今儿个你又是为了什么事?” 婆子拍了一下大腿,焦急地道:“哎呦我的好姑娘,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今儿个我告了假回家,方才我带着孙女儿去逛花灯节的时候,发现夫人竟然在那边。” 婆子边说边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夫人也是出来花灯节的,路上人多不小心摔到了腿,动弹不得。我是出来寻找大夫的,没想到竟然能碰上小姐。小姐,您快随我过去吧。夫人要是看到你,指定高兴,一高兴,腿就没那么疼了。您是没瞧见,夫人的脸疼得惨白惨白的。” 周元珍的心揪了起来,仿佛感同身受般,她的腿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她担忧地道:“我娘在哪里?” 婆子忙道:“小姐请随老奴来。” 婆子走了几步,要在前带路。 周元珍跟了几步却被香冬拉住了。 香冬一脸警惕,小声地道:“小姐,奴婢觉得这个婆子很奇怪。奴婢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府里见过那婆子。” 周元珍同样感觉到了怪异之感。 那婆子催促道:“小姐,您快来呀!夫人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请了大夫过去!” 周元珍捏紧了衣角,左右为难。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和香冬说:“可是我实在是担心娘,这样吧,我们远远地跟着她。” 香冬点了点头,便去和那婆子说:“你先走,我们在后头跟着。小姐走得慢,你不必管,总之我们不会跟丢的。” 婆子哎了一声,便在前带路。 周元珍和香冬慢慢地走着,和婆子拉开了距离。 那婆子也不在乎,继续带着路。 那婆子时不时还要回头看看周元珍有没有跟丢,分了心,没有注意到前头的人。 余光瞄见迎面走来一人,她也不准备躲,直接撞开就是了,她还有要紧事要做呢。 她做惯了粗活,身上有的是力气。 但是猛然撞上去,却是她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又撞到了边上的人,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婆子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年轻得很,穿着打扮瞧着是富庶人家的丫鬟,怎么力气比自己还大? “翠叶,怎么还撞倒了人?”沈云娇看向坐在地上的老妇人,皱了皱眉,“还不快将人扶起来。” 翠叶忙将手里的糖糕三下两下吃下肚子里,然后去将那婆子扶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了,我光顾着吃点心,都忘记看路了。不好意思啊,你有没有摔到哪里?喏,这包点心都送给你。” 说着,翠叶将手里的点心都往那婆子怀里塞,这可是她用自己的银子买的。 虽然舍不得,可为了赔罪,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那婆子很是不耐烦地推开了,冷着脸道:“我不吃不吃。” 她回过头一瞧,只见周元珍和香冬走了过来。 还好没跟丢。 她正要和周元珍说话,只见周元珍越过她,去和方才撞到她的人说话去了。 看她们的样子,大约是熟人。 “云娇,你也来看花灯呀。”能在这里碰到沈云娇,周元珍又惊又喜。 沈云娇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走马灯,笑道:“是呀,你们怎么没买东西?你瞧瞧我这两个丫鬟,一出来就疯了一样。” 大包小包的青玉和翠叶嘿嘿傻笑。 那婆子见周元珍就这么和别人聊了起来,催促道:“小姐,我们快过去吧,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沈云娇问:“夫人?哪位夫人?是陆夫人吗?” 沈云娇也听说了陆母带着周元珍出来看花灯的事。 周元珍苦笑:“不是陆夫人,是我娘。我娘摔伤了腿,我正要过去看看。” 婆子插嘴:“小姐,您就别耽搁了,夫人腿疼得厉害,您还在这边……实在是让夫人寒心……” 沈云娇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那婆子,口气倒不小。 周元珍解释:“这是我娘院子里的粗使婆子。” 沈云娇更是疑惑,一个粗使婆子,口气就能这么大? 经历过上一世的事,她格外警觉些。 她伸出胳膊,挡在了周元珍的跟前。 周元珍疑惑地看过去,她眨了眨眼,示意周元珍稍安勿躁。 沈云娇凝神看向那婆子,沉声问:“周夫人摔伤了腿?是在哪里摔的?怎么摔的?” 婆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夫人已经摔伤腿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小姐,您快随老奴过去吧。” 到如今,周元珍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要你说你便说吧,左右我娘身边有丫鬟婆子在,我过去晚一会也不要紧的。” 婆子只好道:“是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沈云娇和周元珍对视一眼,周元珍冷笑道:“你不是说我娘是因为人多才摔了腿的吗?怎么现在又是从马车上摔下来了?” 婆子急道:“是我记错了,是因为人多被撞到了。”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婆子也觉得站不住脚。 见周元珍看她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质疑,婆子心里一慌,干脆就跑进了人群里。 翠叶连忙追了上去。 因着街上人多,婆子躲进人群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翠叶见追不上了,只好空手而归。 香冬冲着那婆子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268担心 “哪里来的黑了心肝的老货!天打雷劈!”香冬又庆幸地对周元珍道,“还好沈姑娘及时出现,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周元珍拉住沈云娇的手,感激道:“多谢你,云娇。” 沈云娇笑道:“我们两人的关系,你不必和我客气了。只是你要当心些,今儿个人多,鱼龙混杂,你穿戴又不俗,千万要小心。” 周元珍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蓦地睁大了眸子。 她想起了陆母。 陆母身子一直不好,身边且只有萧妈妈一人。 连自己都成了别人算计的对象,那陆母和萧妈妈岂不是也会被人盯上? 今儿个她是和陆母一起出来看花灯的,眼下她却丢下陆母,自己看花灯,实在是过意不去。 且陆母说会来找她,可迟迟不出现,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周元珍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沈云娇见她心事重重的,忙问:“元珍,你怎么了?” 周元珍便将陆母的事说了出来,“……我实在是不放心陆夫人,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还是回去瞧瞧才能安心,云娇,你要随我一起去吗?” 想起陆母颐指气使的语气,沈云娇笑容有些勉强,“我还是不过去了。” “好,我去去就回来的,你再逛逛吧。”说罢,周元珍带着香冬回去找陆母了。 翠叶眨了眨眼,狡黠地道:“还好姑娘不去,否则陆夫人看到我们这样,说不定要说教我们贪嘴了。” 沈云娇笑嗔道:“就属你贪嘴,我和青玉才不陪你担这个骂名。” 翠叶撇了撇嘴,看看沈云娇手里的花灯,再看看青玉怀里的胭脂水粉,暗暗吐槽,还是她怀里的点心最实惠嘛。 沈云娇悠闲地走到花灯摊位上,挑选了一盏莲花灯,再走回原处,依旧不见周元珍过来。 想起方才那个行为诡异的婆子,沈云娇的心有些不安,“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翠叶吃完了点心,道:“姑娘,奴婢过去找一找吧。” “一起去吧,人多,还是不要走散了。” “是。” 主仆三人便朝着周元珍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花灯游行的队伍到了这里,人潮也过来了,主仆三人被挤到了一边。 沈云娇不仅要躲开着人,还要护着手里的花灯,实在是忙。 后背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手一松,手里拎着的莲花灯便飞了出去。 沈云娇盯着那盏做工精美的莲花灯,忍不住遗憾地叹了口气。 就在她盯着那莲花灯将要摔在地上即将摔得粉碎的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过去,稳稳地提起了莲花灯。 那莲花灯又送到了沈云娇的面前。 沈云娇定了定心神,抬起头看向那手的主人,略一诧异,客气地道:“多谢陆表哥。” 陆岫白笑笑,伸出手虚虚地横在沈云娇身前,挡住了那些冲撞过来的人。 翠叶将怀里的点心都丢给了青玉,她连忙抱着沈云娇往后退,朝着人少的地方去。 陆岫白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时不时挡一下人群。 终于到了人少的地方,沈云娇松了一口气,转身向陆岫白道谢:“多亏表哥了,对了,表哥可曾看到陆姨妈和周家姑娘?就是上一次一道去陆家做客的那位周家姑娘。” 陆岫白回道:“我娘已经回家去了,至于周姑娘……我没看见。” 他回答得面不红心不跳,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沈云娇皱了皱眉,“那她会去哪里?” 陆岫白安慰道:“许是周姑娘回家去了。” 沈云娇摇头,便将方才和周元珍的偶遇,以及那个奇怪的婆子的事全部告诉了陆岫白。 沈云娇自责道:“明知有人故意在暗处算计她,我就不该让她走的。” 翠叶和青玉忙过去安慰沈云娇。 沈云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问陆岫白:“陆表哥,方才陆姨妈是在哪里歇息的?能不能带我去瞧瞧?我想顺着路找一找周姑娘。” 陆岫白嗯了一声,“沈妹妹,随我来。” 陆岫白果真在前带路,沈云娇连忙跟了上去。 沈云娇走了几步,将手里的花灯给了青玉,又吩咐青玉:“你带着东西先回去吧,翠叶跟着我就好了。你回苏家等着,说不定元珍找不到我,先回苏家去了。” “好。”青玉大包小包地回去了。 沈云娇和翠叶继续跟着陆岫白走,三人边走边找。 很快就到了陆母先前歇息的地方,陆母已经离开了,那边只有三三两两歇息的人。 沈云娇和翠叶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周元珍的影子。 沈云娇不由地问陆岫白:“陆表哥,方才是你送姨妈回家去的吗?当时周姑娘真的没和姨妈在一起吗?” 陆岫白如实地道:“是我娘过来找的我,当时她身边只有萧妈妈一人,我并没看见周姑娘。” 实际上,当时陆母看到陆岫白独自一人,得知陆岫白没有邀请周元珍逛花灯,反而丢下周元珍走了,陆母是被气走的。 沈云娇拧起了细眉,周元珍能去哪里? 她越想心里越不安。 翠叶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墙根下一团黑呼呼的影子,像是一个人面对着墙躺在那里一样。 眼下,翠叶不得不往糟糕的方向想去。 她扯了扯沈云娇的袖子,颤着嗓音说:“姑娘看那边,该不会就是周姑娘吧。” 沈云娇凝神看过去,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陆岫白眉心几不可见地一皱,他快步追了上去。 他腿长走得快,没一会就走在了沈云娇的前头。 他唤道:“沈妹妹,且等等。” 沈云娇停下,抬头看去。 陆岫白看向沈云娇清澈的眸子,里头映着自己无波无澜的脸。 说实话,对于周元珍的下落,他并不在乎,也不在意。 只是…… 随后他瞧着,沈云娇瞳孔里映着的自己,换上了一副慎重的神色。 “沈妹妹,我过去瞧瞧。” 说罢,陆岫白走到了那团黑影的跟前,蹲下来伸手一翻,将那人翻了过来,那人的半张脸露在了光亮下。 沈云娇和翠叶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269寻找 翠叶先沉不住气,失声道:“这不是香冬吗?她怎么晕过去了?” 沈云娇沉声吩咐:“去,把她叫醒。” 因着香冬是女子,陆岫白不方便动手,便退到了边上去。 翠叶在香冬面前蹲下,想了想,直接拍打着香冬的脸,“醒醒,快醒醒,香冬……” 香冬蓦地睁开双眼,倏地坐了起来,尖叫道:“小姐!有危险!快逃!” 沈云娇心里咯噔一声,周元珍果然是出事了。 她忙道:“香冬,元珍怎么了?有什么危险?为什么要逃?” 香冬扫视了一圈四周,再看看沈云娇主仆二人,怔愣了片刻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沈姑娘,你救救我家小姐。方才我们到这里没有看到陆夫人,正准备回去找你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几个人,要来抓我家小姐!我拼命抵抗,然后觉得脖子好痛,大概是被打晕了。” 沈云娇追问:“那几个人你可认识?” 香冬抹着眼泪,“奴婢不认识,看起来像是街头的无赖混混,奴婢从来没见过他们。” 沈云娇继续问:“他们往哪里走了,你可瞧见了?” 香冬狠狠地拍了下脑袋,终于想到了些什么指了个方向,“好像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沈云娇看向翠叶,“带上她,我们走。” 见翠叶搀着香冬,沈云娇果断地转身要走。 陆岫白快走两步,想去抓沈云娇的手腕,到底还是忍住了。 “沈妹妹,你如今过去又有什么法子?你一个弱质女流,敌不过那几个无赖。不如先回去搬救兵吧。” 沈云娇停了下来,“你说的对,香冬,你回去搬救兵。” “好。”香冬连忙跑了。 沈云娇继续往前去。 陆岫白无奈,这一次却是将手伸向了沈云娇的手腕。 沈云娇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忙将手往背后藏去。 感觉到柔软的锦缎衣料划过掌心的温柔触感,陆岫白蜷起手掌,收了回来。 他正色问道:“沈妹妹,你要去哪里?你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将周姑娘救出来?” 沈云娇小脸严肃:“我只是想过去看看,让我在这里干等着,我做不到。我是将周姑娘当成好友的,不能坐视不理。” 她转过身,继续朝着香冬所指的方向去。 余光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翠叶,她稍稍心安。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沈云娇回头看去,见陆岫白也跟了上来。 她便道:“陆表哥,你先回去吧。” 陆岫白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我正好要往那个方向去,顺路。” 沈云娇抿着唇不吭声,继续往前去。 这个方向走到尽头,竟然到了护城河。 护城河边,停着一艘画舫。 画舫上悬挂着的旗帜上,绣着一个“伍”字,正迎着风飒飒作响。 一路走来,并没有什么发现。 沈云娇叹了口气,心中更为不安。 她眺向远处,只见岸边还停靠着不少的小船。 她心中一动,“元珍会不会被藏在小船里了?” 说着,她就想去找一找。 陆岫白看不见自己的神情,大抵是十分无奈的吧。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一摊手,“你去找什么?那小船晃得很,你敢上去?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找。” 走了几步,他回头,玩味地问:“若是哪一天,是我被人抓走了,你也会这样来救我么?” 抛开陆母,陆岫白是个难得的君子,也曾好几次帮了她。 这一次,还得指望着陆岫白去救下周元珍来。 沈云娇明眸望着他,认真地道:“我会的。”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陆岫白才离开了,往岸边停放着的小船走去。 沈云娇却看向了那艘画舫上,那一个个大大的伍字,看得出了神。 翠叶站在边上,也在朝着四周张望。 一辆马车停在了她们的不远处,先下来的是几个男子,最后下马车的男子肩膀上还扛着个女子。 离得远,翠叶只瞧见了女子露出来的红色绣鞋。 她的心狂跳起来,“姑娘姑娘你快看啊!那个是不是周姑娘啊!那双绣鞋上的花纹,还是您亲手描的呢!” 沈云娇看过去,虽只看了一眼那几个男子就将人带远了,可她还是借着月光认出来了。 她描的花样子,她当然清楚。 当时周元珍还开玩笑地和她说,想要独一无二的花样子。 可以说,这样一双绣鞋,全京城周元珍是独一份的。 主仆二人放轻了呼吸,不动声色地盯着那几个人。 只见那几个人和在岸边守着画舫的小厮说了什么,那几个人便带着周元珍上了画舫之中。 沈云娇看向那一个伍字。 伍家的画舫,画舫上应该都是伍家的人。 周元珍和伍家人有什么过节吗?她百思不得其解。 主仆二人在岸边站着,从水面吹来的风格外阴冷。 沈云娇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翠叶劝道:“姑娘,您去那边等着吧,奴婢在这里守着就好了。” “还是我们一起守着吧,万一这画舫离岸了,就算香冬搬了救兵来也晚了。” “可这画舫要不要离岸,咱们也做不了主呀。” 主仆二人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没有瞧见自她们身后慢慢靠近的男子。 男子的身材高大魁梧,着一身泛着寒光的盔甲。 男子原本是朝着画舫而去的,可是在瞧见沈云娇主仆二人后,调转了个方向,朝着主仆二人过来。 他虽看起来笨重,但因习武,脚步轻得寻常人都察觉不到。 他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主仆二人身后。 * 画舫上,伍家三少爷伍明舟冲着小厮发火:“胡闹,真当是胡闹!她当我这画舫是做什么的?给她遮掩罪行的?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画舫上弄?她知不知道,我当初从父亲那里将画舫要来费了多大的劲,要是被父亲知道,我帮着她在画舫上胡闹,父亲肯定要将画舫收回去的!” 伍明舟气得左右来回走。 伍清珊平日里胡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今日却把他也要牵连进去了。 小厮抹了一把面上的唾沫星子。 270画舫 伍明舟和伍清珊,都是大夫人所出,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这小厮无奈地望天,这份苦差事怎么就落到他头上了? 可想起伍清珊的威胁恐吓,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爷,小姐还让小的给您带话。小姐说,若您不帮这个忙,她就会去和老爷夫人说,说……说您在外一掷千金……” 见伍明舟面上燃起汹汹怒气,小厮不敢再说下去了,反正伍明舟也听明白了。 伍明舟怒极反笑:“好好好,好得很啊。看来这个忙我不帮也得帮了,将人丢到最下层去,别惊扰了我今日的贵客了。”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伍明舟一甩袖,转身进了船舱之内。 船舱内歌舞升平,里头都是他请来的客人。 大部分的客人都是陪衬,最尊贵的客人坐在最里头。 他走了过去,正听到他的表哥,当今鲁王殿下正在和定北侯的萧世子爷说话。 丝竹声不小,他只听到了珍亲王世子几个字。 珍亲王是圣上的亲弟,如今带兵镇守在西北那边。 珍亲王世子和他一般大的年纪,这些年也来过京城几次。 伍明舟和珍亲王世子打过交道,二人臭味相投,都是十足十的纨绔,是以很能说得上话。 伍明舟朝着鲁王行了礼,便坐了下来,笑道:“珍亲王世子呀,前几日我还收到了他的信。信里说他果断时日就要来京城了,顺道出席表哥的婚礼。” 说罢,伍明舟很是为伍清月自豪。 他这位长姐,样样出色。 从小他就知道,他的姐姐将来会嫁给他的王爷表哥,而他将是王爷的小舅子。 将来鲁王一旦……那他就是皇帝的小舅子,多威风,多气派啊! 鲁王和伍清月的婚事,因着是从小长辈们就默认的,是以早就有所准备,如今筹备起来也十分顺利。 钦天监也挑选好了吉日,春末夏初的时候,便是二人的大婚之日。 伍明舟高兴,拿起酒壶亲自给鲁王和萧世子倒酒。 周兴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颇有些喝闷酒的意思。 伍明舟笑:“表哥,你怎么喝起了闷酒?是这些粉头跳得不好吗?表哥若不满意,我叫他们换一批来。” 周兴昊闷闷地道:“不必了。” 萧时敬半阖着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周兴昊扫他一眼,顿时没了说话的兴致。 伍明舟则眯着眼听起了小曲,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 萧风就在这个时候,苦着脸走了进来。 他终于深刻理解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话的意思了。 本来是好心打一声招呼,结果却给自己招来了一个大麻烦。 他走到了萧时敬身后,准备着措辞该怎么开口。 毕竟这事太惊世骇俗了。 萧风还没说话,就见伍明舟指着他笑:“你也坐下喝一杯。” 萧风忙道:“我不喝酒,我有事要和世子爷说。” 伍明舟多喝了几杯酒,神智没那么清醒,他笑道:“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听啊。” 周兴昊似笑非笑地扫过去,笑得一派儒雅,“萧世子,我们交情不浅,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们?” 伍明舟起哄,“是呀是呀,萧世子,别太见外了。” 从始至终,萧时敬的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不见一丝不耐和不悦,他睨了萧风一眼。 萧风的脑子难得灵活了一次,道:“世子安排属下送来的姑娘,属下给您带来了。” 伍明舟看萧时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周边听到萧风说的话的公子哥,都齐齐朝着萧时敬看过去。 他们的年纪都差不多,算得上是一块长大的。 萧时敬在他们的印象里,便是那种没有心肝的冰块一样,都没见到他对谁笑过。 而且萧时敬对自己要求甚高,又洁身自好。 这个年纪的公子哥,谁还没个相好或者爱慕的女子,唯独萧时敬一直洁身自好,这么些年了,身边连个通房也没有。 就连今晚,大家是出来找乐子的,就连鲁王殿下身边也有娇美的女子伺候,偏偏萧时敬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都不敢靠近。 没想到啊,萧时敬竟然会吩咐属下,从外头带姑娘来。 原来萧时敬不是洁身自好,而是要求高呀。 伍明舟瓮声瓮气地道:“原来世子是嫌我安排的姑娘不够好啊,快把人带进来瞧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绝色,能留住萧世子的心。” 萧时敬的面上无波无澜,可萧风分明就看到了萧时敬眸子里露出来的杀气。 那杀气仿佛化成了实质,萧风呼吸进去的空气里带着杀气,扎得他的肺管子疼。 萧风垂下头,硬着头皮道:“属下这就去将她带来。” 因为太过紧张,他是同手同脚出去的。 过了片刻,他果真带着一个女子进来了。 因着他身材魁梧,他后头的女子被他衬得格外娇小,叫人生出爱惜保护之意。 女子着一袭桃粉色绣彩色丝线百蝶穿花纹样的纱裙,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如波浪掀起的涟漪,划起缱绻又温柔的幅度。 女子的面上覆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对轮廓精致的眸子。 她垂着眼帘,遮掩住了明眸里的璀璨。 伍明舟有些失望,“怎么还戴着面纱呢?取下来也让我们瞧瞧,到底是如何倾国倾城的容貌啊。” 伍明舟的话语落下,引起了不少的附和。 被不少道视线注视着,女子随着萧风,稳稳地走到了萧时敬的面前。 伍明舟好奇得抓心挠肺,恨不得掀开那面纱瞧一眼。 可是因着知道萧时敬的性子,他若动手,只怕萧时敬能将他的手都砍下来了。 他只能再次道:“萧世子,就给我们瞧瞧吧。” 连周兴昊也饶有兴致地看向那女子,眼神在女子的身上转了一圈,莫名地生出了熟悉之感。 萧时敬眼风扫过萧风,萧风欲哭无泪。 萧时敬不再理会他,看向了那女子。 女子十分安静乖巧,双手交叠放于身前,连呼吸都是轻轻柔柔的。 (本章完) 271女子 萧时敬伸出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他突然有一种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女子的手腕捏碎的错觉。 他轻轻地握着,将女子带到了自己边上。 随即微冷的眸子看向伍明舟。 伍明舟一愣,收回了自己肆无忌惮打量的视线,“行了行了,咱们萧世子难得有个心上人,护得跟什么似的,我也不捣乱了。来人,上酒!” 丫鬟们端了新的酒上来。 周兴昊身边伺候的是一位叫小桃的姑娘,生的也如水蜜桃一般肌肤白里透粉,叫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口。 小桃拿起酒壶倒满,声音妩媚可人,“爷,您尝尝这酒,奴家闻着醉人,头都晕乎乎的。” 说罢,她柔若无骨地贴在了周兴昊的身上。 因着知道了周兴昊是王爷的身份,小桃心里存了期盼。 若是她能入了王爷的眼,进了王府里去,那她可就是飞黄腾达了。 因此她伺候起王爷来格外卖力,恨不得整个人都倒在王爷的怀里。 周兴昊的视线从萧时敬那边收了回来,看向了身边的女子,他坐得端正,拿起酒一饮而尽。 萧风站在萧时敬身后,看着那女子纹丝不动的模样,忍不住着急起来。 若是一直这么下去,难保不露馅啊。 萧风便压低声音提醒:“装一下……” 沈云娇抬了抬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大家闺秀的姿态与这儿极其格格不入。 她往面前的几案上看了一圈,拿起那酒壶给萧时敬倒酒。 怕自己的声音被认出来,她只能掐着嗓子说话:“世子,喝酒。” 萧时敬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云娇继续倒酒。 如此一人倒,一人喝,一壶酒都快喝光了。 画舫里伺候的丫鬟极有眼力见,立刻送上了满满的一壶来。 沈云娇客气地将空酒壶交给那丫鬟,拿起满满的一壶酒继续给萧时敬倒酒,也没有意识到叫萧时敬这么喝下去,迟早将人灌醉了。 萧时敬微微低下头,瞧着女子倒酒时认真的小脸,颇有些无奈,却还是继续喝着。 喝光两壶烈酒之后,他按住了沈云娇的手,猛地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因着站不稳,身子蓦地往边上倒去。 沈云娇唬了一跳,连忙起来试图将萧时敬扶住。 萧风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的,可到底没有擅自出手。 他已经惹得世子不快了,不能再出差错了。 且世子爷海量,绝对不会因为就喝了两壶和水一样的酒就醉倒的。 萧时敬差点摔倒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周兴昊皱着眉,凝神打量着萧时敬,似乎要从萧时敬脸上看出破绽来。 伍明舟也站了起来,“萧世子,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萧时敬淡淡地道:“是喝多了。” 伍明舟端详着他冷静的模样,根本和喝醉了搭不上任何关系。 周兴昊冷不丁地开口:“萧世子,几日不见,怎的连酒量也浅了?该不会是因为不想陪着我们,故意装出来的吧。” 他还是端着儒雅的笑,可眼神里分明露着锋芒。 萧时敬朝着他不卑不亢一行礼,声音无波无澜,“王爷请自便。” 说罢,他拉起了沈云娇的手腕。 想了想,他的手上移,揽住了沈云娇的肩膀。 他身材颀长,这么一个姿势,沈云娇整个人都陷进了他的怀抱里,鼻尖都是他身上独有的冷冽龙脑香的气味。 面纱似乎被噌掉了一些,沈云娇赶紧将头埋在了萧时敬的怀里。 今日的事实在是荒唐。 若是她的身份被人认出来,说不定会成为京城里的新闻。 看着萧时敬和那女子的关系如此亲密,周兴昊的笑容里带上了讽刺,他自顾自地道:“若是萧世子的心上人知道,萧世子还有这么一位如珠似宝的红颜知己,不知会怎么想。” 萧时敬只当没听到,揽着怀里的人儿出去了。 走到外头,因着画舫已经离岸了。 若是要离开画舫,还得等着接送的小船过来。 萧时敬揽着怀里的人走到了无人处,萧风没有跟过去,只远远地站在边上望风。 萧时敬眺望着水面,声音低沉有力,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可查觉的戏谑:“不闷么?” 沈云娇抬起头来,忙往边上走了两步,离开了他的怀抱。 正在她绞尽脑汁,思索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萧时敬却伸手摘下了她的面纱。 她露出惊慌之色。 萧时敬平静地道:“此处无人,透透气。” 沈云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讷讷地道:“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嗯。” 沈云娇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真的喝醉了吗?我不是故意要给你倒酒的。” 只是在那种情形下,除了倒酒,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萧时敬的目光落在了沈云娇的头顶上,已到了嘴边的话,却又换了一番。 “嗯,是醉了。” 沈云娇越发地愧疚了,扯着衣角小声地道:“对不住。” 萧时敬不再逗她了,正色道:“你,是有何事?” 想起了正事,沈云娇忙抬起头,“我想请世子帮我一个忙,我有位好友被人带到这艘画舫上了。画舫上都是伍家的人,且他们没安好心!世子能帮我找找我的好友吗?” 萧时敬看向远处,萧风连忙走了过来,“爷,有何吩咐。” 萧时敬看向沈云娇,沈云娇便道:“萧大哥,就是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件事。世子允了,你帮我找找吧。” 听到萧大哥这个称呼,萧时敬的眉心狠狠一皱。 再观萧风,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是,属下这就去查。” 萧风离开了。 因着他是萧时敬得力的下属,画舫上就算是伍家的人,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萧风借口萧时敬丢了东西,光明正大地在画舫上找了起来。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萧时敬肯出手,一定可以将周元珍救出来的。 她偶然一回头,对上了萧时敬的眼睛。 “世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萧时敬移开视线,声音淡然:“没什么。” 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世子爷和大哥,两个称呼的亲疏差别赫然彰显。 (本章完) 272出现 远远地瞧着有人过来了,沈云娇连忙将面纱戴好,随后安安静静地立在萧时敬身后。 过来的是萧风。 “属下在最下头的船舱里果然找到了周姑娘,只是属下也没法子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 毕竟这是在船上,到处都是人。 沈云娇急忙问:“她没事吧?” 萧风道:“周姑娘没事,只是晕过去了。那些个抓了她的人没对她做什么,只守在边上。”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 正好接送的船过来了,萧时敬往船那边去,沈云娇跟了过去。 沈云娇心下微松,既然知道了周元珍在哪里,那待会子等一下周家人找过来的时候,便可以与他们说。 为了周元珍,周家人定会想发设法和伍家人周旋的。 萧时敬先稳稳地走到了船上,他对萧风使了个眼色,萧风便迅速地往回去。 沈云娇低下头,瞧着连接画舫和船的一块薄薄的木板,一阵心惊肉跳。 这么一块木板,能承受得住她的重量吗? 只是萧时敬都在船上等她了,她纠结了片刻,便迈出了第一步。 脚踩在木板上,立刻感受到了自水面吹来的寒风。 她凝了凝神,将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 萧时敬狭长的眸子眯了眯,突然伸手将人直接揽了过来。 沈云娇站不稳,又摔进了萧时敬的怀里。 周遭的人都听说了,原来向来不近女色的萧世子终于开窍了,看到这一幕,没有人有惊讶。 沈云娇站稳之后,离开几步,极小声地道:“多谢世子。” “嗯。” 船很快停靠到了岸边。 翠叶飞奔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包袱。 她连忙走到码头上,护着沈云娇到了岸上。 “姑娘,奴婢快担心死了,您没事就好。下一次可不许再这么冒险了,您这么来一次,奴婢的寿命都要短几年的。” 沈云娇失笑,“你也太夸张了。” 她压低声音,在翠叶耳边说了几句。 翠叶眼睛一亮,“太好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香冬带人过来吧。” 沈云娇拉着翠叶走到边上,给萧时敬让了路。 萧时敬一上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不少萧府的下人,还赶来了一辆萧府的马车。 萧时敬看向沈云娇,“上马车。” 沈云娇忙道:“不必麻烦世子了,我自己可以回去。我还有事,还要在这里等一会。” “等周家的人?” 沈云娇老实地道:“嗯,等周家的人过来,我要告诉他们周姑娘在哪里。” 否则,周家人就如大海捞针一样,怎么可能找到周元珍? 虽不知伍家人抓了周元珍是出于何种原因,可是多耽搁一会,周元珍就多一分的危险。 萧时敬剑眉微微上挑,声音低沉:“周家人……能向伍家要人?” 沈云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面上浮现一丝落寞,“不能。” 伍家权大势大,周家在其面前就如蝼蚁一般低微。 胳膊拧不过大腿。 萧时敬喟叹一声,“去吧,这里有我。” 沈云娇抬起眸子,深深地看着萧时敬,屈膝福了福身子,郑重地道谢:“多谢世子。” 她穿得单薄,风一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确实不是逞强的时候。 她和翠叶上了侯府的马车里。 翠叶忙把包袱展开,里头是她先前的那一身衣裙。 沈云娇蓦地想起了陆岫白,她吩咐翠叶,“你去找找陆表哥,和他说周姑娘找到了,多谢他愿意帮忙。” “好。”翠叶跳下了马车。 她正要去找陆岫白,却见陆岫白就站在不远处,大半的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仿佛只是一道离了主人的不起眼的影子。 似是看到了翠叶,那影子一动,彻底隐入了黑暗之中。 翠叶赶紧回马车里去了。 “姑娘,陆公子回去了。” “嗯。”沈云娇换好了衣裳,便吩咐车夫可以离开了。 * 香冬悄悄地找到了周大夫人,又等周大夫人找了几个心腹的丫鬟婆子,等她们寻到岸边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 周大夫人急得脸色惨白,她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平日里护得和眼珠子似的。 这花灯节上突然被人带走了,周大夫人已经能想到,那几个无赖肯定不怀好意,说不定已经将她的闺女丢进什么青楼里,或者卖到江南去了。 香冬茫然地看向水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奴婢就是看到他们带着小姐往这个方向过来的,他们说不定已经坐船远走高飞了。夫人,该怎么办呀?” 周大夫人抹着泪,“我也不知道,若是报官将事情闹大了,元珍就算找回来了,那名声也毁了。” 像秦家丢了好几日的七小姐,如今在秦家是水深火热,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要这么个儿媳妇。 据说,秦家其他几房的夫人,怕秦玥连累了其他小姐的名声,都吵着闹着要将秦玥送去家庙里呢。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也要沦落到这么个地步,周大夫人就觉得自己的双腿发软。 周家的几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抽泣着。 “娘,香冬,你们在哭什么?” 一道女声突然在几人身后响起,她们直勾勾地看过去。 只见周元珍小跑着过来了,直直地扑进了周大夫人怀里,一开口便带上了哭腔,“娘!” 周大夫人又惊又喜,搂着怀里的女儿,颤声问:“元珍,你怎么在这里?” 香冬也同样惊讶,“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周元珍投去安抚一笑,“我没事,我趁着他们不注意逃出来了。娘,我们快走吧,省的他们又找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这几个人,肯定打不过他们的。” “好好好,”周大夫人忙不迭地道,“只要你好好的就好,我们快走。” 周家一行人便借着夜色匆匆地离开了。 周元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岸边柳树边站着一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身上的铠甲在夜色下泛着冷冷的寒光。 自己在最无措最害怕的时候,是那个男子将自己救了出来。 (本章完) 273喜悦 周元珍对陆岫白是出自欣赏,可对那个救了自己的男子,多了一分别的感情。 上到周家的马车里,她低下头,看到了别在自己腰间的荷包,荷包里是写着灯谜的花笺。 明明几个时辰前,她将这个荷包视作珍宝。 可如今却觉得索然无味了。 她将荷包里的花笺拿了出来,握在了手心之中,随手塞进了坐垫下头。 估计等明日婆子收拾马车的时候,会将这花笺当成杂物一般清理掉。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周大夫人。 周大夫人正关切地问个不停,“元珍,你还记得是谁抓了你吗?他们把你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可有人看到你认出你来?” 周元珍将头依靠在周大夫人的肩膀上,哑声道:“娘,我好累。” “好好好,娘不说话了,你歇一会,到家了我喊你。” * 沈云娇回到苏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好在今儿个是花灯节,就算是这个时辰了,大街上人也不少,花灯游行的队伍也才刚刚收工呢。 是以就算她这么晚回来,却一点都不惹眼。 回到平康院,她才想起了苏兰烟。 好在青玉打听过,苏兰烟已经回来了。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便去梳洗了。 至于周元珍那边她是一点也不担心,她万分相信萧时敬。 那一厢,苏兰烟正抱着个匣子,熟了好几遍,眼眸亮晶晶的。 匣子里装的是今日铺子里赚的银子。 她的策略是薄利多销,先将名号打起来,积攒客源再说。 但是今天一天赚的银子,还是超出了她的意料,实在是惊喜。 她笑得合不拢嘴,看样子是一个极好的兆头。 花姨娘拿着烛台,披着斗篷走了过来,隔着门道:“夜深了,怎么还不睡?” 苏兰烟中气十足地道:“姨娘,我还睡不着。” 闻言,花姨娘推开门进去了,将手里的烛台放在了床边的几子上,好奇地去看苏兰烟怀里抱着的匣子。 她调侃道:“怎么,抱着你过年收到的赏银不肯放了?” 只是花姨娘有些奇怪,匣子里装的又不像是过年的赏银。 苏兰烟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如同一只求着摸摸的小狗儿一样,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姨娘,这是我的铺子今儿个一天赚的银子。姨娘你瞧,这就是一个好开头呀。再过个半年,我就有足够的银子再开一家铺子了。到时候我自己去租赁一家铺子,开一家完全属于我的铺子。假以时日,姨娘,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苏兰烟兴致好,话也多了不少。 花姨娘的笑容却越来越勉强,称得上是在强颜欢笑。 在她的认知里,女子就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相夫教子。 苏兰烟的行为实在是太出格了。 她不禁怀念起来,从前那个乖巧听话的苏兰烟了。 自从去年一次偶然的落水之后,苏兰烟性情大变,而且是往糟糕的方向变去了。 花姨娘说不通管不好,实在是担心得寝食难安。 苏兰烟这模样真的去了鲁王府里,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最后是苏兰烟自己说累了先歇息了,花姨娘则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花姨娘一夜不曾合眼,第二日,借口要回娘家一趟独自离开了苏家。 她乘坐马车在京城饶了好久,最后去了优记糕点铺。 优记糕点铺一早开张,门口就已经有了排队的人,生意很好。 花姨娘却是看得皱起了眉头,生意好根本不是好事,只会叫苏兰烟的心越来越野。 练妈妈下了马车,让铺子的伙计将莫柔叫出来了。 见有人找莫柔,纪慧心体贴地道:“你快去吧,这里我顶着。” 纪慧心出自好心的话,莫柔听着十分不舒服,面目微微扭曲了一下。 是啊,这个铺子离了纪慧心就开不下去了,可是离了她却还是好好的。 四小姐看重纪慧心,最近只教纪慧心一人,都不会再教她做新的点心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被打发出去了。 莫柔意味不明地看了纪慧心一眼,随后将围裙丢到一边转身出去了。 走到外头,发现来找自己的人竟然是练妈妈。 莫柔忙将小心思收了起来,随着练妈妈去了。 走到后街停靠着的马车边,花姨娘从车窗处探出了头。 莫柔急忙垂头行了一礼,“姨娘,您怎么过来了?” 花姨娘朝着莫柔招了招手。 莫柔赶紧走过去,附耳过去。 花姨娘悄声说了几句,莫柔震惊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这……这不大好吧。” 花姨娘面容有些冷,“你怕什么?你若是真的做成了这件事,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定会好好谢你。你也别怕你没地方去,我总归是会将你安置好的。” 莫柔眸光微闪,想起了如今铺子里最受重视的是纪慧心,自己被她挤得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姨娘放心,我一定办好。” 花姨娘面上终于有了笑意,“这事要快,最好今夜就动手。” “是,我都听姨娘的。” 莫柔目送着花姨娘的马车离开,才慢慢地回铺子里去。 * 午后,周元珍便来苏家了。 苏三夫人嗔道:“你怎么回事?昨夜回周家去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害我着急。还好后来我派人回周家去打听到你回去了,不然我该派人出去找了。” 周元珍愧疚地道:“都是我不好,我玩得忘乎所以了。” 苏三夫人拉着周元珍说起了悄悄话,“……那个陆公子我也打听过了,确实是个出色的后生。若是你真的中意……” 周元珍连忙打断她:“姑妈,你说什么呢。我对陆公子只有欣赏,没有旁的意思。” 苏三夫人惊讶,仿佛都不认识周元珍了一样。 昨天还为了陆公子可以和长辈顶嘴,今儿个怎么就没有旁的意思了? 周家姑娘少,每一个都是当宝贝一样养大的。 是以昨儿个苏三夫人对陆岫白上了心,特意派了不少人去打听。 可没想到,倒是周元珍这边又不同意了。 (本章完) 274着火 苏三夫人狐疑地打量着周元珍:“真的么?” “真的真的,姑妈,我先去平康院找云娇了。”周元珍胡乱地福了福身子便飞快地离开了,生怕苏三夫人又要拉着她细细地问。 苏三夫人见她落荒而逃,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涩,便知她说的都是实话了。 苏三夫人不禁摇头,小女儿家的心思,果然就和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 周元珍到了平康院,给苏老夫人请安后便去和沈云娇说悄悄话了。 二人在屋子里说话,将闲杂人等都遣到了外头。 想起昨晚的事,周元珍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哽咽着道:“昨天真的是吓死我了,我醒来的时候竟然躺在臭烘烘的船舱里,边上都是凶神恶煞的男人,我也只能装睡,他们才没有对我做什么。”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身处在那样一种环境中,沈云娇便一阵恶寒。 她安慰道:“还好你没事,对了,你和伍家是有什么过节吗?为什么伍家人要抓你?” 沈云娇可不认为,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能往画舫里塞人,是以抓了周元珍并将她藏进伍家画舫里的,只能是伍家的人。 周元珍想了好一会,可没有任何头绪。 “我只见过伍家的小姐,可我们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更谈不上有过节了。” 沈云娇也想不出来,只好道:“往后仔细些吧。” 而那一厢,伍清珊听说她处心积虑抓住的周元珍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气得立刻去找伍明舟算账。 昨夜画舫上的宴会到了后半夜才散,伍明舟喝了不少的酒,这个时辰了还在呼呼大睡呢。 伍清珊冷着脸,拿着一盆冷水,毫不客气地就朝着伍明舟浇过去。 屋子里伺候的婢女们低着头站在一边。 她们太清楚伍清珊的性子,若是她们敢拦,只怕她们就会在大冷天被丢进湖里去。 伍明舟倏然惊醒,怔愣了片刻后,恼羞成怒地大吼:“伍清珊!你又发哪门子的疯!” 伍清珊冷声质问:“我的人呢?” 伍明舟怒道:“你都说了是你的人,去哪里了我怎么知道?” 伍清珊拧起细眉,“在你画舫上消失的你怎么会不知道?是不是画舫上有奸细?” 伍明舟懒得和伍清珊多言,他下了床,冷着脸去耳房里。 伍清珊要跟上去问个明白。 伍明舟不客气地说:“我可没穿衣服!” 伍清珊脸一红,气呼呼地离开了。 伍清月也拉着伍清珊问:“好端端的,你和周家的小姐过不去又是为了什么事?” 姐妹二人亲密无间,昨晚伍清月从宫里出来,就有人和她说了伍清珊的一举一动。 伍清珊垂着头没有说话。 伍清月叹道:“罢了罢了,你就这么个倔脾气,我也不问你了。我也要忙起来了,没空再盯着你,你要懂事些,别再叫娘操心了。” 伍清珊眨了眨眼,眸子里露出些喜悦来。 伍清月这话的意思是,往后她会有更多的自有? 她抬起头,面上带着笑:“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叫娘操心的。” “嗯。” 入了夜。 优记糕点铺的所有人都歇下了。 白日里生意好,忙得连口饭都吃不上,到了夜里一挨着床就睡了。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莫柔蓦地睁开了眼。 她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看向了屋子里另外一张床上睡着的粗使婆子,那婆子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她眸子一暗。 因着四小姐的重视,纪慧心能够自己独占一间房。 莫柔心中一动,轻轻地出去了。 她去到厨房里,提了一桶油出来,小心翼翼地浇在铺子里。 剩下小半桶,她全部都浇在了纪慧心所住的那间屋子外头。 将桶放在边上,她往怀里一掏,却发现火折子没带。 “晦气!”她小声地嘀咕一声,赶紧回去拿火折子了。 屋子里,在听到类似倒水声的声音响起之后,纪慧心就睁开了眼。 自打万良涛死后,她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就算累极困极,她也会被一点小动静惊醒。 听到那声音,她头一个反应是遭老鼠了? 糕点铺子里遭老鼠,可不是一件小事。 四小姐重视她,对她也好,她要知恩图报,对铺子里的事更加上心才是。 于是她随便穿了件衣裳便起身出去一看究竟。 只是才走到门口,还未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子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 再往下一看,隐隐约约地瞧见了火光。 她猛地推开门,只见她屋子门前竟然烧起来了。 门前是一地她精心种植的花卉植物,如今都被包裹在火焰之中。 火苗沿着快化为灰烬的植物,攀爬上了木质的墙壁,有越来越旺的趋势。 纪慧心往外一跳,连忙喊人:“快来人!着火了!快来救火!” 她边喊边往厨房里去打水,在经过铺子后门的时候,借着月光和火光,只见莫柔手里拿着火折子。 莫柔听到纪慧心的叫喊声,愣愣地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 * 苏老夫人年纪大了,夜里睡得也少。 她早晨天没亮就醒来了,因着睡不着,就干脆去外头走走。 沈云娇听到动静,也起身出来陪着苏老夫人去园子里走走。 清晨的园子,别有一番滋味。 沈云娇凑趣,还专程收集了些露水,要煮了泡茶喝附庸风雅。 因此等苏兰烟过来的时候,沈云娇已经是哈欠连天的。 “……你说什么?”沈云娇揉了揉眼,眼里含着些许的泪光。 困,实在是困。 苏兰烟沉默半晌,抿了抿唇,轻声道:“着火了,好大的火。” 果然,沈云娇惊诧得瞪大了眸子,连忙问:“哪里着火了?是平康院着火了?” 苏兰烟无奈一笑,“你终于肯听我说话了,是糕点铺子着火了,还好慧心发现得及时,只是烧毁了几件家具罢了。” 顿了顿,她压低声音:“是莫柔故意放的火,你陪我去铺子里处理一下吧。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妥当,便只好来找了沈云娇。 (本章完) 275药 沈云娇略一迟疑,面露难色:“可我们总是往外跑,多多少少会有闲话的。老夫人虽不会说什么,可我们也不能叫她为难。” 苏兰烟无奈地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将自己的发髻都抓乱了。 沈云娇吓得忙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苏兰烟苦笑,“你不懂。” 她头一次对这个时代生出浓浓的无力感,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沈云娇只当苏兰烟是为了铺子着火的事情担心,她想了想便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你随我来。” 沈云娇面上带着笑,立刻拉着苏兰烟去了苏老夫人的跟前。 二人行礼后,沈云娇眉头轻蹙,露出了担忧之色,“老夫人,我听闻二夫人的病一直好不了,二夫人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 苏老夫人叹气道:“是啊,换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好。” 沈云娇提议道:“老夫人,我想和四小姐一起去将柳大夫请到府里来,去给二夫人瞧瞧。柳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定有法子的。” 苏老夫人倏地看向沈云娇,眼神里带着打量和审视。 沈云娇是她亲手养大的,肚里有多少弯弯绕绕她清楚的很。 苏老夫人眯了眯眼:“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沈云娇羞赧地笑笑,“什么都瞒不过老夫人。” 她凑过去,双手亲昵地拉着老夫人的衣袖,在老夫人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苏老夫人面色微微一变,往苏兰烟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罢,你们就代表我,为二夫人将柳大夫请到府里来,以表你们的一片孝心。” “是,我和四小姐一定将柳大夫带过来。”沈云娇拉着苏兰烟出去了。 她们二人为苏二夫人请大夫的事并没有瞒着,很快就传遍了苏家上下。 苏大夫人听了嗤笑一声,她并不关心苏二夫人是死是活,笑过也就抛之脑后了。 倒是苏兰馨在听闻沈云娇和苏兰烟亲自去为苏二夫人请大夫之后,心中一动。 想起自己曾经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在沈云娇和苏兰烟面前刁蛮的行径,不禁生出了愧疚和羞愧来。 “馨儿?”苏二夫人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苏兰馨忙揩了揩眼尾的泪,“娘,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你扶我起来坐坐,整日里躺着背都疼了。” 苏兰馨应了一声,便和丫鬟一起扶着苏二夫人坐了起来。 苏二夫人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去琢磨自丫鬟嘴中听到的话。 专程为她请大夫?哼,没安好心! 苏二夫人厌恶地撇了撇嘴,可在苏兰馨面前到底没说什么。 苏二夫人费劲地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脸,柔声道:“你不用总是陪着我,回去歇一歇吧。” 苏兰馨用脸颊蹭着苏二夫人的手,撒娇道:“娘,我就想陪着你。” “也罢。” 最后,直到苏二夫人要喝药了,苏兰馨才回去用膳。 苏二夫人的身子愈发地不好了,每日里只能吃得下些清淡的东西。 是以母女二人并不一起用膳。 等回去用完膳,苏兰馨再过来。 苏兰馨走到门外,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药味。 她想了想,往院子后头熬药的地方走去了,准备去敲打下熬药的下人要尽心些。 别以为二夫人的娘家洛家覆灭了,她们就可以欺负到二夫人的头上来。 苏兰馨没带丫鬟,自个儿走到了后头熬药的地方去。 一过去,就看到了洛妈妈忙碌的背影。 苏兰馨松了一口气,洛妈妈是苏二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最是忠心的。 她转身就要离开,余光却瞄见洛妈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扒开盖子,往熬好的药里撒了几下。 然后又飞快地将小瓷瓶收进了怀里。 苏兰馨瞳孔骤缩,心里又惊又怒,洛妈妈到底在做什么?难道洛妈妈瞧着洛家覆灭了,就要背弃主子了? 她死死地咬着唇,一溜烟地跑进了苏二夫人的屋子里。 苏二夫人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脸色还这么难看?” 苏兰馨将伺候的下人都遣出去了,才颤着声音将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如实地告诉了苏二夫人。 苏二夫人目光微闪,压下眼皮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低声道:“洛妈妈最是忠心,她不会害我的。” 苏兰馨着急道:“娘,我看得真真切切的,洛妈妈在给你的药里下了别的东西。你的病一直好不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二夫人安抚道:“说不定是洛妈妈给我找来的偏方,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兰烟和云娇不是给我去请神医了吗?等神医来,你问问她便是。” 苏兰馨还要说什么,洛妈妈端着药进来了。 洛妈妈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举止被人瞧见了,仍旧亲切地和苏兰馨说话:“姐儿怎么还在?快回去用膳吧,可不能饿肚子,饿出毛病来想要调理好可就难了。” 洛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苏二夫人冲着苏兰馨笑:“快回去吧。” 苏兰馨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等药不那么烫了,洛妈妈便将药碗递给了苏二夫人。 苏二夫人双手捧着药碗,一饮而尽。 闻到味道就叫人苦得直皱眉毛的药,苏二夫人却面无表情好像喝的只是水一样。 洛妈妈捧着空药碗要出去,苏二夫人道:“仔细些,你方才就被馨儿看到了。” 洛妈妈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被苏兰馨看到了什么。 她几番欲言又止。 犹豫了好久,洛妈妈忍不住道:“夫人,那药……您不如别喝了,您就算不喝,也没人会知道的。” 苏二夫人冷笑,心里暗道怎么会无人知道?这不要来一位神医来探她的虚实了。 这些话,苏二夫人不想与洛妈妈说,只道:“我心里有数,你出去吧。” 洛妈妈用袖子抹了把眼睛,捧着空空的药碗出去了。 这药长此以往地喝下去,能伤了人的根本,让人最后只剩下一口气。 就算是华佗在世也医治不好的,她家夫人实在是太苦了。 她知道,她家夫人这么做,全是为了一双儿女。 (本章完) 276审问 沈云娇和苏兰烟乘坐着马车出去,二人先去了糕点铺子里。 昨夜火虽然没烧起来,可也烧毁了不少东西,急需清理。 因此铺子的门关着停业一天,沈云娇和苏兰烟二人自铺子的后门进了那小小的院子里。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 纪慧心连忙过来,“两位小姐,你们快进屋子里去。我们在扫地,都是灰尘。” 沈云娇二人便进了屋子里去。 进屋子前,沈云娇停顿了一下,朝着隔壁那间屋子看过去。 只见隔壁屋子外的门和墙壁都被熏得乌漆嘛黑,门前两边种着的花卉植物,都成了灰烬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泥土也成了灰的了。 沈云娇皱了皱眉,“我记得那间厢房是纪姑娘住的吧。” 纪慧心忙道:“姑娘记性真好,确实是我住的。” 苏兰烟也看了过去,“烧成这样了,住不了人了。” “没事没事,只是外头被熏黑了,里头没事的。” 沈云娇和纪慧心也不说什么了,继续进了屋子里去。 二人坐下,纪慧心又要殷勤地去厨房烧水。 青玉拦住她,“纪姑娘,你和主子们说正事吧,这些事我去就行。” 说罢,青玉和苏兰烟的丫鬟蔷薇一起出去了。 沈云娇指了指椅子,“你坐下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纪慧心不敢坐在椅子上,只站着将昨夜发生的事如实地说了出来。 沈云娇还算淡定,苏兰烟却撑不住骂了出来,“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竟然敢……竟然敢放火!” 这铺子是她的心血,莫柔竟然想一把火烧了? 苏兰烟眼中喷出怒火来,头一次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将莫柔千刀万剐。 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这样的人肯定留不得,去找牙婆来把她卖了!” 沈云娇按住苏兰烟的手,柔声劝道:“你先别急,你想想,她为何要放火,说不定背后还有人指使的。纪姑娘,你带着翠叶去把她带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纪慧心和翠叶便出去了。 苏兰烟深深想去,顿时头皮发麻。 有人在暗处要害她? 不一会儿,纪慧心和翠叶带着莫柔进来了。 怕莫柔做出什么危险的举止,翠叶特意将她五花大绑了。 莫柔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沈云娇嘴角噙着惯常有的浅笑,问道:“抬起头来,我有话要问你。” 莫柔怔怔地抬起头来,因为担惊受怕了一整晚,面上憔悴得很。 “是谁指使的你?” 莫柔眸光微闪,又将头低了下去,“没有人指使我,是我看不惯四小姐只重视纪慧心,忽视了我,我才想干脆一把火将铺子烧了,一了百了。” 苏兰烟额角直跳,咬牙切齿地道:“你自己技不如人罢了!上一次要不是我姨娘求情,我早就将你赶出去了!你还不知悔改!” 提到花姨娘,莫柔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花姨娘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花姨娘肯定还会救她一次的。 因为心里安定,她紧绷着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紧紧抿着的嘴唇也舒展开来。 沈云娇一直在观察着莫柔的举止,莫柔突然轻松下来,她疑惑不已。 莫柔是有恃无恐么? 沈云娇慢腾腾地问:“四小姐,该怎么处置她?” 苏兰烟毫不犹豫地道:“直接找牙婆将她卖了干净!” 莫柔不为所动。 沈云娇盯着莫柔,缓缓说来:“这大概行不通的,她签的不是死契,发卖起来有些麻烦。依我看,不如以故意放火害人性命之罪,直接送去衙门里。这样的罪行,足够让她在大牢里关上许久了。” 莫柔心头一怔,慌忙道:“家丑不可外扬,四小姐三思。若是真的要闹到衙门里去,肯定会对四小姐的名声有损的。” 苏兰烟忍无可忍:“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莫柔缩了缩脖子,“我不敢,四小姐误会了我的好心了。” 沈云娇眯了眯眸子,十分有耐心地解释:“这点就不劳你操心了,既然要去报官,我和四小姐自然是不会出面的。你也别太小瞧忠勇伯府苏家了,翠叶,将她关起来,等着送去官府。期间,将所有的门都关起来,不管是谁来叫门都不许开!听明白我的话了吧,就算是府里的爷们来了,也不许开。” 翠叶正色回道:“奴婢记下了。” 莫柔是真的慌了。 若是不能和花姨娘的人搭上话,那花姨娘怎么能救她? 她也听说,大牢里关的都是亡命之徒,她这么一个良家妇女进去,不死也要脱好几层皮了。 当自己被翠叶拖着往外去的时候,莫柔挣扎起来,“姑娘,我还有话要说。” 沈云娇冲着翠叶使了个眼色,翠叶便松开了手。 莫柔再次跪在了地上,目光躲躲闪闪,似乎还在犹豫。 沈云娇冷声道:“我的耐心可不多,你还这般,那你也不必和我说什么了。反正你就算是现在不说,等到了公堂上,那些衙役自然有本事让你开口说实话。” 莫柔吓得浑身打颤,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也不得不开口说实话了。 “是……是……是花姨娘吩咐我这么做的。” 苏兰烟目瞪口呆,“你胡说!我姨娘怎么会让你做这样的事?” 见苏兰烟怀疑她,莫柔急急地道:“真的是花姨娘,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敢再撒谎了。姨娘说担心四小姐的生意做大做好,心就野了,才叫我放一把火将这铺子烧了,也好断了小姐的念想。” 苏兰烟仍旧处在震惊之中,她怎么都没想过自己会被最亲近之人算计,算计得还是她最重视的东西。 原来那一晚,她在和花姨娘分享自己的喜悦时,花姨娘心里就开始算计起来了吗? 苏兰烟烦躁不已,猛地起身冲到了外头去。 沈云娇连忙追了上去,翠叶则留下来守着莫柔。 “小姐,您怎么了?眼睛这么红,出了什么事吗?”蔷薇连忙迎上去。 沈云娇走过去,“蔷薇,你和青玉去厨房弄点吃的,我看他们也没功夫弄吃食了。” 277神医 蔷薇和青玉看向了还在收拾灰烬的铺子上的人,要将这儿收拾干净,肯定还需要好几个时辰的。 蔷薇和青玉便又回到厨房里去了。 苏兰烟稳了稳心神,声音有些低落:“说吧,你想和我说什么?” 沈云娇眨了眨眼,“我没话和你说呀?” 苏兰烟看了过去,“你把她们支开,不就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沈云娇这才道:“四小姐,该怎么处置莫柔,你心里要有个数,这样的人是留不得了。依我看,不如将她远远地打发了去煤矿里。” 苏兰烟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人,便道:“还是送去衙门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等一下我会吩咐人去办的,云娇,今儿个多谢你了。” 沈云娇便也不再说了,她也去了厨房里,将蔷薇换了出来。 蔷薇走到苏兰烟跟前,得了苏兰烟的吩咐后便去办了。 等苏兰烟再来厨房找沈云娇的时候,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再出来,不见了莫柔的踪迹。 沈云娇也没多问。 虽然她和苏兰烟说得上话,还一起经营了铺子,可她明白二人之间总归是要保持着分寸的,她到底不是苏家人。 马车离开了铺子,去了柳大夫的医馆门口。 这一次,沈云娇没有下马车,只叫翠叶下去了。 翠叶进了医馆,很快就带着柳大夫出来了,将柳大夫丢到后头的马车上,一行人便回苏家去了。 回到苏家,沈云娇和苏兰烟带着柳大夫先去了平康院。 苏老夫人笑道:“两个小丫头把你请过来了,待会子你回去的时候,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些好酒好菜。” 柳大夫原本还不情不愿的神情,在听到好酒的时候,一双苍老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比年轻人还精神。 柳大夫笑道:“那敢情好啊,老夫人,是您哪里不舒服了?” 苏老夫人叹道:“这一次不是我,是我的儿媳妇。你也是经营医馆的,洛家,就是那个做药材买卖的洛家你可知道?” 柳大夫飞快地朝着沈云娇的方向看了一眼。 知道,他可太知道了。 洛家药行的事是怎么捅出来闹大的,他可太清楚了。 柳大夫感慨地点了点头,“知道,都说医者仁心,洛家的事都是报应啊。” “实不相瞒,我那儿媳妇,就是出自洛家。因着洛家的事,她的身子一直不好,大概是心结。你看着给她开点药调养一下吧,她还有一双儿女还未成家立业,怪可怜见的。” “老夫人放心,我一定尽心给夫人看看。” 又说了几句,苏老夫人就吩咐沈云娇和苏兰烟,“人既然是你们请来的,送佛送到西,你们亲自将柳大夫带到二房去吧。” “是。” 沈云娇和苏兰烟还来不及歇一歇,就又带着柳大夫往二房去了。 二房的人早就得到了信,下人们将门打开,恭迎着沈云娇一行人进去。 素来骄傲的苏兰馨也出来了,她端详了柳大夫一眼,见柳大夫白发白须,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果然有几分神医的架势。 苏兰馨忍不住红了眼眶,是高兴的。 “你们快随我来。”苏兰馨在前领路。 因着柳大夫岁数一大把了,也不用避嫌了,直接去给苏二夫人把脉。 苏二夫人躺在床上,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大夫问了苏二夫人几句,苏二夫人都如实地回答了,她不说的,洛妈妈也会说。 问了几句,柳大夫去到外头的明间里了。 沈云娇和苏兰烟跟着出去了。 苏兰馨给苏二夫人掖了掖背角,也赶紧出去了。 其实方才在把脉的时候,柳大夫的心思换了好几换。 他一下子就发现了,苏二夫人哪里是心病,分明是中毒了。 且中的毒,和当初苏老夫人中的毒一模一样。 他看向沈云娇,就见沈云娇冲着他高深莫测地笑着,笑得他头皮发麻。 苏兰馨走出来,急急地问:“神医,我娘的病能治好吗?” 柳大夫深深地看了沈云娇一眼,才道:“夫人的病是心病所致,若是夫人一直想开不,这病是好不了的。我给她开一道调理身子的方子,先让夫人喝着吧。” 既然旁人都认为苏二夫人是心病,那就是心病吧。 柳大夫提笔,写了一道纯粹滋补的药方子。 苏兰馨得了药方子,好生地收了起来。 洛妈妈走过来,“小姐,将方子给老奴吧,老奴让人去抓药。” 苏兰馨冷冷地道:“不必了,洛妈妈平日里要操心的事不少,这抓药煎药的事我会亲自盯着的。” 洛妈妈无声地叹了口气,垂着站到一边去。 沈云娇道:“那三小姐派人去抓药吧,我和四小姐送柳神医出去。” 苏兰馨感激一笑,“好,那就麻烦你和四妹妹了。” 沈云娇和苏兰烟带着柳大夫出去。 一路上,苏兰烟都心事重重的,愁眉不展。 “四小姐,”沈云娇唤道,“不如你先回去吧,我送柳大夫出去。” 苏兰烟勉强笑笑,“好,那就麻烦你了。” 她急急地带着蔷薇回大房去了,她要问一问花姨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待苏兰烟一走,沈云娇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无声地看了柳大夫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翠叶和青玉对视一眼,二人十分默契地放慢了脚步。 “柳大夫,和我说实话吧。” 柳大夫道:“这苏二夫人不是心病,是中了毒,这毒和当初苏老夫人中的毒一模一样。” 沈云娇追问:“那你写的方子,是解毒用的?” “不是不是,就是单纯的滋补的方子。”不知为何,柳大夫莫名地出了一头冷汗。 他打量着走在自己前头的小姑娘,分明温柔无害,他怎么会在这么个小姑娘面前觉得自己和犯人一样? 奇怪,奇怪啊。 沈云娇侧过头,勾了勾嘴角,赞道:“平日里瞧着您没心没肺的,关键的时候果然能顶事。这一次,多谢您了。” 说罢,她停下来福了福身子。 柳大夫慌乱地避开了,警惕地盯着沈云娇,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278母女争执 看到柳大夫的反应,沈云娇不由地失笑:“您这么紧张做什么?” 柳大夫心里暗暗嘀咕,能不紧张么?总感觉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卖了。 沈云娇继续往前去。 青玉和翠叶也跟了上来。 沈云娇便和二人吩咐起来,“……不是过年的时候还有几坛子黄都堂吗?还剩多少,都给柳大夫一并带去。” 原本还精神不振的柳大夫听到此,一扫萎靡之态,挺直了腰背精神抖擞地跟在沈云娇身后。 走到平康院的时候,沈云娇也吩咐好了,青玉和翠叶便去安排起来,盯着人将东西搬到马车上去。 回到平康院,沈云娇又让柳大夫给苏老夫人把了平安脉。 柳大夫神情轻松,笑道:“老夫人的身子好了不少了,好好保养,连药也不必吃了。” 听到这,苏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慈爱地瞧向沈云娇。 从前她唯一的女儿走了之后,她活在这世上也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可如今,她有了挂怀的人,总是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至少她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就不许人欺负沈云娇。 等她两眼一闭腿一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诗春走了进来,“老夫人,都准备好了。” 苏老夫人收回胡思乱想,冲着柳大夫说道:“既然东西都备好了,我也不留你了,想必医馆开张,也将忙碌起来了。” 柳大夫正巴不得回去呢,好回去抱着酒坛子大醉一场。 苏老夫人此话,正中他的下怀。 他巴不得地道:“我确实还有不少事要忙,那我就告辞了。” 沈云娇笑而不语,目送着柳大夫出去了。 苏老夫人端详着她。 沈云娇摸了摸脸,“老夫人,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苏老夫人问道:“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和二房的关系那么好了?” 沈云娇一怔,赶紧想起了措辞。 她和苏二夫人的约定实在是骇人听闻。 若是和苏老夫人说了,难免会叫老夫人担心。 实际上,她和苏二夫人之间的约定,以及她逼着苏二夫人做的事,她连身边亲近的青玉和翠叶都不曾透露半个字。 她就是要用最简单的法子,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苏二夫人也该尝尝,当初想方设法让苏老夫人吃的药到底是什么滋味。 但不等她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苏老夫人摆了摆手,“扶我去花园子里走走吧,天气好,就该多走动走动。” 沈云娇暗暗松了一口气,便陪着苏老夫人逛花园去了。 那一厢,苏兰烟神绪不宁地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里。 虽说她也是苏家的小姐,不过因着苏大夫人的忽视,她没有单独的院子,还和花姨娘住在一处。 因此她才回来,花姨娘那边就知道了。 她也不等花姨娘来找她,直接去了花姨娘的屋子里。 花姨娘正在绣花,看到苏兰烟过来很是高兴,“烟儿,你怎么过来了?快来瞧瞧,这是我给你绣的肚兜,上头的花样子你喜不喜欢?” 苏兰烟恹恹地道:“姨娘不必忙了,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和姨娘说。” 花姨娘将针线放到一边去。 苏兰烟也不喜欢弯弯道道,直接问:“姨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姨娘笑容一窒,但还是镇定地道:“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了?” “莫柔,不就是被你收买了?昨儿个要不是别人发现了,那铺子就要被莫柔一把火烧了!铺子里住着的几个人,估计也要死于大火之中!那是好几条人命啊!姨娘,你好狠的心!”苏兰烟双目赤红地控诉道。 花姨娘的笑容彻底绷不住了,她拧着眉头,面上布满了不敢置信和痛苦之色,似乎不认识面前正冲着她质问的人了。 半晌,她才受伤地道:“烟儿,我好歹是你的生母,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别人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只是个老爷的玩物,连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苏兰烟的头都大了,“姨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现在在说你指使莫柔放火的事。” 花姨娘却听不进去,两行清泪流了下来,“烟儿,别人怎么欺负我都没事,我好歹还有你呢。可是连你也这么对我说话,你让我怎么活啊!” 不得不说,当看到花姨娘的眼泪时,苏兰烟是心软了,想就这么算了得了,反正那火也没烧起来。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的理智回来了。 这一次若不能叫花姨娘信服于她,花姨娘肯定还要在暗中捣乱的。 苏兰烟便道:“姨娘,我要和你说清楚。那铺子是我的心血,也不会是我的头一家铺子。我做这些事自然是有我的打算,且有益无害,姨娘不必担心我会因为钻营生意就变了性子,我还是我,是你生下来的苏兰烟。等我赚了银子,往后才能更好地给你养老不好吗?” 花姨娘愕然:“你还真是整个人扑进去了?烟儿,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否则就是坏了纲常!走,你跟我去老夫人那里,我们今儿个就和老夫人说得明明白白,你那铺子请老夫人派管事去打量,你给我安安分分地准备去鲁王府。” 花姨娘也不哭了,要去拉苏兰烟的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整个苏家,也就只有我真心为你考虑,不会害你的。烟儿,就听娘这一次。” 苏兰烟躲开了。 蔷薇等人守在屋外,屋子里的说话声时不时响起,几人听得并不真切。 突然,不知怎的屋子里的说话声大了起来,还夹杂着花姨娘的哭喊声。 花姨娘的心腹练妈妈听不下去了,想要进去一看究竟。 蔷薇拦住了她,“妈妈,主子没有让我们进去,还是再等一等吧。” 练妈妈虽然迟疑着,但还是没有进去了。 突然,里头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传来了苏兰烟撕心裂肺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几人再也站不住了,连忙冲了进去。 只见屋子里,花姨娘额头上一大片血,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 (本章完) 279撞墙 而花姨娘双目紧闭,眉头因为痛苦而紧紧地皱了起来。 苏兰烟正坐在地上,将花姨娘抱在怀里,头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惶恐和不安。 蔷薇和练妈妈等人冲进来的时候,都被吓了一大跳,顿时就乱了起来。 最后还是练妈妈一拍大腿,随手拉过一个丫鬟,急道:“你快去大夫人那里!请夫人出去找个大夫来!快去啊!” 那丫鬟匆匆地去了。 苏大夫人原本正漫不经心地翻着账本,听到那丫鬟说的话,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花姨娘撞墙了?” “奴婢没有撒谎,好大的一滩血,”那丫鬟吓得语无伦次了,“姨娘的额头上好大一个伤疤,还在渗血……求夫人给姨娘请个大夫吧……” 苏大夫人立刻让人出去请大夫了。 正月里见了血,到底是不吉利的。 苏大夫人纠结了好一会,还是起身往花姨娘那边去了。 大房里发生的事并没有瞒着人,因此很快就传遍了。 才准备小憩一会的沈云娇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什么?花姨娘撞墙了?” 诗春连连点头,“是呀,府里都传遍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花姨娘就是撞墙了。” 撞墙的死法实在是惨烈,可花姨娘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寻死呀? 沈云娇想起苏兰烟的神态,难道说花姨娘撞墙是因为苏兰烟的原因?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得手脚冰凉。 若是苏兰烟背负上了逼死生母的名声,那苏兰烟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苏老夫人也想到了这一层面,神情凝重地吩咐平妈妈,“平妈妈,你亲自去一趟,务必将此事妥善处理好了。” 沈云娇忙站了起来,“老夫人,我也一块去,我去看看四小姐怎么样了。” “好。” 沈云娇快速穿好衣裳,和平妈妈一块往大房去了。 到达大房的时候,大夫已经来了,正在给花姨娘处理伤口。 花姨娘的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还在往外渗血,白色的纱布透着隐隐的红色。 再看花姨娘,一张脸惨白得和宣纸一样。 沈云娇看了几眼,便出去了。 外间里,苏大夫人坐在上首处喝茶,苏兰烟坐在椅子上,神情灰败又落寞,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仿佛一具傀儡一样。 目睹了自己的亲娘差点死在自己的眼前,苏兰烟心里肯定不好受。 沈云娇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但她什么也没说,一声不吭地跟在平妈妈身后。 平妈妈走到了苏大夫人的跟前。 苏大夫人让丫鬟搬了秀墩来给平妈妈和沈云娇坐。 等那二人坐下,苏大夫人装模作样地叹着气,“平妈妈,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好好的正月里,见了血,总归是不吉利的。你回去后和老夫人说说,看老夫人认不认识高人,请高人来出个破解之法。” 平妈妈应下,问道:“夫人,花姨娘怎么会撞墙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苏大夫人斜睨了苏兰烟一眼,“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屋子里只有花姨娘和兰烟两个人在。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有兰烟自个儿知道,可我不管怎么问,兰烟都不肯说。” 闻言,沈云娇和平妈妈都朝着苏兰烟看去。 只见她们自打过来之后,苏兰烟就不曾说过一句话。 就算苏大夫人提到了苏兰烟,苏兰烟仍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并没有朝着她们这边看一眼。 沈云娇走了过去,在苏兰烟身边坐了下来。 苏兰烟回过神来,朝着四周看看。 苏大夫人道:“兰烟,这下你总可以说了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花姨娘好端端地怎么会撞墙的,是不是你不懂事,惹得花姨娘不高兴了?” 苏兰烟心里愧疚袭来。 确实是因为她和花姨娘说了几句,她就是想一次性说明白了,让花姨娘不要再干涉她的事了。 她没想到,花姨娘竟然会选择撞墙。 回想起那一幕,她的脸色一点点的又惨白了。 她做出的事,她会应的。 她刚想点头承认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抓住了。 低头一看,是沈云娇的手。 抬眸看去,见沈云娇冲着自己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苏兰烟不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便又沉默了下来。 苏大夫人嗔道:“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一遇事就成了这副模样。等一下大夫出来,给兰烟也看看吧,别吓坏了留下什么毛病了。” 平妈妈道:“夫人心善。” “姨娘,你别起来……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一阵劝阻声后,帘子一动,只见花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说是走,实际上是被左右之人架着出来的。 花姨娘本身没有一点力气,还头晕目眩的,移动了几步,胃里也开始难受起来。 屋子里的下人连忙过去帮忙,苏兰烟也赶紧过去了。 苏大夫人抿了一口茶,用看戏的心态看着这一幕。 等花姨娘费劲给她行了一礼后,她才嗔怪道:“你好好的出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吩咐丫鬟一声就是了,你们快扶花姨娘躺下来。” 几人合力,搀扶着花姨娘在榻上躺了下来,花姨娘才觉得舒坦不少。 花姨娘舒出一口气,才有气无力地道:“夫人,是妾身自己不小心撞到墙上去了,和别人没有关系。” 苏大夫人挑眉问道:“哦?自己不小心,能撞得这么厉害?你额头上的伤口,啧啧,可不轻呢。” 花姨娘苦笑:“夫人知道的,妾身一直都是笨手笨脚的,要不是夫人和老爷可怜妾身,妾身若是去了别家,肯定会被嫌弃得打发出来的。方才是妾身想去将墙上的画取下来,不小心就撞上去了。” 说了好多的话,用完了花姨娘最后一丝力气。 对上苏兰烟投来的担忧的眼神,花姨娘安抚一笑。 她方才也是没法子了,情急之下一冲动才撞了墙。 如今醒来之后,是万分的后悔。 她若是死了,连带着苏兰烟也要毁了名声。 是以她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出来为苏兰烟开脱。 (本章完) 280意外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谁都不会相信,仅仅是不小心就能将自己撞得差点见阎王去了。 可正因为都是聪明人,所以知道就算花姨娘在撒谎,她们也不得不相信。 苏大夫人看着花姨娘难看的脸色,觉得自己这一趟拿捏得也差不多了。 她便决定大发善心,放花姨娘和苏兰烟这一马。 她便语重心长地道:“花姨娘啊,你以后可得小心些了。兰烟也是,明明都在屋子里,也不看着你姨娘些。总归好在没有出事,那我也回去了。” “多谢夫人,四小姐,你还不快送夫人出去。”花姨娘对苏兰烟道。 苏兰烟垂下眼眸,亲自送苏大夫人出去了。 苏姨娘看看沈云娇,再看看平妈妈,声音轻轻:“多谢了。” 沈云娇道:“姨娘好好养身子,我们也先回去了。” 苏姨娘纠结了一下,还是喊住了沈云娇:“劳烦姑娘回去和老夫人说一声,四小姐不会再管铺子上的事了。那铺子,还请老夫人派个妥帖些的管事去打量。” 沈云娇惊诧,但是看到苏姨娘额头上包着的厚厚的纱布,还是从善如流地应下了,“姨娘放心,我会去和老夫人说的。我们先回去了。” 走到外头,正好和往回走的苏兰烟碰上了。 沈云娇便对平妈妈说:“妈妈先回去吧,我还有话要和四小姐说。” “好。”平妈妈将翠叶留了下来,带着其他人回去了。 苏兰烟将沈云娇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去。 她想倒一碗水,却发现自己的手都是抖的。 翠叶连忙接过苏兰烟手里的茶壶,“四小姐,让奴婢来吧。” 苏兰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沈云娇苦笑,“你说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我姨娘她……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沉默了片刻,沈云娇沉声道:“四小姐,你就好好地陪着姨娘养伤吧。我会回去和老夫人说,往那铺子里派个管事……” 苏兰烟打断她,面上透着一股执拗劲,“不必了,那铺子我还是会亲自打理的。只是我会瞒着姨娘的,云娇,你也帮帮我瞒着她吧。” 沈云娇劝道:“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们是亲母女,花姨娘迟早会知道的。花姨娘的性子这般刚烈,她下次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若是她有个好歹,你要后悔一辈子的。” 苏兰烟固执地道:“云娇,若是我这一次真的按照我姨娘说的做,做一个只知道相夫教子的大家闺秀,永远困于这后宅之中,那我就真的走不出去了。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上天肯定给我安排了机遇,让我干出一番大事来的。不管能瞒多久,你都帮帮我好么?” 在苏兰烟殷殷期盼之下,沈云娇只好点了点头,“我帮你一起瞒着。” 苏兰烟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 大房的事传到了二房里的时候,苏兰馨正亲自盯着丫鬟熬药。 她总觉得洛妈妈很奇怪,虽然苏二夫人一直帮着洛妈妈解释,可她却不想再信任洛妈妈了。 她便决定了,熬药的事她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听到大房里的那出闹剧,因着苏兰烟才帮苏二夫人去请了神医来,苏兰馨便不打算去落井下石或者看热闹。 她也打发了二房的人不许乱嚼舌根。 熬好药,她亲自给苏二夫人送过去,就连喂药的事情她也是亲自来,不假手于人。 洛妈妈站在一边瞧着,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丝尴尬。 苏二夫人喝完药,欣慰地道:“馨儿也懂事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娘,你也要快些好起来。舅舅家的事我也很伤心,可是一直伤心没有一点法子。娘,你还有我还有钦哥儿,就当是为了我们,你也快点好起来可以吗?” 苏二夫人听得心里发酸,她忍着泪意,哽咽着说:“好,我一定快些好起来。我的馨姐儿也要出嫁了,我一定会将你风风光光地送出去。”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体己话,就听丫鬟来报,说沈姑娘过来了。 苏兰馨擦了把眼泪,亲自出去迎接。 苏二夫人眸光一暗,拿过帕子脸色沉沉地擦着自己面上的泪。 苏兰馨出去,亲自将沈云娇带了进来。 进到屋子里头,沈云娇的视线在那空空的药碗上一顿,便给苏二夫人请了安,道:“我这次过来,是怕夫人和三小姐被大房花姨娘的事吓到了,特意来和你们说一声,花姨娘并无大碍的。” 苏兰馨难免八卦地问:“花姨娘怎么会撞墙的?我听丫鬟说,花姨娘流了好多的血。” 沈云娇便解释道:“是花姨娘不小心撞到墙了,好在大夫说好好养几日也就无碍了。” 苏兰馨露出怀疑的神情,但也没有追问下去。 沈云娇看向苏二夫人,温和地道:“二夫人,服用了神医开的药可觉得身子好多了么?” 苏二夫人淡淡地道:“是觉得好了不少。” 沈云娇顺着她往下说:“这便好,等过个一个月,我再去将神医请来给您瞧瞧。” 苏兰馨高兴地说:“那好呀,那我们就说好了,再过一个月,你再去将神医请来。” 苏二夫人瞧着苏兰馨高兴的模样,心里头不是滋味。 她微微移开视线,又对上了沈云娇清凌凌含着笑的眼神。 那眼神里,还藏着些锐利的东西,也只有她才能看得明白。 她知道,请神医来是沈云娇为了监督自己。 可谁叫她有致命的把柄在沈云娇手上呢? 她面不改色地将视线移开了。 沈云娇坐了一会便回去了,苏兰馨对她心存感激,亲自送她出去了。 她们一走,苏二夫人就对洛妈妈说:“药呢?拿过来。” 洛妈妈迟疑,“夫人,您不如就别吃了吧……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二夫人厉声道:“拿过来!” 洛妈妈叹了一口气,只好去架子上打开一匣子,将里头装着的小瓷瓶拿了过来。 她正想倒碗水,让苏二夫人就着水喝下去的时候,就见苏二夫人一把将小瓷瓶抢了过去。 (本章完) 281回来 打开盖子,苏二夫人拼命地往嘴里倒。 洛妈妈唬了一跳,连忙冲过去夺下了小瓷瓶。 饶是她动作迅速,还是让苏二夫人一下子吃了半瓶进去。 洛妈妈急得拍大腿,“夫人,您这是何苦啊!您一下子吃了这么多,肯定要遭大罪的呀,您快吐出来!吐出来啊!” 苏二夫人却狠下心,拼命地咽着口水,将嘴巴里的药粉都吞进了肚子里去。 她嘴角噙着冷笑,眸子里一片死寂,“我这副模样,还不如死了痛快。妈妈,你也知道我是多么要强一个人,如今却只能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呀,要是你走了,谁会真心地为姐儿和哥儿打算呢?而且姐儿和秦家的事也有了眉目,您若是就这么走了,姐儿的好事也就吹了。姐儿得守孝,可不是要被耽搁了?” 洛妈妈耐心地劝说着,苏二夫人面上的阴霾慢慢散去,最后化为了无可奈何的悲凉。 她忍不住泪湿了枕巾,“妈妈放心吧,为了两个孩子,我不会再如此了。” 入了夜,苏家归于平静。 苏兰烟亲自给花姨娘喂了药,等瞧着花姨娘睡下了才回自己的屋子里去。 下午的时候,蔷薇被她派出去打听消息了,这个时候也在屋子里等着她了。 苏兰烟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问:“铺子里怎么样了?都收拾好了吗?该采买的家具采买好了吗?明天是否能正常开张?” 蔷薇回道:“小姐放心,今儿个奴婢盯着他们都收拾好了,明儿个一早准能开张。只是还有一事。” 蔷薇小心翼翼地觑了苏兰烟一眼,才道:“那个莫柔,不见了。” 苏兰烟倏地睁大眸子,质问道:“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蔷薇叹了一口气,“确实是不见了,奴婢和街坊四邻打听过了,说看到她背了个小包袱,悄悄地离开了。别人问她,她只说是去南方寻亲。” 苏兰烟神情复杂,半晌才叹道:“走了便走了吧,走了也好。” 蔷薇也不再说什么了,见苏兰烟止不住地打起哈切来,她便连忙去端水来供苏兰烟梳洗。 苏家难得平静了几日,就被孙文邦被放出来的消息掀起了涟漪。 据说天微微亮的时候,孙家门口经过一辆马车。 那马车没有停顿,只是在到孙家门口的时候从马车里掉下来一个人。 孙家守门的小厮过去一看,这不是孙文邦又是哪一个? 孙家上下顿时都醒来了。 孙夫人搂着孙文邦哭嚎:“我可怜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被人带走,我的心都被挖空了一半!”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抹着眼泪。 孙文邦咬着牙忍耐了好一会,感觉到了自己脖子里湿漉漉的感觉,终于忍不住了。 他推开孙夫人,道:“娘,他们只是把我关起来,什么都没对我做,你瞧瞧,我不是好好的?大牢里也不仅我一个人,我还认识了不少好友呢。娘,你快别哭了,哭得我头疼。我现在就想回去沐个浴,好好睡一觉。” 孙夫人连忙止了泪,“好好好,我不哭了。” 孙夫人的目光在边上围着的人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荷姨娘身上。 她便指了指荷姨娘,“你还不快扶着少爷回去。” 荷姨娘大喜过望,连忙去搀扶孙文邦,柔柔弱弱地道:“爷,妾身扶您回去,妾身再给您按一按可好?” 孙文邦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别碰爷!” 孙文邦自个儿站了起来,看向了眼睛红红的苏兰缘,道:“走吧,你给我准备热水沐浴。” 苏兰缘勾了勾嘴角,挑衅似地看了荷姨娘一眼,随后挽着孙文邦的胳膊扬长而去。 荷姨娘心中大恨,可是当着孙夫人的面,少不得要装出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说的模样。 孙夫人扫她一眼,冷冷地道:“机会都给过你了,你自己把握不住,怨不了别人。” 荷姨娘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道:“实在是奶奶她……眼里容不得沙子……” 孙夫人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从前我虽然捧着你,可也是因为邦儿喜欢你。出去吧。” 荷姨娘只好幽怨地离开了。 孙文邦和苏兰缘回去了,孙文邦沐浴好后吃了一顿饱饭,躺在床上后却没什么睡意,便拉着苏兰缘说话。 苏兰缘声音轻柔地说着孙文邦被带走后发生的事。 听了一会,孙文邦打断道:“别说这些无趣的事,你和我说说,你家那位沈姑娘吧。” 苏兰缘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孙文邦打的主意。 她似笑非笑地坐了下来,下巴微扬,高傲地睨着孙文邦,“怎么?上一次我可是帮过你了,你自个儿没把握住,到手的肥肉飞了,可怨不了别人。你要知道,我帮的了你一次,可帮不了你两次。” 孙文邦一听到这,便知道有戏。 他连忙坐了起来,给苏兰缘按起了肩膀,面上堆着讨好的笑,“我的好娘子,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你肯定还有法子的是不是?只要你肯再帮我一次,我给你做低伏小、端茶倒水都使得!好娘子,你就再帮我一次吧。” 孙文邦歪缠了许久,苏兰缘终于松口了。 苏兰缘笑道:“好,只要我高兴了,自然会再帮你一次的。” 孙文邦一揖到底,用戏腔道:“那就有劳娘子了!” 翌日,苏兰缘亲自跑了一趟,把孙文邦回来的好消息告诉了苏大夫人。 苏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朝着东边拜了拜,“老天保佑,还好姑爷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不然你可就苦了,我两个女儿,每一个都在姻缘上坎坷。好久没有绣儿那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好大夫,将罗书砚的毛病控制住。” 苏兰缘见苏大夫人一开口诉苦就止不住了,连忙打断她:“娘,我这次来其实还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说吧,你还和我这么见外做什么?” (本章完) 282不甘心 苏兰缘道:“娘,这年过得我们两家都不顺,我听说前几日花姨娘撞破了头流了好多血,那墙上的血还清洗不干净,这就是个征兆呀。” 苏大夫人心里慌慌的,不愧是她的亲女儿,一句话就将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苏大夫人叹气道:“唉,我也觉得不吉利。我和你爹说了,想让你爹把花姨娘挪到庄子上去。可你爹却说我是妇人之见,还说我善妒!可我也是为了苏家好呀,等出了事,你爹才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娘,你就别和爹计较了。若是真的出了事,还是在大房里头……” 苏大夫人连忙道:“呸呸呸,小孩子说话没遮没拦的。” 苏兰缘止住了话头,说起了别的事:“娘,所以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说,咱们不如出去烧香吧。只是祖母那边因为上次的事对我有了不满,你就别告诉祖母我也会一道去。等到了庙里会合。就说是偶遇吧。” 苏大夫人眯了眯眸,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慢腾腾地道:“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从前我出去烧香,你都有各种借口不肯去的,如今怎么倒转了性了?” 苏兰缘憨厚地笑了两声,“从前是年纪小不懂事才不信的,如今肯信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苏大夫人哼了一声,“你不和我说实话,我是不会答应的。” 苏兰缘只好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娘。” 于是,她将孙文邦打的那点小心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大夫人。 苏大夫人讽刺地笑了,“姑爷还真是深情得很。” 苏兰缘面色讪讪的,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娘,你一定要帮我,夫君难得对我温柔体贴、言听计从,他还和我发誓,只要得到了手,就不会去外头鬼混了,也不会再带女人回来了。” 苏大夫人心里暗道,这都是男人哄人的话罢了。 等真的顺了男人的心意,保管又是一副别的嘴脸了。 只是苏兰缘真的缺一个子嗣傍身。 苏大夫人叹道:“你和绣儿两个都是来讨债的!” 苏兰缘知道这便是答应了,高兴地挨着苏大夫人撒娇。 等到了第二日,苏大夫人才去平康院里说起要出去烧香一事。 苏老夫人立刻就答应了,花姨娘撞墙差点死了一事,也叫她心惊了许久。 苏老夫人便道:“你去安排吧。” 苏大夫人心中一喜,“那就三日后吧,我看了黄历是个好日子。” 苏老夫人面色稍缓,“好,就三日后吧。” 沈云娇坐在边上,一直不发一言。 直到苏大夫人走了,她亲自送了苏大夫人出去。 她跟在苏大夫人身后,送到了平康院门口,苏大夫人突然停下了。 苏大夫人转过身,用和蔼长辈的口吻和沈云娇说:“云娇,三日后出去庙里烧香,你也一定要去呀。” 沈云娇眉心微蹙,警惕心瞬间涌了上来。 然她面上却什么也没露出来,仍旧是淡淡的笑意,“夫人放心,我一定会过去的。为家里祈福求平安的事,我不会缺席的。” 苏大夫人夸了沈云娇几句,才离开。 沈云娇立在原地,盯着苏大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青玉走了过来,“姑娘,莫站在风口里了,大夫人已经走了,进屋子里去吧。” 沈云娇嗯了一声,往回走去。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青玉,“我听说昨儿个大小姐回来了?” 青玉点头,“那个时候老夫人正在歇息,所以大小姐就没过来。而且上一次因为您的事,老夫人对那边就淡了不少。” 沈云娇没有听青玉说话,而是在琢磨着。 苏大夫人突然对她表现出来的和蔼,且叮嘱她一定要同去,她怎么琢磨都觉得蹊跷。 且经历过上一世的事,她对大房的所有人都抱着万分的警惕。 苏大夫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和她说这些话。 她心思一动,“青玉,你可否有认识的人和大小姐一块去了孙家?” 青玉想了想,道:“有,我姑姑的婆婆就去了孙家,在灶台上当差。” 沈云娇吩咐道:“我放你一天假,你去打听打听,大小姐是否过几日要出门去烧香,切记,莫打草惊蛇。” 女眷出门,要携带的东西器具不少,因此若是苏兰缘也要去烧香,这两日就该准备起来了。 青玉应了一声,便匆匆地去打听了。 沈云娇调整了一下神情,若无其事地进了屋子里去。 到了傍晚时分,青玉便回来了。 沈云娇恰好在用晚膳,见青玉行色匆匆,想必还来不及用晚膳。 她便吩咐丫鬟支了一张桌子,拨了几道菜过去,让青玉先吃点。 青玉推辞道:“奴婢不吃,正事要紧。” 沈云娇轻笑:“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了。” 青玉便坐了下来,吃起了晚膳。 吃了一会,见沈云娇放下了筷子,她也将筷子放下来了。 主仆二人走到里间去。 青玉道:“姑娘,奴婢打听出来了,大小姐果然三日后要去烧香。” 听到这,沈云娇心里有数了,挑了挑眉,“大小姐去,大姑爷去不去?” 青玉自责地道:“这个奴婢没有打听出来。” 沈云娇失笑,“好啦,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按照孙文邦和苏兰缘的秉性,她都能猜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肯定是上一次孙文邦没有得手,正暗暗地后悔着呢。 孙文邦这人,最是花心了。 上一辈子她还偶然听到一事。 苏兰缘久久没有怀孕,孙文邦的妾室通房们有些怀孕了,可孩子都保不住。 孙文邦和孙夫人都以为是苏兰缘在暗中捣鬼。 后来,孙文邦的一个妾室终于有了孩子,孙夫人将那妾室看得和眼珠子似的,终于让那妾室平安无恙地将孩子生了下来,还是个男孩。 孙夫人和孙文邦大喜过望,一脉单传的孙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因此也不管苏兰缘愿不愿意,这孩子就记在苏兰缘名下当成嫡子,但不让苏兰缘接触,怕苏兰缘对孩子下毒手。 (本章完) 283算计 这孙家的独苗苗一直是孙夫人养着,看得和眼珠子似的。 可养着养着,孙家人就发现了问题。 这孩子的长相,和孙家人一点都搭不上边,和他的亲娘也一点都不像。 长得却是越来越像孙家的一位管事了。 关键这管事和孩子的亲娘也不是亲戚呀。 孙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抓着那妾室一顿审问,严刑审问之下,那妾室张了嘴说了真话。 孙文邦被带了绿帽子。 后来,孙文邦迟迟没有后,孙夫人看不下去了,悄悄地请了个大夫来给孙文邦诊治。 最终发现,原来是孙文邦的身子有问题,所以他的女人们要么怀不上孩子,要么怀上了却保不住。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孙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苏兰缘都没有瞒着苏家人。 当知道是孙文邦的问题才让自己迟迟怀不上孩子后,苏兰缘就如同沉冤得雪一般,总算能扬眉吐气了。 沈云娇收回回忆,这个时候,苏兰缘还不知道是孙文邦的原因才没有子嗣的。 若是叫苏兰缘知道了,苏兰缘还会这么大度吗? 沈云娇心思一动,看起来明日她该出去一趟了。 她要出门的借口也是信口拈来,便说是要回沈家去看看双亲。 苏老夫人听了还很欣慰,“云娇,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亲父女哪里有隔夜仇的?年礼我早就给你备好一份了。” 苏老夫人垂下眼眸,“多谢老夫人。” 因着要搬运年礼耽搁了半个时辰,沈云娇上了马车,坐在马车里突然叹了一口气。 青玉问:“姑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云娇轻笑:“我只是想起了一句话,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青玉啊了一声,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沈云娇掀起帘子看了看外头,快到柳大夫那儿了。 马车停下,沈云娇和翠叶下了马车。 青玉看了一眼,就对车夫说:“走吧。” 随车的婆子道:“姑娘还没回来呢。” 青玉解释道:“姑娘身子不适,去医馆里找个大夫,就不和我们去了。我们快去快回,将东西送到沈家就赶紧回来接姑娘。” 那婆子也不说什么了。 沈云娇和翠叶进了医馆里,直接去了后头。 一到后院,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不用看,就知道柳大夫又喝醉了。 沈云娇都懒得进去看了,她进了隔壁的屋子里。 岳安人机灵得很,看到沈云娇二人过来,立刻去厨房里烧水泡茶了。 等水烧上了,又出去买了包点心来,装在碟子里之后才和茶水一起送到屋子里去。 沈云娇笑着打量了他几眼,“倒是个机灵的。” 她冲着翠叶使了个眼色,翠叶便拿了几个银裸子赏了岳安。 岳安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岳安将银裸子收好,道:“姑娘在这里吃点点心歇息,小的这就去隔壁将柳大夫叫起来。” 岳安一溜烟地去了,想了想,先去厨房里端了盆水才去柳大夫那边的屋子里。 因为太过熟悉柳大夫的叫醒流程了,岳安一手推开门,另一只手就将铜盆往前泼去,里头的水全部都被泼了出去。 可奇怪的是没有听到柳大夫的惊叫声,岳安凝神看去,只见屋子里还坐着一人,那水全部都被泼到了男子那边。 男子躲得快,水只弄湿了他的衣摆。 男子一身平平无奇的墨色长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岳安。 岳安突然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被男子的眼神千刀万剐。 岳安吓得腿发软,神智还没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开了,边跑边嚎:“姑娘,沈姑娘,救救我!” 岳安跑进隔壁屋子,将自己做错的事和沈云娇说了。 沈云娇笑嗔道:“你既然不小心泼到了人家,那好好和他道个歉就是了。他能在柳大夫的屋子里,肯定是柳大夫认识的人,绝对不会苛责你的。” 岳安挠了挠头,苦着脸说:“可是小的害怕……” “那就让翠叶和你一块去。”沈云娇笑道。 岳安立刻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啊,翠叶姐一个能打十个。” 翠叶皱着眉,怎么听都不觉得是好话。 翠叶领着岳安去了隔壁屋子,跟在沈云娇身边久了,隔壁屋子里那一位男子翠叶一眼就认出来了。 翠叶的心狂跳了两下,拔腿就跑。 正欲开口赔礼道歉的岳安:“……” 沈云娇见翠叶没一会就跑回来了,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翠叶喘着粗气说:“姑娘,隔壁那人奴婢还真不敢打。” 沈云娇笑道:“好端端的你打人家做什么?” 翠叶急得跺跺脚,凑到沈云娇耳边说了几句。 沈云娇脸色微变,但想起上一次在柳大夫屋子里发现的东西,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沈云娇站了起来,又觉得不合适坐了下来,“你去和岳安好好地给王爷赔个礼道个歉,你再去找找有没有干净的衣物能让王爷将就一下。” “好,奴婢这就去。”翠叶出去了。 只是到了隔壁的屋子,门口站着个神情萎靡的岳安,里头躺着个正在打呼噜的柳大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翠叶忙问:“鲁王呢?” 岳安道:“他走了。” 二人沉默了半晌,翠叶伸手指了指柳大夫,“先把人叫醒了再说。” 岳安应了一声,去厨房端了一盆温温的水过来,这一次,十分准确地泼到了柳大夫的身上。 柳大夫醒了。 过了半个时辰,柳大夫收拾好,到了沈云娇的跟前。 柳大夫盯着沈云娇,敢怒不敢言。 沈云娇笑了起来,“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这次来找您,是想让您帮个忙。当然事成之后,肯定会给您酬劳的。” 柳大夫边叹气边摇头,小声嘀咕:“唉,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一个个的……” 沈云娇眉心微动,“还有谁?” 柳大夫吓了一跳,“谁?什么谁?” 沈云娇也不再问了,便和柳大夫说起了自己的算计来。 柳大夫听完,又有了精神。 (本章完) 284出门 柳大夫拍着胸脯说:“演戏我在行啊!交给我就是了。” 沈云娇想了想,说:“往后有事我就派人找岳安,让岳安和您说。” 这个地方,她再过来就不合适了。 柳大夫摸着胡须,高深莫测地道:“不来就不来了吧,只是这个世上就要多一个伤心人喽。” 沈云娇压下要发火的冲动,修养极好地吃起了点心,还不忘招呼柳大夫要不要用一些。 沈云娇在医馆里等着,直到苏家的马车再次过来,她和翠叶才上了马车回去。 马车上,沈云娇问起了沈家的事。 “奴婢过去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并没有人在。奴婢让他们将东西放下了就走了。” 沈云娇点了点头,不再问沈家的事了。 * 很快就到了要出去烧香的日子了。 苏兰烟因为要照顾花姨娘,便没有去。 苏兰馨原本也不愿意去的,还是苏二夫人怕苏兰馨在府里闷了,极力让苏兰馨一道出去。 苏兰馨私心也想去庙里给苏二夫人求个平安,再求一求自个儿的姻缘。 至于三房的苏三夫人,前两日抱着苏兰秋,带着周元珍回娘家去小住了。 是以今儿个出去庙里上香的人并不多。 苏老夫人带着苏兰馨坐一辆马车,苏大夫人极力带着沈云娇坐一辆马车。 苏老夫人虽不愿,可见沈云娇没有反对,便也没说什么。 马车上,苏大夫人斜睨了沈云娇一眼。 像是往日,她才不屑于和沈云娇多说什么。 可苏兰缘再三和她强调过了,不仅是姑爷,就连苏兰缘也认定了沈云娇。 苏兰缘纯粹是看着沈云娇的面皮生得好,将来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不会差。 而且她也想叫苏老夫人亲眼瞧瞧,沈云娇堕落的模样。 百般珍爱的珠宝摔得粉碎成了灰尘,不过如此。 苏大夫人翘起了嘴角,“云娇,渴了饿了就说,马车里都备好了。” 沈云娇受宠若惊似地缩了缩脖子,怯怯懦懦地道:“我……我不渴,也不饿,多谢夫人……” 苏大夫人心里冷笑,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好拿捏。 她笑笑,别开脸去不再说话。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出了城到了庙里。 一行人下了马车,苏老夫人将沈云娇拉到自己边上,一行人进去庙里烧了香,拜了佛祖。 苏兰馨也万分虔诚地捐了香油钱。 因着惦记着苏二夫人,苏兰馨便问苏老夫人:“祖母,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苏大夫人抢先开口,“难得出来一趟,待会子用了素斋再回去吧。咦?那不是缘儿身边的阿蓉?” 一行人看过去,果真瞧见了阿蓉。 阿蓉小跑着过来给苏老夫人一行人请安。 “老夫人好,夫人好,三小姐好,沈姑娘好,”阿蓉又惊又喜,“可真是巧,我家奶奶也出来上香,就在那边呢,奴婢现在就去将奶奶带过来。” 苏大夫人催促道:“快去快去。” 阿蓉赶紧回去了,很快就将苏兰缘带了过来。 因着苏兰缘的出现,苏兰馨知道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便不情不愿地退到了后边去。 她冲着沈云娇挤了挤眼,小声吐槽:“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说不定又是有事要求祖母了。” 沈云娇笑笑,不再言语。 寒暄完,苏兰缘极力拉着苏老夫人一行人去了后边的院子里。 苏兰缘又派人去拿素斋来。 她自个儿则殷勤地给苏老夫人捶着腿,放下姿态露出了些许的可怜,“祖母,您还怨我吗?之前的事确实是我疏忽了,可那一天也事出有因,文邦被锦衣卫的人带走,我也慌了神,才没有留意到……祖母,您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若是气出点什么毛病来,您叫我还有什么脸面呀。” 苏老夫人吐出一口浊气,“得了,起来吧,这些叫下人做吧。” 苏兰缘摸不清苏老夫人的态度,一时愣住了。 苏大夫人忙将苏兰缘拉了过来,嗔道:“傻孩子,素斋端来了,你还不快伺候你祖母用膳?你好好服侍你祖母,服侍得好了,你祖母肯定会原谅你的。” 苏兰缘便去布置素斋。 一行人坐在一起用了一顿素斋。 苏兰馨又想提回去之事,她的心思却被苏兰缘看穿了。 因着苏兰绣的关系,苏兰缘和苏兰馨这个妹妹关系并不好。 “三妹妹,难得出来一趟,你可别扫兴呀,可别说你想回去了。” 苏兰馨尴尬地笑了,“大姐姐说笑了,我怎么会扫兴呢?我吃多了些肚子有些发胀,云娇,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也不管沈云娇愿不愿意,苏兰馨拉着沈云娇便往外去了。 走到了外头,苏兰馨才松开沈云娇的手,闷闷不乐地走在前头。 沈云娇也没有什么话能说,就和苏兰馨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走到了后山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低低又压抑的哭泣声。 苏兰馨一阵毛骨悚然,连忙退到了沈云娇的身边,“云娇,你听到哭声了吗?” “听到了,”沈云娇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最后伸手指了个方向,“好像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苏兰馨忙道:“我们快走吧。” 沈云娇从善如流地随着苏兰馨往回去。 一行人才走了几步,就见秦环匆匆过来。 看到秦环,苏兰馨眼前一亮,热情地迎了过去,“秦妹妹,真是巧。” 秦环正慌乱地寻找什么,见苏兰馨过来,惊诧了一下之后也只能打起招呼来和苏兰馨寒暄。 因着知道长辈有意结亲,秦环还不能对这未来的嫂子冷淡了。 二人寒暄着,秦环还抽空和沈云娇打了招呼。 沈云娇站在一边,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远处传来的哭泣声。 秦环心里藏着事,勉强和苏兰馨寒暄了几句话便问:“苏姐姐,云娇,你们都没有看到我的妹妹?” 苏兰馨文:“是秦家哪一位小姐?” 秦环叹道:“是我七妹妹,今儿个带她出来散心。她不小心听了几句话,就赌气跑出来了,身边还没有带着人。我不放心,这才追了出来。” 285神医 如今谁不知道秦家的七小姐,在初三那日失踪了,丢了几日才找回来了。 如今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多得很。 秦环虽然说得含蓄,可旁人也大概能猜测出来秦玥到底是听到了什么话,才会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 沈云娇侧耳听着那哭声,道:“秦小姐,那边有哭声。” 秦环一喜,“多谢!” 说罢,她提着裙子往前跑去。 苏兰馨有意和秦环打好交情,便跟了过去。 沈云娇顿了顿,也想跟过去,却见一个丫鬟走了过来。 那丫鬟走到沈云娇跟前,福了福身子,道:“姑娘,是老夫人派奴婢来的。老夫人说想让您抄一卷佛教,让您过去呢。” 沈云娇挑眉问:“你是大房的丫鬟?” 那丫鬟丝毫不慌,笑道:“姑娘好记性,奴婢确实是大房的人。” 面上虽然淡定,可她心里在打鼓。 沈云娇真的会和她走吗? 她正想着措辞再说两句的时候,就听沈云娇道:“在前带路吧。” * 沈云娇和苏兰馨一行人出去后,过了没多久,苏兰缘也出去了。 苏兰缘一脸不耐烦地走到了隔壁的院子里,她才进去,就见孙文邦走了出来。 孙文邦一副猴急的模样,“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都在这儿待了一上午了,中午吃的饭就和吃草一样!你快些把人弄来啊!” 苏兰缘额角青筋直跳,可却又少不得将脾气压下来,“夫君,你就耐心一点吧。人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说不定现在就在过来的路上了。你在院子里大声嚷嚷的,万一将人吓走了,下一次我可不帮你了!” 她的话果然将孙文邦唬住了。 孙文邦忙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进去。” 苏兰缘站在院子里,板着脸盯着孙文邦进了屋子里,将门关好,她才带着阿蓉回去。 苏兰缘叹了一声,低低地道:“这一次一定要得手。” 主仆二人匆匆地往隔壁去,不想半路却被一看起来年纪老大的男的喊住了。 苏兰缘看着对方白须白发,都能当她太爷爷的男的,皱了皱眉打算就当作没看到。 柳大夫摸了摸胡须,高深莫测地道:“这位夫人,若是老夫没有看错,想来你在子嗣上有些艰难吧。” 苏兰缘和阿蓉一怔,立刻停了下来,齐刷刷地朝着柳大夫看过去。 阿蓉问:“你是算命的?” 柳大夫差点咬到了舌头,今儿个出门他特意让岳安将他好生拾掇了一番,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医术高明常年隐居山林的神医,怎么被人认作了算命的? 他没好气地道:“我不是算命的,我是大夫,大夫。罢了罢了,这位夫人既然不是诚心治病,那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苏兰缘立刻追了上去,“是我的丫鬟说错话了,大夫,你别和他计较。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在子嗣上艰难的?” 柳大夫放缓了步子,道:“老夫最擅长妇科,尤其是调理妇人的身子。你这样的我看得多了,凭着经验只看夫人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了。不过具体的,还是得把脉后再说。” 苏兰缘大喜过望。 这些年寻医之路,让她死马也要当作活马医了。 她忙道:“那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我定有重重地酬劳感谢!” 柳大夫想了想,“也罢,随我来吧。” 柳大夫领着二人走到了不远处的石桌子边坐下了。 苏兰烟挽起袖子,眼巴巴地等着柳大夫给她把脉。 柳大夫沉吟道:“夫人最近是不是在吃着一丸叫千日春的药?” 苏兰缘和阿蓉互相看了一眼,二人都大为震惊。 这个药方子还是苏兰缘从乡下寻来的偏方,是以除了阿蓉,谁都没告诉。 苏兰缘怔怔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大夫笑道:“自然是从脉象上看出来的,这些年,夫人吃了不少类似的药吧。大约三个月,夫人就要换一张方子吃吧。其实夫人身体强健,一年到头大病小病都没有,反而是从开始吃补药开始,身子就差了起来吧。” 这一下,苏兰缘心服口服,“是的,还真是这样,明明是调理身子的药,反而叫我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是药三分毒,”柳大夫同情地道,“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这句话,从来都没有人和苏兰缘说过。 别人只会怨她不争气,连个孩子都怀不上,却从来没有人会可怜她。 苏兰缘红了眼眶,拿帕子擦拭起眼泪来,“也只有你会可怜我,我每日里都要吃药,吃得嘴巴里一直都是苦苦的,连心口这里也是苦的,可别人都觉得我是活该的。” 苏兰缘开了个口,话匣子便止不住了。 “……我夫君这些年不知道带了多少女人回来,我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否则我婆婆就会骂我不下单的母鸡,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还想阻拦别人生孩子。有些妾室有了身孕,自个儿没本事保住孩子,可他们都要怪到我头上,觉得是我在使坏,天地良心啊!我可没那么歹毒啊!” 柳大夫耐心地听了好一会,就等着听到这一句,“夫人是说,这些年陆陆续续地有妾室怀孕,可孩子都没保住?” 苏兰缘点了点头。 柳大夫摸着胡须,沉吟道:“夫人,依我看,你没有身孕多半是你那位相公的缘故。不然这些年,为何你相公和别的女人都没有一个孩子?至于你相公到底是什么毛病,我还得给他把个脉看看。” 苏兰缘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说,不是我的问题?” 柳大夫点头,“从夫人的脉象上看,夫人确实没什么大的问题。夫人吃的药停了也行,我给夫人开张方子,吃个几副就没事了。” 苏兰缘晃了几下,抓住阿蓉的手,忍不住红了眼眶,“阿蓉,你听到了吗?我没问题,我没问题。” 阿蓉也很激动。 主仆二人激动之余,苏兰缘又问大夫:“你住在什么地方?我好带着我相公来找您把脉。” 柳大夫胡乱说了个地址。 286好事 沈云娇和翠叶随着那丫鬟往回走去。 丫鬟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沈云娇和翠叶有没有跟丢。 终于走到了一处院子的门口处。 这些院落从外头看过去布局一样,若不是认识路,根本分辨不出来。 丫鬟上前,要去推开院子的门时,对翠叶道:“翠叶姑娘,你就随我在外头候着吧。里头人多,我们进去便显得拥挤了。” 翠叶看向沈云娇,见沈云娇轻轻点了点头,翠叶便爽快地说:“好,我和你在外头。姑娘,您有事就喊我。” 沈云娇点头。 那丫鬟便打开门,让沈云娇进去了。 进去之后,那丫鬟又将院子的门关上了。 翠叶皱起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丫鬟赔笑道:“这样清净些。且这门只是关上了,又不是上锁了。” 翠叶不悦地看了她几眼,到底没有再说话了。 沈云娇进了院子里,只在外头站着,并不往里面去。 她心思敏锐,一眼就瞧出了这不是先前歇息的院落。 再看那领路的丫鬟特意将翠叶留在外面,她心中有数了。 估计等一会,孙文邦就要从里头出来了。 果然,孙文邦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从门缝里往外瞧了一眼。 见院子里站着个袅娜婷婷的玉影,骨头都酥了大半。 孙文邦急不可耐地推开门冲了出去。 沈云娇后退两步,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布满了惶恐,怯怯地道:“姐夫?你怎么在这里?” 孙文邦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停了下来,温声道:“沈妹妹,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孙文邦长了一双多情眼,含情脉脉地望着沈云娇的时候,仿佛真的对沈云娇情根深重一样。 沈云娇厌恶地皱了皱眉,垂着头道:“姐夫,大姐姐呢?老夫人呢?” “这里只有我和你,”孙文邦笑着上前大跨一步,“沈妹妹,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沈云娇目光沉沉地看向他,都懒得和他说话了。 她慢慢地后退,一直等退到了门边上。 她心里琢磨着,是该让翠叶回来,还是再等一等,说不定苏兰缘在杀过来的路上了。 那一厢,苏兰缘和神医分开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初她同意让孙文邦纳了沈云娇,完全是因为想让沈云娇生的孩子认到自己名下,再将沈云娇赶走。 她到底不是一个大肚的女人。 如今知道了是孙文邦自个儿的原因才让自己迟迟怀不了身孕,那沈云娇真的成了孙文邦的妾室,那也是不下蛋的母鸡。 到最后膈应得不还是她自己? 苏兰缘面色大变,立刻就杀了过去。 她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那院子的门口,看到紧紧关着的院门眼神一暗。 翠叶和那丫鬟见苏兰缘过来,上前去要给苏兰缘行礼。 苏兰缘根本没搭理二人,一脚将院子的门给踹开了。 这一脚下去,门剧烈地撞到了墙上,发出的巨响连隔壁几个院子的人都惊动了。 翠叶机灵,趁着门被踢开,灵活地钻了进去,走到了沈云娇身边。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退到了墙边上,将这戏台子让给苏兰缘、孙文邦夫妻二人。 孙文邦面色大变,怒道:“苏兰缘!你这是做什么?” 眼瞧着美味就要到嘴里了,又杀出个不速之客来!这人还是苏兰缘? 孙文邦属实想不明白,苏兰缘好端端地怎么会来坏他的好事?明明这一切都是苏兰缘安排好的。 苏兰缘恨恨地瞪了沈云娇一眼,再去看孙文邦,“家里出事了,我们快回去吧。” 才被锦衣卫带走放出来,听到“出事”两个字,孙文邦的脑袋里轰的一下。 难道说是锦衣卫来抄家了?这个惊天噩耗让他吓得脸色唰白腿发软。 苏兰缘一把拉住呆若木鸡的孙文邦往外去。 院子里终于清净了下来。 翠叶松了一口气,去看沈云娇:“姑娘,你没事吧?” 沈云娇嗯了一声,轻声道:“你去安排吧。” 翠叶问:“可是大小姐和姑爷都走了,估计马上就要回去了。” 沈云娇神秘一笑,“你先准备着,他们还不一定会回去的。” 翠叶应了一声,赶紧出去安排了。 沈云娇走了出来,好在她之前一直暗中记着路,很顺利地就回到了苏老夫人所在的院子里。 看到沈云娇平安无恙、衣衫整齐地回来,苏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沈云娇行礼后,便坐到了苏老夫人身边。 苏大夫人直勾勾地盯着沈云娇,想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破绽来。 沈云娇看过去,腼腆地笑道:“夫人,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苏老夫人看向苏大夫人。 苏大夫人忙收回视线,“没什么,我想起来马车上还准备着我们自己带来的点心,母亲,我去取一下吧。” “去吧。” 苏大夫人便出去了。 一到外头,立刻叫来了方才派去找沈云娇的丫鬟,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丫鬟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和苏大夫人说了。 苏大夫人越听越迷惑。 苏兰缘这又是闹哪一出? 苏大夫人眉头紧皱地吩咐:“你去看看,缘儿是不是真的回去了?若是孙家的马车走了,那便罢了。” “是。” * 苏兰缘拉着孙文邦走了一段路,孙文邦吹了一路的风,终于冷静下来了。 他停了下来,质问道:“你说家里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苏兰缘胡乱地道:“等你回到家去就知道了。” 孙文邦瞪着苏兰缘,大声呵斥:“你就是在糊弄我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家里根本没出事是不是?” 苏兰缘幽幽地盯着孙文邦,一时说不出话来。 孙文邦这一下终于明白过来了,苏兰缘就是故意来坏他的好事的! 他气得走来走去,一回想起那一张近在眼前的芙蓉面,全部都被苏兰缘毁了,一股无名火就在他的四肢百骸乱蹿。 看着暴怒的孙文邦,苏兰缘连忙道:“夫君,我今儿个遇到了个神医,我们多年没有子嗣的问题终于能解决了。” (本章完) 287魔怔 孙文邦狐疑地朝着苏兰缘看过去。 苏兰缘并将方才神医对她说的话,都转告给了孙文邦,末了,道:“夫君,你什么时候得空了,随我一起去看看大夫吧。那位神医医术高明,一定能将你的身子调理好的。” 孙文邦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苏兰缘坏了他的好事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说他的身子有问题? 说他不行? 这简直是比被锦衣卫带走还让他感觉到耻辱! 苏兰缘要去拉孙文邦的胳膊,“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随我去找神医看看吧。” 孙文邦怒火中烧,狠狠地甩开了苏兰缘的手。 苏兰缘被甩在了地上,脸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石头上。 阿蓉惊呼一声,连忙去搀扶苏兰缘。 苏兰缘在阿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阿蓉刚想说话,可一瞧见苏兰缘的脸,控制不住又惊呼了一声。 孙文邦原本还想冲着苏兰缘痛骂几句,可一看到苏兰缘的脸,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苏兰缘这才意识到不对。 她的脸上疼得厉害,尤其是左眼的地方,左眼都快睁不开了。 “我的脸上怎么样了?有镜子吗?把铜镜拿来我瞧瞧。” 随行的丫鬟身上真的带了小铜镜,拿出来递给了苏兰缘。 苏兰缘连忙照了一下,只见自己的左眼处,自眉毛开始青紫了一大块,十分可怖。 苏兰缘尖叫了一声,“孙文邦?你打我?你敢打我?” 孙文邦呸了一声,“还不是你先惹了爷!再说是你自己没站稳,怪得了谁?哼!” 孙文邦拂袖离开。 苏兰缘呜呜地哭泣着,阿蓉在旁劝慰。 等苏大夫人再见到苏兰缘,看到苏兰缘的模样,苏大夫人心疼坏了。 “我的儿,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苏兰缘泣不成声:“还不是孙文邦!他竟然这样对我,我不过是说了些实话……” 苏兰缘语无伦次的,苏大夫人听了好一会都弄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大夫人看向阿蓉,“你说!” 阿蓉便从她们碰到神医开始,到后面苏兰缘摔倒孙文邦怒气冲冲地离开的事都老老实实地说了。 苏大夫人嗔道:“缘儿你也是,姑爷再怎么说都是个大男人,就算是他的身子有问题,你也得说得委婉一些,而且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就算真的是他有问题,他也不一定会承认的。你再想想别的法子。” 苏兰缘哭得眼睛红肿,让本就狼狈的面容愈发惨不忍睹,“娘,你就不心疼我吗?我成了这副模样,还怎么见人啊!” 苏大夫人只能好生安慰了几句。 见苏兰缘慢慢地不哭了,苏大夫人也能松一口气的时候,苏兰缘却突然冒出了一句。 “娘,既然孙文邦不能生,那我就找别人生!” 苏大夫人愣住了,忙看了一眼四周,好在边上伺候的都是心腹。 苏大夫人竖起眉毛,伸手狠狠地戳了下苏兰缘的额头,“要命啊!说这些话!被人听去了,你还要不要名节了啊!” 苏兰缘撇了撇嘴角,面上的疼痛感愈发强烈了。 “孙文邦今日这么对我,我心里恨得很!反正我只要一个孩子傍身就行了,孩子的生父是谁,我并不在乎……” 苏大夫人连忙去捂苏兰缘的嘴,见苏兰缘完好无损的那一只右眼里透露出来的坚决,她心里慌得厉害。 苏兰缘是认真的! 她劝道:“缘儿,你魔怔了。” 苏兰缘拉开苏大夫人的手,冷笑道:“那也是被他们一大家子的人逼的,娘,我决心已定,要么你帮我,要么我自己去。” 最终还是苏大夫人服软了。 她怕苏兰缘一个冲到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因此只能先顺从苏兰缘,将苏兰缘稳住再说。 苏大夫人让丫鬟取了帷帽来,让苏兰缘戴上离开。 毕竟苏兰缘如今的容貌实在是不能示人。 将苏兰缘好生地送走之后,苏大夫人便去了苏老夫人那边。 苏老夫人正想走了,见苏大夫人回来,便问道:“馨姐儿呢?怎么还不回来?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大夫人便派人去找苏兰馨。 最后是在秦家那边将苏兰馨找到的。 苏兰馨带着秦环将秦玥找到之后,便随着秦家人一起去了秦家的院子那边。 青玉当时被沈云娇留了下来,到了秦家那边,青玉等苏兰馨给秦家的长辈请过安后,便小声提醒:“三小姐,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兰馨睨了她一眼,梅花连忙上前,将青玉挤到一边去。 梅花斥道:“你又不是我家小姐的丫鬟,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地。” 青玉眉头一皱,抿着唇退到了后头去。 苏兰馨一直待到苏家人来找才回去。 苏老夫人似笑非笑地道:“秦家七小姐还好吗?” 苏老夫人的眼神仿佛一下子将苏兰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洞穿了。 苏兰馨脸颊微红,细声细气地说:“嗯,秦家七小姐心情不好,我就陪了她一会。” 苏老夫人看了苏兰馨一眼,没再说话。 沈云娇搀着苏老夫人,一行人就要回去了。 等再次要上马车的时候,苏大夫人心情不好,想了想,就拉了苏兰馨一起坐一辆马车。 她怕自己看到沈云娇,就会忍不住想那些糟心事。 沈云娇也不在意,和苏老夫人一起上了马车。 沈云娇打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恰好见到翠叶回来了,还冲着沈云娇眨了眨眼。 沈云娇放心了,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待所有人都上了马车之后,苏家的车队启程了。 走了一半,苏老夫人突然皱起了眉头,“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喊?” 沈云娇认真听了一会,“老夫人,我只听到了车轱辘的声音,是谁在叫喊?” 苏老夫人又听了一会,这一次却什么都没听到了。 她摇了摇头,“大概是我听错了。” “老夫人,喝杯茶润润嗓子吧。”沈云娇亲手倒了茶水送过去。 苏老夫人喝了一口,便阖眼小憩了。 沈云娇看向车窗外的方向,眼眸里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但稍纵即逝。 (本章完) 288胡言乱语 孙文邦怎么也没想到,自个儿因为烦闷,甩开了小厮随从独自走了一段路,竟然能碰上这样的事。 他也不知道是被谁从背后打了一棍子,随后面朝地摔在了地上。 他正要发怒的时候,头突然被一块布盖上了,随后浑身上下疼痛了起来,似乎是有好几个人拿着棍子在打他。 他是个纨绔,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他也用过几次。 他在心里琢磨着,最近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但他也来不及细想,身上疼得实在是让他无暇想太多。 “谁找你们来的!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双倍的酬劳!” 可惜不管他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最后他痛得也叫不出来了。 那几个人将孙文邦痛打一顿后,见孙文邦痛得晕过去之后几人便离开了。 他们都是京城里混迹街头巷尾的无赖混混,这一次也是收了银子来揍人的。 这种事情他们都是做得轻车熟路了,见人晕了,他们拿着酬劳勾肩搭背地准备回城里去大醉一场。 苏兰缘在回孙家之前,先去了一趟医馆开了点药后才回孙家去。 回到孙家,就让阿蓉对外人说她路上吹了风着了凉病下了,谁也不见。 苏兰缘正伤心,外头的事情一律不管。 因此等傍晚的时候,孙夫人杀进来的时候,苏兰缘才知道了孙文邦迟迟未归的事。 苏兰缘赶紧戴好帷帽,出去见了孙夫人。 “母亲,夫君大概是去哪里玩了,这也是常常有的事。” 孙夫人打量着苏兰缘,斥道:“在家里还是大晚上的,戴这个劳什子做什么?还不快摘了?” 苏兰缘往后退了一步,“哦,我脸上生了些红疹,实在是见不了人。” 可孙夫人越来越觉得古怪,“我是你母亲,我们是一家人,难道我也见不得?摘下来!” 苏兰缘却不肯,又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忙道:“对了,不是在说相公的事吗?母亲,您别担心,相公说不定去哪里玩了,明儿个准会回来的。” 孙夫人道:“不会的,邦儿跟出去的小厮都回来了,可他们说,今儿个从寺庙里出来的时候,你和邦儿似乎起了什么争执,邦儿不让小厮跟着,说自己要走一段。” 说着,孙夫人眸光严厉地盯着苏兰缘,“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兰缘还在犹豫怎么说的时候,就见孙夫人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猛地上前,冷不丁地就掀了苏兰缘的帷帽。 帷帽下,露出苏兰缘一张红肿青紫的脸,屋子里的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孙夫人也吓了一跳,皱了皱眉,“你这眼睛……怎么一回事?” 苏兰缘又耻辱又委屈,呜呜地哭了起来,“还不是被相公弄的。” “邦儿?不可能,邦儿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你惹着他了?”在孙夫人的心里,她的儿子自然是哪哪都好,绝对不是一个会打女人的人。 苏兰缘哭着道:“母亲不信问下人。” 孙夫人又看向阿蓉,质问:“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蓉看了苏兰缘一眼,才迟疑着道:“是……是爷推了奶奶一把,奶奶的眼睛磕到了石头上……” 孙夫人嘴角轻轻上扬,“我就知道邦儿不是那样的人,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不小心。你和我说,你和邦儿到底为什么吵起来的?还让邦儿气得都不回家来了?” 苏兰缘心中暗恨,她心里本就存了天大的冤屈。 被孙夫人这么一逼,她干脆将白天里那神医的话全部说给了孙夫人听。 孙夫人听完,和孙文邦是同样的反应。 孙夫人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邦儿怎么可能有问题?我的儿子我清楚得很!是你自个儿没本事怀不上孩子,还怨到了邦儿头上?那是什么神医,依我看,就是个看了几本医书就出来招摇撞骗的!” 苏兰缘痛哭流涕:“母亲!我何苦来撒谎骗您?您若是不相信,请个大夫来给相公瞧瞧不就真相大白了?” 孙夫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不可能!我的邦儿没有一点问题!” 若是真的请大夫来了,不管最后查出来孙文邦有没有问题,只要传出去,那对孙文邦的名声总归是不好。 说不定别人还会借此嘲笑孙文邦。 孙夫人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苏兰缘委屈地说:“那母亲您说,这些年那些妾室们的孩子,为什么都保不住?一两个可能是巧合,可几乎都是如此。” 孙夫人冷笑,“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心里清楚!” 苏兰缘不敢置信,“母亲的意思是都怨我?” “还不是因为你!自打娶了你,我们家处处就不顺,依我看你就是个丧门星!罢了,念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的胡言乱语我也就当作没听过。你好生地待着闭门思过。” 顿了顿,孙夫人嫌恶地撇了撇嘴:“不过你这副容貌,也出不了门了。你就给我安分点行吗?” 孙夫人狠狠地训斥了苏兰缘一番,最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苏兰缘委屈得不行,同时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名火来。 孙家都待她不仁也不义了,她还做什么要事事为孙家考虑。 先前在苏大夫人跟前冒起来的念头,开始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一直到了后半夜,又痛又累又饿的孙文邦才靠着两条腿走回了孙家。 被孙家的小厮发现之后,孙文邦便安心地晕了过去。 孙夫人瞧见孙文邦的惨样,虽然孙文邦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他动的手,但孙夫人却默默地将这一切都归到了苏兰缘头上。 若不是苏兰缘不懂事惹了孙文邦,孙文邦何苦丢下随从一个人出去? 归根到底,还是苏兰缘这个丧门星惹得事! 孙夫人默默地为苏兰缘记了一笔。 * 苏家一行人顺利地回到了苏家。 沈云娇回到自己的跨院里,更了衣,轻声问翠叶:“银子都结清楚了吗?” 翠叶同样小声地回道:“姑娘放心。” 289世子 “姑娘放心,银子都结清了,奴婢戴着兜帽,他们也没瞧见奴婢的脸。” 沈云娇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那一厢,苏大夫人自从回来以后就觉得心里慌得厉害,她实在是坐不住,派了两拨人出去,一拨去了苏兰缘那边打探消息,一拨则去了罗家。 罗家那边,苏兰绣许久没有消息了,苏大夫人担心得紧。 苏兰缘那边在好生养伤,苏兰绣则让人转告苏大夫人,她一切都好,苏大夫人这才安心了。 * 苏家和秦家的事,苏兰馨和秦熠的亲事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 苏兰馨高兴不已,整日里面上都带着笑,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只是在给苏二夫人喂药的时候,苏兰馨不由地发愁。 “娘,你说自个儿身子舒服了不少,可怎么还是不能起来呀?要不我去找兰烟和云娇说说,让她们把那个神医带来再给你瞧瞧?” 苏二夫人眼眸一暗,苦涩地道:“都随你吧,只是你的亲事既然定下来了,往后你可得安心绣嫁妆。我这里,就让洛妈妈伺候好了。” 苏兰馨信不得洛妈妈,忙道:“娘,我可以的,你不要赶我走!” 伺候完苏二夫人喝完药后,苏兰馨便特意往平康院里跑了一趟。 “云娇,上次那个神医你再请过来给我娘看看好不好?” 沈云娇笑着一口应下,“当然可以。” 苏兰馨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那就好,对了,我听说你先前和兰烟开了一家糕点铺子?” 沈云娇笑道:“不过是闹着玩罢了,真正打理铺子的不还是管事?怎么了?” 苏兰馨道:“我可听他们说,你们铺子里的点心都小有名气了呢,都要排上长队才能买得到呢。” 沈云娇便道:“三小姐若是想吃,我派个人出去给你买上点吧。” 苏兰馨笑道:“那敢情好,我也想给我娘尝尝。” 二人说说笑笑的,苏兰馨坐了一会就回去了。 听苏兰馨一提,沈云娇便想起了苏兰烟,她将青玉喊了过来。 “四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青玉回道:“四小姐最近都在照顾花姨娘,不过奴婢听说,四小姐时不时会将纪姑娘喊来说话。不过都是瞒着花姨娘的。” 沈云娇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苏兰烟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打理好铺子了。 这日,纪慧心也来苏家和苏兰烟说话。 因为怕碰上苏钦,纪慧心行色匆匆不敢逗留。 回了苏兰烟的话后,她又匆匆地离开去了铺子里。 只是才到铺子不远处的地方,就见铺子门口处乱哄哄的,似乎吵起来了一样。 她心一紧,连忙跑了过去。 果然,铺子门口吵起来了。 “你一个人将糕点都买完了,那我们买什么呀?我们也排了老长的队了!” “是啊是啊!” 那正站在铺子门口,盯着伙计装点心的男子头也不回地道:“先到先得!你们要是不服气,怎的不来得比我早一些?若是今儿个是我前头的人将糕点都买完了,我才不会像你们一样叽叽歪歪的。” “你什么意思?要打架吗?” 高炎终于扭过头,打量了一下站在他后面吵嚷的人,半晌冷哼一声,口吻不屑:“就凭你们?我一个能打十个!” 被高炎一激,果真有人中了激将法,卷起袖子就要和高炎好好打一架。 高炎不过是个少年,而要对他动手之人确实个干惯农活的汉子。 那汉子十分有信心,可以打得高炎满地打滚。 纪慧心已经跑了过来,连忙走到中间去,“两位何必如此呢?” 纪慧心去和那汉子说:“大哥,你也常常过来买点心的,我记得你。这次的事还全部都是怪我们,前几日走了个厨娘,还没招到新的,所以这每日卖的糕点少了不少,我再次给你赔个不是。大哥,你明天早点过来,我给你便宜点。” 纪慧心又连忙去对另外几个面有不满的客人说:“你们也是,我都记下了,明个儿会给你们算便宜些。” 这几个人满意了,都离开了。 只是那大汉在临走之前,又冲着高炎吆喝了一声:“你小子,别以为我是怕了你了!你敢不敢说你住在哪里?” 高炎嗤笑一声,“去珍亲王府,就说找高炎!” 那大汉笑得更大声,“珍亲王府?原来只是个看门的!” 谁不知道,珍亲王早在好些年前去了北边,如今京城里的珍亲王府的宅子不过是个空壳罢了,只留了几个看门打扫卫生的人。 高炎见伙计将点心都包好了,便挥了挥手,让他带来的人将点心搬到马车上去。 他这才看向那大汉,高傲地扬了扬下巴,“看门的?哈哈哈,不过也说的对,我看得是世子的门!” 高炎边往马车上去边抱怨:“也不知道世子怎么跟个娘们一样,突然喜欢吃起点心来了。” 高炎坐到车辕上,亲自赶着马车离开。 留下来的人都是一脸震惊。 世子?珍亲王世子? 珍亲王世子偶然会回京城来,听闻是在北边惹了祸,来京城躲祸的。 上一次过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不过这些都是大人物的事了,纪慧心听过也就过了,转身进了铺子里忙活去了。 高炎亲自驾着马车回到珍亲王府的时候,珍亲王府里灯火通明的。 他们是下午到的京城,珍亲王世子周兴晟先入宫去见了圣上。 高炎命人将点心搬进去之后,稍微等了一会,周兴晟就回来了。 高炎狗腿地过去,“爷,您终于回来了,您吩咐的点心和胭脂水粉都买好了,您是要自己吃自己用?” 周兴晟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就算是生气的时候,一双眸子里依旧是深情似水,看得人的脾气都没了。 周兴晟给了高炎一记栗子,怒骂道:“爷不是娘娘腔!这些你给爷分成几份,爷要带着去会一会爷的相好。” 这大晚上会相好,一看就知道这相好不是什么正经人。 高炎苦着脸劝说道:“爷,您就行行好吧,别再惹什么幺蛾子了!” 290热闹 “咱们这次来京城,是出席鲁王殿下的大婚的。虽然日期提前了那么一些,可王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小的劝着您些。若是您闯了祸,小的也没好果子吃。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看着要凑过来的高炎,周兴晟嫌弃地将人往边上推,“滚滚滚,你离我远一点。爷就去会会相好,会惹出什么事来?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嘴碎了,你别跟着我去了。对了,书房那边用金色锦布包裹着一幅画,你好生给我挂起来。” 说罢,周兴晟让人带上东西,打扮得和一只花蝴蝶一样出去寻相好去了。 高炎一连叹了好几口气,老气横秋地迈着步子往书房那边去了。 这一次他们不是来避难的,因此这一次带的东西不少。 书房门口堆了好几个箱笼,丫鬟小厮们正在收拾。 高炎走过去,从箱子里找出了周兴晟吩咐的那幅画。 他将外头抱着的布解开,将画展开,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这……”他控制不住地发抖,“这不是王爷珍藏的那幅画吗?” 珍亲王的书房里有一个密室,高炎还是和周兴晟无意间触碰到了机关闯进去的。 密室里空荡荡的,在正中央的地方挂了一幅画。 画上是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腰间系着一根纱带垂到了地上。 女子正站在树下,抬头瞧着一树的繁花。 女子面容精致,气质娴静,就连一向跳脱的周兴晟,在看到这一幅画之后,都感受到了岁月静好,暂时忘却了所有尘世间的烦恼。 周兴晟摸着下巴:“这幅画,倒是比大夫开的安神药还有用啊。” 高炎怎么都想不到,这一次自家爷来京城,还将王爷当成宝贝一样的画给顺了过来。 他突然明白过来了,自家爷为何要提前了两个月出发。 高炎的手忍不住发抖,想了又想,还是将那画又重新包了起来。 * 周兴晟带着精心准备的好礼去找他的相好们。 只是他是笑着进去的,最后是被丢出来的。 一打扮妖娆的女子站在门口骂道:“没钱?没钱你称什么大爷!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周兴晟哎呦了几声,费劲地站了起来,“我先赊账不行吗?” 至少在北方珍亲王的地盘上,他这张脸不管走到哪里去,都不会敢有人收他的银子。 是以一时大意,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银子了。 可转念一想,这一次出门,珍亲王妃怕他惹是生非花天酒地,没有给他多少银子。 被小厮们搀扶起来之后,周兴晟牙疼地捂着脸,怏怏离去。 突然,看到一熟悉的面庞,他眼睛一亮,推开小厮们搀扶着的手跑了过去。 “咦?这不是那个谁谁谁吗?你姓什么来着?”周兴晟皱着脸,头一次觉得脑子不够用。 萧时敬面无表情地朝着周兴晟拱了拱手,淡淡地道:“世子。” 听着这无波无澜,比夜里的风还要冷的声音,周兴晟可算是想起来了,面上露出了笑,“这不是萧世子吗?竟然在这里遇到你,看来是我们两人的缘分啊!你瞧瞧我们都这么有缘分了。” 周兴晟笑嘻嘻地上前,一伸胳膊想要去揽萧时敬的肩膀。 只是萧时敬生的比他高了许多,这揽起来费劲得很。 而且萧时敬站得笔挺,一点都不将就他。 揽了一会,周兴晟胳膊又酸又痛,自个儿撑不住先收了回来,他嘿嘿笑着道:“萧世子,看在咱俩的关系上,能不能借我一点银子呀?” 萧时敬打量他一眼,“可以。” 在周兴晟笑得眼睛都快不见了的时候,只听萧时敬补充道:“立字据。” 周兴晟立刻垮了下来,幽怨地道:“我们两个的关系这么熟了,还立什么字据啊,多见外啊,你说是不是,萧哥哥?” 这一声萧哥哥喊得周围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府的小厮们望天无语。 萧风控制着自己要拔刀的冲动。 萧时敬淡定地问:“不立字据?” “不立。” 周兴晟的尾音还不曾落下,萧时敬利落地转身骑马离开。 动作一气呵成,周兴晟眨了眨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萧时敬已经走远了。 周兴晟急忙去追:“我立!我立字据还不行吗!” 可惜萧时敬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最后,周兴晟悻悻地回去。 回到王府,先去了书房里。 “好你个小子,叫你将画挂起来你不挂!非要爷自己动手?” 高炎苦着脸,过去劝道:“爷,那幅画再怎么说也是王爷宝贝的东西。您若是就这么挂起来叫别人都看到了,到时候王爷要教训您,连王妃娘娘都拦不住了啊!” 想起他爹的藤条,周兴晟的腿抖了一下。 最终在高炎的劝说下,周兴晟便将宝贝画收起来,想看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看。 周兴晟本身就不是闲得住的人,刚来京城就觉得闲得慌。 且他这一次不是来避难的,不必畏畏缩缩的。 于是他大手一挥,叫下头的人办一场晚宴,将请帖都发了出去,不过邀请的都是同龄人。 这样子才能和周兴晟玩的到一块去嘛。 这一次,邀请的人不少,连苏家的几位爷都收到了请帖。 据说同出席的还有皇子王爷,苏家几位少爷都受宠若惊。 苏老夫人听到此事,有一瞬的迟疑,“那位珍亲王府的小世子,嗯……人跳脱了些,听说也不爱读书,和他结交委实不是明智之举。” 苏老夫人说得已经很委婉了,她想说,那位珍亲王府的世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事魔王。 谁家上进的好儿郎沾上了他,说不定要被带坏了。 沈云娇安慰道:“老夫人,这次邀请的人不少,我听说只要是京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被邀请的名单之中。咱家几位爷过去,说不定就只是凑个热闹的。” 苏老夫人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但到了下午的时候,苏兰绣巴巴地过来了。 一段时日不见,苏兰绣看起来沉默了不少。 (本章完) 291来访 苏兰绣到平康院请安后,便往大房去了。 到了苏大夫人跟前,苏兰绣撇了撇嘴,露出了些许委屈的模样。 苏大夫人心一紧,还以为苏兰绣在罗家也受了委屈了,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罗家给你气受了?” 苏兰绣哼了一声,“罗家人才不敢给我气受,娘,我听说这次珍亲王府的宴席,几乎将京城大半的公子哥都邀请到了。” 苏大夫人斜睨着她,“怎的,罗家没有收到请帖?” 苏兰绣难堪地点了点头,“娘,你能不能想法子给我弄一张来?” 苏大夫人压低声音:“姑爷的脑子……好了吗?” “虽然看起来木木的,可到底不会再发狂了。到时候身边再跟个妥帖的小厮便不会出错了。” 苏大夫人略一沉吟,“可这王府的请帖,不是想要来就能要来的。” 苏兰绣双手扒拉着苏大夫人的胳膊,眨了眨眼,“娘,我听说那珍亲王世子就是个纨绔,平日里就是不学无术,那不是和哥哥一样吗?” 苏大夫人拍了她一下,嗔道:“有你这么说你哥哥的吗?” 苏兰绣吐了吐舌头,“我的意思是要不给那位世子送点东西,说不定世子愿意给请帖的。” 苏大夫人道:“不过就是张请帖,姑爷不去便不去了吧。” “娘!这不是去不去的问题,是关乎面子的事。” 最后在苏兰绣的歪缠下,苏大夫人只好说去试一试。 母女二人说了几句,苏兰绣便要回去了。 “娘,我不能出来太久的,家里不能没有人,”苏兰绣压低声音,“若是罗书砚还要发狂,我婆婆根本狠不下心,也只有我能下狠心。” 她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狠劲,用不了多久,她迟早要把这堆麻烦甩掉! “那也好,我送送你。”苏大夫人亲自送苏兰绣出去。 二人走到外头,突然瞄见一道艳丽的影子一闪而过。 苏兰绣眼尖,喊住了她,“是谁?怎的也不过来请安?” 苏大夫人却已经知道是谁了,眉眼发沉。 那道艳丽的影子又走了回来,走到了苏大夫人和苏兰绣二人跟前。 苏兰绣打量过去,只见面前的女子着一身桃粉色缠枝纹小袄,小袄的衣襟袖口出还镶了一圈白狐狸毛,下束一条白绫裙,面上搽脂抹粉,打扮得比苏家的小姐们还要拔尖。 铃霜给二人福了福身子请安。 苏兰绣越看她越不顺眼,“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勾谁的魂?” 铃霜低着头道:“爷喜欢妾身这样打扮,妾身才这样打扮的。” 苏兰绣眉头皱得愈发地紧了,她那哥哥确实是这副德性。 铃霜的话挑不出错处来,态度也算温顺,可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不耐地道:“罢了罢了,你走吧。” 苏大夫人冷声道:“狐媚子作态!” 铃霜眉头动了动,但没有说话,依旧是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 苏大夫人面色不虞,可是碍于苏兰绣在场,也没多说什么。 等走出一截路,苏兰绣八卦地问:“娘,你可是有新嫂子的人选了?” 苏大夫人面色稍缓,“我们家从前姓王的那家邻居,你可还有印象?” 苏兰绣点头笑道:“我知道,如今人家是王翰林了。娘莫非是看上了王家的大姐姐?我听闻王家大姐姐先前定了亲,因着男方家要守孝,耽搁了三年。结果等出了孝,男方家又办了丧事。王家姐姐的这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一耽搁,王家姐姐也二十出头了,想再寻一门好婚事也难了。” 苏大夫人面上也带了笑,“就是这位王大小姐,王家的家教自然是好的。若不是王大小姐被耽搁了,我也不敢起这个念头的。你哥哥就缺个能管束他的人。” 苏兰绣略一迟疑,“可那王姐姐,容貌普通了些……” “娶妻娶贤,普通也有普通的好,至少是个本分的。” 母女二人边说边出去了。 不想第二日,苏老夫人那边就收到了王家的拜帖。 苏老夫人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个王家来。 她疑惑地道:“只是自打王家搬走后,两家就断了联系了。这一次怎么又要来拜访了?” 沈云娇想起王家人,也淡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不过苏老夫人还是应下了。 隔日,王家人如约过来。 苏家上下,也就只有苏大夫人知道王家人借着拜访长辈的名义过来的意图了。 苏大夫人好生拾掇了一番,想了想,又让人将苏兰烟喊了过来。 苏兰烟过来了,穿着一身青色半旧的衣裳。 花姨娘额头上的伤口愈合了,可是落下了一个容易头晕的毛病。 苏兰烟守着花姨娘,根本没功夫拾掇自己的。 苏大夫人嗔道:“今儿个有客人来,你穿成这副模样是不是要告诉别人我苛待庶女啊!” 苏兰烟紧紧抿着唇,垂头不语。 说多错多,还不如不说。 苏大夫人果真拿这样子的苏兰烟没法子,她又训斥了几声,让人拿了苏兰绣的旧衣来给苏兰烟将就一下。 苏兰绣爱美,就算是留在苏家没带走的旧衣也很簇新的一样。 苏兰烟好生地打扮了一番,苏大夫人才带着她往平康院去。 她们到的时候,平康院里已经很热闹了。 王家夫人是个外向的性子,她和苏老夫人说着从前两家当邻居时的趣事,屋子里的笑声就没断过。 “这么热闹呀,”苏大夫人笑眯眯地走了进去,“王家妹妹,真是稀客呀。” 王夫人起身,和苏大夫人互相见礼,二人再一道坐下。 苏兰烟也站在屋子中央行礼。 王夫人看过去,眼前一亮,“这是烟姐儿吧,出落得这么标致了,还是苏伯母和苏姐姐会养孩子。唉,这么一对比,我家这两个就跟猴儿似的上不得台面。” 王大小姐王姝和王五小姐王妩恰到好处的笑了笑。 苏兰烟搜寻着以前的记忆,知道这王姝和王妩是姐妹,只是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 她抬眸朝着两位王家小姐看去,蓦地惊讶了一下。 (本章完) 292闯来 年纪稍大些,挨着王夫人坐的应该就是王大小姐王姝了。 王姝容貌普通平平无奇,连她身后站着的丫鬟都比她清秀些。 而王妩年纪虽不大,但一张莹白的小脸上透着点妩媚,待长开了想必也是个标致的人物,当得起妩这个字。 这姐妹二人坐在一块,实在是不像姐妹。 苏兰烟压下惊诧,低着头装羞涩。 苏大夫人奉承道:“王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你家这两位姑娘,也叫我羡慕得紧。” 苏大夫人着重关注王姝,说了不少夸奖的话。 因着夸不了王姝的容貌,苏大夫人只好从她的品行入手。 夸了一阵,将王姝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忙向王夫人求救。 收到王姝求救的眼神,王夫人便道:“伯母,苏姐姐,不如让姑娘们出去玩吧,待在这里也没意思。” 苏老夫人笑道:“也好,云娇,烟儿,你们招待好客人,不许只顾着自个儿贪玩。” “是。” 沈云娇便领着其他三人往外去。 几人直奔花园里去。 王家两位小姐都是和善好相处的人,招待起来也不用费多少心思。 安排好茶水点心后,四人便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突然,远远的就见一抹鲜艳的身影走了过来。 沈云娇凝神看了过去,待辨认出来之后,皱了皱眉,将青玉喊过来吩咐了几句。 青玉立刻往那人走过去。 “铃姨娘,”青玉客气地道,“那边有客人在,你多走几步,往那边绕一下吧。” 铃霜停下,扶了扶鬓边的珠钗,笑道:“青玉姑娘,我知道有客人过来,所以特意从厨房拿了点心来。我没有别的意思,过去放下点心就走的。” 铃霜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上果然提着一食盒。 青玉略一犹豫,便道:“这样的事还是交给我吧,我拿过去便好了。姨娘的好心,我会和姑娘们转告的。” 铃霜朝着远处看了一眼,笑盈盈地道:“那就麻烦你了,改明儿我给你打几个络子吧,你瞧瞧你身上戴的络子都旧了。” 青玉仍旧笑得客气又疏离,“那就多谢姨娘了。” 让丫鬟将食盒交给青玉,铃霜果真带着人离开了。 青玉松了一口气,将食盒带了过去。 王妩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那个漂亮姐姐,也是苏家的姐姐吗?” 沈云娇正在将食盒里的点心碟子往外拿,闻言便回道:“哦,算是苏家的人吧。这点心还热着,王五小姐趁热吃吧。” 王妩不动声色地看了王姝一眼,便吃起了点心。 铃霜离开此处,却没有离开花园,而是去了花园那头的假山后面。 假山后,站着一锦衣男子。 男子正和边上的丫鬟眉来眼去的,看到铃霜过来,他立刻将那丫鬟丢开了,冲着铃霜一笑。 铃霜福了福身子,娇声道:“爷,刚刚妾身远远地看了一眼,看到那位王家大小姐的长相了。” 苏义急问:“快说快说,长得什么模样?” 铃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苏义欲言又止。 铃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苏义欲言又止。 苏义记得抓心挠肺,催促道:“你快和爷说实话,是不是和他们说的那样姿色平平,看着就没胃口了。” 铃霜为难地点了点头,见苏义要急了,她用温柔的嗓音劝道:“爷,既然是夫人做主相中的,想来王大小姐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爷,您就别再惹夫人不高兴了。” 听到这话,苏义眉心狠狠一皱,不悦地道:“爷都多大了,还要事事听夫人的话?这一次是给我选奶奶,又不是选丫鬟,我娘真是糊涂啊!” 苏义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事事要苏大夫人管束,实在是丢面子。 而且苏大夫人明知他是最注重皮囊的人,偏偏还给他挑了这么个继室,这不是嫌他活得太安生了吗? 苏义气得走来走去,最后将扇子往脖子后头一插,竟直接往亭子那边去。 铃霜急忙追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苏义的身后。 沈云娇远远地就瞧见了往这边来的苏义。 苏义是苏家的少爷,且苏义为人随性,若是他执意要过来,沈云娇还真是拦不住。 苏兰烟也瞧见了正走过来的苏义,她对苏义的印象并不好,苏义这么过来,也不顾及着亭子里的女客,估计没什么好事。 沈云娇和苏兰烟交换了个眼色,苏兰烟难得开口:“我带你们去那边看花吧。” 王家两位小姐自然也发现了正朝着亭子走来的男子。 那男子穿着不简单,一看就是苏家的哪位爷。 王姝立刻站了起来,“好,我们过去吧。” 王妩眼眸微闪,跟在王姝身后往外去。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她走在后头断后。 苏义再脸皮厚,也不可能追上来吧。 一行人顺利地走出了亭子,王妩突然哎呦一声,“我的帕子落在亭子里了,我去取一下。” 不等其他人开口,王妩就提着裙子匆匆地回去了。 这一次出门,王夫人嫌人多麻烦,就没让王妩带伺候的丫鬟。 反正王姝身边的丫鬟不少,足够应付得了王妩了。 因此王妩自个儿回去取帕子,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王妩这一回去,就和刚走到亭子边的苏义撞了个正着。 王妩如同受惊了的小兔一般红了眼,长得略有些妩媚的眼眸里蓄了晶莹的泪,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苏义眼眸里透着深意,抬手摸了摸下巴,“你是王家大小姐?” 王妩细声细气地道:“王大小姐是我姐姐,我是……” 沈云娇带着人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王妩的手腕,打断了她的话。 翠叶拾起一块帕子,“王小姐,这是你的帕子吧。” 王妩欢喜地点了点头,“是我的帕子。” 沈云娇便道:“既然帕子找到了,那我们便走吧,想来老夫人也该找我们了。二少爷,我们先走了。” 苏义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王妩的身上,愣愣地嗯了一声。 沈云娇便拉着王妩离开了。 王姝静静地站在后头,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但什么都没说,仿佛习以为常了。 一行人便回平康院里去了。 293安排 平康院里,气氛正融洽着。 两家稍微透露了一点意思,便一拍即合。 王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些年为了王姝的婚事,她愁得不知生了多少的白头发。 苏义虽然行二,但是上头那个哥哥在早些年出了意外死了,将来苏家的家业都是要落到苏义头上的。 而且苏义虽然有过个妻子,但是没有留下一儿半女,这些年他身边的妾室通房也不曾有身孕。 王姝嫁过来,至少不用为庶子庶女所烦恼。 王姝生下的儿子,就是苏家的嫡长孙。 王夫人为王姝相看了那么多人家,就属苏家这门最为满意。 因此,她对苏家老夫人和大夫人也更加热情。 王夫人余光瞄见几个姑娘一起进来,便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妩俏皮地道:“我饿了,想和老夫人讨碗饭吃。” 屋子里她年纪最小,长得又讨喜,说这话倒是可爱,让苏老夫人都撑不住笑了起来。 王夫人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不达眼底。 王姝安静地站在王夫人边上,平静地盯着王妩,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众人笑了一会,苏大夫人便出去吩咐厨房摆膳了。 王家人用完午膳才回去,还是苏大夫人亲自送她们到了门口处,一直到目送着王家人上了马车才回府里去。 一上马车,王夫人面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她冷冷地瞧着王妩。 王妩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着。 马车行出了一条街,突然停了下来。 王妩下了马车,上了后面那一辆丫鬟婆子所坐的马车之上后,王家的马车才继续行驶起来。 王姝靠在王夫人的怀里,盯着某处出神。 王夫人有一下没一下拍着王姝的背,“今儿个的事,我都知道了。” 王姝皱了皱眉,又坐了起来,不满地道:“娘,她就是存心的。今儿个早知道就不带她出来的。” 王夫人高深莫测一笑,“你这就不明白了,她搞的那点小动作,她自以为高明得很,可是有点道行的都能将她看穿了。这么一对比,她的低贱才能衬托你的品行高洁。” 王姝有些低落:“可是她长得和她姨娘一副狐媚的模样,当时苏二少爷还看了她好一会,娘,你说苏二少爷会不会……”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你怕什么?她还能翻得了天了?若是真的看上了,她也只能为妾。过段时日你随便寻个借口将人打发了便是,不足为惧。” 王姝睫毛颤了颤,没有再说话,只是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她先前定下的婚事,明面上是因为男方家一直有丧事要守丧,怕耽误了她才将亲事退了。 实际上她十分清楚,是她的那位未婚夫婿偶然看到她,见她生的着实普通才退了这门亲事。 她实在是害怕重蹈覆辙。 苏家。 苏大夫人带着苏兰烟回去了,回到大房,就看到苏义等着她了。 她挥了挥手,让苏兰烟先回去了。 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便笑问道:“怎的,又在哪里受气了?” 苏义没好气地道:“娘,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可是听说你要给我找继室了,那王大小姐生的普通,你让我娶她,是存心叫我不痛快吗?” 苏义没好气地道:“娘,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可是听说你要给我找继室了,那王大小姐生的普通,你让我娶她,是存心叫我不痛快吗?” 苏大夫人呵了一声,她就知道苏义会来和她说这些。 她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措辞,“这是你爹的意思,你若是不愿意,你就去和你爹说吧。” 苏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还真有些怵他爹。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他便去和苏大夫人撒娇,只可惜歪缠了许久,都没听到苏大夫人松口,苏义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苏义心里烦闷着,从苏大夫人这里出来直接出门去了。 看他的架势,估计是晚上也不会回来了。 铃霜倒也乐得清闲,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手里拿着的纸条。 她笑了起来,“这位王五小姐倒是个会来事的。” 她的贴身丫鬟珠儿双手递过去一对赤金绞丝的镯子,“姨娘,这是和纸条一起送来的,说是孝敬您的。” 铃霜将镯子接了过来,拿在自己手腕上比着,还真是配她这身衣裳。 她朝着随意摆在梳妆台上的那信纸努了努嘴,“拿去烧了。” 珠儿应了一声,随手将那纸条丢进了炭盆里,很快化为了灰烬。 过了几日,便到了珍亲王府大摆筵席的日子了。 优记糕点铺前几日就忙碌起来了。 上一次周兴晟没有送出去的糕点,自己吃了几块,味道还不错。 于是为着这次的宴席,他特意在优记糕点铺定了一批点心。 天才微微亮的时候,纪慧心便指挥着伙计将点心盒子搬到马车里去,随后她亲自跟着马车去了王府送点心去。 等将点心送到王府后,她特意往苏家跑了一趟,将这笔大生意告诉了苏兰烟。 苏兰烟笑了起来,“铺子虽然还没开张多久,但赚的银子不少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开分店了。慧心,你去招几个可靠稳妥的厨娘,教她们厨艺。等开分店,肯定少不了要厨娘的。” “是。” 苏兰烟又叮嘱了纪慧心几句,就叫纪慧心回去了。 花姨娘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动静,便问道:“烟儿,你在和谁说话?” 苏兰烟应了一声,走了进去。 “我只是交代丫鬟去和厨房说一声,晚上吃得清淡些。” 花姨娘欣慰:“你有孝心是好事,你有空的时候也要去给大夫人请安。如今大房就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苏兰烟顺从地道:“姨娘,我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苏兰烟才没那么蠢笨,明知苏大夫人瞧不上她还非要往苏大夫人跟前去凑。 此时,苏大夫人才亲自送了苏义出门回来。 回到屋子里,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冯妈妈走了过来,弯下腰,试探地道:“夫人,是否要安排起来了?” 苏大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烦闷无比。 半晌,才慢腾腾地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唉,只希望缘儿是一时兴起,见好就收,千万别惹出大麻烦来了。” 294又来 今儿个珍亲王府世子的宴席,邀请的都是公子哥,和女人们没多少关系。 沈云娇站在廊下,逗着笼子里关着的画眉鸟儿。 诗春走了进来,凑到沈云娇身边说:“姑娘,铃姨娘找你。” 沈云娇挑了挑眉,“就说我没空。” “好。”诗春的一个好字尾音还没落下,就见铃霜自个儿走了进来。 守门的丫鬟要拦她,只见她含笑说了几句,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沈云娇不动声色地看向诗春,小声地说:“去和郑妈妈说,该教教规矩了。” “奴婢知道了。” 铃霜走到了沈云娇跟前,甜甜地唤道:“表姐。” 沈云娇回以一笑,“铃姨娘怎么得空来找我?” 铃霜叹了口气,忧愁地说:“表姐,我想家了。” 沈云娇道:“这是人之常情。” 说完这句,就没有别的话了。 铃霜掏出帕子,蘸了蘸眼角,可怜兮兮地说:“表姐,你能帮帮我么?如今我的身份,不能出府去。可若是你能帮我,带我回家一趟,我铭记于心,一定会报答你的。表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铃霜说得情真意切,这时的铃霜,不像是在苏家大房里呼风唤雨的姨娘,只是个想家了的小姑娘罢了。 她的表情恰到好处,眼泪也在恰当的时候流了下来,再铁石心肠的人瞧了都要忍不住心软。 沈云娇静静地打量了她几眼,幽幽地道:“表妹,这件事我实在是帮不了你。我听说二少爷心疼你,你不如去求求二少爷吧。” 铃霜抹着眼泪说:“表姐,我把你当成最亲近的人,才和你说这些话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罢了,就当我今儿个没有过来过吧。” 沈云娇眯了眯眼,“诗春,送客。” 诗春机灵地过去,直接挽着铃霜的胳膊拉着她往外去,口里还亲亲热热地道:“姨娘,看路。” 沈云娇若有所思地看向铃霜离开的方向。 铃霜想回家了,怎么会求到她面前来?实在是古怪。 诗春送了铃霜出去,却见苏兰缘过来了。 诗春连忙去迎苏兰缘。 她暗中打量着苏兰缘,只觉得今儿个苏兰缘的妆容格外得浓艳。 尤其是眼睛那一圈,苏兰缘一眨眼,仿佛有粉末掉下来一样。 诗春惊得打了个颤,连忙收回视线。 苏兰缘进了屋子里头,给苏老夫人请安后就去大房那边了。 诗春拉着青玉说悄悄话,“你瞧见了没,大小姐的脸上的粉直掉。” 青玉嗔道:“仔细被大房的人听去,撕了你这张小油嘴!” 诗春连忙用双手捂住嘴,瞪着眼盯着青玉看。 青玉忙躲到一边去,正好撞上了从屋子里出来的沈云娇。 诗春冲着青玉做了个鬼脸,上前去挽着沈云娇的胳膊,“姑娘,您有没有觉得大小姐今日的妆容格外得浓,奴婢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沈云娇轻笑:“你倒是好眼力,你难道没瞧出来,大小姐的左眼有些不对劲?” 诗春吃了一惊,“哪里不对劲了?” 那一日,沈云娇特意让翠叶盯着孙文邦那边,自然知晓了孙文邦和苏兰缘起冲突的事。 据说,苏兰缘伤到了眼睛处。 今儿个苏兰缘画的过于浓颜的妆容,恐怕就是为了遮掩眼睛处的伤口吧。 只是不知道苏兰缘为什么带了伤还要来苏家? 沈云娇琢磨不明白索性就不去琢磨了,反正也是大房那边的事。 今儿个天气好,闲来也无事,沈云娇便坐在廊下看着丫鬟们做针线。 诗春和翠叶不爱做这些,二人悄悄地溜出去,去后边的林子里喂兔子去了。 在外人眼里是兔子,可在这二人眼里却是野味。 诗春丢了几片菜叶子出去,“小野味啊,快快吃,快快长。” 翠叶嗔道:“你快别说了,馋得我都快流口水了。” 诗春抱着肚子望天,“我也饿了,对了,昨儿个老夫人赏了我一盘肘子,还搁在厨房里呢。我们去热热吃了吧。” 听到肘子,翠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拉着诗春的手往回去。 二人边说边笑地走到平康院门口,余光瞄到苏兰馨怒气冲冲地过来。 二人吓了一跳,连忙跑进去通风报信去了。 沈云娇听完,安慰道:“最近三小姐的性子……嗯,好相处了不少,肯定不是来寻仇的,你们别苦着一张脸。” 她才说完,就见苏兰馨带着人进来了。 苏兰馨的脸色极其难看,还带着怒意,她看都没看沈云娇一眼,也不等丫鬟通报,就直接闯进了屋子里去。 沈云娇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眼色,几人立刻追了进去。 苏兰馨最近瞧着安分了不少,可以往性子最是高傲任性。 她这般闯进去…… 沈云娇心一紧,一把打起帘子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进去。 但屋子里的一幕,让她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苏兰馨直挺挺地跪在了苏老夫人的面前,面上流下两行清泪。 苏老夫人也被苏兰馨突如其来的一跪唬了一跳,平妈妈忙过去要扶她起来,“三小姐,又不是逢年过节,不必行如此大礼的。快快起来,老奴给你搬把椅子来。” 苏兰馨甩开了平妈妈的手,一脸倔强不肯起来。 “孙女这次过来,是想请祖母为孙女,为二房做主!”苏兰馨哭诉道,“我知道,去年因为我外祖家的事,如今苏家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看不起我娘,也看不起我们二房。” 平妈妈哄道:“三小姐多心了,怎么可能呢?二夫人是苏家明媒正娶的夫人,若是谁敢对二房的人不敬,三小姐尽管说,老奴定将那些人的小油嘴都打烂!” 苏兰馨哭着摇头,“妈妈,那么多的人……打了他们还有别的……” 沈云娇走到苏兰馨身边,问:“三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苏兰馨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眼眸里透着愤慨,“今儿个,连外男都敢闯进二房这里来!还好被院子里做粗活的婆子发现了,不然……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呀!” 说罢,她哭了起来。 295误会 苏兰馨的一席话,屋子里的人不无震惊。 平妈妈先愣愣地道:“这不可能吧?” 通往后宅的门都有人守着,一个外男,除非是有主子们的允许,是绝对不能过了那道门的。 苏兰馨委屈得说:“我没必要撒谎,那男的我让人捆着,还关在二房那里。” 苏老夫人怒道:“还有这样的事?平妈妈,你亲自带着人过去看看,仔细审,那男的是何身份,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是。”平妈妈点了几个人,立刻往二房那边去了。 沈云娇和诗春合力将苏兰馨搀扶了起来。 苏兰馨缓过来了,忙道:“祖母,我得回去看看,免得我娘被吓到了身边没有宽慰的人。” 沈云娇便道:“老夫人,我陪三小姐回去吧。” “也好,”苏老夫人看着被吓坏了的苏兰馨,放缓了语气,“馨姐儿,就算洛家出了事,你们还是苏家的人。若往后有人胆敢对你和你娘不敬,你尽管来找我,或者去找郑妈妈都行。” “好,多谢祖母。” 沈云娇带着苏兰馨往二房去了。 苏兰馨哭了一场,没剩多少力气,因此一行人走得极慢。 平妈妈先带着人到了二房。 二房的人看到平妈妈来,也不等平妈妈说话,便默默地领着平妈妈一行人去了后边的空厢房里。 厢房里头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 平妈妈走到门口处,打量了一下那个男子。 男子正值壮年,一张脸被晒得黝黑。 他嘴巴被一块破抹布塞住了,呜咽地想说着什么。 这男子确实陌生,平妈妈从来没有见过。 她正想开口审问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又有一行人过来了。 平妈妈回头看去,只见领头的是苏大夫人身边的冯妈妈。 冯妈妈满脸堆笑走了过来,“老姐姐,你怎么也过来了呀?” 平妈妈淡笑:“三小姐求到老夫人跟前了,老夫人便派我过来,给二房做主的。” 冯妈妈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难堪地道:“都是我惹出来的事,竟然还惊动了老夫人和三小姐,我真当是该死。” 平妈妈挑眉,“你认识她?” 冯妈妈没回答,先走过去,将男人嘴巴里塞着的抹布拿了出来。 男人当即喊道:“姑妈!我冤枉啊!我是不小心走错了路想让问个路,她们就把我抓起来了。” 洛妈妈不知何时也走到了门口处,当场反驳:“什么问路?你鬼鬼祟祟的模样像是问路的吗?” 还有这男人看苏兰馨的眼神就不对劲,只是这些话洛妈妈不能说。 “冤枉啊,我真的只是想问个路。我鬼鬼祟祟,是怕冲撞到了院子里住着的主子,都是误会啊!” 洛妈妈还想说着,冯妈妈扫她一眼,先道:“看起来确实是一场误会,他是我侄子,也是帮大夫人打理嫁妆的。最近大夫人名下的铺子出了点事,大夫人才喊他进来商量的。当时是有人领他进来的,只是那婆子突然肚子痛去茅厕了,一切都是误会。” 平妈妈问:“既然是有要事相谈,为何不去前边会客的地方?” 冯妈妈解释道:“不是大小姐过来了吗?唉,在你们跟前,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实话了。这些年我们大小姐过得苦,为了吃药不得已动用了自己的嫁妆。我方才说的只是对外说的场面话,实际上,是我们家夫人想用嫁妆贴补大小姐。” 平妈妈和洛妈妈对视一眼,冯妈妈再往下说,那就是大房的丑事了。 冯妈妈耷拉着脑袋,也没有往下说。 但若是那两位想听,她倒是可以继续说。 最后,是洛妈妈先道:“那还真的是一场误会,还惊动了老夫人。” 冯妈妈心里满意,面上却自责地道:“都是我不好,改日我定亲自去给老夫人赔罪。” 平妈妈看了这二人一眼,便道:“既然事情都清楚了,那我就先走了。” 洛妈妈连忙送平妈妈出去。 冯妈妈没有走,而是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悄声骂道:“瞎走什么?坏了夫人的大事,要你的命!” 男人缩了缩脖子,知道是自己的错,大气都不敢出。 冯妈妈想起苏大夫人和苏兰缘还在等着,又瞪了男人一眼,便冲着左右一使眼色,左右的人连忙过去给男子解了绑。 苏兰馨回来的时候,就碰上了院子门口的平妈妈和洛妈妈。 苏兰馨几步上前,“妈妈,可审问清楚了。” 平妈妈道:“都清楚了,让洛妈妈和小姐说吧。” 说罢,平妈妈便走了,还不忘将沈云娇也一道带走了。 紧接着冯妈妈也带着那男人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苏兰馨眼眸一暗,没好气地道:“你们大房的人怎么也过来了?” 冯妈妈一行人给苏兰馨行了礼,道:“三小姐,都解释清楚了,都是误会。大夫人那边还有急事,老奴先带着人过去了啊。” 说完,也不等苏兰馨说话,冯妈妈就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苏兰馨咬牙切齿地盯着冯妈妈一行人离开,随后恶声恶气地质问洛妈妈:“她到底说了什么?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洛妈妈便将冯妈妈的解释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兰馨知道。 苏兰馨不听则已,听了之后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眼里含着两簇怒火,咬牙道:“洛妈妈,你难道听不出来,这就是大房说来糊弄我们的?” 洛妈妈无奈地道:“不管是不是,总归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和大房对上了,老奴这也是为了二房好。” 苏兰馨冷笑,“你到底是为了二房,还是为了你自己?若不是我娘看重你,离不开你,我早就将你赶出去了。” 说罢,苏兰馨拂袖离开。 洛妈妈无奈地叹着气,倒也不会真的就和苏兰馨生了嫌隙。 苏兰馨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只可惜,苏兰馨是永远不会明白苏二夫人的苦心的。 那一边,平妈妈在带着沈云娇回去的路上,就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沈云娇疑惑不已,苏兰缘和苏大夫人一样,是精打细算之人。 296警觉 冯妈妈的解释看似合理,又博得了同情,可细细一推敲,实在是站不住脚。 那么多管事,为何独独选了一个年轻男子,还冲撞到了二房的女眷。 二房和大房可隔着一段路呢。 沈云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挽上平妈妈的胳膊,故作忧愁样,“唉,那男子今日闯到了二房去,难保明日就会闯到平康院去。后院里的女眷们,就算只是个小丫鬟,那也是将名声视作性命的。” 平妈妈拍了拍沈云娇的手,“姑娘放心,等会子我就和郑妈妈去大房那边和大夫人说说。” 沈云娇想了想,道:“让翠叶一起过去吧。” “好。” 一行人便回了平康院里,稍作歇息。 冯妈妈匆匆带着人回到大房去,苏大夫人和苏兰缘都快望眼欲穿了。 苏兰缘尤其坐不住,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看到冯妈妈等人回来,她提着的心才稍稍安了下来。 她伸长脖子,朝着冯妈妈身后看了一眼。 站在冯妈妈身后的男子一身黝黑的皮肤,面容还算英俊。 他身材魁梧,只站在那里就叫人无法忽视。 且因着常年干农活,练出了一身的肌肉。 苏兰缘仿佛能透过他身上的粗布麻服,瞧见那一身紧绷有力的肌肉。 是和孙文邦完全不一样的人。 苏兰缘脸颊微红,垂着头走到了里头去坐下。 苏大夫人吩咐冯夫人:“先将他带到隔壁去,我等一下就过来。” “是。” 冯妈妈便带着男子去了隔壁的屋子里。 屋子里头摆放着一盆热水,冯妈妈道:“你洗漱一下,我先出去了。” 冯妈妈走到屋外,没一会,苏大夫人也过来了。 二人在门口处互相看了一眼,苏大夫人瞧着那一扇紧闭的门,眸光一闪。 苏大夫人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半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哭腔。 今天的事,就和做梦一样。 先前她还痛斥苏兰缘是胡闹,没想到如今她也要和苏兰缘胡闹了。 可至少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会叫今日的事被其他任何人知道。 苏兰缘这些年寻医吃药的苦,她都看在眼里。 孙家对苏兰缘的百般刁难,她也知道。 正是因为她太过清楚,所以才一时心软,和苏兰缘一起胡闹了。 不过做都做了,要么苏兰缘怀上孩子一劳永逸,要么仅此一次,苏兰缘知难而退。 总之,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是好的。 也不等冯妈妈说什么安慰的话,苏大夫人自己想明白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空无一人,至少外间里头没人。 苏大夫人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了,耳边时不时听得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 她拧起眉头,摩挲着手上的佛珠,默念佛经,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冯妈妈听到了院子门口的动静。 因着今日做的事实在是骇人听闻,是以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让冯妈妈一惊一乍的。 只听到一点动静,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发出的动静,冯妈妈便急忙跑进了屋子里去。 门口处,是平妈妈和郑妈妈一道前来。 守门的丫鬟不敢拦这二人,只能快步进去通报。 只是苏大夫人并不在正房里。 平妈妈和郑妈妈互相看了一眼,皆很疑惑。 随后,冯妈妈从隔壁屋子走了过来,满脸堆笑,“两位姐姐怎么过来了?我家夫人正和管事说嫁妆上的事呢。” 平妈妈幽幽一笑,“我知道,是你的侄子嘛。” “嗐,还不是夫人看重我们,连带着我家的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夫人都愿意拉一把,”冯妈妈问,“两位姐姐怎么过来了?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平妈妈只问道:“大姑奶奶也在那边?” 冯妈妈微微垂头,借着挠了下自己的脖子的动作眸光闪了一下,“那哪能啊,我侄子到底年纪轻,该避嫌还是避嫌的。大姑奶奶正在屋子里睡觉呢,大姑爷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可不轻,今儿个连珍亲王府的宴席都给推了,大小姐她……” 冯妈妈一说就没完没了,郑妈妈无波无澜的眼神严厉了些,冯妈妈讪讪地闭上了嘴。 “谁在外头吵嚷?”苏兰缘的声音自正房里头传来。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便一起走了进去。 只见苏兰缘正歪在榻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面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一双眼眸里泛着波光。 几人一进去,苏兰缘就冲着冯妈妈骂道:“屋子里做什么摆了那么多炭盆子?热的我出了好多的汗。” 阿蓉拿着团扇,在一旁扇着。 冯妈妈连忙认错:“是老奴不好,怕大小姐冻着了,好心办了坏事。” 苏兰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看向平妈妈二人,“两位妈妈是来找我娘的?我还有些困,再去里头歪一会。” 平妈妈笑道:“大小姐快去吧。” 苏兰缘便带着阿蓉进内室里去了。 又等了一会,苏大夫人才姗姗来迟。 平妈妈便代表着苏老夫人的意思,说了些无外乎要加强门户管理的事。 苏大夫人态度极好,一一应了。 平妈妈倒是没有想到苏大夫人会这般配合,不然她也不会带着郑妈妈过来。 说完话,平妈妈也没什么事了,便和郑妈妈一起回去了。 她们一行人一离开,苏大夫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她双手按着心口的位置,犹有后怕:“还好你警觉。” 冯夫人也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夫人,就这一次,可别再有下次了,否则老奴也要被吓死了。” 苏大夫人抿了抿唇,起身进了内室里去。 内室里,苏兰缘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苏大夫人嗔道:“怎的不将衣裳穿好?” 苏兰缘用手托腮,“娘,人走了?” 苏大夫人没好气地问:“你说的是谁?” 苏兰缘笑笑,走过去挽住苏大夫人的胳膊,“娘,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怨我,可是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娘,就试这一次,不成我也就死心了。” 297相助 今个儿珍亲王府的宴席,连陆岫白也接到了帖子。 一早,陆岫白就出门去了。 陆母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她怕陆岫白头一次去那样的场合,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陆母在家里坐如针毡,干脆让萧妈妈雇了辆马车,她要往苏家去。 马车上,萧妈妈还在安慰陆母。 “夫人放心,咱们家的少爷最是知进退,从小到大就没叫您操过心的。” 陆母心内稍安,只道:“还是去苏家走一趟,我也好久没去和姨妈请安了。” 话音才落下,突然马车一晃,二人一个没防备,都重重地摔了下去。 陆母摔在了萧妈妈的身上,饶是如此,还是觉得自己这一摔,都要摔散架了。 萧妈妈连忙将陆母扶起来,同时对外头的车夫骂道:“你怎么一回事?我家夫人原本身子就不好,摔坏了唯你是问!” 那车夫也为难得很,“谁知道前面会突然冲出来一辆牛车呀,我也是没法子了。夫人可有什么事吗?” 萧妈妈连忙去看陆母,“夫人,您可否摔到哪里了?” 陆母双目半阖,有气无力地道:“我也不知道摔到哪里了,哪里都不舒服。” 萧妈妈唬了一跳,“这可怎生是好?我们赶紧去医馆。车夫,不去苏家了,你先快点找个医馆!” 车夫为难地道:“走不了啊,前边那牛车还堵着,后头还停着几辆马车,调不了头。再等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萧妈妈看着陆母苍白的脸色,急得满头大汗。 陆母身子骨瘦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垮了,刚才摔得肯定不轻。 要是陆母出了什么意外,萧妈妈和陆岫白交代不了,还不如一起去了算了。 正当萧妈妈束手无措的时候,只听一道温柔的嗓音自马车外头响起。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语气听起来很和善,萧妈妈打起帘子往外一瞧,只见马车边上站着一婢女打扮的人。 萍儿耐心地道:“我家小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派我来问问你们是否遇到难处了?” 真是一瞌睡就送来了枕头,萧妈妈拼命点头,“是是是,是有难处。我家夫人方才不小心在马车上摔了,可是前面过不去,后面又退不了,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萍儿含笑道:“这好办。” 萍儿走了回去,与后面马车里坐着的伍清珊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随后她便去了后面的几辆马车边上。 没一会,后面几辆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后退,伍家的马车也跟着后退。 萍儿再次走到陆家的马车边,笑道:“这样便行了,妈妈,你让车夫也往后退退吧,后面那条街上有医馆。” 萧妈妈激动地道:“多谢,多谢!” 陆母费劲地抓着萧妈妈的胳膊,挪到了车窗边,冲着外头的萍儿有气无力地道:“不知你是哪家府上的……改日我好登门道谢……” 萧妈妈一拍脑门,羞愧地道:“瞧我,将这事都忘记了。” 萍儿笑道:“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夫人不必如此。我该回去了,告辞。” 萍儿福了福身子,转身上了后头的那辆马车里。 也不用陆母催促,萧妈妈自个儿跳下了马车,往后眺望。 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了好一会,萧妈妈才回到马车上去。 “夫人,刚刚老奴瞧见后边那马车上插着一面小旗,上头仿佛写了一个伍字。” 陆母惊讶地捂住嘴,“伍?敢以此做为徽记的,也只有那个伍家了。” 萧妈妈同样震惊,“难道是当今伍贵妃那个伍家?” 主仆二人唏嘘了一会,万万没有想到,伍家的小姐会出手相助。 陆母缓缓地道:“这事一定要放在心上,过几日往伍家送些绸缎什么的,也算是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萧妈妈认真地应下了。 伍家的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便停了下来,伍清珊端然坐在马车里,萍儿则在车窗那边悄悄地往外看着。 伍清珊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在她耐心耗尽之前,萍儿终于坐了回来。 萍儿笑道:“小姐,奴婢瞧着,陆家是知道咱们的身份了。” 伍清珊的五官舒展开来,“总算是没枉费我的一番布置了。” 今儿个陆家的马车突然被堵,是她提前安排好的事。 萍儿不解地问:“小姐,为何方才您一直在马车里坐着,不出去让那位陆夫人见上一见呢?您生得花容月貌,端庄娴熟,那位陆夫人见了您,别人恐再难入她的眼的。” 伍清珊抬手给了萍儿一记栗子,笑嗔道:“小姐的事,轮得到你管了?” 萍儿知道她心情正好,便憨笑道:“小姐,奴婢蠢笨,您就多教教奴婢。” 伍清珊愉悦一笑,“这种事讲究徐徐图之,若是我出去,以我的身份说不定反而会引人怀疑了。而且现在那陆公子……” 伍清珊眸光黯了下来,轻轻摇着头,呢喃道:“还不到时候。” 陆母到医馆的时候,身上也不怎疼了,开了一副安神药便回去了。 经历这么一遭,陆母也没心情去苏家了,直接打道回府。 珍亲王世子周兴晟确实是个十足十地纨绔,今儿个邀请了那么多的人,也确实是想找点乐子的。 他和伍明舟混到了一块去,二人蹲在墙角处。 周兴晟不怀好意地笑:“鲁王就快成你的姐夫了吧,怎么样,今儿个他也来了,要不要从他身上找点乐子?” 伍明舟轻轻推了他一下,苦着脸说:“别别别,叫我大姐姐知道了,非得撕了我。” 周兴晟嗤笑:“你怕一个女人?要是传出去,看往后谁还跟你混。” 伍明舟嘿嘿地笑,“所以啊,以后还请世子多罩着我。” “好说,好说。”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不妨身后有人悄悄靠近。 “你们在说什么?” 是一道还显稚嫩的男孩的声音。 二人吓了一跳,齐齐往后看去。 周兴晟不常来京城,是以一眼没认出来身边站着的半大少年。 只是他瞧着这少年的容貌,总觉得有些眼熟。 298眼熟 周兴晟一脸迷茫,他明明可以确定,从来没有见过身后这半大的少年,可总觉得很眼熟。 难道是在梦里? 他哆嗦了一下,连忙将这个念头抛掉。 伍明舟面上挂起讨好的笑,“六皇子怎么到这儿来了?” 周兴晟:“六皇子?” 伍明舟介绍道:“是六皇子,世子不常常到京城来,所以不认得。六皇子,这位便是珍亲王世子。” 六皇子周兴辰乖巧地唤道:“晟堂兄,久仰大名。” 周兴晟眉心一皱,这话怎么听都是在讽刺他。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声到底怎么样,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不在乎,并不代表他乐意让别人编排。 只是看周兴辰单纯的眼神,周兴晟实在是发不了火来。 伍明舟问:“六皇子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您身边跟着的侍卫呢?” 毫不夸张,六皇子周兴辰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皇子。 当今圣上为人严肃,是标准的严父。 可是在周兴辰面前,却是一副慈父的形象。 虽说有抱子不抱孙的说法,可周兴辰小的时候,圣上常常抱着他或是去御花园,或是去御书房里玩耍。 说来也怪,虽然周兴辰十分得圣心,可他的生母现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 从前有看不惯圣上偏宠六皇子的人,暗中给周兴辰的生母使绊子。 圣上却从来不偏帮。 在圣上的偏爱下,六皇子周兴辰的眼眸依旧清澈。 他回道:“我把他们甩开了。” 伍明舟顿时觉得头疼,若是这位殿下出了什么事,他们这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好言好语哄了几句,又叫了人来好生地将六皇子领回去了才了事。 忙活完,伍明舟拍拍手,去看周兴晟。 却见周兴晟仿佛入了定一般,看着六皇子的背影愣神。 伍明舟问:“世子,你在看什么?” 周兴晟用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一样,难道是在梦里?” 伍明舟一阵恶寒,嫌弃地道:“六皇子还是个孩子,你别这样。” 周兴晟知道他是想歪了,一拳头就打了过去,二人边打边闹地走远了。 这一次周兴晟来京城,身边的管事下人全部都是王妃精心挑选的,王妃几乎将自己得力的管事都派出来了,就怕周兴晟胡作非为。 有这些管事的操持下,今儿个的宴会也算是热闹又平安地结束了。 苏家几位少爷回来的时候都是红光满面的,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 苏大夫人拉着苏义问东问西,想问问苏义有没有结交好友。 苏义如今的那些狐朋狗友,苏大夫人一个都瞧不上。 可苏义喝了不少的酒,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铃霜在一边瞧着心疼得很,便道:“夫人,爷喝多了,不如妾身先带爷回去歇息,明儿个您再找爷回话吧。” 不等苏大夫人说话,苏兰缘抢先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你怎么学的规矩?小门小户的,就是没有教养!” 铃霜被说得眼眸包了两汪泪,怯懦地缩着脖子。 苏义虽喝醉了,但人还是醒着的。 他平日里最宠爱铃霜,生得好看,说的话也甜。 他都不舍得训斥铃霜,苏兰缘敢?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怒道:“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你给我闭嘴!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苏兰缘不敢置信地盯着苏义,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反应过来后,她竖起眉头上前几步想说什么。 但苏义的动作更快,推搡了她一下,将她推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苏义抓住铃霜的手腕,拉着铃霜扬长而去。 苏兰缘哭了起来,“娘,你瞧瞧他们如今一个个的都可劲地欺负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兰缘是真的委屈,在婆家,孙夫人和孙文邦都能欺负她,没想到回了苏家,还要被家中的兄弟欺负。 苏大夫人用眼神示意了下屋子里的下人。 冯妈妈便赶紧带着人都去到门外,屋子里只留下母女二人。 苏大夫人好生劝慰着:“一切都会过去的,等你有了孩子站稳了脚跟,看谁还敢说你的不是?义哥儿今天喝多了,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你和一个酒鬼计较什么?” 苏兰缘好不容易止了哭。 重新梳妆遮掩住左眼处淡淡的淤青后,苏兰缘才回家去。 苏兰缘一走,苏大夫人将冯妈妈喊了进来,沉声吩咐:“你去库房里找点年轻姑娘喜欢的玩意,要贵重些,明儿个给王家送去。义哥儿房里没个管事的,你瞧瞧都乱成什么样了?” “是,老奴知道了。” 苏兰缘回到孙家的时候,立刻就往孙夫人的院子里去。 上一次孙文邦带着一身伤回来,可把孙夫人心疼坏了,便直接将人安置在自己的院子里。 孙夫人这一出,也有防备苏兰缘的意思。 她生怕苏兰缘私底下去给孙文邦请个大夫瞧,到时候那大夫听从苏兰缘的意思,说孙文邦那方面有毛病,那叫孙文邦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啊。 是以当苏兰缘过来请安,并提起了孙文邦的时候,孙夫人立刻提起了防备心。 苏兰缘温声道:“母亲,伺候相公是我的责任,怎么能叫母亲受累呢?不如今儿个,我就带着相公回去吧,省的搅扰了母亲的歇息。” 孙夫人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不必了,就让邦儿在我这里养伤吧。” 苏兰缘却铁了心,执意要带孙文邦回去。 孙夫人只笑,“那你可算来晚了,邦儿在家里待着闷了,早就出门玩去了。” 苏兰缘面色一变,出去玩?意思是又去寻花问柳了? 孙文邦的伤还没有好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就又去寻花问柳了? 她脸色难看地离开了。 孙夫人得意一笑,又吩咐身边的丫鬟,“你去问问邦儿银子够不够,若是不够就送些去给他,总要让他在外头玩得尽兴才是。” “是。” 珍亲王府的宴席之后,京城里便热闹了起来。 只是这些,和沈云娇无关。 299道谢 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了,是该做新衣裳的时候了。 沈云娇正带着人开了库房挑缎子的时候,周元珍过来了。 她便让青玉等人去挑,她带着周元珍到明间里坐了。 周元珍让丫鬟拿了一个红漆匣子出来,她亲自打开,只见里头放着的是几朵绢花。 “你瞧瞧喜欢吗?都是最近时兴的样子,戴着玩吧。” 沈云娇便挑了起来。 她虽说在打扮上并不热衷,可为了给周元珍面子,便也装作兴致勃勃地挑选着。 周元珍捏着帕子,佯装若无其事地道:“云娇,我想向你打听些事。” “你说吧。” 片刻,沈云娇才抬起头来朝着对面看去,就见周元珍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心中了然,吩咐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出去吧,屋子里不用人伺候了。” 周元珍松了一口气,也叫自己带来的丫鬟一起出去了。 沈云娇笑问道:“这下你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 周元珍蓦地红了脸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沈云娇心中惊奇,但按捺着没有追问,只等周元珍先开口。 周元珍扭捏了好一会,才道:“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可知道那一次我失踪,救我出来的人是谁?我想……我想向他道谢。” 沈云娇皱了皱眉,“你那一日失踪的事,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要是传出去一点风声,对你不好的。” 周元珍眸子一暗,苦笑道:“我知道,可是不向救命恩人道谢,我心里又过意不去。” 沈云娇凑过去了些,压低声音:“只是道谢?” 周元珍也低下头去,只是脸更红了些,“嗯,只是道谢。” 沈云娇不戳破她,只道:“那也行,你把谢礼给我,我帮你转交给他。” 周元珍小声地嗯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了一叠银票来,“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干脆送银票,他喜欢什么便自己去添置吧。” 沈云娇乐不可支,“没想到咱们元珍这么善解人意,你这份谢礼,他肯定会喜欢的。” 周元珍被沈云娇有意无意的打趣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可是又不敢羞恼地离开,否则她的小心思就要毫无遮拦地被放到所有人的面前了。 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沈云娇便继续挑选起了绢花来。 等到了快午膳时分,周元珍要去三房陪苏三夫人用午膳了。 只是在要分开的时候,她抓着沈云娇的手腕欲言又止。 沈云娇奇怪,“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周元珍凑过去,轻声说:“你什么时候帮我送出去呀?” 沈云娇乐不可支,笑道:“我肯定会送到人家手里的,你就放心吧。” 周元珍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才离开。 沈云娇站在院子门口处,招了招手让翠叶过来。 她将怀里的银票交给了翠叶,在翠叶耳边吩咐了几句。 翠叶哎了一声,立刻就出去了。 因着到了用午膳的功夫,翠叶还不忘先买了点心才去的定北侯府。 和门房的说了声找萧风,她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啃鸡腿。 啃了半个鸡腿后,突然察觉到头上的阴影,她回过头去,只见萧风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她情不自禁抱怨道:“你这人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得我差点将鸡腿都丢了。” 萧风挠了挠头,憨厚地说:“那我再给你买,买一整只鸡。” “不必了不必了。”翠叶擦了擦手,才从怀里将那叠银票拿出来。 萧风往后退了一步,“无功不受禄,你快收回去。” 翠叶解释:“这不是我给你的,是上一次你救的那位周姑娘,托了我家姑娘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萧风还是不肯收。 翠叶见他磨磨唧唧的,干脆一把拉过他的手,将银票“啪”地一下拍到了他的掌心上。 “你要是不收下,我不好交差的。好了,我走啦。” 萧风看着手里的银票,只觉得烫手得很。 到了下午,那银票又回到了沈云娇手上。 沈云娇让翠叶将银票送还给周元珍。 周元珍大概清楚了对方的意思,精神萎靡不振。 过了快一个月,苏兰缘再次上门来了。 苏老夫人心里暗暗奇怪,苏兰缘最近回来得很勤,实在是奇怪,可也不好当面说出来。 正巧沈云娇拎了一食盒进来了。 沈云娇给屋子里众人请了安,道:“老夫人,大小姐,这是从优记糕点铺子里买来的点心,新鲜出锅还热乎着的。” 苏老夫人笑道:“最近这优记糕点铺的名声可很响亮,想要去买点心,都得排上老长的队。” 沈云娇眨了眨眼,“老夫人点名了要吃,这还是铺子里的伙计亲自送过来的,在京城这可是头一份。” 苏老夫人笑嗔道:“拍马屁拍到我头上来了,快拿出来,让缘姐儿也尝一尝。” “好。”沈云娇亲自端着点心碟子,搁到了苏兰缘手边的茶几上。 这糕点香味浓郁,屋子里立刻充斥了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苏老夫人食欲大开,一连吃了两块,“味道果然不错,只是这么甜的我不好多吃,剩下的赏给你们吧。” 诗春先快活地应了一声。 沈云娇笑出了声,拿着一块点心直接送到了诗春的嘴里,调侃道:“瞧你馋得,还不快吃一块。”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只有苏兰缘一人笑不出来,她脸色极其难看,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一样,忍得脸都绿了。 偏偏苏老夫人此刻无暇顾及她,她也没有机会说要离开。 可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她连忙道:“祖母,我……呕……” 她拼命地跑了出去,扶着廊柱吐了起来。 屋子里瞬间鸦群无声,只能听到苏兰缘呕吐的声音。 阿蓉连忙追了出去。 苏老夫人嘀咕道:“好端端地怎么还吐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平妈妈,去请个大夫来。” 平妈妈连忙出去了,只是还没出院子,就被刚好赶来的苏大夫人拦住了。 “先别请大夫,我去瞧瞧再说。”苏大夫人看向正在呕吐的苏兰缘,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 300吃坏了 苏兰缘并没有吃过多少东西,因此吐了半天,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好不容易不吐了,接过阿蓉递过来的水漱口,苏兰缘才觉得好受一点。 当看到苏大夫人过来,委屈地红了眼。 苏大夫人朝她投去安抚的眼神,才进了屋子里去和苏老夫人解释。 “母亲,缘儿是吃坏肚子了,这才吐的。” 苏老夫人嗔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又出门做什么?” 带着病去旁人家里做客,还好是回娘家,若是去了别人家里,主家人说不定会觉得晦气的。 苏兰缘有心进来说几步,可一只脚才跨过了门槛,闻到了屋子里浓郁的糕点香味,又忍不住冲了出去再次吐了起来。 苏老夫人和苏大夫人一起皱起了眉头,苏大夫人是心疼的。 “母亲,那我就带缘儿回去了。” “去吧去吧。” 苏大夫人赶紧带着苏兰缘离开了。 一行人一走,平妈妈走了过来,一脸凝重地说:“老夫人,老奴觉得大小姐这吐很不对劲。” 苏老夫人挑了挑眉,“你也瞧出来了?” 苏大夫人说苏兰缘是因为吃坏了才吐的,可苏老夫人瞧得很清楚,苏兰缘分明是闻到了屋子里的味才吐的。 这样的症状不像是吃坏了,倒像是害喜了。 平妈妈疑惑:“可这是喜事,为何……” 沈云娇听到喜事二字,便笑着问:“什么喜事?” 平妈妈面色一尴尬,苏老夫人嗔道:“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出去玩去吧,兰烟那边你可去过没有?听闻花姨娘的身子好多了,你就代替我过去瞧瞧吧。” 花姨娘是良民出生,不必寻常的妾室。 沈云娇见苏老夫人是故意打发她的,她便顺从地应了一声,装了点点心就往大房那边去了。 走到半路,就听到了苏兰缘的哭声。 苏兰缘身上没有力气,所以才叫沈云娇等人追上了。 从沈云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能瞧见苏兰缘抹着泪在和苏大夫人哭诉什么。 阿蓉偶然一回头,瞧见远远跟着的沈云娇等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阿蓉连忙对苏大夫人和苏兰缘说了几句,母女二人立刻回过头来,瞧着沈云娇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若是沈云娇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反而让人觉得是故意偷听的一样。 是以她干脆大大方方地走了上去,“大夫人,大小姐。” 苏大夫人按住了苏兰缘,面露慈爱的笑问道:“云娇啊,你怎么过来了?” 沈云娇回以一笑,“是老夫人派我去瞧瞧花姨娘的。” “原来如此,花姨娘已经好多了,你快去吧。”苏大夫人拉着苏兰缘走到一边,竟给沈云娇让出了路。 苏大夫人心思谨慎,生怕若是让沈云娇跟在后面想着法子偷听怎么办? 她和苏兰缘说的话若是传出去一个字,那她们两个都完了。 沈云娇深深地看了苏大夫人一眼,抿唇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那我就先过去了。” 她果断地带着人先进去了。 苏兰缘拽了拽苏大夫人的袖子,忧心忡忡地问:“娘,我们的话有没有被她听到?” 方才为了说话方便,她们支开了下人,只留下了阿蓉一人。 是以沈云娇跟在后头,她们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沈云娇跟了多久。 苏兰缘越想越心惊,她眸子里闪过杀意,低声道:“娘,不如直接将人灭口一了百了!” 苏大夫人嗔道:“灭口是什么容易的事吗?而且你现在……也要为孩子积积福。” 苏兰缘心情大起大落,头一阵晕眩,阿蓉连忙抱住了她。 苏大夫人忙道:“快进去,咱们去屋子里说话。” 她和阿蓉一起搀扶着苏兰缘匆匆进了屋子里去,将门紧紧地关上好方便说话。 大约是因为心急,关门的动静并不轻,连已经在花姨娘这儿的沈云娇也听到了。 沈云娇惊得皱了皱眉,苏兰烟若无其事地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了。 花姨娘因着落下了头晕的毛病,就算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也只能歪在榻上,额头上还戴着厚重的抹额。 那关门声,让她的心脏都颤了一下。 她面色煞白,道:“你们姑娘家说话吧,我先进去躺躺。” 苏兰烟亲自搀扶着花姨娘进去安置了才出来。 苏兰烟在沈云娇对面坐了下来,露出了疲惫的模样。 花姨娘的事,铺子的事,齐齐压在她的肩膀上,让她实在是心累。 二人还来不及说什么话,苏兰烟的婢女蔷薇就进来了,“四小姐,沈姑娘,纪姑娘过来了。” 苏兰烟看了沈云娇一眼,道:“领她进来吧。” 蔷薇出去了。 沈云娇问:“慧心总是到你这里来,旁人不会说什么吗?而且花姨娘不会起疑心吗?” 对于上一次花姨娘撞墙的原因,沈云娇从苏兰烟这里知道了些。 她十分惊讶,可对花姨娘的一片慈母心肠说不出话来。 苏兰烟神秘一笑,“我和姨娘说,我想和慧心学些厨艺。将来等去了鲁王府,说不定能因着一手好厨艺抓住鲁王的心,我姨娘知道后,哪里还有不应的。” 说着,蔷薇领着纪慧心进来了。 纪慧心素来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可进来的时候面上带着一脸的烦忧。 看到沈云娇也在这里,纪慧心诧异了一下,忙堆起了笑请安,“四小姐,沈姑娘。” 沈云娇含笑道:“许久不见了吧,瞧着你还真有些管事的气质。” 纪慧心如今已经被提拔成了糕点铺子的管事了,很受苏兰烟的重视。 纪慧心谦虚一笑,“这还多亏了当初姑娘愿意收留我。” 沈云娇指了指丫鬟搬来的椅子,“坐吧。” 说罢,她吃点心喝茶水,不再开口说话了。 苏兰烟问:“你今儿个怎么过来了?铺子里不忙吗?” 纪慧心面露焦急之色,可是看着沈云娇又欲言又止。 她当初全靠沈云娇,才能进了苏家,入了苏兰烟的眼。 沈云娇对她有恩,可她如今的主子却是苏兰烟。 苏兰烟看出了她的顾虑,道:“你直接说吧。” 301绑了 纪慧心便道:“四小姐,有人要买咱们的铺子。” 苏兰烟不假思索:“不卖,当然不卖,你将人回绝了。” 纪慧心叹了一口气,看来她说的还是含蓄了些。 她微微向前倾身,道:“四小姐,我当然在对方提出来的时候就回绝了,实际上最近想要咱们铺子的人不少。可这一次这位来头不小,我拒绝了,他们就用各种法子闹事,想逼着咱们离开,被他们闹得,这几日咱们的生意都少了不少。” 苏兰烟怒道:“岂有此理!直接去报官!难道没有王法了?” 纪慧心一噎,难道她说得还不够明了? 沈云娇轻轻地放下茶碗,道:“报官是没用的,慧心说了,对方是有点来头的,那报官是绝对行不通的。” 苏兰烟拧起眉头,“报官也不行?难道我们就任由他们欺负?” 苏兰烟生了一会气,只好问沈云娇,“云娇,你有没有法子?要不我干脆拿点银子出来,去找几个混混来当打手,到时候他们来闹事,就看看谁斗得过谁!” 纪慧心突然觉得,苏兰烟虽然很聪慧,可有时候也很单纯。 她便道:“四小姐,这个法子恐怕是行不通的。” 苏兰烟站了起来,烦躁地走了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花姨娘的声音自内室里头传来,“烟儿,有话好好说!别和沈姑娘闹脾气!” 沈云娇笑道:“没事,我们在闹着玩呢。” 内室里头没声音了。 苏兰烟只能求助于沈云娇:“云娇,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沈云娇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慧心,你多招几个伙计,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是。” 纪慧心便出去了。 另一边,苏兰缘还在哭着。 苏大夫人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帕子,苏兰缘接过,拿帕子擦拭眼泪。 擦了下眼泪,苏兰缘继续哭诉:“娘,你不知道我那个婆婆有多么过分。上一次我说的话,让她心里不舒服了,她就可劲地折腾我。她让孙文邦去外头住了,银子不够又松银子过去,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孙文邦的人影了。我本来想瞒一瞒的,可我实在是忍不住害喜。我一闻到味就要吐,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娘,我再留在孙家,肯定会露馅的,你帮帮我啊。” 苏大夫人心疼地摸着苏兰缘的头发,目光坚定,“也罢,看来你和这个孩子无缘。待会我让人偷偷地去熬一碗堕胎药来你吃下,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你婆婆来要人,我也有话说的。” “不行!”苏兰缘拔高音量,“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我的,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喝了好多年的药,受了好多年的冷言冷语,好不容易得来了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见苏大夫人还想再劝,苏兰缘冷着脸站了起来,“你若是不愿意帮我,那我现在就回孙家去。被孙家人发现了,不过是一尸两命!” 苏大夫人面色微变,忙将人拉了回来,“呸呸呸,说什么丧气的话!” 苏兰缘的脾气上来了,执拗得很。 最后,还是苏大夫人服软了。 “这样吧,你就去庄子上住几日。你婆婆那么做,你就算赌气不回孙家去,你婆婆自个儿理亏,说不出什么话来的。我让义哥儿想法子将姑爷送去庄子上,到时候见了姑爷,你可得好好和姑爷说说,万万不可发脾气。” 苏兰缘委屈地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会懂事的,不会再闹脾气了。” 苏大夫人亲自送着苏兰缘去庄子上了。 等苏大夫人回来,就将苏义喊了过来,细细地吩咐了一番。 苏义从前和孙文邦也一起胡闹过,自然知晓该去哪里找孙文邦。 苏义一下子就应下了。 苏大夫人要留苏义吃饭,苏义却不肯,回去吃饭了。 铃霜拿着烫好的酒过来,娇声道:“爷,妾身给你倒的酒,您一定要喝。” “好啊,你亲手喂给我喝。” 二人腻歪着,伺候的丫鬟们连忙出去了。 几杯酒下肚,铃霜便试探道:“爷,方才夫人唤您过去,可是交代了您什么事?” 苏义一五一十地说了。 铃霜认真地将苏义的行程记下了,又哄着苏义喝起了酒。 过了几日,苏义带着人便出门去了。 他已经打听到了,孙文邦一直在外头安置的宅子里。 那宅子里还养了几房的姬妾。 加之还有孙夫人送来的源源不断的银子,孙文邦的日子潇洒得很。 这一次苏义特地带着人去,准备直接将孙文邦绑了,也不管孙文邦乐意不乐意。 当一群人直接闯进孙文邦的宅子里时,孙文邦喝多了正在酣睡,倒省了苏义一番功夫。 一打扮的妖妖娆娆的女子被吓得花枝乱颤,冲着苏义一行人怯怯懦懦地问:“你们是谁?怎么敢闯进来的?信不信我报官去?” 苏义嗤笑:“那你就去报官好了,看看官府帮你还是帮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那女子见跟进来的孙文邦的小厮对苏义都是毕恭毕敬的,女子什么都不敢说,悄悄地躲到角落里去了。 苏义指了两个人,“你们,将姑爷搬进马车里去,送到城外东边的庄子里去。爷就不去了。” “是。” 苏义带来的人井井有条地各自行动起来。 孙文邦的小厮忙问:“苏大爷,您是要把我家少爷带去哪里?” 苏义哼了一声,“自然是送去你们大奶奶那里。” “这……若是我家夫人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便不高兴,亲家夫人要问罪,尽管来苏家便是了。” 苏义扬长而去。 苏义走到外头,心里琢磨着要去哪里耍耍,是以没有看路导致不小心撞到了人。 只听哐当一声,被撞之人手里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平常遇到这种情况,苏义都当对方是讹钱的,正要出言讽刺一番,却见被他撞到的是个女子,他面色一怔。 而他的小厮双宝怒道:“你长没长眼睛啊!” 302姐妹 苏义一阵头疼,连忙将双宝拉到身后去,并用眼神警告双宝不要说话。 双宝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苏义理了理衣摆,虚虚地去扶被撞倒在地上的王家小姐王妩。 但王妩的丫鬟先一步,将王妩扶了起来。 王妩摔得不轻,眼眶里蓄了泪,要掉不掉。 她忍着委屈,朝着苏义福了福身子,这弱柳扶风的模样,一下子就抓住了苏义的眼睛。 苏义最爱的就是此类的女子。 “原来是苏家二哥哥,对不住。”王妩弱弱地道。 王家和苏家从前是邻居,王妩喊苏义一声哥哥也使得。 苏义忙道:“不怪你,是我不好,没有看路。还不小心将你的东西撞倒了。” 苏义朝着地上看去,只见地上是摔碎了的胭脂水粉。 他便道:“今日是我的不是,这样吧,你再回胭脂铺里挑先胭脂水粉,我来出银子,当作我给你的赔罪。” 王妩低着头,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小声地说:“怎么能让苏哥哥破费呢?” 声音虽小,但这一声哥哥喊得极甜,喊得苏义的骨头都麻了。 苏义当机立断,先进了胭脂铺子里,王妩没法子,也只好跟着进去了。 这一次出门,她是来给自己置办胭脂水粉的。 苏义说要给她赔罪,她还特意为王姝也挑了一份。 买完胭脂水粉,苏义还亲自护送王妩回了王家。 王妩坐在马车里,打起车窗处的帐子,正好能瞧见骑马行在马车边上的苏义。 王妩柔柔地笑着:“想来往后再遇见苏哥哥,就要喊你一声姐夫了。” 苏义面色微变,看了过来,“什么意思?” 王妩捂住了嘴,一副说错了话而受了惊吓的模样,“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话的,苏哥哥就当作没有听过吧。” 苏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王五小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和我说一句实话吧。” 王妩纠结了许久,才道:“前几日,苏伯母特意派人送了东西来给我大姐姐,两家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难道苏哥哥不知道吗?” 苏义捏着缰绳的手蓦然一紧,眉宇间透出不悦来。 他都和苏大夫人说了好几次,他实在是不喜欢那位姿色平平的王大小姐。 苏大夫人竟然私底下都开始为他操办起来了? 王妩瞧着苏义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将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 回到王家,王妩去给王夫人请安。 王夫人冷声道:“闹了好几日要出门,这下子高兴了吧?能安生几天了吧?” 王妩垂着头咬着唇,可怜得如风中的小白菜一样。 然王夫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转过身去和王姝说话了。 母女二人亲亲热热的,将王妩当成空气一般。 王妩还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王夫人不说,她便不敢起来。 站得久了,她的身子晃了起来。 王夫人不悦的眼神看了过来,骂道:“规矩没有学好吗?看来明儿个我得给你请个严厉些的教养嬷嬷来了!” 王姝看了过去,淡淡地道:“别站着了,出去吧。” 王妩朝着王姝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她道:“大姐姐,我这次出门也给你带了一份,你要不要瞧瞧?” 王姝因着自个儿的容貌,在胭脂水粉上很是讲究,便问:“在哪里买的?” “沐春阁。” 王姝惊讶地看了过去,沐春阁可是京城里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子,且是最贵的。 就连她也不常去沐春阁里,没想到王妩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王姝便站了起来,“走吧,去隔壁。” 王妩像是王姝的丫鬟一般,殷勤地随着王姝去了隔壁的厢房里。 王姝在梳妆台前坐下了,王妩亲手拿着给王姝的那一份胭脂水粉过去了。 “这是口脂,这是桃花粉……”王妩介绍道。 王姝越想越不对劲,睨了王妩一眼,问道:“你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 王妩脸颊微微泛着红,“是苏家二哥哥送我的。” 王姝脸色一变,目光凌厉,“你的意思是你今儿个出门,见了苏二少爷?” 王妩羞涩地嗯了一声。 王姝面上阴晴不定,看向了王妩身后站着的丫鬟,那丫鬟微微点了点头。 王姝的脸色愈发难看,“哦?你怎么和苏二少爷碰上的?” 王妩似乎没有察觉到王姝的异常,天真地说:“也是偶然,我出铺子的时候,不小心和苏哥哥撞了一下,我买好的胭脂水粉都摔地上了。苏哥哥说为了补偿我,才带我去沐春阁的。我想着姐姐和苏哥哥的关系,便给姐姐也带了一份。” “啪”一声,王姝甩手过去,王妩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王妩委屈地扁了扁嘴,却不敢哭出来。且她没有一点的惊讶,仿佛这样的事总会发生一样。 王姝怒道:“什么关系?我和苏二少爷有什么关系?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想毁了我的名声?” 王妩跪了下来认错:“是我说错话了,姐姐不要怪我。” 王姝冷笑:“你以后仔细些,下一次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是,我记住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王妩便起身出去了,她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吗,可来来往往的下人谁都不曾去搭理她。 等出了院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所有的丫鬟都支走之后,她才敢拿着枕头发泄一通。 迟早有一天她要出人头地!看王夫人母女还敢不敢拿她撒气! 在王家,没有人会为她打算,好在她的姨娘走之前,给她留了一点银子。 她将枕头丢到一边,快步走到书桌后提笔写起了书信。 丫鬟走了进来,她连忙将书信收起来。 她身边的人全部都是王夫人安排的,她捏着藏在袖子里的书信,准备等着时机去找她在王家做事的舅舅。 当天傍晚,这纸条就到了铃霜手里,一道送来的还有一张银票。 铃霜十分满意,让人备好了酒菜专程等着苏义归来。 苏义一回来,铃霜便上起了眼药。 303打听 “爷,您风流倜傥,若是咱们二少奶奶差了些,往后若是您请好友来家里,只怕二少奶奶不能给您撑起场面来。” 见苏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铃霜忙道:“当然,妾身听说了那位王家大小姐,虽说容貌上差了些,可性子品德都是闺中典范。” 苏义克制着怒火道:“怎么,连你也听说了?我要娶那位王家大小姐。” 铃霜犹豫着点了点头。 “哼。”苏义气得用手锤了下榻。 见铃霜欲言又止的,他没好气地道:“有什么话直说!” 铃霜被吓了一跳,往角落里缩了缩,还瑟瑟发抖的好不可怜。 苏义叹了口气,又将人拉进了怀里,声音到底放软了些,“是爷脾气上来了没控制好,爷给你赔个不是。你说,你还听到了什么?” 铃霜捏着衣角,小声地说:“妾身还听说,明儿个夫人就要去找媒人了。” 苏义冷笑,“呵,就算找了媒人来,只要爷不同意,这事就成不了!” 翌日,大房果然有客人。 苏义没有出门,抱着个酒坛子在抄手游廊上坐着等着。 等到苏大夫人领着一位夫人走上了抄手游廊,二人还有说有笑的。 苏义抱着酒坛子装喝醉了,还说起了胡话。 “娘,我真的忘不了君娘,我不愿意续弦!若是真的要我续弦,那我也要找一个和君娘模样生得相似的才行!” 苏义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意思便是不愿意娶那位王家大小姐。 苏大夫人的脸都黑了,她身边的钱夫人更是脸色难看。 今儿个是请她过来保媒的,结果苏义特地挡了路来了这么一出。 钱夫人才不会单纯的以为这一切只是巧合。 苏大夫人冷声斥道:“你们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二爷回去?” 丫鬟婆子们连忙上前,连哄带骗地拉着苏义离开了。 苏大夫人讪笑道:“是我治家不严,让你看笑话了。我这个儿子,从小被我惯了些,别看他老大一个人了,有时候还要耍小孩子脾气。他呀,就缺一位娴熟有德的夫人约束着,这还得请你帮帮忙……” 钱夫人冷淡一笑,“苏夫人,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苏二爷酒后吐真言,他是真的不喜王家这门亲事。就算将来二人真的结为了夫君,说不定也是一对怨侣,到时候你说不定还会后悔的。依我瞧,这二人的好事,再看看再说吧。” 苏大夫人急道:“不用再等了,我儿子那边我会去劝他的。” 可钱夫人就是不肯松口,苏大夫人只好先将人送出去了。 至于和王家的亲事,苏大夫人也没脸再提了,也只好过段时日再瞧瞧了。 苏家这边突然没了动静,王家那边反而急了。 王姝的年龄本来就不小了,再耽搁下去就要成了留在家里的老姑娘了。 情急之下,王姝写了帖子送去苏家,请苏家的几位小姐到王府来做客。 因着只是女儿家的聚会,并不用长辈陪同。 恰好这几日周元珍也住在苏家,便也一道去王家做客。 到了约定好的这日,苏家的小姐们只坐了一辆马车。 苏兰馨因着放心不下苏二夫人,便没有同去。 苏二夫人虽说看了不少的大夫吃了不少的药,可她的身子总是不见好。 而且最近苏二夫人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苏兰馨是真的害怕。 而三房的苏兰秋,因着年纪小,和王家小姐们也玩不到一块去,今天就不去了。 马车里,沈云娇、苏兰烟和周元珍三人坐着。 三人先前也常常在一块说话的,很是熟稔。 周元珍正和苏兰烟说话,眼神无意间瞄到沈云娇,就想起了自己被退回来的银票,眼眸就是一暗。 三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王家。 王大人是清廉官,王府比起苏家来小了不少。 王家的几位小姐都出嫁了,如今还留在家里的就只有王大小姐和王五小姐。 在王家下人的带领下,苏家一行人到了王夫人的院子里。 王姝和王妩亲自出来迎接。 王姝拉着苏兰烟的手,笑道:“你们可算是过来了,快来吧。” 王妩则是挽住了沈云娇和周元珍的胳膊,带着二人往里头去。 王妩冲着周元珍甜甜一笑,“这位姐姐我还是头一次见,怪不得人家说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王妩生的讨喜,说起这样的话来丝毫不让人讨厌。 周元珍冲她笑,“妹妹生的也好看呀,反而是我自相形愧了。” 王妩羞赧地笑:“姐姐莫打趣我了。” 王姝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意味深长地扫了王妩一眼。 几人进了屋子里,给王夫人请安。 王夫人对苏兰烟尤为热情,让苏兰烟受宠若惊。 王夫人对着王妩使了个眼色,王妩便拉着沈云娇和周元珍去了次间里。 “两位姐姐,这是我自个儿描的花样子,你们给我瞧瞧吧。” 沈云娇朝着王夫人那边扫了一眼,眉心几不可查的一皱。 她转而看向王妩的时候,面上已经挂上了和煦的笑,“好。” 周元珍见沈云娇这般说,也就顺从地去了次间里,虽然王夫人特意打发她们的行为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王夫人让王姝和苏兰烟一左一右坐在自己的身边,她和苏兰烟说着家常话,苏兰烟一一回答。 最后,王夫人和王姝交换了个眼神,王夫人问:“也不知道你母亲最近在忙什么?上一次我邀请她过来坐坐,她都拒了。是你们家又有什么喜事了吗?还是说你母亲在忙着操持苏二爷的喜事了?” 王夫人瞧着苏兰烟唯唯诺诺的模样,只当她是个好拿捏的庶女。 是以她的问话毫无遮拦,也没将苏兰烟当个人物。 苏兰烟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王夫人,似乎很难理解王夫人所说的话。 她咬着唇,怯懦地道:“这些也不该是我过问的,我也不知道。” 王夫人不悦地看了苏兰烟一眼,循循善诱道:“这些事按照道理确实不该和你说,可你总归能听到一些风声吧。” 304打发 苏兰烟摇了摇头,怯怯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平日里我只管照顾我的姨娘,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从苏兰烟的嘴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王夫人和王姝都很失望。 但是面对苏兰烟依旧热情。 坐了一会,王妩走了过来,说想带两位客人去花园里逛逛,王夫人应了。 王妩走回去,“沈姐姐,周姐姐,你们随我来吧,我们去花园里走走。” 沈云娇和周元珍便起身,随着王妩出去了。 一路上,王妩都很热情,不让两位客人感到冷落。 周元珍凑到了沈云娇耳边,小声地道:“这王家,还是这位五小姐最拎得清了。” 王夫人和王姝冷落客人的作法,实在是叫周元珍喜欢不起来。 沈云娇只笑笑,没有说话。 这么两次的见面下来,确实是王妩为人机灵。 可王妩却也太活络了些,上一次在王家的时候,说什么帕子掉了,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不过是她耍的小心计罢了。 王妩瞧见前面的亭子里摆放着早就备好的茶水点心,里头的石墩子上也铺好了出毛垫子。 王妩一喜,就领着二人往亭子那边去。 只是还未进去,就被守在亭子里的丫鬟挡住了。 王妩认识那丫鬟,是王姝身边得力的丫鬟含霜。 含霜性子泼辣又火爆,是有名的小辣椒。 因着有王姝的一味纵容,随着年岁的增长,含霜的脾气见涨。 若是在从前,看到含霜,王妩一定是绕着走的。 可这一次,她眸光微闪,径直地走了过去。 沈云娇和周元珍远远地跟在后头。 看到王妩过来,含霜也并不出来行礼,只高傲地站在亭子里头。 王妩讨好地笑:“含霜姐姐,能不能让我带着两位客人进亭子里头坐坐?” 含霜睨了她一眼,不屑地笑了笑,“咱们的花园子大得很,五小姐为何一定要进这处亭子里来?这亭子里的物件是大小姐吩咐奴婢备下的,五小姐自个儿叫人预备一份吧。” 王妩被她说得面皮发红,最后憋出一句:“我知道了,是我唐突了。” 王妩失落地垂着头走到了沈云娇和周元珍的身边,勉强笑道:“两位姐姐,我带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吧。若是你们想进那亭子里坐坐,待会子我去问问大姐姐可不可以。” 沈云娇淡淡地道:“也不必逛花园了,不如回去吧,还去王夫人那里。我们坐一会就要回家去了。” 她实在是不想在王家看这种姐妹失和的戏码了。 而且也不是白看的,说不定还会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好,回去也好。”王妩又领着二人回去了。 王夫人那边,不管怎么问,都从苏兰烟嘴里问不出什么来。 王夫人没了耐心,正好见王妩带着另外二人回来了,便干脆将苏兰烟也打发给了王妩招待,她自个儿和王姝说着悄悄话。 王夫人恨恨地道:“还以为能知道些什么,那个苏四小姐,要么是真的懦弱,要么就是心机太深!竟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王姝皱着眉,眼尾露出几道深深浅浅的皱纹来,“我瞧着不像是个聪慧的,娘,难道和苏家的事就这么算了?” 王夫人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斥道:“女儿家就该矜持着些,既然苏家不愿意了,那就作罢了,娘再给你挑个好的。” 王姝闷闷不乐,“这些年越找越差,找的要么是休了妻的,要么是死了原配的。找来找去,也就苏二少爷房里最干净,我嫁过去,至少不用给人当后娘。” 王夫人眉心一跳,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若是那位苏二少爷不能生呢?” 王姝勾唇一笑,“那更好,因着是他自己有毛病,苏家还不得将我供起来?到时我再去过继个才几个月的孩子,也免了生育之苦。” 王夫人见她想得这般通透,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王夫人便道:“那好吧,我再试一试。” 母女二人说完悄悄话出去,苏兰烟看向沈云娇,见沈云娇微微点头,苏兰烟便道:“伯母,我们打扰得够久了,想先告辞了。” 王夫人客气地道:“这么快就要走?不如留下来一起用个午膳吧。” “不麻烦伯母了。” 最后,苏兰烟三人还是告辞离开了,王妩亲自送三人到了王家大门处。 目送苏家的马车离开后,王妩转身回了王家。 经过花园亭子那边,只见含霜带着另外两个丫鬟,正大喇喇地坐在亭子里吃着点心。 看到王妩经过,含霜拔高音量,大声地嘲讽:“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什么香的臭的都敢肖想?” 坐在一边的丫鬟附和道:“咱们大小姐屋子里出来的夜壶都是香的,某些人啊精心做出来的点心都是臭的,怪不得巴巴地给老爷送去,老爷都没动,原封不动地送了出来。” 三人笑做一团。 王妩一直低垂着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直到唇上渗出了血珠子,她也感觉不到疼痛。 她抬起头,一张略显狰狞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来,“含霜姐姐的话我记在心里了,多谢姐姐教导。” 说罢,她才离开。 含霜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切,摆什么小姐的款?姑奶奶就是看不惯她这副模样,以后看到一次,姑奶奶就骂一次!哈哈哈哈……” 苏家的马车往回去,马车上,沈云娇问周元珍:“不如我们去买点点心吧。” 周元珍笑道:“好呀,在王家什么都没吃,肚子果然有些饿了。” 被王家母女劝着吃了不少点心的苏兰烟默默地看向窗外。 于是马车改道往优记糕点铺去。 下了马车,沈云娇带着周元珍去铺子里挑选点心。 旁人或许要排队,但二人不用,伙计直接带着二人上了二楼的雅间里。 周元珍一回头,问:“兰烟呢?她怎么没跟上来?” 沈云娇敷衍地道:“哦,她不爱吃点心,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不如让伙计每一样都拿点来你尝尝?” 305闹事 苏兰烟绕路进了糕点铺子的后厨里,纪慧心见苏兰烟来,忙带着她去了后边的院子里,二人进了厢房关起门来说话,蔷薇则站在门外守着。 “小姐,我派人跟踪了好几天,终于打听到了,要买我们铺子的是宫里一位姓卢的公公,据说那位公公是圣上跟前都说得上话的人。” 苏兰烟眉心紧锁,在这个权势就能将人压倒的地方,圣上跟前的红人,说不定比什么有权有势的大臣还管用。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上自己这小小的一间铺子。 苏兰烟百思不得其解。 纪慧心叹着气道:“四小姐,这铺子咱们估计是保不住的。” 苏兰烟叹了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那位卢公公执意要她的铺子,动用了些手段,最后说不定苏家会求着卢公公将铺子收下。 二人相视无言,皆看到了对方眸子里的苦涩和无奈。 苏兰烟更是颓废,自己好不容易弄出点名堂来了,结果要被人捡了现成? 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沈云娇和周元珍在二楼的雅间里坐了好一会,最后二人让伙计包了一盒子的点心二人才回到马车上。 又等了好一会,才见苏兰烟也回到马车里来了。 但见苏兰烟神情萎靡,心不在焉,旁人和她说话她都听不到似的。 周元珍一连唤了好几声,苏兰烟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我方才没听清。” 周元珍好脾气地道:“我说,你要不要也去买一点点心,带回去给你姨娘吃?” 苏兰烟扯了扯嘴角,“不用了。” “那我们就回去吧。” 周元珍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外头响起的一阵嘈杂的声响。 马车里的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打起帘子往外瞧去。 只见不知何时铺子门口处围了好些个人,当中的是一膀大腰圆的汉子。 那汉子身边还跟着一面容苍白的妇人。 妇人大约身子不好,正倚靠在汉子的身上。 那汉子手里还提着一包点心,声音洪亮地道:“都别买了!我婆娘吃了这家的点心,吃坏了肚子,结果小产了!” 那妇人配合地低低地哭泣起来。 铺子边正在排队的众人,以及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 纪慧心自铺子里走出来了,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确定是吃了我家的点心才吃坏肚子的?可我家的点心每日里卖出去许多,还从来没有人来说会吃坏肚子。” 那汉子怒不可遏,“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我难道就为了污蔑你,害了我的儿子?你可知道,我盼这个儿子盼了多久!结果就被你们害了,你们还不认账!”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这汉子,道:“这不是莫家那小子吗?我认得他,他和他婆娘成亲好些年都没个孩子,这好不容易来的孩子竟然就这般没了,真当是可怜。” 那汉子抹起了眼泪,“我们求了好些年才有了这么个孩子,我听说这家的点心好吃,才特意买回去给我婆娘尝尝的,没想到因此……唉……” 围观的群众都开始同情起来这对夫妻。 纪慧心沉着脸,知道这又是那帮人的招数。 那帮人为了逼着他们卖出铺子,这些时日来不知过来找了多少麻烦,还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 只是明明前天才来闹过,怎么今儿个又过来了? 纪慧心想不明白。 但见铺子外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她只能出去周旋。 开门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 虽说知道对方是故意找茬的,纪慧心也不得不放低姿态,好言劝道:“你先把这包点心留下,我拿去验一验,若真的是因为我家点心的问题,那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那汉子随手将剩下的点心丢了过去。 纪慧心打开看了一眼,就发现了异常,“这不是我家的点心,虽然从外头看是我家的如意糕,可味道完全不一样。” 那汉子大怒:“你的意思是我撒谎喽?现在说什么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敢不敢和我去官府!” “如果你愿意,那我们就去官府走一趟!” 那汉子面目狰狞,面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他是没料到,这纪慧心还真的敢去官府。 这段时日的折腾,难道纪慧心不明白,就算闹到官府去了也是没用的吗? 想起背后的大靠山,汉子冷冷一笑,“去官府自然可以,只是走之前,我要先把你这害人的铺子砸了!” 那汉子手一挥,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几个看着就不好惹的混混,他们手里拿着棍棒,显然是早有准备。 沈云娇三人在马车上看到这一变故,都不由地将心提了起来。 沈云娇余光一扫,无意间瞄到了正躲在人群后头看热闹的熟悉的人影。 只是才一瞬,那人就消失了。 沈云娇不由地看向苏兰烟,见苏兰烟正专心地看着纪慧心那边,显然没有注意到那人。 沈云娇也看向那边。 纪慧心提前雇好的伙计出来了,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两方随时都能打起来的。 突然,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传了过来。 “呦呦呦,这里好热闹啊,小爷就喜欢看热闹!”只见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珍亲王世子周兴晟边摇着扇子边走了过来。 那汉子斥道:“你这公子哥,待会子打起来不小心打到你,你可别哭鼻子!” 周兴晟像是听到了一个极滑稽的笑话,抱着肚子笑了一会,“那我倒是要看看,待会子是谁哭鼻子。” 周兴晟带着随从挤开人群走到了纪慧心那边,笑着道:“本小爷最是怜香惜玉,这么多大男人就要对付你这么个小娇娘?你放心,小爷一定护你无虞!” 说着,他将扇子别到了腰带里,将袖子都卷了起来,一副迎战的模样。 小厮高炎眼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站到了周兴晟跟前,心里暗道,若是叫对面的人不小心打到了他家世子的脸,他家世子指定要哭鼻子! 纪慧心小声地道:“这位公子,这件事不关您的事,您不必如此。” 306帮忙 周兴晟痞气地笑:“小爷我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等一会你别想着要以身相许就是了。走,冲上去!” 说罢,两方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周兴晟所带的小厮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每一个都是珍亲王府特意挑出来的高手。 是以很快,闹事的汉子那一方就落了下方。 莫柔躲在暗处,恨恨地咬着牙。 若不是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今儿个肯定能将糕点铺子砸了。 等铺子换了新的主人,也省的砸了。 莫柔再看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那一边,她是从苏家出来的,自然知道那一辆马车是苏家的。 她方才一直躲在暗处瞧着,看着几个熟悉的丫鬟走到马车边上和马车里的人说话,她便知道了,马车里坐着的肯定是苏家的小姐。 说不定就是那位苏四小姐。 莫柔对苏兰烟存着怨气,若不是苏兰烟的偏颇,她怎么会走上歧路? 而且她当初会放火,那也是受了花姨娘的指使,结果没有人要保住她,都觉得她该死! 莫柔眼里闪着恨意,她趁乱走到了那带头的汉子边上。 压低声音说:“你看那边,就那辆马车里坐着的是这铺子真正的东家!” 莫柔飞快地说完就跑开了。 那汉子擦了一把额头,再摊开手一看,一手的血,不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打破了头。 来不及多计较了,他退后几步,朝着那马车飞奔过去。 苏家的一行人今日是出门做客的,随行的都是丫鬟婆子,唯一的几个男的还是赶车的。 是以那汉子突然面带煞气的冲过来,实在是叫苏家的一行人毫无防备。 翠叶急忙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挡在了马车前头,大声呵斥:“你要干什么?” 那汉子生的高壮,有的是力气,伸手一拨,就将翠叶拨到了一边去。 那汉子抬起手,狠狠地揍了一下马头,那马狂躁起来,将赶车的车夫甩了下去。 马车里坐着的三人也摔作一团。 三人坐在马车里,并不知道外头生了什么变故。 沈云娇只觉得摔得浑身酸痛,她咬着牙道:“快坐下,扒着车窗。” 她先用双手抓住车窗,虽然马车还在剧烈摇晃,她的身子也跟着摇晃,但至少没有被甩出去了。 苏兰烟和周元珍也有样学样。 马车外,不时地响起惊呼声。 周元珍先吓得哭了出来,“呜呜呜……我们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沈云娇安慰道:“肯定会有人救咱们的,我们带出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所说的话一样,马车的摇晃突然停了下来。 三人松了一口气,可又不敢彻底松懈下来,仍旧坐在角落里防备着。 “沈姑娘,你们没事吧?” 马车外传来的声音,让沈云娇松了一口气,面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来,“萧大哥,我们没事。” 周元珍心一动,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 苏兰烟则是恼羞成怒,对方耍不入流的手段要铺子也就罢了,现在还将主意打到她们的头上来了。 她又不是个包子,什么气都能忍! 她正准备冲下去理论一番的时候,却被沈云娇拉住了。 沈云娇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她震惊,“怎么会?真的是她?” 沈云娇轻声道:“你派人去跟着吧,我总觉得此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苏兰烟郑重地道:“好,我会让慧心去查一查的。” 她打起帘子,正好纪慧心也过来查看情况,“四小姐,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苏兰烟在纪慧心耳边吩咐了几句。 纪慧心同样震惊,随后眸子里燃起怒色,“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查清楚的!” 纪慧心转身去安排了。 苏兰烟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问到底是谁救了她们。 周元珍脸颊红红没有说话。 沈云娇道:“听声音,是定北侯府萧家的人。我们两家是姻亲,萧家的人出手相助,并不算奇事。” 她心里却忍不住在想,萧风来了,那他的主子也来了? 因着萧风的出现,一下子就扭转了局势,那闹事的汉子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顿,躺在地上直打滚。 那汉子喊出来的几人,也都被周兴晟的人揍得躺了一地。 那汉子的婆娘见形势不好,将面上的泪胡乱一抹,一改被风一吹就会倒的形象。 她急忙上前几步,将那汉子扶了起来,然后撂狠话:“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说罢,二人匆匆离开,这带头的二人走了,其他躺在地上的混混也都悄无声息地溜了。 周兴晟意犹未尽地挥了两下拳头,然后蹦蹦跳跳地到了萧风这一边。 他一拍萧风的肩膀,“你小子训马的本事不错嘛!我那里有好几匹好马,你帮我训训?” 怕萧风不乐意,他补充道:“我会给银子的。” 萧风面无表情,“方才只是巧合,属下不会训马。” 马车里。 沈云娇听外头的声音都平静下来了,闹事的人都走了,她便想着和萧风道个谢。 周元珍捏着衣角,眼巴巴地盯着沈云娇的动作。 沈云娇察觉到了她略显炽热的眼神,动作一动,到底是没有将帘子掀起来。 还是下次吧。 周元珍略有些失望。 苏兰烟心里想着事,并不知道其他二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她方才吩咐完纪慧心,还有些事想叮嘱。 她便一把拉开了车窗的帘子,冲着外头喊道:“蔷薇!蔷薇!” 帘子一打起,正在马车边上说话的周兴晟和萧风齐齐地朝着马车那边看了过去。 马车的车窗宽敞,一下子就能看到马车里坐着的三位小姐。 萧风连忙垂下头去。 余光瞄见周兴晟还直勾勾地盯着马车里头,萧风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躯阻断了周兴晟的视线。 周兴晟眼睛瞪圆,嘴巴大张,一副惊呆了的模样。 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了萧风,还看向马车里头。 片刻之后回过神,他连忙走到边上去再看向马车里头,只可惜那马车的帘子已经放下,正缓慢地离开了。 等走到正路上,便加快了速度。 (本章完) 307单纯 苏家的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萧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辜负萧时敬的吩咐。 若是今儿个让沈姑娘有个什么意外,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看一眼铺子门口,正在井井有条地收拾着,他留下来也没什么事了。 萧风离开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 只见周兴晟化作了一尊雕塑一样,赶过来的高炎吓了一跳,“爷,您怎么了呀?会不会是吓傻了啊!” 萧风没憋住,嗤笑了一声。 高炎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可自家爷如今这副模样,他也没心情计较什么。 高炎实在是担心得厉害,便大着胆子去揪了揪周兴晟的面皮,“爷,您快醒醒啊,别吓小的。” 面上的疼痛终于让周兴晟回过神来,周兴晟的眼眸里透着恐惧和兴奋,“我方才看到仙女了!是真的,画上的那个仙女下凡了?” 萧风露出鄙夷之色,得了,是真的傻了。 他也没心情待下去了,拱了拱手无声地离开了。 周兴晟根本没注意到他,而是拉着高炎一个劲地在说:“我没撒谎,我亲眼看到了!仙女就坐在刚才那辆马车里,我看得真真切切的,虽然画上画的只是个侧脸,可我敢肯定,绝对是马车里的仙女!你快去查,方才马车里坐着的到底是哪一家的!” 周兴晟兴奋地拉着高炎的胳膊,一个劲地催促着。 高炎劝道:“爷,画上的人怎么可能从画里出来呢?您肯定是看错了,您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回去瞧瞧那画上的女子还在不在。” 周兴晟一想,便点了头,“好,我们回去看看。若是画上的女子不见了,那我方才在马车里看到的就是从画里出来的仙女。” 高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家这位小爷有时候还是挺单纯的。 二人马不停蹄地回到了王府里,直奔周兴晟的寝殿。 进去之后,周兴晟自个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箱子来,打开箱子,展开里头的画卷。 只见画上的女子娴静温柔,气质如兰。 高炎笑道:“爷,这画上的仙女不是待得好好的么?肯定是您眼花了。您这几天总要将画拿出来瞧一瞧,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周兴晟拍了他一下,骂道:“你说小爷在白日做梦?” 他再看着画卷,难道真的是他眼花了? 就算只是容貌相似也就罢了,可这身上的气质也如出一辙。 他实在想不明白,便叮嘱高炎,一定要好好地查一下那辆马车里的人的来历。 * 糕点铺子外的狼藉都收拾好了,原本想买糕点的人,也因为先前的闹剧都不想买了。 糕点铺子门口难得的冷清。 纪慧心在铺子门口站了一会,就见她先前派出去的伙计回来了。 “纪姐,我跟了一路,跟到她住的地方了。” 纪慧心沉声道:“你带我去。” 那伙计便领着纪慧心去了距离铺子两条街外的一处宅子门口。 这宅子里头有好几间屋子,每一间屋子都住了人,一个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格外热闹。 伙计站在门口,指了指最角落里那一间,“纪姐,人就住在那里。” 纪慧心嗯了一声,“我进去瞧瞧,你就在这里等我。” “好,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喊我,我马上过去。” 纪慧心点了点头,进了院子里头。 最角落的那一间屋子在一棵大树边上,屋子狭小,几乎被树干挡得严严实实。 若不是有人指路,靠着自己肯定是找不到的。 她径直地走了过去,见门虚掩着,便直接推开了门。 屋子里,莫柔惊恐地回过头,“谁!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莫柔警惕地盯着纪慧心,手悄悄地摸到了藏在枕头边上的一把匕首。 住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她自然要万分小心。 纪慧心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质问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莫柔阴冷一笑,“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反正过不了几日,你们都得滚蛋!” 纪慧心不无失望,“原来真的是你,怪不得,那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看上一间小小的铺子。” 莫柔质问:“所以呢?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呵呵,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捏着匕首的手藏在枕头下面,不让纪慧心瞧见。 纪慧心若是敢过来,定能叫她有来无回。 但纪慧心并不打算过去,她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随后转身离开了。 莫柔松了一口气,连忙将门关好了。 纪慧心回去之后,立刻写了信,叫人送到了苏兰烟手上。 苏兰烟看到信上的内容,尤其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莫柔而起,她气得将信揉成了一团。 当初她好心想要放莫柔一马,没有将莫柔送去官府,而是派了人送莫柔去码头叫她离开京城。 没想到她倒是成了农夫与蛇里的农夫,被毒蛇反咬了一口。 苏兰烟失望至极,回信给纪慧心,让纪慧心带着人将莫柔抓起来,然后直接送到官府里去。 纪慧心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她立刻点了几个伙计就往莫柔的住处去。 只是他们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了。 纪慧心暗暗悔恨,看来她还是打草惊蛇了。 她便又写了信去向苏兰烟认罪。 苏兰烟叹息一声,想了想,便带着信去了平康院里。 平康院里,沈云娇用过晚膳,正在院子里赏夜景。 看到苏兰烟过来,她还很有兴致地朝着苏兰烟招了招手,“过来一起看吗?” 苏兰烟苦笑,“你心情还挺好,我先进去和祖母请个安再出来。” 沈云娇挥了挥团扇,又让人去搬了一把椅子出来。 苏兰烟很快就出来了,直接在沈云娇身边坐了下来,她掏出信示意沈云娇看,并苦笑道:“当初我若是听你的话直接将人送去官府就好了,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事了。” 沈云娇并没仔细看信上的内容,挑眉道:“是莫柔?” “嗯,可惜让她给逃了。” (本章完) 308想通 沈云娇沉吟道:“你得做好准备,她不是那种能良心发现的人。” 苏兰烟沉默了,半晌后才闷声道:“那该怎么办?云娇,你帮我想想法子吧。” 沈云娇低下头,看着自己白嫩的指尖。 一时寂静了好一会,沈云娇抬眸,“你可以利用一下你的身份。” 苏兰烟愣了一下,“身份?我的身份?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庶女,我的身份一点都不值钱。我还比不上你。” 至少沈云娇有苏老夫人的疼爱,她除了一个时不时会拖后腿的亲娘,什么都没有。 沈云娇提醒道:“你是伍贵妃看中的人,将来是要去鲁王府里的,你背后可有鲁王府这一座靠山。” 苏兰烟眸子里透着无奈和苦涩。 当初在那么多的大家闺秀中,伍贵妃一眼就相中了她,让她惊喜了许久。 那时钱姨奶奶还没离开苏家,在钱姨奶奶的口中,这样的荣誉她是头一份,她也因此飘飘然,在好一段日子里认不清自己。 现在她想得十分明白。 进了鲁王府,归根到底只是个妾室,永永远远矮人一头。 她后悔不已,随便找个普通人家当正房都比这好。 见苏兰烟沉默不语,沈云娇只好说得更明白些,“你去鲁王府递个信吧,只要鲁王肯为你撑腰,那卢公公根本不值得一提。” 苏兰烟纠结了半晌,只道:“你再让我想想吧。” “好吧。”沈云娇不再劝了。 略坐了一会,苏兰烟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蔷薇在苏兰烟的房门口急得来回走。 因着不好吵醒小姐,她只能着急地走来走去。 好不容易听到了屋子里头传来的一点动静,似乎是苏兰烟醒了,她急急忙忙地冲了进去。 苏兰烟确实是才醒,脑子还不甚清明,见蔷薇突然闯了进来,她愣了一下,随后恼怒地道:“你吓死我了,怎么这般莽撞?” 蔷薇忙道:“小姐,铺子上的人来过了,说昨夜后厨那边着了火,好在只是将厨房里的东西都烧毁了,没有人受伤。” 苏兰烟瞬间清醒过来,立刻起身来,她的头隐隐地作痛,“又着火了?是意外还是人为?” 蔷薇脸色难看地回道:“是人为,昨夜铺子里的人起来救火的时候,有人瞧见了莫柔。” 苏兰烟恨恨地抓了一把被子,将锦缎的背面抓得布满了折痕。 “又是她!又是她!”苏兰烟气不过,又狠狠地用拳头砸着床。 蔷薇连忙抱住苏兰烟的胳膊,“小姐,您生气归生气,别拿自己撒气啊!您要打就打奴婢好了。” 苏兰烟失笑,“又不是你做错了事,我打你做什么?拿衣裳来。” 蔷薇犹豫着道:“小姐,您要去铺子上吗?可姨娘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姨娘才好了一点。” 苏兰烟道:“我不去铺子里,我去给祖母请安。” 于是,苏兰烟又去了平康院里。 等给苏老夫人请安后,她便去找了沈云娇。 “云娇,我想明白了,还是你说得对,我必须要给自己找一座大山。” 沈云娇笑道:“现在想明白了也不迟,可是你有什么法子能联系上鲁王?” 苏兰烟笑了,“我的糕点铺子算是打出名头来了,就连那些高门大户的也来关顾。鲁王府的生意我也能做。”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苏兰烟便离开了。 过了几日,苏兰烟果真联系上了鲁王,并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苏兰烟又巴巴地来找了沈云娇。 似乎遇到事就来找沈云娇,成了苏兰烟的习惯了。 沈云娇却没应下,“我不方便和你一道去,而且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呀。” 苏兰烟干脆抱住沈云娇的胳膊撒娇,“云娇,你就陪我一起去吧,就当是给我壮壮胆也好。” 在苏兰烟的不停歪缠下,沈云娇应下了,又问:“要不要叫上元珍?” 苏兰烟想了想,点头道:“叫上她吧,我听说她这两日心情不好,叫上她一块出门也好叫她散散心。” 沈云娇问:“那你们约定好的地点在哪里?” 苏兰烟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啦,我现在去找元珍。” 三人要出门的理由也顺手拈来,周元珍想家了,想回家去拿些物件。 马车上,周元珍恹恹地打不起精神来。 苏兰烟凑过去,愧疚地道:“是不是上次的事将你吓着了?对不住。” 周元珍勉强一笑,“不怪你。” 她的视线无意间触碰到沈云娇的,目光闪了一下,又恹恹地压下眼皮,“只是在换季的时候,老毛病又复发了,打不起什么精神来。不关你的事。” “好吧,待会子我们去的地方是一处医馆,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吧。” 沈云娇眉心一动,朝着苏兰烟看了过去。 医馆?莫非是……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沈云娇下了马车,便觉得十分熟悉。 笑盈盈的岳安迎了上来,可是在瞧见马车上又下来了几人之后,一时又拿不定主意。 他素来是个机灵的,便站在医馆们嘿嘿嘿地傻笑着,态度热情却不开口说话。 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沈云娇多看了岳安几眼,笑而不语。 苏兰烟抬起头看了看这医馆的招牌,道:“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吧。” 三人一齐进了医馆里,只见医馆里头只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小童,再无其他人。 听到动静,那小童惊醒了过来,看到沈云娇就像过来请安。 岳安动作迅速地过去,一把捂住了小童的嘴,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同时招呼沈云娇几人,“几位客人随便坐,随便坐啊。” 沈云娇无语,怎么有一种到了酒楼的感觉。 几人在医馆里头摆放着的几条凳子上坐下了。 周元珍有些担忧地看向外头,“若是有人闯进来了该怎么办呀?” 知道内情的沈云娇一点都不担心,她看过医馆的账本,一个月上门的病人一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所以并不存在会有人突然进来的情况。 苏兰烟安慰道:“别担心,丫鬟婆子在外面守着呢。” 309答应 岳安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他瞧着沈云娇的态度也很明了,那就是要装作不认识。 于是当他端着空的托盘往后去的时候,不慎被青玉挡住了路,便十分客气疏离地道:“这位姐姐,劳烦让一让。” 青玉满头黑线地让开了。 岳安抱着空托盘去了后头。 周元珍打量着医馆的布置,再看了看面前桌子上摆着的点心茶水,小声地道:“这医馆……古怪得很。” 沈云娇心中微动,便问:“为何这么说?哪里奇怪了?” 周元珍道:“不像医馆,倒像是酒楼一样。” 她指了指桌子上,“医馆会招待人吃喝?” 沈云娇憋着笑,都是岳安那促狭的想出来的点子。 没等一会,岳安又从后院出来了。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苏兰烟的身边,道:“这位小姐,里头有人要见你。” 苏兰烟不由紧张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算起来,这大概是她和鲁王头一次私下见面,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看向了沈云娇,沈云娇淡笑:“你快去吧,我们在外头也不能久留。” 苏兰烟嗯了一声,随着岳安去了后院里。 后院里摆着不少架子正晒着药材,充斥着浓郁的药草的香味。 院子里立着一人,负手而立,正盯着架子上的药草出神。 苏兰烟走进去,只能瞧见他的背影,一身平平无奇的墨色长袍,莫名地透着疏离之意。 苏兰烟停下,福了福身子,道:“王爷。” 周兴昊背影微动,却没有转过身,“有何事要找本王。” 苏兰烟便道:“是我有事想求王爷帮忙。” 于是,她将铺子的事以及捣乱的人和背后的卢公公都说了出来。 周兴昊捏着一片药草叶子,似笑非笑地问:“你怎么觉得本王会帮你?本王的身边容得下一个商人?还是女商人?” 苏兰烟抬起眸,直视周兴昊,目光清澈又诚恳,“我知道,世间大多的男子都希望身边的女子是温柔恭淑,将女戒女则都刻到骨子里的。可是王爷并不是普通的人,王爷将来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那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顿了顿,见周兴昊微微侧过了脸来,她继续道:“想必王爷也尝过从我铺子里出来的点心,我有信心,能将糕点铺子开遍大江南北。到时候,我愿和王爷三七分红。” 周兴昊转过身来,认真地打量了苏兰烟一眼,笑道:“你倒是有野心,只是本王不缺银子。” 只要他透出那么点意思来,上赶着来给他送银子的人就要排起队来了。 苏兰烟一时语塞,她没想到还有人不稀罕银子的。 周兴昊看着苏兰烟面上的愕然,微微一笑,“所以这事……” 苏兰烟大声打断他:“王爷,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我将是鲁王府的人。可那位卢公公明知如此,竟然还打上了铺子的主意,显然是没有将王爷放在眼里。” 周兴昊嘴角轻勾,露出了玩味的笑,“哦?又使上激将法了?” 苏兰烟垂下头:“王爷明察,我只是想保住我的铺子罢了。” 周兴昊看向远处,耳边似乎听到了女孩子们聊天说笑的声音。 他眸光微暖,“行了,本王会帮你的。” 苏兰烟松了一口气,“多谢王爷。” 周兴昊转过身去,面对着药草架子,显然是不想和苏兰烟多说了。 苏兰烟无声地离开了。 回到医馆里头,她忙道:“事情办好了,我们快走吧。” 沈云娇和周元珍便起来,三人匆匆地上了马车离开了。 岳安在医馆门口目送着苏家的马车离开,然后将医馆的门虚虚地关上了。 反正医馆也没啥客人。 到了后院里,他屏气凝神,拘谨地站在一边听候吩咐。 周兴昊站了一会,也离开了。 岳安松了一口气,小跑着进了屋子里头。 没想到一向睡得不省人事的柳大夫,正精神抖擞地坐着在喝茶。 看到岳安进来,他小声地问:“人都走啦?” 岳安点头。 柳大夫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道:“唉,一个大上午的就叫人不安生,快把我累死了。现在的年轻男女呦,真是叫人弄不明白,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岳安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苏家的马车往周家去了一趟,才回苏家去。 三人在周家用了饭,回到苏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苏兰烟了结了心中的一桩事,便一身轻松地回去了。 沈云娇和周元珍也各自分开了。 鲁王出手雷厉风行,据说宫里那位卢公公不小心打碎了圣上最爱的一块汉白玉的砚台,圣上给他留了体面,叫他提前告老回乡了。 那卢公公连夜收拾了行囊,雇了一辆马车,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马车里,他抱着行囊,灰头土脸的,哪有往日里威风凛凛的模样? 若是砸碎的只是普通的砚台也就罢了,圣上从来不是苛待下人的人。 可那块砚台是六皇子亲自送的,还亲手刻了字,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宫里谁不知道,圣上对六皇子的宠爱。 为着在砚台上刻字,六皇子还伤到了手,因此这砚台意义非凡。 圣上没有惩罚他,只让他告老回乡,已经算是开恩的了。 因此,卢公公就算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的,可也不得不将这口怨气往下咽,赶紧保住项上人头才是正理。 卢公公一走,就没人想要优记糕点铺了。 莫柔再次找上秦家的时候,直接被人赶了出来。 这秦家的老爷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认了个义子便自立门户,在这条巷子里也算是稍微富庶的人家。 只可惜财物终有用完的一天,恰好莫柔突然出现,说了新开的那间优记糕点铺铺面虽不起眼,可能日赚斗金! 秦家老爷子便动了心,恰好他和宫里的卢公公有过过命的交情,便想借着卢公公的名号将这铺子弄到手。 可卢公公突然倒台,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如今他们也关紧门户来,生怕被卢公公的事牵连了,至于铺子的事他们也不想了。 310算账 因此莫柔连秦家的门都没进,就直接被哄了出去。 “走走走,什么铺子,我们不要了!你自己想要,就自己想法子弄去!”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莫柔愣住了,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出。 她自己要是有本事,又怎么会去求别人呢? 她叹了口气,却一点都不失望。 肯定还会有人要糕点铺子的。 她转身往回去,上一次被纪慧心发现后,她就换了一处住处。 只是才走到半路,她就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没有知觉。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正在飞快行驶的马车里,且这路不好早,马车颠簸得很,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了。 缓了一会,她才打量起来,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根本动弹不得。 还好嘴里没有被堵住,她大喊:“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要带我去哪里?” 驾车之人的声音传来进来,听起来有些阴柔,透着些不怀好意,“你得罪了谁你不知道?这次可给你找了个好去处。” 莫柔心中警铃大作,“什么好去处?我不要去!放我回家!” “哈哈哈哈!不可能!” 马车颠簸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地方。 莫柔被扛着下了马车,却发现是一处煤矿。 她如遭五雷轰顶一般,晕死了过去。 可很快又被一盆冷水泼清醒了,然后煤矿上的人直接将她丢到了煤矿里去。 若是不挖,那就等死。 那些暗中捣乱之人通通收手后,铺子步入正轨,生意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苏兰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欠了鲁王一个人情。 这日,苏兰缘的婆婆孙夫人突然过来了。 因着事前没有递过帖子,可谓是不请自来。 但因着孙家是亲家,苏家人也客客气气地将孙夫人迎到了平康院里去,随后有人去大房那边请大夫人了。 沈云娇坐在苏老夫人的身边,不禁皱了皱眉。 孙夫人这模样,面色不善,倒像是来讨债的一样。 估计没什么好事。 她垂头不语。 果然,只听孙夫人冷声开口:“老夫人,这次我过来是想讨一个公道的。” 苏老夫人面色沉沉:“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孙夫人便嗓音冷淡地说:“所谓娶妻娶贤,当初我家邦儿求娶兰缘,便也是因着苏家家教好会教女儿的缘故。可如今,兰缘是嫌我活得太久了,非要把我活生生地气死才是!” 这话说得极重,也只有有深仇大恨的人才说的楚这样的话来。 可现在这话是出自孙夫人的口,难道说孙夫人连亲家都不想做了? 苏老夫人到底是长辈,闻言冷着一张脸,冷淡的眼神在孙夫人的面上扫视了一圈,毫不客气地道:“你也说了苏家会教女儿,兰缘到你家去的时候,那也是将女戒女则熟记于心的。兰缘若是有什么不好,说不定是孙家的风水不好。” 孙夫人气急,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啊! 在孙夫人说话之前,沈云娇先开口:“夫人,可是出什么急事了?毕竟在云娇的印象里,夫人素来都是和蔼慈祥的长辈,这一次失了风度,肯定是发生了不小的事吧。” 孙夫人听了这善解人意的话,面容舒展了一些。 她带来的婆子也在劝说着:“夫人,还是把事情从头开始说吧。” 孙夫人便道:“前段时日兰缘说要去庄子上散心,我便让她去了,就算她一连住了快小一个月,我也没说什么。可前几日邦儿也去了庄子上,却被兰缘拖着不让他回京城来。邦儿一个大男人,一直住在京城上算什么回事啊。可我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就差亲自去庄子上请人了。老夫人,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她是不会去庄子上请人的。 苏兰缘也住在庄子上,她若是去庄子上请人,那势必要将苏兰缘一道请回来。 她一个婆婆,请儿媳妇回家,那她成什么了?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的,而且她以后都要在苏兰缘面前矮一头,叫她如何受得了。 苏老夫人手里捧着茶碗,笑了笑,可笑容很淡,“是姑爷不肯回来,怎的又怪上了兰缘?我记得姑爷从来都不是对兰缘言听计从的人吧。” 孙夫人一噎,又笃定地道:“庄子上什么都缺,我家邦儿又不是能受委屈的性子,怎么可能能在庄子上住那么久?而且我打听到,兰缘从外头买了两个扬州瘦马也安置在了庄子上。老夫人您说,是不是兰缘拖住了邦儿不让他回来?” 沈云娇微窘,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成过亲,见孙夫人还要继续说下去,愈发羞窘了。 “老夫人,您知道扬州瘦马吧,那都是专门调……” 苏老夫人不悦地打断她,“这里还有小女孩在呢。” 孙夫人看了沈云娇一眼,闭上了嘴。 苏老夫人沉声道:“先不说兰缘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就说这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多插手。你若是看不惯,直接将那两个瘦马打发了便是,何苦跑这么一趟呢?” 孙夫人目光微闪。 因为知道孙文邦的秉性,若是这个时候她将那两个瘦马打发了,肯定会让他们母子之间生了嫌隙。 是以她才找到苏家来,想让苏家出头当这个恶人。 没想到苏家人根本就不买账。 孙夫人嗫喏着道:“这不是不好打发吗,若是老夫人肯出面去和兰缘说说,说不定就能打发了。” 苏老夫人笑了一下,“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有那么大的脸面?你们的家事,我还是不掺和了。” 匆匆赶过来的苏大夫人,在外头听了个大概。 既是为了此事,她心中稍安。 看来苏兰缘和孙文邦还住在庄子上,苏兰缘也用了点手段笼络住了孙文邦的心。 苏大夫人理了理衣袖,才慢腾腾地走了进去,面上堆起笑来:“亲家夫人来了,若是你早点递个口信,我还能叫人多去外头买些菜来招待你。” 孙夫人讪笑道:“我过来就是说几句话,说完就走的。” (本章完) 311发现 苏大夫人便问道:“亲家夫人是要说什么事?” 孙夫人看了苏老夫人一眼,便将方才对苏老夫人说过的话,用一种十分和气的口吻说出来了。 苏大夫人听完,也是和苏老夫人一样的回答,“小夫妻之间的事,长辈若是插手可就不好了。” 最后,孙夫人留午膳都没用就憋着一肚子气回家去了。 过了几日,苏兰缘和孙文邦从庄子上一起回来了,同行的还有那两个扬州瘦马。 荷姨娘特意打扮了一番,准备让孙文邦眼前一亮。 可苏兰缘和孙文邦好的和蜜里调油似的,根本就没有荷姨娘上前掺和的机会。 又过了几日,大夫来把脉,说苏兰缘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算算日子,正好是孙文邦刚到庄子上的那一日。 苏兰缘拉着孙文邦的手,略显愧疚地说:“相公,你别怨我,我当初竟然听信了那庸医的话,怀疑你有问题。” 好不容易将有子嗣,孙文邦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他便十分大度地道:“你只是一介妇道人家,眼界短浅些容易被骗也是正常的。你旁的都别想,安心地给爷将孩子生下来就是。” 苏兰缘感动地握住了孙文邦的手,眼中是浓浓的眷恋和缱绻。 孙文邦坐了一会就出去了。 他一出去,苏兰缘的面庞顿时冷了下来。 她亲自从自己梳妆台最下头的柜子里取出了银子来,交给阿蓉,嘱咐道:“你亲自跑一趟,送去那大夫的家里。往后要求着他的机会多了,务必要将人彻底收买了。” “是,奴婢这就去。” 苏兰缘总归是苦尽甘来了,苏大夫人便专心于苏义续弦的事。 选来选去,还是觉得王家大小姐好,是知根知底的,性子柔顺体贴。 虽外貌上差了一些,可娶妻娶贤。 于是,苏大夫人又开始和王家接触起来。 只是不知道苏义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只要她往王家送东西,苏义就要来闹一场。 苏大夫人被他闹得苦不堪言,可是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她更多的是宽容和宠溺。 因此和王家的事迟迟定不下来。 王家那边也听到了些许的风声,王夫人和王姝是聪明人,二人便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出了内贼了。 王家后院一直被王夫人紧紧保持着,就算是儿媳妇过门,她也不曾分出去任何的权力。 因此要查起来也很简单,这一查还真的查出了点东西。 王妩跪在地上,狼狈地低着头。 看着跪在边上的舅妈,她的手微微发颤。 王夫人坐在上首处喝茶,王姝则是站着。 这后宅被王夫人紧紧地把守着,她原以为没有她的命令,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没想到,就是她一直轻视了的小庶女,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心计。 王夫人将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让跪着的王妩和她舅妈来越家的都颤了一下。 王姝柔声道:“娘,您先别生气,没的为了一个外人倒是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王姝那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向了王妩,“五妹,你早早地说实话,也可以免了皮肉之苦。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你撒谎惹了娘生气,娘要动家法打你,爹爹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王妩记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头垂得愈发的低了。 王姝眯了眯眸,透着不悦,用无奈的口吻道:“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能问问你身边的人了。来越家的,我记得你是王家的家生子,在王家也待了数十年吧。我知晓你只是个下人,没有主子的命令是不敢随意行事的。可五妹不肯说实话,她是千金小姐,也只好委屈你了。” 来越家的愕然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了王妩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在控诉,有事了就想到他们,出了事反而要将他们推出去。 她虽然只是个下人,可也是王妩正正经经的舅妈。 她的眼神里,不由地带上了几分哀怨。 王妩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恨王姝特意说的挑拨离间的话,就是要她众叛亲离! 王妩连忙道:“我说我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旁人无关。” 王姝似笑非笑:“好,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和苏家后宅的人牵上线的,对方又是谁?” 王姝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了,再隐瞒下去反而不好。 她斟酌了一下,便道:“是苏二爷房里的那个铃姨娘,她说害怕苏二爷续了弦,她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所以才给了我银子,让我和她联手毁了两家的亲事。” 王姝眼眸一眯,想起来了那位铃姨娘。 虽然只是远远的一眼,但也能瞧出是一位美人。 妖妖娆娆的,和个狐媚子似的。 能做出这样不安分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王姝冷冷地道:“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王妩和来越家的赶紧出去了,王姝则和王夫人商讨起对策来。 王妩才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里,就被禁足了。 她叹了口气,倒也安分下来。 过了没几日,铃霜突然收到了消息,说昨日突然有几个人上了她家的门,什么话都不说,就将她全家人都打了一顿。 她的父母,小侄子小侄女都没有逃过,全部都挨了打。 她的父亲听到了那几个人交谈的时候提到了什么王家,便赶紧求了个亲戚来苏家找铃霜了。 铃霜拿了银子,请那亲戚带回去。 待将人送走后,铃霜才开始琢磨起来这事。 王家…… 她面色沉了沉,肯定是她和王妩的事被王家人发现了,王家人以此做警告。 只是不知道王家人还有没有后招。 铃霜抬手将自己的发髻拨乱了些,然后匆匆地往平康院里去了。 沈云娇正坐在苏老夫人的屋子里抄佛经,不想铃霜过来了。 因着苏老夫人正在小憩,她便走到屋外去见铃霜。 甫一看到铃霜发髻散乱,眼眶红红的模样,沈云娇吓了一跳。 同时心里微沉,看起来铃霜是在大房受了委屈,找她来讨公道来了。 她双手交握搁在身前,神情淡淡。 (本章完) 312偶遇 沈云娇淡淡地问:“铃姨娘有何事?” 铃霜眼眶红红,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边哭边抹着泪,好不可怜。 她就站在院子中间哭着,哭声虽不大但也让不少人看了过来。 沈云娇瞧着不像样子,就对了青玉使了个眼色,她则先转身进了隔壁的厢房里。 青玉挽起铃霜的胳膊,带着铃霜跟了进去。 屋子里,沈云娇道:“铃姨娘到底有什么事?” 铃霜抽抽搭搭地说:“表姐,是我家里出事了……我家上到八十岁的祖母,下到才三岁的侄子,都被一伙人打了一顿……我爹打听到是王家的人,就是先前来过的那个王家……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家,王家要这样……表姐,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是不是上一次我出现在花园里,惹得王家小姐不高兴了?表姐,你帮帮我……” 沈云娇皱起了眉头,先不说她和庄家并不熟,就说她也不可能因为铃霜的一面之词就去出头。 她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你来求我是求错人了,你也知道,我在这苏家身份尴尬,奴不奴主不主的。不像是,你过了明路的良妾。你受了委屈,可以去和大夫人或者二爷说,他们一个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铃霜怔了一下,眼泪都收了回去。 半晌,她又哀怨地问:“表姐,你是不是心里怪我姑妈?所以连带着对庄家也没有好感?” “何出此言?” “若非如此,表姐为何一直冷冰冰的。就算是听到陌生人家出了事,也会动容的吧,”铃霜怯怯地看了沈云娇一眼,“可是表姐一直冷冷的,没有半分同情心。” 沈云娇笑了,“我确实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只听你的一面之词,我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波澜来。” 铃霜急了,还有些气恼:“表姐说我是撒谎了?可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表姐冤枉我了。” 这时,诗春在外探头探脑的。 沈云娇招了招手,让人进来了,“有什么事吗?” 诗春道:“老夫人醒了,让姑娘过去呢。” 沈云娇站了起来,“我现在过去,青玉,你帮我送送铃姨娘。” 说罢,沈云娇便随着诗春去了。 青玉道:“姨娘,请跟奴婢走吧。好在这个时候路上没什么人。” 不然铃霜如今狼狈的模样,肯定会惹人闲话的。 铃霜胡乱嗯了一声,跟着青玉出去了。 铃霜跟在青玉身后,蓦地道:“青玉姑娘,你帮我求求表姐吧。庄家再怎么样,都是表姐的舅家,表姐如此冷漠不仅伤了人心,还会叫外人说她冷漠无情……” 青玉打断她:“奴婢就送姨娘到这里,姨娘走好。” 青玉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进了院子里去。 铃霜一噎,随即眸子里闪过一抹恨色。 庄家的事,她只能来求沈云娇。 若是去求苏大夫人或者苏义,说不定她和王妩私下通书信的事就要传出去了。 到时虽然苏义肯定会保下她,可她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 说不定苏义还会对她生了嫌隙。 沈云娇态度坚决不肯帮忙,铃霜也无可奈何。 回去之后,她除了往家里送银子,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正当她整日里发愁的时候,突然收到了王妩送来的信,依旧是按照她们从前通信的路子来的信。 铃霜暗赞,看起来王妩是个有真本事的。 在她们二人通信被王家发现的时候,王妩竟然还能将信送出来。 她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就将信纸撕了个粉碎,随手丢在了窗台外。 到了夜里苏义回来,二人缠绵一番后,铃霜躺在苏义的怀里,声音娇媚,“爷,妾身想家了。” 苏义慷慨地道:“这不简单,明日我和娘说,让你回家去一趟。” “爷,这不合规矩。妾身不愿意让爷为难。妾身在家里的时候,得了闲钱就会出去买花戴。是在城外寺庙边上,有一个卖鲜花的摊贩,爷明儿个若是得空,帮妾身去买两朵吧。” 苏义阖着眼,爽快地应下了。 铃霜又叮嘱,“最好是早晨去,早晨的花儿新鲜。” “好。” 翌日一早,苏义果真骑着马出了城,去给铃霜买鲜花去了。 苏二少爷可能忘记了,苏家的花园里鲜花不少,还都是名贵的品种。 花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铃霜所说的鲜花摊子。 苏义下了马,刚要过去,不想看到了一道曼妙的背影也站在那摊子前。 那女子着一身浅黄色的长裙,腰间系着一根同色的腰封,勾勒出了芊芊细腰。 女子正低着头,露出了白嫩的脖颈。 玉手上捻着一朵粉色的花,正放在鼻尖轻嗅。 嘴角噙着笑,明明是恬淡的面上,却透着些妩媚出来。 天真和妖娆,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苏义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女子闻了一会花香,蓦地回头发现了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苏义,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去,用苏义能听到的声音怯怯地道:“苏家哥哥。” 苏义回过神来,认出来那女子正是王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妩今日清妍的打扮,还是身后摆满鲜花的摊子,让苏义惊艳无比,这是前两次见面没有过的感觉。 苏义走了过去,王妩怯怯地后退,腰身不小心撞到了桌沿,美眸里立刻沁出了水雾,看得苏义心里痒痒的。 苏义停了下来,调侃似地道:“王五小姐,怎么这般怕我了?小时候我们两家还是邻居呢。” 王妩垂着头细声细气地回道:“这于理不合,苏二哥哥虽说将来会成为我的姐夫,可私下见面终究不妥,说不定还会让我姐姐不高兴的。” 苏义眸子里闪过恼怒之色,但是当着王妩的面没有发作出来。 他拿出扇子摇了摇,随意地道:“我和你姐姐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可是大家都知道了,苏家和王家要结亲的事。” “王家又不是只有你姐姐一位未出阁的姑娘。” 苏义这话说完,和王妩一道愣了一下。 王妩面上瞬间爬满了红晕,胡乱地福了福身子就落荒而逃。 (本章完) 313命数 苏义盯着王妩的背影,正在欣赏她的芊芊细腰时,见王妩将要上马车前,突然回过头,冲着他大胆的嫣然一笑。 苏义的耳边轰的一下,一下子仿佛踩在了云端上一样。 王妩的意思若是他还不明白,那他也算是白在花丛里浪迹多年了。 目送着王家的马车离开,苏义将摊子上所有的鲜花都买了然后回家去了。 王家的马车上,一面容略显刻薄的婆子盯着王妩,似乎要在王妩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王妩低着头,只看着自己的双手。 盯了好半晌,那婆子才质问:“小姐,你在禁足的时候夫人都准了你出来上香的请求。夫人对你是一片好心,你可别辜负夫人的厚爱啊。” 王妩乖巧地道:“我知道了。” 那婆子倾身上前,“所以今儿个怎的会碰上苏二少爷?” 那婆子分明是怀疑,方才的偶遇是王妩特意安排的。 王妩抬起头,面上布着深深的无奈,“您也知道,如今我身边亲近些的人都换了一批了。我每日里做什么,不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吗?” 婆子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 王妩根本没有机会联系上苏家的人,看来是她多想了,可她总觉得此事透着怪异。 王妩想了想,提醒道:“方才的事您最好不要告诉母亲,不然母亲不高兴了,要发作的不止是我一人。” 婆子面色一凛,随即慢慢地点了点头。 果然,回到王家后那婆子什么也没说。 回到苏家后,苏义倒是巴巴地去找了苏大夫人,殷勤地给苏大夫人捏肩膀。 苏大夫人笑嗔道:“今儿个外头没事?” 苏义讨好地道:“外头的事再重要,也比不上娘重要。” 母子二人说笑了一会,苏大夫人斜睨他:“说罢,到底有什么事。” 苏义这才开口:“娘,我真的不想娶王大小姐。” 苏大夫人将脸一板,斥道:“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你老子的意思。你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娘,我是想说,我愿意娶王家的小姐,可不是这位王大小姐。” 苏大夫人一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娘,你也知道你儿子的性子的,打小就喜欢漂亮的。王家不是还有一位王五小姐吗?生的倒是可人得紧。娘,我这又不是头婚了,难道我还不能说一句话的?若是你非逼着我娶王大小姐,那我还不如去当和尚去!” 苏大夫人拍了他一下,“说的什么胡话?” 在苏义的不停歪缠下,苏大夫人不得不应下了,答应先去王家探探口风。 苏大夫人虽然瞧着是个精明的,可骨子里是极疼爱她所出的两女一子的,甚至到了纵容的份上。 给王家送了拜帖之后,苏大夫人便亲自往王家跑了一趟。 王家两位小姐都出来给苏大夫人请安。 苏大夫人特意打量了一下王妩,确实是个可人的,也难怪让苏义上了心。 只是瞧着外表生的太过娇艳了些,年纪还小了些,也不知道当不当得起苏二奶奶。 两位小姐请安后,王夫人又将二人打发了出去,和苏大夫人说起了话。 二人随意地说着家常,最后,难免又说到了儿女亲事上。 苏大夫人却道:“对了,妩姐儿是不是还没定亲?” 王夫人笑道:“是还不曾,苏姐姐若是有瞧着好的,就帮着介绍介绍。” 苏大夫人笑得一脸高深,“那自然的,前几日,我家里新添置了一批瓷器花瓶,送去小辈房里的都是一模一样白瓷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花样。旁人都没说什么,可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却不干了,说花瓶太简单他不要,非看上了送到我屋里的画了仕女图的。你说说,哪有男儿家这么注重外表的?唉,就是被我给宠坏了。” 王夫人听出了苏大夫人话里有话,笑容淡了不少,也只敷衍地嗯嗯几声。 苏大夫人又佯装无意地道:“妩姐儿生的倒是不错。” 王夫人可算是听明白了苏大夫人的意思了,分明就是苏家看不上容貌平平的王姝,反而看上了王妩。 王夫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她心里头最恨的不是苏大夫人,而是王妩。 原本两家的亲事进展得顺顺利利的,就是从王妩和旁人联手捣乱开始,才叫这亲事迟迟定不下来。 想起王姝说的,那一次在苏家,王妩故意在苏义面前露了脸。 肯定是那一次,让苏义对王妩留了心。 王夫人心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现出了愁容,“妩姐儿的容貌是好,比姝姐儿强的多了,可她却是个命不好的。她小的时候,有位大师给她算过命,说她是克父克母克夫的命,要远远地送走才好。我舍不得,还是将她养在了王家。前段时日又请了大师来,还是这一套说辞。苏姐姐,你可否有认识的人可帮着化解?” 苏大夫人怔住了,准确地说是被吓住了。 这娶王妩,就相当于娶了一个祸害啊! 苏大夫人瞬间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接下来的谈话里再也没有提过王妩了。 待苏大夫人一走,王夫人立刻将王妩身边伺候的人喊了过来,一个一个开始审问起来。 最后,从一个婆子的口里得知,王妩出去上香那一天,在寺庙外附近偶遇了苏义。 王夫人狠狠地摔碎了茶杯。 果然如此!果然是王妩那个小蹄子在背后兴风作浪! 王姝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道:“娘,是时候该狠下心来了。不把这乱家的根源解决了,咱们家就不能安生。” 王夫人和女儿对视一眼,二人皆有了主意。 到了夜里,王妩还沉浸在和苏义见面了的喜悦和羞涩之中时,突然闯入了几个婆子。 对此场景,王妩见怪不怪了,任由几个婆子将她带走了,她猜测,多半是要去王夫人跟前。 可几个婆子不声不响地带着她从偏门出了王家,然后押着她进了马车,马车竟然是往城外去的,王妩这才慌乱起来。 (本章完) 314哭声 王妩被远远地送到庄子上去之后,苏义和王姝的婚事出乎意料般顺利地定了下来。 原来两家的亲事不仅仅是苏大夫人自个儿的一厢情愿,还有苏大爷和王家老爷的意思。 苏大爷听说了家里的闹剧之后,特意专程早早地回家,用家法教训了苏义一顿。 苏义安分了下来。 苏大爷又去训斥苏大夫人:“……好好的几个孩子,全都被你养歪了!你瞧瞧,一个个脾气大得很!当初绣儿做出那丢脸的事,就该直接让她做姑子去!” 苏大夫人十分委屈,“老爷没有体验过生育之苦,自然不能了解我。而且绣儿的亲事,老爷也点头了,现在又何必翻旧账呢。” 苏大爷瞧着苏大夫人的模样,总算是明白了那几个孩子到底是像谁。 年轻的时候,苏大夫人的骄纵在苏大爷眼里是万般都好。 可如今,苏大爷只觉得自己气得头都大了。 他拍了下桌子,厉声警告:“义哥儿的亲事,你若是再纵着他胡闹,下次我连你们母子一起动用家法!” 苏大夫人委委屈屈地直点头。 苏家喜事连连,大房有,二房也有。 苏兰馨和秦熠的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苏二夫人提的唯一要求是将大婚之日提前,越早越好。 秦家人也知道苏二夫人的身体状况,随时都能撒手人寰的。 若是苏二夫人真的熬不过来了,那苏兰馨得守孝,婚事还要往后推三年。 因此,两家都有意思将婚事提前,苏兰馨每日里除了照顾苏二夫人便是绣嫁妆,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恰逢秦环的及笄礼,秦家也给苏家下了帖子。 苏兰馨本来是不想去的,还是苏二夫人再三叫她去,她才乐意去的。 到了这日,沈云娇和苏兰烟、周元珍三人坐了一辆马车。 等到了秦家,周元珍再去和周家人汇合。 马车里,沈云娇笑着朝着苏兰烟拱了拱手,“可是要恭喜你了呀。” 对于苏兰烟私底下开铺子的事,周元珍也知道一些。 于是,她照着沈云娇的模样,也向苏兰烟拱了拱手。 苏兰烟矜持地笑笑。 在有了鲁王当靠山后,她的生意顺利了不少,最近又开了一家糕点铺子。 此次秦家小姐的及笄礼上,也从苏兰烟名下的糕点铺子里采买了一些糕点。 只是这些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知道的人碍于鲁王的面子,更不敢说什么了。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路,到了秦家门口,下了马车,沈云娇连忙去前头搀扶苏老夫人。 苏兰烟恰好看到苏兰馨自马车里下来。 一段时日不见,苏兰馨消瘦了不少,可眼眸亮晶晶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用在苏兰馨身上正合适。 苏兰馨看过来,苏兰烟便喊了一声三姐。 苏兰馨点了点头,她的性子远没有往日那般尖锐了。 苏家一行人进去,一直进了秦老夫人的院子里。 秦老夫人对苏家一行人很是热情,拉着沈云娇坐到了自己身边。 苏兰馨则被周大夫人带在了身边。 坐了一会,秦老夫人就让几个姑娘去秦环那里,今儿个秦环才是主角。 沈云娇等人便随着秦家的丫鬟往秦环的院子里去。 秦环是个性子好好相与的人,路上,苏兰馨还在道:“也不知道她紧不紧张。” 几人说笑了一会,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声。 听声音是女子的哭声。 几人面面相觑,今儿个是秦环的好日子,见了哭声总归是让人觉得晦气的。 秦家的丫鬟只当没听到,先将几位娇客送进秦环的屋子里再说。 只是越往前走,那哭声越发清晰。 听着声音,大概是从秦环院子的墙根处传来的。 墙根外,种着不少植物,遮挡住了哭泣之人。 苏兰馨忍不住抱住了双臂,总觉得瘆得慌。 一行人匆匆往前去,还不待进院子里去,就见两个丫鬟突然出来了。 那两个丫鬟没瞧见沈云娇一人,一出院子的门就转了个弯,朝着墙根处走。 随后,二人不悦的声音响起。 “七小姐,您哭哭啼啼的是什么意思?今儿个是我们小姐的好日子,您这般,是不是见不得我家小姐好呀!” “您快别哭了,待会子让客人们听到了,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闲话来。您是不是存心见不得我家小姐好呀!” 两个丫鬟一唱一和的,那哭声停了下来。 秦玥抹着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心里难受罢了。 她特意收拾了一番,前来给秦环道贺。 秦环性子好,就算是她出了事,也不曾对她冷言冷语的。 她是真心来为秦环道贺的。 可不曾想,秦环屋子里还有旁的客人在。 那些小姐见了她,就和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避之不及。 她素来是个面皮薄的,遭受了一阵冷言冷语,听了一会指桑骂槐的话就捂着脸跑了出来。 才走出院子就没忍住哭了出来。 秦环是好性子的,可她的丫鬟不是,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一出。 秦玥擦好眼泪站了起来,连忙往外去。 只是才走到路上,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行人。 她茫然地扫了一眼,视线在落到沈云娇身上时突然一怔,随后又惊又喜。 不过想起了些事,她忙把惊喜藏好,只悄悄地冲着沈云娇眨了眨眼,然后低下头快速地离开了。 那两个从院子里出来教训了秦玥的丫鬟,则有些尴尬。 二人退到一边去,低着头不言语。 沈云娇等人装作什么都没瞧见,若无其事地进了里头去。 秦环看到三人很高兴,拉着三人说了好一会的话。 只是礼仪快要开始了,沈云娇三人主动先出去了。 走到外头厅堂里,便遇上了王姝主动过来打招呼。 王姝在外头时一团和气,她又是有心要哄着人,很快就和苏兰馨坐到一块了。 很快,秦环的及笄礼开始了。 礼毕,距离开席还有一会功夫,客人们便各自散了开来。 苏大夫人和王大夫人走在前头,二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沈云娇等人跟在后头。 315有本事 不管之前是否生了嫌隙,可如今苏大夫人和王夫人是亲亲热热的和亲姐妹一样。 二人只顾着说话,都没有看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秦家偏僻的地方。 还是王姝温和地提醒:“伯母,娘,开席的时辰快到了。” 苏大夫人和王夫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大夫人道:“怪我怪我,只顾拉着你说话了,走走走,我们快回去。” 王夫人也笑:“怪我,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 二人先转身往回走去,沈云娇等人跟在后头。 一行人往回去,不想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比起秦家的丫鬟来还不够体面,估计是外院里的粗使丫鬟。 一点规矩都没有。 苏大夫人和王夫人敛起笑,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若是在自家里,肯定会狠狠训斥一番的。 她们正想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的时候,那丫鬟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随后肩膀剧烈地颤抖,哭声也响了起来。 众人皱起了眉头。 那丫鬟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又透着些妩媚的脸蛋来,“苏伯母,母亲,是我……” 王夫人大惊失色,王姝也狠狠地拧起了眉头。 其他人都是一脸疑惑。 苏大夫人前些时日听说王妩病了,去庄子上养病去了,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不由地道:“这厮……” 王夫人正在想措辞遮掩的时候,王妩先抢白,她哭哭啼啼地说:“母亲,大姐,我也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将我打发到庄子上去。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和我明说就是,我一定会改的。” 说着,她膝行两步,眼巴巴地盯着王夫人和王姝,叫人看了心生怜惜。 王夫人对左右使了个眼色,她身后的婆子立刻上前,一把将王妩拉了起来,道:“五小姐,大夫说您病了,您难道都忘了?看起来是伤到脑子了,说话都胡言乱语的。你别怕,夫人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小姐,您快和老奴走,老奴带您去马车上先把衣裳换了。” 那婆子力气不小,她的手就和铁铸成的一样,让王妩想跪都跪不了了。 可还好嘴巴没有被堵住,王妩哭着道:“我不想回庄子上,庄子上的人欺负我……给我吃馊掉的饭菜,也没人给我药喝……母亲,我不想去庄子上了……” 王夫人的脸黑得和锅底一样。 是她小瞧王妩了,以为将王妩身边的人都换掉,再送到庄子上看起来,任王妩怎么折腾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王妩和她那个早死的亲娘一样,都是棘手的祸害! 王夫人显然被气得狠了,脸色十分难看且透着不正常。 苏大夫人不动声色地离王夫人稍稍站远了些。 其他人鸦雀无声,一时只能听到王妩的哭诉声。 王姝淡定地走上前去,轻叹道:“竟还有这种欺上瞒下的刁奴,妹妹放心,我和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这样吧,你这副装扮确实不方便出现在旁人面前,你先去马车上。待会子我们一块回家去。” 王妩握住王姝的手,“姐姐,我不要再回庄子上去了。” 王姝温柔地点头,“好,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去庄子上了。” 王妩松了一口气,这才随着婆子离开了。 既然王姝敢在苏家人面前做保证,那就绝对不能出尔反尔的。 否则等王姝嫁到苏家去,就毫无威信可言了。 王妩知道自己斗不过王夫人母女,可是又不死心,便故意偷偷溜进来恶心她们一下。 而且她如愿以偿能回王家去,等回到王家,求得王老爷的庇佑,那她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王妩打着算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王姝自顾自地叹着气,“让伯母和姐姐妹妹们看笑话了,实在是我这妹妹,”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些不正常,一直吃药控制着。上一次伤了人,才不得已将她送到庄子上去了。这一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吓到了你们,我代她给你们赔个不是。” 说着,她屈下膝盖。 苏大夫人抬手扶了一下,“谁家还没几件糟心事呢,走吧,那边开席了,我们快过去吧。” 沈云娇瞧着走在苏大夫人身边的王姝,露出的侧脸恬淡。 她心中暗道,这王大小姐倒是个道行极深的人物。 若是不经意间得罪了,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端来。 沈云娇便打定主意,以后要离王姝远一些。 一行人到了厅堂那边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几人赶紧入席就坐。 秦家门外停马车的地方,几乎没有人了,都去里头吃东西去了。 只有王家这边的马车边,还守着好些人。 这些婆子都在抱怨,本来她们也该是在里头吃香的喝辣的,结果突然杀出来个王姝,害得她们都得在这里罚站。 正在抱怨的时候,一婆子眼尖瞧见了正有人朝着这儿来,忙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几人,小声提醒:“含霜过来了。” 含霜是王姝的替身丫鬟,几个婆子连忙站好。 含霜走过来,笑道:“我拿了些点心来,你们先垫垫肚子。等回到家里,再给你们吃顿好的。” 几个婆子连连道谢,并接过了点心。 含霜看向马车里,压低声音:“五小姐怎么样了?” “五小姐睡着了。” 含霜走到马车边,悄悄掀起帘子往里瞧了一眼,果然见王妩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她便道:“五小姐,快醒醒,夫人有话与你说。” 一连说了好几遍,王妩都没有动静,含霜放下帘子。 她眼眸里闪过杀意,狠声吩咐道:“等会子你们将马赶到城外,随后装出马车无意摔下悬崖的惨状!” 几个婆子大惊失色,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最后,一婆子欲言又止地道:“可里头的到底是老爷的骨肉……” 万一追查起来,她们几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甚至连命都要丢了。 含霜轻哼一声,“你们怕什么?这是大小姐的意思。” 316意外 “是大小姐的命令,你们若是没办好,哼,大小姐生气起来是什么模样你们也知道的吧。” 几个婆子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并连连保证一定会将大小姐的吩咐办好。 临走前,含霜不忘再次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见王妩还在酣睡便放心地离开了。 听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的脚步声,王妩蓦地睁开了眼。 在秦家用完宴席后,众人就都散了。 王妩突然出现的事,作为主家的秦大夫人也知晓了。 秦大夫人得了王夫人的嘱托,便暗暗地查王妩到底是怎么溜进秦家的。 最后查出来,王妩是随着优记糕点铺送点心的伙计进了秦家来的。 秦大夫人还想去查一查那糕点铺,却被她的心腹拦住了。 “夫人,老奴倒是听过一嘴,那糕点铺子的东家,似乎是和鲁王有关。” 秦大夫人大吃一惊,“鲁王?是鲁王开的点心铺子?” “那倒也不是,只是具体是什么关系老奴也不清楚,总之此事还是不要查下去了。” 秦大夫人慎重地点了点头,“确实,你把此事告诉王家人,王家人要不要查下去就是他们的事了。” “是,老奴这就去。” 秦家将消息送到王家的时候,王家正兵荒马乱呢。 王老爷早早地归家来,正坐在太师椅里面色沉沉。 半晌,他狠狠地摔碎了茶杯,在寂静的屋子里发出了惊天巨响。 王夫人狠狠地拧了下眉头,拿着帕子蘸了蘸眼角,“老爷,您要节哀。那悬崖那么高,连人带马车一起摔下去,多半是……老爷,您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王老爷看向王夫人,目光幽深,“夫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拿我当傻子耍吗?从前我不计较,是因为知道你下手有分寸,可这一次……妩姐儿好歹是我的骨血!” 王夫人大惊失色,都忘了哭了,她不敢置信地道:“老爷,所以你是在怀疑我吗?我做什么要害妩姐儿,她也喊我一声母亲的,虎毒尚且不食子。真的是个意外。” 王老爷抿着唇打量了王夫人一眼,最后拂袖而去,什么也没说,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王老爷一走,王夫人的眼泪立刻就止住了。 王姝端了茶水过来,“娘,喝口茶润润嗓子。” 王夫人接过,一连喝了半杯。 王姝弯了弯唇,“娘,你别忘了叮嘱父亲,赶紧去给五妹妹销户了。至于后事,五妹妹年纪小,若是大办了,只怕对家里不好。而且不是有大师给五妹批过命吗?是天煞孤星!因此我看她的后事不办也就不办了。” 王夫人看着王姝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按照王姝的意思去了。 连衣冠冢也没有给王妩立一个,就让她这么消失了,成了个孤魂野鬼。 王姝和苏义的亲事,出奇的顺利。 苏家一连要准备两场喜事,上下忙得不亦乐乎。 因着苏二夫人的身子不好,是以苏兰馨的喜事也都交给了苏大夫人打理。 苏大夫人忙起来连两个女儿都忘在脑后了。 沈云娇倚靠在栏杆边,新奇地瞧着一望无际的水面。 托了周元珍的福,她能在这画舫上游玩一番。 画舫虽然不大,但该有的一应俱全。 苏兰秋欢快地跑了过来,她身后的婆子丫鬟们各个惊呼。 “小姐,您慢一点!” “小姐,仔细脚下!” 沈云娇心一紧,连忙一把将苏兰秋抱在了怀里,生怕苏兰秋就这么冲到水里头去了,不然回去之后不好和苏三夫人交代。 苏三夫人不久前查出了身孕,正在家里害喜呢。 周元珍便自告奋勇,将苏兰秋带了出来玩耍。 苏兰秋在苏三夫人跟前瞧着乖巧懂事,可一脱离了苏三夫人的掌控,就和出了笼子的小马一样,让一船的人忙得够呛。 苏兰秋被沈云娇抱在怀里时还在不停地扭动着,“云娇姐姐,那边有锦鲤,我们去捞鱼玩。” 沈云娇紧紧地搂着她,哄道:“这次出门没有带网鱼的兜子和鱼竿,不如下次吧,下次我们去捞鱼。” “不嘛不嘛,我现在就去捞鱼玩!” 好在丫鬟婆子们及时赶来,一起将苏兰秋制服住了。 周元珍擦着汗过来了,有气无力地骂道:“我的姑奶奶,我的小祖宗啊,你就安静一会行不行?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苏兰秋扁了扁嘴,突然委屈起来了,“表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见苏兰秋要哭,周元珍又是一阵束手无策。 沈云娇笑叹了一口气,将苏兰秋拉到了怀里,温声哄道:“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方才在马车上,你不是还闻到香味闹着要吃么?” 苏兰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不迭点头:“吃吃吃,我吃。” 于是丫鬟婆子连忙将点心摆了出来,带着苏兰秋去吃点心了。 嘴里塞了点心,苏兰秋安静了不少。 周元珍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和沈云娇抱怨:“带孩子真不是轻松简单的事,下次我可不敢再随意带她出门了。果然,只有我姑姑能压制得住她。” 沈云娇轻笑,“五小姐年纪还小,调皮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的声音到了最后,突然成了尖叫。 画舫不知怎的剧烈摇晃起来,翠叶忙扑过来,抓住了沈云娇。 沈云娇一手抓着拉杆,一手则紧紧地抓住了周元珍。 周元珍的身子难免重重地撞到了栏杆上,她顾不得疼痛,着急地朝着苏兰秋的方向张望。 待看到苏兰秋被几个丫鬟婆子护在怀里,便放心不少。 嘴上说着嫌弃苏兰秋,实则是非常疼爱苏兰秋的。 画舫剧烈摇晃了几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同时画舫上摆放着的东西也摔了一地,随着画舫的摇晃左右移动。 翠叶挡在沈云娇和周元珍跟前,将飞过来的一个瓷瓶踢倒了一边去。 也没多久,画舫终于不再摇晃了,众人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画舫上的所有东西,都成了一片狼藉,更何况还有不少摔得受了伤的下人。 (本章完) 317碰撞 周元珍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沈云娇去看青玉,“可摔到哪里了?” 青玉面色惨白,“肩膀很疼,但是奴婢可以忍的,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多亏了翠叶。” 沈云娇又去看苏兰秋,苏兰秋哭得厉害,沈云娇吓了一跳,“是撞到哪里了?你们快瞧瞧。” 于是丫鬟婆子们领着苏兰秋进了船舱里仔细检查。 她们的画舫边,不知何时停靠了一艘更大更豪华的画舫。 这么相比之下,她们的画舫就和过家家似的。 沈云娇皱了皱眉,方才她们的画舫剧烈摇晃,似乎是被什么撞到了,难道就是被这一艘画舫撞的? 正在她琢磨的时候,只见那艘画舫上一男子俯视着她们,大声道:“对不住了!你们没事吧!我这里有大夫,你们要不要上我们这儿来,我送你们到岸边去!所有的损失,我都会赔偿的!” 沈云娇和周元珍对视一眼,没有立刻答应。 二人先进了船舱里去看周元珍。 周元珍哭得累了,正在婆子的怀里睡着,时不时还抽搭一下。 那婆子心疼地道:“老奴检查过了,小姐身上没有外伤,可说不定弄出了什么外伤,得赶紧上岸去找个大夫瞧瞧才行。” 沈云娇叹气:“我们可能一时上不了岸了,船夫被摔得不轻。” * 周兴晟双手扒着栏杆,踮起脚朝下张望着。 伍清珊在一边站着,幽幽地道:“没想到世子是个富有同情心的。” 周兴晟头也没回地道:“是我们撞了人家,若是扬长而去,哪里是君子所为?” 伍清珊嗤笑,“哦?原来世子爷还是位君子?” 伍明舟斥道:“珊儿,怎么和世子爷说话的?” 伍清珊轻轻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显然是不服气的。 在她眼里,周兴晟和京城里的那些纨绔没什么区别,反而更不学无术,更没个正形。 她最看不起这样的人了。 伍明舟对着周兴晟赔笑:“我这个妹妹打小就是个骄纵,世子别和她一般见识。” 周兴晟十分大方地道:“爷不和女人一般计较。明舟,你将大夫送下去吧,我看有不少人撞得狠了。他们既然不肯上我们的画舫,你就派艘小船,送他们上岸吧。” 伍清珊轻蔑地道:“何须这般劳师动众?总之死不了人就是了。” 且就算闹出了人命,在伍二小姐的眼里,就如蝼蚁死了一样,根本不值得她动一动眼皮的。 周兴晟回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伍清珊,“该不会让人撞上去的命令,就是你下的吧。” 伍清珊抿着唇,没有说话。 还真的是她吩咐了船上的人,朝着前头的小画舫撞上去。 她知道,伍家的画舫更大更气派,这一撞,根本不会有什么事。 而被撞的小画舫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了。 不过她的眼中钉若是因此死了,那更好。 伍明舟瞧着周兴晟的神情严厉起来,连忙用手推搡着伍清珊,将妹妹推到船舱里去。 “男人们说话,哪有你说话的地?你去里头好生待着,不许再出来了!” 伍清珊顺从地进了船舱里头。 周兴晟冷笑道:“你倒是有一个好妹子。” 伍明舟抹了把冷汗,“哪里,哪里。” 伍明舟连忙去安排,放下木板,将大夫送了过去,还去安排小船来。 期间,周兴晟一直站在栏杆边看着底下的情形。 过了好一会,好些人从船舱里头出来了,上了伍明舟安排的船,分批去岸边。 周兴晟无意间瞄见一女子的背影,总觉得熟悉得很。 他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不知道女子是大眼还是小眼,尖下巴还是圆下巴,可他就是觉得对方很熟悉。 他眯了眯眼,想要仔细再辨认一番时,却见那女子也上了小船,越来越远了。 周兴晟摇摇头,又听到了船舱里响起的似乎是争执的声音,其中还有他新晋相好的声音。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背影,便转身往船舱里去了。 他自认为是风流才子,那必须得风流啊,那他得有很多相好啊。 可这次进京,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做不到一掷千金的豪情万丈。 那些粉头们见他抠抠搜搜的,便怀疑起他珍亲王世子的身份了,更别说去讨好他奉承他了。 因此一连好些时日,他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直到某日,他瞧见路边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姑娘可怜,随手买了两个包子给她,没想到这小姑娘就对他死心塌地了,说什么还要以身相许。 当时他确实是嫌弃的,不过在将人带回府,洗干净之后,竟然还有些姿色。 他便勉为其难,将人留在了身边。 今日来游湖,也将人带了出来。 伍清珊没好气地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恶心!” 王妩用袖子抹着泪,低声哭泣着并不为自己辩驳。 伍清珊瞪过去,“哭哭哭,哭什么哭?晦气得很!再哭,我就把你丢下去喂鱼!” “呦呵,伍二小姐好大的口吻啊,光天化日的就敢谋害人命啊。要是你姑姑知道她有这么个出息的侄女,该有多么高兴啊。”周兴晟阴阳怪气地道。 伍清珊不甘示弱,“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不劳世子操心了。” 周兴晟哼了一声,将王妩拉到了自己身边,“可是你欺负我的人,我总归要操心的吧。要么你现在和她道歉,要么我将你草菅人命的事宣扬出去。” 伍清珊气急败坏,“我什么时候草菅人命了?” 周兴晟笑,“嘴巴长在我身后,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又能奈我何?” 伍清珊气得一张脸都白了。 王妩扯了扯周兴晟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道:“爷,奴家没事的,您不必为了奴家出头的。” 周兴晟却不回答,只定定地盯着伍清珊瞧。 他就是看不惯伍清珊这个样子,想要杀杀她的气焰。 尊贵的伍二小姐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和一个卑贱之人赔礼道歉呢? 于是她眼睛一闭,干脆装晕了过去。 318不怕 伍清珊晕过去了,那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周兴晟没什么心情游湖了,吩咐画舫靠岸后,他便带着王妩上了马车回王府去了。 马车一颠簸,王妩顺势倒在了周兴晟的怀里,又娇又怯地喊了一声世子爷。 周兴晟克制住将人推开的冲动,把她搂在了怀里,只是神情有些许的不自在。 他调整了几次坐姿,才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王妩才哭过,声音还有一丝沙哑,却格外的勾人,“爷,奴家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了您……奴家是心甘情愿一点都不委屈,可奴家怕委屈了您。您是英明神武的世子爷,奴家这样来路不明,恐怕会成为您的污点。” 周兴晟大方地道:“小爷我不在乎这些虚名。” 王妩勉强笑笑,双手轻轻揪着他的衣领,道:“爷,奴家的意思是,您不如去和奴家的父母说一声。奴家的父母肯定会同意的。” “也好。” 周兴晟是个极好哄的人,被王妩哄了几句,就带着礼品上王家的门了。 珍亲王世子纡尊降贵,特意踏入了王家的门这事,立刻就传了出去。 作为王家姻亲的苏家,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诗春那小妮子性子活泼开朗,回家了一趟就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此事,她就在沈云娇和一干丫鬟面前绘声绘色地说着。 “……那珍亲王世子上门,是为了王五小姐而去的。” 立刻有人道:“王五小姐不是死了吗?” 诗春眨了眨眼,“原是一场误会,那日,王五小姐是被珍亲王世子救下来了。因着受了重伤,只好在王府里养着,王家人才以为王五小姐死了。这次世子爷登门,则是为了王五小姐来的,世子爷要纳王五小姐为妾!” 所有人露出惊讶之色,诗春瞧着很是满意。 沈云娇也着实吃惊了一把。 实在是此事太过曲折,太过巧合。 而且王妩着实是个有手段之人。 不仅能从庄子上溜到秦家,还能从秦家逃出去,还搭上了珍亲王世子。 沈云娇感慨,王家是什么风水宝地,养出来的姑娘一个塞一个的厉害。 众人正说笑的时候,只听守门的婆子在给苏大夫人请安。 众人便散去了。 没一会,苏大夫人满面春风的进来了,她是来找苏老夫人商讨婚礼事宜的。 她也听说了珍亲王世子主动上王家,求王妩为妾的事的。 虽然只是个妾室,可那是珍亲王府呀。 珍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同胞,珍亲王世子更是圣上亲自赐名,可见荣宠。 这门姻亲结得好哇。 苏大夫人满脸含笑地进去,一路上,对所有上来行礼的下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可见其欢喜。 在外人津津乐道的时候,王家人却没这么高兴。 王姝已经气得两顿饭没吃了,还摔碎了不少的瓷器碗筷。 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要不是王妩还在珍亲王府里,王姝非得亲手撕烂了她的那一张脸! 打小,她样样都比王妩出色,只是除了容貌。 就是因为容貌,不管她再出色,旁人先看的肯定是王妩。 因此,王姝处处打压着王妩,稍有不顺心就会拿王妩出气。 之前在秦家那次,更是动了杀心。 可没想到王妩这小蹄子,竟然有这样的大运气和大造化,还巴上了珍亲王世子? 珍亲王世子虽不是个什么俊杰人才,可人家是正正经经的皇亲贵胄啊。 按照圣上对珍亲王一家的看重程度,将来王妩诞下的男丁说不定还能得封为郡王。 王姝心里头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堵得慌。 她便去了王夫人跟前,冷冷地问:“娘,你真的想让王妩踩到我们头上来?” 王夫人愣了一下,道:“只是个妾室罢了,而且她这般也是给咱们家长脸了。等你嫁到苏家去,看苏家敢不敢拿捏你。” 王夫人虽然私底下对王妩刻薄了些,可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王姝目光黯淡,隐隐透着恨意和不甘,“不行,我绝对不允许。就算她死了,我自有法子让苏家看重我。娘,绝对不能让王妩去珍亲王府。否则,我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了,省的嫁了人后要低她一头。” 王夫人急了,“好端端的怎么说这样的话?怎么能不嫁人呢?她只是个妾室罢了,越不过你去吧。” 可不管王夫人怎么劝,王姝都咬定了不松口,甚至在气急之下,还要拿剪子去将才开始绣的盖头剪烂了。 王夫人到最后也只好松口了。 王家派出了一年级稍大的婆子去了珍亲王府,和周兴晟说王妩是个克父克母克夫的天煞孤星命,希望周兴晟能好生再考虑一番。 周兴晟是最不信这些的,闻言大声地嗤笑一声,“小爷我还真不信这些,小爷有皇伯伯的庇佑,还怕那天煞孤星?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王家的来人只好讪讪地离开了。 因着王妩始终没有从珍亲王府回来,因此王姝就算是相对王妩做什么,也没本事将手伸到珍亲王府去,也就只好将此事丢开了,安心地准备她和苏义的婚事了。 过了两月,便是苏兰馨出嫁的日子了。 大喜之日,苏兰馨唯一遗憾的是苏二夫人病得起不了身,不能亲眼瞧着她被新郎官领着走出苏家的门。 苏二夫人如今清醒的时辰越来越短了,今日早晨特意喝下了吊精神的药,才没有在苏兰馨来和她道别的时候睡过去。 苏二夫人别过头,看着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的苏兰馨,眼眶微微泛着红,心里无比的舒坦。 目光稍稍一侧,落在了在后头围观的沈云娇身上,她眸子里没什么情绪的将视线移开了。 在病榻上被磋磨了那么久,她也没有精力去恨什么怨什么了。 苏兰馨出嫁了。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感慨:“一个个的都嫁出去了,家里要安静不少了。” 她在心里补充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沈云娇。 苏兰馨出嫁后没过多久,苏二夫人没熬过去。 319逼问 苏二夫人能撑到苏兰馨出嫁后才撒手人寰,已经是极限了。 秦大夫人私底下暗暗庆幸,苏二夫人要是早死几天,那这婚事恐怕就成不了。 秦大夫人也不是那等刁难儿媳妇的恶婆婆,她让苏兰馨想什么时候回家尽孝心都成。 但苏兰馨也有分寸,再伤心欲绝也绝对不会让婆家挑出错处来。 等苏二夫人出殡后,苏兰馨将苏二夫人的心腹洛妈妈带回了秦家。 对外只道是她想和洛妈妈相伴几日,以慰她的思母之心,外人什么都不好说。 洛妈妈正斟酌着要和苏兰馨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苏兰馨将门一关,露着一脸的狠戾。 洛妈妈唬了一跳,还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正要劝的时候,苏兰馨冷冷的一眼瞥了过来。 洛妈妈后背发凉,立在原地没有吭声。 屋子里,只留在了苏兰馨的心腹梅花,其他下人都被远远地打发走了。 洛妈妈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您要和老奴说什么?” 苏兰馨板着脸,对梅花使了个眼色,梅花拿着一根绳子上前,三下两下就将洛妈妈捆了起来。 洛妈妈只需挣扎一下,那绳子就捆不住她。 可她望着自己打小看着长大的苏兰馨,便抿着唇没有动作,任由梅花将她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 苏兰馨厉声质问:“你给我说实话,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娘从前身子一向康健,一年到头连个头昏脑热都没有。就算是因为洛家的事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也不至于一年都没熬到就走了呀?还有上一次我亲眼瞧见,你在我娘的药里偷偷加了什么?是不是你害了我娘!” 苏二夫人在世的时候,就几次阻止苏兰馨去找洛妈妈的麻烦。 但如今苏二夫人尸骨未寒,苏兰馨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洛妈妈的麻烦了。 洛妈妈垂着头,一声不吭。 苏兰馨早就料到了会如此,洛妈妈肯定不会爽快地将真相说出来。 好在她已经将人给绑起来了。 她拿起桌子上早就摆着的剪子,在洛妈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朝着洛妈妈的手背上扎了下去。 洛妈妈失声尖叫。 梅花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战战兢兢地看着苏兰馨,仿佛不认识面前心狠手辣的主子了。 苏兰馨面不改色,质问:“现在肯说实话了吗?” 等了片刻,洛妈妈还不打算开口,她的手收回,举起,再落下。 洛妈妈的手上又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洛妈妈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小姐,不是老奴不说,是您问的都是莫须有的事。老奴给夫人药里加的是灵芝研磨成的粉,是补身子用的,您误会了。” “还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儿?”苏兰馨毫不留情,这一次剪子冲着洛妈妈的身躯而去,狠狠地扎了几下,都避开了要害的位置,省的人还没说真话就先死了。 洛妈妈一身青灰色棉布做的衣衫上,浮现了一大朵一大朵暗红色的血花。 梅花站在一旁,小脸惨白,浑身微微打颤。 最后,洛妈妈还是不肯松口的时候,苏兰馨拿着沾满血的剪子,幽幽地道:“你倒是个有骨气的,可若是这剪子扎在你的孙子身上,不知道他挨不挨得住。” 洛妈妈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老奴好歹伺候了夫人几十年,是打小就跟在夫人身边的。小姐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也不能对老奴赶尽杀绝啊!” 苏兰馨自冷冷地道:“那你肯不肯说实话?我不是从前那个好欺负的苏兰馨了,我娘走了,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你不说,就别怪我了,梅花。” 梅花应了一声,迈着小步走到了苏兰馨的跟前。 苏兰馨挑眉问她:“你知道洛妈妈的家住在哪里吧,随便寻个借口,将她最小的那个孙子哄了来。” 梅花心知这是造孽的事,可若是她敢不应,苏兰馨手里的剪子说不定能扎到她身上。 “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梅花一步一步往外去,洛妈妈急了。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我的孙子是无辜的!” 但苏兰馨不松口,任由洛妈妈叫喊都没有任何用。 在梅花即将走到门边出去时,洛妈妈终于撑不住了,“我说我说!我说实话!” 苏兰馨满意一笑,招了招手让梅花回来了。 洛妈妈只好道:“夫人的病确实是人为,是夫人自个儿吃了慢性毒药,才叫自己的身子糟蹋成那副模样。您之前看到老奴在药里加的东西,就是夫人吩咐老奴加的。因为被您瞧见了,后来夫人就自己加了。” 苏兰馨怎么都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她震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梅花也同样震惊,问:“你胡说,夫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吃那些害人的东西呀!” 洛妈妈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劝了好多次,夫人都不听我的。我若是有一句撒谎,就叫我全家上下都天打雷劈!” 见洛妈妈目光坚决地发了毒誓,苏兰馨信她了。 苏兰馨声音苦涩地问:“我娘……为何一心寻死?” “老奴不知道,不过,夫人曾经私底下见过沈姑娘几次。每一次见完面,夫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苏兰馨打断她:“沈云娇?你的意思是我娘一心寻死的原因是沈云娇?” 洛妈妈摇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只是觉得此事奇怪罢了。” 她也只是随口一提,苏兰馨却放在了心里,且将沈云娇和苏二夫人的死放在了一起。 洛妈妈在秦家住了几日,便携着一家子人告老回家了。 她本身是从洛家出来的,苏大夫人觉得晦气,就让她走了。 再用不了多久,便是鲁王大婚的日子。 等鲁王完婚后,苏兰烟也将挑一个吉日,到鲁王府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苏兰烟有些烦闷。 当初自己才来这个地方,急功近利之下做出了不少糊涂事来。 如今稍稍清醒,便觉得追悔莫及。 对于自个儿的婚事,鲁王周兴昊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悦。 320决定 反而是周兴晟,比他这个准新郎官还要兴奋。 周兴晟笑得阴险,“哎呦,我的衣裳都穿旧了,穿到你的婚礼上实在是失礼,不行,我得让我母妃再给我寄点银子来。” 相比周兴晟的上蹿下跳,六皇子周兴辰就安分不好。 在这对比之下,周兴昊觉得从前看不惯的周兴辰都顺眼了不少。 好在没过多久,就有侍卫来报,说定北侯世子过来了。 周兴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我去去就来。” 周兴晟正说到兴头上,闻言便要去拉他的袖子,“带带我,我也去。上一次他说要借我银子的!” 周兴辰先拉住了周兴晟的袖子,乖巧地道:“表哥你别去,他们说正事,我们小孩子插不上嘴的。” 趁着周兴晟愣神的时候,周兴昊飞快地走开了。 周兴晟满头黑线,嫌弃地走远了些,“你才小孩子,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行,我得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将周兴辰也拉上了。 若是偷听被发现,只要有周兴辰这个宝贝疙瘩在,就没人敢说什么。 周兴晟自认为打了一手好算盘,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只可惜,鲁王府的守卫不是吃素的,他们才到院子门口就被拦下了。 屋子里,周兴昊和萧时敬对面而坐。 二人正在下棋,一时无人开口。 落下一枚白子后,周兴昊轻声道:“你尽管去做吧,我母妃那边……我会应付的。” 萧时敬面无表情地落下了黑子,淡淡地问:“若是牵扯出当年的旧事。” 周兴昊眉心微拧,过了片刻后才道:“无妨。”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在他的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萧时敬沉默着,专心下棋。 最终落下一枚黑子后,他抬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周兴昊,“王爷心乱了。” 周兴昊瞧着自己的白子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只得苦笑。 他却是心乱了。 毕竟他要和一个外人联手对付他的生母,若是一个不慎,会将他的生母陷于危难之中。 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事又不得不做。 他有野心,有抱负,不甘于此。 周兴昊沉默片刻,方想说什么,就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 其中有一道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周兴晟的声音。 周兴昊不由地头疼得厉害,也不知道珍亲王是怎么教养儿子的,将周兴晟养成了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混世魔王。 周兴昊飞快地和萧时敬说:“动手吧。” 说罢,他起身出去打发周兴晟。 萧时敬岿然不动,盯着面前的棋盘老神在在地瞧了一会,半晌,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大婚之日在即,伍家上下忙忙碌碌的。 伍清月又欢喜又紧张,生怕在大婚那日哪里没顾上出了丑,是以这段时日一直在跟着宫里出来的嬷嬷学规矩。 一连学了好几日,她突然想起来有一段时日没有见着伍清珊了。 她们姐妹二人打小就形影不离。 有时她忙着学东西,顾不上去伍清珊那里,伍清珊总是会巴巴地凑过来,顶着一张委屈的脸和她说:“姐姐莫不是将我忘了?” 她很奇怪,唤来了婢女彩荷:“二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彩荷回道:“二小姐最近总是往前院去,听闻是在和前院的先生讨教。” 伍清月笑了,“怎的她还想当女先生不成?你把这个花样子拿去给二小姐,问问她好不好看。” 伍清月相信,只要稍微给一点暗示,伍清珊肯定会巴巴地过来了。 彩荷福了福身子,拿着花样子去了。 她是在二门的地方碰到伍清珊的,看伍清珊的样子是要往前院去的。 伍家上下的注意力素来都在伍清月身上,就连伍大夫人这个当亲娘的也只关心伍清月,对伍清珊向来都是放养的。 因此就算伍清珊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往前院书房跑,也没有人理她,总归是没有闯祸就行。 彩荷见伍清珊没有看到她,就要这么走过去了,连忙唤道:“二小姐……二小姐……” 伍清珊停下来,“是你,怎么了?” 彩荷便将花样子拿出来,“二小姐,是大小姐让奴婢将这花样子给您瞧瞧,您瞧着可好?” 伍清珊看了一眼,敷衍地道:“挺好的。” 说完,她便继续往前院去了。 彩荷追了几步,想喊住她又没什么措辞,只好在原地干瞪着眼站了一会,然后拿着花样子回去了。 伍清月看到彩荷一人回来,笑道:“珊儿是回去换衣裳了?” 彩荷忙摇头,“二小姐没有过来。” 伍清月沉下脸,“你没把花样子给二小姐瞧?” “奴婢给了,二小姐看了,夸了一声挺好的就走了。” 伍清月拧起细长的眉,面上透着浓浓的疑惑,她实在是琢磨不清伍清珊的行为了。 对于这个素来唯她马首是瞻的妹妹,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伍清月心里有些不舒服,便吩咐彩荷,“你派人去盯着些,看看二小姐到底在忙什么。” 彩荷派人盯了几日,发现伍清珊每日里就去前边书房,和伍家请的一位先生讨教学问。 下人都说,伍清珊是要做女先生了。 伍清月虽疑惑,可婚礼的事更要紧,也就先不去管伍清珊的事。 伍清珊每日里确实是在钻研着学问。 只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陆岫白。 没几个月就到科举的日子了,今年的科举对陆岫白很重要,是陆岫白能不能翻身的机会了。 而且只要陆岫白得了一个好名次,伍清珊也能顺理成章地和家里人提起陆岫白的事。 她知道,伍大夫人她们从不关心她,对于她的婚事多半也是等她到了年纪,就随便挑个男的叫她嫁过去。 她才不愿意。 且她也知道,就算是她放下矜持,主动提出要嫁陆岫白,伍大夫人也不会过多的反对的。 伍大夫人对她只有一条要求,那就是不要给伍清月惹祸,其他的都随便她去折腾。 伍清珊每日里和先生旁敲侧击地打听,今年科举大约会出什么样的题目。 321凶狠 只要一打听到什么,伍清珊就会托人去和陆岫白说。 她虽然胆大,但还没有厚脸皮到主动去讨好陆岫白。 她自有豪门大小姐的矜持,她愿意表露出对陆岫白的好感,让陆岫白主动追求她。 陆岫白是从同窗那边收到的纸条。 那同窗姓伍,是伍家的旁支子弟,平日里仗着伍家当靠山,从来都是用鼻孔看陆岫白这类家中清贫的寒门子弟。 因此对于他的主动示好,陆岫白又惊又疑。 但观察了几日,发现对方没有别的意思后,陆岫白便欣然收下每一次的纸条,总之他不会叫自己吃亏就是。 * 鲁王的大婚,对于沈云娇来说太过遥远,且和她没有任何干系。 她将抄好的佛经整理好,交给了青玉,嘱咐道:“拿去外头烧了给二夫人吧。” 青玉抱着佛经离开了。 沈云娇倒不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感慨于苏二夫人对自己的心狠。 苏二夫人为了一双儿女,果真什么都能做。 就当是念在她的慈母心肠,沈云娇聊表心意。 略坐了坐,她就往苏老夫人那边去了。 一进去,就听到苏大夫人正在和苏老夫人说起王家的事。 她行了礼后,找了个位置安安静静地坐下了。 苏大夫人道:“王五小姐小的时候也常常过来做客的,瞧着是个聪颖的,怪不得能有这一番造化。如今珍亲王世子还未娶妻,皇家又是看重子嗣的,不会叫她喝避子汤的。若是她肚子争气,先生个男孩出来,说不定还能封个郡王什么的。” 苏大夫人笑容满面,仿佛王妩是她的女儿一般。 苏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虽看不上苏大夫人的做法,但好歹也随便说了几句敷衍了过去。 苏大夫人如今觉得自己儿女亲事都定下来,每日里就想着到处去显摆。 二房如今不成样子了,三房三夫人正怀着身孕不好劳思,也就只好往平康院里来了。 沈云娇瞧出苏老夫人的不耐烦,便道:“许久不见大小姐和二小姐回来了,也不知她们最近怎么样了。” 苏大夫人话头一顿,随着沈云娇的话说了起来。 “缘儿正怀着身孕呢,听她说肚里的孩子是个调皮的,闹得她都没什么精神了,到如今还在害喜呢。至于绣儿那里。” 苏大夫人皱起眉头,“确实许久没有听到绣儿那边的消息了,她那个小没良心的,该不会把我这个娘给忘了吧。” 她越想越坐不住,和苏老夫人说了一句还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她一走,苏老夫人顿时觉得清净不少。 苏老夫人双手捧着沈云娇递过来的温水,笑道:“倒是没想到,老大媳妇的话也能这么多。” 沈云娇柔声道:“大夫人如今事事顺心,难免就想找个人分享。” 苏老夫人喝了几口温水,又道:“对了,待会子你去三房再去看看秋姐儿吧。上一次你和元珍带着秋姐儿出去,竟出了那样的事,叫秋姐儿受了惊吓,还叫老三媳妇差点动了胎气。过去有段时日了,听说秋姐儿夜里还会做噩梦哭闹。” 沈云娇自责地低下头,“是我不好,没照顾好秋姐儿。” “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你也受了惊吓的。对了,周家那边可有查出来,当日是哪家的画舫撞上来了?” 沈云娇眸子里闪过深意,回道:“是伍家的画舫,当日珍亲王世子也在画舫上。” 苏老夫人皱起眉头,“伍家,珍亲王世子。伍家那少爷也是个纨绔,怪不得能和珍亲王世子凑到一块去。这事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画舫相撞事件后,伍家没有对周家表达过任何歉意,珍亲王府也没有。 而周家更不敢上门去讨公道,只能自认倒霉了。 苏老夫人命人挑了些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叫沈云娇一起带着去三房。 三房里,周元珍也在。 沈云娇和周元珍陪着苏兰秋玩了一会,苏兰秋乏了就先去小睡一会。 沈云娇和周元珍坐到明间里说话。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一日画舫的意外上。 周元珍将手里的帕子当成了伍家人和珍亲王世子,“若是以后被我遇到他们!我绝对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伍家人也不是头一次对她下手了,上上次她被关在伍家画舫下堆杂物的地方,那臭味她还能想起来。 她自认为从来没有得罪伍家的人,不知道伍家人为何要对她赶尽杀绝。 她狠狠地扯着帕子,要将帕子扯烂了一样。 沈云娇见她神情凶狠,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天说要送大夫过来的说不定就是珍亲王世子吧。” 周元珍哼了一声,“和伍家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人?若是叫我再碰上珍亲王世子,我也要给他一点颜色悄悄!” 沈云娇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便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 苏大夫人自平康院回去后,立刻派了心腹冯妈妈往罗家走一趟。 冯妈妈也立刻叫人备了车就往罗家去了。 如今罗家上下都要指着苏兰绣和苏家,因此罗夫人对冯妈妈很是热情。 “……你是来找绣儿的?绣儿正睡着呢。” 冯妈妈狐疑,大白天的怎么会在睡觉? 她嘴上却道:“没事的,那我就去那里等着,等到姑奶奶醒为止。” 罗夫人应了,派了人领着冯妈妈去苏兰绣那里。 在经过罗家小花园的时候,突然瞧见罗书砚木木地立在一棵树下,毫无生气的样子将冯妈妈吓了一大跳。 都碰上了,就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了。 冯妈妈主动走过去给罗书砚行礼请安。 罗书砚呆呆木木的,眼里仿佛没有任何人。 冯妈妈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半晌,最后还是罗家的丫鬟将她扶起来的。 那丫鬟道:“妈妈,我家少爷知道了,你快随我来吧。估摸着奶奶已经醒了。” 冯妈妈嗯了一声,随着那丫鬟走了。 走出好远,她再回头看了罗书砚一眼,只见罗书砚还保持着那一个动作,看起来诡异得很。 到了苏兰绣那儿,没等一会,苏兰绣就见了她。 322大婚 苏兰绣歪在榻上,没什么精神地问冯妈妈:“我娘让你来的?有什么事吗?” 冯妈妈笑道:“您许久不往家里递个信,夫人是想您了。要不了多久就是鲁王殿下的大婚典礼了,夫人派老奴来问问您,想不想出席?” 苏兰绣恹恹地道:“我们和伍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人家怎么会邀请我?” 再想起之前去伍家时不愉快的精力,可谓是她一切苦难的开始,她更没什么心情去伍家了。 随意摆了摆手,“你回去和我娘说,我不想去。” 冯妈妈劝道:“姑奶奶,如今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心情行事。这去伍家,若是能结识几位兴趣相投的夫人,对您是有益无害的。您不能总将自己关在罗家,外头的事一概不问吧。” 想了想,冯妈妈压低声音说:“老奴瞧着姑爷的模样……想来是脑子里的病还没有根治吧,您更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苏兰绣稍稍打起了些精神,“哦?你的意思是若是罗书砚好不了了,家里能助我和离?” 冯妈妈面色微变,讪笑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苏兰绣失望地坐了回去。 冯妈妈硬着头皮继续劝了起来,最后,苏兰绣实在烦她,就应下了。 冯妈妈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冯妈妈走后,苏兰绣在榻上歪了一会,便让丫鬟进来伺候她将衣裳穿好,她去花园子里走走。 罗府不大,所谓的花园子也不大,还没有从前苏兰绣院子里特意开辟的一块花园大。 苏兰绣走了一会也没什么心情了,正要回去,就看到了在花园里发呆的罗书砚。 她心念一动,走了过去。 只是罗书砚没有丝毫的反应,如同一具人型的木偶一样。 她曾经试过好几次激怒罗书砚,不管是言语羞辱或者打骂,罗书砚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气馁了。 她原本想着,若是苏家人见她被一个疯子打得都快死了,还会不会坚决反对她和离。 真正到了攸关性命的时候了,苏大夫人还会在乎什么名声么? 她都愿意吃一点苦头了,偏偏罗书砚又不配合了。 她面色阴晴不定地盯着罗书砚看了一会,便离开了。 等到鲁王大婚那一日,苏大夫人果真派了车来接苏兰绣。 苏兰绣带着婢女上了马车里,行到一半,母女二人汇合,苏兰绣上了苏大夫人的马车之中。 苏兰绣问:“娘,我们这是去伍家还是去王府?” 苏大夫人神秘一笑,“自然是去王府了,若是只是去伍家,我何必兴师动众将你也要带上?” 鲁王府去的客人更多更尊贵,苏大夫人为自己能弄到鲁王府的请帖而沾沾自得。 苏兰绣惊讶地问:“娘,你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 苏大夫人瞪她一眼,“怎的看不起你娘?你就别问了,这次去王府,可不能再意气用事,你就好生地待在我的身边。” 能弄到一张请帖很不容易,因此苏大夫人此行只带了苏兰绣一人。 但苏兰绣的性子…… 苏大夫人不放心,细细地叮嘱起来。 不多时,就到了鲁王府门口。 * 鲁王和伍清月会在宫中礼成后,再回鲁王府去。 这一日,苏兰烟总是心不在焉的,连账本都看不进去,只觉得心烦意乱的。 她干脆将账本收起来,去了平康院里。 平康院里的小丫鬟们正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什么说得很热闹。 苏兰烟走到沈云娇身边,好奇地道:“怎么,又有什么新鲜事了吗?” 沈云娇含笑道:“她们都想出去看热闹呢,鲁王完婚后,仪仗会从宫里出来,到时候肯定很热闹呢。” 苏兰烟心里蓦地浮现了一丝悲伤。 鲁王娶妻有这么大的排场,等她去鲁王府的时候,说不定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沈云娇聪慧,见她神情黯淡,大约猜出了一些。 沈云娇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下。 苏兰烟抬起头,“我没事。” 听到外头的吵闹,郑妈妈走了出来,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丫鬟们顿时鸦雀无声。 因着苏老夫人年纪大了,对底下的人便格外宽容,因此平康院里不似别的地方那般沉闷。 只是众人瞧见郑妈妈那一张面无表情略有些冷气的脸,就吓得噤若寒蝉。 郑妈妈可是最铁血无情的,管你撒泼讨好都是没用的。 但紧接着,平妈妈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平妈妈面容慈祥,嘴角含笑,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 平妈妈先遥遥地朝着苏兰烟这边行了礼,才道:“老夫人说了,今儿个总归也无什么事。你们只要忙完了手头上的活计,便放你们半天的假。” 诗春带头欢呼了一声,丫鬟们立刻去忙了起来。 平妈妈走到沈云娇二人跟前,道:“姑娘,四小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苏兰烟本能地摇头,“姨娘离不开我。” 说罢,苏兰烟便离开了,背影透着一股子落寞。 沈云娇知道她的心结,便也没劝。 但苏兰烟才回去没多久,又过来了。 原来是花姨娘听说了平妈妈的话,便催促着苏兰烟回平康院,待会子和众人一起出去看看。 苏兰烟过不了多久也是要去鲁王府的,虽然只是个妾室,不上皇家玉碟,可花姨娘觉得自己的女儿肯定能有一番大造化的。 今儿个出去瞧瞧,也是好的。 苏兰烟拗不过花姨娘,只好又过来了。 沈云娇也没说什么,待丫鬟们忙好,大家便一起出去了。 因着去得晚,街上的好位置早就被占了。 最后还是秦环无意间看到了沈云娇等人,特意派人将她们请到了自个儿的包厢里。 沈云娇等人欣然进了包厢里,却见苏兰馨和秦玥也在。 大约是经历过了世间冷暖,秦玥缩在角落里,十分沉默。 苏兰馨的视线掠过沈云娇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嘴唇轻抿,掩饰般地拿起了搁在面前的茶碗,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 秦环热情地让沈云娇等人坐了下来。 从苏家带出来的丫鬟也在雅间里安置好了。 323秘密 沈云娇坐在秦环左手边的位置,听着秦环和苏兰烟说话。 可她总能感觉到一道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那道视线里含着审视和敌意,让她感到了不适。 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她朝着那道视线看了过去,恰好对上苏兰馨幽深的双目。 她淡笑:“三小姐,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苏兰馨略一停顿,就看向了别处,摇着团扇回道:“没什么。” 苏兰馨不肯说,沈云娇便也不追问。 但总归苏兰馨不再看她了。 几人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外头沸腾起来,估摸着是迎亲的队伍从宫里出来了。 几人便也走到窗边朝下看去,只有苏兰馨和秦玥依旧坐着不动。 苏兰馨是没什么兴致,秦玥则是不敢。 今儿个能带她出来,已经是秦环开恩了,秦玥不想再去惹什么麻烦了。 可她眼巴巴地看向窗户那边,她年纪小,总归是爱热闹的性子。 不想沈云娇突然转过头来,笑意盈盈地朝着她招了招手,和善地道:“七小姐快来,这个位置好。” 秦玥眼睛一亮,但先看了看秦环,见秦环没有出声才小跑着走了过去。 沈云娇果真给她留了个好位置。 秦玥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谢谢。”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被外头的喧嚣给盖过去了。 但沈云娇还是听到了,冲着她笑了笑。 秦环拍手而笑,“快看快看,过来了过来了……哇,今日的鲁王殿下通身气派都不一样了,兰烟,你真当是好福气。” 最后的话,说的酸溜溜的。 苏兰烟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沈云娇朝着远处看去,只见鲁王被簇拥在队伍最中心的位置,一身的大红喜袍耀眼,上头绣着的蟒龙威武。 不知为何,鲁王一改往日在外人面前的温润儒雅,一张俊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仿佛今日的他只是个旁观者罢了。 可这样的他,反倒是添了一股不容直视的上位者的威严。 鲁王身后,便是跟随他去伍家迎亲的人,大都是京城里还未婚配的青年才俊。 萧时敬和周兴晟赫然在里头。 沈云娇眨了眨眼,忍不住看了过去。 只见萧时敬还是往常的穿着,墨色的衣袍放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公子哥里并不出众,可他出众的五官以及冷冽的气质却叫人不容忽视。 萧时敬似乎若有所觉地朝着二楼望来,沈云娇脸颊微红,却大着胆子没有躲开。 二人平素里没有机会见面,偶然一瞥之后,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萧时敬倒是没有料到那小姑娘的胆子大了不少,嘴唇轻勾,冷冷淡淡的脸上隐隐约约露着点笑。 直到这队伍离开,沈云娇还瞧着他的背影舍不得收回来。 秦环和苏兰烟边打趣着边进里头去了。 只有沈云娇和秦玥还站在窗边。 秦玥眨了眨眼,小声地问:“姐姐喜欢那位哥哥?” 沈云娇愣了一下,一时没有理解她的话。 秦玥捂着嘴笑了下,“我都看到啦,不过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云娇脸上的红晕多了不少,可见着秦玥可爱的模样,她也不舍得说些什么。 秦玥的经历,比普通的闺阁千金要曲折得多。 她便也小声地说:“这是我的秘密,你要给我保密。” 秦玥认真地点了点头。 秦玥伸出手指,指了指对面左边些的地方,那是首饰铺子二楼专门给贵客准备的雅间。 知晓今日肯定有不少千金小姐要出来凑热闹的,特意将二楼都给贵客们看热闹用。 秦玥轻声说:“姐姐,那边那位姐姐似乎也喜欢那个哥哥呢。我方才就见她一直盯着那个哥哥看呢。” 沈云娇看了过去。 只见窗边站了一身量较高的女子,一双丹凤眼上勾勒的两条眉锐利,透着一股英气。 她一身骑装打扮,窄袖收腰,飒爽英姿勃发,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不一样。 她发髻上那一根水头极好的翡翠簪子,脖子里挂着的一块小儿巴掌大的玉佩,以及腰带上垂下的各种装饰,都彰显着她的身份不一般。 沈云娇看了一会就收回视线,和秦玥说:“往后这样的话可不许说了哦,若是被人听了去,会害了人家小姐。” 秦玥很想说她眼神很好,绝对不会看错。 可面对着沈云娇,还是极乖巧地点了点头。 秦玥在里头招呼道:“快来快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沈云娇和秦玥这才离开了窗户边。 而方才被她们谈论过的女子,依旧站在窗边。 她的丫鬟同样骑装打扮,上前道:“小姐,人都走远了。您若是想见萧世子,直接上萧家去见不就行了?您是将门之后,何必学那些扭捏的闺阁小姐,来偷看这一出?” 这丫鬟说话豪爽不客气,若是换了寻常人,肯定要恼羞成怒了。 方芸芸惆怅道:“你不懂。” 丫鬟青依挠了挠头,头一次看到自家小姐磨磨唧唧的模样,真真是摸不着头脑。 方芸芸回过身来,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青依的肩膀,“等你将来有了意中人,你就明白了。” 青依道:“若是有了意中人能将人的性子都改了,那奴婢宁可不要有意中人。” 方芸芸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就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了,走吧。” 主仆二人离开了。 那一厢,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鲁王府了。 因着已经在皇宫里行过大礼了,因此到了王府,新娘子直接被送去了新房里。 鲁王府前院开阔的地方,都摆上了桌子,今日来的客人不少。 伍十二带着陆岫白在人群中穿梭,他和陆岫白是同窗。 伍十二边走边和陆岫白说:“今儿个鲁王殿下的老师也来了,就在那边,我带你过去。他是真正的有学问之人,和他说几句定能让你受益匪浅的。” 陆岫白冷静地道:“你为何要百般为我筹划?你到底想图谋什么?” 从前伍十二给他送别人猜测的考题也就罢了,如今是费尽心思将他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领进了鲁王府里来。 324磕头 陆岫白不相信,一个素不相识、毫无交集的人会对你无缘无故的好,肯定是有所企图的。 就是不知道,伍十二的企图,他给不给的起。 若是给得起,那也无所谓。 伍十二生的一副白面文弱书生的模样,十二只是他在家里的排行罢了。 伍家旁支不少,子嗣众人,叫排行也更容易将人区分开来。 伍十二很想说,他还不是受人所托,托付他之人虽是个女子,手段却不少。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敢说的,若是说了坏了那人的好事,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他诚恳又真挚地看向陆岫白,“陆兄,我是惜才之人,你要不是被家世所累,你如今一定是有一番大造化的。你就说咱们书院里的人,论才学哪一个比得上你?” 说着,他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如今我拉你一把,等你将来真的发达了后,可别忘了我啊。” 趁着陆岫白低头思索的时候,伍十二面上闪过讥诮之色。 他说的不过是场面话罢了,纯粹是为了搪塞陆岫白罢了。 他打心底里还是瞧不起陆岫白的。 若是放在从前,他才不屑和陆岫白说话,就陆岫白这样的人给他倒酒他都嫌手脏。 这陆岫白生的容貌确实好,怪不得能入了那位姑奶奶的眼。 不过女儿家的喜欢,这会子喜欢,过几日说不定就不喜欢了。 且伍家和陆家家世天差地别,这一对终究是不会成的。 他也就是抱着讨好那位姑奶奶的心思,才陪着她胡闹的。 见陆岫白又看了过来,伍十二连忙装出诚恳的模样。 陆岫白的视线在伍十二面上转了一圈,微笑:“伍兄真是个好人。” 头一次被夸为一个好人,伍十二咳嗽了两声,催促道:“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快过去吧。待会子人多了,说话就不方便了。” 陆岫白嗯了一声,随着伍十二往前去。 二人又拿了酒壶和酒杯,准备着敬酒。 只是才走了几步,只见一行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是周兴晟。 周兴晟正在抱怨着:“一个大早上就被人喊起来,什么都没吃,小爷我饿得不行了!你们先别给我敬酒,等小爷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周兴晟只顾着和身边的人说话,没有看路,一个没留神,就和陆岫白和伍十二撞个正着。 伍十二手里拎着酒壶,里头的酒全部都泼到了周兴晟的衣袍上。 伍十二打了个寒颤,这下可闯大祸了。 他白着脸左右一瞧,忙将只剩一半的酒壶一股脑儿塞进了陆岫白的怀里,然后弯着腰躲进了人群之中。 陆岫白皱了皱眉,刚想跟上去,就听周兴晟喊了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啊!这是我父王的旧衣,我求了我母妃好久才给我穿的,我还要还回去的。”周兴晟烦躁得很,好不容易弄过来显摆一下,结果上头就被泼了一大片的酒。 这衣袍上的纹案全部都是金子融成的丝线绣的,珍贵的很,根本洗不得。 如今就在胸口的位置留下来一大块暗色的污渍,这衣袍算是毁了。 他已经能想象得出他父王拿着棍子追他的模样了。 他哀嚎一声,幽怨地看向了还站在他面前,手里拎着酒壶的陆岫白,见他还要走,周兴晟立刻大喊:“站住!出了事就想躲?当你爷爷是好欺负的?” 陆岫白朝着人群那边看了一眼,伍十二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陆岫白只好解释道:“不是我,是我的同伴……” 周兴晟怒极反笑,“现在知道怕了?酒壶就在你手上,不是你还能有谁?你跪下,给爷爷磕个响头,爷爷就饶了你!” 他周遭的人开始起哄。 “还不快给珍亲王世子磕头!” “能喊咱们世子爷一声爷爷,也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跪!” 周兴晟周围围着的都是京城里的世家公子哥,在京城里混的久了相互都认识了。 眼前的陆岫白一看就不是什么富家身份出生,看他的穿着衣料,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于是这些公子哥们欺负起陆岫白来根本不用顾忌什么,反正陆岫白也是理亏的那一方。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陆岫白眉眼发沉,心里泛起滔天的怒意。 只是权势当前,他的怒气在这位高高在上的珍亲王世子面前,恐怕就只是一个笑话。 对方轻轻地动一动手指,就能叫他诛了九族! 他的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不甚锋利的指甲嵌入掌心之中,掌心传来钻心的痛。 他不卑不亢地道:“我可以赔钱。” 谁想他的这句话,确实让周围的人乐得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岫白拧起眉头。 他虽心性超过常人,可到底还是个少年人。 光天化日之下被众人嘲讽奚落,对他来说不亚于是奇耻大辱。 平日里在书院里,或是在苏家,因着他肚子里有几分真材实料,旁人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因此,他自有一股傲气。 如今被人嘲笑,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逆流,全部涌上了头顶,直冲脑门,冲的他晕乎乎的。 他布满血丝的双眸里,愤怒和耻辱交加翻腾。 周兴晟方才正在气头上,如今缓过来了些,倒也没那么愤怒了。 只可惜了这件好衣裳,大不了挨一顿打吧。 他朝着陆岫白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走吧,别站在这里碍眼了。” 边上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怎么行啊,他还没给你磕头呢!让他磕一个再走!不然白白糟蹋了这么件好衣裳。” 周遭的人都在起哄,说要让陆岫白磕头。 周兴晟道:“今儿个是我表哥大喜的日子,就算了吧。走走走,小爷饿了,咱们喝酒作乐去!” 周兴晟招呼着一般人离开了,只留下陆岫白一人站在原地。 周兴晟一般人再没有给陆岫白一个眼神,视他为无物。 然周兴晟心里还在暗暗得意,他可真是个宽宏大量的好人啊。 很快人群散去,伍十二也敢出来了,他拍了拍陆岫白的肩膀。 (本章完) 325憔悴 见陆岫白看了过来,伍十二略显不自在地道:“咳咳,我方才有事离开了一会,陆兄,你没事吧。” 陆岫白深深地望着他,声音低沉又缓慢:“我无事。” 伍十二被陆岫白看的心里发虚,经过了方才那一遭,二人也没什么心思去讨教什么学问了,便回到宴席上坐了下来,默默地吃着流水宴。 宴席散后,二人各自离开了。 虽然周兴晟不和陆岫白计较了,可自有想要讨好他的人盯上了陆岫白。 于是等陆岫白从鲁王离开,步行回家的时候。 才转入一条巷子,就感觉眼前一黑,头上似乎套了个什么东西,随后雨点般的拳头砸到了他的身上。 来人众多,陆岫白无力反抗,只能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似乎这样,才能维持他的最后一点尊严。 那些人来得悄无声息,离开得也是十分迅速。 感觉到那些人离开了,陆岫白一把扯下头上套着的布袋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直觉,打他的那群人和珍亲王府脱不了干系。 缓了一会,他艰难地站了起来,扶着墙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等伍清珊知道陆岫白被揍了一顿的事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伍清珊又惊又怒,连忙将伍十二拉过来问了一番。 好在伍十二就是伍家的子弟,自有合适的理由能出入伍家。 听完伍十二的话,伍清珊咬牙切齿,“珍亲王世子?那个草包?好,好得很!本姑奶奶和他势不两立!” 萍儿哎呦一声,连忙去掰伍清珊的手,“小姐,仔细您的指甲。” 伍清珊感觉到了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便把手指松开了。 伍十二见她神情凶狠,怕她连自己也怪罪进去,便忙道:“姑奶奶,我找几个大夫带去陆家吧。科考在即,可不能耽搁了。” 伍清珊瞪了他一眼,“那一日的事,你也有错!” 伍十二缩着脖子,还惶恐地后退一步。 伍清珊笑骂道:“你个怂货!用不着你,你赶紧给我滚!” 伍十二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果真溜了。 此事再交给旁人,伍清珊实在是不放心,非要自个儿亲自去看一眼才行。 随着丫鬟来报,说是大姑奶奶回门了,她心里便有了主意。 打发走伍十二后,她重新梳了头出去了。 今日是伍清月回门的日子,周兴昊送她到了伍家门口,连伍家的门都没入就离开了。 这让精心打扮了一番的伍清月,脂粉掩盖下的肤色有些发白。 伍大夫人作为她的亲娘,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等带着伍清月回房去说悄悄话的时候,伍大夫人才急切地问:“可是殿下对你不好?” 伍清月垂着头,“殿下对我很好。” 伍大夫人怔愣了片刻,仔细端详着她,“既然殿下待你很好,你怎么好似不大高兴?殿下的后院干干净净的,也没有杂七杂八的人,你这是从哪里受得气?还是说你姑妈……” 伍清月忙打断她娘的胡思乱想,“娘,您别瞎猜了,我很好,没有人给我气受。王府里我说了算,我对王府的老人客客气气的,她们有自知之明,至少在不知道我深浅前,是不敢给我气受的。” 对于这个倾注了自己所有心血的女儿,伍大夫人还是放心的,“那便好,只是你的脸色怎么憔悴了些?” 伍清月只得胡诌道:“是夜里没睡好。” 说罢,她低下头装羞涩。 作为过来人的伍大夫人抿嘴一笑,少不得还要提点几句:“你作为妻子,得提醒殿下节制些。” 这下伍清月是真的羞涩了,红着脸听着伍大夫人的教诲。 她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 周兴昊对她确实好,他们二人可以称得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可她时不时却能感觉到周兴昊对她的疏离。 当周兴昊深情的看着她时,仿佛视线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这是自寻烦恼,周兴昊的身边只有她一个人。 可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自个儿走进了死胡同里,短短两日,就将自己弄得憔悴了些。 原本想在娘家多待一会的,可才待了半个时辰,伍大夫人就催她回去了。 “如今你身份不一般了,你要赶快在王府里扎根立足,就要付出比旁人多百倍千倍。你赶紧回王府去吧,往后有事,你叫人送个口信来,我自会亲自去王府。” “好,”伍清月突然问,“珊儿呢?我想再和她说几句话。” 提起小女儿,伍大夫人面上浮现不耐烦之色,“和她有什么好说的?没的叫她带坏了你,她就是个猴儿,这会子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伍清月皱眉:“她去哪里了?娘,你也不管管她吗?” “只要她不去捅娄子,随便她去哪里。我整日里那么忙,哪有功夫去管她?”在面对伍清月时,伍大夫人的语气又温柔了下来,“好啦,你就安心地回王府去吧。” 伍清月只好回去了。 这一刻,伍清珊也带着几个大夫到了陆家。 这几个大夫都是京城里擅长跌打损伤的,一次将他们全请来,伍清珊也是下了血本的。 萧妈妈听到敲门声,便去开门。 一开门瞧见这样大的阵仗,着实被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 萍儿先从马车里下来,萧妈妈盯着萍儿看了一会,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你是伍家的丫鬟。你们这是……” 萍儿冲着萧妈妈笑笑,然后从马车里将伍清珊扶了下来。 萧妈妈被马车里下来的姑娘满头的珠翠晃了眼,再看她身上穿着的妆花缎子做的衣裳精致不菲,配上通身的气派,难道就是伍家的小姐? 可伍家的小姐怎么会到陆家来? 萧妈妈又惊又疑,便按捺着没有开口。 萍儿扶着伍清珊下来,主仆二人直接走到了萧妈妈跟前。 这下,萧妈妈连装都装不出来了,连忙行了个礼,试探地问:“请问这位小姐……是伍家小姐吗?” 伍清珊含笑点头。 萧妈妈大吃一惊,“您……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本章完) 326图什么 伍清珊捂着嘴矜持地笑了笑,“怎么?难道我不能来这儿吗?” 萧妈妈慌乱地解释:“不是不是,您此番过来是来找我家夫人的?” 伍清珊点了点头。 虽说不请上门唐突了些,可对方是伍家的小姐,萧妈妈反而觉得是陆家招待不周了。 她还记得,前两日伍家大小姐风风光光地嫁到了鲁王府去,成了尊贵的鲁王妃。 面前这位伍家小姐,可不就是鲁王的小姨子? 萧妈妈点头哈腰地领着伍清珊进了陆家去。 陆家不大,很快就到了陆夫人那里。 萧妈妈在陆夫人耳边说了几句,陆夫人连忙迎了过来,“原来是伍小姐,只是不知伍小姐为何过来?” 除了上一次伍家丫鬟出手相助帮了她一回,她和伍家没有任何交情呀。 伍清珊正色道:“实际上这一次我是为了我姐姐来的,我姐姐正是鲁王妃。我姐姐听说了陆公子在王府里受到的委屈和不公,陆公子还为此受了伤。我姐姐过意不去,特意让我请了几个大夫过来给陆公子瞧瞧。还没多久便是科举了,可不能耽搁了陆公子下场。” 陆夫人听得受宠若惊,没想到鲁王妃竟然会为陆岫白做主。 惊喜之余,她忍不住红了眼圈,“我家白哥儿素来是个正直的孩子,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怎么可能撒谎呢?那些人不信就算了,竟然还派了人打了他一顿。” 陆夫人抹着泪,“我家白哥儿可遭了大罪了,还好王妃娘娘是善解人意的。” 说着,陆夫人就要朝着鲁王府的方向跪下去。 伍清珊和萍儿连忙一左一右拉住了陆夫人,没让她跪下去。 伍清珊提醒道:“现下给陆公子看伤是最要紧的事,陆夫人,您带我们过去吧。” 陆夫人忙点头,“好好好,我们现在过去。” 陆夫人便带着伍清珊以及一干大夫往陆岫白的屋子里去。 陆夫人被陆岫白被羞辱的事打击得昏了头,竟也没有察觉,带一位未出阁的小姐去陆岫白的屋子里是多么失礼的事。 最后还是萧妈妈有一点理智,寻了个几口带着伍清珊在院子里稍等,陆夫人带着大夫们进去了。 萍儿在伍清珊的眼神示意下,也随着大夫们进了陆岫白的屋子里头。 萧妈妈拉着伍清珊在外头说话。 实际上,伍清珊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性子还有些许的尖锐。 只是当她特意要讨好谁的时候,便是一个格外好相处的人。 萧妈妈暗暗赞道,伍家的小姐果然不一般。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大夫们就从屋子里都出来了,陆夫人边送他们出来,边道谢。 萍儿悄悄地跑到了伍清珊的身边,小声地道:“小姐,陆公子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 伍清珊总算是放心了。 伍清珊等了一会,蓦然见陆岫白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倚靠在门框边。 她眸光一亮,面上莫名地浮现了红晕。 陆岫白神情清冷,和周遭嘈杂的一切格格不入。 陆岫白与陆母说了几句,陆母惊讶地朝着伍清珊看过来。 纠结了一会,陆母招手让萧妈妈过来,二人一起送着大夫出去。 伍清珊与萍儿说了几句,萍儿也跟着出去了。 一下子,这儿只剩下陆岫白和伍清珊二人。 陆岫白看了伍清珊一眼,转身进了屋子里去。 伍清珊略一停顿,也跟着进去了。 她强装镇定,进了陆岫白的屋子之中,眼神不敢四处乱看,就在陆岫白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陆岫白摸了摸嘴角处的伤口,淡声问:“伍小姐图什么?” 伍清珊挑眉,“陆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陆岫白笑了,笑容牵动伤口,面容狰狞了一下,“前有伍十二,后有大夫,伍小姐这般示好,实在是叫在下为难。伍小姐图什么,不如直说罢了。” 伍清珊双手紧紧相握,指尖泛白。 陆岫白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推到了伍清珊面前。 那茶还在冒着热气,他的神情却如泛着寒气的冰。 “我有自知之明,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是比不上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伍小姐是个聪明人,想来也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喝了这杯茶,伍小姐早些回去吧。” 伍清珊盯着摆在面前的茶,泛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知道,若她就这么离开了,陆岫白再不会接受她的好意,她和陆岫白再无可能。 她捏紧衣角,抬起头直视陆岫白,神情认真又坚定,“如果我说,我图的是你的人呢?” * 陆母站在屋子门口,正在犹豫不决。 陆母不放心,问萧妈妈:“你说,我要不要过去。他们孤男寡女的,似乎不大合适。” 萧妈妈也是这么觉得的。 吃亏的虽然是伍小姐,可陆家在伍家前面,如蝼蚁在大树前一样。 伍家的怒火能让陆家在京城彻底消失。 萍儿走出来,挡在了主仆二人的面前,客气地道:“陆夫人,您且等等,我过去瞧瞧吧。” “也好,你快去吧。” 萍儿便走出去了。 因着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她只准备在远处瞧一眼,绝对不会闯进去打扰了小姐的好事。 然她方到陆岫白这儿时,就见自家小姐一脸喜悦的自屋子里出来了。 萍儿忙迎了上去,低声问:“小姐,事情谈好了?” 伍清珊嗯了一声,含笑道:“我们回去吧。” 萍儿也不多问,亦步亦趋地跟在伍清珊身后,二人向陆母道别后,便离开了。 孙家。 苏兰缘的胎满了三个月,已经坐稳了。 这段时日,她可谓是被孙家上下都捧在了手心上。 连一向视她为敌人的孙夫人,也将她看得和眼珠子似的,比亲女儿还亲,连将库房里上好的补药全部都拿出来,就为了给苏兰缘补身子。 怕苏兰缘心情不悦,孙夫人还断了孙文邦的银子,让孙文邦想出去花天酒地都没银子。 每日里忙完外头的事,就只能回家来陪伴苏兰缘。 孙夫人和孙文邦如此的重视,让孙文邦的几个妾室都吃起醋来。 (本章完) 327生辰 只是孙文邦的那几个妾室还没来得及兴风作浪,就被孙夫人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只留了两个老实本分的伺候孙文邦。 苏兰缘满意得不行。 惬意之余,又起了炫耀的心思。 从前她因着没有子嗣,在孙家受着窝囊气,外头的人背地里是怎么说她的她都能想象得出来。 恰好快到孙文邦的生辰,正好是个由头,叫众人都瞧瞧她如今是不一样了。 今年孙文邦的生辰并不会大办,就自家人做一块吃一顿丰盛些的晚膳也就是了。 苏兰缘想了想,特意派了阿蓉回苏家去,邀请苏家上下过府来用膳。 她还派了人去了罗家和秦家一趟,请了苏兰绣和苏兰馨。 孙夫人知道之后,难免多说了几句,“何必这般兴师动众的?别累得你动了胎气。” 苏兰缘笑着回道:“娘,人家都说孕妇心情好,这孩子才好。娘,我保证不会动了胎气,定能给您生下一个俊朗的大胖孙子。” 孙夫人被哄得眉开眼笑,也就随苏兰缘去了。 到了孙文邦生辰那一日,苏兰缘邀请的客人果真都来了。 苏兰绣和苏兰馨都是独自前来,没有带着各自的夫君。 苏兰缘还向二人抱怨:“怎么不把妹夫都带来?这样大家也热闹些?” 苏兰绣冷着脸笑笑,她那夫君带出来岂不是让大家瞧笑话的? 苏兰馨含笑解释:“我夫君前几日就和老师并几个同窗游学去了,还要几日才能回来。” 苏兰缘夸道:“妹夫倒是个上进好学的。” 沈云娇坐在边上,安静地看着花厅里众人谈天说话。 今儿个苏老夫人本来也是要来的,只是昨夜多吃了个冰镇过的果子,不小心吃坏了肚子。 如今人正虚弱着,是来不了了。 而苏兰烟不久后就要去鲁王府了,她现在正被孙夫人拉着寒暄。 今晚除了苏兰馨这边的亲戚,还有孙家的几个亲戚,如今都围在苏兰烟身边呢。 苏兰烟不曾想今儿过来孙家会是这样的光景,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她根本无力应付。 她用眼神去向沈云娇求救,可沈云娇似乎是在出神,根本不搭理她。 苏兰烟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露出自个儿认为最得体的笑,“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清楚。” 沈云娇确实是在出神,青玉见状,便去往摆着点心的桌子边,准备给沈云娇拿些点心先垫垫。 可就是青玉才离开的功夫,一道黑影不知不觉走到了沈云娇的身后。 那人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下沈云娇的肩膀。 沈云娇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朝后看去。 素来温柔娴静的眉眼中含着隐隐的不悦,可看到身后,是一片男子的衣料。 她吓了一跳,可若是就这般起身离开,落在旁人眼里好似他们之间有什么一样。 她便强装镇定,大大方方地朝上看去,待看清男子的面容,忍不住皱了皱眉,“大姐夫,大姐姐在那边。” 孙文邦还未开口说话,身上就散发着一股酒臭味,还没开席就不知道去哪里喝了酒来。 因着喝了酒,孙文邦的胆子大了不少,看沈云娇的眼神也不正经起来。 孙夫人给他留着的几个通房,全部都是姿色平平的,就好似喝白粥一样,虽然有一些甜味可总归觉得索然无味。 一段时日不见,沈云娇似乎又长开了眼,五官愈发明媚了。 孙文邦的眼神不正经地向下移。 沈云娇再也忍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走到了旁边去。 苏大夫人嗔怪道:“发生什么事了?这般大惊小怪的?” 沈云娇回道:“不小心洒了茶水。” 苏大夫人不悦地抿了抿唇,“快去让丫鬟擦擦,若湿得多了,就赶紧去换了。” “是。” 沈云娇走到另一边去了,再看去,孙文邦已经去男人那边了。 她松了一口气,但不愿再回那个位置上去了。 正好瞧见苏兰烟一个劲的看她,眼睛都快眨得抽筋了。 于是她默默地走到苏兰烟那边坐下了。 当苏兰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她便帮着提点几句。 众人寒暄了一会便开席了。 男客和女客之间,只摆了两架屏风分开了。 苏兰缘特意让苏兰绣坐在了自己的边上,她朝着苏兰绣眨了眨眼,小声说:“绣儿,你早点怀个孩子,就能有我这样的好日子过了。” 说罢,苏兰缘捏着嗓子道:“母亲,这道鱼您爱吃,您多吃一些。” 孙夫人看了过来,“这是你三叔特意给你寻得河鲜,送过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你吃你吃,若是吃得好,再叫他给你弄一些。” “多谢母亲,可这也太破费了。” “哎,只要你喜欢就成。”说完,孙夫人拿起公筷,给苏兰缘夹了不少的菜。 苏兰缘面前的碗叠得和小山一样。 苏兰缘看向苏兰绣,笑道:“你瞧,这不就将他们一大家子都拿捏住了?等生下孩子,我再把管家的权力要过来,这个孙家便是我说了算了。” 苏兰绣却没心情听这些。 她对在罗家说了算并没什么兴趣,就算是现在没有身孕,罗家上下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罗书砚这副模样,是指望不上了,罗夫人只能指望着她这个儿媳妇给养老了。 于是,苏兰绣回答得很敷衍,“我知道了。” 苏兰缘皱起眉头,摆出了姐姐的架势,“我说这些全部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若是你肯听,你将来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苏兰绣抬起眸子,眼神幽幽的,“当初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去了罗家。如今想再离开罗家的泥潭,却是不能够了。姐姐,你和我说实话,当初你劝我嫁给罗书砚,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你自己。” 苏兰缘心虚地别开脸去,却还犟着嘴道:“自然是为了你。” 苏兰绣气笑了,声音情不自禁尖锐了起来,“你还不肯说实话?你配当我姐姐吗?” 328试探 苏兰绣的声音尖锐,立刻将所有人的视线引了过来。 再看苏兰绣和苏兰缘的神情,像是在拌嘴一样。 孙夫人先不满地道:“兰绣,你姐姐身怀有孕,不管怎么样你都该让着她些才是。” 苏大夫人也来埋怨苏兰绣,“绣儿,快和你姐姐赔个不是。” 苏兰绣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想起自己在罗家的种种,真当是苦不堪言。 而这一切种种的根源,全是因为她年少无知,听信了苏兰缘的挑唆。 如今苏兰缘又要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架势,让她乖乖低头。 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全部都是要她低头的。 苏兰绣实在是气不过,眼睛都红了。 还是苏兰缘怕这个妹妹被逼急了,说出什么不知好歹的话,忙打圆场:“我们只是在说笑罢了,好了绣儿,快吃菜,吃菜。” 苏兰绣闷闷地应了一声,拿着筷子一声不吭。 苏兰缘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去和苏兰绣说话了。 宴席很快就到了尾声,几人移步客厅继续说话。 苏兰馨冷不丁地道:“云娇,你陪我去马车那儿拿一下我夫君为姐夫准备的生辰礼吧。” 沈云娇动作一顿,道:“何必劳动三小姐走一趟?我和丫鬟们去取来就是了。” 苏兰馨却坚持道:“东西贵重,我得亲自去取。” 苏大夫人听得不耐烦了,摆了摆手,道:“那你们快去吧,天黑了,叫她们多打个灯笼。” 沈云娇无法,只好随着苏兰馨一块去了。 只是去之前,她特意让翠叶跟着。 自打上一次在酒楼相遇,她总觉得苏兰馨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审视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敌意。 不得不防备着些。 苏兰馨和沈云娇再带上各自的丫鬟,以及一位领路且打着灯笼的孙家丫鬟,便朝着外头去了。 一路上,苏兰馨走在前头,一句话也没说。 让沈云娇都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一行人走到苏家的马车边上,苏兰馨亲自上了马车,从马车里取下来一匣子,交给了丫鬟。 一行人便往回走去。 只是在快走到孙家宴客的地方时,苏兰馨突然道:“我有些累了,我们先在这里歇一歇吧。” 沈云娇道:“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苏兰馨突然摆起了架子,“我是一步都走不动了,就在这里歇息。” 说罢,她自顾自地走到了摆放着的石桌子边坐了下来。 其他人拿她没法子,也只能跟了过去。 苏兰馨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丫鬟和翠叶,道:“你们先将东西拿过去,我和云娇在这里坐着说说话。” 翠叶看向沈云娇,见沈云娇微微点头,才和其他人离开。 这儿离那边近,要是有什么不对,沈云娇喊一嗓子翠叶肯定能听到及时赶过来的。 且苏兰馨和沈云娇并没有过节,翠叶放心地离开了。 待其他人走后,沈云娇在苏兰馨对面坐了下来,“三小姐要和我说什么?” 苏兰馨笑笑,只是笑容不及眼底,“就是和你说说闲话罢了,没什么要紧事的。” 苏兰馨真的和沈云娇说起了家常的话,不过是说说她在秦家的日子,再聊一聊京城里时兴的花样子和首饰。 沈云娇一一应答。 苏兰馨眉眼发沉,慢条斯理地道:“听洛妈妈说,你和我娘私底下见过好几次?” 沈云娇神情恬淡,回答得让人挑不出错处来,“我是奉了老夫人的吩咐去见的二夫人,身边自有下人陪着。我和二夫人说话,二夫人喜爱清净不让丫鬟贴身伺候着。可总会有下人进出添茶水的,再怎么说也论不上是私下见面。” 苏兰馨似笑非笑,“我不过随口一问,你就有这么多的话搪塞我。还好我知道你的为人,否则只会以为你是心虚在遮掩什么。” 沈云娇回以一笑,“三小姐说笑了。” “所以我祖母为什么让你去见我娘?你和我娘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说说换季的衣料这类的小事,真的要说说了什么,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苏兰馨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从沈云娇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 沈云娇状似随意地问:“也不知道洛妈妈怎么样了,她回家养老去了,可前段时日,翠叶和我说在外头看到过洛妈妈的儿子,似乎洛妈妈一家人,只有她一个回老家去了。” 洛妈妈这做法,不像是回家养老的,倒像是躲难去了。 苏兰馨知道内情,却道:“是吗?我也不知道,洛妈妈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了。好了,说了这么多的话我也口干舌燥了,走吧。” 苏兰馨在站起来之后,动作一顿,随后改了口:“你且在这里坐一下,等我喝口水回来,还有话与你说的。” 说完,她自个儿就走了。 沈云娇果真还坐着,目送着苏兰馨离开。 透过摇曳的树丛,能瞧见那边的热闹。 坐在这里,清净得很,不用装出讨好人的模样。 沈云娇便静静地坐着。 四周都是聒噪的虫鸣声,盖住了有人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孙文邦没有想到,他只是出去如个厕,竟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他朝着四周张望,只有沈云娇独自坐在那里,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黑灯瞎火的,不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吗? 孙文邦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这一次,连上天都在给他制造机遇,他若是还失手了,那还算得上什么男人? 他慢慢地靠近,很快就走到了沈云娇不远处。 此刻他面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猥琐了。 沈云娇听到了些细微的不寻常的动静,扭头看了过来,正好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孙文邦。 她皱眉,“姐夫,你怎么在这里?” 孙文邦笑得不怀好意,“我出来散散心,没成想遇到了你,真是缘分啊。” 沈云娇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姐夫自便,我先过去了。” 孙文邦朝着沈云娇伸过了手去,沈云娇忙一侧身躲开了,孙文邦只摸到了她的一片衣角。 柔软的衣料划过掌心的触感,让孙文邦一阵心猿意马。 329对不住 孙文邦心里痒痒的,再次伸手朝着沈云娇抓了过去。 沈云娇急急往后退了一步,孙文邦抓了个空。 两次都没抓到,孙文邦恼了,厉声道:“你若是乖乖的,待会子可以少吃些苦头!你再这般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不客……”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孙文邦突然感觉脸颊一痛,随后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后脑勺磕到地,眼前更是冒起了金星。 沈云娇看到突然出现给了孙文邦一脚的翠叶,终于是笑了。 翠叶走到沈云娇身边,邀功似地道:“姑娘,刚刚奴婢才走到那边就悄悄地回来了。奴婢是您的贴身婢女,怎么能随便离开您呢?” 好在翠叶想明白得不算太晚,及时赶来没有叫孙文邦轻薄了她家姑娘。 只是,翠叶看向躺到在地上扭曲的孙文邦,一时有些迟疑地问:“姑娘,要不要喊人来?” 毕竟孙文邦是孙家的主子,还是今儿个的主人公,还是孙夫人的命根子。 知道孙文邦被人伤了,孙夫人岂不是要找人拼命去了? 可饶是如此,翠叶也不后悔方才那一脚。 沈云娇拉起翠叶的手腕,声音低沉又坚定:“走吧,莫管他了。” 她拉着翠叶走回厅堂那边去。 等走到亮处,翠叶面上最后一丝纠结也掩去了。 主仆二人跟没事人似的进来了。 苏兰馨眸光一闪,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但看到沈云娇清凌凌的眸子看过来,苏兰馨忙垂下了头去。 宴席到了尾声,客人们都离开后,孙夫人才察觉,似乎有一会没看到孙文邦了。 苏兰缘满不在乎地道:“许是喝醉了,在哪里眯着了。母亲,我乏了,先去睡了。” 孙夫人忙道:“好好好,你快去歇息,其他的事有我。” 直到后半夜,一个起夜的丫鬟才发现了大喇喇就睡在院子里的孙文邦。 那丫鬟连忙喊了人,几人合力将孙文邦搬了回去。 大约真的喝多了酒,第二日醒来,孙文邦总觉得昨晚的一切都是梦。 * 陆母隔三差五就会来苏家给苏老夫人请安。 每次陆母过来的时候,沈云娇总会提前避开,省的给自己添口舌之扰。 这日,陆母过来的时候,沈云娇照旧躲开了。 因着天气热起来了,便带着青玉等人去平康院后边的林子里乘凉。 青玉看着沈云娇,突然笑了下,“姑娘每一回见到陆夫人,总是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沈云娇双手托腮,惆怅道:“可不是嘛,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呀。” 青玉面色微变,用眼神示意了下沈云娇身后。 沈云娇转过头去,却见陆岫白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树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沈云娇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温声道:“陆表哥,姨妈在老夫人那里。” 陆岫白沉沉地点头。 沈云娇又道:“那你是来找几位爷的?他们都在书房那边念书,想来你是知道路的。” 陆岫白只盯着沈云娇瞧,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青玉小声地道:“姑娘若是不耐烦,奴婢打发了他去。” 沈云娇点了点头,毕竟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不恰当,说不准就要传出她和陆岫白私下相会的事。 青玉走上去,还不曾开口,陆岫白终于动了,迈着步子越过青玉走到了沈云娇面前。 沈云娇不由地抬头看他,“表哥,有什么事吗?” 陆岫白深深地看着沈云娇,似乎要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也要记住一样。 沈云娇被他看得不自在,垂下了头,道:“表哥若是无事,我先回去了。” 陆岫白牵了牵嘴角,“我娘在平康院里,你去哪里?” 沈云娇微恼,“表哥还有偷听人墙角的爱好?” 这带上了情绪的话语,落在陆岫白的耳里透着撒娇的意味。 陆岫白忍不住放缓了语气,“你莫怕,往后你和我娘……” 一句话在他的嘴里来来回回滚了好几次,最终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喟叹一声,良久低低地说了句“对不住”。 沈云娇疑惑:“表哥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陆岫白笑容发苦,到底没有再解释。 他转过身去往远处去,随着他的步子,垂落在他肩上的落叶掉落在了地上。 起先是因为两方长辈透露出来的意思,他看沈云娇也不讨厌,便将人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夫人。 柔顺娴淑,却有自己的小脾气,陆岫白对此很满意。 只是如今,他却不得不放下了。 在沈云娇和伍清珊之中,选择了后者。 他自认为是最理智的一个人,可到了这个时候,难免有遗憾和不舍。 可到最后,他的步子都不曾停过。 而沈云娇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仔细地回想起和陆岫白见面的种种,都没有察觉出任何的不妥,便将此事抛到脑后去了。 那一厢,陆母和苏老夫人说着话,不知何时说到了沈云娇身上。 陆母善意地道:“我瞧着云娇年纪也不小了,姨妈早些给她定下来。女孩子的好年纪就这么几年,要是被耽搁了往后还想找好人家就难了。” 苏老夫人总觉得陆母话里有话。 难道陆母是为陆岫白而来? 苏老夫人便道:“云娇还小呢,我还想再多留她几年的。” 陆母忍不住笑,“您疼爱云娇,可也别把云娇耽搁了。若是您信得过我,我也帮着云娇留意一下有没有好的。白哥儿书院里,就有不少肚子里有墨水,人又老实的孩子。” 竟不是为了陆岫白来说合? 苏老夫人打量着陆母,仿佛不认识陆母了一样。 陆母倒是很坦荡,说起来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沈云娇迟迟没有说下人家,肯定是因为陆岫白的缘故。 两个孩子熟悉些,老夫人肯定要提出结亲的意思了。 只可惜半路又杀出来个伍家小姐,沈云娇和陆岫白是成不了了。 若是苏老夫人还有这个意思,那她肯定头一个不同意。因此,她心里对沈云娇生出了些愧疚和怜悯。 沈云娇样样都好,就是出身低了些。 330委屈 至于之前看上的那位周家姑娘,因为许久没有往来,早就被陆母抛之脑后了。 而且任何人在伍家小姐面前一比,如同明珠蒙尘,和砂砾无二般。 苏老夫人一时没琢磨清楚陆母的意思,索性就不去琢磨了。 苏老夫人淡笑道:“也不必去留意了,一切随缘吧。” 陆母再坐了一会就回去了。 自此一别,陆母就再也没有往苏家来过。 苏老夫人奇怪,还派人去陆家打听过。 原来是陆母专心为着陆岫白科考的事,苏老夫人闻言,也少不得送了些补品去陆家给陆岫白。 苏家也有少爷要下场,苏家也忙碌了起来。 为了不打扰少爷们读书,苏家上下都安静了下来。 翠叶苦着脸说:“奴婢原本嗓门就大,上一次在厨房那边不小心说话大声了点,就被冯妈妈一番斥责。” 沈云娇只能安慰她:“你且忍忍,熬过这阵子就成了。” 翠叶道了一声好,趁着左右无人,她凑到沈云娇耳边悄声说:“姑娘,奴婢听说有人瞧见伍家的人总往陆家去。” 沈云娇皱起眉头,“是我知道的那个伍家和陆家?” 翠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是呀,伍家的马车从外头一看就能认出来的,绝对不会错的。” 沈云娇的眉心拧了好一会,始终不知道伍家和陆家能有什么牵连。 不过总归是和她无关罢了。 然提起伍家,她就想起了苏兰烟。 据说钦天监已经算好了日子,下个月初二是个好日子,那一日苏兰烟就要去鲁王府里了。 只是钦天监又说了苏兰烟的生肖和鲁王妃相克,那一日需得悄悄的一抬轿子进了鲁王府,府里连一点红色都不能见才好。 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 苏兰烟进鲁王府的名分的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当初伍贵妃点了苏兰烟,只是想敲打伍清月,再怎么样也不许越过她这个当婆婆的去。 自打鲁王和伍清月完婚后,伍清月和伍贵妃成了婆媳后,伍清月便将伍贵妃当成亲娘一样孝顺,事事都要伍贵妃点头才行。 伍贵妃对伍清月愈发的满意了。 就算是知道伍清月私底下搞的小伎俩对付苏兰烟,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不知道。 说句实话,伍贵妃连苏兰烟的容貌都记不起来了,更不愿意为苏兰烟出头做主了。 总归将来鲁王的后院里,比苏兰烟出色,家世更好的女子比比皆是。 苏老夫人打发沈云娇去给苏兰烟送东西。 才到这边,就听到了花姨娘低低的哭泣声,以及苏兰烟在一旁相劝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我苦命的儿,你到了鲁王府去,可不就和通房丫鬟一样了吗?”花姨娘满心盼了好几月的结果,竟然就是如此。 她原以为苏兰烟可以因此飞上枝头做凤凰,却不想到头来是大梦一场空。 苏兰烟看了花姨娘半晌,蓦地道:“姨娘,我去求求父亲,让父亲不要让我去鲁王府。便说我得了恶疾,生了一身可怖的疹子,想来鲁王府也不会要我的。” 花姨娘忙撑着双手要坐起来,一坐起来,脑袋又一阵晕眩倒了下去。 苏兰烟和丫鬟连忙去扶她,好半晌,才将花姨娘安置在大引枕上。 花姨娘也不哭了,拉着苏兰烟的手腕急急地劝道:“烟儿,你可别生了这种心思,别去找你父亲。原是我不好,不该和你说这些的。鲁王府是顶顶好的去处,只要你能为鲁王诞下一儿半女,还怕没有个名分?等将来,说不定咱们家人见了你还要给你行大礼呢。” 苏兰烟心情复杂地嗯了一声,正好丫鬟来报,说是沈云娇过来了。 苏兰烟便趁此出去了。 走到屋外,果然见沈云娇到了院子里,她便带着沈云娇去了自己的屋子里。 “这是老夫人让我给你拿来的,你一起带去王府里傍身用。” 苏兰烟看向沈云娇身后的丫鬟手里捧着的匣子,沈云娇亲手将匣子打开,里头装着的是银票。 苏兰烟喉咙发哽,鼻尖酸酸的,“多谢老夫人。” 沈云娇安慰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而且王爷也知道你的本事了,定不会轻视你的。” 苏兰烟嗯了一声,笑容苦涩,“只是那些糟心事,总归是影响心情的。” 沈云娇略坐了坐,就回去了。 没过几日,就到了初二。 一个大早上,鲁王府派来了一辆马车,将苏兰烟接到了王府去了。 苏家因着钦天监的话,无人敢送。 也只有沈云娇帮着盯着小厮搬运苏兰烟的行李上马车,满打满算也就装了两辆马车。 到了鲁王府,王府的下人领着苏兰烟到了鲁王妃的跟前。 今日伍清月一袭月白的衣裙,手腕上一对翡翠玉的手镯,品色极佳。 因着是在王府后院之中,发髻上只有几根碧玉簪子做点缀,素雅质朴又随意的打扮。 随着苏兰烟一道过来的蔷薇看到伍清月素净的穿着,心都凉了半截。 伍清月的打扮,明晃晃地在告诉鲁王府上下,她对苏兰烟的轻视。 因着她的这个态度在前,想来苏兰烟在鲁王府的日子肯定要多坎坷。 蔷薇暗暗地叹了一口气,随着苏兰烟给伍清月行礼。 伍清月手里拿着账本正翻看着,看都没看苏兰烟一眼。 她不发话,苏兰烟只能保持着屈膝的姿势不能起来。 过了好一会,还是伍清月的丫鬟彩荷用并不小的声音提醒:“娘娘,苏姑娘到了。” 伍清月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苏兰烟,露出一笑,“快起来吧,往后都是自家姐妹了。” “多谢王妃娘娘。”苏兰烟和蔷薇站了起来。 伍清月略一沉吟,“称呼你为苏姑娘实在是不妥,可宫里也不曾说过给你什么位份,这称呼上的事实在是为难。皇家的规矩大得很,这样吧,先称呼你为苏姑娘,其他的等晚上王爷回来,我问过他再说。” 苏兰烟低垂着头,恭顺地道:“全凭娘娘做主。” 伍清月微微一笑,“你先下去安置吧。” “是。” (本章完) 331轻视 彩荷站在门口处,看着苏兰烟一行人走远了才回来和伍清月复命。 彩荷有些犹豫地道:“娘娘,将苏姑娘安置得那么偏僻……是不是不大好?” 何止是偏僻了,给苏兰烟安置的院子在王府的最角落里,平常的时候,王府的下人都不乐意过去的,那里可以算得上是荒芜。 因着伍清月也是临时起意,要将苏兰烟安置到那边去的,那院子里的房屋只是简单的修缮了一番,真遇着下雨说不定还要漏水的。 伍清月低头翻看账本,闻言含笑调侃:“怎的你心疼起她来了?干脆我将你指派给她去。” 彩荷吓得脸都白了,忙跪了下去辩解:“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娘娘的丫鬟,心里只有娘娘的,奴婢哪都不去。奴婢只是怕王爷知道了您的安排,心里会不高兴。” 伍清月叹了口气,亲手将彩荷扶了起来,“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傻丫头,我怎么舍得将你送出去?至于王爷那边,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些时日我也算揣摩出了些王爷的心意,王爷对这位苏姑娘,并不是放在心上的。” 相处了些时日下来,她发现周兴昊并不是个贪恋女色的人。 一个月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前院,来她房里的日子满打满算一个月就七日。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胆量将苏兰烟打发到了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左右过个几日,周兴昊彻底将苏兰烟忘记了,她再给周兴昊寻摸几个姿色更上乘的女子来。 等她有了身孕后,想来伍贵妃会开始谋划鲁王侧妃的人选。 到时候,就更没有苏兰烟什么事了。 伍清月又打发了人去院子门口守着,只要是苏兰烟那边派人来诉苦,就一概打发了去。 她则翻看起菜单子来,细细琢磨今晚该给周兴昊准备些什么菜色。 按照惯例,今晚周兴昊是要到她房里来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她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打发人去前头候着。 然一直到天完全黑了,都不见鲁王回来。 伍清月不气馁,继续叫人候着。 而此时此刻,周兴昊正在柳氏医馆里,手臂上缠着一道纱布,盯着面前摆放着的已经凉了的茶碗出神。 柳大夫和岳安站在一边,难得的老实。 岳安先小心翼翼地出声,“王爷,小的给您换一碗新的来吧。” 周兴昊回过神来,凉飕飕地瞥了岳安一眼,岳安后背发凉,不敢再说话了。 柳大夫一把年纪了,也不在乎多活几日或者少活几日了。 “王爷,”柳大夫开口问道,“刺客的这一剑您分明能躲过去的。” 周兴昊笑,“原来你除了医术,对剑术也有钻研?” 柳大夫憨厚地笑了两声,“您的伤一直都是我包扎的,见的多了也就能看出些门道来了。王爷,您是乱了心了?” 周兴昊皱起眉头,素来儒雅的面上透着些冷意,“你又知道了?” 听他的口气,已经是很不悦了。 岳安忙扯了扯柳大夫的袖子。 柳大夫抿了抿唇,自言自语地嘀咕:“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在等谁。但人家一个闺阁女子,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 他的声音虽轻,可周兴昊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敏锐些。 柳大夫的话,一字一句极清晰地进了他的耳朵之中。 被人戳破心思,果然是十分不爽的事。 周兴昊自个儿安慰自己,柳大夫年纪大了,头发胡须都白了,他不和柳大夫计较。 他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负手往外去。 岳安很有眼力见地在前带路。 待走到门口,鲁王府的马车恰好在此刻停靠在了医馆门口。 因着天色晚了,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力。 周兴昊上了马车,回王府去了。 才下马车,王府的门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迎着周兴昊往王府里头去。 “王爷,王妃娘娘早就让人准备了好酒好菜,就等着您过去呢。”一丫鬟掐着嗓子道。 她的声音本就尖锐,将所有人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周兴昊目不斜视,只问:“今儿个入府那个,叫什么……人在哪里?”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他的心腹道:“那位苏姑娘正在水芳院里。” “嗯,就去水芳院。”周兴昊淡淡地道。 “是。” 那伍清月派出来的丫鬟,愣愣地站在了原地,显然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眼睁睁地看着鲁王走远了。 最后,才灰头土脸地回去了伍清月跟前。 伍清月愣了一下,随即恼怒地将手边的茶碗拿起来,想摔下去出气,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彩荷见状,连忙上前将伍清月手里的茶碗拿了下来,搁到了桌子上去。 她觑着伍清月的脸色,劝道:“王爷只是图新鲜罢了……” 伍清月心里憋着一肚子的气,又恼怒又委屈,“新鲜?我和他成亲还不到半年,难道对我就不新鲜了?” 这拈酸吃醋的话,很难想象是从一贯端庄大方的王妃娘娘的嘴里出来的。 彩荷连忙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赶出去了。 彩荷陪着伍清月默默地伤了一会神,才开口劝道:“娘娘,您还没用晚膳呢,好歹吃一些。” 伍清月神情恹恹的,“我没胃口,你都装了送去王爷那里。” 想起什么来,她坐直了些,“你亲自送去。” 彩荷会意,“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亲自送去,亲手摆上桌去。” 桌上的菜已经热过好几遍了,还冒着热气。 彩荷叫人拿了提盒来,她亲自选了几道王爷爱吃的菜装了往水芳院去。 水芳院离得远,彩荷走了好一会,走到头上都冒汗了,才看到水芳院的门。 水芳院的大门窄小,一大半都被门外的树遮挡住了。 彩荷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鲁王的近身伺候的下人都守在院子里。 水芳院主屋的纱窗透着暖黄色的光,一男一女的影子映在纱窗上,如同皮影戏一般温馨又和谐。 彩荷眸子一暗,急忙快步往里头走去。 (本章完) 332规矩 周兴昊的心腹金永伸出胳膊拦住了彩荷,笑着道:“彩荷姑娘,打哪里来啊。” 彩荷虽然着急,但也知道规矩。 她客气地回道:“是王妃娘娘派我来给王爷送膳的,都是王爷爱吃的,尤其是那道乌骨鸡,从中午的时候就开始熬着了,里头还加了枸杞当归之类的补品,最是滋补了。” “王妃娘娘有心了。” 彩荷心里发急,就想冲进去。 金永脚步往边上一跨,稳稳当当地挡在了彩荷面前,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彩荷姑娘,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彩荷讪笑,“是我疏忽了。” 金永看了她一眼,随后往屋子里去。 彩荷就在院子里等着。 好在也没等多久,金永出来让她进去了。 彩荷连忙进了屋子里头去,屋子里头薰了浓郁的香,还是她昨儿个特意吩咐下去的,用这香将屋子里发霉的潮味给掩盖下去。 她往屋子里一瞧,只见王爷和苏兰烟正站在一口箱子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屈膝行礼,“奴婢给王爷,给苏姑娘请安。” 周兴昊没有理会她,继续看着箱子里摆放着的绣品。 据说里头的绣品都是苏兰烟亲手绣的,周兴昊饶有兴致地拿起一个荷包来。 荷包上绣的是鸳鸯戏水的模样,暧昧得很。 只是看着上头的花纹,他挑眉问:“这也是你绣的?” 苏兰烟心虚得眸光微闪,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拿过针线,更别说绣花了。 因此绣嫁妆的事,她不得已请了外援。 这些绣品里,一部分是她的丫鬟帮着绣的,一部分是沈云娇帮她绣的。 周兴昊手里的香囊,就是出自沈云娇之手。 她犹豫了下,刚想开口说实话,蔷薇却先她一步开口道:“回禀王爷,都是出自我家姑娘之手。” 周兴昊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苏兰烟一眼,便将那香囊放了回去,往外头去了。 苏兰烟松了一口气,跟了出去。 等她走到外头的时候,只见彩荷已经在周兴昊跟前说话了。 彩荷带来的丫鬟将饭菜摆上桌子,彩荷便在一旁殷勤地介绍着,着重提醒周兴昊自家王妃娘娘的辛苦。 周兴昊含笑听着,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最后一道才摆上桌后,彩荷便道:“王爷,菜都上齐了,您慢用。” 彩荷又对苏兰烟道:“想来苏姑娘是不会伺候人的,就让奴婢来伺候王爷用膳吧。” 苏兰烟不是泥土捏的,也是有几分脾气的。 今儿个从早晨开始,伍清月就处处打压着她,如今伍清珊的婢女也想踩到她的头上去。 苏兰烟便拉开椅子,大喇喇地坐了下来,冲着彩荷感激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彩荷一窒,忙斥责道:“苏姑娘的身份,怎么能和王爷同桌而食呢?” 苏兰烟无辜地说:“可王爷也没反对呀。” 彩荷看向周兴昊,“王爷,这不合规矩。” 周兴昊眉心微皱,“不用你伺候了,回去吧。” 彩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想再劝,金永却进来强行拉着她出去了。 走到外头,彩荷面上还是忿忿之色,“这不合规矩!我必须要去劝一劝王爷,王爷不听我的话,总该听王妃娘娘的话吧。” 金永目露讽刺,低声问她,“什么规矩?这王府里,王爷的话可不就是规矩吗?” 彩荷听完,惊出了一声冷汗,她怎么把这顶顶重要的规矩给忘了? 金永不再理会彩荷,进屋子里去伺候主子用膳了。 苏兰烟那一坐,是故意要气彩荷的。 如今彩荷一走,她坐如针毡,又站了起来。 周兴昊正拿着汤匙,慢慢地喝着汤。 苏兰烟的小动作皆入了他的眼中,但他什么都没说。 周兴昊吃得慢条斯理,只是用完了一碗汤羹后便不再吃了。 他起身在屋子里走着,最后还是走到了那口放着绣品的箱子前。 苏兰烟走过去,很是善解人意地将箱子的盖子打开了。 见周兴昊盯着那一个先前拿起过的香囊瞧,她便主动拿起来,“王爷喜欢这个。” 周兴昊却一甩袖子,“你先去用膳吧,不必管我。” 说罢,他去了里间里。 苏兰烟只好将香囊放了回去,去用膳去了。 用完膳食沐浴完,蔷薇特意给她换上了精心准备的一袭轻纱的寝衣。 苏兰烟外头再罩了件衣裳,就这么往内室里去了。 才进内室,她就瞧见了那口箱子。 先前分明关上,如今又打开着。 她疑惑了一瞬,便继续往内室里去。 周兴昊已经洗漱好了,如今正在床上坐着,胸前露出的肌肤上还带着些许的水珠。 苏兰烟看得眼睛发热,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虽低着头,余光却瞄见周兴昊的手一动,一样红色的物件被藏入了锦被之下。 瞧着似乎是个鸳鸯戏水的香囊。 苏兰烟心里总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古怪,王爷就这么喜欢那个香囊? 再怎么看,那个香囊王爷也带不出去的呀。 她压着疑惑,走到了床边。 到底是第一回,难免羞涩。 她大着胆子喊了一声王爷,周兴昊皱了皱眉,躺到了里头去,给她让出了一半的位置。 被子一盖,再翻了个身,“本王乏了,先睡了。” 苏兰烟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样也好。 她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拉起了属于自己的被子盖上。 等身边之人发出了规律又平稳的呼吸声后,周兴昊蓦地睁开双眼,他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拿到了被子之外,是一只织金红底的绣鸳鸯戏水的香囊。 虽他只需透露点意思,苏家肯定乖乖地将人送来。 可太过知道她的性子,她并不适合待在他的王府后院之中。 将来,王府后院将有更多的女人,更多的勾心斗角。 她那性子,那出身,只能被人当成靶子,用不了多久就会香消玉殒。 比如圣上放在心上的女子,就因为圣上的一片情深,那女子还不曾入宫就遭了算计,连累了全家落得了那样一个地步,如今甚至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 (本章完) 333出息 自打苏兰烟去了鲁王府后,苏家又安静了不少。 苏家的小姐里,只剩一个尚且年幼的苏兰秋了。 因着苏三夫人身怀有孕,且这一胎很折磨人,整日里没有精神不说,吃什么吐什么。 苏兰秋又闹腾,周元珍便常常领着苏兰秋去平康院里玩。 这日,苏兰秋双手捧着小脸,站在平康院小厨房的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谁来拉都不好使。 她就是要吃上第一锅出炉的槐花糕。 沈云娇和周元珍坐在屋子里,窗户大大地开着,方便二人看着苏兰秋那边的动静。 二人说着闲话,沈云娇突然道:“今儿个是放榜的日子吧,你家里可有兄弟今年下场了的?” 周元珍拨弄着新买的胭脂盒子,随口说道:“应该是有的,不过不是特别亲厚的兄弟。” 沈云娇笑,“若是亲厚的,只怕今日你要拉着我出去看放榜了。” “那肯定的。” 二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只见一个丫鬟领着一个婆子匆匆地自外头进来。 那丫鬟是平康院的丫鬟,那婆子…… 沈云娇不由地疑惑起来,那不是陆母身边的萧妈妈吗? 这般急匆匆的是为了何事? 陆母身边就萧妈妈一个可靠的老人,轻易怎么会离开? 难道是陆家出什么事了? 沈云娇觉得,还是得过去看看才行。 左右苏兰秋身边的丫鬟婆子不少,她便和周元珍一起往苏老夫人去。 二人还未进去,就听到了里头苏老夫人的声音。 “好好好,我早就看出来了,白哥儿这孩子就是个有出息的,真是太好了。”苏老夫人高兴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她虽知道这一次科考,陆岫白定会进的,但没想到还进了殿试。 凭着陆岫白的长相,说不定还能挣一个探花郎回来,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啊! 苏老夫人虽然对陆母颇有微词,可是对陆岫白这个后生确实打心底的疼爱。 沈云娇和周元珍在这个时候走了进去。 苏老夫人看到这二人忙招手,“快过来,你们陆表哥进了殿试了。” 沈云娇和周元珍又惊又喜,“真的?” 萧妈妈对二人的反应十分满意,“是真的!到时候还要请两位姑娘赏脸来喝喜酒。” 苏老夫人笑道:“到时候我们全家都要去道贺的。” 略坐了会,萧妈妈就回去了,毕竟陆母身边实在是离不开人。 那一厢苏兰秋吃饱了玩累了要回去了,周元珍便领着苏兰秋回三房去了。 不知不觉,屋子里只剩下了苏老夫人和沈云娇。 苏老夫人看着沈云娇,年轻娇艳的脸蛋上沁的笑意,冷不丁地问了句:“可后悔了么?” 只要沈云娇点头露出了悔意,那她可以豁出这张老脸来,去和陆母说和。 沈云娇扬起脸,迷茫地问:“后悔什么?” 苏老夫人不得已压低声音提醒,“如今白哥儿出息了……” 才开了个头,沈云娇就听明白了,“老夫人,我不想嫁人。” 苏老夫人愣了一下,又调侃道:“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白哥儿?” 沈云娇正心虚着,闻言红着脸道:“没什么分别,老夫人,我先出去了。” 说罢,再苏老夫人想要深问前,她先跑出去了。 苏老夫人会心一笑,看起来沈云娇的意思是不想嫁陆岫白。 若是换了个意中人,指不定就羞涩地点头了。 周元珍领着苏兰秋回去,陪着苏兰秋耍了一会苏兰秋便由嬷嬷领着去眯一会了。 周元珍便去了苏三夫人的屋子里。 只见圆桌上的午膳还未撤下,摆着的那一碗饭才吃了几口。 周元珍走进去,苏三夫人正歪在榻上,额头上覆着一块温温的帕子。 看到周元珍进来,苏三夫人懒懒地招了招手,“到这儿来坐。” 周元珍在苏三夫人身边坐下了,“姑妈,今儿个也没胃口吗?” 苏三夫人有气无力地笑笑,“总是这样,先不说我,且说说你的事。” 周元珍不解,“我有什么事好说的?” 苏三夫人瞪她一眼,“怎的这般没心没肺的?陆家来人我都知道了。” 周元珍撒娇道:“姑妈,陆家来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先前就是我年轻不懂事做的糊涂事罢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别再提了。” 苏三夫人含笑看着周元珍,“怎么能过去呢?如今陆家那小子可了不得了,多少人家几辈子都出不了一个进士。偏偏他进了,还进了殿试。他那样貌,得个探花郎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周元珍别过脸去,“纵有千般好万般好,和我总是没关系的。” 苏三夫人笑嗔道:“怎么可能没关系?先前陆家那位夫人不是对你很热情的吗?还特意带了你出去看花灯。” 周元珍不欲再和苏三夫人说下去了,随便寻了个理由便出去了。 苏三夫人想了想,吩咐了人去周家一趟,让周家仔细上心些。 过了几日就是殿试的日子了,苏家原本是没有今年下场的爷的,可是因着陆岫白,苏家上下也紧张了起来。 谁都知道,陆家是苏家的亲戚,先前全靠了苏家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若是陆岫白真的在殿试上都有了名次,对苏家无异于是大大的添光。 就连苏大爷也叮嘱苏大夫人,“不管这次殿选如何,你叫人备上重重地礼,送去陆家。唉,先前以为罗家那小子是个读书的料,没想到看走眼了。要是当时不要草率地将绣儿的亲事定下来就好了。” 苏大爷感慨地摸着下巴,苏大夫人听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当初苏兰绣和罗书砚能定下亲事,也有她太过纵容女儿的责任。 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苏大夫人没有接话,苏大爷自顾自地往下说:“现在只盼着烟儿能入了鲁王的眼,早点得一个名分才好。没想到我的几个儿女里,还是烟儿最有出息。” 听着这话,苏大夫人不乐意了。 苏大爷的几个儿女里,就苏兰烟不是苏大夫人亲生的。 苏大夫人忍不住埋怨道:“老爷的心都偏到天边去了。” (本章完) 334等待 苏大爷哼了一声,不满都写在了脸上,“再说说你宠出来的好儿子,马上要成亲了,还在外头花天酒地的。你记得敲打他,和头一个没子嗣,别这一个快要过门了反而闹出了庶长子的事来。” 苏大夫人到底是理亏,便应下了。 从苏大爷的书房里出来,苏大夫人便去了苏义那儿。 铃霜穿着一身银红色的薄衫出来了,下头系着绫白的裙儿。 苏大夫人眯了眯眸子,训斥道:“打扮得妖妖娆娆像什么样子?好在过几日二奶奶就过门了,可得好好管束一下你们这些狐媚子,没的将主子爷的精气神都吸干净了。” 铃霜低着头挨训,一声也不吭。 苏大夫人将在苏大爷那里受的窝囊气,全部都发泄到了铃霜身上。 都心里的气发出去之后,苏大夫人又将院子里的婆子都喊来敲打了一遍才满意的离开。 珠儿搀扶着铃霜往屋子里去,同时小声地抱怨:“夫人每次过来都要挑您的错处,奴婢都听不下去了,真是难为姨娘了。” 铃霜轻轻巧巧地笑着:“谁叫我是这样的命呢?如今不将夫人哄好了,等二奶奶进了门,还有我立足的份?” 尤其是她和王姝已经结了仇,谁也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她和王妩联手的事说不定王姝也知道了,等将来王姝过门后,定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珠儿感慨道:“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那位王五小姐倒是好福气。虽是去给珍亲王世子当妾室,但好歹不用愁前程了。好在王五小姐还念着您,前几日还给您来了信。等将来王大小姐真的欺负到您头上来了,王五小姐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铃霜面色微变,投去了警告的一眼,“你这般说出来,是怕别人不知道么?” 珠儿自觉说错了话,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知道错了。” 铃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往屋子里去了。 许多人家都派了人在皇城外等着殿试的消息。 等消息一从宫里传出来,便传遍了京城。 陆母都不用派人去打听,就知道陆岫白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的事。 彼时,沈云娇正坐在马车上,也在皇城附近等消息。 实在是老夫人等不及了,就派她出来等着消息。 马车上,就只有沈云娇和青玉二人。 因着没有旁人在,青玉便大着胆子道:“姑娘,奴婢瞧着陆公子实在是个不错的人,品行端正有风度,且一表人才,如今又成了探花郎。” 沈云娇看向马车外,失笑:“怎的,你看上人家了?” 青玉羞恼:“奴婢都是为了姑娘打算,姑娘怎的还拿奴婢打趣?陆公子前途无量,姑娘可要把握住呀。” 青玉是真心为沈云娇打算。 她虽然是苏家的丫鬟,但将来沈云娇若是出嫁,不管嫁去哪里她都是要跟着去的。 且二人也算是一块长大的,她是真心盼着沈云娇好的。 青玉还想劝一劝,却见沈云娇突然一改闲适的样子,乌黑的眼珠子里沁出点春光,两家微微泛着红,白里透粉,煞是娇羞。 青玉一愣,似是想不明白沈云娇的转变。 天色渐晚,马车的帘子打起,夕阳的光透进来。 只是突然间那一点光被遮挡住了。 青玉眨了眨眼,定睛看去,才发现马车边上站了一个人。 那人将光亮完全遮挡住了,但凭着自车窗处看到的象牙白玄色滚边的玉绸锦衫,就知道此人来历不凡。 沈云娇坐在马车上,颔首致意,轻轻地喊了一声萧世子。 青玉这才知道来人的身份。 青玉按捺住惊讶,也冲着萧时敬行了礼。 萧时敬下了马,就立在马车边。 他身材高大,一偏头就能与沈云娇直视。 一张在萧风看来和往日一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让萧风感觉到了主子的愉快。 萧风暗暗一叹,上前道:“爷,结果应该出来了,属下过去打听一下。” 萧时敬嗯了一声,萧风便去探听了。 沈云娇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瞧,不去看旁边的人。 青玉也不说话,就当作自己不存在。 好在萧风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 “爷,陆公子得了第三名探花。” 萧时敬嗯了一声,转而看向沈云娇,鬼使神差地问:“听到了,高兴么?” 沈云娇愣愣地抬起头来,“高兴什么?” “你来此,不是为了候着消息?” 沈云娇明眸望着萧时敬,饶是她素来心思细腻,也琢磨好一会才明白了他的话。 她低下头,露出一段光洁的脖颈,从萧时敬这边看去,只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以及尖尖的下巴。 到底太瘦了些。 她的声音更是薄弱,仿佛风一吹就散。可每一字每一句,又坚定地绝不会消散。 “老夫人让我来,我才来的。你过来见我,我才高兴。” 这是她头一次大胆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虽说女儿家矜持些才好,但她一点都不后悔。 反而觉得若是没有说清楚,那才会后悔。 萧时敬眸子微睁,显然是没有料到素来温柔守礼的小姑娘,竟也能说出这样大胆的话。 这话若是从男子口中说出来,那定是一个登徒子。 而作为被“登徒子”调戏的本人,萧时敬头一次感受到了不自在。 但是是令人愉悦的不自在。 先前看到她在这里专程等着殿试的消息时生出的不快,全都消散了。 二人不再说话,但这一份沉默并不让人感觉到尴尬。 二人静静地朝着皇城的门口看去,只见皇城外聚集了不少的人,都是等着状元郎等人出来的。 还有不少百姓是专程等着瞧热闹的。 沈云娇却没什么心思等着了,她看向萧时敬欲言又止。 萧时敬眉锋微微一挑,“不等了?” 沈云娇道:“不想等了,左右已经知道结果了,可以回去和老夫人复命了。” 萧时敬拿出看密报的精神,仔仔细细地端详了沈云娇一会,见没有在上头看到一丝一毫的没有亲眼见着探花郎出来的不舍,才道:“我送你回去。” (本章完) 335醋意 作为萧时敬的心腹,以及萧时敬身边的第一人,萧风很想擦一把汗。 人家都说小孩子的脸如六月的天,他家主子只要在涉及到沈姑娘的事上,也如六月的天一样叫人琢磨不透。 不过若是主子的终身大事能定下来就好了。 头头的婚事定下来,他这些做底下人的也可以和主子开口,求主子介绍个宜家宜室的好姑娘。 萧时敬上了马,行在苏家的马车边慢慢地往苏家去。 马车才掉了头,皇宫的门大开,一干才子从里头出来了。 以状元郎为首,每一位都是意气风发、青春年少。 这一干人中,属陆岫白的家世最不起眼,然谁都不敢小瞧了他。 心中一动,不知怎的他朝着远处看去,甚至看过去了理智才跟了上来。 常常出入苏家,他对苏家的马车很是熟悉。 虽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个影子,可他还是认出来了那辆马车是苏老夫人出入专用的马车。 这么晚了,苏老夫人年纪又大,肯定是不会亲自出门的。 那马车里坐的肯定就是沈云娇了。 他心里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来,有甜蜜、有怅然、有愧疚。 他站了许久,直到有人喊他,他才继续往外去。 在皇城外守着的一些人家,还存了榜下捉婿的心思。 高门大户规矩多,公子少爷的亲事是打小就有相看好中意的了,因此榜下捉婿是空谈。 但陆岫白不一样,他家道中落,家里只剩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娘。 于是,他成了很多人眼中的香饽饽。 等陆岫白一出来,就有不少人围了上去嘘寒问暖。 “陆公子,累不累啊,没用晚膳呢,去我家吧,我家里准备好了山珍美味!” “去去去,你往一边去,别叫你满身的算计味熏到了陆公子。陆公子,上我家的马车,我家的马车宽敞!”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个停歇的时候。 陆岫白十分不耐烦,可他的声音虽大,说些什么就被边上的人盖过去了。 那些人说着说着还争执起来了,开始动起手来,他扯着陆岫白的左手,他拉着陆岫白的右胳膊,还有人自身后抱住了陆岫白的腰。 若陆岫白是样物品,早就被他们分扯开了。 陆岫白的头隐隐作痛,正想着要不要动些巧劲将这些烦人的东西都丢出去的时候,有人过来给他解围了。 一管事打扮的男子,带着几个小厮走了过来。 几人边走,边将缠在陆岫白身边的人都拉开了。 有人怒斥:“先来后到懂不懂啊!你们若是这样,就别怪我也不客气了!” 那管事倨傲地道:“是贵妃娘娘派我来的,你们去和贵妃娘娘说啊。” “哪个贵妃娘娘?” “还有哪一个?自然是当今鲁王殿下的生母伍贵妃!” 此话一出,就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毕竟在场的人,都不敢和伍贵妃叫嚣抢人。 那些人遗憾地看了陆岫白一眼,便各自散开了。 陆岫白松了一口气,冲着那位伍家的管事道谢。 伍管事一改倨傲的态度,忙换上了谦逊的模样,“陆公子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陆公子想来没有雇马车吧,咱们家的马车就在那边,陆公子随我来吧。” 陆岫白看了一眼周遭虎视眈眈的人,还是随着伍管事去了。 不远处果真停着伍家的马车,伍管事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岫白便上了马车里。 上了马车,不妨马车里还有一人。 陆岫白一愣,便道:“是我唐突了,不知道伍小姐也在马车里头。” 见他要下去,伍清珊顾不得矜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酸溜溜的道:“外头的人都想拉你去做女婿,你心里很美是不是?” 连伍清珊自己也想不明白,素来养尊处优的她怎么会说出这般醋意熏天的话。 可她的担忧也不是无凭无据的,单论一个探花郎的名号,就不知道能招来多少人。 她可以成为陆岫白的妻,可架不住陆岫白还要有别的女人。 她抓着陆岫白的手紧了又紧,语气里带着些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你别走,你坐下来。” 陆岫白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伍清珊满意了,笑着提醒道:“你合该知道,你能有今天的一切,全是因为你背后的伍家。今儿个的殿试,若是没有我姑妈在圣上跟前为你美言,你也不会是探花。你不能负我。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若负了我,我定当会全部收回去。” 她说这些话,并不是威胁或者恐吓,只是希望陆岫白永永远远记着她的好。 只是这些话落在陆岫白的耳朵里,却是真真切切的威胁。 才因着科考一举翻身带来的喜悦,就因为伍清珊的三言两语全部都驱散了。 陆岫白心中自嘲,想他打小就自命不凡,没想到最终还是得靠女人。 伍清珊又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陆岫白抬眸看她,眸子乌黑映不进伍清珊这个人,声音清淡:“我记下了。” 伍清珊一喜,甜蜜地笑:“你得好好记在心上,外头的莺莺燕燕不许多看一眼,不然我可不依的。” 伍清珊娇俏的模样是在撒娇,她生的娇艳,如今这般笑来更是明眸皓齿的动人。 陆岫白极力弯起嘴角才勉强露出一笑。 他阖上双目佯装小憩。 伍清珊也很贴心地不再说话了。 马车在陆家门口停下,陆岫白下了马车后,目送着伍家的马车离开。 陆母打从早晨陆岫白出门就等着了,如今是欣喜若狂地迎了出来。 看到陆岫白,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我的儿,你有这样的出息,我就算是到了下头,也能和你父亲,和陆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陆岫白心里憋着一口气,闷闷的。 再看到陆母的眼泪,又生起了些烦躁来。 他冷冷地瞧了萧妈妈一眼,萧妈妈连忙上来拉开陆母并劝说道:“夫人,少爷肯定还没吃东西,先让少爷进去吃点东西,您想说什么再说吧。” “是我疏忽了,白哥儿,快进去。” 陆岫白大步走在前头进了家里头。 (本章完) 336添堵 陆岫白如此有出息,陆母少不得得在家里为其庆祝庆祝,大办一场宴席。 因着陆家在京城里并没有多少熟识交好的人家,因此操办起来并不用大张旗鼓的。 在拟定宴客的名单时,在周家上却有些迟疑了。 从前她看中周元珍,是因为看中其品质,想要聘回家当儿媳妇的。 可如今已然有了更好的人选,陆岫白和周元珍怕是成不了了。 若是将周元珍请来,岂不是会尴尬?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萧妈妈提醒她,“夫人,这一次周家也派人送了贺礼来,若是不请人家,保不齐会有人说咱们一朝得势,连往日要好的人家都看不上了,对咱们少爷的名声有碍。” 陆母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大大方方地给周家也写了帖子。 写完之后,萧妈妈道:“都写好了吧,老奴明儿个一早就打发人送出去。” 陆母含笑道:“不急,还有给伍家小姐的不曾写。” 萧妈妈道:“那您快写。” 陆母神秘一笑,“我写了人家不满意,还是让白哥儿亲手写的才好。” 于是陆母便往陆岫白那儿去了,陆岫白正坐在书房里,书房里黑漆漆的,只有丛窗户处洒进来的月光照明。 陆母嗔道:“怎么连灯也不点。” 萧妈妈忙去点灯。 陆岫白动了动僵硬了的手,淡声问:“娘有什么事?” 陆母笑道:“请你这位探花郎写一张请帖,给伍家的,你亲手来写才好。” 陆岫白沉默了一瞬,双手撑着桌案慢慢地坐直了。 陆母十分殷勤地拿来了纸笔,陆岫白就势写了起来。 看着陆岫白专心书写的侧颜,陆母十分欣慰,欣慰着又感慨起来了。 “我打小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也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过段时日再将你的终身大事定下来,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就算此刻叫我闭眼,我也是高兴的。” 萧妈妈忙道:“夫人,大喜的日子您何必说这样的话,您要长命百岁的。” 陆母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左右我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想来白哥儿的亲事也多坎坷,当初先是相中了云娇,只是云娇被老夫人养得太娇气了些。后来又是那位周姑娘……不过好事多磨。” 陆母极其欣慰。 想想那伍家是什么样的人物,伍家二小姐三番两次的相助,可不就是冲着陆岫白而来的? 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如此大胆不顾体面,那她家里人肯定也是默许的。 和伍家结了亲,那陆岫白岂不是就和当今鲁王殿下是连襟了? 陆母想得心口发热,激动不已。 陆岫白落下最后一笔,面无表情地道:“写好了。” 他搁下笔,朝着书房外去。 陆母沉浸在内心的喜悦之中,并没有留意到陆岫白的冷淡。 第二日,帖子就送出去了,隔了几日,便是陆家宴客的日子。 仅仅凭着陆家几人,要想操办一场体面的宴席自然是不可能的。 好在苏老夫人特意派了人过去帮忙,把平妈妈都派了去,可算是解了陆母的燃眉之急。 除了送人,连今儿个宴席的一切花费,苏老夫人都包了。 她实在是欣赏陆岫白这个后生。 陆母拉着平妈妈感激道:“多亏你来了,否则我就和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无处下手了。” 平妈妈笑道:“咱们两家都是亲戚,夫人不必和我客气了。” 陆母笑容一滞,故意清了清嗓子,佯装无意间说道:“今儿个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家,我还请了伍家的小姐。伍家的小姐那是何等的尊贵,若是有一点差池只怕怠慢了人家。还请你上心些,事后我定重重感谢你。” 平妈妈到这个年纪了,早就混成人精了,哪里还能不理解陆母的意思。 陆母是在告诉她,别叫苏老夫人再打陆岫白的主意了。 陆岫白如今攀了高枝了,陆家是看不上沈云娇这么个出身的女子了。 平妈妈十分不悦。 可念着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她便装作没听出来,假笑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的。” “好,那一切就都仰仗你了。” 陆母交代了几句,就往别处去了。 待陆母一离开,诗春先撑不住了。 “平妈妈,你说陆夫人是什么意思?我再蠢笨,我都听出来了些。陆夫人大约是忘了,今儿个在陆家操持的都是苏家的人。陆家厨房里的菜,都是苏家买的。”诗春忿忿地道。 就这样,陆夫人还说那些话,特意提到了伍家小姐算什么意思。 平妈妈乐了,“行了,忙你的去吧。这些话别在老夫人和姑娘跟前说,省的给她们添堵。” “哎,我知道了。” 白天的时候,陆岫白要去书院里接受同窗好友的道贺,因此陆家的宴席安排在了晚上。 到了傍晚的时候,客人的马车慢慢地都过来了。 苏家只来了苏老夫人和沈云娇二人。 苏大夫人临时有事来不了,三房的三夫人又是那样的情形。 苏兰秋原是想来的,但苏三夫人怕她调皮捣蛋闯祸,便不叫她来。 反正她也只是个小女娃,来不来都是不打紧的。 至于周元珍,上午的时候就被她娘周夫人喊了回去,到了傍晚,周元珍被她娘特意打扮一番,随着她娘一起乘坐马车到了陆家来。 周元珍忍不住抱怨,“娘,不过是来陆家吃顿饭,做什么将我打扮成这样?还有我可以和苏家老夫人她们一起来的,专程把我叫回去做什么?而且咱们家和陆家也没什么交情呀,你来做什么?” 周夫人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就不能来了?陆家给咱们家也下了帖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哦。”周元珍不再说什么了,垂着头没什么精神。 在下马车前,周夫人特意又亲自给周元珍补了些胭脂,将她拾掇得精致如瓷娃娃一般。 然后母女二人才先后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周元珍眼尖地瞧见边上停着的苏家马车,她惊喜地走过去。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也下了马车。 337贵客 沈云娇讶异,“原来你也过来了。” 周元珍笑着走过去,“我是和我娘一块来的,真好,我们可以作伴了。” 周元珍行动间,腰间悬挂着的玉佩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动。 再看她的装扮,发髻上点缀满了珠翠,眉心贴了花钿,描的细细的眉,涂得红红的唇,十分隆重。 周元珍看着沈云娇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周元珍无奈地道:“我娘非得把我弄成这副模样,我也没法子的。” 那一厢,周夫人过来给苏老夫人请安,几人就要一块往陆家里头去。 陆母走了出来,“姨妈,周夫人,你们都来了。别在外头站着了,快进去坐吧。萧妈妈,仔细些,好生带着贵客们进去。” 周夫人笑着问:“陆夫人不进去?” 陆母高深莫测一笑,“我在这里等等客人。” 周夫人来之前,便存了要和陆母交好的心。 听她这么说,便劝道:“这些事让管事的在门口等着便成,我看陆夫人是时常在吃药的吧,可别累着了。” “累不着,累不着。” 陆母坚持在门口等着,极力催促萧妈妈领着她们进去了。 最终周夫人也什么都没说了,随着苏老夫人等人一起往陆家里头去了。 这陆家沈云娇也是来过几次的,因此很是熟悉。 一行人在陆家的前厅坐下了。 前厅里头摆了两张大桌子,再多是摆不下了。 好在今儿个过来的客人也不多,只有苏家周家的女眷,再有就是些陆夫人来京城后熟识的人,满打满算两桌肯定是够了。 众人坐下之后,周夫人若无其事地道:“也不知道今儿个陆公子会不会露面。” 周元珍忍不住顶嘴,“陆公子露不露面有什么打紧的。” 周夫人嗔道:“你这孩子,我也想见识一下探花郎到底生的是什么好样貌啊。” 周夫人不住地朝着周元珍投去警告的眼色,示意她安分一些。 周元珍虽不满,但还是安分不少。左右今儿个的事,还是她招惹出来的。 沈云娇悄悄在桌子下握了握周元珍的手。 周元珍冲她暗暗一笑。 陆陆续续又有客人到了,只是陆母迟迟没有归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在前厅里的客人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陆母的声音。 “我来得迟了,让夫人好等,是我的不是。”话虽这么说,但伍清珊面上没有丝毫愧色。 她自恃身份不凡,别人能多等她一会,也是别人的荣幸。 陆母忙道:“不迟不迟,你来得时辰刚刚好。” 二人一路往里头去,很快就进了厅堂里头。 原本还热闹的明厅,再见到伍清珊的出现后,突然鸦雀无声。 伍清珊打扮得并不隆重,只是她发髻上工艺精致繁琐、价值不菲的金簪玉簪,无声无息地彰显着她的地位。 在她的比较下,周元珍反而如同彩衣娱亲一般,打扮得太过刻意了。 周元珍自个儿也察觉了,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悄悄地气红了眼眶。 在场的人中,周夫人曾经见过伍清珊,失口问道:“伍二小姐怎么也过来了?” 且独自一人前来,身边没个长辈陪着,实在是不像样子。 伍清珊还不曾开口说话,陆母就护犊子地道:“人自然是我请来的,今儿个伍小姐可是贵客,快上座。” 陆母对伍清珊格外殷勤的态度,让其他人都皱起了眉。 苏老夫人尤其不悦,伍清珊是贵客,那她呢? 沈云娇看向苏老夫人,轻声道:“老夫人,陆姨妈不会那么没有分寸的。” 只是她的话音才落下,就见陆母热情地拉着伍清珊往主位上坐。 伍清珊道:“我年纪轻轻,坐不得那样的位置。” 陆母道:“你今儿个是代表伍家过来了,当然坐的得。这里就属你的身份最为尊贵,你不坐谁还能坐。” 二人拉扯着,完全不理会边上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沈云娇也觉得陆母的行为实在是不像样子,干脆收起笑冷眼瞧着。 周夫人是个爽利的性子,实在是看不过眼便道:“还有一位年长的长辈在,让一个小辈坐那个位置,岂不是要折了她的福气?” 陆母一怔,朝着苏老夫人看了过去,她一味地想要讨好伍清珊,倒是把其他人都忘了。 陆母为难地道:“姨妈不会介意吧?” 苏老夫人虽心中不满,可也不会在这等日子里发作出来,她沉沉地嗯了一声,不欲多语。 伍清珊目含轻蔑地扫视了一圈,这里头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身份尊贵。 但方才周夫人说的话也没错,让她坐主位,岂不是要折了她的福? 她还要长命百岁的。 她便在主位边上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倨傲又矜持地笑:“我坐这里便好了,这位置,就让给苏老夫人吧。” 一个让字,是她不要的才给苏老夫人的,真的要争起来,这位置肯定是她的。 闻言,陆母便去请苏老夫人上座。 苏老夫人纹丝不动,“那位置我坐不得,还是不坐了。这里就挺好的。” 陆母又劝了几遍,苏老夫人都不肯移位,陆母也就只好作罢了。 主位便空下了没人去坐。 沈云娇怕苏老夫人生气,便轻声去安慰。 苏老夫人笑道:“我老婆子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沈云娇便坐了回去。 陆母见客人都到了,便吩咐开席了。 放眼望去,上菜摆菜穿梭其中的全部都是苏家的下人。 伍清珊瞧着这些分明不是属于陆家的下人,心中有些不悦,恼怒陆母为何不向伍家求助。 只要陆母肯开口,伍家肯定会给不少的下人帮忙。 菜肴上来,伍清珊一口没用,直到陆母再三劝了,她才拿起筷子,施舍般地尝了一口肘子。 才吃到嘴里,她细眉一拧,又如数吐了出来。 “呸呸呸,怎么这么难吃。陆伯母,你是从哪里请来的厨子?” 陆母诧异了一下,忙用筷子夹了一块子肘子尝了尝,入味鲜美,肥而不腻,明明味道挺好的呀。 可这话是出自伍清珊之口。 338争执 陆母纠结了下,便煞有其事地道:“确实咸了些,盐多放了点。” 伍清珊哼了一声,追问道:“所以您是从哪里请的厨子?这般诓骗人的,可别给他结工钱。” 陆母不自在地笑了两声,这哪里是从外头请来的厨子,是苏家的厨子。 只是若是说厨子不好,会把苏家彻底得罪了。 可伍清珊不依不饶地道:“夫人,你就是太好性了,才叫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好好的宴席,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 她的眼神故意往周元珍身上瞟。 打扮成这样,不是妖魔鬼怪是什么? 周元珍恼羞成怒,刚想发火却被沈云娇按住了。 沈云娇笑意盈盈地盯着伍清珊瞧,“是呀,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 伍清珊气得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是妖魔鬼怪?” 沈云娇无辜地道:“我只是附和伍小姐的话罢了,伍小姐怎么还生气了?还是说伍小姐自个儿说的妖魔鬼怪,就是你自己?” 周元珍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周遭的人也都被沈云娇的话逗乐了。 只有伍清珊,气得咬牙切齿,“我说的话难道说错了?你瞧瞧她,打扮成这副模样,肯定别有用心!” 周夫人沉着脸道:“伍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将我女儿装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做客难道也是错了?难道伍小姐出门,没有拾掇一番?” 伍清珊冷笑,“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就可以将我敷衍过去了?如今陆公子是探花郎了,可不就成了块香饽饽了?周夫人周小姐,我劝你们收收你们的小心思,这般毫不遮掩实在是令人发笑!” 周元珍气得满面通红,甚至怨怪上了周夫人。 若不是周夫人执意如此,她也不会在众人面前出糗。 沈云娇冷冷地问:“那伍小姐呢?独自前来又是打着什么主意?” 伍清珊看向沈云娇,不屑一笑,“你的小心思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了,你先前的那些事我全部都知道。从前陆公子未发迹的时候就看不上你,现在就更没可能了。” 闻言,苏老夫人蓦地看向陆母。 先前沈云娇和陆岫白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苏老夫人都怀疑是陆母透露给伍清珊知道的。 陆母心虚地别开视线。 沈云娇回敬道:“伍小姐自己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只当别人也是同你一样的心思。可惜了,陆公子并不是香饽饽,不是谁见着他了就昏了头了!” 周元珍暗暗地给沈云娇比了个大拇指,说得对! 可沈云娇这话,不仅惹恼了伍清珊,就是连陆母也不高兴了。 在陆母心里,陆岫白哪哪都好,就是尚公主也使得的,怎么就不是一个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了? 眼瞧着争执起来了,苏老夫人不悦地放下筷子,与陆母说:“你什么话都不说吗?到底是你筹办的宴席。” 陆母看了伍清珊一眼,才小声埋怨道:“虽是我牵头的,可今儿个的下人都是您派来的。若是您派来的厨子仔细些,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闲话来了。” 苏老夫人气笑了,“哦?这么说我出银子又出力,还都是我的错了?” 陆母嗫喏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这道肘子不好吃也是事实呀。” 苏老夫人沉着脸,拿起筷子夹了肘子吃了一口,随即嗤笑一声,“好好好。” 她抬起胳膊,沈云娇立刻搀扶住了。 “想来这儿也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走吧,”苏老夫人看向平妈妈,“将人都喊来,我们现在就回去。” 周夫人和周元珍对视一眼,二人也站了起来要一道走。 陆母连忙上去劝道:“姨妈,才来怎么就要走了?方才我说错话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待会子白哥儿就要回来了,让白哥儿给您请个安吧。” 苏老夫人手一挥,拍开了陆母伸过来的手,“不必了,往后我们两家不必往来了。” 陆母急了,“姨妈,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亲戚呀,怎么能说不来往就不来往呢?我是晚辈,哪里说错了做错了,您和我说,我改便是。” 沈云娇道:“那么那道肘子,味道到底如何?” 陆母一怔,没想到绕来绕去又说到了那道肘子上。 她头一反应便是去看伍清珊。 伍清珊厌恶地撇了撇嘴。 陆母当下明白了伍清珊的意思,心中愈发地纠结。 苏家和伍家,到底该如何抉择? 在她心里火烧火燎的时候,沈云娇失望地摇了摇头,搀扶着苏老夫人往外去了。 周夫人和周元珍跟在后头。 周夫人小声地和周元珍道歉:“都是娘不好,害得你被人嘲笑。原以为能出一个探花郎的是个什么好人家,原来也不过如此。咱们不要再来了。” 周元珍巴不得如此,忙不迭点头。 苏老夫人带头一走,平妈妈便扬声道:“把你们手上的东西都放一放,苏家的下人,哪里有待在陆家的道理?走,都随我回去!” 诗春带头,先将手里的碟子随手搁在了桌子上,拍了拍手,道:“走走走,在这里没人念着你的好,还要受窝囊气的,我早就待不下去了。” 有她起头,其他苏家的下人纷纷一道离开了。 还不忘顺道将在厨房里忙活的人一块喊走。 知道前厅里发生的争执后,几个苏家的厨娘气得去捧了一把灰,撒在了几口锅子里才煮好的菜上。 既然污蔑她们做的菜不好吃,那就通通别吃了。 前厅里苏家的下人都离开后,就没有人伺候了。 萧妈妈急急地喊了一声夫人。 陆母回过神来,就要去追苏老夫人一行人。 伍清珊拍案而起,“不过就是几个下人罢了,就敢往自个儿脸上添金了?没了苏家的下人,伍家的下人多的是!萍儿,你立刻派人回家去调些人手过来。” 萍儿立刻去了。 陆母解释道:“我和苏老夫人有些误会,总该去说清楚才好。伍小姐且好生地坐着,我去去就回来的。” 伍清珊当即果断地道:“那我随你一起去。” 339提醒 沈云娇一路搀扶着苏老夫人往外去。 虽然在陆家和伍清珊有了口舌之争,但苏老夫人因此打定主意不和陆家往来了,沈云娇还是觉得浑身舒畅。 她是当晚辈的,再对陆母不满,也不会在苏老夫人面前挑拨什么。 总归她和陆母合不来,往后不必再相见,也省了不少的麻烦了。 只是她们才走到门口,还来不及上马车,就见陆母和伍清珊匆匆地追了出来。 沈云娇当然不会傻到觉得伍清珊出来是要赔礼道歉的,伍清珊说不定又在憋着什么坏水。 她警惕地盯着伍清珊。 陆母赶到了苏老夫人跟前,放下身段和苏老夫人说起了从前的事,试图让苏老夫人改变心意。 “……姨妈,当初您的一封信,我就下定决心带着白哥儿背井离乡到京城来的。也多亏了您,我们孤儿寡母的才能在京城立足。如今是我们回报您的时候,您怎么能不认我们这门亲戚了呢……” 伍清珊皱了皱眉,对沈云娇道:“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她说话都带着命令的口吻,让沈云娇听得很不舒服,便客气地道:“伍小姐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我说的。老夫人腿脚不便,我不方便离开的。” 伍清珊跺了跺脚,气恼地道:“叫你来你就来,是很要紧的话。若是你不听,往后耽误了事,你别后悔。” 听她这么说,沈云娇倒是真的生出了些好奇。 陆母帮腔道:“云娇啊,不过是女孩子间说几句话,你就和伍小姐到边上去吧。说不定是真的要紧事呢。”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看了陆母一眼,转头对苏老夫人说:“老夫人且等等,我和伍小姐去那边说几句。” 苏老夫人嗯了一声。 沈云娇便随着伍清珊到了边上去。 从苏老夫人这儿看去,能看到二人的神情,只是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伍清珊下巴微扬,傲慢地道:“你和陆公子从前的那些事,别打量着我不知道。我找你来,就和你说一句,既然从前你们的事没有成,那以后是更没可能的。你别打量着陆公子成了探花郎,就学狐媚子模样搭上去。” 当初在从陆母口中得知沈云娇和陆岫白的那些官司后,伍清珊甚至有些后怕,差一点沈云娇和陆岫白就成了事。 也因为如此,在她心里,沈云娇对周元珍取而代之成了她最厌恶的人。 今晚她好心提醒,往后若是沈云娇还敢有出格的行为,可就别怪她手下无情了。 听完这一番话,沈云娇一言难尽地看着伍清珊,她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她好心提醒,“伍小姐,你有功夫还不如操心下自个吧。你如今三天两头地往陆家跑,难道伍家的长辈都不说什么吗?就算伍家的长辈没有话,可陆夫人心里说不定会瞧不上你。” 伍清珊嗤笑:“陆夫人对我好得很,没看到今儿个陆夫人处处向着我为我说话。再者我是什么身份,她敢瞧不上我?” 沈云娇略带着些怜悯看着伍清珊,轻声道:“你还是不了解陆夫人,她骨子里是个老派的人。现在她哄着你,因为你是伍家人。等你嫁到陆家,成了陆家妇,看她还是不是这般对你。” 沈云娇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多了,便回到苏老夫人那边去了。 伍清珊当然不信沈云娇的话。 她是何等尊贵,陆夫人敢给她脸子瞧?下辈子的事吧。 倒是沈云娇,无权无势的,将来嫁人后肯定会被婆婆磋磨。 那一厢,苏老夫人带着沈云娇等人离开了,陆母说尽了好话,苏老夫人都板着脸不曾松口。 伍清珊走过来,用强硬地语气道:“少了一门穷亲戚也好,苏家这样的亲戚,不往来也就不往来了,省的将来还要拖后腿。” 陆母面有难色地看过去,伍清珊轻轻地挽起陆母的胳膊,拉着她往陆府里头去,“夫人该有决断才好,当断则断。否则将来被这样的亲戚拖累了,后悔都来不及的。这一次,夫人一定要听我的。” 陆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陆岫白结束了同窗那边的宴席,便匆匆地赶回家里来了。 他知道今儿个家里有客人,因此特意早早地回来,趁着家里的宴席没散赶紧来见见客人。 只是一回来,就发现家里冷冷清清的,再到前厅里头,只见桌上摆着残羹冷炙,客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萧妈妈走了过来,蓦地对上了陆岫白平静却含怒的眼神,萧妈妈惶恐地缩了缩脖子。 陆岫白厉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因着知道这位爷的秉性,萧妈妈不敢有一句谎话,一五一十地将发生的一切都和陆岫白说了。 陆岫白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碗碟腾空又摔落,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陆夫人和伍清珊听到动静,一起走了出来。 陆夫人快走几步,抱住了陆岫白的手,心疼地道:“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手疼不疼?” 伍清珊却道:“夫人,我想和陆公子说两句。” 陆夫人弱弱地说了声好,便和萧妈妈先离开了。 陆岫白仍旧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伍清珊柔声道:“陆公子,我知道你为什么动怒。可你得明白,你和我往后才是一家人,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弄得你我都不高兴了呢?” 陆岫白看向伍清珊,眸子里的怒气久久回荡着。 伍清珊也不怕,只说起了旁的事,“我姑妈说想见见你,我姑妈是个惜才的人,你在她跟前好好表现。若是入了我姑妈的眼,定能叫你平步青云的。” 陆岫白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后手掌无力地摊开,垂在了身侧。 他浑身的精气神仿佛也在那一刻被抽干了,怒意消散而去,只留下没什么表情的脸庞。 他半垂着头,低低地道:“我知道了。” 伍清珊满意,“那就好,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相信,陆岫白迟早会想明白的。 340打发 接下来的几日,每一日都有推不掉的宴席。 陆岫白整日里不着家的,夜深了才带着一身浓浓的酒气回来。 这般折腾,白日里他也顾不得想其他的。 只是等晚上洗漱完要睡觉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起沈云娇来。 那一日在陆家的晚宴上,伍清珊对沈云娇的羞辱和为难,他都从萧妈妈嘴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伍清珊恃强凌弱的性子,他也是领教过的。 他虽然在二人之中选择了伍清珊,放弃了沈云娇。 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眼睁睁地瞧着伍清珊凌辱沈云娇。 只是现如今他根基薄弱,不能得罪了伍清珊,但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沈云娇受委屈,他也做不到。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迷迷糊糊地竟一夜都不曾睡着。 翌日,他便亲自打发了人去苏家打听消息。 自打成了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伍家暗地里送了不少银子,他手头宽裕起来后,也置办了不少下人,从中培养自己的心腹。 很快,派出去打听的人就回来了,明日,苏老夫人会出去烧香。 苏老夫人会去,那沈云娇肯定是会陪同的。 陆岫白心里有了底。 当下便将明儿个的聚会都推掉了,到了第二日,只带了一个随从,骑着马儿往城外去,就在城外通往寺庙的小路上守着。 他也没准备做什么,只打算待会子看到苏家的马车,就过去真诚地赔个不是,好歹让苏老夫人和沈云娇心里舒坦些。 从天蒙蒙亮一直等到了天大亮,终于等到了苏家的马车。 陆岫白理了理衣襟,正欲骑着马过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苏家的马车边有不少小厮随行。 再看苏家的马车边上,一人一马就贴着马车。 端坐于乌黑骏马上的男子气度不凡,侧颜俊朗,贵气逼人。 男子从容不迫、睥睨世间的气度,让人不敢直视。 只是此刻,为了方便和马车里的人说话,男子的脊背微微弯着,只是如此的姿态,也不曾在他身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卑微。 “外祖母,可要叫马车慢一些。”萧时敬语气恭敬地问。 苏老夫人瞧着萧时敬,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 萧时敬听说她要来上香,正逢休沐,便主动提出要护送她上香去。 这片孝心,实在是让她欣慰。 虽然心里知晓,萧时敬此举,说不定安了别的心思,但老夫人总归是高兴的。 苏老夫人笑道:“不必了,还是早去早回,省的耽误了你的事。” 萧时敬回道:“今儿个休沐,并无旁的事。” 苏老夫人扭头看向沈云娇,笑眯眯地说:“既然时敬没有旁的事,等会子我们用一顿素斋再过去。” 沈云娇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声好。 萧风骑着马到了萧时敬边上,指了指远处,“爷,那个好像是陆家的那位探花郎。” 萧风的嗓门并不小,马车里的人都听到了。 苏老夫人从车窗看出去,果然远远地瞧见了一人,似乎是陆岫白的模样。 沈云娇也随着苏老夫人看了一眼,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瞧。 苏老夫人果真是下定决心要和陆家断了往来的,她也不是那般厚脸皮的人,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要以德报怨。 左右她不曾做过对不住陆家的事,她问心无愧。 且陆家有了更大的靠山,不愁前途不光明了。 萧时敬明知故问:“外祖母要见他么?” 苏老夫人冷淡地道:“不必见了,权当没看到便好。若是他过来了,你帮我挡一挡。” 萧时敬正巴不得如此。 苏老夫人说完之后,便放下了车窗处的帘子。 萧时敬看向远处,正慢慢地朝着这儿靠近的陆岫白,冷声吩咐:“别叫他靠近了。” 萧风瓮声瓮气地道了声好,心里却明明白白,若是苏老夫人提出要见陆岫白,自家主子的醋坛子都要掀翻喽。 对付陆岫白一人,不必大费周章。 不过为了排场,萧风还是点了两个亲兵随他同去。 待萧风骑马到了跟前,陆岫白拱手行礼,道:“我是来给苏家老夫人请安的。” 萧风倒没有他这般客气了,不耐烦地打发他:“我知道了,可老夫人说了,不想见你。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别再去打扰老夫人的清净了。” 陆岫白面色微变,“当真是老夫人亲口说的?” 苏老夫人对他一向关爱,就算还在老家那一会,苏老夫人也会时常打点人来送他些东西。 苏老夫人怨陆母也不是头一遭的事,怎的这次是来真的了? 他内心里纠结疑惑着,萧风却没他这么好的耐心。 萧风竖起眉头,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道:“你好歹是个探花郎,我也给你留点面子。可若是你自个儿不要脸面,死乞白赖地贴上去,就别怪我手里的刀子不客气了呦。” 陆岫白自然是不怕萧风的威胁的,他只是惊讶于苏老夫人的态度。 他看向远处苏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很快就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想来今儿个是见不到苏老夫人了,往后也说不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朝着萧风拱了拱手便骑马往回去了,背影颇显得落寞。 确定陆岫白离开了,萧风才离开。 很快就到了寺庙。 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下了马车,转头便瞥见萧时敬正在看她。 她脸颊一热,忙低下头去。 苏老夫人瞧着他们小年轻的眉眼官司,倒也不点破。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进去上香的时候,萧时敬一直陪伴在左右。 等她们去厢房里歇息的时候,萧时敬才离开。 沈云娇道:“老夫人歇一歇,待会子就让他们把素斋端来。不过也不知道萧世子用不用得惯素斋。” 她的话说完,立刻引来了厢房里所有人的视线。 沈云娇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萧世子养尊处优的,而且又是习武之人,平素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不下去了,说多反而错多。 苏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341偶遇 苏老夫人冲着屋子里其他人嗔道:“都瞧什么?手上没活计了?” 众人连忙各自忙去了,就算不忙,也得装出忙碌的模样。 沈云娇松了一口气,便倒在苏老夫人怀里撒娇,“老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年轻的女孩子总是面嫩的,苏老夫人也不戳破她,只道:“我知道,时敬今儿个特意陪我们出来,关心他也是应该的。待会子你去厨房里看着些。” “好。” * 寺庙边上,是一片农庄和田地,不远处还有一个尼姑庵。 尼姑庵里住着的除了修行的尼姑,还有大家族里犯了事,被送进来带发修行的女子。 自然,每一个被送进来的女子,其家族都有不一样的吩咐。 有的犯了大错,要看管得严一些,相当于禁足了。 有的虽犯了事,可家里人心疼,偷偷地送些银子来,那就可以过得滋润些。 萧依月便是后头那类人。 原先她被远远地打发走了,可萧大夫人始终放心不下,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的。 萧依月走了之后,她每一天心头上都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于是等风声过去了之后,萧大夫人日日在萧大爷跟前哭,萧大爷最后被她弄得烦了,就随了萧大夫人的意,将萧依月悄悄地接了回来。 只是萧大夫人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将人接进侯府里,只能先安置在京城外的尼姑庵里。 反正在哪修行不是修行? 左右再过段时日,萧老夫人的气消了,萧依月又该说亲了,便能将人接回来了。 萧大夫人给萧依月买了丫鬟下人,时常送些银子过去,叫萧依月在尼姑庵里也能过得滋润。 在外头,倒是没有家里那么多规矩。 萧依月无所事事地出了尼姑庵,在后山处闲逛。 她身后跟着的是萧大夫人买的丫鬟,人是蠢笨了些,她十分不喜欢。 不远处,两个男子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过来了。 看到那二人,萧依月弯了弯唇,笑问道:“今天又给我带来什么趣事了?” 那二人是堂兄弟,家里因着做木材生意发迹,有一点小钱,又捐了官,也算是官宦子弟。 只是这二人不学无术,整日里就知道钻研吃喝玩乐,二人也是无意间碰到萧依月了。 听萧依月道明身份之后,这三人便厮混在一起了。 反正在外头谁都管不了她,萧依月才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呢。 范柏生和范柏宏兄弟二人走过来,凑到萧依月耳边说了什么,三人顿时笑作一团。 跟着萧依月出来的丫鬟看得直皱眉头,却也只能将头垂得愈发的低了。 范柏生突然道:“对了,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寺庙外候着不少的侍卫,看起来是哪家将军出来烧香一样。我们好奇就去打听了一下,你猜猜,是谁来了?” 萧依月撇了撇嘴,“京城里那么多将军,和牛毛一样多,我哪里猜得出来。” 范柏生宠溺地笑道:“好啦不逗你了,是定北侯萧世子来了。” 萧依月大惊失色,失声道:“是他来了?” 随即她的眸子里透出恨意来,“当初我被他们兄妹害得那么惨,今儿个仇敌见面,可惜我什么都做不了。” 说罢,她直勾勾地看向范柏生和范柏宏二人。 兄弟二人连忙挥手摇头,“那可是萧世子啊,我们若是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抖机灵,岂不是不要命了?” 萧依月瞪了他们一眼,不过她也只是嘴上逞能罢了,她是万万不敢对萧时敬做什么的。 若是被萧时敬发现她在这儿,肯定会立刻将她送走的。 可就这么算了,她又觉得不甘心。 她问道:“我哥哥怎么会突然来上香,若是跟我娘一块来的,我娘肯定来见我了。你们去打探一下,我哥哥是和谁一块来的。” 范家兄弟很听话,立刻去打探了。 二人油嘴滑舌的,又舍得给银子,很快就打听出来,回来把打听出来的消息说与萧依月听。 萧依月听完愣了一下,又很愉快地笑了出声,“好好好,不是冤家不见面。想当初那沈云娇也算是得罪过我的,我今天讨要回来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挑眉看向范家兄弟,“你们不敢对付我哥哥,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姑娘总有胆子了吧。” 于是她将沈云娇的身世和范家兄弟说了。 范家兄弟听完,得嘞,原来是个连主子都不是的姑娘。 为了讨好萧依月,二人自然是萧依月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沈云娇带着青玉准备去厨房里看看素斋准备得怎么样了。 若是差了些,她可以亲手再做几道菜。 二人匆匆地往厨房去,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不曾想半路突然杀出来两个男子,看他们的穿着不是寻常人家。 大概也是香客。 沈云娇和青玉打算绕过去,那二人横跨一步,挡住了她们的路。 沈云娇皱了皱眉,道:“两位公子有何事?” 范柏生摸着下巴,笑眯眯地道:“也没什么事,就想请姑娘去我们那儿坐坐,咱们说说话。” 青玉连忙挡在沈云娇面前,怒斥道:“你们什么身份,我家姑娘什么身份?你们要想当登徒子,去别的地方去!” 范柏生笑得不怀好意,“什么身份?待会子咱们好好聊聊,不都知道了?” 青玉气得自报家门,“我家姑娘是忠勇伯府苏家的,你们若是唐突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范柏生仍旧坏笑着:“你也说了忠勇伯府苏家,那你们家姑娘姓苏吗?” 沈云娇恍然大悟,竟然连这些事情都知道,这二人想来是有备而来的。 是有人故意要与她作对的。 她暗暗悔恨,没有将翠叶带了出来,否则翠叶两拳头就能将这二人打翻了去。 她冷静地道:“背后之人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我可以十倍给你们,且今儿个的事,我会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范柏宏拉了拉堂哥的袖子,道:“哥哥,别再废话了。” 342落荒而逃 范柏宏小声地和范柏生说:“月姐儿还等着咱们呢,这一主一仆直接敲晕了带过去就是。我对付那个丫鬟,你对付正主。” 范柏生嗯了一声,收起了闲话的心思。 兄弟二人便摩拳擦掌朝着沈云娇主仆二人而去。 二人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对付起那些还未经事,身上还带着一股傲气的姑娘来得心应手,手上有的是巧劲。 因此他们极有自信,能在那主仆二人出声前,就将她们先敲晕了。 二人果断地朝着沈云娇和青玉而去,来势汹汹。 只是在范柏生的手扬起来触碰到沈云娇之前,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块小石子,击打到他的胳膊上。 他的胳膊剧痛无比,好似断了一样。 他惨白着脸,抱着受伤的胳膊连连后退。 范柏宏见状,忙收回了手退到他哥哥身边,“哥哥你怎么了?你的胳膊怎么流血了?” 范柏生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个小贱人,还有这样的本事!” 话音才落,又一颗小石子飞了过来,十分准确地砸到了范柏生的嘴巴上。 范柏生本能地吐了一口,竟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范柏宏被这变故唬了一大跳,怒道:“到底是谁?在暗处当小人,装神弄鬼!还不快出来!” “你小子骂谁呢?再敢多嘴,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萧风的声音传来。 几人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萧风正朝着身边走来,他身后的人走得慢条斯理。 但几人的视线,立刻就被萧风身后之人吸引了过去。 青玉松了一口气,激动地道:“太好了,世子爷过来了。” 当沈云娇看到萧时敬出现时,心里也十分安定。 先前那对兄弟要来对她动手的时候,只要想到萧时敬也在寺庙里,她便是不怕的。 她相信萧时敬肯定会来给她解围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许是知道了萧时敬对她的心意后,她便将萧时敬当成了底气和靠山。 因为知道他肯定会出现,所以沈云娇并没有多少惊讶。 范柏宏忙对范柏生说:“哥哥,那个人好像就是萧世子,我们快逃吧。” 范柏生的嘴巴里都是血,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眼瞧着萧时敬就快走到跟前了,兄弟二人连忙互相搀扶着弓着身落荒而逃。 萧时敬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那范家兄弟二人身上过,他在沈云娇两步之远的地方站定。 低头,“可吓着了?” 声音是极尽可能的温柔,却叫萧风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萧风待不下去了,便对青玉说:“姑娘也是去厨房拿素斋的吧,我们一道去。” 青玉看了正在娇羞的沈云娇一眼,便随着萧风去了。 沈云娇想喊住青玉,可她的声音仿佛卡在了喉咙里一样出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青玉走远了,此处只剩下她和萧时敬二人。 如今她对萧时敬,是做不到和从前那样淡定了。 对方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叫她心口和脸颊发热。 可是这样一直不说话,似乎也不大好。 她便佯装随意地问:“世子最近不忙么?” 萧时敬眸子里透出点深意来,最后化为了温柔,“忙。” 沈云娇啊了一声,忙道:“那今儿个还耽误了你那么多的事,待会子世子早点回去吧,我和老夫人这儿不用你操心的。” 反正那两个登徒子被打跑了,肯定是不敢再回来的。 就是不知道那两人背后到底是谁唆使的。 萧时敬却没说话,抬手朝着沈云娇的鬓角去,沈云娇忍住了躲开的冲动。 萧时敬略显粗粝的手指在她的鬓角边拨弄了下,然后将取下来的东西给沈云娇瞧。 沈云娇就着他的手指一瞧,“呀,是蒲公英。只可惜落到了我的发上,若是落在了别处,指不定能生根了。” 萧时敬一把握住了沈云娇的手,不顾她的怔愣,将她的手掌摊开。 然后他将那一小小的蒲公英放在了沈云娇的手心之中。 实在是太小了,风一吹就能消失无踪的,沈云娇连忙合上了手掌。 “带它去找个地方生根发芽,”顿了顿,萧时敬的声音愈发低沉,“很快,你也能回到生根之处。” 沈云娇怔愣地看过去,实在是理解不了萧时敬话中的意思。 她的生根之处,要么是苏家或者沈家,萧时敬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来不及细细琢磨,只见青玉和萧风回来了。 沈云娇便不再说话,主动邀请道:“世子,要去老夫人那边用午膳吗?” 萧时敬原本想应下的,但想到自己若是过去,恐怕沈云娇和苏老夫人的规矩多麻烦。 他便道:“不必了,你去吧。” 沈云娇冲着他福了福身子,便带着青玉回苏老夫人那边去了。 萧时敬立在原地,目送着沈云娇离开,嘴里冷冷地道:“跟上了?” 萧风一本正经地回道:“爷放心,跟紧了。” 萧时敬浑身透着股肃杀之气,道:“吓一吓她,她就知道该去哪儿了。” “是。” * 话说范家兄弟落荒而逃,自然是逃到萧依月那儿去的。 且范柏生面上受了伤,伤口处还在流血,兄弟二人就算想此刻下山也是来不及的,需得先把血止住才行。 尼姑庵一处干净的院子里,萧依月正在用午膳。 午膳是五菜一汤,有荤有素,全靠着萧大夫人时常送来的银子,才没叫萧依月在口舌上受了委屈。 她还没用几筷子,就见范家兄弟冲进来了。 二人狼狈的模样,吓得她将筷子都丢了。 尤其是范柏生面上鲜血淋漓,十分可怖。 “这是怎么了?在哪里弄的?”萧依月问道。 范柏生说话不利索,只能范柏宏替他开口,“还不是拜你那位好哥哥所赐!都是被他手下的人打的!” 萧依月面色发白,失声道:“什么?你们被我哥哥发现了?那你们有没有将我说出来?” 范柏宏道:“当然没有,当时见到你哥哥出来,我们一个字都没说就跑走了。跑得快,没叫他跟上。” (本章完) 343求救 萧依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没叫萧时敬发现她在这里就好。 范柏宏急道:“月姐儿,快给我哥请个大夫吧,这伤该不会要毁容的吧。” 萧依月皱了皱眉头,闻着那股血腥味,嫌恶地撇了撇嘴,但想着往后还要靠这兄弟二人解闷,便招手唤来了个丫鬟。 “你赶紧的去跑一趟,请个大夫过来。” 那丫鬟便去了。 只是才出去没一会,又折返了回来。 丫鬟慌慌张张地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外头堵着好多人。” 萧依月还算镇定,道:“这里头住的又不是我一人,不一定是来堵我的。而且我的身份,谁敢来堵我?” 那丫鬟道:“可奴婢不敢出去。” 萧依月嗔她:“没用的东西,我出去看看。” 随后萧依月亲自出去了,谨慎起见,她先从门缝里往外瞧。 只是才一眼,就吓得她魂儿都飞了。 外头的那些侍卫,她很眼熟,从前还在萧家的时候就看到过好几回,全是萧时敬的心腹。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看起来是在寻找什么。 那范家兄弟被人跟上了都没有察觉,真真是两个废物! 萧依月又气又恼,最多的还是害怕。 若是真的被萧时敬找着了,岂不是又要被远远地送走去吃苦。 萧依月连忙跑回去,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就听到了那边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从后门跑去。 范柏宏问她:“月姐儿,你这是去哪儿?” 萧依月头也不回地道:“我自身难保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说罢,她匆匆地从后门处离开了,留下了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但当萧时敬的人搜到这处院子里的时候,他们总算明白了萧依月为什么要逃。 萧依月身上还带着点银子,跑到半路雇了辆马车便往城里去找萧大夫人求救。 萧大夫人听闻萧依月在萧家外候着她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挥手让屋子里的几个貌美婢女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她对着来传话的心腹婢女素水道:“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可还有说什么?” 素水回道:“奴婢瞧小姐的样子,似乎是碰上了什么大事,走投无路才过来的。” 萧大夫人听完,只剩心疼了,“找身丫鬟的衣裳给她换上,再悄悄地将人带进来。” 素水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将装扮成丫鬟的萧依月带进来了。 萧依月看到萧大夫人,就扑到她怀里哭,“娘,你一定要救救我呀!今儿个大哥哥出去上香,发现了我,然后派了他的亲信围了尼姑庵,要不是我跑得快,我现在就落进他的手里了!” 萧大夫人愤怒地道:“你们就算不是一个娘生的,那也是一个爹养的。他不顾念着兄妹情,要将你赶尽杀绝?他这般不积福,肯定会遭报应的!” 萧依月煞有其事地点头,“早点让他遭报应才好。” 母女二人一起骂了一会,萧大夫人又狐疑地道:“不过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瞧见你?你是在尼姑庵里,他也不会去尼姑庵的。” 萧依月心虚得目光闪了闪,连忙道:“我在尼姑庵里无聊,就想着出去散散心,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 萧大夫人算是信了,“你且在我这儿住几日,这几日你别出门,别叫人看到了。等风头过去了,我再送你回去。” 萧依月抱怨:“娘,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堂堂的萧侯府的嫡小姐,一直在尼姑庵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啊。” “再等等,过段时日我就去探探你祖母的口风。”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萧大夫人在大房自个儿的院子里腾出一间空的厢房给萧依月住,同时她院子里上上下下都敲打过了。 让萧依月暂时住个几日肯定不成问题。 傍晚的时候,萧大夫人去萧老夫人那里伺候晚膳,没想到萧时敬也在。 看到萧大夫人,萧时敬只微微颔首,并不起身行礼。 萧大夫人眸中闪过恼意,可又拿萧时敬没有法子。 萧大夫人才过门的时候就没拿捏住萧时敬,如今萧时敬翅膀硬了更拿捏不住了。 萧大夫人只能当作没看到萧时敬,去给萧老夫人行礼,“母亲,现在摆膳吗?” 萧老夫人哼了一声,“人都没到齐,摆什么膳?” “还有客人吗?” “娇客娇客,可不是客人?”萧老夫人气得拍桌,“怎么不把月姐儿一块带过来呢?让她给我请个安?” 萧大夫人倏地看向萧时敬,面色狰狞了一下。 萧时敬竟然都知道了,还告诉了萧老夫人!真当是一点兄妹情意都不留。 萧老夫人懒得和萧大夫人再说什么了,好在她早就派了人出去了。 没一会,就有婆子带着萧依月过来了。 萧依月扭来扭去,看到萧大夫人便忍不住求救,“娘,救救我!” 萧大夫人知道再找什么借口都来不及了,她拉着萧依月一起在萧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 “母亲,您也是当母亲的,该知道骨肉分离之痛!是我做主将月姐儿带回来的,但我将月姐儿安置在了城外的尼姑庵里,月姐儿就在尼姑庵里带发修行,日日为您,为咱们萧家祈福。” 萧依月诚恳地道:“孙女知错了,已经痛改前非了。” 萧老夫人失望,“还不肯说实话吗?你是一个人住在尼姑庵里?那常常和你同进同出的兄弟又是谁?” 萧大夫人震惊地朝着萧依月看过去。 萧依月拼命摇头,“没有这一回事,是谁要污了我的闺名!” 她心里暗道,肯定是萧时敬说的!可她不能承认! 她便朝着萧时敬的方向膝行了几步,面上挂着两行泪,可怜兮兮地道:“哥哥,我知道你打小就看不惯我,你只疼依依一点都不疼我。可再怎么说我也是萧家的女儿呀,我的名声毁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呀!你为什么要抹黑我呀?” 萧时敬端然喝着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得萧大夫人眼睛刺痛无比。 萧大夫人也索性豁出去了。 (本章完) 344秘方 萧大夫人扬声道:“敬哥儿,是不是我也给你跪下你才满意?那好,我也和月姐儿一起给你跪下,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月姐儿。” 她这当母亲的一跪,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萧时敬都会成为没理的那一方。 且萧大夫人这么一跪,至少能叫萧时敬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一年! 萧大夫人恶狠狠地想着,只要能叫萧时敬翻个大跟头,什么体面,她都可以不要了。 不过在她跪下去之前,萧老夫人先让人拉住了她。 萧老夫人厉声呵斥:“你好歹是我萧家的当家主母,就这般不要脸面?说出去丢的是我萧家的脸!你爱跪,就带着你的女儿去祠堂跪我萧家的列祖列宗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今儿个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敬哥儿是我的命!谁敢起了坏心害他,我先将那人打杀了!” 萧大夫人和萧依月一同安静下来了。 萧时敬将手上的茶碗放到手边的桌案上,淡淡地道:“祖母,可需要将范家兄弟请来,与五妹对峙?” 萧依月面色惨白,抖得和秋天里的枯叶一样。 萧大夫人看到萧依月如此反应,也算是回过味来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拧了萧依月一把,“是真的?而且是兄弟两人?你要不要命啦!” 萧依月只会呜呜地哭着。 好在屋子里除了心腹就没有旁人,这样丢脸的事至少传不出去。 萧大夫人痛恨萧依月不争气之余,还要苦思保下萧依月的法子。 “母亲,月姐儿知道错了,她肯定会改的。再将月姐儿送走,这一次我肯定不会擅自做主让她回来了。” 萧时敬慢条斯理地道:“就这般简单,只怕夫人记不住教训。” 萧大夫人咬牙问:“那你还想叫我怎么样?” 萧时敬道:“夫人的太祖母年轻时是在宫里当医女,手头上积攒了不少宫廷秘方。夫人只需把秘方交给祖母,今儿个的事便一笔勾销。” 萧大夫人面色一白,“你怎么知道我手头上有秘方?” 问完就知道纯属是自己多嘴了,萧时敬肯定偷偷派人去查了,今儿个的闹剧,就等着这一遭呢。 她的太祖母手头上确实有几张宫廷秘方,有能叫女子顺利有孕的,有能美容养颜的。 都是宫里头皇后娘娘用的方子,百利无一害。 她们家的秘方,只传给当家主母和嫡出的女儿。 她娘只生了她一个女儿,是以姐姐妹妹里只有她手握秘方。 而萧依月年纪小,性子又跳脱,她还没来得及将秘方传给萧依月。 如今若是真的交给了萧家人,这还算是什么秘方? 可如今,她和萧依月是理亏的那一方。 于是,她缓缓道来:“原不是我不想给,只是这方子,我娘再三叮嘱过我,不许交给外人,否则就是坏了我家的规矩,我太祖母再天也不会瞑目的。” 萧老夫人道:“规矩都是人定的,既然你不想给,那也没事。月姐儿,你做出这样的事,我萧家实在是容不得你了。但你好歹是萧家的骨血,那就开了祠堂,将你过继到你五爷爷的三儿子名下。” 萧大夫人失声道:“怎么能把月姐儿过继给一个死人?” 萧老夫人瞥她一眼,“怎么不能?月姐儿做下的不知廉耻的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萧依月哭得更大声了。 萧大夫人实在是心疼女儿,最终还是将手上的方子都交出去了。 和萧时敬这样的人打交道,撒谎欺骗是最大的忌讳。 萧时敬都知道她手头上有方子了,难保连几张数量都知道了。 萧大夫人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将手头上所有的方子都交出去了。 当然萧大夫人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要将萧依月留在京城外,只是另外寻一处尼姑庵安置她。 萧老夫人和萧时敬都依了。 萧大夫人带着萧依月回去了,很快就派了心腹捧着个红长条匣子过来了。 萧老夫人先开了匣子看了几眼,便将匣子交到了萧时敬的手上,感慨道:“若是依依知道你为了她殚精竭虑,费心筹谋,说不定高兴得能蹦起来将房顶都掀了。” 说完,她自个儿笑了一会,又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依依怎么样了,不过到现在她肚子还没动静,实在是叫我担心的。” 萧依依想在云国皇室立足,那肯定是需要子嗣傍身的。 云国王子将来是要继承云国大统的,肯定是要为云国王室血脉着想的。 如今云国王子为了萧依依可以不纳妾,可日子久了总归是不行的。 萧时敬摩挲着匣子上凤穿牡丹的花纹,道:“等我找人验过方子的真伪,再给祖母送来。” “不给我也没事的,你留着,给你未来的夫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打算了?”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需长辈点头便可。 可这侯府上下,恐怕还没有人能做得了萧时敬的主了。 如今萧时敬一人就能顶起半个侯府来了。 萧时敬只道:“祖母可预备着,将来不慌。” 萧老夫人心中一喜,这便是有心上人的意思了。 她笑道:“好好好,祖母一定帮你好好筹备着,定不叫人家姑娘委屈了。” 萧时敬陪着苏老夫人用完了晚膳才回去。 夜里,在萧大爷回来之前,萧大夫人虽不舍,但还是连忙将萧依月送出去了。 此事算是暂时了结了,可若是再被萧大爷知晓了,又是一场风波。 这一次,不管萧依月怎么哭闹,萧大夫人都不心软。 待萧依月被送去了别处的尼姑庵里,萧时敬还暗中派了人去盯着。 萧时敬在派人查过方子的真伪后,确定是真的秘方后,便抄录了一份,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了云国。 又抄录了一份自己收着,至于原件则送去给了萧老夫人保管。 自打那一日苏老夫人在陆家放下话,不会与陆家往来后,还真当是做到了。 这段时日,陆母上门了两三次,苏老夫人一次都不见,直接将人挡在了平康院外头。(本章完) 345敲打 陆母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已经问心无愧了,便也不再坚持要和苏家重修旧好。 两家果真是再也没有往来了。 陆家是什么烈火亨油、鲜花着锦的景象苏老夫人都不在乎了。 这日,苏兰绣的陪嫁丫鬟丹朱跑回来了。 她先跑进了平康院里,哭嚎着道:“老夫人,您快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的命都快没了!” 苏大夫人赶来,在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惊得魂飞魄散。 苏大夫人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进去,“绣儿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啊!” 丹朱哭着说:“是我家少爷不知怎的发了狂伤了人,我家小姐也被他打了……罗家夫人拦不住……老夫人,夫人,你们快派人去看看啊!”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疯子伤人,倒也不是多么新奇的事。 只是没想到将苏兰绣也伤了。 苏大夫人怒气上头,“好啊,他们罗家敢这样对付我们家的闺女!母亲,我亲自走一趟,定要向罗家人要个说法!” 苏老夫人道:“你去吧,云娇,平妈妈,你们也跟着一块去吧。” 沈云娇和平妈妈都应了声是,几人都来不及换衣裳,就急急地往罗家去了。 到了罗家,苏大夫人几乎是冲进罗家去的。 本来就是罗家理亏,谁也不敢拦苏家的人。 苏家一行人直接冲进了苏兰绣的屋子里,只听苏兰绣低声抽泣着,而罗夫人半抱着罗书砚坐在东边的榻上。 苏大夫人嚎道:“我的儿!你怎么样了!” 听到苏大夫人的声音,苏兰绣放声痛哭,“娘,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苏家人连忙进去。 沈云娇饶是有所准备,可在看到苏兰绣面上青一块紫一块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苏兰绣最是爱重容貌的,可如今脸上肿肿的,连五官都快分辨不出来了。 看到她的惨样,苏大夫人翻了个白眼,差点晕了过去。 平妈妈连忙去掐她的人中,让她清醒了过来。 苏大夫人面目狰狞地冲向罗夫人和罗书砚母子,嘴里低吼道:“好啊,你们敢伤了我儿!我和你们拼命!” 罗家的下人连忙上来拉扯,一时屋子里闹成了一团。 沈云娇皱着眉头看向平妈妈,平妈妈便扬声道:“夫人,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请个大夫来给姑奶奶瞧瞧!” 苏大夫人回过神来,恶狠狠地问罗夫人,“可请大夫来了?” 罗夫人忙道:“请了请了,大夫也快到了!” 苏大夫人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去了苏兰绣那边,母女二人顿时哭作一团。 没一会,大夫就到了,苏大夫人连忙让大夫过去了。 里头人多,沈云娇便在外头候着。 罗夫人瞧着沈云娇温婉的侧颜,心里头不由地发酸,满满的都是悔意。 若是当初坚定一些,叫罗书砚娶了沈云娇,肯定就没现在这么多事了。 说不定今年的科考罗书砚也能下场,考个进士回来。 罗夫人感慨万千地唤道:“云娇……” 青玉先吓了一跳,连忙挡在了沈云娇和罗夫人之间。 沈云娇回头看去,对上了罗夫人充满希冀的眼神,十分平静地移开了。 她看向被罗夫人护着的罗书砚。 罗书砚呆呆木木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色彩,看不到一丝一毫发狂的迹象。 再看罗书砚的衣裳和发丝整齐,连腰间玉佩上垂着的穗子都整整齐齐的。 她心底生出了丝疑惑来。 再看罗夫人似乎要和她叙旧情一样,沈云娇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大夫看了,说苏兰绣只是皮外伤,好好养一下没什么大碍的。 苏兰绣抱着苏大夫人哭,“娘,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我迟早要死在这里了,你带我回家去。我要和他和离!” 苏大夫人怔了一下,劝道:“大夫说了,只是些皮外伤罢了。我就这样将你领回家去,外头不知道要说什么闲话呢。你先安心地留下来养伤,罗家人那边我会给你敲打的,他们要是再敢对不住你,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可这样的结果,和苏兰绣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苏兰绣想的是借此离开罗家,她哭道:“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怎么我都快死了,你还这样固执?” 苏大夫人摸着苏兰绣的头发,叹道:“绣儿啊,和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苏家还从来没有过被休弃回家的女子,而且你哥哥将要娶妻了,你待在家里,说不定会让你嫂子心里不舒服的。你且安心地养伤,其他的什么都别管。” 苏大夫人安抚好苏兰绣后,就去敲打罗夫人。 苏大夫人看了罗书砚一眼,道:“既然姑爷脑子的病没治好,平日里就多点人看着,不要让他出来了。” 罗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我知道了。” 苏大夫人亲眼盯着罗家人将罗书砚关起来后,才带着一行人回去了。 苏家人一走,罗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罗夫人的心腹王妈妈道:“夫人,方才您怎么不说实话啊!今儿个奶奶特意将爷带去她的屋子里,才待了一个时辰,就说奶奶被少爷打了。可是咱们过去瞧了,少爷还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怎么会动手打人?而且少爷的衣裳头发都不乱,此事疑点重重,您怎么就认下了?” 罗夫人哼了一声,“亲疏有别,人家当然是信亲闺女的话。我们说什么,人家都只会觉得是在狡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回去的马车上,沈云娇和苏大夫人同坐一辆马车。 哭了一场,眼睛不舒服,苏大夫人不时地拿帕子蘸眼尾。 沈云娇则闭目养神。 马车突然停下,将二人都惊得清醒了。 苏大夫人心情正不舒坦,待坐稳了之后怒道:“怎么回事?见我过得太舒坦了,一个两个都要来给我添堵?” 沈云娇打起帘子往外瞧去,只见不远处一群人聚集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他们这一停下,后头跟着的马车也停下了。 前头过不去,后头退不了,竟是被堵在这里了。(本章完) 346福祸 进退两难,坐在马车上也无事,沈云娇便让翠叶去前头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 而苏大夫人正在和马车边站着的心腹冯妈妈抱怨着。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沈云娇听得耳朵都疼了,只好将头靠在车窗边上。 没过一会,翠叶就打听清楚回来了,和沈云娇说:“是那边有个人自尽了,还留下了一封血书。” 沈云娇眼前立刻浮现血腥的一幕,脸色忍不住白了白。 青玉忙把翠叶拉到一边去,嗔道:“你吓到姑娘了。” 翠叶挠了挠头,“是我不好。” 沈云娇刚想说什么,只见后面的马车已经挪走了。 她便收住了话头,坐了回去。 青玉和翠叶也赶紧上了后头的马车里。 苏家的马车调转方向,改道回去了。 沈云娇倒是没有将这出意外放在心上,天下之大,每日里离奇的事情多了去了,她也顾不过来了。 回到苏家,和苏老夫人说了罗家的情形后,苏老夫人便打发她去歇息了。 只是白日里有人在城中闹市自尽留下一封血书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还传进了苏老夫人的耳朵里。 苏老夫人双手抓住椅子的把手,身子前倾,一脸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是为谁人伸冤?” 平妈妈重复道:“是孟家,先前的那位孟阁老孟家。” 苏老夫人瞪大了眸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嘴巴微张,喉咙似乎被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平妈妈被苏老夫人的失态吓了一跳。 随着年岁增长,苏老夫人甚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了。 “老夫人您怎么了?快喝口水顺顺气。”平妈妈忙端了水来,送到苏老夫人嘴边。 苏老夫人却抬手将茶碗拨到了边上去,“你和我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平妈妈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老奴听说是一位孟家从前的下人,在闹市自尽了,还留下了一封血书。血书上写着当年孟阁老一家是被人陷害的。当时他虽知道隐情,可不敢说出来,怕被敌家灭口。如今他听说孟家唯一的男丁在西北惨死后,良心实在遭不住,这才说了出来。” “孟家唯一的男丁?是谁?” “是孟家旁支的一个男丁,当年出事的时候年纪还小,便随着女眷一道发放西北了。” 苏老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疲惫地瘫坐在椅子里。 平妈妈实在是不知道苏老夫人为何如此失态,她记得苏家和孟家是没什么往来的。 然苏老夫人的失态不是装出来的。 平妈妈便安静地陪在苏老夫人身边,等候苏老夫人的吩咐。 苏老夫人静静地坐了半晌,直到外头传来女孩子清脆的笑声。 苏老夫人僵硬地看过去。 平妈妈听了一会,道:“是姑娘和诗春她们说笑呢。” 苏老夫人眨了下眼,眼底浮现了柔软之色,“去把云娇喊进来。” 平妈妈便出去了,很快就将沈云娇也带了进来。 沈云娇福了福身子,在苏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平妈妈对沈云娇使了个眼色,便退了出去。 沈云娇将头轻轻地倚靠在苏老夫人的肩膀上,蹭了蹭,柔声问:“老夫人心情不好吗?是谁惹了您,我去给您出去。” 苏老夫人失笑,“多大的年纪了还说孩子气的话,今儿个出去有没有被吓到?” “倒没有,在罗家有大夫人在。” “不是罗家,是在外头。” 沈云娇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苏老夫人说的是什么事情,她便如实地道:“也没有被吓到,只是对那赴死之人颇有敬佩。虽然过了这么些年才说出来,但能说出真相,总归是叫人敬佩的。” 苏老夫人对上沈云娇清澈的眸子,“你都听说了?” 沈云娇点了点头。 苏老夫人心酸不已。 若是沈云娇知道真相,还能这般淡定吗? 苏老夫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内心蓦地升起惶恐来。 孟家的下人这么一闹,让被世人遗忘的孟家又重新叫人记了起来。 从前沈云娇一团孩子气,容貌虽然精致但也看不出来孟家人的影子。 可随着她孩子气褪去,身上孟家人的影子越来越浓厚。 当初孟雪仪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孟雪仪的生父孟阁老年轻时风度翩翩、貌比潘安,是京城多少女子的梦中潘安。 孟家的事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当年年轻的都老了,记忆都模糊了,如今年轻的人从未见识过孟家人的风姿。 是以就算苏老夫人带着沈云娇在外行走,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可如今孟家的事再被人提起,苏老夫人忍不住收紧了双手。 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苏老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沈云娇的发,缓缓地道:“你陪着我去庄子上住几日吧,我也想清净几日。” 沈云娇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 第二日,收拾好了东西,苏老夫人就带着沈云娇往庄子上去了。 到了庄子上,出入便方便许多。 只是苏老夫人拘着沈云娇,不让她出去。 “你别怪我,只是这儿偏僻,出去我不放心。” 沈云娇笑道:“我知道老夫人都是为了我好,我也不会出去的,我就在庄子里陪着您。” “好。” 午后,诗春来找沈云娇说:“姑娘,隔壁庄子里住人了呢,我方才出去看到有人正往里头搬东西呢,也算是咱们的邻居了。” 沈云娇便道:“既然是邻居,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咱们也该帮一把。” 诗春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隔壁的东西才搬完。 诗春比着手指头道:“足足搬了二十口箱子呢!也不知道住的是什么讲究人家。” 沈云娇正在树下纳凉,闻言摇着扇子道:“许是住的人多吧,如今天气热,有不少人家都会来庄子上的。” 诗春没说话,又出去了。 青玉拿了一盘子果子来,笑道:“到了庄子上,诗春的性子野了,这一天跑来跑去的,就没见她有闲下来的时候。” 沈云娇笑道:“她年纪小,爱玩爱闹也是常理。” (本章完) 347安心 天黑之后,庄子上蚊虫多,沈云娇正想回屋子里去了,就见诗春蹦蹦跳跳地进来了。 诗春笑着来拉沈云娇,“姑娘,边上的庄子来人了,还是熟人呢,你快去瞧瞧。” “熟人?”沈云娇便随着诗春去了。 一到外头,可不就是熟人嘛。 沈云娇忙福了福身子,微微低着头,唤道:“世子。” 萧时敬看过去,目光是难得的温柔。 沈云娇看着从边上庄子里出来的萧风,疑惑地问:“世子要住在这里?” 萧时敬一本正经地道:“庄子上凉快。” 沈云娇呆呆地说:“世子说的是,庄子上纳凉最好了。” 萧风和萧时敬说了几句,萧时敬便往苏家的庄子里去。 沈云娇脱口而出:“世子,你的庄子在那边。” 萧时敬回头看她,“我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啊?那你快去吧。”沈云娇不禁咬了咬唇。 怎么一到萧时敬面前,她就呆呆傻傻的呢?她的聪明劲都到哪里去了? 她独自懊恼了一会,回过神来,见萧时敬还立在原处。 萧时敬淡声道:“过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叫沈云娇走了过去。 待人走到身边,萧时敬才继续往庄子里去。 二人一前一后地往苏老夫人那儿去。 沈云娇走得没萧时敬那么快,走了一会她才发现萧时敬一直不远不近地走在自己前头,是为了她故意放慢了脚步。 沈云娇心中一暖,便不再特意为了萧时敬加快步子,放缓了步调。 萧时敬也随她去,二人都慢了下来。 诗春等人跟在后头,从她们的角度看过去,那二人似乎是依偎在一起的。 郎才女貌,格外赏心悦目。 苏老夫人看到萧时敬过来很是高兴,拉着萧时敬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沈云娇亲自给二人倒了茶水后,便坐在边上听着。 苏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沈云娇一眼,因寻不到什么借口打发她,便直接说道:“云娇,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敬哥儿说。” 沈云娇十分顺从地出去了。 苏老夫人又让屋子里所有伺候的人都出去了。 萧时敬平静地道:“外祖母是想打听孟家的事。” 是早就了然的语气,倒是将苏老夫人怔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她和孟家的事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告诉过,只同发现了些端倪的秦家老夫人说过。 秦老夫人的人品她信得过,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萧时敬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若是连萧时敬都知道了,那会不会其他人也看出了端倪来? 苏老夫人越想越心慌。 萧时敬安慰她:“外祖母,云娇是孟家之女,总归要认祖归宗的。” 苏老夫人怔愣了片刻,艰难地开口:“所以那个孟家下人……是你安排好的?接下来就是要为孟家翻案了。” 萧时敬没有说话,是默认了。 苏老夫人感慨万千,联想起萧时敬先前说的话。 若是孟家的冤屈能平反,那沈云娇和萧时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老夫人端起茶水喝了几口,虽知道了这些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可又忍不住生出些不安来。 孟家的案子,哪里是说翻就能翻的。 若是不仅没翻案,而且还将沈云娇的身份暴露了……苏老夫人怎么能不担心。 她看着萧时敬欲言又止。 萧时敬看过去,“外祖母,我先告辞了。” 苏老夫人忙道:“知道你忙,你快去吧。” 天黑了,苏老夫人忙吩咐丫鬟多打几个灯笼送他出去。 平妈妈却笑:“老夫人,您就别操心了,您瞧。” 平妈妈推开窗户,让苏老夫人往外瞧去。 只见萧时敬正立在院子里,微微低着头,似是在仔细聆听沈云娇的话。 再观萧时敬的眉眼神情,竟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丫鬟打了灯笼过来,萧时敬和沈云娇便一块慢慢地往外去。 平妈妈捂着嘴笑,“老夫人,您也不必为咱们姑娘操心了,咱们姑娘的姻缘竟是落在了这儿。” 平妈妈是个实在人,从不做不切实际的空梦,“世子爷念在您的面子上,咱们姑娘过去肯定是贵妾。虽然名分上是不能圆满了,可有您护着,咱们姑娘日后定会平平安安、顺心如意的。” 苏老夫人失笑,“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平妈妈怔愣住了,“老奴哪里说错了吗?” 苏老夫人笑而不语,走到里头坐下。 心中却在感慨,那二人恐怕是两心相许了,她这个老婆子还操那么多的心坐什么呢? 先前的惶恐不安,也尽散去了。 于是苏老夫人也不再拘束着沈云娇了,沈云娇也只在庄子附近走走。 这日,纪慧心过来了。 沈云娇让人将纪慧心带到了她的房里。 纪慧心走进来,笑着给沈云娇行礼请安,“姑娘。” 沈云娇看她,“快起来吧,瞧瞧你当了大掌柜就是不一样了。” 纪慧心忙道:“我能有今日,也多亏了姑娘当初愿意收留我。” 优记糕点铺越开越大,还在大江南北开起了分店。 京城的铺子,也搬到了更热闹更大地段更好的地方。 纪慧心也不再是只在后厨里忙碌的厨娘,她如今是糕点铺子的总管事了。 翠叶搬了杌子来,纪慧心就在杌子上坐下了。 她始终记得沈云娇是她的大恩人,并不因为如今自己的地位不一样了,就在沈云娇面前拿乔。 她道:“今儿个我过来还带了不少点心,全部都是刚出炉的。好克化,不甜腻,最适合老人家吃了。姑娘也不爱吃甜腻的。” “你有心了。” 翠叶佯怒道:“你若是忘了我们的,我可不依。” 纪慧心忙道:“我怎么会忘了你们呢?给你们的点心我也准备了。” 看着纪慧心急忙解释的模样,沈云娇睨了翠叶一眼,安抚纪慧心:“她和你闹着玩呢,你别理她。” 翠叶扮了个鬼脸,然后跑出去端茶水去了。 沈云娇道:“往后不必经常送点心过来了,你们是开门做生意的,总是往外送东西不好。我听闻兰烟还要开缎子、胭脂铺子?” (本章完) 348来人 纪慧心笑道:“最近怕是不成了,四小姐她有身孕了。” 沈云娇忍不住惊讶,“兰烟有身孕了?我记得她去王府也没多久。” 纪慧心道:“是呀,只有一个月的身份。先前我去给四小姐送账本的时候,正巧大夫在给四小姐把脉。因着还没满三个月,四小姐就没往外说。” 沈云娇笑了起来,“这可是大喜事,下次见到兰烟你要劝着她些,铺子里的事少操心些,先将胎坐稳了才是要紧事。我听人家说起过,这头一胎最是要紧了。” 纪慧心一一应下,“姑娘放心,等下次我见着四小姐,肯定会和她说的。” “好。” 纪慧心坐了一会,陪着沈云娇说了一会话。 因着铺子里还有不少的事,她便离开了。 自打苏老夫人到了庄子上住,萧时敬也住过来之后,每日早晚,萧时敬都会来和苏老夫人请安。 苏老夫人虽然欣慰,却又心疼。 萧时敬每日里公务繁忙,这般两头跑,光路上就要一个时辰的。 最后,苏老夫人果断地决定回京城去了,反正她们也在庄子上住了近半个月了。 才回到京城苏家,就听到了鲁王府来人了。 因着平康院这边还在收拾行囊,鲁王府的人便被送到了大房那边见苏大夫人去。 沈云娇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鲁王府来人肯定和苏兰烟有关,说不定是要说苏兰烟的好消息的。 只是苏兰烟的胎还没满三个月,鲁王府就这般宣扬出去? 还是说这就是皇家的规矩? 沈云娇琢磨不透,干脆也不去琢磨了。 左右待会子就会有人将消息送过来的。 只是大约一个时辰后,苏大夫人是亲自过来的。 苏大夫人面上没什么情绪,让人分辨不出来鲁王府来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大夫人虽面无表情,实际上她正在极力控制着忍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若是哪家的庶女能进鲁王府,还有了身孕,那定是将人供起来当姑奶奶。 可苏大夫人却不一样。 她亲生的两个女儿在姻缘上都十分坎坷,嫁的一个比一个差。 因此对于苏兰烟,她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同时也不盼着苏兰烟好。 方才听说了鲁王府来人说的事,她都想高兴地拍手。 不过都忍住了。 她给苏老夫人请安后,便道:“母亲,您也知道鲁王府派人来了吧。唉,真当是可怜了烟儿那孩子,好不容易怀上了个孩子竟然掉了,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沈云娇惊讶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四小姐小产了?” 苏大夫人点了点头,怜悯地道:“是呀,鲁王殿下开恩,准许我们娘家人过去看望烟儿。只是绣儿那头的事就叫我焦头烂额了,我哪里还有精力去管烟儿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意去看苏兰烟了。 沈云娇拉了拉苏老夫人的袖子,“老夫人,我们去一趟吧,四小姐实在是可怜。”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 苏大夫人乐得轻松,略坐了坐就回去了。 当下,苏老夫人便吩咐人从库房里取了不少补品出来,预备明儿个一起带去鲁王府里。 虽然王府里什么都不缺,就是不知道鲁王妃会不会那么大方。 第二日一早,苏老夫人便带着沈云娇直奔鲁王府。 二人先去给鲁王妃请安,没想到伍清珊也在。 伍清珊就依偎着伍清月而坐,结结实实地受了苏老夫人和沈云娇的礼。 伍清珊傲气地抬着下巴,上一次在陆家的过节她还记得呢。 当时沈云娇那副尖牙利嘴的模样,她还记在心里呢。 管沈云娇当时多么猖狂,现在不还是得给她行礼? 伍清珊心里乐得很。 伍清月用眼神警告了伍清珊一眼,然后柔声道:“老夫人和沈姑娘快快起来,都是熟人了,快坐下吧。” 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坐了下来。 伍清月叹气道:“兰烟的事……唉,若是我早知道她有身孕了,定好好照顾她的,可惜世上哪有早知道。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她吧,劝劝她莫伤心。她还年轻,往后还会有孩子的。” “王妃娘娘心善,兰烟给您添麻烦了。”苏老夫人客气了两句,就和沈云娇出去了。 王府的丫鬟领着她们往苏兰烟那边去。 见伍清珊作势要起来,伍清月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跟着去做什么?” 伍清珊只好坐了回来,撇嘴道:“我不做什么,就是跟着去看看。姐姐,你就不怕她们关起门来说什么?” 伍清月温柔地笑:“怕什么?我用得着怕么?” “也是,姐姐是王妃,那个不过就是个妾室,”伍清珊眨了眨眼,“姐姐,我给你出的法子管用吧。” 原来前几日,在听眼线说苏兰烟身怀有孕的时候,伍清珊也在边上。 听到苏兰烟有孕的事,伍清月也只是黯然了一下。 打小到到伍大夫人总是和她说,做人正室要大度些,那些妾室就算是有了子嗣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唤正室一声母亲的。 皇家的子嗣每一个都极其珍贵,因此入了王府的女人,除了特别交代过,是不会喝避子汤的。 苏兰烟有身孕也是很正常的事。 伍清月暗自伤神一会也就丢开了,但伍清珊却没她这么大度。 伍清珊愤怒地道:“姐姐,你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要是她生下的是个男孩,占了个长字,姐姐往后的孩子都要被她的孩子压一头,姐姐难道甘心?” 伍清月反过来安慰她:“虽占了个长字,可到底是庶出的,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伍清珊觉得伍清月是太天真了,于是在她坚持不懈地劝说下,伍清月也动摇了。 “那依你所见,该怎么办才好?” 伍清珊满意地笑了,凑到伍清月耳边说了几句。 伍清月皱起眉头,迟疑地道:“这样恐怕不大好吧。” 伍清珊挑眉,“姐姐,成大事者最忌讳踌躇不定了。你放心,东西我帮你去弄,若是事发了,我一力承担。” 伍清月握住她的手,“你是我妹妹,你做的和我做的有什么分别?” 349安慰 伍清月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听从了伍清珊的话。 因为做得极其隐蔽,王府上下所有人都觉得是一场意外。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走了好远的路才到水芳院里。 因着王爷常常过来,水芳院上下已经修葺一新,看不出从前荒芜的模样了。 “老夫人,累吗?”沈云娇担忧地问。 走了这么久,连她都觉得累了。 苏老夫人额头上隐隐有了汗珠,有气无力地道:“先进去吧。” 也不知道苏兰烟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好在终于是到了。 听到了消息,苏兰烟的陪嫁丫鬟蔷薇亲自出来迎接。 蔷薇的脸颊红红的,仿佛才哭过一样。 看到苏老夫人等人,又是哭又是笑的。 “老夫人,姑娘,你们总算是来了,也就你们的话我们姨娘才听得进去。” 蔷薇边说,边引着苏老夫人等人往里头去。 一行人直奔主屋,到了苏兰烟的床前。 见屋子里头的窗户都大开着,苏老夫人嗔道:“你们主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不懂事?她正在坐小月子,怎么能吹风呢?” 蔷薇低着头,嗫喏地道:“是主子说要打开的,奴婢说吹了风不好,主子不听……” 平妈妈斥道:“你还有理了?” 苏兰烟微微撑起身子,虚弱地道:“祖母,不怪她们,是我嫌闷,叫她们把窗户都打开的。” 苏老夫人叹气道:“你年纪轻呢,不知道这小月子的要紧。平妈妈,你去教教她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平妈妈便将蔷薇等人带到一边,仔细叮嘱起来。 苏老夫人走了一路有些累,沈云娇扶着苏老夫人去榻上歇着,然后回来和苏兰烟说话。 沈云娇小声地问:“你还好吗?” 苏兰烟还未开口,眼眶先红了,“就这样吧。当时我知道自己有身孕之后,还挺高兴的。和王爷说了,王爷难得的笑了。只是没想到,唉,别说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云娇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苏兰烟。 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只要王爷待你好就行了。” 苏兰烟欲言又止。 沈云娇便问:“王爷待你不好吗?” 蔷薇恰好听完了平妈妈的叮嘱走了进来,闻言便道:“王爷待我家主子自然是好的,不然我家主子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有身孕。” 苏兰烟嗔道:“多嘴什么?” 蔷薇扁了扁嘴,委屈地说:“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呀,王爷如今有大半个月都在咱们这儿,王爷待您的好,我们做下人的都看在眼里呢。” 苏兰烟的脸色愈发地白了。 沈云娇忙打圆场,“好啦,说了一会话你的嘴唇都干了。蔷薇,还不快给你家主子端碗热水来。” 蔷薇便退出去倒热水去了。 沈云娇道:“如今你也别想别的,安心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外头的事就交给慧心吧,慧心如今能独当一面了。” 苏兰烟面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来,“是呀,我预备着要开一家酒楼,到时就让慧心过去管事。” 沈云娇忍不住感慨:“又是糕点、胭脂铺子,如今又要开酒楼了,你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 苏兰烟微微一笑:“酒楼好打听消息。” 她点到为止,沈云娇聪慧,听出了是鲁王的授意。 也是,若不是因为有鲁王当靠山,苏兰烟的生意怎么能如此顺利呢? 苏老夫人缓了一会,便过来要和苏兰烟说两句。 沈云娇和苏兰烟默契地止住话头。 先前苏兰烟开糕点铺子,苏老夫人只当她是小孩子过家家,任由她去胡闹。 至于后面有鲁王当靠山,生意越做越大的事,苏老夫人都是不知道的, 若是被这些长辈知道了,肯定会十分不赞同的。 苏老夫人说了一会话,因为要说一些未出阁女孩听不得的话,便将沈云娇打发了出去。 沈云娇也只在水芳院的院子里头走走。 突然,伍清月身边的丫鬟彩荷过来了。 “沈姑娘,可巧你就在这里,”彩荷自来熟地挽上沈云娇的胳膊,“我家王妃那里来了客人,让我来请你过去说说话。” “客人?”沈云娇皱了皱眉,王府的客人,让她过去说话是怎么一回事? 彩荷却执意要把沈云娇拉过去,“姑娘,你过去看看就知道啦,别让客人等急了。” 沈云娇朝着翠叶使了个眼色,翠叶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青玉则跑进屋子里去和苏老夫人说了。 走了好一会,沈云娇才到王妃娘娘的正院里。 在外头,就听到了里头的笑声。 果真是有客人到了。 沈云娇压下疑惑,随着彩荷进了屋子里去。 只见伍清月对面坐着一模样英气的女子,女子一身窄袖骑装,利落飒爽。 沈云娇给伍清月请了安,便安安静静地站着,什么也没说。 伍清月笑道:“瞧瞧,我帮你把人请来了。你和我打听定北侯府的萧世子,还不如直接问她呢。她是苏家的姑娘,苏家是萧世子的外祖家。” 方芸芸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就算被如此打趣了,也没有丝毫的羞涩。 她大大方方地朝着沈云娇看过去。 伍清月又和沈云娇说:“她是方家的小姐,就是太后娘娘的娘家方家。” 沈云娇便道:“方小姐想知道什么?” 方芸芸直接道:“我就想问你,你可知道萧世子有喜欢的人吗?” 沈云娇一怔,手指蜷起,用平淡无波的声音回道:“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 方芸芸失望,叹气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 伍清月安慰她:“芸芸,你家世好模样好性情也好,萧世子怎么会看不上你呢?而且你们前些年还有那样的一段共同的经历,在萧世子的心里你肯定是特别的。” 到了此刻,方芸芸终于知道了羞涩,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粉。 喜欢上了人,便变得患得患失的。 听到这些安慰人的话,方芸芸还是高兴的,“希望借你吉言吧。” 二人说着话,有意无意地将沈云娇遗忘了。 350赔罪 二人显然是忘了,沈云娇是她们特意喊来的。 如今是谁都没有再和沈云娇说话了。 沈云娇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方芸芸的身上。 共同的经历,到底是什么呢? 伍清珊自外头进来了,看到沈云娇傻站着,便故意往沈云娇身上撞去。 沈云娇一个不留神被她一撞,身子不受控制地往边上倒去。 好在翠叶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姑娘,你没事吧。” 伍清月和方芸芸齐齐地看了过去。 伍清珊切了一声,“好狗不挡道。” 说罢,她大摇大摆地在伍清月身边坐了下来。 方芸芸性子直爽,最是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人,便道:“伍二小姐,地方分明宽敞得很,做错了事就该赔礼道歉不是吗?” 伍清珊抱着伍清月的胳膊,撒娇道:“姐姐,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才不要赔礼道歉。” 伍清月叹道:“沈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客人。” “切,当初我在陆家当客人的时候,这位沈姑娘可没少牙尖嘴利讽刺我呢。当时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哪去了?” 听了伍清珊的话,方芸芸重新打量起沈云娇。 沈云娇看着安静本分,竟然是那般尖酸的小人? 翠叶气不过,道:“伍二小姐,你就算是不想道歉也就罢了,没的说这些昧了良心的话来抹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是那样的人吗?陆家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伍二小姐忘记了?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伍清珊怒道:“你什么身份?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如今不知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翠叶的话确实说的不中听,伍清月板着脸道:“沈姑娘,你的婢女这样无理,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沈云娇温吞地道:“她不过是护主心切罢了,过去的事便过去吧。” 然而伍清珊却不是愿意善罢甘休的,她不依不饶地道:“这样岂不是便宜你了?” 沈云娇皱眉,“那伍二小姐想怎么样?” 伍清珊抚掌而笑,“简单,你们两个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就当过去了。” 伍清月不舒服地皱了下眉头,可到底也没说什么。 沈云娇的出身她也清楚,不过是乡下农妇的女儿,若不是有了机遇,如今恐怕就是个伺候人的粗使丫鬟。 磕个头也没什么妨碍的。 大不了事后赏赐些金银首饰也就罢了。 于是伍清月什么都没说。 而方芸芸因为伍清珊的话对沈云娇的人品产生了动摇,便也决定还是不插手了。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沈云娇主仆。 翠叶气得脸都红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你又是什么道理,简直是欺人太甚。” 沈云娇面无表情地道:“既然伍二小姐不欢迎我们,我们便先告辞了。” 伍清珊才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忙道:“站住!给我磕完头再走!你们还不快帮帮她们!” 因着王妃也不出言阻止,屋子里的下人们便朝着沈云娇主仆而去。 好在翠叶会些腿脚,先过来的几个想要动手动脚的下人都被她打了回去。 伍清珊大怒,“竟然敢在王府里动手?你们一起上!” 看着屋子里的人都过来了,翠叶紧张地和沈云娇说:“姑娘,待会子我拖住她们,你赶紧跑出去。” 沈云娇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认真地道:“好,我跑出去就喊人来。” 只是在这些人围过去前,伍清月偶然一瞥,无意间发现了正站在门口处冷眼旁观的鲁王。 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伍清月惊得头皮发麻,连忙出声阻止了这一场闹剧。 她佯装没有看到周兴昊,沉声道:“够了!闹成这样叫别人说我们王府没规矩吗?沈姑娘到底是客人,珊儿,你今儿个做出的事本就是你理亏。别闹了,快去和沈姑娘赔个不是。” 伍清珊十分不理解伍清月态度的转变,不过在看到站在门口处的人后,就一切都明白了。 屋子里的人也都瞧见了鲁王,纷纷行礼。 沈云娇暗自松了一口气,随着众人一块行礼。 周兴昊依旧是人前温润君子的模样,声音温柔:“都起来吧。” 伍清月将主位让了出来,伍清珊熟稔地道:“姐夫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门口站了多久?姐夫什么时候爱偷听了?” 周兴昊坐下,凉飕飕地看过去,“在你故意撞人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伍清珊的笑脸差点挂不住,试图撒娇撒痴蒙混过关:“啊,今儿个姐夫回来得倒是早。而且我哪里故意撞人了,姐夫分明是瞧错了。姐夫不会还要和我计较吧。” 周兴昊只看向伍清月。 伍清月被周兴昊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自然也是瞧出来了,鲁王殿下现在因为被人糊弄很是不悦。 若不是看在伍清月的份上,只怕鲁王殿下早就发作出来了。 伍清月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随后训斥伍清珊:“错了便是错了,你再这般胡搅蛮缠,往后就别过来王府了,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妹子。” 伍清珊愣愣地眨了眨眼,看向方芸芸,“方小姐,你给我作证,我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方芸芸摊手,“我没瞧见。” 伍清珊忿忿地咬牙,可碍于形势,却不得不低头。 她不甘不愿地道:“是我错了。” 周兴昊哂笑:“和我说没用。” 伍清珊不敢置信地看了周兴昊一眼,可最后却还是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到了沈云娇主仆面前。 她的声音又轻又快:“我错了。” 周兴昊道:“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伍清珊耻辱得眼眶都红了。 沈云娇却觉得没意思,主动说:“王爷,我听到了二小姐的话,不必让二小姐再重复一遍了。今儿个我是随老夫人过来看苏姨娘的,想来我过来这么久,老夫人也该着急了,我就先告辞了。” 她屈了屈膝,带着翠叶出去了。 出了王妃的院子,正好遇上了过来的苏老夫人。 两方人一汇合,当机立断先离开王府再说。 351心善 只是她们还没走多远,就有王府的下人过来请苏老夫人一行人留步,说王爷有话要说。 苏老夫人和沈云娇只好停了下来,就到边上的亭子里等候着。 苏老夫人握着沈云娇的手,沉声道:“伍家那般作践你,伍家人要是还敢不依不饶追过来,我一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的。管他伍家王家还是什么家,想要欺负我的孙女就不能够!” 听到孙女二字,沈云娇心中暖暖的。 她反握住苏老夫人的手,认真地道:“老夫人放心,云娇绝对不会让欺负我之人,在我手上逃到好的。” 二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就见鲁王被人簇拥着过来了。 见此排场,苏老夫人和沈云娇从亭子里出去,朝着鲁王行礼。 鲁王虚虚扶了一把,“老夫人请起。” “多谢王爷。” 沈云娇搀扶着苏老夫人站了起来。 周兴昊和苏老夫人寒暄着,沈云娇只低着头,眼珠子一动,便看到了周兴昊腰间悬挂着的香囊。 沈云娇诧异得瞪大了眸子,那香囊上竟然绣的是鸳鸯戏水的花样,是闺阁里的玩物。 怎的大白天的,就明晃晃地挂在腰间带出来了? 还是说他身份贵重,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沈云娇收回视线不再看了。 寒暄了一会,周兴昊沉声道:“今儿个的事是王府招待不周了,我特意命人备了些压惊礼,还请老夫人收下。” 苏老夫人心中原本是有气的,可是在看到周兴昊这般不拿架子的态度,有什么气都没了。 “多谢王爷了。”苏老夫人笑道。 沈云娇自始至终都没开口,只是在苏老夫人行礼的时候陪同。 而周兴昊从始至终都没有朝着沈云娇投去一眼,仿佛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收下压惊礼,苏老夫人一行人再次行礼后就真的告辞离开了。 周兴昊看着远处,那个依偎在苏老夫人身边娇小的声音,骨节分明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腰间的香囊。 立了良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直到那行人转了个弯消失在月洞门里,他才转身离去。 今儿个的事,到底还是惹了周兴昊不快。 再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周兴昊再也没有踏足过伍清月的院子。 只在前院留宿,偶尔会去看一看苏兰烟。 伍清月打着各种借口想去前院见周兴昊一面,都被打发了出来。 伍清月憔悴了些,“唉,王爷的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这几日珊儿想来,我都没叫她过来。我也和我娘说过了,让她好好管束珊儿。珊儿被罚跪了三天的祠堂,还不能让王爷消气吗?” 彩荷忙安慰道:“娘娘,王爷事多,哪里会为了这点子小事就一直揪着不放?” 说着,她压低声音,“该不会是水芳院那边的事,王爷瞧出了些端倪来吧。” 伍清月大惊失色,失声道:“怎么可能?” 她心中生出惶恐不安来,若真的被王爷瞧出了端倪来,那她一直极力营造的端庄娴淑的形象岂不是毁了? 她的手止不住发颤。 彩荷忙道:“娘娘别急,奴婢也只是揣测罢了。这段时日,王爷总是去水芳院那边,保不齐那边那位会说些什么挑唆您和王爷的话。王爷信了也不一定,娘娘,您得早做打算啊。” 伍清月蜷起手指,沉思片刻。 翌日一早,她便入宫去和伍贵妃请安了。 二人自从成了婆媳之后,关系是愈发地亲密了。 伍清月先说了几句甜话,话锋一转,哀戚地道:“母妃,都是我不好,没有能力护住王爷的孩子。” 伍贵妃笑容收敛,沉声道:“这事确实是你做得有失妥帖了,都有身孕了还让人住在那般偏僻的地方。那个水芳院我也知道,年久失修,最近才翻修了一遍。别说孕妇了,就是昊哥儿常常过去住,对身子也是不好的。” 伍贵妃的眸子里浮现责怪之意,“我原想着你既然是王妃,王又是个懂事的孩子,王府里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你管,我很放心。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伍贵妃一副果然王府没了她不行的神情,伍清月很有眼力见地接口:“我到底还年轻,不及母妃有手段有能力。往后还是要请母妃多多提点着才是,只是让苏姨娘住在水芳院里,我也是有苦衷的。” 伍清月欲言又止。 伍贵妃催促道:“有什么话直说,我难道是外人?” 伍清月只好道:“其实当初我想安排苏姨娘住到别出去,是王爷不同意,苏姨娘自个儿也不愿意,我便不管了。后来我发现水芳院里常常有外头的管事娘子出入,王爷让我不要管,我也就不管了。只是我虽不管,难免有话传到我的耳朵里。原来这位苏姨娘还在外帮着王爷做一些生意,苏姨娘小产前几日,她还在日夜看账本。” 伍贵妃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斥道:“胡闹!让她帮着做生意?都乱了套了!心思多又重可不就是保不住孩子了?你也是,这样的事也能随她去了,人家只会以为你是个性子软的,到时候都要欺负到你头上去了。” 伍清月低着头乖得和小媳妇一样听训。 自宫里出来,伍贵妃还派了心腹嬷嬷和伍清月一起去王府走一遭。 伍清月对这位房嬷嬷很是客气,一点都不摆王妃的架子。 马车上,她亲手给房嬷嬷倒了一碗茶水。 房嬷嬷笑道:“王妃这是折煞老奴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很坦然地接过了茶。 伍清月客气地道:“嬷嬷是我的长辈,先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时常提点我,我给嬷嬷倒茶都是应该的。” 房嬷嬷含笑,抿了一口热茶。 待房嬷嬷喝好茶,伍清月又往房嬷嬷手里塞了个品质极好的翡翠镯子,道:“嬷嬷,我知道母妃派你一道去王府的意思。只是那位苏姨娘还在小月子里,又是王爷看重的,还请嬷嬷怜惜她。” 房嬷嬷感慨:“您就是心善,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到了王府,房嬷嬷便立刻杀去了水芳院。 352敲打 得了伍清月的提前提醒,房嬷嬷对苏兰烟的态度虽不会太严厉,可也不会客气。 苏兰烟还在小月子里,她院子里的下人得了平妈妈的叮嘱,都时时刻刻盯着苏兰烟,让苏兰烟好生修养。 房嬷嬷到的时候,苏兰烟还躺在床上。 因着见房嬷嬷只是个奴仆,苏兰烟便没有起来。 房嬷嬷脸色沉了下来,“今儿个我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前来,我说的话代表的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聆听长辈的教诲,姿态怎能如此懒散?” 蔷薇便上前解释:“嬷嬷,我家姨娘还在小月子里,不便起身。” 房嬷嬷挑了挑眉,冷声道:“你也说了是小月子,而不是月子。若是今儿个是因着诞下了小主子而坐月子,那我现在肯定会给姨娘行大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兰烟掀开被子,自个儿从床上下来了。 反正她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 她道:“嬷嬷有什么话快说吧,说完赶紧回宫去,娘娘身边离不得你的。” 言下之意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房嬷嬷倨傲地扬起下巴,道:“娘娘让我给姨娘带两句话,作为女子,就该熟读女戒女则。姨娘不懂没事,从今个儿开始便禁足,外头的人一概不许见。什么时候将女戒女则记在心里了,什么时候解了禁足。只是外头的事,姨娘不许再沾染了。王爷宠着你,或许连规矩都忘了。可是姨娘自己得记着规矩,这一次娘娘只是提醒,下一次,可就不一定还有好性子了。” 说罢,房嬷嬷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屋子神情各异的人。 屋子里,有些原是王府的下人。 在看到王爷对苏兰烟的宠爱后,便打定主意要好好伺候好苏兰烟,给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可是在听完伍贵妃的意思后,她们又不禁迟疑起来。 毕竟王爷是个孝顺的人,若是连贵妃娘娘都不喜欢的人。 王爷就算再喜欢,也会慢慢疏远的。 于是她们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从苏家过来的下人,不禁为苏兰烟担忧起来。 蔷薇见苏兰烟脸色泛白,忙安慰道:“姨娘别担心,只要王爷心里有你就好了。王爷看重您,定不会叫您受委屈的。” 苏兰烟面上浮现起心酸的笑,“你说王爷看重我?” 蔷薇连连点头,“是呀,王爷连王妃那边都不去了,可时常会来看您,这可不就是看重您吗?” 苏兰烟心中苦涩无比。 什么时候她也成了需要靠着男人的宠爱才能立足的人了? 可有时候,就是这般身不由己。 且要说周兴昊对她偏宠,她还真当没看出来。 周兴昊每一次过来,都捧着卷书在书桌那边看,除了生意上的事,从来不和她说别的。 难道这就是别人眼里的重视。 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了。 到了傍晚周兴昊回到王府,就已经知道了白日里伍贵妃特意派人走了一遭的事。 伍清月原以为今儿个周兴昊回来,会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她早就预备好了措辞,并命人准备了一桌好菜,专程等着周兴昊过来。 只是等来的却是周兴昊又去了水芳院的消息。 伍清月平静的面色之下酝酿着滔天的恨意。 周兴昊就这么喜欢苏兰烟?喜欢到连伍贵妃的心意都不顾了? 周兴昊到了水芳院的时候,苏兰烟正捧着一本书在看。 苏兰烟过来行礼,周兴昊让她起来,随手翻了翻拿本书,是一本女戒。 周兴昊挑眉,“不看账本了?看这玩意?” 苏兰烟平静地道:“贵妃娘娘的命令,妾身不能不听。” 周兴昊嗯了一声,“那就背吧,早点背出来。” 说罢,丫鬟端了晚膳来,周兴昊便坐下用晚膳。 苏兰烟虽不用伺候他用晚膳,但也不能和他同桌而食。 不过念着她还在月子里,周兴昊让人在边上摆了张小桌子,让她一块吃了。 知道王爷用膳的规矩大,苏兰烟也不说话。 等用完晚膳,丫鬟们在撤碗筷的时候,苏兰烟才问:“王爷,妾身往后还可以看账本吗?” 周兴昊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嘴,“你若是想看,等出了月子再看就是了。” 想起房嬷嬷那趾高气昂的模样,苏兰烟迟疑地道:“可是贵妃娘娘那边……” 周兴昊将擦手的帕子随手搁到了一边,“只要你自个儿愿意就行。” 苏兰烟松了一口气。 周兴昊略坐了坐就出去了,直接往伍清月那儿去。 伍清月一个人落寞地用完了一顿晚膳,食不知味的时候,没想到周兴昊竟然过来了。 她欣喜若狂,抿了抿头发急忙出去迎接。 只见周兴昊正站在院子的门口处,连门槛都不曾跨过。 伍清月温柔地笑:“夜里风大,王爷快随我进去吧。” 周兴昊正在抬头望月,闻言便看了过去,压低声音:“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罢,他抱着双臂,慢慢地回去了,丝毫不去理会伍清月此时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伍清月站不稳,往边上倒去。 彩荷连忙抱住她,在她耳边提醒:“娘娘,王府上下都在看着,您不能失态!” 伍清月深深地闭了闭眸子,好歹稳住了没有倒下去。 她在院子门口立了良久,才面无表情地回了院子里去。 自打前段时日曾经孟家的下人自尽留下一封血书后,孟家的案子又被翻了出来。 当年这案子本就是草率地结案,仿佛是要遮掩什么一样。 当年名动京城的孟家大小姐在落了大狱后,又在大狱里凭空消失,世人对其的下落有众多的猜测。 只是孟小姐自失踪后就没有任何的消息,渐渐的众人也只当她是死了。 真当是可惜。 如今孟家的案子再被翻起来,那位孟家大小姐的名号也再次被人提起。 京城又热闹了起来。 只是苏家,苏老夫人难得当了一回家,将在苏家谈论起孟家的几个下人狠狠敲打了一顿,便再也没有人敢在苏家说外头的消息了。 沈云娇很疑惑,苏老夫人怎么强硬起来了。 (本章完) 353画 沈云娇也是头一次听说孟家的事,难免多了些好奇。 不过因为苏老夫人敲打过了,苏家上下无人敢提起孟家的事。 只是沈云娇还是忍不住好奇。 外头闹得纷纷扬扬,平康院里一片宁静。 下了一夜的雨,早起时还有些细雨,沈云娇站在窗户边看着雨景。 寒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肩膀一沉,一件外袍披到了她的背上。 她回头看去,竟然是苏老夫人。 “老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外头还下着雨呢。” 沈云娇忙扶着苏老夫人去榻上坐下。 她想让丫鬟给老夫人倒水,却发现屋子里的下人不知去哪儿了,连平妈妈也不在。 沈云娇便道:“老夫人且等一等,我出去喊人进来。” 苏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腕,笑道:“不必去了,是我让她们都出去的。” 这是有要紧事要说了。沈云娇坐了回去,笑容忍不住收了回去,肃着小脸问:“老夫人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苏老夫人还是慈祥的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外头孟家的事,你都听说了?” 沈云娇点点头,又摇摇头。 苏老夫人失笑,“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我吧,我知道得说不定比外头的人都清楚。” 沈云娇眨了眨眼,“当年那位孟家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后来她又去了哪里?” 苏老夫人在心里感慨,果然是母女连心。 沈云娇的问题,各个都离不开亲娘。 苏老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她鬓边的发,“孟家大小姐啊,是京城第一美人,才华和品行都是京城里的佼佼者。有不信服的,和她说会子话,相处片刻,就都心服口服了。要是我能养出这么个女儿来,那就是上辈子积福了。” 沈云娇心生向往之请。 可惜她晚生了十几年,不能一睹其风姿。 她靠在苏老夫人的肩膀上,一阵惋惜,半晌感慨道:“红颜薄命。” 苏老夫人心一紧,搂着沈云娇的手臂忍不住收紧。 仿佛自己一个失手,怀里的人儿就会消失一般。 沈云娇眉心紧锁,“老夫人,您怎么了?” 苏老夫人回过神来,松开了手。 沈云娇舒出一口气,小声地道:“老夫人,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苏老夫人叹道:“没有,只是不许再说不吉利的话。” 苏老夫人是真的怕沈云娇步她娘的后尘。 有时生的太过貌美,只能招来祸端。 苏老夫人道:“这段时日,你不许再出门了,除了平康院,哪里都不许去。” 沈云娇嘴角委屈的下垮,她这是被禁足了?可是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呀。 对女孩子,苏老夫人一直是娇养的。 从小到大,不管沈云娇做错了什么事,苏老夫人都只会和她讲道理,从来不会责罚她,更别说是禁足了。 沈云娇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什么事了? 不过一向乖顺惯了,虽不明白,她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老夫人放心,没有您的命令,我绝对不会离开平康院的。” 苏老夫人对她委屈还要懂事的表情很是心疼,到底是自己宠着养大的女孩儿。 可是现如今,她也想不出比软禁更好的法子了。 外头不知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竟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张孟家大小姐孟雪仪的画像,还流传了出来。 这画像又被人临摹了几份,当作生钱的营生拿去卖了。 虽后来被官府制止了,可孟家大小姐的画像到底是被流传了出去。 苏老夫人虽没见过那画像,却也直觉事情不妙。 将沈云娇禁足后,接下来便是要敲打苏家上上下下的人了。 当年苏老夫人为了和钱姨奶奶斗,最终能将钱姨奶奶送走,她还是有些手段的。 只是后来唯一的女儿走后,她心灰意冷才不再过问苏家上下的事。 如今要把从前的手段捡起来,也是极容易的事。 苏老夫人离开后,青玉和翠叶便进来了。 二人见沈云娇的脸色不大对劲,便走了过去。 翠叶问:“姑娘,老夫人和您说什么了?该不会又提起您的亲事了吧。” 沈云娇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应该不大好看。 翠叶与她说这些,是为了逗她一笑。 她便回道:“是提到了婚事,不过是你的。咱们翠叶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相中的人?” 翠叶没想到自个儿被调侃了。 饶是她素来大大咧咧的,不过在涉及到儿女亲事上,还是作出了小女儿害羞的姿态。 翠叶跺了跺脚,“姑娘既然觉得奴婢烦了,那奴婢走就是了。” 说罢,她扭头就出去了。 沈云娇和青玉捂着嘴直乐,不过乐完,青玉难免担忧地看着沈云娇,“姑娘,您没事吧?老夫人若是骂您了,那一定都是为了您好。” 沈云娇笑道:“我知道的,你去将笔墨纸砚取来。” 往后既然不能离开平康院,那她便读书写字抄写佛经,总归是要找些事情做来打发时光的。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外头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到平康院里。 珍亲王世子周兴晟正烦恼着。 这些时日,只要是从西北寄过来的家书,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写的,他连打开都没打开。 他就怕一拆开,上头写的都是王爷对他的怒责。 他父王珍藏的那一幅美人图,因着他的一个不小心竟传了出去。 当时他也是存了炫耀的心思,特意将那幅画拿出去给别人瞧。 也因为孟家的事又被翻了起来,当时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孟家大小姐估计就长得和画里的女子一样。 然后三人成虎,不知道怎么传的,众人都说这幅画上的女子就是孟家大小姐。 周兴晟头都大了,赶紧抱着画回去了。 不成想过了几日,临摹的画就传了出来。 现在,他就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高炎就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自家主子在罗汉床上痛苦的扭曲翻滚。 在周兴晟要抱着画出去前,他早就劝过了,可惜没劝住。 周兴晟的悔恨,完全是自找的。 翻滚了一阵,周兴晟坐了起来。 (本章完) 354王家 周兴晟咬牙切齿:“那画在哪里?拿去烧了一了百了!” 高炎抱着双臂,冷笑:“您就不怕王爷知道了,打断您的腿?” 周兴晟苦哈哈地躺了回去,怕,他怎么能不怕呢? 守门的丫鬟说,妩姨娘过来了。 周兴晟又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在女人面前,他还是要保持风度的。 他摆出了个自认为最潇洒的姿势,故意压下声音:“让她进来。” 丫鬟出去后,没一会,王妩就进来了。 整个王府里就她一个有身份的女人,虽然只是个妾,可周兴晟未娶妻,王妃不在京城,整个王府里就属她最尊贵。 这般养尊处优的养着,短短一段时日,她身上也养出了些上位者的贵气来,举手投足间,除了勾人的妩媚还透着优雅。 “爷,您心情不好吗?妾身给您按按。”王妩柔若无骨地靠过去。 高炎站在一边瞧好戏,周兴晟瞪了他一眼,道:“小爷我的心情好得很。有什么事吗?” 王妩便道:“妾身确实有事,过几日就是妾身嫡母的生辰了,因着妾身到了王府来,王家没有给妾身送帖子。可是那到底是妾身的嫡母,妾身想回去瞧一瞧。” 说罢,她眼巴巴地望着周兴晟。 在女人面前,周兴晟素来都是大方的,“想去就去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爷给你些银票,你要置办什么寿礼就尽管去置办,不够了再来和爷说。” 王妩笑得带上了些孩子气,“多谢世子!” 王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一走,周兴晟又躺了回去,无语凝噎。 他捅出来的篓子到底该怎么圆回来啊! 王夫人的寿辰,因为不是整岁,并不准备大办,只邀请了些亲戚和要好的人家来。 苏家也是在邀请的名单中的。 平康院的人都不去,苏大夫人一个人去王家总觉得孤寂,思来想去便把还在三房暂住的周元珍带上了。 至于为什么不带苏兰秋,那是因为苏兰秋年纪小又调皮,苏大夫人实在是懒得管孩子。 出门前,周元珍特意去了平康院一趟,想带着沈云娇同去好做个伴。 沈云娇抱歉地看着她:“这一次我委实是去不了了。” 周元珍疑惑:“为什么呀?” 翠叶多嘴道:“我家姑娘犯了错,被我家老夫人禁足了,不能出平康院的,只怕是不能陪周姑娘一块去了。” 周元珍诧异地看看翠叶,再看看沈云娇。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素来是最沉稳的沈云娇,能犯了什么错误导致禁足? 周元珍同情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难为你了。你嘴巴甜一些,说不定老夫人很快就消气了。” 沈云娇似笑非笑地看了翠叶一眼,才道:“好,我知道了。” 周元珍回去了,隔日,便随着苏大夫人往王家去。 过不了多久,王家和苏家就要成亲家了,因此对于苏家的来人,王家很是热情。 就连王家的亲戚们,也是将苏家人当成了坐上宾一样来招待,这让苏大夫人很是满意。 王夫人拉着周元珍的手,问苏大夫人:“这位姑娘我怎么没瞧见过,姐姐家里那么多珍宝似的姑娘,怎么都藏起来不让人见呢?” 苏大夫人笑道:“这是我三弟妹娘家的侄女,正好在我家暂住,今儿个出来我就将她也带来给我撑撑场面的。” 王夫人夸道:“真真是个玲珑的姑娘,和姝姐儿肯定能说到一块去的。” 王姝走了过来,温柔地笑,“好妹妹,随我去吧。我们去说说话。” 于是,周元珍便随着王姝去了姑娘们那边。 虽然都是不认识的姑娘,但在外头,姑娘们都将温柔体贴的一面表现出来。 因着还有王姝在旁,也没有将周元珍冷落了。 很快,周元珍就融入了进去,她冲着王姝感激一笑。 姑娘们随意说着话,不知怎的说到了王妩。 “姝姐姐,你这个五妹妹倒是有本事的。不过她打小就生得貌美又勾人,如若我是个男子,说不定魂儿也被她勾了去。”说话的是王姝的堂妹。 她身边的人笑她:“好好的说她做什么?人家如今是珍亲王府里的女主人了,身份贵重得很,和我们这些人不是同一路喽。” 周元珍倒是听说过这件事,闻言便好奇地问:“我记得王五小姐不是珍亲王世子的妾室吗?怎么又成了王府的女主人了?” 那说话之人笑道:“京城珍亲王府里的女人中,就属王五小姐的身份最贵重,听闻那位世子爷也宠她,她可不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了?” 周元珍听她们说也只礼貌的笑笑。 王姝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交握,骨节泛着白。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保持着得体的笑。 但有人突然道:“今儿个怎么没请王五小姐过来呀,我们也好听听王府里的事,叫我们开开眼见呀。” 王姝回过神来,淡笑道:“人家如今怎么看得上我们了呢?我们庙小,供不起大佛。” “可今儿个到底是她嫡母的生辰,她怎的能不过来?” 王姝叹气道:“虽然是嫡母,可如今她身份贵重,她不愿意来,我们也没办法……” “谁说我不愿意来的?”王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 王姝等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站在廊下珠光宝气的女子,不是王妩又是哪一个。 除了王姝外,几人都有在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撞破的心虚。 王姝厉声质问王家的下人:“有客到为何不通传一声?失了礼数叫人看笑话!” 王妩笑道:“姐姐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 她身边的嬷嬷道:“姨娘,先去和王夫人请安吧,别站在这儿说话了。” “好。” 于是那嬷嬷搀扶着王妩往王夫人那边去了。 今儿个出门,为了摆足姿态,王妩特意将她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带来了。 她走一步就有五六人簇拥着,好大的排场。 当王妩一行人目不斜视地从王姝身边经过后,王姝再也撑不住了,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碗,引来一阵惊呼。 周元珍冷眼旁观着,这姐妹二人之间明显有着旁人不知晓的龌龊。 355姐妹 周元珍觉得她还是不要过去凑热闹了。 她便和王家下人说了一声,带着丫鬟去别处走走。 王妩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到了王夫人的跟前,连苏大夫人都被王妩的排场惊讶到了。 王夫人更是不悦,“你是存心来耍威风的?” 不用王妩说话,她身边的珍亲王府的嬷嬷便冷声道:“王夫人,我家姨娘是好心来给您贺寿辰的,您这般说话,是不是对我们王府有不满?既如此,待我回去后,便和王妃娘娘说一声,往后就不要往来了。” 王夫人的面色变了又变,煞是精彩。 最后,她还是忍气吞声地道:“嬷嬷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妩儿,你快坐,就在我边上坐。你能过来,我心里还是高兴的。” 王妩含笑坐了下来。 王夫人与走过来的王姝交换了个眼色,二人立刻改变了态度,对王妩热情起来。 周元珍带着丫鬟香冬在王家走了会,夜里没什么好看的,她们又走了回去。 只是快到宴客的花厅里头时,周元珍又有些犹豫。 香冬问:“小姐,您怎么了?里头难道有会吃人的老虎不成?您今儿个是客人,怕什么?” 周元珍被香冬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瞪了香冬一眼,嗔道:“属你话多,罢了罢了,我们进去吧。” 只是还不等主仆二人进去,就听到了花厅里突然想起的尖叫声。 听着像是王姝的声音。 “王妩!你莫以为自个儿飞黄腾达了!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 周元珍和香冬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不再进去了,而是躲到廊柱后头看热闹。 正看得起劲的时候,突然,她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背。 她道:“香冬,有话直说,拍我做甚?” 香冬摊开双手,“小姐,奴婢的手都在这里,没有拍您呀。” 周元珍看着香冬的双手,忽然感觉到背后又被拍了一下。 她顿时汗毛都立了起来,猛地转过身去,只见身边竟站着一男子。 男子锦衣华服,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因着是在夜里,看不清他的容貌,周元珍只当他也是今儿个的客人。 “你在瞧什么?瞧热闹吗?给我让个位置,给我也瞧瞧。”周兴晟兴致勃勃地道。 不过是临时起意,没想到还能看上热闹。 他可是最喜欢热闹了。 周元珍抿着唇想了一会,到底还是往边上让了让,给他让出了个位置。 于是二人便趴在廊柱后瞧着花厅里的热闹。 王姝正站着,一脸怒容地冲着王妩狂吼。 王妩淡然地笑着,心中暗暗得意。 和王姝也算是一块长大的,她最是清楚王姝的痛脚在哪里。 从前是不敢也不能,如今倒是没了那么多的顾忌,她便一下狠狠地踩下去,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她就是要众人都瞧瞧,在外温柔贤淑的王大小姐的真面目! 王夫人连忙将王姝拉到了身后,冲着王妩说:“妩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呢?你姐姐的容貌是比不及你,可这都是天生的!” 王妩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说我有美容养颜的方子,可以和姐姐分享,我并没有旁的意思呀。我也是听我家世子说的,苏二公子常常去烟花之地,想来也是位风流的。我好心提醒姐姐,难道也是错了吗?” 苏大夫人咳嗽了两声。 王妩看过去,笑道:“我还听我家世子说了,说苏二少爷聪慧又可靠,还想将王府一些产业请苏二少爷来帮忙打点一下呢。毕竟王爷和王妃都在西北,我家世子爷在京城里信得过的人并不多。” 苏大夫人笑开了花,“世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去做就是了。” 王夫人母女瞧着王妩将苏大夫人拉拢了过去,二人脸色一沉。 可是如今王妩的身份,已然不是她们能随意搓揉的小庶女了。 王妩身边带着的王府下人,全都不是吃素的。 王妩笑盈盈地道:“我出来很久了,就先回去了。” 反正今儿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是一个妾室,出来太久确实不好。 站起来之后,王妩又笑着打量着王姝的脸,半晌后又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姐姐可要保重。” 王姝铁青着脸,恨恨地盯着王妩。 平生她最痛恨有人拿她的容貌,当作攻击她的武器。 容貌的事,并非她自个儿能决定的。 她咬着牙道:“娘,我送送五妹妹。” 说罢,王妩和王姝一起出去了。 这姐妹二人一走,花厅里的氛围一下子轻松起来了。 虽然热闹好看,但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呀。 这姐妹二人都不是善茬! 王姝和王妩走在前头,走出花厅众人的视线之中后,姐妹二人默契地停了下来。 王姝压低声音,“你别以为你当了珍亲王世子的妾室,就可以趾高气昂了。等珍亲王世子娶了正妻,就没你的容身之处了。你将来要依靠的还不是娘家?你非要给我寻不痛快,就别怪到时王家不会拉你一把了。” 王妩笑得天真:“可就算没有今儿个的事,你们也不会帮我的。你们说不定还在心里期盼着,等世子夫人过门,狠狠地把我踩在脚下吧。” 王姝哼了一声。 王妩天真的笑里带上了残忍:“我虽在别处样样不如姐姐,可我的容貌却足以勾住世子的心。姐姐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苏二哥哥是花丛中的老手,平日里见的都是貌美的女子。听闻他院子里伺候的婢女,都要容貌清秀的。我真是为姐姐担心呀,姐姐要是被退婚了,想要做个以色侍人的妾,都没人愿意要。” 王姝的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从前王妩在她面前服服帖帖的,虽然会搞一些小动作,但总体上还在她的掌控之内。 如今的王妩,脱离了她的掌控,再也不是那个任由她摆布的小庶女了。 王姝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王妩从前是她寻乐的狗,那将来也得是! 王姝眼神发狠,在王妩反应过来之前,扬起手狠狠打了王妩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王妩以及王府的下人都打愣了。 谁也没想到王姝竟然敢动手。 356丢脸 王妩的脸颊火辣辣的痛,她怒意和恨意齐齐涌上来,便扬手还了王姝一巴掌。 王姝被打懵了。 二人扭打在了一起。 王府的下人以及王家的下人愣了好一会,才去拉架。 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二人也被惊住了。 周兴晟看得兴致昂扬。 若不是现在是在偷看,他真想大喊打起来!打凶一点! 周元珍则是大为震惊,外人看起来和睦的王家小姐,私底下竟然是这般不合。 这种热闹是精彩,可是也不是白白能看的。 周元珍和香冬互相使了个眼色,便准备悄悄离开了。 但还没走几步,她的袖子就被人拉住了。 她看着那一只男人的手掌,微恼:“你放开我!” 周兴晟眼巴巴地说:“一个人看热闹多无聊,你陪我一起看。” 周元珍面无表情:“我不要。” 说着,她用力地将自己的袖子扯回来。 周兴晟再拉,周元珍再扯。 这么一来一回,周元珍实在是恼怒了。 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一推,“要看你看,别拉上我!” 这一推,竟将周兴晟直接推了出去。 踉跄了几步没站稳,周兴晟横着摔在了地上。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丢人啊!他竟然被一个弱女子就这么推倒了?没脸见人了啊! “世子?” 听到王妩的声音,周兴晟睁开眼看过去,只见原本厮打着的人都分开了,齐齐地看着他。 好吧,更丢人了。 王妩不顾自己一头乱糟糟的话,走过去问:“世子,您怎么在这里?” 周兴晟尴尬地笑了笑,“哦,有点累,在地上躺一会。” “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王妩和王府的下人一起将他搀扶了起来。 王姝拨弄了下鬓边散乱的发,幽幽地道:“五妹妹,既然世子都来了,你可别在胡闹了。在家里,家人都纵容着你。可到了王府,你就不能耍小脾气了。” 这似是而非的话,若不是知道实情,只怕以为是王妩仗着年纪小不懂事欺负王姝。 王妩暗暗咬牙,正准备挤出点眼泪装可怜的时候,就见周兴晟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小爷我要回去了。” 周兴晟朝着放在躲着的地方看去,那边早就空无一人了。 今儿个实在是丢脸了。 他叹着气往外去,王妩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跟上去了。 上了马车,王妩柔柔地问:“爷是专程来接妾身的吗?” 周兴晟一抬眼,见着王妩枯草般杂乱的发,心情愈发烦闷了,他往边上坐坐,嫌恶地道:“让小爷自个儿清净一会。” 王妩一怔,眼泪说来就来,“爷是嫌弃妾身了吗?” 周兴晟最是见不得女人的眼泪,只好忍着郁闷过去将人搂在怀里安慰。 等哄好了王妩,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孔。 今儿个丢人丢大发了,等下一次再见面,他是一定要将场子找回来的! 待王妩离开后,王家的宴席也渐渐地散去了。 苏大夫人小声问周元珍:“你去哪儿了?” 周元珍胡乱地道:“我肚子不舒服,去如厕了。” 苏大夫人便没有再问。 * 孟家一案,随着外头流传的孟家大小姐的画像,越来越热闹了。 就连宫里的伍贵妃也知晓了。 伍贵妃十分清楚孟家一案,毕竟当年她也有参与其中。 想当年,若是真的叫孟家大小姐孟雪仪入了圣上的后宫,那还有她们什么事? 圣上和孟雪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孟雪仪,圣上是动了真情的。 只是最后在江山和美人之间,圣上还是选择了江山。 最终美人香消玉殒,圣上追悔莫及。 圣上为何会偏宠六皇子? 还不是因为六皇子眉眼间和孟雪仪有几分相似,圣上常常设想,若是当初他和孟雪仪有了孩子,是不是就是六皇子这般模样。 房嬷嬷瞧着伍贵妃不安地走来走去,便出言安慰道:“娘娘在担心什么?都是个死人了,尸骨也不知道在哪里,就是个孤魂野鬼。怕她作甚?” 伍贵妃苦笑,“我不怕她,我只是担心当年的事被翻出来,肯定会被圣上彻底厌弃的。” 房嬷嬷笑:“当年的事,又不是只有娘娘一人参与。其他人,眼下恐怕比娘娘还要着急。娘娘别着急,着急除了露出马脚,没有别的好处。” 房嬷嬷端了一盅雪梨羹过去,“娘娘先喝点汤羹润润嗓子去去火,没得叫那些事乱了您的心。您如今的身份和从前不一样,就算是顾着鲁王殿下,您也得稳住了。” 伍贵妃喝了一口汤羹,心情果然舒缓了些。 “还好有嬷嬷一直陪着我,给我出主意,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伍贵妃压低声音,“当年也是多亏了你让我果断些,才将她除掉的……嬷嬷,要是往后我哪里做得不对,你一定要和我说。” “娘娘放心,只有娘娘好了,老奴才好。老奴一定誓死效忠您。” 孟雪仪的画像传了开去,伍清珊花了大价钱得了一幅,特意带去鲁王府里要哄伍清月高兴。 上一次的事惹恼了鲁王,伍清月也怨上了她,都有一段时日不肯见她了。 好不容易松口,伍清珊连忙过去了。 她堆起笑脸,讨好地道:“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伍清月故意板起脸,“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知道错了?” 伍清珊忙板起脸,“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伍清月叹气:“你也别怪我狠心,只是你年纪不小了,做事应当要有分寸了。往后你若是再胡闹,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伍清珊凑到伍清月怀里撒娇,“姐姐,我知道啦,以后我肯定听你的话,不再给你惹麻烦啦。” 歪缠了一会,伍清月总算是露出笑脸了。 伍清珊连忙把自己准备好的画带来了,邀功似地说:“姐姐,这可是我花大价钱弄来的当年孟大小姐的画像呢。如今外头不都在传孟大小姐是倾国倾城之姿,姐姐难道不好奇吗?” 伍清珊亲手将画卷展开了,伍清月凑过去看,她确实也是好奇的。 (本章完) 357像 只是画卷一展开,姐妹二人难免有些失望。 伍清珊更有被欺骗了的恼怒,“怎么就是个侧脸?那些人竟然敢骗我?” 伍清月倒是看得很仔细,笃定地道:“虽只是个侧脸,但也能瞧出风华绝代的模样。画上的人应当就是孟大小姐。” 闻言,伍清珊又看了画几眼。 精致的侧颜,唇边噙着的温柔浅笑,舒服得让人想将心都掏出来给画中的女子瞧瞧。 姐妹二人一时被画里的女子迷住了,看得入神。 半晌,丫鬟送茶水进来的响动才叫二人回过神来。 伍清珊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脸警惕:“这话上的女子,该不会是妖精变得吧。” 伍清月笑她:“又胡思乱想了不是?不过,我怎么觉得画上的女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听伍清月这么说,伍清珊也莫名地生出了些熟悉感来。 她再捧着画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脑海里浮现一人的影子,和画上的女子重合了起来。 她失声道:“呀,我记起来了,画上的女子和沈云娇生得好像。就是苏家那个奴不奴,主不主的沈姑娘。” 伍清月连忙又看了画几眼,果然和伍清珊说的一样。 伍清珊又轻蔑地道:“长得相似,说不定下场也会一样!” 伍清月瞪她:“你不是才答应过我,不会再行事冲动的吗?” 伍清珊扁了扁嘴,“好啦,我知道了,我不再说了就是。” 说罢,她不情不愿地将画卷收了起来。 伍清月道:“把画给我吧,贵妃最近也在派人寻孟大小姐的画。下次我入宫去,顺道将画给贵妃。” 伍清珊眼睛一亮,“那我自个儿送去给姑妈。” 伍清月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不是想和姑妈说,这画是陆公子寻来的?特意孝敬她的?你再顺道为陆公子说几句好话?” 被戳破了心思,伍清珊也不恼,笑嘻嘻地道:“陆公子家世不好,我得为他多多打算才行。不然将来他怎么配得上我?” 伍清月看着伍清珊面上的纯粹,忍不住感慨。 想当初,自己对表哥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得偿所愿嫁给表哥之后,原以为是修成正果,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形。 仿佛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困境之中。 伍清月便道:“他到底是个男人,若是事事都需要你去帮他筹划,那他算是个什么男人?你也别总是一头热,到头来只会让他看轻了你。” 伸手戳了戳伍清珊的额头,“听明白了吗?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些,否则男人不会珍惜你。” 这还是伍清珊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伍大夫人作为她娘,只要她不闯祸就行,其他什么的都不会教她。 下人更是不敢在伍清珊面前说教,是以这段时日以来伍清珊为了陆岫白上蹿下跳,也没有一人来和她说不合适。 伍清珊一点都不懂男女相处之道,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把最好的都给他。 伍清珊求知若渴地道:“姐姐,你再和我多说一些。” 伍清月便细细地和她说了起来。 一直到傍晚,伍清珊才离去。 那幅画,也留在了伍清月这里。 隔日,伍清月入宫去给伍贵妃请安的时候,将画也带上了。 行礼请安后,她便让丫鬟将画拿出来展开。 “母亲,这是我新得的外头正流传着的孟大小姐的画像。您前几日不是还让王爷去找吗?我恰好得到了,就拿来了。” 伍贵妃精神一振,站起身来仔仔细细地瞧。 看到画上的女子,某些尘封许久的记忆也渐渐地涌现。 伍贵妃感慨万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神情复杂地摇着头。 房嬷嬷也凑过来看了几眼,同样感慨。 伍清月笑着道:“说来也奇怪,我认识一人,和这孟大小姐倒是有几分相似呢。活脱脱的像一对嫡亲的母女一样。” 伍贵妃和房嬷嬷心中大骇。 长得像?亲母女?孟雪仪莫非还留下了骨血? 二人难免慎重起来。 伍贵妃强装镇定地道:“哦?还有这样的奇事?你说的人是谁?” 伍清月回道:“母亲也见过的,是苏姨娘娘家的,苏老夫人一直养在身边的沈姑娘。去年苏家入宫时,这位沈姑娘也一道入宫了,还给母亲请安了。” 伍贵妃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若对方是个小人物,她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就算看了,也根本不会仔细的看。 伍贵妃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指蜷起握拳,面上表现出兴致来,“哦?苏家的小姐还有不姓苏的?” 于是伍清月便将沈云娇身世的来龙去脉都和伍贵妃说了。 伍贵妃听完,心中的忧虑越发地多了。 但无缘无故让苏家人入宫,说不定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伍贵妃便道:“月儿,你将那位沈姑娘叫到你的府上,让画师给她画幅画再给我送来。我倒想瞧瞧,到底有多么相似。” 伍清月自然是应下了。 说了一会话,见伍贵妃没什么精神,伍清月便十分有眼力见的离开了。 她一走,伍贵妃带着房嬷嬷进了内殿里头。 伍贵妃忧心忡忡地问:“嬷嬷,你说那个沈姑娘会不会和孟雪仪有什么渊源?” 房嬷嬷安慰道:“就算有渊源又如何?如今孟家还是罪人,若那位沈姑娘真的是孟家人,那不仅她,连苏家也要问罪!” 伍贵妃绷着脸,叹了口气。 房嬷嬷道:“娘娘,先等看过那位沈姑娘的画像再说吧。” 伍清月回去之后,便借用苏兰烟的名义给苏家送了一封信过去,指名道姓要沈云娇到王府来陪她说说话。 沈云娇原本正在禁足中,看到这封信很是为难。 不过又担心苏兰烟是有要紧的事,只好去和苏老夫人商量。 苏老夫人将信看完了,道:“你和兰烟关系要好,你就说你身子不适,不方便去王府,兰烟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沈云娇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我只怕兰烟真的有急事,要和我商议。” 苏老夫人笑道:“有急事该寻长辈才是。” (本章完) 358作画 苏老夫人安慰她:“兰烟有急事也该寻长辈才是,怎么会来找你呢?你先推了再说。” 沈云娇便回去给苏兰烟写回信了。 她的回信到了王府,直接到了伍清月的手里。 伍清月看完之后,只好用自己的名义再写了一封送去。 就用上一次在王府招待不周,特意将沈云娇喊去补偿的由头。 因着是鲁王妃的名义,反而不好推掉了。 苏老夫人叹气道:“那我就陪你一块走一遭。” 沈云娇笑道:“老夫人,我自个儿去一趟就成了。想来有上一次的教训,鲁王妃不会再对我做什么了。而且兰烟也在王府里头,听说王爷对她很好,她在王府里也是说得上话的。” 苏老夫人便去叮嘱翠叶,无论何时都要跟在沈云娇的身边。 过了几日,沈云娇如约去往鲁王府。 到了鲁王妃院子外头,苏兰烟特意出来迎她。 苏兰烟已经出月子了,只是面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沈云娇便问:“悄悄你,怎么还瘦了?” 苏兰烟笑道:“瘦点好,走吧,我们进去。这一次你放心,伍家那个讨人厌的二小姐没有来。她不来,王妃还是很好相处的。” 沈云娇冲她笑笑,二人便一起进去了。 果然如苏兰烟所说,只要伍清珊不在边上,伍清月还是很好相处的。 三人说说笑笑,倒也和谐。 彩荷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娘娘,画师已经请到了。” 沈云娇和苏兰烟都很疑惑,画师? 伍清月解释道:“是我专程请来的画师,来给我们画像的。若是一人画一幅实在是太过耗费功夫了,不如我们三个一起画一幅吧。” 苏兰烟忙道:“妾身身份卑微,哪里敢和王妃娘娘一道入画?” 沈云娇诧异地看了苏兰烟一眼,不知何时苏兰烟也这般圆滑起来了。 伍清月执意要让画师给三人作画。 沈云娇和苏兰烟拗不过她,只好应允了。 伍清月坐在榻上,让沈云娇和苏兰烟分别在秀墩上坐着了,然后叫画师作画。 伍清月提醒画师:“不要光顾着画我,我这两位妹妹的美貌也得画出来。” 画师道了一声是,认认真真地作画。 因着一次要画三个人物,耗费了两个时辰,画师才画完。 此时,沈云娇和苏兰烟都浑身酸痛。 尤其是苏兰烟才出月子,坐得两条腿都麻了。 伍清月走到画师那边去看作好的画,她的目光落在画中的沈云娇上,五官都画的十分写实,她很满意,让彩荷带着画师下去领赏了。 沈云娇和苏兰烟缓了一阵,也凑过去一道看画。 画上的三人惟妙惟肖,一颦一笑都画的十分生动。 沈云娇和苏兰烟相视一笑。 伍清月笑道:“这画画得真好,就先留在我这里。我命人裱起来,若是你们想瞧了,就到我这儿来。” “多谢娘娘。” 伍清月得到了想要的画,就让苏兰烟带着沈云娇去水芳院里了。 到了水芳院,二人屏退了下人说起了悄悄话。 沈云娇还是疑惑:“王妃怎么会突然请我来,专程让画师画画?” 苏兰烟喝着温水,“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反正不会害你。她自个儿也在画上头,绝对不会拿这画做文章的。” 听苏兰烟这么说,沈云娇也放下心来了,二人便不再提那画的事。 不知怎的,二人说起了鲁王。 沈云娇眨了眨眼,笑道:“王爷对你真的很好,上一次我瞧见王爷腰间竟然悬挂着一个红底的香囊,是你嫁妆中的。” 苏兰烟苦笑,“你难道没瞧出来,王爷戴的是你帮我绣的那个?” 沈云娇摊手,“绣的太多了,我也记不得了。不过在王爷看来,是你的绣品就足够了。” 被这么安慰,苏兰烟当真高兴不起来,只生硬地转了话锋,“对了,慧心最近有去找你吗?我被软禁了,外头的人都见不到我。” 沈云娇惊讶,“你不是在坐小月子么?怎么又被软禁了?” 苏兰烟叹气道:“一言难尽,不过好在王爷愿意帮我说话,等过几日,就不会再让人软禁我了。” 因着在伍清月那边作画就耗费了许久的功夫,因此在苏兰烟这边略坐了会,沈云娇就该回去了。 苏兰烟不舍地道:“往后有事你可以和慧心说,慧心会转告给我的。” “好。” 虽不舍,二人也只能分开了。 回到苏家,沈云娇便和苏老夫人说了在王府里的事。 苏老夫人同样疑惑:“这王妃真是好兴致,还作画?罢了,不管她了。” 从王府回来之后,沈云娇再次被禁足了。 夜里周兴昊回到王府,自然是知道了今儿个王府里发生过的所有事。 伍清月恰好在耳房里沐浴,等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周兴昊正站在书案前。 她心中一喜,已经有好几日周兴昊没有到她这儿来了。 可惜自己才沐浴完,披头散发,胭脂也都洗去了,实在是不能见人。 可她怕自己再去梳妆打扮回来,周兴昊先走了怎么办? 正当她两难的时候,周兴昊突然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 伍清月心口一热,含羞带怯地走了过去。 走到周兴昊身边一瞧,见他看的正是白日里画的那幅画。 伍清月当下便不满地朝着彩荷看过去。 她分明叮嘱了彩荷将画好生地收好,要送去宫里的。 怎么这画又摊开放在书案上了? 彩荷也很无辜。 王爷指明了要看画,她不能不给啊。 伍清月遮掩地笑着:“王爷,今儿个忙不忙,累不累?我让人熬了人参鸡汤补身子的,叫人端过来,您喝一碗吧。” “不急,”周兴昊看着画,“是谁让你做的?” 伍清月愣了一下,“没有人吩咐我,是我早就想给自己画一幅画了,恰好今日过来的时候,苏姨娘和沈姑娘都在,我便让她们和我一道入画了。” 周兴昊眯着眼,压低声音,“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安分守己。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吩咐你的。” 伍清月十分委屈,面前的表哥陌生无比,看她好似看犯人一样。 (本章完) 359送画 伍清月咬着唇,楚楚可怜地道:“表哥,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就问彩荷。” 周兴昊盯着她看了许久,她娇美的脸蛋上,除了委屈和可怜再也看不出其他的。 伍清月的睫毛上悬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我见犹怜。 周兴昊收回视线,“是我误会你了,你别怪我。” “怎么会?”伍清月握住他的手腕,“只要误会解开了便好,我怎么会怪表哥呢?” 周兴昊笑得一派儒雅,“对了,不是说给我准备了汤吗?” 伍清月彻底松了一口气,挽着周兴昊的胳膊往外去。 离开前,眼风不忘扫向彩荷。 彩荷缩了缩脖子,没跟着过去。 等伍清月带着周兴昊出去后,彩荷连忙将画卷起来,小心地收在架子的最里头。 伍清月用温柔小意的手段,将周兴昊留了下来。 深夜,就算是在睡梦中,伍清月嘴角也含着笑。 听着耳边规律的呼吸声,周兴昊不耐烦地将伍清月挂到自己身上的胳膊拿开了。 起身,走到外头去。 今夜,他特意没让人守夜,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在院子里立了一会,他的心腹金永便走过来了,手上拿着的正是被彩荷好生收起来的那幅画。 周兴昊看都没看一眼,只吩咐道:“今夜务必画好。” “是。”金永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周兴昊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久到身上结了一层潮气才回屋子里头去。 第二日,伍清月早早地起来,伺候周兴昊更衣。 一夜的缠绵,伍清月脸颊上还带着桃花似的粉色,鲜艳诱人。 在整理周兴昊随身携带的物件时,伍清月拿着那个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眸子一暗。 她自然是从眼线那里知道,这香囊是出自苏兰烟。 她眼眸一暗,不动声色地将香囊搁回托盘上,取了另一个绣了青松的香囊来。 周兴昊眉头一皱,身子一动躲开了。 伍清月双手悬于半空中,愣了一下,笑着解释道:“王爷,这香囊里放了凝神的香料,您若是觉得心里烦躁,拿起来闻一闻也是好的。” 周兴昊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大手一捞,将放置于托盘上的香囊拿了过来,自顾自地系上了。 伍清月捏着香囊的手微微颤抖,“王爷,您就这么喜欢这个香囊吗?我再给你绣一个好不好?绣个黄底的,也更符合您的身份。这香囊的配色,实在是小家子气了些。” “不必了。”周兴昊边理袖子边往外去,不愿和伍清月多说。 伍清月追了几步,可追到院子里时,周兴昊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伍清月一叹,回了屋子里头去。 伍清月坐下,问:“画收好了吗?” 彩荷忙道:“已经收好了。” 伍清月嗯了一声,“待会子你去书架上挑几本名家字画,和那画一起送入宫里去。” 原本是等着过几日给伍贵妃请安的时候,一道带入宫去的。 可她着实等不急了。 彩荷应了一声,又喊了两个丫鬟进来,三人一道去拿东西。 将名家字画好生地用红布裹起来,彩荷亲自带着人往宫里送去。 只是送去的时候不巧,伍贵妃在太后娘娘宫里。 于是只能将东西放下,彩荷便出宫去了。 太后娘娘的宫里,除了伍贵妃,方芸芸也在。 方芸芸是太后嫡亲兄长的孙女,自然要比旁人更亲厚些。 伍贵妃坐在一旁,时不时夸赞几句,“芸芸可比臣妾娘家的那几个小姐都出色的多。只是芸芸怎么还未定下婚事?” 方芸芸不似寻常的大家闺秀,闻言,一本正经地道:“除非是和我喜欢的人,否则我不会嫁的。” 太后娘娘嗔道:“哪有女孩子家把喜欢不喜欢挂在嘴上的?羞不羞?” 伍贵妃道:“芸芸是真性情,不过听你的意思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说出来,太后娘娘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方芸芸当然知晓,只要她说出来,太后肯定会为她去求一道赐婚的圣旨,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如此一来,不管那人心里有没有她,都得娶她。 不过这样的行为,实在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她才不屑于用权势压人。 方芸芸便道:“我有喜欢的,肯定会和姑祖母说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太后知道她主意大,性子又刚烈,便也不去逼问。 等伍贵妃从太后这儿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宫女和她说,伍清月派人送了字画来。 伍贵妃一怔,随后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宫殿里头,边走边吩咐:“将画拿来,你们都出去吧,让房嬷嬷一人伺候便好。” “是。” 房嬷嬷将画打开,和伍贵妃一起瞧了起来。 画上有三位女子,伍清月和苏兰烟都是见过的。 于是二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另外一位陌生的女子身上。 画上的女子,眉眼温柔,神态娴静,确实有几分神似当年的孟大小姐。 不过也只是神情上相似,五官却和孟雪仪完全不一样,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孟雪仪的五官精致,是江南烟雨中撑伞的温柔小姐的柔美。 画上的女子五官更为粗犷些。 二人收回视线,虽失望却也心安了些。 房嬷嬷笑道:“娘娘这下总可心安了吧,是鲁王妃看错了。” 伍贵妃笑道:“虚惊一场,把这画收起来吧。” “是。” 只是虽然安心了,但是对孟家一案,伍贵妃还是保持着警惕。 朝堂上越来越多的人上奏折,说起孟家的冤屈,要为孟家翻案。 然才新上任的大理寺主薄上了一道奏折,上述孟家十条罪状。 这一道奏折,又让众人想起来,当初孟家是为何被抄家的。 为孟家说话求情的人因为这一道奏折,瞬间少了大半。 朝堂上的事瞒不住,传了出来。 而苏老夫人一直关心着孟家的事,连带着沈云娇也知晓了。 沈云娇虽不知道苏老夫人和孟家的渊源,但是因着苏老夫人对孟家的态度,她也对孟家生出了些别样的感情来。 于是,在知道朝堂上那一道奏折的事后,沈云娇十分不平。 360不成 沈云娇略有不平地道:“那位大理寺主薄是谁?他和孟家有什么过节吗?” 平妈妈犹豫着道:“老奴听闻,陆公子新上任,上任的地方似乎就是大理寺。官职好像就是主薄。” 沈云娇和苏老夫人齐齐望过去,不约而同地道:“陆岫白?” 平妈妈点头,“先前老奴出门的时候,偶然瞧见过陆公子,随从称呼他便是主薄大人。” 苏老夫人拧着眉,实在是难以相信是陆岫白上的那一道奏折。 她哎呦了一声,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沈云娇和平妈妈忙道:“老夫人,您怎么了?” “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上一次经过柳大夫的针灸,苏老夫人头疼的毛病许久没犯了。 平妈妈连忙去拿药丸,配着水让苏老夫人服下了。 平妈妈劝道:“老夫人,这段时日您为了孟家的事操了多少的心。老奴虽不知道您为何如此,但您的身子总归是最要紧的呀。” 苏老夫人只道:“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再劝了。” 对于孟家的事上,苏老夫人很是固执,平妈妈也不说了。 待苏老夫人睡着后,二人出去,平妈妈道:“姑娘,还是得请柳大夫来给老夫人把把脉。老夫人最近晚上睡得也不好。” “好。”沈云娇便立刻吩咐青玉去将柳大夫请来。 沈云娇还让丫鬟去熬了醒酒汤,等柳大夫过来的时候,灌个几碗下去才好。 然没想到柳大夫竟然是清醒着过来的,身上闻不到一丝一毫的酒味。 对上沈云娇打量的视线,柳大夫笑得憨厚,“喝酒误事,戒酒了。” 沈云娇却是不信的。 一个爱酒如命的人,说戒酒就戒酒了? 恰好苏老夫人也醒了,沈云娇便没多问,领着柳大夫进去了。 柳大夫给苏老夫人把了脉,说苏老夫人这是忧虑过重,给开了药方。 柳大夫去写药方的时候,沈云娇苦苦劝道:“老夫人,您也要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孟家的事总归会有定论的,您别着急。” 苏老夫人叹气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不管谁劝,都劝不动苏老夫人。 好在吃了柳大夫开的药,苏老夫人头疼的毛病也慢慢减轻了。 外头纷纷扬扬,苏家却开始筹备起来苏义和王姝的婚事了。 二人都老大不小了,苏义是续弦,王姝被退过婚,二人的亲事便不像苏兰馨那般要大办,只要合乎礼数便成。 只是在婚礼前夕,苏兰绣突然回来了,还是昏迷着被下人抬着进来的。 苏大夫人看着苏兰绣满身的伤,惊得差点晕过去了。 苏兰绣的陪嫁丫鬟丹朱抱着苏大夫人哭:“夫人,您一定要给我们小姐做主啊!是姑爷,姑爷丧心病狂将小姐打成这样的!姑爷连罗夫人也打了!” 苏大夫人眼眸里迸发出怒意来,“你放心,我不会再把绣儿送到罗家去了!先请大夫来,明儿个我自会去罗家讨个公道!” 第二日,苏大夫人便带着人杀去罗家了。 再见面时,亲家仿佛成了仇人。 苏大夫人赤红着眼,怒道:“我好好的女儿送来你们家,结果成了那副模!可怜见的,身上都没一块好地,我的心都要痛死了!今儿个你不给我一个交待,那咱们就公堂上见!” 罗夫人小心翼翼地触了下嘴角的伤口,冷声道:“那就去见官好了,我也想问一问苏兰绣,为何要把我儿吃的药给换了!我儿平常吃的治脑子的药,竟被她换成了能让人疯癫的药!我儿才突然发狂,都是她自作自受!” 随着苏大夫人一起过来的丹朱扬声道:“血口喷人!我家奶奶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 罗夫人冷笑,“你们院子里的芬芳,什么都说了!” 丹朱咬牙道:“就是血口喷人!” 两方吵了起来,最后,以罗家给了一纸休书,苏大夫人才离开。 等苏大爷回来,看到那休书,气得差点跳起来。 他愤怒地道:“你做事前为何不和我商量?我苏家何时有被休了回家的女儿?苏家的脸面都被你们娘俩丢完了!” 还在外头的罗老爷,听到下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后,同样大怒。 如今他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还不是仰仗了苏家? 如今要休妻,岂不是要断了他的财路? 罗老爷连夜回了京城去。 回到罗家,看到罗夫人就是一顿怒斥。 罗夫人很是委屈,“老爷,我也是没法子了,我们庙小,容不下苏兰绣那大佛!再不休妻,我们书砚都要被她害死了!”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现在就随我去苏家赔礼道歉,将那休书要回来!” 罗夫人委屈得厉害,“老爷,为了那个毒妇,你连我和书砚都不顾了?” 罗夫人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老爷,自打书砚出事后,你都不曾回来一趟。你根本不在乎书砚,你在那边是不是有儿子了?” 罗老爷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刚想否认,可想到以后迟早都是要说出来的,那边的儿子迟早要认祖归宗的。 罗老爷便道:“先不说这些事,你先随我去苏家。” 罗夫人怒上心头,恨恨地道:“我在家里为你操持着罗家,你竟然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如今你是连我和书砚的性命都不顾了?” “我没功夫和你个妇人胡搅蛮缠,你不去也罢,那我自个儿去!”罗老爷甩袖而去。 不管苏大夫人和罗夫人是怎么想的,苏大爷和罗老爷两个当家做主的男人是不同意小两口分开的。 好在苏大夫人回来得匆忙,那休书还没过了明路。 于是苏大爷当场将休书撕毁了,罗老爷还保证,定会好好的补偿苏家,此事就算了结了。 而苏兰绣就先留在苏家养伤。 当苏兰绣醒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差点又晕了过去。 丹朱担忧地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兰绣咬牙切齿,“我怎么没事?这一次我都豁出去了,没想到还是成不了!” 丹朱又小声地道:“小姐,芬芳被罗夫人抓起来了。” 361养伤 丹朱道:“芬芳那小蹄子,把所有的事都说了。” 苏兰绣冷笑:“说了就说了,你以为我怕她?反正就算拿不到休书,我也是不打算回罗家去了。” 苏兰绣身上的伤看着触目惊心,实际上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而且脸上没有受伤。 养了几日,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便可以出门了。 * 边疆最苦寒之地,连土生土长的百姓都不愿意住在这里,而是攒了点银子就去城里住了。 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家里犯了错被发配而来的女眷。 一穿着粗布麻衣,头上裹着布巾,从头到脚都灰扑扑的妇人站在荒芜的地方,瞧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看的是京城的方向。 当年她是她那辈家里最小的女儿,虽不是嫡出,却也受尽了宠爱。 如今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双手干枯得和树皮一样,谁能将她和京城的千金小姐联系起来? 那些京城里的事,越来越朦胧,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一样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起锄头开始锄地。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 她本能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几道黑影迅速地朝着自己冲来。 她目光大骇,这样的情形她见过一次。 上一次,几个黑衣人就带走了孟家唯一的男丁。 这一次,竟是轮到她了吗? 她死了,孟家就是彻彻底底的绝了根了。 虽害怕,可她一个弱女子根本逃不了,她只能握着锄头,做一做濒死的抵抗。 只是那几个黑衣人在接近她之前,又凭空出现了几人,将那些黑衣人全部踢了回去。 黑衣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有料到会杀出程咬金来。 两方缠斗在一起。 最终,是那些黑衣人落了下风,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黑衣人互相看了眼,果断地逃了。 而后来出现的几人,也跟着消失了,荒芜的地上只剩下瘫软坐在地上的妇人。 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妇人的一场梦罢了。 妇人在地上坐了好半天,擦了一把汗,起来拿起锄头继续锄地。 妇人专心锄地,根本没有发现还有一拨人躲在暗处。 “萧大人,是珍亲王府的人。” 被他称作萧大人的少年,名唤萧任。 在定北侯府,只有萧时敬身边的四大心腹,在能随萧姓。 萧任被派到了这儿来,可见那妇人身份不一般。 萧任眉头一皱,“珍亲王府?珍亲王远在西北,怎么会派人到这里来?我回去写信给爷,你们继续盯着。若下一次,珍亲王的人还出手,你们便按兵不动,不必暴露行踪。” “是。” * 苏兰绣在屋子里养了段时日的伤,就觉得闷得慌。 恰好听丫鬟来说,萧世子到苏家来了。 苏兰绣满心欢喜,立刻让丹朱给她梳妆更衣。 好在她谨慎,没叫罗书砚伤了自己的脸,不然她就没脸见人了。 “……珍珠粉给我抹上,这个口脂的颜色太淡了,拿个鲜艳些的过来。这个珠钗太素了些,可惜我的首饰还在罗家没取回来,你去我箱子里翻翻。还有衣裳的颜色也太淡了,取紫色的那套过来。” 丹朱犹豫着劝道:“小姐,这样是不是太隆重了?您到底还在养伤,若是被罗家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来接您回去了?” 苏兰绣毫不在乎地道:“怕什么?罗家就算派人来,我也有话和他们说。你赶紧按照我的吩咐去,再耽搁下去,只怕世子哥哥都要回去了。” 在苏兰绣的连声吩咐下,满屋子的丫鬟被她使唤得团团转,才终于叫她满意了。 苏兰绣看着镜子里面颊红润,妆容精致的自己,很是满意,这才往平康院里去。 只是还没到平康院,就碰到了在花园子里的沈云娇。 原本沈云娇是被禁足的,不过今儿个萧时敬过来,和苏老夫人有要事相谈,就将她打发出来了。 天气还有些闷热,她穿着一层薄薄的浅粉色的衣衫,站在花园子里的树下,抬头看着树上结着的石榴。 青玉道:“姑娘要是想吃,奴婢给您摘一个尝尝。” 沈云娇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青玉将袖子卷起来。 这石榴树生的不高,她稍微爬一下就能摘到石榴了。 只是还不等她行动,就听苏兰绣的声音传来。 “住手,苏家的东西,是你一个外人能指染的?”苏兰绣面色不善地走了过来。 沈云娇和青玉看过去。 苏兰绣走到了二人跟前,越发不悦了,“怎的,连规矩都忘了?见到我都不行礼了?” 沈云娇和青玉二人便行了礼,沈云娇笑问道:“二姑奶奶可是也想吃石榴?” 苏兰绣眉心紧锁,“不要这么叫我,我不喜欢!” 沈云娇顺从地改了称呼,“二小姐。” 苏兰绣稍稍满意,可也没有因为沈云娇的顺从就放过她。 苏兰绣道:“如今苏家的小姐,除了一个不懂事的苏兰秋外都出嫁了,你在苏家可不就是能作威作福了?我警告你,别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沈云娇淡笑:“多谢二小姐提醒,只是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苏兰绣下巴一扬,“那就好,正好我的首饰还在罗家没拿回来。这些年祖母肯定给了你不少好东西,你去,把你的首饰都取来,我挑一挑。” 这要求实在是太过分,连青玉都恼怒了起来。 苏兰绣的行径,说白了和强盗没有两样。 见沈云娇没有一口应下,苏兰绣冷声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清楚自个儿的身份?这里是苏家,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苏家的。你头上的首饰,到脚上的鞋子,也都是苏家的!祖母可怜你,才给你首饰让你用用,可你别想着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都是苏家的!你快些去拿来。”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仔细些,别叫人瞧见了。” 沈云娇道:“二小姐也说了,是老夫人好心赏赐我的,让我用着的。那我拿来给二小姐前,肯定是要同老夫人说一声的。请二小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和老夫人说一声。” 362震惊 沈云娇转身要走,苏兰绣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好呀,你还要去告状了是不是?你不过是乡下农妇生的小野种,还真把自己当成苏家的主子了?” 沈云娇将自己的手扯了出来,冷冷地道:“我说了不算,二小姐说了不算,只有老夫人说了算。二小姐想要我的首饰,也得老夫人点头同意了才行。只要老夫人同意了,那我定双手奉上。” 苏兰绣心里冒出一股邪火来。 苏家上下都知道,苏老夫人嫡亲的孙女不疼,就疼沈云娇一人。 若不是沈云娇父母都在,只怕苏老夫人要给沈云娇改性了。 真的到了苏老夫人面前,苏老夫人肯定是偏帮着沈云娇的。 沈云娇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口口声声不离开苏老夫人。 苏兰绣又气又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我还在苏家一天,我就绝对不会叫你好过!” 苏兰绣只顾着撂狠话,没有注意到走来的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搀扶着平妈妈,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只是看她的脸色,显然是听到了不少。 苏兰绣没有被人撞破的难堪,她挤出几滴眼泪,就哀戚地走来过去。 “祖母,如今我是这副模样了,谁都瞧不起我了。我知道我在家里也只是个累赘,可回到罗家去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死在家里,至少魂儿不用去罗家受苦。” 说罢,苏兰绣开始寻死觅活起来。 丹朱等人在边上劝着,一时乱成了一团。 苏兰绣倒是没有盼着苏老夫人能给她做主,她只是想闹一闹,让苏大夫人可怜她。 到时候罗家再来要人,不用她出面,苏大夫人就能先将人打发了去。 沈云娇慢慢地走到了苏老夫人另一边,如往常一般要去搀扶苏老夫人的胳膊。 只是她的手才触碰到苏老夫人的袖子,竟就被苏老夫人甩开了。 沈云娇愕然失色,眸子瞪得圆圆的,里头布满了不敢置信。 不仅她,连平妈妈等人也都震惊得愣住了。 平康院里,谁不知道苏老夫人对沈云娇的宠爱。 有什么好的,苏老夫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沈云娇。 平日里,苏老夫人是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沈云娇说。 沈云娇回过神来,只当自己是多心了,于是再次将手伸过去,想要挽住苏老夫人的胳膊。 这一次,苏老夫人直接侧过身避开了。 这一下,连苏兰绣都忘了演了,直勾勾地朝着苏老夫人和沈云娇看过去。 沈云娇又是错愕又是尴尬又是伤心。 她低垂着头,可怜兮兮地说:“老夫人,我哪里做错了,您和我说,我一定会改的。” 苏老夫人面色冰冷,“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沈云娇认真地想了一会,犹豫着道:“是因为我和二小姐顶嘴了吗?” 苏老夫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原来你都知道啊,我平素里宠着你,因为你是个知分寸的孩子。没想到私底下你就是这样尖牙利齿的对待苏家人的,实在是叫我寒心。” 这番话,如同一盆凉水一般从头泼在了沈云娇身上。 沈云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冒着寒气,又羞又愧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青玉连忙为沈云娇说话,“老夫人,姑娘她也是没法子的。实在是二小姐太过分了,要让姑娘将所有的首饰都拿来给二小姐。” 苏兰绣怒道:“你什么意思?说的我好像土匪一样,我只是想找她借些首饰戴戴罢了,以后肯定会还的。” 沈云娇垂着头,小声地道:“原只是一场误会,是我的不是,老夫人消消气。” 只是苏老夫人还是那一副冰冷的神情,看着沈云娇时,眼神淡漠,含着浓浓的失望。 沈云娇脑子懵懵的,喉咙发酸,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平妈妈看不下去了,连忙为沈云娇求情,“老夫人,姑娘是您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您最是清楚了。这一次也只是个误会罢了,误会解开了也就是了。姑娘,你先回平康院里去,就罚你今儿个的晚膳你亲自做。” 亲自下厨也算不得是什么惩罚。 沈云娇应了一声,正要回去,却被苏老夫人喊住了。 “我还有话没有说完,你年纪也不小了,再待在苏家,也太不像话了。毕竟苏家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少爷,不得不防着些。你收拾收拾东西,待会子叫马车送你回家去吧。” 这一番话,更是叫所有人,包括苏兰绣都震惊住了。 众人都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沈云娇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往下流,声音更是酸涩,“老夫人,您是要赶我走吗?” 苏老夫人移开视线,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你年纪大了,留不得你了。你打哪儿来,就往哪儿去吧。念在你伺候我一场的份上,你可以带走两个丫鬟,回沈家依旧伺候你去。” 说完,苏老夫人转身往平康院去。 平妈妈看着沈云娇欲言又止,见苏老夫人走远了,来不及安慰几句就连忙追老夫人去了。 青玉连忙抱住沈云娇。 沈云娇好些年不曾哭过了,这一哭,青玉也心疼得跟着哭了起来。 “姑娘,您先别急,待会子奴婢再去向老夫人求求情。老夫人气消了,说不定就不会让你走了。” 沈云娇只是静静地流着泪,伤心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兰绣回过神来。 虽然震惊于苏老夫人的做法,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倒是非常满意。 她早就看沈云娇不满了。 她趾高气昂地走过去,“哈哈,瞧瞧你,可怜虫一个!趁着天黑,早点离开吧。记住,不属于你的东西,一样都不许拿走!” 说罢,苏兰绣带着丹朱往平康院去了,她还要去给萧世子请安呢。 只是到了平康院,听闻萧时敬已经离开平康院了。 苏兰绣只好失望地回去了。 沈云娇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只是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索性就不擦了。 (本章完) 363伤心 青玉红着眼劝道:“姑娘,别哭了,我们先回去吧。” “嗯。” 主仆二人依偎着往回去。 才走了几步,泪眼朦胧间看见面前站了个人。 平视只能看到那人的胸膛,手边一松,青玉往边上走去了。 沈云娇想抬手擦擦泪,可手抬起来,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那人的指腹粗粝,怕抓疼了她,只虚虚地握着。 随后,一块柔软的帕子贴到了她的眼上,那人竟是在温柔地替她擦拭着泪水。 沈云娇皱了皱鼻子,哽咽着说:“我自己来。” “别动。” 是萧时敬的声音。 沈云娇不动了,任由他给自己擦泪水。 眼边的泪水擦干净,视线清晰了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时敬专注又认真的神情。 擦干净泪,萧时敬将帕子收回了袖带里。 他低头看去,沈云娇的眼圈红红的,眸子晶莹闪着泪光,鼻尖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被丢弃了的小狗。 他手心发痒,想将人搂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 来之前,他平静地预料到了沈云娇的反应。 可亲眼见到,他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他算到了所有,唯独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心。 沈云娇耷拉着脑袋,没有心情和萧时敬说什么。 她抿着唇,向萧时敬屈了屈膝算是道谢后,便绕过萧时敬回平康院里去了。 青玉赶紧追上去。 青玉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见萧时敬还站在原地。 她便提议道:“姑娘,不如让世子去向老夫人求求情吧。世子的话,老夫人肯定会听的。” 沈云娇轻声道:“不必了,我自个儿的事将旁人牵扯进来做什么?” 青玉不再说话了。 二人回到平康院里,就见翠叶和诗春冲了过来,二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沈云娇恹恹的,提不起情绪来。 青玉忙道:“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说,到底怎么了。” 翠叶和诗春沉默了一下,翠叶便道:“老夫人派了人去跨院,说是给姑娘收拾行李,要送姑娘回家去。” 沈云娇一怔,原本已经忍住的眼泪,又快忍不住了。 原以为苏老夫人说的只是气话,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是真的要赶她走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苏老夫人为何会对她突然这般绝情。 可她一点也不怪苏老夫人,只是觉得委屈。 见沈云娇这般伤心欲绝,几个丫鬟都不说话了,默默地陪着沈云娇回跨院里去。 果然,跨院那边几间厢房的门全部打开着,下人们进进出出,全是在帮她收拾行李的。 青玉跺了跺脚,冲着翠叶道:“你怎么也不拦着一些?万一把姑娘的东西磕着碰着了?” 翠叶也很无辜:“老夫人的命令,我也不敢不听呀。” 下人们收拾着行李,乱糟糟的,沈云娇便也不进去,默默地往老夫人那边去。 青玉让翠叶留下来看着点,她便和诗春一起随着沈云娇往苏老夫人那边去。 知道沈云娇会过来,平妈妈一直在门口处候着。 瞧着平妈妈,沈云娇喉咙一酸,又委屈了起来,“妈妈,老夫人还在生我的气吗?” 平妈妈叹着气,爱怜地伸手理了理沈云娇的发丝。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是会格外偏心些。 可是这一次老夫人不知为何,是彻底厌弃了沈云娇。 在沈云娇回来之前,平妈妈在苏老夫人面前说尽了好话,都不能让苏老夫人回心转意。 苏老夫人更是吩咐了她,不许叫沈云娇进屋子里去。 平妈妈低声道:“这一次,恐怕要委屈姑娘几天了。姑娘先去外头住几日,等老夫人消气了,我一定派人将姑娘接回来。” 这就是还没有消气了。 沈云娇泪盈于睫,“我知道了,只是在离开之前,我想去给老夫人磕个头。” 平妈妈愣了下,叹气道:“老夫人歇下了,姑娘有这份心便好了。” 沈云娇肩膀动了下,苦涩地嗯了一声。 平妈妈拍了拍沈云娇的肩膀,又说了些安慰的话语。 不多时,苏大夫人和苏兰绣突然过来了。 苏大夫人道:“呦,真是热闹,我是有事来找母亲,妈妈进去通传一声。” 平妈妈道:“老夫人歇下了,不见人的,夫人请回吧。” 苏大夫人却道:“我有要紧事,一定要见老夫人的。” 平妈妈也正心情不好,“夫人莫要为难我了。” 苏老夫人的声音自里头传来,“让她进来吧。” 苏大夫人笑了一声,自个儿打起帐子进屋子里头去了。 苏兰绣跟在苏大夫人身后,在经过沈云娇时,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见沈云娇被撞得皱起眉头,苏兰绣愉快地笑了一声,才进屋子里头去。 沈云娇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神情呆呆木木的,显然是因为苏老夫人突如其来的冷漠彻底伤了心,整个人遭受了巨大打击一般,提不起半点精神来。 平妈妈心疼坏了。 过了片刻,苏大夫人的声音就从屋子里头传出来。 “……母亲,我知道您偏疼云娇那孩子,可是感情归感情,理智归理智。这么些年来,逢年过节和平日里,您给了云娇多少好东西。云娇又是个会哄人的,就连我也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呢。我斗胆说一句,这些东西,属于苏家的东西,不许让云娇带走。” 沈云娇抬眸看去,却只能看到厚重的帐子。 平妈妈低声怒斥:“大夫人的算盘都打到姑娘头上来了?大夫人原是落井下石来了,姑娘放心,老夫人肯定不会依她的!” 沈云娇睫毛颤了下,没有说话。 屋子里,苏大夫人和苏兰绣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的,全是要说服苏老夫人,不许叫沈云娇拿走苏家一针一线的。 苏老夫人面色平静,心中却在冷笑。 她慢慢地道:“我已经答应过云娇,会让她带两个丫鬟去。” 苏大夫人道:“丫鬟让她带走便带走吧,只是金银珠宝、钱财首饰是绝对不能让她带走的。” 苏兰绣拼命点头。 苏大夫人审视的视线在母女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点头了。(本章完) 364离开 没想到苏老夫人竟然点头了,苏大夫人和苏兰绣母女喜出望外。 原本听了苏兰绣的话,苏大夫人只是想过来试一试,她原以为按照苏老夫人对沈云娇的偏心程度,等气消了依旧会偏疼沈云娇。 今儿个的苏老夫人,难道终于想通了?想明白了一个外人终究没有自家人牢靠的道理? 苏大夫人犹豫了一下,又道:“老夫人,至于让云娇带走的两个丫鬟,月钱让云娇自己出。没的丫鬟不是在苏家伺候,还要苏家发月钱的道理。” 苏老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大夫人和苏兰绣一喜。 苏兰绣用撒娇般的语气道:“那祖母,我去盯着些,省的她们偷偷地将苏家的东西也昧了出去。” 苏老夫人又是点头。 苏兰绣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走到门外,看到还立在门口处的沈云娇。 苏兰绣耀武扬威地道:“我早就好心提醒过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今儿个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若是没有惹了我,说不定苏家还会留你几日。只可惜啊,自作孽不可活哦!” 苏兰绣昂着头,一扭一扭地往跨院那边去。 她心情好,嗓门也格外的洪亮。 “老夫人说了!不许沈云娇拿走苏家的分毫!你们都别收拾了,将东西原木原样地放回去吧!” 翠叶愕然道:“老夫人怎么会这样说?什么都不让拿,那贴身衣物总该拿几身的吧。” 苏兰绣语气不善地道:“这就是老夫人的原话,你不信就自个儿问老夫人去。还有,老夫人说了,可以让沈云娇带走两个丫鬟,只是这两个丫鬟和沈云娇走后,就再不是苏家的丫鬟,和苏家毫无瓜葛了。你们自己想明白了!” 和苏家毫无瓜葛了? 有些丫鬟听了,露出惶恐之色,生怕被沈云娇选中带走了。 翠叶对苏兰绣敢怒不敢言,她忿忿不平地看了苏兰绣一眼,随后便跑开了。 沈云娇还在苏老夫人屋子的门外站着,平妈妈和青玉陪伴在左右。 翠叶跑过去,来不及将气喘顺了就道:“姑娘,带上奴婢,姑娘去哪里奴婢就跟着去哪里。” 青玉见状,也道:“还有奴婢,奴婢也要陪在姑娘身边。” 沈云娇白着脸,扯出笑来,“说什么胡话?我哪里舍得让你们跟着我去吃苦?你们留下来吧,我一个人离开便好。” 翠叶和青玉异口同声:“不行!奴婢就要跟着姑娘!” 平妈妈也劝道:“姑娘,就让她们两个跟着你吧。她们两个能吃苦。” 沈云娇最终还是应下了。 几人就安静地在门口站着。 半个时辰后,帐子一动,是苏大夫人从里头走出来,冷漠地看着沈云娇,“你怎么还在这里?马车备好了吧,你趁着天没黑赶紧离开吧。” 沈云娇笑容苍白:“我想见一见老夫人,给老夫人磕个头。” 苏大夫人冷声道:“老夫人不想见你。” 平妈妈见沈云娇委屈的模样,顿时心软了,忙道:“姑娘别急,我先进去看看。” 苏大夫人挡得了沈云娇,却挡不住平妈妈。 平妈妈进了屋子里头,只见苏老夫人正在榻上坐着,屋子里没有点灯,神情隐藏在了昏暗之中。 凭着伺候苏老夫人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平妈妈知道此刻苏老夫人心里定十分难受。 平妈妈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轻声道:“老夫人,您明明心里也不好受,为什么一定要让姑娘走呢?姑娘打小就是个稳重的,受了委屈从来都不会哭的。可方才,老奴瞧着她的眼睛都哭肿了。” 苏老夫人动了动僵硬的手,想说话一声却先发出了一声幽怨绵长的叹息。 “我也是没法子了,我心里也难受得紧。你别问了,去拿五千两的银票过来。” 平妈妈便拿了钥匙,去柜子里取了银票来。 苏老夫人道:“仔细些,别叫那对豺狼似的母女瞧见了。也别说是我给的,就说是你的体己。” 平妈妈疑惑:“老夫人,为何不告诉姑娘,这样姑娘也能好受些。” 苏老夫人又是一声叹息,只道:“还不是时候,如今说出来只会闹得人心惶惶。你快去。” 平妈妈将银票小心地收进了荷包里,然后匆匆地出去了。 屋外,沈云娇期盼地问:“妈妈,老夫人肯见我了吗?” 平妈妈看了苏大夫人一眼,便拉着沈云娇往边上去了。 苏大夫人扬声问:“有什么话,我不能听吗?老夫人说什么了?” 平妈妈淡笑:“老夫人什么都没说,是我自个想对姑娘说两句。” 既然不是苏老夫人有话说,苏大夫人就随她们去了。 平妈妈拉着沈云娇到了角落的地方,悄悄地将鼓囊囊的荷包塞进了沈云娇的怀里。 沈云娇本能地要推辞。 “姑娘,这一次出去你什么都没带,什么都需要重新置办的,身无分文可不行。这是我平日里存下来的,你先使着。” “我不能……” 平妈妈打断她:“姑娘先使着。天快黑了,姑娘快些走吧,否则路就不好走了。” 沈云娇叹了一口气,知道如今也不是逞能的时候,便将平妈妈给的荷包小心地收好了。 苏府外头的马车早就备好了,婆子见天色晚了,主子迟迟没有出来,便想着过来催一催。 “夫人,马车已经备下了,不知是哪位主子要出门?” 苏兰绣走出来,不耐烦地催促:“沈云娇,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你就算再磨蹭下去,祖母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沈云娇慢慢地走到了院子里,随后跪下朝着主屋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翠叶和青玉连忙将沈云娇搀扶了起来。 只见她白净的小脸上,额头又红又肿。 平妈妈哽咽:“姑娘,趁着天没完全黑下去,你快去吧。” 沈云娇轻轻地嗯了一声,由着翠叶和青玉搀扶着慢慢地往外去。 苏兰绣切了一声,“矫情!” 目送着沈云娇主仆三人的背影离开平康院,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平妈妈看向苏大夫人母女二人。 (本章完) 365自知之明 平妈妈沉声道:“既然沈姑娘已经走了,老夫人也歇下了,那我便不留大夫人和二姑奶奶了。” 苏兰绣哎呦一声,“我落下东西了,我去取。” 说罢,她转身往沈云娇住的跨院去了。 平妈妈心一紧,忙朝着诗春使了个眼色。 诗春机灵,派了个人去将郑妈妈喊过来,然后她忙追赶苏兰绣去了。 沈云娇已走,跨院那边的下人正是一片灰败的时候,谁也无暇顾及苏兰绣带着丹朱又回来是要做什么。 苏兰绣带着丹朱直接闯进了沈云娇的闺阁之中,直奔梳妆台。 打开梳妆台上摆着的柜子,里头装的都是金银首饰。 苏兰绣看得酸溜溜的:“祖母对沈云娇可真好,什么贵重的都赏赐给了她。” 苏兰绣挑挑拣拣的,余光瞄见一个上锁了的柜子,便道:“去找找钥匙,里头肯定藏着好东西。” “是。”丹朱便在屋子里寻找起钥匙来。 因着苏老夫人说了,不让沈云娇带走分毫,这屋子里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然而在丹朱的粗鲁翻找下,柜子里的衣裳被子之类的物件全部被丢到了地上。 丹朱也不在意,甚至还在上头踩了几脚。 上好的绸缎上,留下了几个黑漆漆的脚印。 诗春在门口看得又急又气,这二小姐,怎么和土匪一样? 余光瞄见郑妈妈等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诗春又有了底气,便大喊:“妈妈快来!姑娘的屋子里好像进贼了!” 郑妈妈面色一寒,手一挥,她身后的丫鬟婆子立刻冲了出去,一行人一齐冲进了屋子里去,大呵:“小贼在哪里!” 正在翻箱倒柜的苏兰绣和丹朱被吓得愣住了。 随即苏兰绣恼怒地道:“什么贼?贼在哪里?还是说你们说我是贼?” 诗春憨厚地道:“奴婢是瞧见屋子里头乱糟糟的,还以为进贼了,没想到是二姑奶奶,是奴婢眼花了。” 苏兰绣瞪了诗春一眼,道:“好了都散了吧,这里没有贼,都出去。” 郑妈妈纹丝不动,问:“二姑奶奶在这里做什么?” 苏兰绣随口敷衍:“哦,我落了东西。” 郑妈妈追问:“是什么东西?二姑奶奶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帮着找。” “不用了,你们出去就行,我自个儿找。” 然郑妈妈就是不动,她不动,身后的下人们也不动。 好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兰绣主仆。 苏兰绣见搪塞不过去,只好道:“我回来时没带什么首饰,所以来捡几样回去戴戴。” 郑妈妈神情严肃:“这里的东西,全部都是老夫人的。姑奶奶先去问过老夫人的意思,再来取吧。你们,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恢复原样。地上脏得衣裳拿去洗了,晒干后仍旧送回来收好。” 下人们应了一声,诗春的嗓音格外响亮。 诗春带头去收拾起来,完全不顾苏兰绣主仆二人。 最后,苏兰绣和丹朱被挤出了屋子去。 苏兰绣气急败坏,“好呀,一个个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今儿个祖母为了我,将沈云娇都赶走了。我这就去和祖母说,让祖母把你们都赶走!” 苏兰绣去找苏老夫人告状,平妈妈原想将人挡住了,但苏老夫人发话让苏兰绣进去了。 苏兰绣进去,眼泪说来就来,“祖母,我知道我是出嫁了的女儿,住在家里本就尴尬。可我好歹也是苏家的骨血,现如今连下人都敢糟践我了,祖母,您要为我做主啊!” 苏老夫人听得十分厌烦。 她已经容忍这对母女上蹿下跳了,没想到人的贪婪无止境。 苏兰绣在沈云娇闺房里的所作所为,她也有所耳闻了。 什么落下东西了,完全就是借口。 苏老夫人不耐烦地道:“你既然也知道不合适,那我便命人备了车,送你回罗家去。” 苏兰绣大惊失色,都忘记演了,慌张地道:“祖母别送我去罗家,我不要去罗家。” 苏老夫人冷冷地道:“既如此,那你也该有自知之明。你已经是出嫁了的女儿,就不许再觊觎我平康院里的一针一线。再有下次,我直接让人送你去罗家!” 苏兰绣讪讪地离开了。 等到了晚间,苏家上下都知道了沈云娇因得罪了苏兰绣,被苏老夫人赶走一事。 周元珍尤为震惊,更是不敢相信。 她当下就要去平康院里一看究竟,但苏三夫人拦住了她。 “夜深了,不许去了。” 周元珍急道:“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我和云娇最是要好了,我不能不管她。” 苏三夫人道:“人已经走了,你再过去有什么用?老夫人此刻也没心情见你,你就别过去添乱了。” 周元珍郁闷地坐了回去。 苏三夫人说起了别的事,“过几日你回家去……” 周元珍越发郁闷了,“我才不回去,一回去就要我去相看,好似我愁嫁一样。” 苏三夫人嗔道:“胡闹,哪有女孩儿不嫁人的?难道说你想和那王大小姐一样?” “我和她不一样的。”不想听苏三夫人的唠叨了,周元珍借口困了便回屋子里去了。 * 马车上,沈云娇躺倒在青玉的膝盖上,随着马车颠簸。 翠叶小声地问:“出来前奴婢带了些糕点,姑娘饿不饿?” 沈云娇目光呆滞,没有说话。 翠叶叹了口气,只好坐了回去。 姑娘如今没心情,估计也没有胃口。 半晌,沈云娇问:“到哪里了?” 一开口,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翠叶打起帘子往外一看,“已经出城了,估计快了。姑娘先睡一会吧。” 哭了一阵,眼睛又酸又涩。 沈云娇阖上双目,原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 但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她竟睡了过去。 翠叶和青玉不敢说话,生怕吵醒了沈云娇。 沈云娇睡得很沉,梦里什么都没有。 感觉马车停下来了,外头也有些嘈杂的动静。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到沈家了么?” 她揉着眼睛,虽然困,可她仍要打起精神来应付沈家人。 她是被赶出来的,不知道沈家人有多少话要等着她。 (本章完) 366容身 翠叶先下马车去了,青玉扶着沈云娇坐起来。 从苏家出来,除了平妈妈给的荷包什么都没带,因此也没什么行李需要拿,主仆二人下了马车也就是了。 只是才踩在地上,沈云娇被眼前的光亮晃了一下,忙抬手用袖子遮在眼前。 “太亮了?火把灭了。”是萧时敬的声音。 沈云娇一怔,感觉到光暗了一些,将手放下了,只见站在她面前的清冷如皎月的男子,正是萧时敬。 沈云娇愣愣地问:“世子怎么在这里?” 她放眼望去,这里也不是沈家。 借着光亮仔细辨认了一会,这处庄子是萧时敬的,边上的就是苏家的庄子,上一次她和苏老夫人前来正是住在了隔壁。 她生出了一股不知身处何地的迷茫。 马蹄声响起,送她们过来的马车离开了。 如今,除了进去里头,再无旁的选择。 萧时敬转身往里去,走了几步,见沈云娇还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道:“过来。” 沈云娇抬起头来,听话地迈了一步。 只是今儿个经历了大起大落,又什么都没吃,还在马车里颠簸了一路,才走了一步,突然身形不稳竟往前倒去。 翠叶和青玉见状,忙上前去拉。 但萧时敬先一步,往前一步,双臂张开,沈云娇恰好倒进了他的怀抱里。 只是萧世子爷估计错了自个儿的身子,硬得和钢铁一样。 沈云娇哎呦一声痛呼。 萧时敬的语气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心,“磕着哪里了?” 沈云娇抬起脑袋,委委屈屈地说:“头好疼。” 细细看去,果然见她的额头红了一块。 萧时敬眉心紧锁,面上浮现愧疚之色。 沈云娇知他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怪世子,是我在苏家的时候不小心磕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萧时敬抬手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沈云娇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时敬薄唇轻抿,果断地将人打横抱起。 突然而来的天旋地转,沈云娇慌张地紧紧抓住萧时敬的胳膊。 鼻尖充斥着萧时敬身上独有的气息,沈云娇佯怒道:“世子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萧时敬没有回答,直接抱着人往庄子里走去。 一进庄子里头,请安声此起彼伏。 沈云娇羞得将头埋进了萧时敬的怀里,露出的耳朵红得能低下血一样。 翠叶和青玉两个丫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翠叶笑嘻嘻的,青玉却神情凝重。 一路上,青玉看着庄子四周,和上次来相比,又修葺过了。 且走几步路就有丫鬟婆子候着,这架势,似乎早就收拾出来就等着沈云娇住进来一样。 青玉越想,心中越发不安。 萧时敬抱着沈云娇一直走进了最里头、最宽敞的屋子里。 将人放下,怕她不自在,便先出去打点了。 很快,下人就端了菜肴进来。 沈云娇心情不佳,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便让翠叶和青玉二人吃了。 翠叶本就是心胸开阔、随遇而安之人。 她也是真的饿了,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青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便拉着沈云娇去里头说话。 青玉忧心忡忡的:“姑娘,世子特意把您带到这儿来,您……您……” 青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云娇惨然一笑,“世子定是看我可怜罢了,苏家不要我了,沈家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世子也是好心。” 闻言,青玉再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直言不讳地道:“姑娘,世子这样,像是把您当成外室了!若是世子趁着这个时候提出些非分的要求,那姑娘的清白和名声都毁了!” 沈云娇板起脸斥道:“不许这般揣测世子,世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世子是正人君子,不会做趁火打劫之事。这些话往后不要再提了。” 青玉一脸急容,生怕沈云娇年少不知事,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真的当人外室,那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永远都要低人一头。 沈云娇知晓青玉的忠心,又软下嗓音说:“你放心,明儿个我托世子给我寻一处住处,我不留在这里,也不要去沈家。” 青玉松了一口气,“姑娘,平妈妈给了您多少银子?” 沈云娇将荷包打开一看,当看到里头一共是五千两的银票,主仆二人都大为震惊。 青玉惊讶的声音都变了,“平妈妈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银子?还全都给了姑娘?” 五千两,这可是五千两啊。 沈云娇震惊回过神来,眼眶又红了,“肯定是老夫人的意思。” 平妈妈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但是苏老夫人可以。 原本苏老夫人冷漠无情的态度就很古怪,沈云娇不相信,苏老夫人真的能对她做到这般冷淡。 这银票,肯定是苏老夫人授意的。 沈云娇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 今儿个哭了好几遭,此刻她的眼睛想必肿的都不能看了吧。 外头,翠叶放下碗筷,和又进来的萧时敬请安。 沈云娇和青玉闻言便走了出去,也给萧时敬请安。 沈云娇郑重地道谢:“多谢世子收留,不然我今晚不知道能去哪儿。” 萧时敬在榻上坐下,他的手上捏着一个瓷瓶,“过来。” 沈云娇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萧时敬拨开盖子,布着茧子的指腹拈了些莹白的药膏,就要往沈云娇红红的额头抹去。 沈云娇本能地一躲。 青玉忙道:“世子,上药的事就交给奴婢吧。” 萧时敬淡淡地道:“不必。” 他另一只手一伸,轻轻地搭在沈云娇的后脑勺上,让她躲无可躲。 沾了药膏的手顺势而上,轻轻地抹在她红红的额头上。 沈云娇做好了伤口会痛的准备,但额头冰冰凉凉的,竟十分舒服,一点儿都不疼。 她悄悄抬眸看向给她上药神情专注的男人。 上完药,男人收回手,后脑勺的温热离开的时候,沈云娇竟生出了一丝失落。 大概是今儿个经历了大起大落,心碎欲裂,就格外贪恋温暖。 萧时敬望着她,“早些睡吧。” (本章完) 367过错 这一夜,睡得格外的沉。 早晨醒来的时候,翌日醒来,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如今的处境。 翠叶和青玉听到动静连忙端着热水进来了,一道进来的还有几个眼生的丫鬟。 青玉解释道:“是世子安置在庄子上伺候姑娘的。” 沈云娇道:“你们两个贴身伺候就够了。” 一丫鬟走上前来,笑道:“姑娘放心,奴婢们都是帮着两位姐姐打下手,平日里姑娘不吩咐,奴婢们绝对不会进屋子里来的。” 沈云娇瞧她穿着体面,和普通的下人不一般,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作含笑,姑娘在庄子上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找奴婢。” 沈云娇便道:“我想在附近的县城里买一处宅子,你能帮我吗?” 含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姑娘对宅子有什么要求?” “没什么要求,只要地段合适,价钱合适便行。” “好,奴婢会让人出去打听着的。” 萧时敬才下朝,就听萧风道:“爷,含笑那边有消息送过来,说沈姑娘想在别处置办宅子搬出去。属下当然知道绝对不能答应沈姑娘,可沈姑娘也不是好糊弄的。”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萧时敬去糊弄沈云娇。 萧时敬理着袖口,淡淡地道:“只说没有合适的便是。” 这也太糊弄了。萧风腹诽着,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好。 到了宫门外,萧时敬正要上马的时候,远远的瞧见一女子走了过来,是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萧时敬面无表情地上了马,骑马离开。 方芸芸急了,连忙上了马追了过去。 因着皇城外就是闹事,马儿骑不快,方芸芸很快就追了上去。 然她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并不上前去和萧时敬搭话。 知道萧时敬喜欢的是温柔的大家闺秀,她也尽量在萧时敬面前学着做一个守礼的大家闺秀。 萧风被迫和方芸芸并排行骑在了一块,萧风便问:“方小姐,你有事要找我家世子吗?” 方芸芸看向前头骑在马上依旧威风的背影,嗯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碰上了,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哦。”萧风不再多嘴了。 萧时敬突然停了下来,方芸芸眼睛一亮,急忙驾马上前,“萧哥哥,我有话……” 萧时敬看向萧风:“去买些糕点。” 边上便是酒楼了,萧风连忙去了。 萧风知道糕点是要给谁的,特意捡着精致,一看就讨小女孩喜欢的买。 等他提着两盒子点心回来的时候,只见自家世子爷和方芸芸还在僵持着。 他心里叹了声,孽缘呦。 见萧风回来了,萧时敬便要继续走了。 方芸芸哀伤地道:“萧哥哥,当年的事是我年少不懂事做错了,可人总会犯错的。我就错了那么一次,你不能原谅我吗?难道从前的那些时光,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吗?” 萧时敬冷冷的面庞上,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 就仿佛身边没有这个人似的,继续骑马离开。 到了人少的地方,他便加快了速度。 方芸芸也索性豁出去了,骑马追了上去。 这一幕,让方芸芸想起了还在边疆的时候,她和萧时敬便是这样赛马的。 那个时候多么快活。 她扬起笑,大声道:“萧哥哥,我们从前不就是这样的吗?京城我待腻味了,我们回边关去好不好?” 萧时敬面无表情地加快了速度,他马术精湛,很快就将方芸芸甩开了,当然连萧风也一块被甩开了。 萧风还拿着点心呢,不敢跑得太快。 方芸芸失落,追不上萧时敬便去问萧风,“萧风,若是没有当初那件事,你说我现在和萧哥哥是不是已经成了夫妻了?” 萧风骇然失色,这样的问题,他不仅不敢回答,还希望自己立刻聋了才好。 他嗯嗯啊啊敷衍了几声,就赶紧抄小路溜了。 方芸芸的丫鬟青依实在看不过去,“小姐,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比萧世子优秀、长得俊、性格好会哄人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你何必就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方芸芸怅然道:“你不懂,当初若不是我年少不懂事……也不会害得萧哥哥性情大变,萧哥哥成了如今这副生人勿近、不讨喜的性子都是我的错,我做错的事,我自己来承担。” 看着方芸芸大义凛然的模样,青依懵了。 她怎么记得,萧时敬一直都是那么一张死人脸?自家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 今儿个伍清月又入宫去给伍贵妃请安了。 周兴昊一直忙着正事,伍清月便代替他,在伍贵妃面前行孝。 婆媳二人说着话,不知怎的就说到了那幅画上。 伍清月道:“母亲肯定看过那幅画了吧,沈姑娘是不是和孟大小姐很相似?就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伍贵妃淡笑:“依我看来,一点也不像。” 伍清月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不可能吧,不止我,连珊儿和见过沈姑娘的丫鬟都觉得像呢。” 伍贵妃有些不悦:“那你是觉得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 伍清月忙垂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母亲不如将两幅画再拿出来比对一下?” 伍贵妃虽不悦,但还是依言吩咐宫女去取画过来了。 只是宫女只带了一幅画回来,“启禀娘娘,王妃派人送进来的那幅画不见了。” 伍贵妃眸光一厉,“怎么可能不见?” 房嬷嬷沉声道:“画是老奴亲手收好的,老奴去找找。” 房嬷嬷进去一会,空着手出来的。 她凝重地道:“娘娘,画真的不见了。” 伍清月道:“会不会是让宫女收到别的地方去了?” 伍贵妃沉吟道:“月儿,你再去找那个画师,让他按照记忆再画一幅。记住,不许和任何人说,王爷也不许告诉。画好,赶紧派人送到我手上来。” 被伍贵妃和房嬷嬷如临大敌的模样所感染,伍清月郑重地道:“母亲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好。” 说完,她便出宫去了。 伍贵妃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王爷果真是长大了。” 368质问 能在她的宫里,将那画悄无声息带走的,也只有周兴昊一人了。 房嬷嬷迟疑地道:“娘娘的意思是王爷?可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伍贵妃感慨:“孩子大了,有自个儿的主意了,连我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了。不过。” 她眸光狠戾,“那位沈姑娘,一定有问题。” 伍清月只带了自己的心腹,说是要回娘家去。 等到了伍家,她又偷偷地从后门乘坐马车去了那画师的府上。 当下,伍清月就盯着画师作画。 时隔几日,画师已经记不清三人的容颜了,只能画了个大概出来。 等他画完,天都黑了。 彩荷道:“娘娘,不如明儿个再送入宫里去吧。” 伍清月道:“不,现在就去。好在母妃将腰佩给我了,在宫门下钥之前,这幅画一定要送到母妃的手上。” 主仆二人匆匆地入宫去,将画直接送到了伍贵妃的手上。 伍贵妃和房嬷嬷一齐看画,待看到画上左边坐着的女子时,二人齐刷刷变了脸色。 虽画师只画了个大概的模样出来,可二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何止是长得相似,分明就如同一个人一样。 这样相似的容貌,怎么会是巧合? 这位沈姑娘,肯定就是孟家的人! 孟家的人,一个都不许留! 伍贵妃眸子里闪过杀意,拉着伍清月的手,却笑得慈祥,笑得伍清月汗毛都竖起来了。 伍贵妃笑道:“世上难得有这么相似的人,等过几日,你将沈姑娘带入宫来我瞧瞧。” 伍清月自然是应下了。 等她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然是深夜了。 这段时日,贵妃娘娘做主,给王府里添置了几个美妾。 周兴昊是没精力在来她这儿了。 只是等她回到院子一瞧,竟见灯火通明的。 她又惊又喜,“王爷过来了。” 加快脚步走进了屋子里去,周兴昊果然在贵妃椅上坐着等她。 伍清月边脱外袍边过去,柔声道:“王爷等了多久了?今儿个我回了娘家一趟,我娘身子不好,我就多陪了她一会,王爷莫见怪。” 周兴昊笑得意味深长,“哦?不是去皇宫里了吗?和母妃都说了什么?” 伍清月怔了一下,很快将那丝不自然掩饰了过去,“是去见过母妃了,也没说什么,都是女人间的闲话,王爷不爱听的。” 周兴昊眼神锐利,“不是送画去了吗?什么画?我也想瞧瞧。” 这下,就算伍清月想遮掩也遮掩不了了,低声道:“王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王爷从来都不信任我吧。” “我就是太过信任你了!”周兴昊怒而起身,朝着伍清月步步逼近,“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你却次次都不听我的,实在是太叫我失望了。” 伍清月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含泪质问:“表哥,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若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就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周兴昊冷着脸没有说话。 伍清月面上滑落晶莹的泪珠,身段放到最低,软声哀求:“表哥,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与我说,我一定会改的。我们还和从前那样好不好?” 周兴昊声音沉沉,“那你与我说,你和我母妃到底说了什么?那幅画又在何处?” 伍清月垂下头,声音里带着丝哭腔:“我答应了母妃,不会和旁人说的。” “好好好。”周兴昊笑着走出去了。 伍清月听着那笑声格外的刺耳,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瘫软地坐在了周兴昊先前坐的椅子上,上头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彩荷走过来,小声地说:“娘娘,何必和王爷说这些呢?男人最是要面子的,您好言哄几句,说几句软话,也就揭过去了。” 伍清月笑得苍白,“可我也会累了的,从前表哥对我那般的好,为什么一成婚,什么都变了。他就想让我成为他手上听话的傀儡,可我打小就是按照王妃来培养的,我想成为他的贤内助。” 彩荷感动:“王爷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周兴昊去了前院,将心腹金永喊了过来。 金永知道王爷现在想听什么话,行过礼之后直接道:“贵妃娘娘派人去了皇后娘娘宫里,还派人出了宫,去了张阁老府上还有其他几位大臣的家里。” 周兴昊怒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他深深地闭了闭眼,沉声吩咐:“你再去盯着些,再派些人去盯着苏家。” “是。”王爷不说,金永也知道是哪一个苏家。 金永走后,周兴昊疲惫地坐在了圈椅里。 伍贵妃是起了杀心了。 她怕脏了自己的手,特意将水搅浑了,到时那些做贼心虚的人,自会出手。 只怕沈云娇的小命不保。 周兴昊头一次生出无力感,早知道当初就该一并将那个画师解决了的。 想了想,他往水芳院去了。 第二日,苏兰烟特意打发了蔷薇回苏家去。 王府上下谁都知道,王爷对水芳院的重视,王妃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人们就更不敢怠慢了水芳院的。 蔷薇要出王府,自然是无人敢阻拦。 蔷薇回到苏家,到了平康院里,总觉得氛围怪怪的。 下人们进进出出不发出一点声音,沉闷的氛围,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蔷薇拉住诗春,小声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诗春眼底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好像很久没有歇息好。 闻言,诗春摇摇头,“没什么,你既是来见老夫人的就赶紧进去吧。” 见蔷薇要走,诗春又拉住她,小声提醒:“不管你为何而来,待会子到了老夫人跟前,你可千万别提沈姑娘啊。” 蔷薇愣住了,“啊?可我就是为了沈姑娘而来啊,是我家姨娘说想请姑娘过王府去陪她说说话,王爷都应允了。” 诗春叹气,“那你就别进去了。” 一丫鬟打起帐子,“蔷薇姐姐,你怎么还不进来?老夫人在问你呢。” 蔷薇看看诗春,诗春正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 她心存疑惑,和那丫鬟进屋子里去了。 369知晓 苏老夫人的屋子里,氛围愈发压抑。 蔷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上前行礼。 苏老夫人一开口,嗓音有些嘶哑,“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兰烟那儿有事?” 蔷薇想起诗春的提醒,犹豫了下还是道:“是我家姨娘想沈姑娘了,想让沈姑娘去王府陪她说说话,王爷和王妃都是应允了的。” 话一说完,她虽低着头,却也感受到了屋子里的氛围蓦地压抑了起来。 她偷偷抬眸,正好见到平妈妈看着她,神情不悦还带着责备,仿佛她犯下了滔天大错一样。 蔷薇低下头。 过了好半晌,她脖子都酸痛的时候,苏老夫人才沉声道:“沈姑娘已经不在这儿了。” 蔷薇低着头道:“那等沈姑娘回来了,奴婢再过来。” “她不会回来了,”苏老夫人眸子里没有一点光,“她已经回家去了,和我苏家毫无瓜葛了。” 蔷薇吃惊,连遮掩都忘了遮掩,失声道:“沈姑娘回沈家去了?” 对于蔷薇的失态,苏老夫人没有说什么,只道:“如今沈姑娘只是个平头百姓了,她有自个儿的日子要过。你回去和兰烟说,就当没有这个人罢。” 说罢,苏老夫人站了起来,缓缓地往内室里走去。 蔷薇还在震惊之中。 诗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送你出去吧。” 蔷薇愣愣地点了点头,随着诗春出去了。 走到屋外,蔷薇小声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夫人平日里不是最疼沈姑娘的吗?怎么会叫沈姑娘回沈家去了?沈家什么地方,可不得把姑娘当成谋财的工具,卖了换个好价钱?” 诗春不愿多说,疾步走到院子门口,“我就送你到这儿。” 怕蔷薇多说,诗春一溜烟地跑了。 蔷薇立了半刻,才离开了。 蔷薇这一走,沈云娇被送回苏家的事也传了出去。 千金小姐沦落为平头百姓的事,实在是新奇。 有不少八卦的和苏家沾亲带故的人家,特意上门来打听沈云娇去哪儿了? 苏老夫人一概说不知。 还有好奇的人,例如苏兰馨之类的,特意打发人去了沈家,可沈家没有沈云娇的影子。 沈云娇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苏兰馨叹了一口气,一时感慨万分。 既然沈云娇沦落到了那等境地,一个长得貌美的女孩子无故消失了,说不定就是被歹人看上了,或是被卖去了那等地方。 总之,世上再无清清白白的沈云娇了。 苏兰馨在心中宽慰自己,这样子,她的仇也算是报了。 此刻的沈云娇,正在铺着锦被的床上安睡。 在这儿住着,白日里没什么事,夜里睡得早一些。 只是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似乎听到了些不寻常的动静,和虫鸣声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幻听了? 她闭上眼,过了片刻,又听到了那样的声音。 “叮当”一声很是尖锐。 她坐了起来,唤道:“翠叶!” 进来的是含笑,“姑娘怎么了?翠叶已经睡下了,您有事的话奴婢去叫她。” “不必了,让她睡吧,”沈云娇看向被打开的门,“外头好像有些动静。” 含笑笑道:“姑娘心细,是世子回来了,厨房在给他准备夜宵。” 沈云娇不好意思的笑笑,“原来是如此。” 她本想去给萧时敬请个安,不过想到夜深了,孤男寡女也不合适,便道:“你去伺候世子吧,我睡了。” “好。” 含笑看着沈云娇躺下,替她掖好背角才出去,轻轻关上门。 一转身,见一支羽箭朝着她飞来。 她嗤笑一声,抬手一抓,竟将那羽箭直接抓在了手中。 反手一扔,对面厢房的屋顶上落下一道黑影。 她走过去,不悦地斥道:“一堆废物!惊扰了沈姑娘,看爷怎么扒了你们的皮!” 暗处的黑衣人羞愧地低下头。 含笑凝神听了一会,“还有两条漏网之鱼,留活口。” “是!”几个黑衣人消失在原地。 含笑等了一会,一黑衣人单膝跪在她面前,道:“萧大人,没有活口,都是死士。” 含笑一点也不失望,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派出死士来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真当是小材大用了。 可惜碰上了他们深情的世子爷。 含笑打了个哈欠,“知道了,你们仔细些,我先去睡了。” “是!” 第二日,沈云娇照旧早早地起来。 只是进来伺候的依旧是含笑。 含笑是萧时敬的人,她用起来不习惯,便问:“翠叶和青玉呢?她们还没起?” 含笑抱着衣裳过来,“奴婢已经派人去喊她们了,姑娘快穿衣裳,天气凉了,早晨格外的凉。” 等沈云娇穿好衣裳,翠叶和青玉才匆匆赶来。 翠叶和青玉都十分懊恼。 青玉抱怨道:“都怪你,昨晚偏要哄着我吃酒,害得我夜里什么都不知道,早晨也差点醒不了。” “酒?”沈云娇问。 翠叶憨厚地笑:“是世子赏赐给下人的,分了我一点,就两杯。没想到只喝一杯就能醉人,奴婢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喝酒误事啊。” 沈云娇又惊又疑,“一杯酒就让你们两个一醉到天明?” 含笑解释道:“世子的酒,是宫里御赐的烈酒。两位姑娘平日里都不是饮酒之人,一杯就醉也是正常的。” 几人见含笑说的头头是道,便都信了。 沈云娇起身后,简单用了些早膳,便和含笑说:“去给我备马车吧,我想去县城里瞧瞧,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含笑笑容不变,应了一声好。 她便出去备马车了,一到外头,立即变了脸色。 她在心里暗恼,要是萧风是个女子就好了,来伺候世子爷心上人的差事她一定会推给萧风。 可惜萧风不是女子,且现在割了他的子孙根也晚了。 心里虽吐槽,正事还是要办的。 让人快马加鞭去通知萧时敬后,含笑回了屋子里,道:“姑娘,不巧,庄子上的管事用马车去城里采购绸缎了,昨儿个姑娘不是说衣服不够吗?他大概中午的时候回来。” 370宅子 到了午后,马车回来了,沈云娇便带着翠叶和青玉上了马车,往县城那边去。 距离京城最近的县城很是热闹,沈云娇下了马车,在街上走着。 含笑道:“姑娘,其实先前已经看好了合适的宅子,没有和您说。您随奴婢来,今儿个您过来,就亲自去看看吧。” “好。”一行人便随着含笑去了。 这处宅子在县城最边上的地方,宅子后头是一片树林,环境很是清幽。 宅子是三进三出的,里头还是很新的,角落里没有杂草落叶,显然是有人常常打扫的。 这样一处宅子,显然是当地有权有势的人家的。 含笑边带着沈云娇等人在里头走,边说:“这宅子本来是一位富商的,只是他们要南下定居去了,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急于将宅子出售。” 沈云娇道:“这宅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着不合适,再换个小一些的吧。” 含笑笑道:“怕是不成了,世子已经将定金一千两付了。” 沈云娇惊讶了一下,只好道:“那就这里吧,除了定金,还剩多少银子?” 含笑:“还需要一千两。” 沈云娇看了青玉一眼,青玉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头拿出了两千两的银票来。 沈云娇接过,一并给了含笑。 含笑爽快地收了过去,“奴婢这就去办,保管一个时辰后就叫姑娘拿到房契。这宅子里的摆设都是现成的,姑娘既然到了就别走了,进去歇着吧。奴婢让庄子上的奴仆都过来,顺便将东西也搬过来。” 沈云娇一怔,“你们都是萧家的下人。” 含笑认真地道:“姑娘错了,我们不是萧家的下人,我们是世子的人。” 说罢,含笑拿着银票出去了。 沈云娇心中感动不已,萧时敬对她如此,实在是叫她无以为报。 若她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或许还可以以身相许。 可她是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如今还从苏家出来了,没了立身之所。 若是她真的想留在萧时敬身边,那就只能以妾室的身份。 可以色侍人,又能维持得了多久呢? 时间一久,她和萧时敬的那一点情分将会悉数耗尽,最后只剩两看相厌。 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才好。 沈云娇叹了口气,转身往宅子里头去。 里头最气派的一间,便当作她的闺房。 反正在这宅子里她说了算。 “边上那两间,你们一人一间住下吧。” 翠叶和青玉齐声说不敢。 沈云娇笑道:“你们两个愿意抛下苏家的一切,随我出来。我也不是什么姑娘了,往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翠叶和青玉惶恐。 “姑娘永远都是姑娘,我们都当姑娘是主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 “是呀,等过段时日老夫人消气了,还是会将姑娘接回去的。” 沈云娇笑笑,扭头进了屋子里去。 青玉抿着唇,用胳膊肘子撞了翠叶一下,嗔道:“好好的,你提老夫人做什么?没的又引得姑娘伤心了。” 翠叶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哪里要收拾的。” 到了傍晚时分,原本庄子上的人和置办的东西都送进了这一处宅子里头来。 沈云娇瞧着下人进进出出的搬东西,都快把那边庄子给搬空了。 沈云娇忙将含笑招了过来,“快别搬了,那边庄子搬空了,世子若是想去庄子上小住可怎么办?” 含笑笑道:“世子不去庄子上住了。” 沈云娇想想也是,萧时敬来回跑耽误多少事? 肯定是回京城侯府去了。 这些时日,多亏了萧时敬在旁陪伴,她才没有那么的伤心了。 想到要就此分开,她心里竟然还有一丝不舍。 含笑没有留意到沈云娇的失落,她正盯着下人们搬东西呢。 萧时敬是个讲究的,所用的器具都是顶顶好的,更何况是拿出来给沈云娇用的,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含笑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生怕磕着碰着了。 天色渐晚,到了晚膳的时辰了。 今儿个忙着搬家,厨房都还没拾掇出来。 含笑便派人去京城酒楼里烧了一桌菜肴带回来。 沈云娇将房契好生地收好,便去用晚膳了。 用完晚膳,一时睡不着,便出去走走。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了一道奇怪的门。 这门不是在院子门口,而是突兀地镶嵌在了围墙上。 翠叶猜测道:“估计就是偏门,出去了就是大街。” 青玉嗔道:“你瞅瞅墙那边的房屋,明明是一处宅子,就被你说成大街了。只是这两处宅子之间,为何要开一道门呀。依奴婢看,明儿个叫人来将这门封死了才好。” “别别别,别封死了,若封死了我怎么过去?”门那头传来的男子浑厚的声音,吓了几人一跳。 但这声音有些熟悉。 含笑走过来,冷笑:“做什么装神弄鬼吓人?” 含笑一把将门打开,只见站在门那头的是萧风。 萧风憨厚地笑:“嘿嘿,我这不是怕过来唐突了姑娘吗?” 萧风拎起手上提着的食盒,“这是点心,姑娘夜里饿了吃。是世子爷特意从京城带过来的,还热着呢。” 含笑接过食盒。 沈云娇愣愣地道:“世子?” 萧风笑道:“是啊,世子就住在这头,姑娘有什么事就让人敲门。” 沈云娇惊讶,红唇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想问的话太多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含笑推了萧风一下,看似轻轻一推,却将萧风推得往后退了几步。 “行了,天黑了,你一个大男人别杵在这儿了。” 萧风面对含笑,一点脾气都没有,“我走了,你照顾好姑娘。” 含笑将那门关上,转头看向沈云娇,见沈云娇眉眼间透着丝念念不舍。 含笑很有眼力见地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把世子爷请过来?” 沈云娇回过神来,垂下眼睑,“不必了,天黑了,世子过来不合适。” 含笑哦了一声,心道,这意思是白天世子爷不管何时过来,那都是合适的。 那她白天去请总没问题了吧。(本章完) 371美人 大概是因为知道萧时敬就住在隔壁的缘故,在这宅子里的第一晚,沈云娇睡得格外安稳。 只是夜里,含笑倒是忙坏了。 大张旗鼓的搬家,招来了不少的人。 含笑将脚踩在一没了呼吸的黑衣人的背上,道:“这些人,真的是和狗一样,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唉,要是还在庄子上就好了,至少庄子上早就布下了防备。” 萧风挑眉,“这话你和爷去说呀。” 含笑撇嘴:“切,不要挑拨我。换你你敢不敢去和世子说,不要搬家?” 萧风哼了一声,手中长剑一挥舞,“叮”的一声挡开了暗器,道:“要是姑娘说在这儿睡得不舒服,要搬回庄子上去,爷肯定是头一个同意的。” 萧风相信,就算沈姑娘提出了无理的要求,他家爷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很快,这拨来行刺的黑衣人都躺在了地上。 萧风亲自检查了一遍,叹气道:“都是死士,没有一个活口。” 含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放心,以后肯定还会来刺客的,何愁留不下活口来?” 萧风古怪地瞪着眼,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安慰? * 伍贵妃一拍桌子,怒骂道:“都是一帮废物,派出去那么些人,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解决不了!” 房嬷嬷道:“老奴听说,萧世子一直暗中保护着她。” “萧世子?萧时敬?”伍贵妃冷笑,“他肯定是瞧中了人家的美貌,来英雄救美这一出呢。我听说他这一把年纪了还不娶妻,甚至房里一个通房都没有,怪不得看到个有点姿色的就挪不开眼了。到底继母不是亲娘。你挑几个貌美的,用王爷的名义给他送去。” 房嬷嬷迟疑:“王爷若是知道了……” 伍贵妃哼了一声,“知道便知道了,他还能不认我这个亲娘?快去。” “是。” 宫里的女孩子不能挑,房嬷嬷便通过伍家,挑了两个姿色上乘、身段妖娆的女子,用鲁王的名义送去了定北侯府上。 因着是鲁王送的,不管萧时敬有没有点头,人都先送进了侯府里头再说。 只是两个美人才送进去,半路就被萧大夫人的独子萧时康给撞上了。 萧时康今年才十岁出头,正是开始知晓人事的时候。 在书院里,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好友私底下给他看过那种风月的册子,他就一直心痒痒。 这一次房嬷嬷精心挑选的两个女子,为了能拉拢住萧时敬的心,都是扬州瘦马出身。 她们知晓,做出什么样的姿态,嘴角上翘的弧度,最能让男人移不开视线。 虽萧时康只是个半大的小子,但也算是个男人了。 二人本能地抛去了个媚眼,萧时康便走不动道了,“这两位姐姐好生陌生,是新来的吧,要送去哪个院子里伺候的?” 领路的婆子笑道:“这两位姑娘是鲁王殿下送来给世子爷的。” 解释完,婆子屈了屈膝,就想带二人离开了。 萧时康横跨一步,挡住了三人的路。 那婆子苦着脸道:“我的小祖宗呦,又怎么了?” 萧时康用下巴点了点那两个美人,“将那两人留下,我自有用处。” 那二人看着萧时康毛都没长齐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更是让萧时康一阵心荡神驰。 打从他懂事的时候,萧大夫人便耳提面命地和他说,让他去和萧时敬争,和萧时敬抢。 都是侯府的嫡子,萧时敬不过是占了年纪的优势,但这并不是说萧时康就比不过萧时敬了。 在萧大夫人这样的教导下,如今吃穿用度上,萧时康都恨不得比萧时敬才好。 现在是两个活生生的大美人,他怎么可能让萧时敬一个人独占了呢? 于是他道:“该不会是你弄错了吧,送来的是两个人,难道不是世子一个,我一个?” 那婆子差点绷不住,心中暗道,真是好大的口气,说这话前也不看看自己那话长齐了没有。 婆子道:“老奴没弄错,就是都给世子爷的。小少爷,您的功课做完了没?要是没做完,小心先生打你板子。” 萧时康很是厌恶别人拿他当孩子瞧,少爷脾气上来了,直接将那婆子往边上一推,道:“这两人我先带回去了,要是世子有话,让他来和我说就是。” 萧时康走到那两个美人跟前,蓦地羞红了脸,问:“两位姐姐,先去我那里坐坐吧。” 这二人当然是不愿意的。 威风堂堂的世子爷,和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她们当然选前者。 于是二人娇滴滴地道:“我们是王爷送来伺候世子爷的,不能和您走。” 萧时康又羞又恼,他自尊心极强,双方一时僵持不下的时候,世子院子里的咏芙过来了。 咏芙是世子院子里的管事丫鬟,很是体面,连萧时康见了她,都有些讪讪的。 咏芙不卑不亢:“方才的话奴婢也听到了些,既然小少爷喜欢,那不妨二人都带回去吧。” 萧时康一喜,那婆子和两美人都一惊。 咏芙说完,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萧时康大喜过望,一手拉一个,拉着两个美人离开了。 那婆子跺了跺脚,赶紧往萧大夫人那边去了。 咏芙站在暗处目睹了一切,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世子爷交代她,要她管束好世子爷的内宅。 世子爷洁身自好,偏偏还有人要往他的院子里塞人。 这些年,她不知道挡回去多少,得罪了多少人。 看来往后可以利用萧时康了。 萧大夫人知道萧时康收了两个美人,顿时大怒。 不过听说那两个美人原本是要送去萧时敬院子里的,萧大夫人便什么也没说,当作不知道。 若是谁要秋后算账,她便会用一句萧时康年纪小不懂事顶回去。 不过这段时日,萧时敬都没有回侯府去,侯府里发生的事情他都不关心。 夜里,天上星星点点,萧时敬手里执一枚黑子。 面前的棋盘上,白子快被杀得片甲不留了,这还是他手下留情了的。 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粉脸皱成一团。(本章完) 372生气 沈云娇也是突发奇想想要和萧时敬下一盘的。 她棋艺是不精,只是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烈。 她将手中的白子放下,面无表情地道:“我输了。” 萧时敬也将黑子放下,刚想说什么安慰她几句,就见沈云娇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沈云娇面上没什么情绪,声音也淡了不少,“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也不等萧时敬说什么,沈云娇转身便离开,浮动的衣摆都透着果断冷静。 很快,沈云娇就走过了那道门,门顿时“砰”的一声被合上。 关门的动静不小,萧时敬听得皱起眉头,他扭头问萧风:“她生气了?” 萧风愕然,“难道您没看出来?您手下一点没留情,也不怪沈姑娘会生气。” 萧时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该怎么办?” 萧风憋着笑,“姑娘家都喜欢首饰衣裳。” 萧时敬若有所思。 坐了好一会,耳边突然听到了些动静。 他将棋子分黑白慢慢地收拢起来,萧风已经按着腰间的佩刀,飞上了屋顶去。 恰好含笑也在屋顶上。 含笑斜眼看他:“姑娘回来的时候有些不高兴,谁惹着她了?” 萧风撇了撇嘴,“还能有谁?” 含笑惊讶:“怎么可能?” 她家世子是对沈姑娘动了真心了,真真切切地为沈姑娘谋算,怎的还会惹人生气? 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又有一拨不知好歹的死士过来了。 含笑当初想不明白,世子为了个女人竟然能把她派出来保护。 初见沈云娇时,不过是和寻常的大家闺秀一样。 不过这段时日接踵而来的死士,证明了沈云娇身上或藏着大秘密。 含笑对秘密不敢兴趣,只一心完成主子的吩咐。 今夜来的死士并不多,但想要留下活口十分的难。 今儿个估计又没有收获的时候,含笑和萧风突然见一道黑影闪现到二人身前。 屋顶上的风呼啸着,将男子的袖口衣摆吹得飒飒作响。 月光清冷,洒于他的身上,叫人不敢亵渎。 含笑和萧风屏住了呼吸。 萧时敬动作利落,在不会武的人眼中就是几道虚影。 他一掌扣住了死士的咽喉,另一只手伸进嘴里轻轻巧巧一拨弄,带出一颗毒药。 毒药被咬破了道口子,流了些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扔进了死士的嘴里,逼迫死士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将死士一扔,萧风连忙接住了。 萧风手起手落,将死士一掌劈晕了。 目睹死士晕之前惶恐的眼神,萧风道:“这不是死士呀,估计才训练了没多久就被派出来了。” 萧时敬用帕子细细地擦着指尖,淡声吩咐:“送去大理寺。” 萧风一愣,立刻应下了。 这要送去大理寺,可就是过了明路要将事情闹大了。 往后这些还要派人来刺杀的人,都得再三思量了。 沈云娇正在生闷气,并不知晓夜里发生了多少事。 因着夜里睡得迟,第二日也醒的晚了些。 她醒来,青玉进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姑娘,沈家人上门来了。奴婢不好将人打发走,只好先让他们在门房那边等着。” 沈云娇掩饰不住惊讶,“沈家人?我父亲和继母?” 她从苏家出来后的行踪,一直没有和外人说过,沈家人怎么能找到这个地方来的? 沈云娇越发觉得古怪了。 她收拾好,便让青玉将沈家夫妻带来,她倒是想瞧瞧,沈家夫妻过来是做什么的。 不一会儿,沈家夫妻就过来了。 沈二和庄氏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们没想到沈云娇被从苏家赶出来后,还能住这么好的地方。 那人说的对,苏老夫人赶沈云娇出来肯定是障眼法,私底下不知道给了沈云娇多少好东西呢。 就这么一处宅子,加上里头的装修摆设,还有往来的下人,没有一万两弄不出来的。 不过这宅子里只住了沈云娇一人,那沈二和庄氏自然而然就是长辈了。 沈二摆起长辈的架势,训斥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你是不是没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沈云娇回敬道:“那你把我当女儿了吗?” 沈二气急败坏:“怎么没有?我生了你,这个恩你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不管我对你如何,女儿孝敬老子都是天经地义的!” 翠叶虎着脸挡在沈云娇的前头,随时都准备冲上去给沈二一拳。 她家姑娘如今的境地确实不好,可也不是谁都能来欺辱的。 沈云娇沉下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二道:“我生了你,现在也是该你孝敬我的时候了,这宅子不错,我就住下了。” 庄氏笑道:“云娇,你爹爹说话不好听,可是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女儿家住在这里,难免惹人闲话。我和你爹爹搬过来和你住一块,就不用怕了。出门前我看了黄历,今儿个就是个好日子。你叫这些下人去把咱家的东西都搬过来。” 沈云娇怒极反笑,这对夫妻好大的脸。 她直接拒绝:“我一个人住得挺好的,你们若是想搬过来,我在别处给你们租一处宅子。” 沈二和庄氏一路走来,这县上最好的宅子就是这里了,再租能租到什么好的? 沈二和庄氏自然不肯。 含笑突然咦了一声,“奴婢前些时日去过沈家庄,听到了一些话。当初沈老爷似乎说过,姑娘不是你的种吧。” 沈二道:“那些都是我喝醉了酒混说的,做不得数的。” 含笑追问:“那我还听村民提起,当初先夫人嫁给你的时候,就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二含糊道:“胡说,都是他们胡说罢了。” 庄氏皱起眉头,质问道:“这些事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没什么好提的。”沈二目光闪烁,避开众人的眼。 见庄氏还用怀疑审视质问的目光盯着自己,沈二忙压低声音,“好了好了,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你难道不想住大宅子?不想当大户人家的太太?” 373生父 沈二和庄氏交换了个眼色,夫妻二人多年的默契,立刻一致对外。 庄氏冲着含笑嗔道:“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一个下人开口的?你说那些旁人瞎说的话,到底有什么居心?云娇,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你瞧瞧这些下人,倒是要爬到主子头上来了。” 含笑道:“姑娘,奴婢说这些也不是为了什么。难道姑娘一点也不疑心吗?哪有亲生父亲会对女儿不管不问的,而且人家都说女儿肖父,可姑娘和沈老爷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呢。” 沈云娇看向沈二。 她倒不是怀疑她和沈二的关系,只是她并不想让沈二住进来。 沈二和庄氏若真的搬进来了,那她就别想有一日安宁了。 于是,她顺水推舟地道:“是让人怀疑的,不如滴血验亲吧。” 庄氏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敢这么对你亲爹说话?” 翠叶上前大跨一步,用能将人撕碎的眼神狠狠地瞪着庄氏。 庄氏有些怯怯地咽了口口水,又坐了回去。 沈二搓着双手,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心虚。 沈云娇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含笑说的都是真的?她不是沈父亲生的? 说句心里话,若她真的不是沈二亲生的,她还有些激动。 她面上保持着镇定道:“不过是验一验让大家放心罢了,你不敢吗?我的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二突然双手捂着头,哀嚎道:“哎呦呦,你要把我气死了!我的头好痛!快让我躺一躺!” 庄氏也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哪里有亲生女儿把亲爹气死的道理?还不快给一间空屋子让你爹歇一歇!要是你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去官府告你一个害死生父!” 屋子里的下人都憋屈得很,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沈二明明是装的。 可就是因为沈二是沈云娇的父亲,就占进了便宜。 先前还在沈家的时候,沈二缺银子了就用父亲的名义去向沈云娇讨要。 如今知道沈云娇住在这么好的宅子里,便谋划着要鸠占鹊巢。 天底下哪有这样只会一味讨要,而没有一点付出的父亲啊。 翠叶小声地说:“姑娘,只要您一声令下,奴婢就将他们两个都打出去。” 沈云娇失笑,“他们两个是我名义上的父母,若是对他们不敬,总归是我吃亏的。先找间空厢房,送他们两个过去吧。含笑,你随我来。” 沈云娇领着含笑去了。 翠叶和青玉只好领着沈二和庄氏去安置了。 回到屋子里坐下,沈云娇仔细地打量着含笑。 含笑大大方方,任由她打量。 沈云娇拉过含笑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去摩挲含笑的指腹。 含笑的每一个手指上都覆着厚厚的茧子,沈云娇轻声道:“这手不像是做粗活的,倒像是拿兵器的。你是习武之人吧。” 含笑怔了一下,随即赞道:“姑娘果然聪慧,奴婢确实是打小习武的。” 沈云娇叹气道:“派你来伺候我,当我身边的丫鬟,端茶倒水,委屈你了吧。” “杀敌还是当丫鬟,都是主子的命令,奴婢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沈云娇抿唇笑笑,放开她的手,随即话锋一转,“所以派人去查我的身世,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主子的意思?” 含笑可不敢擅自做主,调查一事自然是主子的吩咐。 可若是这么说出来,好像有出卖主子的嫌疑。 含笑绷着脸,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不说,不代表沈云娇猜不到。 她的沉默便是默认了。 沈云娇垂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问道:“所以我的身世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的身世是不是和孟家有些关系?” 想起先前在苏家时,苏老夫人对孟家的态度,以及对她说的那些关于孟家的话,现在回味起来,苏老夫人似乎话中有话。 含笑心下一惊,没想到沈云娇的心思这般细腻。 谁都不曾和她说过的事,她都能察觉出来。 这些事,含笑是万万不能说的。 含笑低下头,苦恼地道:“姑娘,您就别逼奴婢了。您只要知道,沈二不是您的亲生父亲就行了。他既没有生您,也没有养您,您没必要受他的委屈。” 沈云娇苦笑,“可只有我知道,外头的人不知道呀。” 含笑道:“姑娘,您若是不介意,奴婢就把沈家庄那些人的话暗暗传出去。只是到时候关于您身世讨论的话,肯定不会少。” 沈云娇神情温柔中透着坚毅,“我不怕,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小的时候,我羡慕有父亲陪在身边。我的父亲,只会在缺银子的时候和我说上几句话,和我说的话也不外乎要我讨老夫人关心,千万别被老夫人厌弃了。” 顿了顿,眸中有了泪光,“我虽不知道我亲生父亲是什么模样,但肯定不是沈二这样的。” 舞棍弄枪含笑是行家,可面对一个脆弱的小姑娘,含笑真的手足无措,紧张得两只手抬起又放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沈云娇眨了眨眼,将泪意压了下去,笑道:“你去和你家主子说,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含笑便道:“那奴婢去了,姑娘……姑娘莫伤心了。” 含笑出去了。 自打给沈家夫妻一间空厢房暂时歇息一下后,沈家夫妻就和在这里扎了根一样,怎么都不肯离开了。 今儿个说头疼,明儿个说腿疼,反正就是不肯离开。 沈云娇也不管他们,让人一日三餐按时送过去。 在这儿住了几天,沈二和庄氏觉得他们算是能够住下来之后,便放肆了不少。 沈二从厨房里搬了几坛美酒在屋里美滋滋地喝着,庄氏则到宅子里逛逛。 越看,庄氏越心动。 等过几日将家当都搬过来了,她得和沈二好好说道说道,让沈云娇将房契交出来,然后改上沈二的名字。 正走着,突然听到宅子外有些动静。 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庄氏往外去。 走到宅子大门口处,往外一看,竟然都是些老熟人。 374逃走 庄氏一眼就认出来了,在宅子外吵闹的那些人全部都是街坊四邻,各个都是熟面孔。 庄氏双手叉腰,摆出了吵架的姿态来,“你们从哪里打听到我们在这里的?是不是过来借钱的?走走走,没钱给你们!” 为首的是一年长的老妇人,因着手巧,名字里还带着个巧字,人家都喊她巧婆婆。 巧婆婆是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了。 巧婆婆骂道:“人要脸树要皮,你们夫妻两个是脸皮都不要了!我老婆子年纪大,知道些事情,只是从前碍于云娇就没有往外说,怕伤了她的心。现在你们夫妻二人打的是什么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已经逼走了一个云雪,现在是要把云娇往死里逼吗?” 庄氏怒道:“我平日里敬着你,可你也不能仗着年纪大就胡乱说话吧!云雪哪里是我们逼走的,是她自个儿要走的。而我们住到这里来,纯粹是为了云娇好。她一个姑娘家住着,稍不留神就被人骗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巧婆婆哼了一声,“那些事人家亲人该操心的事!当年云娇她娘到我们村子里来的时候,就已有了身孕。云娇她娘生得貌美,知书达礼,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看得上沈二那么个酒鬼?云娇她娘,肯定是被沈二用下作的法子骗来的!” 此言一出,连庄氏都震惊到了,只结结巴巴地道:“你胡说。” 巧婆婆道:“我没必要胡说,当时云娇她娘什么样,可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沈二祸害了云娇她娘还不够,如今还要来祸害云娇,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若是你不信,大可以滴血验亲验一下!” 庄氏面色阴晴不定,因为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什么都怕错。 于是她赶紧回去找沈二了。 她直接接了一盆水,往沈二身上泼去。 沈二一个激灵,怒道:“好好的你又发哪门子的疯?” 庄氏便将巧婆婆的话和沈二说了一遍。 沈二听完,彻底清醒了,他一骨碌地坐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巧婆婆真的说了那些话?还要滴血验亲?” 庄氏嗔道:“我骗你做什么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不如你就挤一点血去,叫他们无话可说。” 沈二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心虚地不敢说话。 庄氏心里咯噔一声,失声道:“沈云娇真不是你亲生的?” 见沈二不说话,她拼命地去摇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和我说一句实话吗?” 半晌,沈二才极小声地道:“不是。” 庄氏震惊了。 若沈二真的不是沈云娇的亲生父亲,那沈二对沈云娇既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那他们两个待在这里还真的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夫妻二人一合计,决定当一回缩头乌龟,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了。 他们不肯出去面对,沈云娇带着巧婆婆等人过来了。 沈云娇站在门外,痛心疾首地道:“父亲,你和我说一句实话,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不肯说也没事,你出来,我们滴血验亲。” 巧婆婆道:“沈二,你若是良心还没被狗吃了,就别再欺负人人家小姑娘了。” 沈二和庄氏打定了主意要当缩头乌龟的,不过翠叶上去,一脚将门踢开了,让他们不得不面对了。 沈二只好拢着双手出来了,“验就验呗。” 沈云娇挑眉道:“若是验出来,我们是亲父女,那我往后自然孝敬你。可若验出来不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听婆婆说,当初我母亲似乎是被你逼迫来的,那我母亲的公道,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沈二耷拉着眼,气呼呼地道:“你……你……” 沈云娇清澈的目光对上他气急败坏的眼,平静地道:“你敢吗?” 沈二当真是不敢的。 光一个沈云娇他是不怕的,可眼下又出了个巧婆婆。 事情就棘手了。 沈二佯装恼羞成怒,“好啊好啊,你都敢威胁你亲爹了!真是气煞我也!今儿个我不和你计较,可不代表我不计较,往后走着瞧吧!” 说罢,沈二拉着庄氏气冲冲地离开了。 速度之快,生怕被人拉着去滴血验亲一样。 巧婆婆朝着沈氏夫妻的背影啐了一口,扭过头来安慰沈云娇,“他定是心虚了!好孩子,你娘是个可怜的,你娘是真心疼你的。” “婆婆,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沈云娇发自肺腑的想知道。 巧婆婆的笑容更慈祥了,“你娘啊,是个很好的人。好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先回去了。” “婆婆,用了膳再回去吧。” “不必了。” 不管沈云娇怎么留,巧婆婆等人都不肯留下来用膳食。 沈云娇便叫人雇了马车,送他们回去了。 青玉忙带着人打扫院子,将沈二和庄氏用过的东西全部拿去丢了。 这般孩子气的行为,沈云娇哭笑不得,不过也没有去阻止。 巧婆婆等人坐着马车回去的时候,发现沈家夫妻还没回来。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夫妻二人都不曾回来,街坊四邻都猜测他们是心虚了,不敢回来呢。 * 庄氏看着面前紧紧关上的门,还是从外面被上了锁的,内心十分不安。 自打那一日她和沈二从沈云娇那儿逃走,半路就被几个来路不明的人给劫到这里来了。 夫妻二人是被分开关的。 一日三餐都有人自窗户那边送进来,庄氏不管怎么问,外头的人都不开口。 庄氏无可奈何,只好等着被放出去。 眼下,沈二却没她这么好运气。 沈二被关在水牢里,一双腿被泡得发肿了,苦不堪言。 估摸着时辰,又到了送饭的时候了。 沈二嘴唇翕动着,念念有词。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借着一点昏暗的光,沈二瞧见了有人停在了他面前。 看到那人手里端着的一盘热乎乎的包子,沈二的眼睛冒出了绿光。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端着包子的人问:“背了多少了?” 沈二忙道:“……是十五年前的上元灯节。” 375灭口 “我在外头闲逛,偶然瞧见了一姑娘蹲在墙角下,我瞧着她可怜,她又说没地方去,我就带着她回家去了。虽然她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可我没有碰她,也不敢碰她。她肚子里的孩子……” 沈二一口气说完,说完话就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人。 “不错,给你。明儿个我再来。” 沈二抢过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又过了三日,沈二和庄氏终于被放了出去,二人赶紧回家去,再也不敢来找沈云娇了。 先前被萧时敬送去大理寺的死士,因着只是半道出家还没培训成一个真正的死士,据说在大理寺里说了不少事情出来。 伍贵妃急得起了一嘴的燎泡。 看着周兴昊还在悠闲地喝茶,伍贵妃气恼:“你还有心情喝茶?” 周兴昊放下茶碗,笑得儒雅,“母妃,我还没问你,到底为了什么事着急上火的?” 伍贵妃一怔。 虽知道周兴昊是在装傻,可她却无可奈何。 伍贵妃有些委屈,埋怨道:“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如今你翅膀硬了,就不管你娘了吗?” 周兴昊正色道:“刺杀的人是母妃派出去的?” 伍贵妃摇头。 周兴昊笑道:“那母妃急什么?自由人会着急。” 伍贵妃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急的是真相大白之后,她所做的事也都隐瞒不下去了。 到时候圣上肯定会厌弃她,周兴昊又如何自处呢? 可惜都火烧眉头了,周兴昊还是不懂自己的一片苦心。 伍贵妃生出浓浓的无力感,周兴昊喝完茶就离开了。 到了下午,伍清珊带着伍大夫人亲手做的蜜饯来给伍贵妃请安了。 “姑姑,我娘说您最喜欢吃她亲手腌制的蜜饯了。我娘才做好,就赶紧催我送来了。姑姑尝尝。” 伍清珊双手捧着装了蜜饯的碟子,殷切地送到了伍贵妃的面前。 伍贵妃没什么心情,抬起保养极好的手推开了,恹恹地道:“我没胃口。” “姑姑可是有什么心事?我知道我一介闺阁女子,帮不上姑姑的忙,”伍清珊脸一红,“我帮不上忙,但说不定陆公子帮得上忙。” 伍贵妃皱了皱眉,刚想训斥几句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陆岫白如今不就是在大理寺里任职吗? 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递来了枕头。 过了两日,被关在大理寺的死士突然咬舌自尽了,线索自然是断了的。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萧时敬正在和周兴昊下棋对弈。 周兴昊皱眉,有些不悦:“下棋就好好下,让着我做什么?” 萧时敬面无表情地落下一子,仍旧是让了周兴昊。 周兴昊越发不悦了,“罢了罢了,不下了。那人死了。” 萧时敬研究了一下棋局,随意地道:“再抓一个便是。” 周兴昊信手理着棋子,佯装若无其事地问:“她如何了?” 萧时敬低头盯着棋盘出神,似乎没有听到周兴昊的话。 周兴昊咬牙,心里骂了一句成精的狐狸! 沉默了片刻后,萧时敬起身行礼,“我有事,告辞了。” 说罢,萧时敬利落地离开了。 周兴昊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过他想怪也怪不了旁人。 他有野心有抱负,因此根本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给不了如此的承诺。 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 萧时敬此人虽看着不好相处,但只要入了他的眼的,便是一个极重情重义的人。 周兴昊虽惆怅,却不遗憾。 因着大理寺让死士咬舌自尽一事,圣上大发雷霆。 年轻的时候,圣上看重江山多过美人。 但随着年岁渐长,江山稳定之后,圣上是越发地怀念起当年的美人来了。 这些年,他遇到过也拥有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可哪一个都比不上当年的孟雪仪。 后宫里的妃子会老去,可孟雪仪却不会老了,圣上记得的永远是孟雪仪最美好时的样子。 瞧着墙上挂着的美人侧颜,圣上无比感慨,甚至心里泛起了些甜蜜裹挟着酸楚的情绪来。 看了一会,他才走到外间去坐下。 周兴昊行礼,“父皇。” 圣上一抬手,“起来吧,是为了孟家的事来的吧。” 周兴昊起身,却不敢坐下,恭敬地道:“父皇猜得对,孟家一案再被提起,父皇还未有定论,就跑出来了不少妖魔鬼怪,明里暗里做了多少龌龊事。昨儿个定北侯府的萧世子又抓到了个派出去刺杀的死士,人现在在儿臣那里。” 圣上威严的眸子微微眯着,沉吟道:“朕听说那些死士要去刺杀的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从前是养在忠勇伯府苏家的,但前段时日被打发出来了。” 周兴昊道:“父皇明察秋毫,儿臣先前也觉得奇怪,就和时敬一块儿暗中查了下。那姑娘似乎和孟家有些渊源。” 圣上精神一振,“哦?什么渊源?” 周兴昊苦笑:“因着刺客一拨又一拨排出来,儿臣没来得及查出来。不过既然已经抓住了活口,从他口中肯定能审问出些有用的。只是儿臣怕若是将人送到大理寺去,保不齐又和上次一样。” 圣上面色沉沉,“你亲自审问,审问出什么来直接和朕说。” 周兴昊松了一口气,他要的就是圣上这句话。 他从宫里回到王府的时候,人人都知道,那个新抓到的死士在鲁王府里,由鲁王亲自提审。 伍贵妃听到之后,立刻派人将伍清月带到宫里来了。 这段时日周兴昊暧昧不清的态度,伍贵妃算是明白了他的态度。 儿子大了脱离了她的掌控,那她也只能从儿媳妇下手了。 伍清月听完伍贵妃的吩咐,顿时苦了脸,“母妃,这件事我实在是做不了。且不说王府里守卫众多,且只听王爷一个人的话。再者若是王爷知道了我有那样的意图,恐怕对我会越发不满了。” 说到最后,伍清月泫然欲泣,泪盈于睫,好不可怜。 伍贵妃冷着脸,“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往后你也不要入宫来了,就当没我这个人罢了!大家也清净!” 376侧妃 见伍贵妃动了真怒,伍清月赶紧擦了把眼泪。 “母妃,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王爷对我……若是换成苏姨娘来,说不定更有胜算。” 伍贵妃挑眉。 对于鲁王府后院的事她是清楚的,周兴昊确实更看重那个苏兰烟。 据说一个月里,有半个月总归是要去水芳院的。 若是让苏兰烟去动手,确实胜算更大。 且苏兰烟不过就是个小人物,若是失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伍贵妃在伍清月耳边吩咐了几句。 伍清月听完后,略坐了坐就回王府去了。 回到王府去,她立刻让人将苏兰烟喊了过来。 苏兰烟一身青色素缎袍子,发髻上除了一根玉簪没有任何装饰,面上也没施任何脂粉。 她这般的模样,比伍清月身边贴身伺候的下人还要素净。 伍清月皱起眉头,斥责道:“你打扮成这样,是想让别人看到,以为我故意苛待你?” 苏兰烟垂着头,不卑不亢地道:“王妃误会了,妾身只在水芳院哪里都不去,更不会见人。因着王妃派来的人催得急,妾身也不敢耽搁了,才没来得及换衣裳匆匆过来的。” 伍清月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她的心腹。 “这一次不是我找你,是母妃有话与你说。母妃最近很是烦恼,你愿意帮她一个小忙吗?” 苏兰烟心里咯噔一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王妃说笑了,妾身算是个什么东西?哪里帮得上忙的,不添乱就好了。” 伍清月冷笑,“你也别谦虚了,打量我不知道王爷将他名下的部分产业都交给你打理了?” 提到这个,伍清月一阵又一阵的心酸。 这些事,本该由她这个做正妻的来为周兴昊排忧解难,可周兴昊却越过了她去,去信任一个妾室。 还好此事外头的人都不知道,若是传出去了,那她就是京城的笑柄了。 打小到大,她为了王妃之位学习了不少的技能,如今却一个都没用上。 苏兰烟低着头,没说话。 伍清月叹了口气,换上了温柔的神色,拉着苏兰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能为王爷分忧解难,我心里头也是高兴的,否则王爷一人实在是太累了。如今母妃让你帮的也只是一个小忙罢了,你若是办成了,母妃许你侧妃之位。有了这个身份,往后你想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 “侧妃之位?”苏兰烟确实心动了。 如今因着她尴尬的身份,她做什么都要遮遮掩掩的。 纪慧心每一次入府,都和做贼似的。 若是真的成了侧妃,那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不必再这般畏手畏脚的了。 她便问:“母妃要我帮什么忙?” 伍清月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苏兰烟惊讶,“这……这是要和王爷作对……”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要找她来。 不管此事有没有办成,总归是吃力不讨好的。 说不定还会引来王爷的彻底厌弃,伍清月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苏兰烟便想推辞。 然不等她开口,伍清月笑着道:“妹妹,你当真以为你还有的考虑吗?说是请你帮忙,可真的是请吗?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实话和你说了。若是你没办好,母妃那边,是容不下你了。” 苏兰烟瞳孔骤缩。 伍清月拍拍她的手,轻声提醒:“这虽是鲁王府,可咱们王爷孝顺,母妃执意要你走,你觉得王爷会为了你忤逆生母,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吗?” 苏兰烟惊出了一声冷汗,同时心里发凉。 她惨然一笑,“我知道了。” * 周兴昊走到外头院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血渍已经发黑了,他皱了皱眉,快步向前走着。 金永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问:“王爷今儿个还去水芳院吗?” “嗯。” 金永心中感慨,这位苏姨娘还真是有些本事,能敌得过和王爷青梅竹马的王妃。 一路进了水芳院里,周兴昊直奔屋子里头去洗手,将屋子里的苏兰烟等人吓了一跳。 随着王爷进来,水芳院上上下下忙碌了起来。 “王爷用点汤羹吧。”苏兰烟双手奉上一碗汤羹。 周兴昊将手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后,便接过吃了起来。 苏兰烟很有眼力见地去了边上。 周兴昊每一次过来都是如此,苏兰烟明白他过来,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只是想找个地方躲清净罢了。 周兴昊喝完了汤羹,便走过来,见苏兰烟在看账本,便和她说了几句新开的酒楼的事。 不得不说,苏兰烟确实在经商上有些天分。 她自个儿经验的糕点铺子,已经开了好几家分店,预备明面将分店开出京城外。 这些铺子,也相当于是鲁王府的眼睛。 说完了生意上的事,周兴昊觉得无话可说,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他直接去内室里睡了。 蔷薇劝苏兰烟:“您也快去梳洗吧。” 苏兰烟嗯了一声,梳洗完也进了内室里。 夜里不需要人值夜,苏兰烟就歇在窗边的榻上。 人人都道王爷对她的偏爱,只有她知道,王爷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地方躲清净罢了。 她和王爷只谈公事,旁的再无别的话可说。 她闭着眼,耐心地等到了深夜。 在给周兴昊的汤羹里,多添了些安神的药材,且在床边燃着的香炉里,也特意加了安神的香料进去。 今夜,周兴昊肯定会睡得格外沉一些,且不会察觉出任何异常来。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了地,走到外头将蔷薇招来了,小声地吩咐:“你去王妃那边一趟,问问王妃要不要吃汤圆。” 蔷薇惊讶,“都这个时辰了,王妃肯定歇下了。” 苏兰烟只道:“你去便是了,别叫人看到了,快去!” 蔷薇虽还在犹豫着,闻言还是去王妃那边去了。 她一头雾水,大晚上的,说不定去王妃院子里还要碰一鼻子灰的,真是一件苦差事。 苏兰烟看着蔷薇走远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回屋子里去。 一进去,却发现应当还在沉睡中的周兴昊,正坐在椅子上。 377满意 苏兰烟吓得心都漏跳了几拍,她强装出镇定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王爷怎么醒了?可要喝水?妾身去给您泡一壶热水来。” 周兴昊只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苏兰烟被看得心虚不已,强笑道:“王爷这般看着妾身做什么?” 周兴昊哦了一声,淡淡地道:“我还以为你会问问我,为什么我会醒来,而不是昏睡到天明。” 苏兰烟心中打鼓,勉强笑道:“王爷又和妾身开玩笑了。” 周兴昊起身,理了理袖口。 他不知在什么时候,连衣裳都穿好了。 夜里寒,潮气重,他便从架子上拿过苏兰烟的外袍,道:“走吧,出去瞧瞧热闹去。” 苏兰烟虽不解,可也只能硬着头皮随着他走了。 那一厢,蔷薇也到了王妃的院子里,将苏兰烟让她说的话,原模原样地和王妃院子里的人说了。 蔷薇都做好心理准备,要迎接一顿奚落和嘲讽了。 她在外头立了一会,突然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彩荷出来了。 彩荷看到蔷薇,头一次态度亲切地道:“多谢你家姨娘的好心了,只是王妃睡了。你快回去吧。” 蔷薇受宠若惊地回去了。 彩荷快步走入了夜色之中。 王府各个门都落锁了,走到二门边,彩荷轻轻地敲着门,极有规律地敲了三下之后,她便匆匆地回去了。 王府里头,还有伍贵妃布下的眼线。 伍贵妃这一招,倒不是为了盯着周兴昊,她只是怕有人敢在王府里兴风作浪罢了。 没想到今夜倒是派上了用场。 彩荷回去后,就和伍清月一起等着消息了。 主仆二人等了一阵,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在喊走火了。 伍清月眼睛一亮,“事情多半是成了,把我衣裳取来。” 彩荷连忙取了衣裳来给伍清月穿上。 临出门前,伍清月顿了一下,双手拨弄了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才睡醒起身的模样才出去。 走到外头,果然见前院的方向处有一阵浓烟。 伍清月镇定地安排人去救火。 浓烟滚滚,苏兰烟被呛的咳嗽两声,眼睛又酸又涩,快睁不开了。 只是周兴昊不说走,她也不敢逃开。 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引来周兴昊的目光。 周兴昊笑道:“怕了?你和王妃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苏兰烟小声道:“妾身并不知道王妃要做什么?” 周兴昊笑出了声,“你连她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敢帮着她来算计我?胆子不小,不过你若是胆子小,也不敢做生意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 苏兰烟松了一口气。 现在想想,她竟然对周兴昊动手,简直是太蠢了。 这里是鲁王府,一棵小草、一粒小石子都在周兴昊的眼皮子底下。 二人立在暗处,见浓烟处突然走出来一浑身被烟熏得黑漆漆的人。 那人动作利索,是故意在身上抹了黑灰,从而掩饰自己的身形,将自己和夜色融为一体方便逃跑。 他以为自己的算计很巧妙,只是才走了几步,就被凭空出现的一队侍卫抓起来了。 周兴昊笑道:“老鼠抓到了,走吧,你随我来。王妃不愿和你说的,我和你说。” 苏兰烟疑惑:“王爷……为什么要告诉妾身那么多?” 周兴昊头也不回地道:“事关你的好姐妹,你不想知道吗?” 苏兰烟一怔,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前院东边的一处安静的院子里。 进了里头,却发现格外的安静,连一丝虫鸣声也无。 这样诡异的安静,让苏兰烟毛骨悚然。 周兴昊却似习惯了一样,走到院子当中的屋子,推开门,只见地上躺着一人,奄奄一息。 也就是在周兴昊走进去的时候,从黑暗里走出一人。 “王爷,这是他的供词。” 周兴昊接过,随手看了几眼,然后将供词给了苏兰烟。 苏兰烟借着月光看了几行,惊得瞪起眼,细细地看去。 越看越震惊。 等看完之后,她的脸色惨白,颤抖着手将供词还给了周兴昊。 周兴昊问道:“想来你也知道事情的原委了,若是你一开始就知道了,那还会帮着王妃算计我吗?” 苏兰烟苦笑,“自然不会,王妃用侧妃之位引诱我,又用贵妃娘娘威胁我。可我不能就因为这些,枉顾姐妹之情谊,那和禽兽有什么两样?当初若是没有云娇相助,我也不会有今日。我是绝对不会帮着别人害云娇的。” 对这个回答,周兴昊很是满意。 周兴昊用下巴点了点桌子上的茶壶,温声道:“去喝口水吧。” 苏兰烟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入口竟然是温热的水。 方才被浓烟呛到,嗓子确实不舒服。 她一连喝了两杯。 周兴昊用鞋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那人只剩一口气了。 他便道:“去那些药材,吊着他的命。” “是。” 周兴昊耐心地等苏兰烟缓过来了,才带着她回水芳院去。 外头一片兵荒马乱的,都和水芳院无关。 一直到天微亮,伍清月才能喘一口气。 彩荷脸色难看地走过来,欲言又止。 伍清月睨她一眼,道:“有话直说,这一次失火,损失了多少?王爷可有派人来?” 彩荷硬着头皮道:“王爷没有派人来,这一次烧毁的,是您陪嫁里的家具。” 伍清月愣了一下,“我的陪嫁?” “您难道忘了吗?当时您的陪嫁里有几样大件的家具,搬来搬去麻烦,您就说先放在前院那里。等后头王府原本的家具用旧了,再搬过来替换。” 伍清月总算是想起来了,可她还是不明白,起火的地方应该是王爷审讯犯人的地方,怎么会是她摆放嫁妆的地方? 伍清月又问:“可有人伤亡?” 彩荷如实地道:“没有伤亡,只是他们救火的时候,带出来一个木头做的假人,惟妙惟肖的,那假人的后背处还插了一把刀子,实在是瘆得慌。” 聪慧如伍清月,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事情不仅没成,还被周兴昊发现了,她的嫁妆就是一个警告。 378接手 彩荷忧心地道:“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伍清月回过神来,心情很沉重。 这已经不是她头一次忤逆周兴昊了,这一次,不知道周兴昊又会作何反应。 她忧心忡忡,心慌得厉害。 第二日,伍贵妃又派人来请她入宫去了。 她明白,定是伍贵妃知道事没成,又要逼着她来做第二次了。 虽周兴昊始终没来秋后算账,可她心里实在是乱的很。 于是,她干脆装病了。 加上心里出不去的闷气,她还真的病了一场。 伍贵妃气得摔了不少东西。 那死士如今在周兴昊的手上,伍贵妃派人去请了多少次,周兴昊都不肯来见她。 加上其他人都不敢轻易出动,因此周兴昊很顺利地就将那死士的供词送到了圣上的手里。 周兴昊本以为圣上看完那供词,会大发雷霆。 可等了一阵,却见圣上异常平静,面容却像一下子老了数十岁一样。 此时,圣上心里感慨万千,愤怒只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静静地坐了片刻,他沉沉地道:“这次孟家的事就交给你,朕要手不干净的人,全部都为此付出代价。” 周兴昊深深地低下头“儿子明白。” 圣上欣慰地道:“朕的几个儿子里,也就你最像朕了。” 周兴昊谦虚地道:“父皇谬赞了,六弟也很出色。马场的师傅说六弟骑术精湛,颇有父皇当年的雄风。” 若是放在从前,听到夸赞周兴辰的话,圣上肯定会自豪地夸上几句。 可如今却没什么心情了。 圣上偏爱六皇子,完全是因为六皇子的眉眼生得和孟雪仪有几分相似。 圣上常常幻想,他和孟雪仪若是有孩子,生得说不定就是六皇子的模样吧。 于是他对六皇子可谓是倾注了所有的父爱。 但如今知道了,害死孟雪仪的凶手另有其人,他心中的负罪感减轻了不少。 连带着对六皇子的感情也淡了一些。 抛去六皇子这一双眉眼,其实他哪里都比不上鲁王。 圣上特意绕过书案,拍了拍周兴昊的肩膀,“昊哥儿,去吧。” 这一声亲近的昊哥儿,让周兴昊心里的防线彻底崩塌了。 周兴昊嘴唇翕动,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又找不到一个口子。 最终他只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这日之后,圣上便将孟家一案悉数交给了周兴昊。 周兴昊一接手,又重新疏离了当初孟家的罪状。 且处置了几个当初闹着要为孟家翻案的臣子,这一手下去,让部分人狂喜。 伍贵妃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房嬷嬷的手道:“我就知道,再怎么说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怎么会不向着我呢?原是我错怪他了。” 房嬷嬷也欣慰地笑:“如今王爷大了,也是要面子的,娘娘前几日的口气也不大好。” 伍贵妃反思,“是我不好,还把他当成孩子。” 房嬷嬷压低声音:“那那边还要派人去吗?虽说先前几次都没得手,可派去的人多了,说不定就能得手一回的。” 伍贵妃轻轻摇了摇头,不屑地道:“既然圣上的态度明了,孟家肯定是翻不了身的,就别去管了。就她那身份,顶天了也就是给萧世子当个外室。外室能有什么好下场的?且看着她自生自灭吧,咱们就当看个乐子。” “娘娘英明。” 伍贵妃高兴了,伍清月的病自然而然的好了。 因着陆岫白在其中也出力了,伍清珊觉得面上有关,姐妹二人都认为苦日子已经熬过去了。 不知是谁头一个在传,说沈云娇和孟家有些关系。 传着传着,说得和真的一样,沈云娇如今的住处也被人说出来了。 宅子外,有萧时敬派人把守,那些想看热闹的人,想一睹沈云娇容貌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法子。 围墙之内,沈云娇正专心研究着棋谱。 上一次下棋,她又输给了萧时敬,且输得很惨很没面子。 翠叶和青玉进出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吵到了沈云娇的钻研。 只有含笑大喇喇地走来进来,“姑娘,有客人到了。” 沈云娇从一堆书里抬起头来,“什么客人?” “是一位姓周的姑娘。” 沈云娇惊喜交加,一下子蹦了起来,“是元珍过来了?亏她还想着我。” 翠叶和青玉同样惊喜,主仆三人兴致冲冲地往外头去。 含笑赶紧跟上去,生怕她们光顾着高兴,就不看路了。 主仆三人往外去的时候,周元珍也在往里头走来。 二人相见,都喜极而泣。 周元珍抹着泪道:“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你出来这么久,都没给我任何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沈云娇笑出了泪光,“我也是没法子的,如今我的处境,越少人知道我在哪里越好。” 二人边说边往屋子里头去,周元珍笑道:“如今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是要当心些才好。” 看着进进出出眼生的下人,周元珍的笑容瞬间消散了,等着无人的时候,她小声地问:“云娇,你现在真的过得好吗?” 沈云娇握住她的手,“我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我。苏家一切都好吗?” “好,二少爷要娶妻了,上上下下都忙得很。” 沈云娇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那老夫人身子可好。” 周元珍笑道:“老夫人身子好,平康院的人都好,就是担心你。因此只要你好好的,大家都好。” 沈云娇发自肺腑地笑了。 二人说了一会话,周元珍不能久留,只好先回去了。 接下来的时日里,没隔个几日,周元珍就会来沈云娇这儿坐坐。 这日,周元珍竟然将苏兰烟一起带来的。 因着苏兰烟是鲁王府的人,含笑本想拦一拦的,可是想着苏兰烟也是沈云娇的姐妹,便犹豫了。 这一犹豫,就让苏兰烟进了宅子里头去,想拦也来不及了。 苏兰烟还带了一盒点心来,“慧心和我说,你许久没有吃过咱们铺子里的点心了,肯定想着这个味道了。” 379马车意外 沈云娇欣然接过,笑道:“慧心懂我,我确实想念这个味道了。不过你怎么能过来的?” 苏兰烟眨了眨眼,狡黠地道:“我悄悄溜出来的。” 周元珍大吃一惊,“什么?你偷偷溜出来的?若是你早就和我说,我肯定不会带你过来的。要是被王府的人发现了,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苏兰烟轻松一笑,“我要是怕,我肯定就不会溜出来了。我不怕,你怕什么?” 沈云娇劝道:“元珍说的对,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你赶紧回去吧,多谢你能来看我。” 苏兰烟看着沈云娇清澈的眼睛,低声道:“对不住,我差点害了你。” 沈云娇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苏兰烟笑笑,“没说什么,我这就走了,你保重。若是想吃什么,就派个人去和慧心,慧心肯定给你安排好。” 沈云娇和周元珍一起送苏兰烟出去了。 沈云娇和周元珍二人继续说话,说着说着,周元珍突然不说了,直勾勾地盯着沈云娇瞧。 沈云娇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你看什么呢?” 周元珍目光闪了一下,犹豫着道:“外头传的那些话,你可知道?” 沈云娇坦然地点了点头。 周元珍便道:“云娇,你生得这么美,或许你真的就是孟家人。” 沈云娇垂头笑笑,“或许吧。” 见她没有什么兴致的模样,周元珍便不再提了。 原本用完午膳周元珍就要回去的,只是午后下了一场雨,只能等雨停了再回去。 等雨停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沈云娇劝周元珍留下住一晚,怕路上不安全。 但周元珍怕不回去被家里人念叨,执意要走。 等走到半路,马车的车轮陷入了泥潭里,周元珍也差点摔了。 香冬急道:“小姐,这可怎么办是好?这荒郊野岭的,我们该不会被困在这里,要在这里过一宿了吧。” 周元珍叹气,“那又有什么法子?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不睡马车里,难道睡外头去?” 香冬被噎得说不上话来,默默地下了马车,去看车夫修车轮子。 车夫擦了擦一头的汗,无可奈何地道:“这车轮子是彻底坏了,我走路去前头镇上,看看能不能雇到马车吧。” 香冬跺着脚,“那小姐怎么办?” “小姐也只能在马车上等着了。”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似乎有马车正往这边来。 周元珍也听到声音,打起帘子朝着远处看去。 不一会,果然见到了有马车过来。 香冬拼命地挥舞着双手,试图引起马车上的人的注意。 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里的人打起帘子,恰好和周元珍四目相对。 二人异口同声:“怎么是你?” 周元珍实在是惊讶,那人不就是在王家和她一起偷听,最后被她一把推出去的人吗? 周兴晟也想起了那件丢脸的事,特意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潇洒风流的姿势。 “原来是你,真是巧,怎么,你的马车坏了?” 香冬走过去,“公子,能不能搭我们一程?您的马车这么宽敞,想来再坐两个人也是无妨的。” 周元珍嗔道:“胡说什么?” 香冬走回周元珍的马车边,小声解释:“小姐,大晚上的没人能看到的。等进了城门咱们就下来,雇一辆马车回家去。难道您真的想在荒郊野岭过一晚?奴婢听说夜里还会有狼的。” 周元珍被吓得一激灵。 小时候听嬷嬷说,豺狼最喜欢吃身娇肉嫩的小姑娘了。 于是主仆二人眼巴巴地看向周兴晟。 在异性面前,周兴晟素来是很有风度的。 他勾了勾手指,爽快地道:“来吧,小爷送你们回去。” 周元珍一喜,连忙从马车里出来。 因着马车的一个轮子坏了,如今是歪的。 坐在里头的时候没感觉,一走出来,周元珍就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朝着马车下摔去。 香冬尖,想伸手去拉却已经来不及了。 周元珍闭着眼,感觉到自己似乎腾空了。 睁开眼一瞧,只见自己被人拦腰抱着,这才没有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直勾勾地看着救下自己的男子。 高炎连忙将周元珍放下,“是我僭越了,姑娘莫见怪。” 说罢,高炎退回了珍亲王府的马车边上。 周元珍的视线随着高炎而动。 香冬冲过去,大嗓门道:“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周元珍嫌弃地推开香冬。 周兴晟在车窗那边问:“周小姐,快上马车吧。” 周元珍看了高炎一眼,脸颊微红,带着香冬上了马车里。 马车里十分宽敞,再坐两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马车行驶起来,马车的车门拆了,只挂了一层帐子。 随着马车的颠簸,那帐子也开开合合,透过帐子,能看到走在车辕上的两人。 一个是车夫,一个是高炎。 周元珍的眼眸扫去,看着若有若无的高炎,悄悄地红了脸,连周兴晟和她说话她都没搭理。 香冬拉了拉周元珍的袖子,让周元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周兴晟极力维持着潇洒的形象,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从哪里来,身边怎么不多带一些下人。” 周元珍道:“哦,我是去看望一个朋友。” “该不会是如今正在盛传的那位沈姑娘吧?” 周元珍一惊,“这你都知道?” 周兴晟得意地摇了摇扇子,“本世子自然是神通广大。” “世子?” 周兴晟大声咳嗽了一下,高炎的声音自外头传来:“我家主子正是珍亲王世子。” 周元珍瞪大了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兴晟,眼神里充斥着怀疑。 周兴晟皱眉,“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我不像吗?” 周元珍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周兴晟却不高兴了,非要问个明白,“怎么?小爷我不风流不倜傥不潇洒吗?” 说着,还比了两个自认为最帅的姿势。 周元珍嫌弃地撇了撇嘴,侧头看向外头,幽幽地道:“我倒是觉得,你的贴身侍卫比你更像珍亲王世子。” 380看望 周兴晟挠了挠耳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他瞪着眼,愕然地问:“谁?你说谁?你说他比我像珍亲王世子?” 周元珍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是这么觉得的。” 周兴晟气急败坏,一把将在外头的高炎拉了进来。 高炎无奈的很,他家主子不知道又抽什么风了。 他十分顺从地被拉了进来,无奈地道:“爷,又有什么吩咐?” 周兴晟将高炎拉到自己身边,几乎侧脸贴着侧脸了。 周兴晟问:“你再仔细看看,到底谁更像珍亲王世子!” 气急败坏的周兴晟,和沉稳的高炎,周元珍伸出手指,点了点高炎,“他。” 周心晟气得咬牙切齿,可是对一个小娘子又做不了什么,他向来是讲究风度的。 而且高炎是他的心腹,他也做不了什么。 他疲软地瘫坐下去,无力地招了招手,“你去吧。” 高炎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然后到马车外头去了。 想了一会,周兴晟还是不死心,追着周元珍问:“你到底觉得哪里我比不过他?你说我不像珍亲王世子,那我像谁?” 周元珍被他问得厌烦了,“他比你有风度多了你们两个若是将行头换一下,谁都不会怀疑他就是珍亲王世子。” 恰好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马车也进了京城了。 到了京城里就能雇马车了。 周元珍对香冬使了个眼色,香冬便立刻去让车夫将马停下。 马车停下。 周元珍飞快地道:“多谢世子,世子肯定好人有好报!” 胡乱说了几句,她便和香冬急急忙忙下了马车,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周兴晟独自坐在马车里苦苦思索。 他到底哪里还不够有风度? 过了几日,周兴昊又做主发落了一个当初为孟家说话的臣子,这一下,圣上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为孟家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只有几个耿直的臣子继续在为孟家鸣不平。 秦家。 天气渐渐的冷了,秦老夫人的屋子里已经放上了取暖的炭盆,将屋子烤得热烘烘的。 苏兰馨已经在这儿待了有一会了,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她也没去擦,仍旧低头专心地剥着橘子,将果肉摆在碟子里。 待摆满一盘了后,她将碟子端到了秦老夫人的面前,“祖母,您尝尝。这是我娘家兄弟特意买来的,您若是喜欢,我让他再去买几筐来。” 秦老夫人吃了一个,笑道:“甜而不酸,果然不错。不过你也别忙活了,坐过来我和你说说话。” “好。”苏兰馨在秦老夫人身边坐下了。 秦老夫人望着远处,有些失神,“当初在苏家的时候,你和云娇的关系如何?” 苏兰馨眸光一闪,双手下意识地捏住衣角,面上还是温婉的神情,“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吧。” 秦老夫人叹气道:“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外头,如今圣上又……她的处境想必很困难,你带些绸缎吃食,哦,那橘子也带上一筐,一起给她送去吧。” 苏兰馨垂下眼睫,道:“祖母,可是圣上如今的意思,我要是去了,岂不是会让公公和夫君难做?毕竟沈云娇和孟家的关系不清不楚的,说不定就是孟家人。” 秦老夫人嗔道:“你也说了是不清不楚,还没有一个定论的。且她就一个不知事的小姑娘,孟家的恩恩怨怨牵扯不到她头上去的,你放心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兰馨也不好再拒绝了,否则会显得不懂事了。 于是苏兰馨就应下了,等晚上秦熠回来,就和他说了。 “……夫君,我觉得我还是不能去,祖母疼爱云娇,可我不能因为此,就连累了你和公公。如今谁都对孟家的事避之不及,咱们也得谨慎些才好。” 秦熠宽慰她:“你也不必太担心了,祖母说的有道理,你去一趟没什么的。” 苏兰馨只好去一趟了。 第二日一早,她就上了马车往城外去。 只是坐在马车上,她心里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沈云娇是个什么人物?竟也能叫她亲自走一遭? 何况沈云娇和苏二夫人的死还没弄明白,说不定沈云娇就是害死苏二夫人的罪魁祸首。 苏兰馨心里头越发不舒服了。 她的婢女梅花安慰道:“奶奶,您别不舒服了。咱们这一次带去的,都是在库房里压了许久都发霉了的绸缎?沈云娇那蝼蚁般的人,也只配这些。多了,怕她承受不起折了福分!” 苏兰馨心里舒坦了些,“待会子到了,我不下去了,你去走一趟。” “是。” 话虽这么说,然真的到了之后,看到那极为体面的门面,苏兰馨还是下了马车,亲自到里头去了。 跟着丫鬟一路走进去,瞧着奢华的布景以及成群的下人,苏兰馨红了眼睛。 等走到花厅,瞧见穿着一身大红遍地金如意纹锦袍的沈云娇,苏兰馨更是觉得刺目。 鲜艳颜色的衬托下,显得沈云娇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想来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不过也是,能住在这么豪华的宅子里,日子能过得不好吗? 自己带来的那些缎子,想来只配做擦桌子的抹布的。 沈云娇请她坐下,“三小姐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哦,是我家老夫人以为你过得不好,特意要我给你送些东西来。不过我瞧着你如今的样子,竟比在苏家的时候还要滋润,”苏兰馨皮笑肉不笑,“云娇,看在你我姐妹多年的份上,你和我说一句实话,你这是借了谁的光?” 这个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合适,沈云娇冲着青玉嗔道:“怎么回事?还不给三小姐上茶水?” 青玉忙道:“奴婢这就去。” 沈云娇摇了摇头,“三小姐莫怪,这个丫鬟也是被我惯坏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了。” 苏兰馨额头青筋直跳,“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有眼力见?” 沈云娇无辜地眨了眨眼,“啊?三小姐怎么会这么想?我不过在训斥丫鬟罢了。” 381流言 苏兰馨拂袖而起,怒道:“你不欢迎我,那我离开便是。左右我也不会留下来,瞧你脸色的!” 说罢,苏兰馨作势要走。 沈云娇惋惜道:“那我也不留三小姐了,如今三小姐出嫁了,不比在闺阁里时轻松。青玉,别倒茶水了,送送三小姐去。” 苏兰馨又惊又怒。 原本以为沈云娇会说好话求她息怒,求她留下来再坐一会。 没想到竟然直接赶客了? 苏兰馨瞪着她,语气不善,“好好好,如今你要飞狂腾达了,自然是看不上我了!” 说罢,苏兰馨拂袖而去。 青玉小声地道:“这三小姐嫁人之后,怎么脾气这般火爆了?” 而且青玉觉得,苏兰馨对沈云娇还抱着莫名的敌意。 沈云娇淡淡地道:“不必管她。” 苏兰馨回到秦家,到了秦老夫人面前,一副泫然欲泣,在外头受了委屈的模样。 秦老夫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苏兰馨擦了擦眼睛,眼睛瞬间红了一片,“祖母,下一次再往云娇那里送东西,您别叫我去了。” “这话怎么说?” 苏兰馨哽咽着道:“如今云娇不知道攀上了哪一根高枝,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梅花在一旁附和:“我们奶奶才坐了一会,沈姑娘就不耐烦赶客了。” 秦老夫人听到眉头皱起,“你仔细和我说话。” 苏兰馨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和秦老夫人说了。 “……她住的宅子,比您的院子还要气派呢。那花厅里,摆着两个半人高的美人花瓶,墙上挂的是大师真迹,还有云娇自个儿穿金戴银的,比我穿得还要体面。我听说,当初云娇从苏家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呢。她一个姑娘家委实不容易,走上歪路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兰馨就差明说,沈云娇是成了别人的外室了。 秦老夫人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她是不信,苏老夫人亲手教养大的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可苏兰馨也不会骗她。 苏兰馨的眼泪适时地滑落,“祖母,我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骗你。且我说的话,只要叫人去看一看就清楚了的,我也没必要撒谎。我只希望祖母下次不要让我去了。” 秦老夫人握住苏兰馨的手安慰:“好了,我知道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只是今儿个的事,你也别往外说了,就当作没去过吧。” 苏兰馨擦了擦眼泪,“是,我知道了。” 从秦老夫人这里出去,苏兰馨一改委屈的神色,她面无表情地在梅花耳边吩咐了几句。 过了几日,京城里便在流传沈云娇成了别人的外室。 先前因着在传沈云娇可能是孟家的后人一事,让她名声大噪。 因此传她成了别人外室一事,传得格外迅速,都传到苏老夫人耳朵里了。 苏老夫人气笑了,“好啊,总归有些人存心叫你不痛快!” 平妈妈吃了一惊,“您的意思是……” 苏老夫人冷哼,“想出这个阴损的招的,还将那宅子里的景象都说得清清楚楚的,肯定是去过的。那宅子外有时敬守着,除了亲近的人,其他人都进不去。” 听完之后,平妈妈只觉得后背发凉,“那姑娘如今的处境,只怕是难了。” 苏老夫人叹气道:“时敬到底是个男人,总归有疏忽的地方。你去吧,只有你去那儿坐镇,我才放心。” 平妈妈迟疑,“可老奴要是走了,您这儿该怎么办?” 苏老夫人笑道:“平康院里有的是下人,你担心什么?且我如今挂念着云娇那儿,你若是去了,我反而能安心不少。怎的,难道你不想过去?” 平妈妈笑眯眯地道:“想,自然是想去的。” 平妈妈收拾了下包袱,当天就去了沈云娇那儿。 隔了好久再见面,几人都红了眼。 平妈妈欣慰地道:“如今瞧着姑娘好,我心里也放心了。” 沈云娇抹着泪,“妈妈可好?老夫人可好?平康院里都好吗?” 平妈妈笑道:“只要姑娘好了,一切都好。” 平妈妈话里有话,沈云娇听得心里温暖,也不戳破。 二人到屋子里头去说话。 沈云娇看着平妈妈的包袱,笑问道:“这些东西是给我的吗?” “不是,全是我的东西。” 沈云娇不解,翠叶爽直地问:“妈妈出门,怎么还把自己的东西背在身上,难道是什么宝物?” 平妈妈笑道:“就是几身换洗的衣物罢了。” 沈云娇等人都面面相觑。 平妈妈只好如实道来,“姑娘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我搬来和姑娘住几日。” 沈云娇忙道:“老夫人身边离不开妈妈的。” “无妨,我既已经出来了,那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姑娘不要操心。” 听到这,沈云娇便已明白,背后肯定有苏老夫人的意思。 自己在外这么久,想来苏老夫人肯定也一直为她操心。 只是如今二人之间若是有什么联系,反而会坏了苏老夫人的一片好心。 沈云娇再想念苏老夫人也只能忍着。 她真挚地道:“那妈妈就留下吧,我年纪轻,有些地方难免不周到。想必外头关于我的传言,妈妈都听说了吧。” 平妈妈啐道:“那起子脏了心肝的人,瞎传这些话,指定会有报应的!对这在背后传瞎话的小人,姑娘可有眉目。” “是有。”沈云娇的笑容淡去。 那在背后兴风作浪的人,将她宅子里的布置摆设都能描绘得清楚,那肯定是来过这儿的。 来过她这儿的人也不多,就几个,是以她敢肯定就是苏兰馨。 上一次在王家的时候,苏兰馨就已经表现出对她的敌意来了。 沈云娇凑到平妈妈的耳边说了个名字,平妈妈竖起眉头,“竟然是她?” 沈云娇道:“我也是猜测罢了,妈妈就别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只要妈妈一来,外头的流言皆可破了。” 平妈妈怔怔地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沈云娇笑道:“妈妈忘啦,当初是你给了我银子,我才能买下这处宅子。你的银子,宅子也应当属于你。” 382干净 外头关于沈云娇成了某位达官权贵的流言纷纷扰扰,众人一致认为,沈云娇一个年纪轻轻无权无势的姑娘,怎么可能住得起那么大的宅子,使唤得了那么多的奴仆,肯定是给人当了外室,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当年的孟阁老最是讲究风骨的人物,竟然也有这么个自甘堕落,连体面也不要的后人。 这样大的反差,让这流言愈演愈烈。 不过有知情人站了出来。 “那宅子我知道,是苏家一位资历高的老妈妈出银子买的。那位妈妈是苏家老夫人的心腹,手头上有些银钱。因着是看沈姑娘长大的,把她当成了自个儿的亲孙女。” “你胡说,那宅子里头挂着的一幅画都价值千金了,一个下人怎么可能买得起?” “你亲眼瞧见了?我就问你们,你们可有亲眼瞧见过?就说你们传了这么久,怎么还不知道另一位主角到底是哪一位大人?想来你们也去那宅子外蹲着了,这么久了,上门的除了女眷,可看到过男人?”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茶楼里议论得沸沸扬扬的众人都歇了。 传来传去,都是那些话。 且另一个主角迟迟不出来,这流言根本没什么意思,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 有人问:“真的是苏家那位老妈妈买的宅子?她怎么能有这么多银子?” “其实也不尽是那位妈妈拿出来的银子,当时沈姑娘从苏家离开的时候没拿任何东西。沈姑娘的体己,苏家都折成了现银叫她带走了。这些银子加起来,够买一处宅子的了。而且你们说的名家真迹,是真是假都还不知道呢。” 苏家。 苏大夫人眉心紧锁,“什么?当时沈云娇还带了一笔银子出去?” 冯妈妈点头,“外头是这么传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要老奴去查一查?” 苏大夫人一拍桌子,“不必查了!肯定是真的!我就说那天老夫人怎么这么好说话,原来还留了这么一手啊!她到底知不知道,往后是谁会给她养老啊,将银子给了个外人,还是个和孟家牵扯不清的人,岂不是要把我们都害死了?你去守着,老爷一回来就请他过来!” 苏大爷回来之后,和苏大夫人一合计,夫妻二人一致认为,必须要和沈云娇划清关系。 于是夫妻二人也不管苏老夫人那边的态度,直接放话出去,说苏家和沈云娇再无任何关系。 先前给银子买宅子的事,也是平妈妈擅自做主,没有和主子商量。 念在平妈妈在苏家待了几十年的情面上,特将平妈妈的卖身契还给她,往后平妈妈去哪里,都和苏家无关了。 平妈妈拿到自己卖身契的时候,还觉得很无语。 沈云娇笑道:“妈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脱了奴籍吧。” 平妈妈却道:“那怎么成?我这辈子风风雨雨都跟着老夫人过来了,往后也是要和老夫人一起的。我无儿无女,一身轻松。” 平妈妈将卖身契收好,准备等有机会回到苏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再将卖身契给苏老夫人。 沈云娇担忧起来,“这卖身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的,老夫人她……” 平妈妈安慰:“姑娘莫担心,老夫人不会有事的。自打小姐走了之后,除了姑娘,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到老夫人了。只要您好好的,老夫人就一切都好。” 沈云娇眸子里泪光闪现,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心人在宅子外日夜蹲守了好几日,都不见有人进出宅子,沈云娇成了谁的外室一事也就不攻自破了。 毕竟谁花了那么一大笔银子下去,不是做慈善的。 就算是外室,也得常常过来看看的吧。 而且那传言连是谁的外室都说不清楚,肯定就是捕风捉影的。 萧时敬在背后稍稍一动手,那传言就瞬间无影无踪的。 隔了几日,沈家夫妻又找上门来了。 沈云娇不想见他们,就让平妈妈去门外会一会他们。 沈家夫妻身后还跟着庄氏娘家的大哥大嫂。 庄大对沈二和庄氏说:“这一次你们一定要把话都说清楚,说明白了。铃霜都和我们说了,现在谁沾上孟家谁就要倒霉。咱们这种人家,肯定会被沈云娇害得家破人亡的。” 庄大哥和庄大嫂你一句我一句敲打着庄氏,就是要庄氏今儿个和沈云娇划清界限。 沈云娇如今就算有银子又怎么样?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命花啊。 三人说着话,没人注意到沈二难看的脸色。 想起了一些不大好的回忆,沈二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直到现在,那些话就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一样。 当他想说是时候,只要一张嘴,那些字就会自个儿蹦出来。 宅子的门开了,庄家三人立刻闭上嘴。 庄氏推了推沈二,低声提醒,“你可别犯浑了呀,云娇如今是发达了,可她也得意不了多久的。铃霜说了,只要和孟家沾上关系的,都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见平妈妈自里头出来了,庄氏便问:“云娇呢?让她出来见我们。” 平妈妈淡淡地道:“我们姑娘歇着,你们有话和我说是一样的。” 庄氏去过苏家,知道这位平妈妈的身份不一般。 庄氏便示意沈二快说话。 沈二耷拉着脑袋,半阖着眼,将那已经刻到了骨子里的话往外说。 “其实云娇根本不是我的孩子。十六年前的上元灯节,我在外头偶然碰到了一姑娘,就蹲在离皇城不远的灯楼边的墙根下。她说她姓孟,没地方去,我就带她回家去了。当时云娇她娘就已经有了身孕了。虽然对外说她是我的妻子,可我和她没有过婚礼,也无夫妻之实,这么说,纯粹是因为她央求我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沈二一口气说完了。 这些事也是庄氏头一次听说。 庄氏松了一口气,便扬声对周围正悄悄看热闹的人说道:“你们都听清楚了吧!沈云娇的生父生母不是我们!往后我们和沈云娇也再无关系!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干干净净!” 383哭泣 平妈妈拍手,“好一个桥归桥,路归路!那我也代表我家姑娘说一句,往后我家姑娘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好!”庄氏一行人果断地离开了。 沈云娇一直在门后偷听着。 看到平妈妈进来,她问:“妈妈,你可听清楚了?他说我娘姓孟?” 平妈妈点头,“他是这么说了。” 沈云娇呢喃道:“外头都在传我是孟家的人,原来不是空穴来风。妈妈,先前那位孟家大小姐的画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吗?我这里还有一点银子,你帮我去寻一幅来好不好?” 含笑在一旁清了清嗓子,道:“姑娘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和世子说,世子肯定会给你拿来的。” “那就麻烦世子了。” 含笑哎了一声,连忙去办了。 含笑的动作很快,才一个时辰就将那画拿来了。 那画也是临摹出来的,有些粗糙,不过也足以叫众人震惊了。 画上的女子因为粗糙的画工,折损了不少的美貌,而且画的只是个侧脸罢了。 不过就算如此,众人还是惊奇地发现,沈云娇和画上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要是不知道这幅画的来历,几人只怕以为画上画的就是沈云娇呢。 不仅五官,连眉眼间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平妈妈等人看看沈云娇,再看看画,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沈云娇内心同样震荡,她的手指都在颤抖,有一个念头正在叫嚣着。 画上的女子肯定就是她娘。 这世上除了亲姐妹和亲母女外,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相似? 沈云娇嗓音发颤,“含笑,你拿的是孟家大小姐的画像?” 含笑点头,“奴婢没有拿错,就是孟家大小姐的画像。” 众人都沉默了,就差直接把那个真相说出来了。 平妈妈先用眼神警告了下素来冲动的翠叶,翠叶紧紧地闭上了嘴。 平妈妈觑着沈云娇的脸色,道:“姑娘要不要去用点午膳?也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沈云娇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的脑子如今乱糟糟的,急需转移一下注意力。 屋子里的人便各自忙开了。 等午膳摆到面前的时候,沈云娇拿着筷子,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平妈妈劝道:“姑娘多少也吃一点。” 此刻,沈云娇的小脸惨白,唇上也没多少血色。 平妈妈怕沈云娇什么都不吃,身子会撑不住。 沈云娇苦笑,“我没胃口。” 一阵脚步声响起,沈云娇和平妈妈抬头朝着门口望去,只见萧时敬大步走了进来。 这个时辰,萧时敬怎么会过来? 沈云娇站了起来,平妈妈迎了上去,笑道:“世子怎么过来了?是从大门口进来的?” 知道平妈妈心中所担忧,萧时敬耐心地解释:“从小门过来的,无人发现。” 平妈妈一愣,小门?哪里的小门? 含笑凑上来道:“世子想必还没用午膳吧?快坐下来用一些吧。” 萧时敬便在桌边坐下了,丫鬟端了水盆来让萧时敬净手。 洗完手,拿起筷子,萧时敬抬头:“坐下。” 沈云娇便坐了下来。 萧时敬开始用午膳了,只是沈云娇一直没有动筷子。 萧时敬放下筷子,拿起汤匙,亲手给沈云娇盛了一碗汤。 沈云娇回过神来,受宠若惊,“世子不必管我,我自己来就行。” 萧时敬只道:“用吧。” 沈云娇拿起汤匙,慢慢地喝了起来。 热乎乎的汤喝到肚子里去,胃里暖暖的,冰凉的手脚也慢慢有了温度。 她慢慢地喝完了一碗汤,萧时敬也用完了午膳。 萧时敬是习武之人,胃口大,桌子上的菜肴被他吃了七七八八。 沈云娇放下汤匙,怕萧时敬再给她盛,先道:“世子,我用好了。” 萧时敬嗯了一声,起身,“陪我走在。” 沈云娇也起来,随着他到外头去。 二人去园子里走走,也不需要丫鬟陪同。 平妈妈拉过青玉询问,“世子和姑娘这样子有多久了?” 平妈妈一直在边上瞧着,这二人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一样。 就算谁都不开口说话,氛围自是和谐融洽。 青玉捂嘴笑着:“一直是这样。世子在隔壁也安置了宅子,两处宅子中间开了道小门。世子每次就是从小门进来的,没有人瞧见。” 平妈妈瞪着眼,“这怎么成?” 青玉笑道:“妈妈是关心则乱了,世子和姑娘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妈妈不清楚?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绝对不会越过那道线的。” 平妈妈抿着唇,还是有些不赞同。 沈云娇和萧时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榴树下。 结出的石榴早就被翠叶摘下来了,沈云娇尝了两个,其他的都分给下人了。 沈云娇记得,当初就是因为个石榴,才从苏家出来了。 过了这么久,实在是叫人感慨。 眼下她的身世即将浮出水面,她恐怕再也不能回到苏家去了。 她忍不住抬手捏住一片石榴树的叶子,就像在茫茫大海里的人试图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萧时敬面无表情地道:“虫子。” 沈云娇一愣,“什么?” 萧时敬眸子微眯,“叶子上有虫子。” 沈云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缩回手跳到一边去。 萧时敬不动声色往前一步,沈云娇正好跳到了他的怀里。 沈云娇愣住了,感觉到他的双手收拢,虚虚地搁在她的脊背上,她又是一震,紧张地一动都不敢动。 萧时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尤其是一个恐怕心已经碎了的小姑娘。 他用最轻柔的声音拍了拍她的背,“想哭便哭吧,无人看到。” 沈云娇鼻尖酸酸的,哽咽了一声,就埋在萧时敬的怀里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就是觉得悲伤。 为自己,为母亲,为孟家,为所有的一切。 沈云娇在萧时敬的怀里大哭了一场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她知道自己此刻肯定很狼狈,没有脸见萧时敬了,便暂时将头埋在萧时敬的怀里,心里正琢磨着用什么借口将他支开才是。 萧时敬善解人意地递过去一块帕子。 384男女有别 沈云娇接过帕子,忙背过身去擦拭面上的眼泪。 待擦完后,她将帕子收进了怀里,小声道:“我把帕子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嗯。” 恰好这时平妈妈见二人迟迟没回来,便想着过来一看究竟。 一过来,看到的便是眼睛和鼻尖都红红,显然是才大哭过一场的沈云娇。 平妈妈看看沈云娇,再看看萧时敬,那眼神似乎要在二人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饶是经历过了大风大浪,萧时敬还是被平妈妈看得浑身不自在。 萧时敬清了清嗓子,微微低下头与沈云娇说:“眼睛肿得厉害,快回去吧。” 沈云娇羞赧地低下头,慢腾腾地走到了平妈妈的身边。 平妈妈欲言又止,不过到底没说什么,沉默地领着眼睛肿得和核桃似的沈云娇回去了。 青玉等人都被她红肿的眼睛和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又是去拿水煮蛋又是去倒温水来。 眼睛和喉咙虽然不舒服,但哭过一场将心里的愤懑都发泄出来后,沈云娇心里舒坦了不少。 又宁静了几日,外头突然有人说,在城外的寺庙里见过一妇人,那妇人自称是孟家大小姐。 躲躲藏藏十几年,听闻朝中要为孟家翻案,她才重新站到了世人的面前来,为的就是为孟家鸣冤。 这消息一传出来,到处都沸腾了起来。 沈云娇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砰砰直跳,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孟家大小姐还活着? 恰好今日周元珍又过来看她了,她一脸希冀地和周元珍说:“我想去看看。” 周元珍道:“好,不过我们两个去恐怕不行,我再给你找个帮手。” 沈云娇只要能去就行了,并不在乎什么帮手。 周元珍回去安排了,第二日就乘坐着马车过来接她了。 在看到马车里另外一人时,沈云娇忍不住惊讶,是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 周元珍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姐妹,这是珍亲王世子。” 周兴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云娇,他摸着下巴感慨,“像,真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沈云娇小声地和周元珍吐槽:“他在说什么?他的脑袋……” 周元珍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周兴晟挠挠头,“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事这么好笑?” 周元珍道:“你刚刚自言自语说什么呢?” “哦,我说这位姑娘,和孟家大小姐生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沈云娇忙问:“世子也知道孟家大小姐?” 周兴晟不好意思地道:“实不相瞒,如今外头正在传的那幅孟家大小姐的画像,就是从我手上不小心流出去的。” 沈云娇情不自禁向前倾身,“那画是怎么来的?” 周兴晟欲言又止。 本来画就是他偷出来的,若是再把他父王出卖了,下一次见面,他父王岂不是要扒了他的皮? 他便含糊地道:“是我无意中寻来的,你就别问了。” 沈云娇失望地坐了回去。 马车里的氛围一下子沉了下来。 周元珍见沈云娇突然消沉了下来,忙绞尽脑汁地想话题。 “云娇,你快想想到了寺庙那边我们该怎么办。” 沈云娇茫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到了那边再说吧。” 周兴晟道:“我也听说了孟家大小姐的事,小爷我带的人手多,到时候咱们就将寺庙翻个底朝天。” 周元珍冷不丁地问:“高炎也来了吗?” 周兴晟点了点头。 周元珍笑了起来,“那边好,他来了,今儿个肯定顺利。” 周兴晟的脸垮了下来。 同时卷起袖子,在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子一定要好好表现一番,叫这两位娇小姐知道,他不仅仅是皮囊好,内里也是绝世无双。 沈云娇看这那二人,总觉得这二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自那有人在寺庙里目睹过孟大小姐的消息传出来后,这寺庙里的香客便多了不少。 马车停下后,周兴晟先下了马车。 上一次,就是因为高炎在周元珍下马车的时候扶了一下,就让高炎的势头超过了他。 因此这一次下了马车后,周兴晟将高炎推开后,便站在马车边上,对着将要下马车的小姐伸出了手。 对上沈云娇惊讶的眼,周兴晟仍保持着要搀扶的姿势,道:“扶着我的手。” 沈云娇有些犹豫,这位珍亲王世子也太自来熟了吧。 周元珍在她身后道:“云娇,你怎么还不下去?” 沈云娇便在心里宽慰自己,人家世子这么坦荡,她若是扭捏了反而显得小气了。 于是沈云娇便伸出手去,只是在她搀扶到周兴晟的胳膊之前,又有另一条胳膊横到了她的面前来。 看着突然出现的萧时敬,沈云娇愣住了。 萧时敬轻轻一动,就将周兴晟挤到了一边去。 周兴晟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 萧时敬扭过头,平静的外表下透着波涛汹涌,“珍亲王世子又是什么意思?” 周兴晟不解:“什么什么意思?我怎么你了啊!” “男女有别。”说罢,萧时敬主动握住沈云娇还悬在半空中的手。 轻轻一拉,沈云娇安稳地落在了地上。 周兴晟气恼道:“你还说男女有别,你又是在做什么?” 萧时敬认真地看着沈云娇的眼,“我和你不一样。” 沈云娇羞红了脸,抿着唇低下头去,心里犹如小鹿乱撞一般。 虽不知前路会如何,可在这一刻,她是发自肺腑地想要和萧时敬在一起。 周元珍等不及了,自个儿下了马车。 她的目光从那暧昧的两人移到气急败坏的周兴晟身上。 秉着要为好姐妹两肋插刀的原则,周元珍将周兴晟拉到了一边去,嗔道:“你别去捣乱了,堂堂的珍亲王世子,怎么能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这句话,成功的将炸毛了的周兴晟安抚下来了。 周兴晟云淡风轻地道:“本世子当然有了,你站的地方是风口,来,往我这里站站。” 萧时敬看向含笑,淡声吩咐:“伺候好她。” 含笑连忙垂下头,却是一副认错的语气,“奴婢知道了。” 385一网打尽 叮嘱完含笑后,萧时敬与沈云娇道:“我还有事,离珍亲王世子远一点。” 沈云娇很是乖巧地点头。 萧时敬如一阵风一样离开了。 周元珍走过来,揶揄地道:“云娇,你们……嘻嘻,喝喜酒别忘了请我。” 沈云娇脸一红,回敬道:“那你和珍亲王世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元珍呆呆地道:“啊?我和他有什么?” 话音才落下,就见周兴晟走了过来,很嫌弃地拉起了周元珍的胳膊,“好了好了,别废话了,咱们快进去。” 见沈云娇冲着自己笑,周元珍的脸爆红。 她拼命地想挣脱开周兴晟的手,“你……你别拽我,我自己走。” 周兴晟松开手,“行行行。” 一行人往里头去,大约是心虚,周元珍都不敢去看沈云娇。 从前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经沈云娇这一提醒,她和周兴晟的举止好像是太过亲密了些。 一行人在寺庙里走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发现。 这寺庙除了香客多一些,并没有什么与别处不一样的。 怕沈云娇失望,周元珍忙问:“要不再走一遍。” 沈云娇摇头,“不必了,咱们回去吧。再走一遍,天都黑了。” 周兴晟走过来,吊儿郎当地说:“走走走,小爷请你们去吃一顿好的。” 沈云娇婉拒道:“天色不早了,又走了半日,我实在是乏得厉害。” 周兴晟便道:“好,你不去周小姐总要去的吧。” 见周元珍有些迟疑,周兴晟笑道:“周小姐该不会是怕了小爷我吧?那也行……” 周元珍不甘示弱地道:“你胡说,我怎么就怕了你了?去就去,到时候结账的时候你别舍不得拿银子出来就行。” “好啊,小爷我倒是要看看你胃口多大。” 二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沈云娇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人上了马车也回去了。 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这儿的香客仍旧不少。 一直在暗处盯着的萧风和金永等人,却一刻都不敢松懈。 因着那些,并不是普通的香客。 不知何时,萧时敬站在了二人身后。 他无声无息,那二人就算是打小习武,武艺佼佼,也没有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直到萧时敬出声,二人才如大梦初醒般转过了身。 萧时敬淡淡地道:“收网。” “是。”萧风和金永齐齐应声,二人带着各自的人冲了出去。 有着夜色的掩护,那些混入香客其中的人,被抓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最终,萧风和金永抓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并不是派来刺杀的死士,因此没有那种豁出去寻死的决心。 金永带着这十几人先回去了,萧时敬和萧风留下来善后。 萧风走到萧时敬身边,弯着腰,小声地说:“爷,在后山那里发现了五小姐和方小姐。” 萧时敬:“说人话。” 萧风:“萧依月和方芸芸,二人在后山闲逛,属下没有过去打扰。” 萧依月和方芸芸怎么会凑到一块的?二人先前并不认识。 不过,萧时敬并不打算去理会,只道:“嗯。” 萧时敬先离开,留萧风独自善后。 按照先前的计划,将孟雪仪出现在寺庙里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再抓住在寺庙里鬼鬼祟祟的打探消息的人后,定能查出不少东西来。 眼下,萧时敬就该去鲁王府。 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住处去了。 回到那宅子,通过小门,便进了隔壁的宅子里。 含笑等下人都已经习惯了萧时敬的神出鬼没,行了礼后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要进屋子前,却被平妈妈拦住了。 平妈妈行礼后,不卑不亢地道:“世子,夜已深了,您有什么话要和姑娘说,告诉我,或者明儿个白天再过来都行。” 萧时敬眉心微皱,“我去窗边。” 平妈妈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萧时敬便走到窗户边,拉开窗户,对上沈云娇惊讶的眼。 沈云娇的眸子如小狗儿一样,瞪得圆圆的,又湿漉漉的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 萧时敬招手。 沈云娇抿着唇,慢腾腾地走来过去。 才走到窗边,只感觉头一沉。 萧时敬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将她的头发都弄乱了。 沈云娇双手抱着头,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幽怨:“你……你……” 萧时敬生硬地道:“别失望。” 沈云娇心有灵犀般地就清楚了萧时敬的话中话,她眼尾下垂,泫然欲泣,似是撒娇般地说:“我怎么可能不失望。” 萧时敬眸光幽深,“往后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叫她失望了。 萧时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先走了。” 沈云娇忙走去门那边,想送一送,只是才出了屋门,就看不到萧时敬的身影了。 平妈妈道:“夜里风大,姑娘进屋子里去吧。” 沈云娇失望地眨了眨眼,随后进了屋子里去,背影中透着一股落寞。 平妈妈欲言又止。 然小女儿的心思难猜,面子也薄,她到底没说什么。 又平静了几日,周兴昊突然给圣上递了一份供词和一封名单。 那是为孟家翻案的供词,名单上,也全是当初涉及其中的名单。 伍贵妃听到消息,失手砸了手里捧着的茶碗,面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房嬷嬷连忙让宫殿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 她抱住伍贵妃,不让她从椅子上滑落。 她能感觉伍贵妃抖得厉害。 伍贵妃又是愤怒又是失望又是惶恐,“昊哥儿……昊哥儿……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儿大不由娘,可他这是要把我推上黄泉路……” 房嬷嬷安慰道:“娘娘别担心,说不定王爷给的那份名单上,并没有将您也供出来。不如递个消息给王妃,让王妃探一探王爷的口风吧。” 伍贵妃笑容苦涩,“什么时候我要通过儿媳妇才能找上昊哥儿了。昊哥儿真的是和我离心了。” 鲁王府。 伍清月得到消息,亲自去风口里站着等周兴昊回来。 已经入了秋了,夜里的风如同刀子一样,生生地割在脸上。 伍清月的脸一片冰凉,心里也是一片冰冷。 386失望 不知不觉就等到了半夜,伍清月浑身僵硬且冰凉,双腿都没什么知觉了。 终于,等到了周兴昊回来。 周兴昊带着一身寒气匆匆回来,看到伍清月站在那儿,他先停了下来。 伍清月快步走了过去。 两条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她身形一晃,双手抱住了周兴昊的胳膊,才没有让自己摔倒,在众人面前丢脸。 如此亲昵的举止,周兴昊皱了皱眉,到底没有推开她,“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伍清月笑得温和,“我是王爷的妻子,等王爷回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让人给王爷备下了夜宵,王爷去我那儿坐坐吧。” “我还有……” “王爷再忙,也得照顾好自个的身子……” “妾身给王爷,给王妃请安。” 伍清月扭头看去,就见苏兰烟不知何时到了这儿。 伍清月不悦地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兰烟手里捧着灰色大氅,笑道:“妾身怕王爷夜里回来吹了风,特意给王爷送披风来的。王爷且穿上,等进了屋子里再脱下吧。” 就这一份体贴人的心意,伍清月便落了下风。 苏兰烟上前,亲手给周兴昊穿上披风,系好了带子。 伍清月要开口前,周兴昊先道:“王妃早些歇息。” 说罢,他搂着苏兰烟往水芳院的方向去了。 伍清月气得咬牙切齿。 可作为王妃的修养,让她做不出泼妇的模样将周兴昊拉过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兴昊离开了。 进了水芳院,周兴昊收回搂着苏兰烟的手,将披风解开扔给了下人,自顾自地进屋子里去了。 忙了几日,甚至两天未合眼,他实在是没精力和伍清月纠缠。 因此在回来之前,先派人去了水芳院里让苏兰烟过来。 洗漱完,他便沉沉地睡去了。 那一封名单和供词交到圣上的手上后,圣上便用雷霆手段,处置了一大批的人。 伍贵妃动用了埋藏许多年,轻易动不得的眼线去打听,终于打听到自个儿并不在那份名单上。 伍贵妃松了一口气,周兴昊好歹没有大义灭亲。 只是她派人去喊了周兴昊几次,周兴昊都没有来见她。 她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就连想去见圣上,圣上都不肯见她。 她总觉得不安。 几天后,圣上终于肯见她了。 伍贵妃特意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宫装,发髻上是同色的珠钗,清淡又素雅。 初见时,她也是这样一身清丽的打扮。 圣上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只是圣上再次见到她,却连一眼都不肯多看。 伍贵妃双膝跪在地上,手里捏着帕子时不时按着眼尾,楚楚可怜地道:“您这几日都不肯见臣妾,臣妾还以为您厌弃臣妾了。” 不见圣上有所反应,伍贵妃怯怯地看过去,“几日不见,您瞧着又憔悴了些。是不是昊哥儿又让您操心了?” 圣上目光如炬,缓缓地道:“昊哥儿是个好的。” 伍贵妃喜悦地道:“那便好,每一次臣妾见了昊哥儿,都要和昊哥儿说,让他为父皇排忧解难,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圣上威严的眸子里透着些失望,“你呢?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菁娘,你太叫朕失望了。” 伍贵妃目光清澈,哽咽着道:“臣妾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让您失望了。” 圣上摇头,面色发沉,“都到这个时候了,若是你说真话,反而不会叫朕那么失望。你还狡辩,只能让朕失望至极。” 伍贵妃心里惊疑不定。 难道说圣上都知道了?还是只是在诈她? 若她将一切都说出来了,岂不是彻底被圣上厌弃了? 一时没有主意,伍贵妃干脆掩面哭泣。 哭了一阵,圣上不耐烦地道:“你若是没有话要说,就回去吧。” 伍贵妃心里咯噔一声,“您让臣妾回哪里?” “回你自己的宫殿去,只是,”圣上一顿,“不要再来见朕了,朕也不愿意见你。” 伍贵妃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是不是昊哥儿和您说了什么?” 圣上不愿多说,只道:“回去吧。” 伍贵妃泪盈于睫,流泪道:“臣妾说,臣妾说,您再给臣妾一个机会。” 圣上冷冷地道:“晚了,如今你想说,朕也不愿意听了。来人,送贵妃回去。” 太监宫女自外头进来,房嬷嬷也跟着进来了。 房嬷嬷连忙搀扶起伍贵妃,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娘娘,先回去再说。这么多人,面子要紧。” 伍贵妃擦了擦泪,由着房嬷嬷搀扶了起来,给圣上行礼后便出去了。 伍贵妃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宫殿的。 房嬷嬷摸着她的手冷得厉害,连忙给她搓手。 “娘娘,不管发生了什么,您都要记得,您还有王爷啊。只要王爷争气,您还怕将来没有出头之日?这么些年咱们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不过是小小的挫折罢了。” 伍贵妃流着泪摇头,“不会的,这一次圣上是彻底厌弃我了。只要在涉及到那个女人的事情上,圣上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房嬷嬷叹着气,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了。 翌日,在圣上的授意下,周兴昊主动来给伍贵妃请安了。 不过是过了一晚上,伍贵妃就憔悴了不少,躺在床上,身后垫着软枕,由着房嬷嬷给她喂药。 看到周兴昊过来,伍贵妃情不自禁流下了两行泪,声音嘶哑,“你还知道来看我?还认我这个亲娘?” 周兴昊行礼后,在床边坐下,接过房嬷嬷手里的药碗,亲手给伍贵妃喂药。 伍贵妃虽埋怨着周兴昊,可是儿子喂过来的药,她还是一口一口吃下去了。 喂完药,周兴昊将空药碗给了房嬷嬷,让房嬷嬷带着宫殿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 周兴昊低声道:“母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的事,由我嘴里说出来,还能救你一命。若是被别人揭开来,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 伍贵妃恹恹地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周兴昊无奈地叹气,“母妃,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要小孩子脾气吗?”(本章完) 387私生女 伍贵妃哑口无言。 母子二人默默地坐了一会,一时没有话能说。 周兴昊离开了。 过了几日,圣上有了决断,为孟家翻了案子。 当初涉及其中陷害孟家的,前朝的臣子下了大牢,后宫的妃子,除了伍贵妃外,都被打入了冷宫。 伍贵妃只是被关了禁足,据说伍贵妃一病不起,日日都要喝着苦涩的汤药。 而孟家的后人,除了一位叫孟娴的小姐,就只有一个据传是孟雪仪的女儿的沈云娇。 据沈二所说,沈云娇生父不详。 当圣上听完沈云娇的身世以及外头的传言后,眸子里突然浮现了几不可见的泪光。 算算沈云娇的生辰,一切都对上了。 圣上只剩无限的愧疚和悔恨。 孟雪仪和孟家有那样的下场,全都是他的错。 于是,圣上特意下了口谕,让沈云娇同孟娴一起搬回孟家的祖宅。 孟家祖宅荒废许久,还要修缮一番才能住人。 圣上还派了工部的人,亲自去修缮孟家的祖宅。 * 沈云娇一直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掐了下自己的脸颊,痛呼一声,“疼。” 平妈妈笑了,“我的傻姑娘,自己掐自己怎么可能不疼?” 翠叶卷起袖子,大义凛然地道:“奴婢皮糙肉厚,姑娘要掐就掐奴婢吧。” 沈云娇失笑,“我掐你做什么?我总是觉得我是在做梦一样,一醒来,我原也是有自己的家的,还有一位嫡亲的姑妈。就是不知道我父亲是何许人也。” 平妈妈笑嗔道:“姑娘做梦,难道我们都是在做梦吗?姑娘只管过好每一天,其他的事就算犯愁也得不出一个结果来的,就不要去理会了。” 沈云娇嗯了一声。 能知道她亲娘的身份,她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那个对她不闻不问的亲爹,她也不想去理会了。 她就安心等着和姑妈团聚,然后搬进孟家祖宅去吧。 对于沈云娇的身世,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苏兰馨就是后者。 苏兰馨早已将沈云娇当成了害死苏二夫人的凶手,她是万万见不得沈云娇好的。 就算沈云娇真的是孟雪仪的亲女,孟雪仪未婚生女,又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全是因为当初孟大小姐的名头太响亮,品德太高洁,就算未婚生女的事不光彩,世人也会为孟雪仪找补。 说孟雪仪是为了留住孟家的一点骨血,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如今真相大白,孟家大小姐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 总之,苏兰馨是最不愿意见沈云娇高兴的。 沈云娇高兴,就意味着她要不高兴了。 苏兰馨几个晚上没睡好,还是招来了梅花。 听完苏兰馨的吩咐,梅花拼命摇头,“奶奶,这恐怕不行。要是被人查到您头上来,该怎么办呀。” 苏兰馨板起脸来,“怎么,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吗?既如此,那我早些打发你嫁出去,就如了你的愿了。” 梅花赶紧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这就去。” 梅花便去了。 过了几日,茶馆酒楼里就有人在传,沈云娇根本不是孟家大小姐的女儿。 沈云娇其实是苏家一个下人的女儿。 不然苏老夫人为什么会将沈云娇养在身边十几年? 若是当时苏老夫人就知道了沈云娇的身份,当时孟家还是罪臣,苏老夫人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于是苏家人都不敢出面,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就招来杀身之祸。 至于苏老夫人那边,想为沈云娇澄清,却也没法子。 苏大爷和苏大夫人不顾孝道,将平康院围了起来,将苏老夫人像看押犯人一样关了起来。 外头的流言传到了沈云娇的耳朵里,沈云娇还不曾有所反应,平妈妈等人都义愤填膺。 “上一次是外室,这一次是下人的私生女,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谁要害姑娘,我一定把要狠狠把背后兴风作浪之人狠狠揍一顿!”翠叶忿忿不平地道。 青玉也难得和翠叶站在一块,“我也去,我得给她几个嘴巴子!” 平妈妈手里捧着一封烫金的帖子自外头进来,对两个咋咋呼呼的丫鬟挥手,“你们先别说话。” 沈云娇好奇,“妈妈,是哪里来的帖子?” 这些时日,是有不少人家给沈云娇下了帖子。 不过平妈妈全部推了,没有让一封帖子到沈云娇的面前来。 平妈妈小心地将帖子送到沈云娇的手上,仿佛那帖子是什么宝物一样。 沈云娇打开帖子一瞧,也情不自禁瞪大了双眸,“这竟然是宫里的帖子?” 这一下,翠叶和青玉都惊讶到了,目瞪口呆地道:“皇宫?” 沈云娇咽了口口水,“只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召我入宫,去什么赏花宴呢?” 平妈妈道:“如今想来京城的人都好奇,孟家大小姐的独女是什么模样的吧。姑娘,咱们得进城一趟,你的衣裳和首饰都得置办。” 到了午后,含笑就捧着衣裳和首饰从隔壁的宅子过来了。 那衣裳和首饰才摆到桌面上,就晃人的眼。 那身粉色织金锦袍上缝制着珍珠以及各色的玛瑙石,华贵耀眼。 赤金打造的头面,出自京城最好的工匠之手。 沈云娇皱眉道:“是不是太过了些?” 平妈妈和含笑等人都说,这样打扮不会叫人看轻了去,很好。 几人又商讨着该给沈云娇化什么样的妆面,根本没有沈云娇插嘴的份。 沈云娇只好托腮望天。 皇后娘娘筹备的赏花宴,因着是临时起意,加上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为了这赏花宴也是强撑着。 赏花宴当日,就算抹了厚厚的脂粉,也遮挡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宫女为她按着肩心疼地道:“这一次,娘娘说不定要伤了元气了,要喝多少补药才能补回来呀。” 皇后娘娘温和的道:“说什么孩子气的话,如今后宫动荡,连伍贵妃那么个素来得宠的都被圣上厌弃了。这些事,也只有本宫亲自操持着了。对了,六皇子的风寒好些了吗?” 宫女回道:“高热是退下去了,只是一直在咳嗽,咳嗽得很厉害。”(本章完) 388皇宫 皇后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了,先吃着药瞧瞧再说。估计是因着天冷了,才咳得厉害。” 顿了顿,皇后又问:“圣上去瞧过六皇子了么?” 宫女摇头,“六皇子那儿派人去请了好几次,圣上一次都没去过。” 从前,六皇子有个头昏脑热,圣上不管多忙都要亲眼去看一看才会放心的。 这一次,倒是转了性子了。 揣摩出些许圣上心意的皇后娘娘,怜悯地道:“六皇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大病小病不断的。你去叮嘱太医院的人上心些,平日里也做些药膳给六皇子送去。药膳里加些甘草或着冰糖,不要太苦了。小孩子都怕吃苦。” “娘娘对六皇子这么好,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 坐了一会,听闻客人陆陆续续地入宫了,那一位沈姑娘也入宫来了。 皇后特意派人去把沈云娇喊道了跟前来。 看着面前面容姣好,气质娴静又温柔的小姑娘,一恍惚的时候,真像是孟雪仪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们,真的要轮起来都能攀上亲戚。 皇后娘娘还没入宫的时候,就和孟雪仪见过几次,二人十分谈得来。 还是宫女提醒,皇后娘娘才回过神来。 见沈云娇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皇后娘娘嗔道:“干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沈姑娘扶起来。” 沈云娇道不敢,自己站了起来。 “到本宫身边坐吧。” 沈云娇低着头走过去,只敢坐了一点,态度十分谦卑。 “你是叫做云娇吧。” “是。” “这个给你。”皇后褪下手腕上的一只雕了凤凰的足金镯子要给沈云娇戴上。 沈云娇惶恐:“多谢娘娘的美意,只是臣女不敢收,太贵重了。” 皇后慈祥地笑:“本来就是你娘的,你就戴上吧。” 沈云娇这才收下了。 皇后和蔼地问了沈云娇一些事,沈云娇一一应下了。 因着知道沈云娇和鲁王侧室苏兰烟要好,皇后特意让人将苏兰烟喊来,让苏兰烟领着沈云娇去了。 待人都走后,皇后起身,冲着边上摆放的屏风行礼,“您都瞧见了吧,果真和雪仪生的一模一样。” 屏风后,传来重重的叹息。 皇后等了一会,都不见圣上自屏风后出来。 那边的赏花宴快要开始了,离了她不行。 且这个时候,圣上也不一定愿意和她说什么。 她便道:“臣妾先去赏花宴上了。” “去吧。” * 苏兰烟拉着沈云娇在花园里穿行,沈云娇想说什么,却被苏兰烟制止了。 苏兰烟小声地道:“皇宫里人多眼杂,有什么话等出了皇宫再说也不迟。” 沈云娇便不再说话了。 二人一路走到了宴客的宫殿之中。 宫殿里宾客众多,在那二人进来的瞬间,都将目光投到了沈云娇身上。 那些目光都在打量着沈云娇。 沈云娇不动声色,随着苏兰烟往里去。 鲁王妃的位置空着,苏兰烟在王妃边上的位置坐下,拉着沈云娇在她身边坐下了。 “你和我坐一道吧。” 沈云娇坐下之后,便看向了大殿里其他人,用眼神搜寻起来。 苏兰烟小声地说:“苏家没有在邀请的名单上。” 想来是外头的流言也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就没有将苏家请来。 沈云娇失望地收回了视线,只低着头盯着面前的桌案发呆。 皇后娘娘进来了,众人行礼后再次坐下。 宴席开始了。 只要有什么好吃的,皇后娘娘总会让宫女端到沈云娇面前去,这荣宠沈云娇是独一份。 苏兰馨看得眼睛酸酸的,是嫉妒的。 沈云娇什么身份?从前还在苏家的时候,见了她都得给她行礼问安的。 皇后娘娘这般宠信沈云娇,难道是没有听说外头的流言吗? 苏兰馨眼珠子一转,便和坐在边上的王夫人窃窃私语,“唉,皇后娘娘被人蒙蔽了,我瞧着真是不好受。” 那王夫人嘴碎得很,平日里十分爱八卦,外头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王夫人看看沈云娇,在看看苏兰馨,突然想起了什么,克制着兴奋道:“秦夫人,你娘家是苏家,那沈姑娘是不是就是出自你的娘家?” 苏兰馨点了点头。 王夫人眼里闪着八卦的光,“那外头传的,沈姑娘是苏家下人……的事是真的吗?” 苏兰馨只叹气道:“这些事我也不好明说。” 她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王夫人克制着激动的心,恨不得立刻将这个才听来的八卦昭告天下。 宴席进行到一半,皇后娘娘体力不支就先离开了。 宴席上的氛围轻松了起来。 苏兰烟看了一眼边上空着的位置,心里猜测伍清月肯定是去伍贵妃那儿了。 沈云娇端着茶碗,去了秦老夫人那边,给秦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沈云娇知道秦老夫人和苏老夫人是好友,既然见不到苏老夫人,所以就来给秦老夫人请个安。 秦老夫人看到她好,说不定会派人去和苏老夫人说一声的。 秦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沈云娇一眼,十分欣慰:“难得你有心了。” 秦老夫人拿起面前的酒杯,和沈云娇喝了一杯。 秦老夫人又问了沈云娇的近况,听到沈云娇近来一切都好,秦老夫人也算是放心了。 “兰馨,你要不要和云娇说两句?”秦老夫人此举,是盼着沈云娇和苏兰馨交好的。 先前苏兰馨对沈云娇有些误会,但解开了就好,哪有什么过不去的。 在秦老夫人鼓励的目光下,苏兰馨站了起来,笑道:“我是有些话想和云娇说呢,祖母,那我送云娇过去。” 秦老夫人满意,“去吧。” 苏兰馨亲亲热热地挽上了沈云娇的胳膊,在外人看来,二人如亲姐妹一般。 走出了几步,苏兰馨面上虽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满满的恶意。 “别以为你风光了,就可以忘记从前的事了,忘记你以前奴颜婢膝的姿态了!孟家遗孤,你也配?”(本章完) 389审视 沈云娇不解:“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就要一直咬着我不放?” 苏兰馨忍得腮帮子都在发抖,“你别装疯卖傻了,你这样子只会叫我恶心!” 沈云娇皱起眉头,回到苏兰烟身边坐下了。 苏兰馨没有回去,而是在席上走了起来,故意提起外头的流言,用似是而非的态度坐实了流言。 不一会,众人看沈云娇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伍清珊气呼呼地走到了苏兰烟面前,质问道:“我姐姐呢?她去哪里了?” 苏兰烟回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去贵妃娘娘那边了。” 伍清珊怒道:“是不是你在王府里欺负我姐姐了,才逼得我姐姐去找我姑妈诉苦了?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贱人!你要是敢欺负我姐姐,我一定亲手撕了你!” 苏兰烟悄悄地按住了沈云娇的手,阻止沈云娇为她说话。 苏兰烟只道:“我记下了。” 伍清珊恨恨地瞪了苏兰烟一眼,然后气呼呼地离开了。 看伍清珊的方向,估计也是去伍贵妃那里的。 沈云娇感慨道:“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若是我还和从前一样,那在王府里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算没人害我,我也先被气死了。”苏兰烟惆怅地笑。 当初,她可是存着改变这个时代的远大抱负,没想到最后还是入乡随俗了。 苏兰烟自嘲一笑,拿起酒杯一口喝了。 苏兰烟凑到沈云娇身边,小声地说:“那边的人对着你指指点点,肯定没有好话。” 沈云娇淡笑,“我知道。” 加上目睹苏兰馨在席位中穿梭,她不用去查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一厢,苏兰馨怂恿了一位耿直的御史夫人汪夫人,就朝着沈云娇这边来了。 汪大人为人正直,连圣上哪里疏忽了他都敢冒着大不韪上谏。 他这样耿直的性子让圣上很头疼,却也很赏识。 他的夫人汪夫人和他的性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谓是人以类聚。 汪夫人因为耿直的性子,平常社交中得罪了不少的夫人,不过看在汪大人的面子上,谁都不敢说什么。 毕竟要是被汪大人盯上了,不死也得脱掉一层皮。 汪夫人朝着沈云娇而去,身后还跟着些看热闹的人。 汪夫人先向苏兰烟行了礼,苏兰烟忙站起来侧过身去,只受了半礼。 沈云娇也站了起来,向汪夫人问好。 汪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云娇,时不时蹙起眉心,时不时咂咂嘴,摇摇头。 面对她如同打量一件商品的审视,沈云娇大方又坦荡地站着,没有丝毫不悦。 打量了片刻,汪夫人终于有了决断,“当初我也是见过孟家大小姐的,和你却是没有半分相似。你比起孟家大小姐差了不少,可见外头的传言不尽为实。” 苏兰馨附和道:“如今有了您的一番话,想来外头的人也不敢乱传话了。” 汪夫人不无自豪地道:“孟家大小姐那么个如皎皎月光的人物,怎么会做出未婚生女的事?沈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孟家遗孤的身份出来活动,只是人在做天在看。” 沈云娇笑意盈盈,“夫人说得对,人在做天在看。” 苏兰馨见沈云娇朝着自己看来,恨恨地咬了咬牙,便佯装好心地道:“妹妹,如果我是你就会赶紧离开京城,虽说你不是孟家人的事明了了,可你的身世……唉,外头说你是苏家下人……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苏兰馨看似什么都没说,又像是把话都说出来了。 她作为一个苏家出来的姑奶奶,若是都这么说了,那沈云娇是苏家下人私生女的事多半是真的了。 沈云娇目光清澈地望着她:“你有话不妨直说,汪夫人有句话说得十分对,人在做,天在看。” 苏兰馨气得咬牙切齿。 若是真的有因果报应,那沈云娇怎么还不死? 今儿个她一定要叫沈云娇身败名裂,明儿个灰溜溜地离开京城! 她狠了狠心,准备说得更明白些的事情,却见秦环不知何时过来了。 秦环拉着苏兰馨的胳膊,用眼神警告她:“嫂子,祖母在找你,你快随我回去。” 苏兰馨却不肯,“你和祖母说,我等等就过去。” “不行,现在就随我去。”秦环冲着沈云娇歉意一笑,然后强行拉着苏兰馨离开了。 沈云娇和苏兰烟坐下了,见汪夫人还站在她们面前。 沈云娇不是泥塑的人,对于汪夫人说的话,说一点都不在乎那是假的。 于是她低头吃着菜肴,根本不去搭理汪夫人。 苏兰烟也自顾自地喝着酒,反正汪夫人也不是冲着她而来的。 汪夫人就这么被无视冷落了,她气恼地道:“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 沈云娇仰起头,笑了,“夫人说笑了,今儿个哪一个不是客人?方才夫人对我说的每个字,都在声讨我不该在这儿。可我也是皇后娘娘邀请来的客人,夫人那般说,岂不是在说皇后娘娘?” 她眨了眨眼,“不过夫人放心,我不会去和皇后娘娘告状的。” 汪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她身边的夫人将她拉走了。 苏兰馨被秦环拉到了秦家的席位上,苏兰馨仍旧觉得不甘心,恨不得再冲回去撕碎沈云娇的面具。 秦老夫人扫她一眼,沉声道:“熠哥儿媳妇,过来。” 苏兰馨怔了一下。 从前秦老夫人都是喊她兰馨的,头一次这么生分地喊她。 她低眉敛目地走了过去。 秦老夫人脸色发沉,若不是碍于在外头,说不定早就发作出来了。 她质问:“方才你和汪夫人说了什么?” 苏兰馨垂着头道:“就是寒暄了几句,旁的什么也没说。” “不要把人当傻子,”秦老夫人捏紧手腕上的佛珠,“你自个儿以为自己精明的很,殊不知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这些时日你的所作所为,我只当你年轻不懂事。可你若是一直不懂事,就叫你婆婆好好管束你!”(本章完) 390敲打 苏兰馨被苏老夫人训斥得面红耳赤,心里也在打鼓,她这些时日私下里做的事,到底被知道了多少。 她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秦老夫人看着苏兰馨的脸色,不像是要悔改认错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从前因着苏老夫人的关系爱屋及乌,她也是将苏兰馨当作嫡亲的孙女一样来疼爱。 秦大夫人要给苏兰馨立规矩,她总是帮着苏兰馨说话。 只是没想到她的好心,反而纵得苏兰馨不知天高地厚。 在秦家,任何人想要搞小动作都逃不过秦大夫人这当家女主人的眼。 苏兰馨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实际上早就有人将她的所作所为回禀了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又去和秦老夫人说了。 顾念着女儿家面子薄,秦老夫人没有就此事对着苏兰馨发作,给足了苏兰馨面子。 可是苏兰馨叫她太失望了。 秦老夫人对着秦大夫人使了个眼色,秦大夫人立刻明白了。 秦大夫人摆出婆婆的架势,道:“我还有些饿,你伺候我吃点。” 婆婆用饭,儿媳妇立在身后布菜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苏兰馨从来没有伺候过婆婆,一时手足无措。 秦大夫人冷着脸,“怎么,还要我教你吗?” 苏兰馨求助似地看向在秦家最疼爱她的秦老夫人,可秦老夫人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理会她。 苏兰馨只好拿起筷子,给秦大夫人布菜,伺候她用膳。 * 伍清珊匆匆地往伍贵妃那儿去,不过在半路就碰到了回来的伍清月。 伍清月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一场的。 伍清珊鼻子酸酸的,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姐姐。 伍清月回过神来,冲着她温柔一笑,“怎么出来了?瞧你,也憔悴了不少。孟家的事也连累了陆公子吧。” 当初陆岫白站在伍贵妃那一边,不知写了多少张谴责孟家罪责的奏折。 如今孟家的事真相大白,陆岫白便受了圣上的冷落。 就连他的上峰,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伍清珊摇头,“他当初既然选择了我,这些后果他也应当是清楚的。我们吃得苦再多,也不及姐姐和姑妈。姐姐,那个苏兰烟太嚣张了,你可得整治整治她,省的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她在那边摆着王妃的架子,委实恶心!” 伍清月的笑容苍白,“罢了,如今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了。” 二人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宴席也散了。 因着伍清月回来了,苏兰烟不得不和沈云娇分开,低眉顺眼地站在了伍清月的身后,乖顺得和猫儿一样。 沈云娇一个人往外去,却听秦老夫人喊住了她。 如今其他那些人听了汪夫人的话,又听了苏兰馨明里暗里的挑拨,都觉得沈云娇身份低贱,不屑于和沈云娇搭话,免得自降身份。 因此对于秦老夫人突然喊住她,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不过她闻声停下,乖巧地唤道:“老夫人。” 秦老夫人含笑走过来,“怎的走得这么快?陪我这个老婆子走一段路吧。” “是。” 沈云娇挽住秦老夫人的胳膊,一起往外去。 跟在后头的苏兰馨虽心里不快,可碍于秦大夫人的威严,敢怒不敢言。 秦老夫人道:“你有空还是得给苏老夫人写信报平安,要是直接送过去不方便,你送来给我,我转交给她。我的信,她不敢不收的。” 沈云娇求之不得,感激地道:“多谢您!” 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娘在天有灵,知道你出落得这么好,还这般酷似她,肯定会欣慰的。” 沈云娇抿了抿唇,“可汪夫人说,我和那位孟家大小姐一点都不像。” 秦老夫人嗔道:“你听她胡说!” 恰好这个时候汪夫人和几位夫人走到了边上,秦老夫人故意拔高音量。 “我记得那位汪夫人在娘家的时候行九,娘家爹不过是个教书的酸秀才。她哪有资格见到孟大小姐?说不定只是在远处看了一眼,就拿来做文章,当作卖弄的本钱。” 汪夫人见自己的老底都被掀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脚下步子加快,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汪夫人落荒而逃,秦老夫人嗤笑一声,又安慰沈云娇:“你莫怕,我们这些老婆子脑子没有糊涂,眼睛没有花。你就和你娘模样生的像,性格也一样。” 沈云娇心中温暖,“多谢您为云娇说话。” 出了宫门,沈云娇就和秦老夫人分开了,上了马车去。 虽天已经黑了,可她还是要赶回京城外的宅子上去。 好在有武艺深不可测的含笑陪伴在左右,不必担心半路碰上歹人。 含笑抱着一层薄绒毯子盖在了沈云娇的膝盖上,道:“姑娘先眯一会吧,路上还要一会的。” 沈云娇嗯了一声,便靠在马车上阖上双目小憩。 才歇息了一会,就感觉马车停下了。 沈云娇睁开眼,“怎么停下来了?” 含笑也同样疑惑,到马车外看了一眼,然后钻了进来。 “姑娘,有个人挡在了马车前面,我去把他打跑,姑娘稍等片刻。” 沈云娇嗯了一声。 含笑出去了,很快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青玉惊讶:“姑娘,是陆家公子。” 沈云娇皱了皱眉,含笑的身手陆岫白肯定是讨不了好。 这陆岫白到底是亲戚…… 沈云娇和青玉说:“你去和含笑说,不要下狠手。” “好。”青玉出去了。 沈云娇坐在马车里,突然感觉有什么重物撞到了车窗处,随后车窗处悬挂着的帘子被一把扯开了。 沈云娇看过去,对上了陆岫白布着血丝的眼。 含笑恼怒的声音自外头响起,“你这人,怎么和狗皮膏药似的呀。青玉姑娘,你和我说别下狠手。可不用狠手,他也不肯走呀。” 沈云娇冲着外头道:“含笑,青玉,你们先停手吧。” 说罢,她又看向陆岫白,“陆表哥,你特意拦住我的马车是有什么事吗?只是夜深了,我还赶着回去,表哥长话短说吧。” 391县主 陆岫白隔着窗户,盯着马车里坐着的少女。 少女面容姣好,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侧颜上,宛若天上清冷、高不可及的月。 他是心甘情愿当伍贵妃手里的刀,可没想到,伤的却是他心中的明月。 他此刻心里有千言万语,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云娇催促道:“表哥若是没有话要说,那我就先告辞了。含笑,青玉,上马车吧。” “对不住。”陆岫白急切地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不知道你是孟家的女儿。若是我早就知道,我……我……” 陆岫白说不下去了。 就算早就知道沈云娇的身份,或许在伍贵妃的要求下,他还是会如此的。 他羞愧地低下头去,再也没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沈云娇轻笑道:“别说表哥了,我之前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最近才知道我自己的身份。表哥,我不怪你,你有你的立场,你的抱负。我真的不怪你。我先告辞了,表哥往边上让让,没的让马车刮到了你。” 陆岫白怔怔地后退了一步,亲眼瞧见马车离开了。 他心中五味陈杂,最后只化为一道无奈的叹息。 翌日,圣上又有旨意下来了,是让沈云娇改姓孟,并册封为璇絮县主。 圣上的旨意一下,外头谁人还敢胡乱揣测沈云娇的身份? 连圣上都认定了沈云娇是孟家遗孤,谁还敢和圣上叫板? 沈云娇晕乎乎的接了旨意,又晕乎乎地被下人们簇拥着回去了。 平妈妈带着人,将那一道圣旨摆在了小佛堂里供起来。 翠叶等丫鬟则在沈云娇身边道贺,几人一起给沈云娇行了礼。 云娇感慨道:“如今,我也不用姓着一个和我毫无相关的姓了。” 青玉有些激动:“姑娘,不对,县主是熬出头来了。” 这下子,自家姑娘不仅不用对旁人行礼,翻过来,旁人还要冲她行礼。 云娇道:“不必喊我县主,还是用先前的称呼便可。” 众人还来不及喜悦多久,就听守门的下人来说,门外有一人自称是孟家大小姐姑妈的人在外候着。 含笑想起来,“对了,我早就听说了孟家嫡支还剩下一人,是孟大人最小的庶女,当年孟家出事的时候才十五岁的年纪。姑娘要称她一声姑祖母的。” 沈云娇不得不谨慎些,“会不会是有人冒充的?” 含笑笑道:“姑娘放心,能够来敲门的,世子肯定是掌过眼的。” 沈云娇的脸红了红,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快去把她请进来吧。” 含笑亲自出去了。 沈云娇在屋子里坐不住,干脆走到院子里眼巴巴地等着。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含笑领着一妇人进到院子里来了。 妇人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一张脸被晒得黑黝黝的,一双眼却格外明亮有精神。 妇人的双手也因为长年的劳作,干枯得和树皮一样,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包袱。 一进来,她的视线就落在了云娇的身上。 饶是经历过了大风大浪,享过了荣华富贵,也吃过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心志磨炼得常人难以企及。 可是就在看到云娇的一瞬间,眼泪终究是克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孟娴呢喃:“像,实在是太像了。” 或许是血缘间的默契,云娇一看到孟娴,心里便生出了亲近。 她快步走了过去,也含着泪喊道:“姑祖母。” 二人抱头痛哭。 青玉等人在一旁劝着,见劝不动,就先将二人搀回了屋子里头去。 孟娴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她身子又虚弱,差点哭晕过去。 云娇也不敢哭了,和众人一起劝说着孟娴。 孟娴止住了哭,一个劲地看着云娇,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从前我听说雪仪还有个女儿,我只当是别人胡编乱造的,或者是哪个心术不正的人冒充的。毕竟一个无权无势、无父无母,还是罪臣之后的小姑娘在这世道活得艰难,就算雪仪真的有了女儿,估计也是活不长久的,不过,如今看到你。” 孟娴粗粝却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云娇的脸,“如今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雪仪一样。我和她虽是姑侄,不过我和她年纪差不多,又是一道长大的,说是姐妹也不为过。” 孟娴爱怜地看着云娇,“来的路上,我就听说你被封为县主了。璇絮二字,很好。” 云娇问:“姑祖母,这二字有什么含义吗?” 孟娴道:“我也不知道这二字的含义,当初无意间在雪仪的书上写了这二字,我问她,她说是要给未来的女儿取名字用的。” 云娇心一惊。 是她娘写在书上的字,圣上又是如何得知的? 平妈妈从佛堂里赶过来了,对孟娴的态度很是恭敬,“夫人,您舟车劳顿先去歇一歇吧。路上可有吃过东西?” 听到夫人的称呼,孟娴只觉得恍如隔世,她怔怔地摇了摇头。 云娇赶紧抛去脑海里的杂念,吩咐道:“青玉,你快让厨房去端膳食来,翠叶,你让人去备好洗澡水。” 云娇看了眼孟娴身上的衣裳,到处都是补丁,旧得不能穿了。 可她的衣裳,给孟娴穿也不合适。 在她纠结的时候,平妈妈道:“我那里有两身新做的衣裳,都是上好的棉布做的料子,夫人先将就着穿一下吧。” 按照孟娴的辈分,唤她一声老夫人也使得。 不过看着孟娴还算年轻的脸,平妈妈实在是喊不出来。 孟娴笑道:“肯定比我现在穿的衣裳好,我怎么会穿不习惯?” 青玉先领着孟娴去梳洗了。 平妈妈则和云娇商议,要拨几个下人去伺候孟娴。 她们正忙着,外头的人在听说云娇被圣上封为县主后,也都忙了起来。 汪大人在听说昨儿个皇家宴席上发生的事,狠狠地斥责了汪夫人一番。 汪大人为人正直,最是看不惯恃强凌弱之人。 偏偏是他自个儿的夫人,去欺负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 且那小姑娘身世曲折,实在是个可怜之人。 汪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392上门 汪夫人十分委屈,“我也是听了秦家奶奶说,那沈云娇身世不明。秦家少奶奶就是出自苏家,她的话十分可信。说不定这一次连圣上都被蒙蔽了。” 汪大人厉声斥责:“你个妇道人家,还敢置疑圣上了?脖子上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汪夫人自觉说错了话,讪讪地低下头去。 汪大人恼怒地道:“今儿个你就去给璇絮县主当面赔礼道歉,乞求县主的原谅!若是县主不肯原谅你,你也就别回来了!” 说罢,汪大人拂袖而去。 汪夫人愣住了。 心里有再多的不满和委屈,最后还是让人备好马车出门去了。 萧时敬早就派人去宅子外守着了,闲杂人等都被挡在了外头,连宅子的大门都靠近不了,更别提去敲门了。 只有苏家派来的人,打着苏老夫人的旗号才敲响了门。 翠叶亲自去门口查看,来的还是熟人,是苏大夫人的心腹冯妈妈。 翠叶就站在门口处,也不行礼问安,只皮笑肉不笑地问:“哪阵风把冯妈妈吹过来了啊,真当是稀客。” 冯妈妈想着来之前苏大夫人的叮嘱,脸上堆起笑,“原来是翠叶姑娘,几日不见又俊俏了不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说着,冯妈妈把一个翡翠镯子往翠叶怀里塞。 翠叶拂开了,站得笔直,“妈妈趁早把这些东西收回去,我是不会要的。妈妈今儿个过来,若只是为了给我送礼的话,那就再见!” 说罢,翠叶作势要关门。 冯妈妈连忙道:“我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给县主请安的。” 翠叶冷笑,“我倒是不知道,冯妈妈什么时候到平康院去当差了啊。老夫人有什么事,自会吩咐平康院的下人前来。妈妈还不肯说实话,那我只能送客了。” 见翠叶软的不吃,冯妈妈便来硬的了,她指着翠叶的鼻子骂道:“你算是个什么身份?要不是看在县主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与你好脸色瞧?别给脸不要脸!让开,我有要事要和县主说!” 翠叶冷冷地打量了冯妈妈一眼,然后果断又利索地将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在她来之前,云娇早就吩咐过她了,只要来的不是平康院的人,就随便她处置。 冯妈妈被关门声惊了一下,再去敲门,却是再也没有人来开门了。 冯妈妈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碰上了汪家的马车。 汪家的下人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大门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汪夫人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苏家。 听了冯妈妈说的话,苏大夫人气得直拍桌子,“那些得了势的小蹄子,一个个都翻脸不认人了,气死我了!” 冯妈妈怯怯地问:“那夫人,还要去吗?” 苏大夫人咬牙切齿地道:“去,怎么不去?我们苏家养了她十几年,也该是她回报的时候了。有一个县主的身份,至少能唬得住人。可惜义哥儿已经娶妻了,不过祥哥儿不是还未娶妻吗?依我看,祥哥儿和云娇就很配。” 苏大夫人口中的祥哥儿,是她娘家的侄子。 她娘家是商户,因着有苏家的扶持,生意又做大了。 不过冯远祥是个十足的纨绔。 打小书不愿意看,算盘不愿意学,就想着吃喝玩乐。 冯家若是交到他手上,多半是要败了的。 只可惜冯老爷姬妾好几房,女儿生了一堆,儿子就这一个。 冯家除了交到冯远祥身上,没有别的法子。 苏大夫人算盘打得十分响亮,若是让冯远祥娶了云娇,那冯远祥利用县主的名号去活动活动,说不定可以谋个有实权的官当当。 冯妈妈苦着脸道:“可老奴再过去,那边也是不肯开门的。” 苏大夫人冷哼一声,“如今她是县主了,不肯见你了,不过若是平康院里的人她敢不见?虽说是老夫人将她赶出去的,可老夫人对她有养育之恩。她要是敢不念着养育之恩,就一定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我记得平康院里有个伶俐的丫鬟叫诗春的,你让她过来。” 冯妈妈将诗春带了过来。 诗春从大房出来,被冯妈妈领着去了门口一起上了马车。 赶往城外的路不算近,冯妈妈再次出现在宅子外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因着这一次有诗春在边上,没有人再为难,直接让冯妈妈和诗春进去了。 一路上,诗春跟在冯妈妈的身后一声不吭。 冯妈妈再见到云娇,便行了个大礼,“老奴给县主请安!” 云娇皱了皱眉,她绕过冯妈妈,拉住了正想行礼的诗春,带着诗春往隔壁的厢房去。 冯妈妈想跟上去,结果被翠叶拦住了。 到了隔壁,诗春十分激动,“姑娘,能见到您太好啦!不对,现在该称呼您为县主啦。您不知道,您被封为了县主,老夫人有多么高兴呢,奴婢也觉得面上有光彩,腰板能挺得更直了呢。” 云娇笑嗔道:“小油嘴,快和我说说,老夫人可好?” 诗春笑道:“老夫人好得很,就是担心您过得好不好,才叫奴婢将计就计,随着冯妈妈过来亲眼瞧一瞧。否则就算冯妈妈和大夫人把刀架在奴婢的脖子上,奴婢也不会从的!” 诗春骄傲地扬起脖子,引得众人笑了起来。 青玉捏了捏她的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真是叫我们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云娇笑了一会,蓦地心思一沉,如今苏大夫人又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若是她不从,不知道苏大夫人会不会去刁难苏老夫人。 诗春和青玉等人玩闹了一下,就和云娇说:“姑娘,老夫人让奴婢给您带话来,大夫人接下来要做的事,多半是对您不利的,您避开些为好。至于老夫人那里,您不用担心。在苏家,老夫人是有根基在的,定能护得住自己。” 诗春凑到云娇耳边,用只能两人听得到声音的说:“老夫人说她愿意忍辱负重,只等将来彻底脱离那一日。也请姑娘莫要牵挂老夫人,牵挂太重,只会成为累赘。” 393不见 凭着相伴多年的默契,云娇一下子就领会了话外的意思。 云娇郑重地道:“你回去和老夫人说,我都记下了。” 外头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冯妈妈想要过来又被翠叶挡住了。 冯妈妈便撒起了泼。 诗春讥诮一笑,“奴婢该说的都说完了,这就离开了。否则那老货还不知道能做出多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好,你回去吧。” 诗春出去了。 见着诗春出来,翠叶愣了一下,就叫冯妈妈绕过她冲了过去。 冯妈妈抓着诗春的胳膊质问:“县主都和你说什么了?” 诗春装傻:“没说什么。” 冯妈妈瞪了她一眼,随即就要冲进屋子里去亲自见一见云娇。 只是含笑眼疾手快,先将门关上了。 含笑手上有的是力气,就和拎小鸡一样拎着冯妈妈往外去。 冯妈妈拼命挣扎着:“我还有话要和县主说!放开我!放开我!” 只是含笑并不听她的话。 含笑拎着冯妈妈一路到了门外,并将她塞进了马车里,亲眼瞧着马车走远了才回去。 含笑回去和云娇说:“姑娘,她们已经走了。” 云娇嗯了一声,淡声吩咐:“往后苏家再派人来,不管来的是谁,我都不见。” 含笑应下:“是。” 夜里,云娇特意吩咐了厨房为孟娴准备一顿接风洗尘宴。 她们两个吃没意思,就在边上支了桌子,让平妈妈等人也一块坐下吃了。 一屋子的人一起吃才热热闹闹的。 宴席上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要热闹高兴了就好。 孟娴吃了一块子云娇给她剃了骨头的鱼肉,眼泪毫无防备地就流了下来。 云娇忙问:“姑祖母,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孟娴流着泪摇头:“不是,只是想起这样热闹融洽的情形,上一次竟是十多年前了。那一日是年底了,恰逢我的生辰,就一家人坐下来吃一顿。虽然我爹爹,也就是你太爷爷遮掩得很好,可我还是发现了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似乎有心事的模样。” 孟娴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因为再往后头想,全部都是噩梦般的回忆。 云娇握住了孟娴的手,“往后我会好好孝敬您的,绝对不会让您再吃苦了。” 对于云娇孩子气的话,孟娴仍旧觉得欢喜。 苏家大房,却没有这般好氛围了。 苏大夫人气恼不已,“真真是忘恩负义的小蹄子!白眼狼!” 苏兰绣在一旁幽幽地道:“娘,你只是派了冯妈妈去,云娇当然会不满意。人家现在可是县主了呢,身份自然是不一样了。” 苏大夫人哼了一声,“让我亲自去请她?想得可真美。” 她到底是做长辈的,哪里有上门去请一个小辈的道理? 苏兰绣便道:“你不肯去,不如让嫂子去呗。从前嫂子和云娇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云娇不会连嫂子的面子都不给吧。” 她口中的嫂子,正是才过门不久的王姝。 王姝虽相貌平平,但有一身管家的好本事。 苏大夫人便让王姝和她一起管家,王姝管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苏兰绣的份例,从苏家嫡出小姐调到了苏家客人的份例。 苏兰绣当然不乐意了,立刻就去找王姝闹了。 王姝振振有词,说苏兰绣是出嫁了的女儿,是罗家人了。 再回苏家当然是客人了,若是苏兰绣不愿意大可以回罗家去,那才是她正经的家。 苏兰绣被王姝顶得说不出话来,就去找苏大夫人告状。 谁曾想苏大夫人竟然是站在王姝那一边的,劝着苏兰绣息事宁人。 苏兰绣素来不是大肚的人,就这件事,她能记一辈子。 经过苏兰绣的提醒,苏大夫人也想起来了,从前王姝确实是能和云娇说上几句话的。 苏兰绣再次劝道:“娘,你就让嫂子去吧。嫂子的本事大得很,肯定能将云娇请回来的。而且我也想快点吃上表弟的喜酒呢。” 苏大夫人笑了,“行了,就让你嫂子去吧。” 王姝按照苏大夫人的吩咐去了,只是连宅子的门都没碰上,就被侍卫“客客气气”地请走了。 王姝无功而返,自然是被苏兰绣奚落了一番。 不仅是王姝,其他想要去拜访的人,云娇一概不见。 过了几日,传出了孟家要过继子嗣的消息。 毕竟云娇虽然认祖归宗了,可到底是个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 而孟娴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也不会有孩子了,那孟家这一支就要凋零了。 十几年前孟家的事,孟家旁支也受了牵连,全部都凋零了,如今也只剩下些老弱妇孺。 然就是如此,让有些人生起了别的心思。 毕竟如今圣上重视孟家,亲自派了修缮皇宫的人去修缮孟家,且给孟家的赏赐如流水一样送进了孟宅去。 这泼天的富贵,让某些人红了眼。 苏兰缘抱着儿子回苏家了。 她才出月子,生了个儿子,小名团哥儿。 团哥儿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一团,越养苏兰缘越发现,团哥儿越来越像他的生父了。 团哥儿的模样,和她一点都不搭边。 假以时日,孙家人说不定就会瞧出异常来。 一个孩子,既不像孙家人,也不像苏家人,肯定会怀疑其血脉。 因此,苏兰缘不顾才出月子,就抱着团哥儿过来了。 关起门来,苏大夫人也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团哥儿的五官,看得眉头紧锁。 苏大夫人骂道:“当初我早就和你说过,这个法子实在是太冒险了。这下连我都看出来这孩子的长相不对劲了,看你怎么糊弄过去!” 苏兰缘委屈得掉眼泪,“娘,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不过,我已经想到好法子了,且我婆婆和夫君也点头了。” 苏大夫人挑眉,“什么法子?” 苏兰缘道:“孟家不是在挑嗣子吗?把团哥儿送去。” 苏大夫人震惊,“团哥儿是姑爷唯一的嫡子,你婆婆和姑爷都肯?” 苏兰缘冷笑,“泼天的富贵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不肯的?连云娇都能封为县主,那团哥儿过去,岂不是能封个郡王了?” 394算计 苏大夫人沉默了。 若是换做是她,为了家族的前程,说不定也是愿意的吧。 二人说话的时候,团哥儿突然醒了,在苏兰缘怀里哭闹了起来。 苏兰缘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将奶娘喊进来,让奶娘将团哥儿抱出去了。 苏大夫人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苏兰缘面上的嫌弃,突然明白了苏兰缘为什么舍得将团哥儿送出去。 想来因着团哥儿的长相,苏兰缘没睡过几个安生觉吧。 苏兰缘劝道:“娘,团哥儿身上也流着苏家的血。让团哥儿去当孟家的嗣子,对咱们是有利无害的。” 苏大夫人沉声道:“我只怕云娇不肯。” 苏兰缘嗤笑:“她不肯?那让她把这些年吃的苏家的米,喝的苏家的水都吐出来!她和祖母关系不是最要好吗?让祖母去说,她哪里还有不依的?” 提起苏老夫人,苏大夫人又是一肚子的气,“你祖母是千年的狐狸修成了精,早就装病了!我和你是斗不过她的。” 苏兰缘高深莫测一笑,“我们斗不过,不是有人斗得过吗?爹爹到底不是祖母亲生的,祖母就念着那个早就死了的姑姑,哪里会真心会咱们家打算?” 苏大夫人若有所思。 过了几日,一顶软轿趁着夜色从角门进了苏家。 苏大夫人亲自相迎。 看到从软轿里下来的钱姨奶奶,苏大夫人笑着迎上去,“姨娘,你终于来了。” 在外住了许久,钱姨奶奶愈发地消瘦了,整个人皮包骨,突显得颧骨高高,平添了几分刻薄之色。 她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这下知道离了我不行吧。” 苏大夫人附和着道:“是呀,没了姨娘还真的不行。姨娘,我们进去说话。” 二人进了屋子里,苏大夫人将最近的事都和钱姨奶奶说了。 钱姨奶奶在外断了消息来路,外头的事一概不知。 听完之后,钱姨奶奶似笑非笑:“那云娇没想到还有这样大的造化,哼。” 苏大夫人道:“那云娇有再大的造化,那也是从苏家走出去的。如今她既飞黄腾达了,自然是不能忘记苏家的。可老夫人偏偏铁了心要和云娇划清界限,不肯再联系了。姨娘,果然继母和亲娘是有分别的。” 这几句话,一下子就说进了钱姨奶奶的心坎里去。 论起来,对苏家功劳,她可比苏老夫人大。 如今苏家有出息的两位爷,全部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就这么两个儿子,自然是一切要为儿子们打算的。 她沉吟道:“既然孙家那边都舍得了,这件事便可争一争。那老货骨头就是硬,不过我倒是要看看能有多硬。你去和厨房的说,一日只许送一顿膳食去。那里的小厨房,不许送菜过去!” 苏大夫人震惊,“这恐怕不大好吧,若是传出去,不仅我们,连老爷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说不定连官职都保不住了。” 钱姨奶奶嘲笑苏大夫人的胆小,“富贵险中求,你若是胆子这么小,那就趁早丢开手吧。你怕被人发现,那就别让人发现不就成了?平康院里两位妈妈,平妈妈走了,那郑妈妈虽瞧着厉害唬人,可内里的弯弯道道比起平妈妈差得远了。你瞧瞧地让人将郑妈妈引出来,捆了关起来。平康院离了这二人,底下的下人也不成气候了。” 苏大夫人做虚心学习的模样。 “然后你派你的人将平康院一锁,消息也传不出去了。二房如今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了,三房那里,是你嫡亲的弟妹,若是要和你作对,那我也是不依的,小三儿还是个孝顺的,听我的话的。你就放手去做吧。” 苏大夫人听得眼睛亮亮的,“好,我都听姨娘的。” 当夜,趁着夜色,苏大夫人就派人将郑妈妈捆了。 放在府里不放行,苏大夫人干脆将人送去了庄子上。 翌日,钱姨奶奶特意去平康院探望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躺在床上,看到钱姨奶奶过来,惊讶了一瞬。 钱姨奶奶十分满意苏老夫人的反应,笑着福了福身子,“姐姐,我来看你了。” 苏老夫人半阖双目,淡淡地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钱姨奶奶站直了身子,“姐姐不想知道我回来是做什么的?” 苏老夫人不说话了。 钱姨奶奶自顾自地继续说:“当初我就瞧着云娇不是池中物,果真被我猜中了。云娇能有如今的造化,咱们苏家也是出了力的。姐姐可听说孟家现在要寻摸一个嗣子?我觉得咱们团哥儿就很好。” “团哥儿?”苏老夫人疑惑。 钱姨奶奶笑道:“姐姐不知道?团哥儿是缘姐儿的儿子。” 苏老夫人冷笑,“孙家倒也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的?这也是为了孟家好,别说是团哥儿,若是义哥儿有了儿子,也是愿意送过去的。只可惜老三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否则也是可以送过去的。” 对这充斥着满满算计的话语,苏老夫人厌恶地道:“什么为了孟家的好!你们就是眼红孟家吧!说不定团哥儿过继过去,还要来一出三代还宗的恶心事吧!到时候孟家就被苏家和孙家瓜分完了,你真当是好算计!” 钱姨奶奶一点都没有算计被戳破的羞窘,只笑道:“所以姐姐愿不愿意帮忙,给云娇修书一封?你的话,云娇肯定是会听的。” 苏老夫人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钱姨奶奶笑着摇头:“看来姐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我过几日再来问问。” 说罢,钱姨奶奶出去了。 自钱姨奶奶离开之后,每日里厨房只给平康院送一顿饭去。 平康院里的人想出去,都被把守在外的婆子给拦住了。 不管平康院的人怎么破口大骂,把守的婆子就是不放人。 最后,钱姨奶奶下令,将平康院的几道门都用大大的锁给锁上了。 苏大爷回来听说之后,想去开锁,却先被钱姨奶奶拦住了。 钱姨奶奶冷着脸,“你若是认里头那个娘,不认我这个亲娘,你就尽管去吧。”(本章完) 395深夜 苏大爷急得满头大汗,“那里头是我的嫡母,若是事情传出去,我这个官都不用当了,大家都不用活了!” 钱姨奶奶挡在苏大爷的面前岿然不动,“这事不会传出去的,就算传出去了,只要说老夫人脑子糊涂了,我们是派人看着不让她跑出去的不就成了?团哥儿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这件事必须要成!借了孟家的势,你就能平步青云了!你别和个娘们在要紧关头磨磨唧唧的!” 苏大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最终还是被劝着离开了。 平康院里一日只送一顿饭,很快三房的人都知道了。 苏三夫人的肚子是越发的大了,走一会就累得慌。 苏兰秋调皮,怕苏兰秋不小心碰到她的肚子,平日里她都让周元珍带着苏兰秋出去玩。 今儿个,周元珍将苏兰秋交给妈妈们,急匆匆地到了苏三夫人的身边。 周元珍一脸义愤填膺,“姑妈,她们太过分了!老夫人太可怜了!” 苏三夫人剥着松子的手一顿,又继续剥起了松子。 见苏三夫人没有回应,周元珍央求道:“姑妈,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我们去和大夫人说说。这一天只给一顿膳食,就算饿不死,也会饿出毛病来的呀。” 苏三夫人低头剥着松子,淡淡地道:“大人的事你别管,你有这精力,还不如回家去,和你娘多出门见见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定了亲事在家里绣嫁妆了。” 周元珍急得直跺脚,面对最亲近的姑姑,忍不住口不择言道:“姑妈,你怎么能见死不救?我还以为你……还以为你……” 看着苏三夫人隆起的肚子,她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但她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失望之色。 她原以为她姑姑也是个重情义、正直之人。 苏三夫人将手里的松子丢到一边,笑容苦涩又无奈,“你说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是苏家人,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件事大房那边做得不体面,也太绝情了些,可我又能做什么呢?若是此事传出去,不仅我,还有你姑父,秋姐儿,和我肚里的孩子都是要被连累的。我除了装作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呢?” 周元珍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血液里冒着丝丝的寒气,她嗫喏地道:“可是既然知道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夫人受苦呀,老夫人也疼我。姑妈,不如我们悄悄送点吃食进去吧。” 苏三夫人摸着肚子,“如今我只想着孩子平平安安地诞生,其他什么都不管。元珍,你不如回家住几日,眼不见为净。” 周元珍咬着牙出去了。 她的心里焦灼着,一刻都得不到安宁。 先不说苏老夫人也疼她,就说她和云娇是好姐妹。 对云娇来说,苏老夫人是如同嫡亲祖母一样的人物。 就算是为了云娇,周元珍也觉得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深夜,苏家上下一片宁静祥和,但除了平康院里。 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就算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年纪大的苏老夫人? 诗春几个年纪轻的丫鬟,合吃饭菜,将省出来的都留给苏老夫人,保证苏老夫人能吃上一日三餐。 到了深夜,几个丫鬟饿得睡不着,便拼命地喝水。 好在平康院里有口水井,不至于连水都喝不上了。 苏老夫人睡不着,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情形,忍不住叹气,“叫你们和我一起受苦了。” 诗春连忙道:“老夫人别这么说,奴婢们一点都不觉得苦,少吃一顿也没什么的。奴婢只是担心郑妈妈,不知道被大夫人关在哪里了。” 平康院里都过得这么艰苦了,想来郑妈妈那边的情形更艰难。 郑妈妈为人严厉,平康院的下人怕她,却也敬她。 苏老夫人叹着气。 突然,外头有点不寻常的动静,似乎是什么东西被丢了进来。 诗春立刻警铃大作,连忙出去查看了。 有几个丫鬟已经围在那里了,诗春走过去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包袱。 诗春解开带子一看,里头竟然是生的鸡鸭鱼肉。 那鸡鸭鱼肉上还带着些血,很新鲜。 诗春皱起眉头,第一个念头是这些东西上是不是被下了毒? “有没有人呀?” 一墙之隔传来极轻极轻的声音,差点被虫鸣声掩盖了过去。 诗春走过去,用同样小声的声音说:“你是谁?” “是我,周元珍,你是诗春吧。” 诗春也听出了周元珍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周姑娘,是你!” “那些鸡鸭鱼肉你们先吃着,老夫人身子弱得补补。过几日我再送过来,你们都让开。” 诗春闻言,拉着几个丫鬟走到了一边。 蓦地,一声更大更闷的声音响起,诗春几人看去,是一袋大米被丢了过来。 有了这袋米,总算是能再坚持几日了。 诗春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周姑娘,您快走吧,别被人发现了。对了,奴婢想请您帮一个忙……” 周元珍附耳贴在墙上,认认真真地听完了诗春的话,“你放心我都记下了,我先走了。” 诗春便吩咐丫鬟赶紧将这些东西藏进屋子里去。 才藏好,守在院子外的婆子进来了。 她们也听到了平康院里不寻常的动静。 婆子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丫鬟,皱着眉问:“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院子里做什么?” 诗春双手叉腰,怒骂道:“关你什么事!你滚出去!平康院里不欢迎小人!” 那婆子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诗春松了一口气,连忙将这好消息去告诉苏老夫人。 有周元珍暗中相助,她们还能撑上一段时日。 周元珍在周兴晟的帮助下,翻墙到了苏家外。 周兴晟甩着酸痛的胳膊。 为了逞强,方才是他将那一袋十斤重的米袋子从墙这边扔到那一边去的,可谓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他虽逼着珍亲王打小习武,可也只是空有架子罢了。 如今两条胳膊又酸又痛,明天估计要抬不起来了。 他注意到周元珍打量他的眼神,估摸着周元珍又要嘲讽他了。(本章完) 396威胁 周兴晟决定来个先发制人,“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小爷晚膳没有吃饱,等小爷吃饱了,一下子扔个五六袋不是问题!” 周元珍嘴角抽了抽,还是认真地道谢,“多谢世子肯帮我。” 周兴晟愣住了,“你叫我什么?” 周元珍耐心地道:“世子,你古道心肠,真真是配得上珍亲王世子的名号。等过几日,世子还能再来帮我吗?” 周兴晟飘飘然地道:“当然可以,就算让我天天过来扔米袋子也没问题。” 高炎看着周兴晟正在无意识打颤的两条胳膊,默默地移开眼去。 周兴晟比划了个风度翩翩的姿势,“上马车,我送你回周家去。” * 过了半个月,钱姨奶奶和苏大夫人都快坐不住了。 平康院那边还不松口,她们却是等不及了。 再这样拖延下去,让别人捷足先登了该怎么办? 反正都已经开了这个头了,钱姨奶奶和苏大夫人也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于是二人带着一大帮子的人冲进了平康院去。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阵肉香味。 苏大夫人皱起了眉头。 这几日,她叮嘱过厨房送来平康院里的菜肴里不许见荤腥,这肉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苏大夫人鼻尖嗅了嗅,然后气呼呼地冲进了厨房里去,果然在厨房里看到了一只正在炖着的鸭子。 苏大夫人气势汹汹地出去,“好呀,哪个敢和我作对?这鸭子是谁给送进来的?你们给我搜,仔细地搜!” 苏大夫人带来的下人便进厨房里搜了起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诗春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怒道:“你们在做什么?这里不是菜场,容不得你们撒泼!都给我住手!” 平康院的下人也出来了,与苏大夫人一行人势不两立。 钱姨奶奶笑道:“老夫人可醒着?我们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 诗春也冷笑,“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请安的架势。说是寻仇也不为过!” 苏大夫人斥道:“好个尖牙利齿的丫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我让开!” 诗春十分忠心地站在屋子门口,就是不肯让开。 苏大夫人大怒,点了两个婆子上去要打诗春的嘴。 苏老夫人的声音自里头传来,“诗春,让她们进来吧。” 诗春怔了下,随后不情不愿地进了屋子里去。 钱姨奶奶和苏大夫人一前一后地进去了。 屋子里,苏老夫人端坐在榻上,面色淡淡,对于钱姨奶奶和苏大夫人的到来并不意外。 钱姨奶奶和苏大夫人还是按照规矩行了礼。 钱姨奶奶笑问道:“姐姐可想清楚了吗?可否愿意写信了?” 苏老夫人只道:“我亲自去一趟,或许更好。” 苏大夫人毫不犹豫地反驳,“那不成,母亲过去了还愿意回来吗?” 只有苏老夫人在她们的手上,她们才能摆布云娇。 “既如此,那信我也是不会写的。” 钱姨奶奶冷声恐吓:“怎么,姐姐是想念清清了,想早点去和清清团聚了?” 苏老夫人笑了,“我若是死了,你的宝贝儿子也不必当官了,回家种地去吧。” 钱姨奶奶若是死了也就死了,可苏老夫人是苏大爷的嫡母。 苏老夫人若是死了,苏大爷可是要丁忧三年的。 果然,钱姨奶奶和苏大夫人变了脸色。 钱姨奶奶叹气道:“姐姐,你这样子又是何苦来的呢?大爷到底还是称你一声嫡母的,而我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罢了,苏家好,你也能更好不是吗?你难道不想和云娇团聚吗?你养了云娇一场,舍得见云娇孤零零地在外头吗?连婚事都没人给她操持?” 苏老夫人伸出手,诗春连忙上前,搀扶着苏老夫人站了起来。 苏老夫人一脸淡漠,“你们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我是不会如你们的愿的,你们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只一点,别把我老婆子折腾死了,否则你们一切的打算,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苏老夫人进了内室里头。 钱姨奶奶和苏大夫人又气又恼,尤其是苏老夫人说得还是实话。 二人气呼呼地离开了。 离开前,苏大夫人不忘在平康院里搜查了一遍,将平康院里所有的吃食都带走了,并且又敲打了一遍守在平康院的下人。 * 云娇原本是在绣一块抹额的,只是绣了几针就没什么心思了,干脆将抹额放到一边去,专心等待外头的消息。 她闭门谢客,连周元珍也不见。 不过她私底下和周元珍互通书信,平康院的近况,周元珍都在书信里和她说了。 虽然听了诗春的话,她早就有心里准备了。 可如今真的知道了之后,她恨不得立刻带着人杀去苏家,将苏老夫人带出来。 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终归是不能长久的。 如今之计,也只有忍耐,等待时机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云娇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连忙出去一看。 只见平妈妈和郑妈妈一起走来。 再次看到郑妈妈,云娇赶紧走了上去,“妈妈,你没事吧?大夫人有没有折磨你?” 郑妈妈后退一步,郑重地给云娇行了大礼,“老奴给县主娘娘请安。” 郑妈妈向来如此,见她行大礼,便没有人阻拦。 含笑悄悄地走到云娇身后,道:“姑娘,那边庄子上的人都已封口了,郑妈妈离开的消息不会传到苏家去的。” 云娇点了点头,亲手扶着郑妈妈起来,“妈妈,你便在这里安心地住下吧。” 郑妈妈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脸上,若隐若现地透着丝担忧,“可老夫人……老奴要回平康院去。” 平妈妈劝道:“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住几日。” 郑妈妈也只好如此了。 平妈妈带郑妈妈下去安置去了。 云娇问青玉:“姑祖母还没回来吗?” 青玉点头,“还没回来,夫人说要去寻人,我们想帮忙,夫人也说不肯,说她自己找。” 云娇点了点头,既然孟娴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准备插手了。 她和孟娴虽是亲人,可是才相处了几日,感情还没那般深厚。 (本章完) 397双生子 一直到了傍晚该用晚膳的时候,孟娴才回来。 府上就两位主子,晚膳云娇都是和孟娴一块用的。 晚膳的时候,云娇给孟娴介绍了郑妈妈。 介绍完,云娇就让郑妈妈先下去歇息了。 在庄子上几日,庄头奉了苏大夫人的命令故意刁难郑妈妈,让郑妈妈都没好生歇息过。 郑妈妈也不逞强,下去歇着了。 晚膳后,孟娴突然道:“云娇,明儿个陪我去个地方吧,我找到要找的人了。” 云娇点头应下。 第二日一早,云娇就和孟娴一块乘坐马车出去了。 马车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京城里去,到了京城最东边的一条巷子里。 这巷子里住的全部都是穷困潦倒的人,周遭的环境也不甚干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不适的气味。 孟娴看向忍不住皱眉的云娇,歉意地道:“是我疏忽了,我自己习惯了这样的地方,倒是忘了你了。你且回马车上去等我吧。” 云娇摇头,“没事的,我和您一块进去。” 孟娴看了云娇一眼,便领着她往里头去。 她们一行人的穿着和周遭格格不入,一进去,就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含笑紧紧地跟在云娇身后,同时提起了十二分的防备。 走到一处树木边,孟娴停下了。 在这不远处,院子最偏僻的地方坐落着一排的厢房。 那些厢房常年见不到阳光,面前的台阶边上都长出了青苔。 若是走上去一不留神,就要狠狠摔上一跤的。 最角落里的那一间门开着,透过门缝,能瞧见两个孩子正坐在地上。 天气冷起来了,可两个孩子穿得还是薄薄的夏衫,冻得鼻子都红彤彤的。 两个孩子生的相似,像是一对双生子。 不多时,一个妇人自里头出来,还差一点踩到那两个孩子。 妇人走到屋外,冲着蹲在门口嘴里嚼着草杆子的男人道:“找过了,什么都没有!你不是说你奶奶从前是孟家旁支,还和孟家人要好的,怎的她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骗我的?要知道你是个穷光蛋,我怎么可能跟了你?” 妇人又指着坐在地上玩的两个孩子说:“还有这两个拖油瓶,我一清清白白人家的姑娘,就给了你当后娘了!我自己还没有亲生的骨肉,就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你那个死老婆,死的时候怎么不把这两个讨债的一齐带走?” 男人连忙站起来去哄妇人。 他头一个老婆虽是为了他拼命生下一对龙凤胎,失血过多而死的。 可早就化成一堆灰了,哪里比得上面前这个俏生生的小娘子,能搂在怀里。 男子道:“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吧。我前头那个婆娘还留下点首饰,我们拿去变卖了然后南下去做点生意吧。” 妇人眼一横,“要带上这两个拖油瓶我可不依的!” 男子迟疑,“可我奶奶快死了,不带上他们,也没人照顾他们,他们两个孩子还没有一岁……” 妇人红了眼,“你要他们就别要我!我们就此断得干干净净!我离了你,自能找到好人家嫁了!我走了,我们往后不要再见面了!” 男子连忙追了上去。 云娇和孟娴躲在树后看完了这一出好戏。 虽不知道那二人的身份,可知凭着他们所说的话,就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云娇的视线透过门缝落在那两个坐在地上玩耍,天真的孩子身上。 在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等了没一会,那男子又折了回来。 男子进屋子里,随后抱着一个包袱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离开前,看都没看那两个孩子一眼。 屋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两个孩子被吓到了,要哭不哭的。 孟娴冲了进去,云娇等人跟在身后。 一进屋子里,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药味和血腥味。 屋子里头摆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老妇人正发出剧烈的咳嗽。 还咳出了血来,将身上盖着的被子都染红了。 云娇收回视线,忙让青玉和翠叶分别抱起了一个孩子。 她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冰冰凉的,又让丫鬟去马车上取衣服来。 丫鬟拿来了衣裳和点心,喂着点心,两个孩子便不哭了。 他们显然是饿得狠了,拼命地吃着点心,看得云娇等人都心生怜悯。 孟娴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床沿,握住老妇人的手,哽咽着道:“七婶子,你还认得我吗?” 那老妇人枯老的眼珠子转动了下,看着孟娴,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孟娴哭着道:“我是阿娴呀,孟家的小小姐阿娴。当初我被发配流放的时候,你还给我送了干粮和衣物呢。” 眼前的老妇人,是孟家旁支的女儿。 当时孟家出事的时候,她早就出嫁了。 祸不及出嫁女,因此她躲过一截。 可夫家也受了孟家的牵连,从殷实的小户人家,渐渐地穷困潦倒。 家里的人,也就剩下她,她的儿子,以及一对还不满周岁的重孙子孙女了。 老妇人似乎想起些什么,从喉咙里艰涩地发出声音:“阿娴?” 孟娴拼命点头,“是我阿娴,我回来了。孟家也平反了,咱们再也不是罪臣之后了。七婶子,你坚持住,我去找大夫来。我给你养老送终。” 老妇人微微摇头,她知道她活不长久了。 亲眼见着孙子将家里唯一的财产拿走后,她气得吐了血,早就油尽灯枯的身子遭受了打击,断气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了。 老妇人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手紧紧地抓住了孟娴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指着那对双生子。 虽然嘴里说不出话,可所有的情绪都在枯老的眼眸里了。 孟娴流着泪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老妇人松了一口气,那最后一口气也就消散了,没了生息。 孟娴放声痛哭。 云娇也忍不住红了眼,而那两个孩子还太小,不懂得死亡的含义,只以为他们的太奶奶是睡着了。 (本章完) 398周岁 孟娴哭得几乎要晕死过去,云娇连忙扶住她,劝道:“姑祖母,我知道你伤心,可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我们先回去吧,这两个孩子饿了许久,回去给他们熬些粥吃吧。这儿我让青玉留下来盯着,一定将这位奶奶的后事安排好。” 那边,糕点已经吃完了,可两个孩子还是没有吃饱,委屈得哭了起来。 孩童的哭声让孟娴回过神来。 孟娴道:“好,我们先回去。” 于是云娇和孟娴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去,青玉带着人留下来操持后事。 那老妇人走得着急,对于这两个孩子的生辰和名字,云娇和孟娴都一无所知。 给两个孩子沐浴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对龙凤胎。 孟娴便按照孟家的排行,给女孩取名孟淑桐,男孩取名孟宗祎。 二人的生辰,便定在了今日。 取好名字后,便是要去官府上户籍了。 按照道理,孩子的父母没有同意,这两个孩子是迁不了户籍的。 不过因着涉及到孟家,上头有命令,是以两个孩子很顺利的上了孟家的户籍,就记在了孟娴的名下。 孟娴抱着小淑桐,叹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过有这两个孩子陪我,我也不至于膝下寂寞了。” 云娇道:“姑祖母,我也会孝顺你的。” 孟娴笑道:“傻孩子,你难道也不出嫁了?你肯,有人可不肯了。” 屋子里的下人都笑了。 云娇脸颊红红的,羞道:“您又拿我打趣。” 孟娴透过窗户看向外头,下人们手里搬着各色名贵的花卉,正往温室里般。 只因云娇感慨了一句秋天寂寥,萧时敬便上了心,要为云娇打造出一片春日来。 这样的心意,连孟娴都羡慕不已。 当初孟家出事的时候,孟娴是有青梅竹马的。 准备过个一两年就完婚的。 只是随着孟家出了事,她的青梅竹马也毫无音讯了。 孟娴收回思绪,看着坐在榻上拿着拨浪鼓玩耍的小宗祎,突然道:“云娇,这两个孩子可怜,我收养他们也是为了互相作伴的。只是这孟家的嗣子,身上流着的必须是孟家嫡支的血脉。” 云娇一愣。 如今流着孟家嫡支血脉的,除了孟娴就是她了,可她们两个都是女子,当不起孟家的当家人。 孟娴只是一提罢了,话锋一转,“对了,这两个孩子的周岁宴我还是想好好办一办的,我们孟家不是罪臣了,不必再遮遮掩掩的。” 云娇点头。 双生子的周岁宴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了。 在宴客的名单上,云娇就请了从前相熟的人家,孟娴添了几家,这帖子就送出去了。 到了周岁宴这一日,宅子门口马车络绎不绝。 好在这处宅子宽敞,就算招待这么多的客人也不会显得拥挤。 苏家只来了大房的人。 钱姨奶奶想来,可惜身份不合适。 三房的三夫人身子笨重不方便过来,也没叫苏兰秋过来。 沈云娇看到苏大夫人身后跟着的男子,眼眸微眯,故作为难地道:“没想到还来了一位男客,只是夫人也知道,孟家只剩我和姑祖母两个女眷了,孟家旁支也没有男子了,只能让管家招待了。若是招待不周,夫人莫怪。” 苏大夫人笑容和善,“他也不是什么客人,只是送我们过来,马上就要走的了。” 说着,苏大夫人将冯远祥拉到了自己身边,“这是我娘家的侄儿,你也和绣姐儿一起喊他一声表哥吧。祥哥儿,这是你表妹。” 冯远祥在见到云娇的第一眼,眼珠子就瞪直了。 上一次见到云娇,还是好些年前了,那个时候云娇虽有点美人胚子的模样,可到底年龄太小,冯远祥对一个小孩子提不起任何兴趣。 不过如今云娇大了,生的亭亭玉立、倾国倾城之姿。 比他养的粉头还要娇俏,冯远祥色眯眯地盯着云娇,拱手作揖,声音黏黏糊糊:“表妹好。” 云娇微微皱了皱眉心,含笑道:“夫人,如今我也认祖归宗了,实在是不敢乱攀亲戚。那边还有客人,我先过去了。” 说罢,云娇甩袖而去,留着苏大夫人一个背影。 一道同来的苏兰绣看不下去了,“沈云娇,你这是什么态度!” 当初云娇可是因为她被苏老夫人赶出苏家去的,就这件事,让苏兰绣觉得自己高云娇一头。 如今对着云娇,也是趾高气昂的态度。 闻言,云娇走了回来,冷笑道:“罗夫人,你说错了。我如今并不姓沈,且我是圣上亲封的县主,没让你们行礼,是念在从前咱们也住在一块的旧情。你今儿个非得把往日的情分都消耗完了,那我也没必要再顾念着旧情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让苏兰绣行礼了。 苏兰绣自然是不服气的,含笑上前一步,冷声威胁:“对县主娘娘不敬,就是对圣上不敬!罗夫人,你脖子上有几个脑袋?” 苏兰绣扁了扁嘴,苏大夫人连忙上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母女二人便一起给云娇行了礼。 待她们二人行完礼,也不管二人是不是还有话说,云娇果断又利落地离开了。 苏兰绣气恼地跺跺脚,“娘,现在该怎么办?” 苏大夫人没好气:“还能怎么办?早就和你说了千万不要耍脾气,要徐徐图之。现在好了吧,人都被你气走了,你说还能怎么办?” 苏兰绣噘着嘴不说话。 冯远祥万分不舍地从云娇的背影上将视线收回来,“姑妈,我先回去了啊。我的事,你可得上点心啊。从前我贪玩不想着成家,可如今却是想了,还要姑妈多多为我美言几句。” 苏大夫人自然是一一应下了。 待冯远祥离开后,母女二人才要往宅子里去,恰好碰上了从马车上下来的秦家一行人。 来的是秦老夫人和苏兰馨二人。 秦大夫人前几日不甚扭伤了脚,正在家里修养着。 在马车上,秦老夫人就劝苏兰馨,“你和云娇是一块长大的姐妹,哪有什么过不去的?” 苏兰馨垂着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本章完) 399清高 苏大夫人等秦老夫人下了马车,特意和秦老夫人一块进去。 苏兰绣和苏兰馨落在后头并排走着。 二人在闺阁里的时候就不对付,如今再见面,同样也是看对方不顺眼。 苏兰馨阴阳怪气地道:“姐姐如今伤好了怎么还不会罗家呀,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瞧瞧,因着你,大伯母都将二嫂给冷落了。” 苏兰馨瞟了一眼落在最后头的王姝。 儿媳妇到底是比不上亲女儿的。 苏兰绣在苏家的几日,再使一些小手段,瞬间就把王姝排挤到后头去了。 加上苏义根本不喜欢王姝,王姝在苏家可谓是过得十分不顺心。 王姝原以为嫁过来,只要对苏义关怀备至,假以时日,苏义一定能对她日久生情的。 可如今的情形,是苏义根本不愿意留在她院里,整日里就和铃霜寻欢取乐。 苏兰绣撇了撇嘴,“她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啊。” 她这话是故意和王姝说的。 王姝听了,睫毛轻颤,却只低下头去并不回嘴。 只要她和苏兰绣有争执,苏家人都是站在苏兰绣那一边的。 苏兰馨哼了一声,“你就会挑软柿子捏,呵。” 苏兰绣眼珠子一转,道:“你有本事?那你待会子见了县主娘娘可别行礼啊。唉,从前在府里,正经小姐说话,哪有云娇的立足之地?如今她是县主娘娘了,本事大了,方才还要我和我娘给她行礼呢。” 苏兰馨眸光微闪,“人家是县主,给她行礼不是应该的吗?” 二人不对付了许多年,苏兰绣最是清楚哪些话能戳痛苏兰馨的心。 “扪心自问,咱们苏家最出色的小姐就是你了,你也清高得很,如今连你也要向云娇低头了。啧啧,你可要想开些。” 苏兰馨咬紧了后槽牙。 先不说她的自尊心,就说她娘可能是被云娇害死的,她就不愿意向云娇低头。 都说因果报应,报应怎么还没落到云娇头上啊。 一行人很快到了花厅处,花厅里摆着各色名贵、争奇斗艳的花卉。 小淑桐小手里抓着一朵粉色绣球花,正想往云娇头上簪。 只可惜她的胳膊短,根本够不到云娇的发髻。 云娇含笑低下头去,青玉在边上帮忙,那花朵终于簪到了云娇的发髻上。 小淑桐拍手而笑。 看着那和谐温馨的一幕,旁人都在笑,只有苏兰馨眸子里透出了恨意。 苏兰馨垂下头,突然诡异一笑。 好在来之前,她也准备了一手。 那一厢,秦老夫人抱着小淑桐,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喜欢得不得了。 “兰馨,你过来瞧瞧,要不要也抱一抱?”秦老夫人含笑招呼苏兰馨。 苏兰馨为难地道:“祖母,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秦老夫人担忧:“可是吃坏了肚子?” 苏兰馨面颊微红:“不是,去更衣便能好的。” 秦老夫人了然,云娇则派了个丫鬟领着苏兰馨去如厕。 苏兰馨跟着那丫鬟往后边走去,待离开了人群,她的丫鬟梅花上前去和那丫鬟套起了近乎。 “你也是山东人?这么巧,我们还是同乡呢。” 梅花和那丫鬟说了一会家常,便故意打探:“对了,怎么只见小小姐,不见府上的小小少爷呀。” 丫鬟实诚地道:“我们小小少爷还在睡觉呢,他认床,夜里不睡都是白天睡的。” “哦,那他定是住在最好的院子里吧,是不是那边?” “不是不是,是那里。” 这丫鬟憨厚,梅花随便套了下话,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 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梅花便退回到苏兰馨身后。 苏兰馨对那丫鬟道:“我肚子好多了,不必去如厕了。你先走吧,我在这里歇一歇就好。” 那丫鬟福了福身子,便听话地离开了。 苏兰馨和梅花则匆匆去了宅子的后门处。 好在上一次来过,二人对这宅子的地形也算是熟悉。 到了后门,打发走了守门的婆子,梅花亲自去将门打开,只见外头站着的赫然是沈家夫妻二人。 沈二和庄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苏兰馨行了礼。 沈二谄媚地道:“三小姐,那小子在哪里?” 苏兰馨道:“急什么?将门关上。” 沈二连忙将门关上。 苏兰馨和梅花主仆二人在前带路,沈家夫妻跟在后头。 苏兰馨边走边叮嘱,“待会子你们抓住了人,直接带出去卖给人牙子,务必卖得远远的。将来要寻人也寻不到才行!” 沈二忙道:“我知道,来之前我已经找好了人。那人今儿个半夜就要坐船南下的,等上了水路,追也追不上了。” 庄氏有些迟疑,“若是被人查到我们身上……” 苏兰馨冷声道:“就算查到你们身上,你们又怕什么?云娇喊了你们十几年的爹娘,若是她真的要对你们做什么,定有人要戳她的脊梁骨!” 沈二也嗔道:“到了要紧关头,你就别优柔寡断的了。你难道不想咱们儿子成为孟家的嗣子?那可是孟家啊,到时候咱们儿子做大官发大财都不是梦了。” 想到儿子,庄氏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当家的,我一定不会拖后腿的。算命的说过,咱们哥儿就是当大官的命!” 很快就走到了双生子住的院子外头。 因着下人们都在前边帮忙,这里只留了个奶娘,因此院子格外寂静。 梅花先进去。 不一会,院子里头就传来了说话交谈声。 梅花和那奶娘聊了一会,就到院子里的大树下继续聊,省的在屋子里头说话吵醒了小小少爷。 苏兰馨在院子外望风,沈二和庄氏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进去了。 进了屋子里去,因着屋子里没有点着烛光,二人借着月光瞧见了放在当中的小床上,似乎躺着个孩儿。 沈二连忙过去,抱起襁褓,庄氏拉过在架子上摆着的薄被子盖在襁褓上,二人如做贼一样悄悄地出去了。 沈二小声嘀咕:“这孩子分量还不轻!” 庄氏想当然地道:“男孩子嘛,自然是要重一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