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偷吻暖冬时》 第1章 大年三十（1） 小镇的冬季总是雾蒙蒙的，还有一股潮湿的冷气，秦莳给相亲对象发短信的时候刚到饭点。 一群小孩扔着摔炮路过，炸得噼里啪啦的响，她还有点担心崩到身上的白色羽绒服。 相亲对象说自己已经到了，在68号包间。 她想着这大老板人还挺讲究。 人是昨晚上才说上话的——仅限短信“说话”，你好你好的问候，再定个吃饭的地儿，整体气氛有亿点点尴尬。 秦莳昨天下午才从北城到家，刚吃了晚饭，不知道隔了几层关系的三姑就来了家里嘘寒问暖。 一开始她没觉得不对劲，后来聊起她宝贝孙子的满月酒，话锋就转到了秦莳身上。 “小莳还没对象啊？有28了吧？” “我说该找啦！这年纪也不小了！” “和小莳一起的同学们估计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吧？哎哟这一个人哪能有两个人一起好啊！” 三姑哀叹了很久，对着秦莳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的。 “咱们小莳长得多好看啊！” “诶我儿子有个玩得好的朋友，也还单着呢……” “不到三十，一米八几的个儿，前些年忙得很，今年回来好像有空了，我看你俩般配，要不要我给我儿子说说，给介绍介绍？” 三姑把这个人说得天花乱坠的，但左不过一句人好，右不过评价模样周正，听到秦莳在北城工作，更是乐开了花：“你说巧不巧吧？那小伙子也在北城工作，我看这就是缘分！完全可以见一见！” 秦莳不怎么吃这个缘分，也不相信这些套话一样的评价，但当晚和自己母亲谈心，母亲说：“要不去见见吧？总不能就不找了？” 看样子自己父母对这个相亲对象的描述挺满意的。 但秦莳没加人家微信，行为里就透着不感兴趣，短信里连名字都没问。 当晚敲定吃饭的地方，对方也没有问自己的姓名之云。 想必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她懂，寻思礼貌性地吃个饭就撤，互相没有那个意思，也轻松，就不加微信，省得还要互删一次。 临近除夕夜，不少商铺贴上了大年三十到初四或者初八不营业的通知，但小镇有小镇的好处，有些一家子生意人都在镇上的，愣是不歇业，还是要趁着过年再挣一笔。 两人约的还是不差的饭店，包间在二楼，秦莳被服务员领着，开门的时候差点崴了脚。 包间里的人也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头发剪得短，很利落，确实对得起三姑说的“模样周正”，就在门口等她进门，顺手扶了她一下：“小心。” 随即抬手挥了挥，笑：“还记得我不？咱俩以前同过班，我是宋確。” 秦莳的记忆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又极速缩短，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缓解现在的氛围，只好张嘴扯出个略带僵硬的微笑。 思维重新转起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还好今天化了个精致到眼睫毛的全妆”。 “你应该不怎么记得了，”宋確也不在意，领她进门，又帮她拉凳子倒水，“毕竟只同班过两年，我还经常不上课。” 一场相亲就这么突然变成了同学叙旧。 还是不熟悉的那种。 秦莳是有点找不到话题的，但宋確对她很好奇，问她初中毕业去哪里读的书，大学生活怎么怎么样，还问了现在过的怎么样。 也会自顾自地说起自己初中辍学后跟着亲戚，也东奔西走过一段时间，有几年游戏盛行还做过直播，也是后来开了个帮人□□的公司，一干干到现在。 秦莳和他比起来，生活就平淡了许多，也许是文艺细胞充沛，她很喜欢听别人的“故事”，对宋確的经历和奋斗史逐渐有了兴趣，但并不会多嘴，也不会表现得过于强烈。 听到难办的事和客户什么的，也会诧异和皱眉问“啊？你当时怎么办的啊”。 宋確摸爬滚打了几年，又把头发剪得短，再显年轻的面目都透着股社会气，秦莳恍惚，突然想起了以前在镇上读书，从就读的初中走到高中校门口的网吧外，大多数时间都能看到吊儿郎当的宋確。 那时候他是家长们嘴里不三不四的坏孩子。 是一些街遛子心目中牛轰轰的宋哥。 现在却成了三姑嘴里的好小伙。 秦莳想着山转水转没个定数，有些人也不是从小见大的。 但那时候的秦莳对宋確那群人还是敬而远之的，每天按时按点回家，在路上见到了也是淡淡地看一眼。 他们像是两条路上的人，秦莳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坐在一起吃饭，还是相亲。 吃完午饭两人不知道去哪里，秦莳也是不经常回镇上，觉得这里一年一个变，哪里有什么铺子都拎不清了。 眼看着要出太阳，干脆去街上走了走。 到街上了才想起自己原本不是打算吃完撤退吗…… 街上有不少和宋確认识的人，秦莳能感觉到一系列目光。 她穿得厚，戴围巾有点吃力，宋確就在她后边顺手帮着理，引得好几个蹬摩托车上的人吹口哨。 秦莳把鼻尖都藏进围巾里，耳廓红红，想起曾经也有过，这些无所事事的街遛子在上学那会也会对别人吹口哨。 她忍不住笑：“都好大的人了，不正经。” 宋確扭头看看，挥了几下手：“他们就是闲的，我也觉得不正经。” 秦莳的眼眸更弯，抬头看他：“你以前也是，你也对别人吹过口哨。” “我没有，”宋確哈哈的笑，撇下脑袋看她，“你咋知道？你见过？” 秦莳还真见过，那次她骑车回家，路过那时候还叫“知音网吧”的门口，宋街遛子把自行车停下来，对着门口吹了声口哨，网吧里面就会出来些“小狗腿”，叫宋哥叫得欢，说哪哪哪不长眼睛的人跑游戏里挑事。 宋哥很仗义，就算穿着个人字拖也要开机子去lo几把。 当时秦莳听不懂，经过高中、大学和社会的知识输入，现在懂了，想起来跟想小屁孩似的。 宋確也想起来了，抓了抓浅得抓不着的头发：“都陈年旧事了。” 秦莳点脑袋：“哦。” 宋確拽了她的围巾：“哦？好歹都这么大的人了，忘记忘记。” 秦莳的围巾被抓着，她的头往后微微仰，开玩笑：“本来都不记得了的，现在想起来，忘记有点难，宋確你拽得太用力了。” 宋確却不松手，装得凶狠：“你不忘记我就不放。” “你幼稚不幼稚？”秦莳侧身转了半圈，语调更上扬了一点，“宋哥还怕黑历史啊？” 街上还有卖对联红灯笼的，还有很多卖面饼炸鸡小吃的推车摊子，也有小孩在边上到处跑，秦莳还被撞了一下，就被宋確一路拽着，刚才的对话仿佛点了她的笑穴，一路笑回家。 “你放假到初几？初八吗？”宋確把她送到楼下，“你别笑了，当心绊楼梯上摔了，今天进个包间脚下都不稳。” 秦莳这才止住了笑，点头：“嗯啊，初八回。” 宋確眼睛一亮，问：“那到时候我送你？我也初八回，反正都是在北城。” 秦莳没答应，说是到时候再看，还说要把今天的饭钱aa了，宋確没干：“就算是相亲不成，老同学见面也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给钱啊，回吧。” 他看着秦莳上了两步楼梯，又把人叫住：“老同学，加个微信呗，我用电话号码搜不着你，咋这么神秘，在同学群里也加不了你。” “啊，”秦莳赶紧拿了手机出来给他扫码，“我没注意。” 她习惯了不加陌生人，也不能通过群聊加好友。 加上好友了宋確咧着嘴笑笑，还不放心：“别给我转饭钱啊，转了我也不会收。” 得了秦莳的点头，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宋確才放心离开。 家里对秦莳这个相亲对象很是好奇，一大早亲戚们见面就在聊。 舅舅舅妈他们刚上完坟回家，还在厕所洗手，听见她回来了赶紧跑出来问：“怎么样？见着了？人行吗？” 她的婚事已经成了全家老小关注的事了，虽然每个人平时面对秦莳不出声，但都挂着个耳朵要听听，私下里守着秦莳爸妈聊了好几次了。 秦莳给自己倒水，摇脑袋：“不怎么样，我初中同学。” 一瞬间，在客厅看电视的人都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都在冒光。 小舅妈第一个激动，上来挽住她的胳膊：“这怎么不怎么样？有缘份的！相亲相到同班同学，能长久的！” 秦莳不想说这些，揣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没空去看，妈妈在厨房帮奶奶炖肉，支脑袋看她：“都忘了问名字了，他叫什么名字啊？” 小舅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对啊，今天我们一路上都在说，哪有这么敷衍的相亲，名字都不问一下的。” 姐姐的小家伙们都跑过来好奇，被秦莳按了脑袋，答：“叫宋確。” “宝盖头下一个木的宋，确实的确，不过是繁体字。” 小舅小舅妈一直在北城，对她的同学朋友一概不知，只有大舅一听这名字就皱了眉：“就是那个初二就辍学的宋確？” 第2章 大年三十（2） 秦莳的大舅以前是中学老师，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主任，多的学生是记不太清楚的，但个别突出的，就算时隔多年，依旧印象深刻。 宋確就是其中之一。 这相亲对象不怎么样，要吹。 秦莳看他们太过沉重，“嗐”了一声活跃气氛：“现在他，也没那么差劲。” 小舅妈现在越来越八卦了，对宋確很好奇，问到身高体重都是很满意的，还听说自己开了个公司，更是满意，在边上劝：“哎呀人初中时候不行，现在都这么大了，能把公司开起来可不是个不好的人啊！” 大舅不赞同：“你不知道，那小子从小就没正型，除了上网就是和不三不四的人混一块，开公司只能证明事业行，他在社会上打拼，什么人没见过？小莳这么单纯，当心被骗。” 秦莳别的没听进，倒是真的听进了个“社会打拼见人混杂”，她想也是，宋確初中就辍学，当老板的遇到的人和事还少吗？ 到底不是同一路上的人了。 相亲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一家人聊聊一年的见闻，又畅想一下未来，到点了各自回家看春晚，是一年到头不变的习惯。 秦莳这才有时间看一下手机，宋確给她发了他家的年夜饭，还挺丰盛的。 宋確： -我爸妈听说今天的相亲对象是你，还挺高兴的。 -问你要不要来家里吃个饭。 太突然了，秦莳只能回个“怕是不行”，她目前还没有要继续的意思，普通的同学关系就够了。 宋確说他也觉得去家里吃饭突然，打了几个哈哈把话题错过去，这让秦莳觉得他这老板还是有点人情世故在身上的。 一年又一年节目让秦莳犯困，在工作群里抢了红包，又去和闺蜜聊了会天就打算去睡了。 小镇小，从天刚黑时就有人开始放鞭炮，也挺难睡的，她又到客厅烤着火看书，突然就开始想初中时候的事。 真的太久远了，她只记得每天上学放学路过的街道，现在没怎么改变，但更热闹了，也想起每周五围在校门口的“社会人员”，她当时一心和闺蜜同进同出，对这些统称为“坏小孩”的人完全不感兴趣。 她学业以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一直到现在都丢不了，文艺气息浓重，渐渐经历了工作和感情的磨练，用闺蜜的话说，要升华了，以后得不用吃饭，看字就能活。 对于爱情，现在的秦莳不强求，外界纷扰，她看自己喜欢的故事就好。 老妈在吐槽节目一年不如一年，但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今年和以往回家过年的场景一样，就是多了个发消息的宋確，他说朋友叫他出门放炮，不到半小时连发了好几个烟花的视频，问她要不要出门。 正好闺蜜也叫她出去放烟花。 算起来闺蜜也是宋確的同班同学，两人眼对眼还有点喜感：“没想到没想到。” 宋確也“没想到”了一声：“我走的时候你俩好像没这么好。” 宋確一直都是倒数第一排的常驻，闺蜜杨晓佳也前不到哪里去，他们两个反倒有股子回忆往昔的意味。 当时秦莳全班前五全级前十的，在第一排，还是小组长，熟是不太熟悉的。 后来初三，后排很多人都去读了职高，杨晓佳并组，完成不了的作业有秦莳帮忙，发现这位小学霸不成天抱着课本还紧跟着一起玩，就开始整天黏在一块了，初中生活变得异常安逸。 此时杨晓佳已经结婚，老公是高一级的学长，高中俩同校，还都是艺体生，也有过矛盾，分分合合拉拉扯扯去了同一个地儿上班，算是有了个结果。 这位闺蜜和自己老公有说有笑，秦莳和宋確就被落在后边慢慢悠，她也察觉到了一些视线，往宋確身边靠了靠：“你人缘还挺好啊？” 这来来去去的人怎么都跟认识宋確一样，走过路过都偏脑袋看一两眼。 宋確在卖烟花的小摊子前站住脚：“这还算少的，以前上街谁都认识我。你喜欢哪个？这个放地下能打着转滋花，要不要玩玩？” 秦莳看那烟花的盒子上就写着“大滋花”，也看他抬手就拿了两盒，揣着手不动。 杨晓佳过来挽着她手臂：“小莳可有点怕玩这个，买个小烟花吧？” 宋確想放下，但好像觉得秦莳不看一下可惜了，还是拿手上，又拿了边上的“仙女棒”：“我来放，你蹲我边上看就成。” 这边沿着一条很宽很大的河，已经有人在这里放过好几轮了，整个场地烟雾缭绕的，还有点呛人，人很多很挤，都在放着何种各样的烟花。 秦莳还穿着白天的白色羽绒服，有点后悔，但宋確一路都把她护在身后。 额头才到人家肩膀的她被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宋確帽子上的一圈毛，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的。 他们找了个人少的地儿，宋確把所有的大滋花都扭在一起。 杨晓佳在边上啧啧啧：“多大的家业啊，别人都一个一个紧着点，你直接放一捆啊？” “啊，”宋確接过闺蜜老公递过来的烟，点燃了没吸，点了引线就拽着秦莳往边上躲，“这样好看。” 大滋花还会转，点燃了起一圈金色的光，滋滋响着，因为一个一个拴着，燃得快，不一会就全亮了，像是一个又一个要起飞的小飞碟，也像是乱炸的花，他们站的这一块被照得十分亮堂。 路过的小孩都在边上张着嘴巴看。 秦莳觉得有点意思，比一个一个单着放震撼。 宋確在她耳边说：“你这样眼睛真好看，好亮。” 她闻言仰头，也正对了宋確的一双眼，漆黑加上烟火，他的眼睛如同光下的玻璃珠子，也很亮。 秦莳觉得有点梦幻，又有点害羞。 点仙女棒的时候就很平静了，秦莳看着小簇小簇的，没有刚才的大滋花有感觉。 杨晓佳的老公买了桶大的，立在马路边砰砰砰地往天上蹿，宋確问她：“要不要放个孔明灯？” 秦莳在大多数时候是没有愿望的，她的物质需求不高，精神需求也不难达到，算是没什么人能用需求蛊惑得了的，还透着股冷淡的清冷气，浑身都写着这姑娘的心思摸不清，不好骗。 宋確说自己有愿望，把孔明灯立起来写，还拉着秦莳看。 “会不会被人看到了就不灵了？”秦莳有点拒绝窥探别人的愿望，但心里是好奇的。 宋老板现在都是老板了，什么期盼是需要借助玄学才能做到的？等她看到孔明灯上的话，就了然了。 宋確的愿望很简单——2023年追到秦莳。 秦莳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一点，外面太冷了，她又泡了个脚。 杨晓佳给她发了很多照片，有自己单人的，也有和宋確的合照。 小仙女杨晓佳： -你别说你俩还挺配！ -看见了吗？你放烟花的时候人家的眼珠子都没离开你！ -你怎么个打算啊？ 秦莳把自己和宋確的合照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好看的是自己站在栏杆边上那张，宋確用打火机把仙女棒点燃，两人之间聚起了光，但周围又黑，所以一大半在阴影里。 宋確的鼻梁很高，阴影遮了大半张脸，但轮廓很深，看起来特别an，而且在明暗的光里特别有味道。 成熟男人的味道。 她现在挺吃这种颜的，觉得有安全感，但—— 秦莳打字，说不知道，想到要去了解宋確的现在和曾经，内心有点疲态。 杨晓佳回消息回得飞快： -哎呀你就是看书看太多了，和现实脱离太大啦，再试试嘛，总不能抱着小说过一辈子吧？ -我还等着当你孩子干妈呢！ 秦莳一时失笑，倒了洗脚水去被窝里和闺蜜煲电话粥。 “真不考虑吗？”杨晓佳的声音有点失落，“我真的觉得他挺好的，应该挺心疼你的。” 秦莳说她恋爱脑：“你才看他几次啊就觉得他心疼我？” “不心疼吗？”杨晓佳困惑，“那他也挺会照顾人的，我晚上就提了一嘴你害怕玩烟花，就一直拽着你，人家还怕把你的白衣服整脏了，诶，但是有几个小孩在你边上放爆竹，他都帮你挡着呢。” 当时混乱，秦莳只知道自己身边都围着宋確，简直没有空隙。 杨晓佳又叫她：“我问过我老公啦，他的确，读书的时候成绩不行，口碑还是很好的，你看这几年混出名堂了，你和他一块以后高低也是个老板娘级别了。” 秦莳捂脑袋：“杨晓佳你怎么这么现实？” “不现实不行啊，”杨晓佳叹气，“我可身负房贷车贷，一个月一万多块呢！我需要一个暴富的闺蜜！” 客厅的倒计时开始了，屋外的鞭炮烟花也越来越热烈，杨晓佳的声音大了很多：“秦莳我不管，你要找到一个喜欢你的人！你不能孤独终老了！” 秦莳被她喊得头皮发麻，看着外面要把黑夜都蹿亮的烟火，声音有点抖：“杨晓佳，我好像没有多少勇气再开始一段恋情了！” 杨晓佳：“我给你勇气！咱们再试试！新年快乐小莳啊啊啊啊！你要给我一辈子快乐下去！” 秦莳笑笑：“你也要一辈子幸福下去。” “我会的！”杨晓佳啊啊叫了一会，“趁你现在休假，和宋確相处相处吧。” 秦莳良久没发出声音，电话对面的人都以为怕是信号被烟花爆竹给炸断了，“喂”了好几声，秦莳的声音很静，在烟花的间隙里传进杨晓佳耳朵里：“好，我试试。” 宋確给她发了新年贺词，一大堆，什么吉祥话都有，点开满屏的小表情。 往常这种极具官方色彩且群发的短信，秦莳是不会回的，今天例了个外，她： -群发的啊？ 宋確给她发了好长一段截图： -我自己写的，群发的长这样。 秦莳手指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在炸开的烟花光里静了静，又看见了宋確的进来的消息。 -时隔有点久了，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我就把所有的吉利话都说了，你要是觉得不满意，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吧？ 第3章 初一（1） 前一夜的喧闹持续了大半宿，秦莳感觉自己没睡多大会，天就亮堂了。 这里和自己在北城住的房间不一样，不隔光，早上奶奶要晾衣服进进出出的，她也就不想睡了。 宋確的早安短信出现得更早一点，问她今天有安排不。 今天秦莳得陪奶奶一起上庙，这是每年初一必去的。 老人家没有往年腿脚好了，但依然没落下这项日程，今年更不能，要拽着秦莳一块去。 “咱们去算算，”奶奶拉着秦莳的手走着，“然后再去求个签看看。” 她的终身大事算是把所有人的心都调度了起来，连堂姐都以“也要去求求事业签”为由跟着一块去。 放在前几年，秦莳是很排斥这些的，但现在她不排斥了，甚至很无所谓，她不信这些，但会陪着奶奶一块去磕磕拜拜，无他，多陪陪老人家，顺顺心意。 小镇的公路是平整的，但进庙的路就很一言难尽了，到处坑坑洼洼的，要不了几步就满脚的泥。 老大初一去上庙的人不少，行人还有背背篓的，难免磕碰，秦莳有点头疼，她又又穿的浅色的衣服。 她是没想到还能撞上宋確。 宋確今天穿了双高帮马丁靴，黑色休闲裤特衬腿长，黑色高领毛衣配黑色棉服，整个人精神得很。 他和好几个人站在大林寺门口的巨大香炉边，还有说有笑的。 见了面微微惊讶，叫了秦莳的名字。 正巧正门口烧香烧纸的架子燃起来了，轰的一声燎起焰，她忍不住“哇”了一下，热气太熏人，赶紧拽着奶奶往边上走。 许多人在看热闹，还录视频，秦莳看见宋確慌里慌张往这边走过来。 “一群人没处去，非要来点两根香，我闲在家里没事做就来了，没想到能遇着你，”宋確还热热络络地叫奶奶，问，“你下午还有事吗？一起吃个饭？” 奶奶不认识宋確，只看这小伙模样挺俊，还精神抖擞的，问秦莳：“小莳的朋友啊？” 在身后买灯的堂姐和舅妈同时支着耳朵往这边听，听见“宋確”两个字的时候差点把灯摔地上了。 “还好爸没来……” “还好你爸没来……” 但两人心里打鼓：看这位宋確的模样，也不像是那么不入眼的小混混啊？一定是老教师对差生的偏见！ 母女俩在心里暗暗点头，相互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秦莳哪能不知道他是故意来堵人的，早上的时候她说得陪老人家上来烧点纸，还不清楚下午要干什么。 按原计划，上午庙里走一遭就没事做了，现在面对面的，她不爱说谎。 奶奶比她热心，推了推秦莳的胳膊：“下午就没事啦！你朋友约你出去玩，去走走吧。” 宋確人精一样的，嘴巴甜，靠在奶奶另一边笑：“奶奶我就是约她出去玩呢，我们很久没见面啦，挺怀念的。” 怀念个大头鬼，秦莳无奈地忒了他一眼。 这磕磕拜拜的流程多了个人，秦莳就有点不自在了，但一路下来很稳，合手叩首都端着。 宋確看得有点入迷，觉得现在的秦莳怎么看怎么好看，在心里默默拜了下菩萨：“菩萨保佑，若是你能成了我这段姻缘，未来十年香火供奉少不了。” 他把心思掖了又掖，秦莳还在闭着眼，也不知道许了什么愿。 腰背挺得直直的，就算穿得厚实也不怎么臃肿，倒是藏着半张脸在围巾下有股虔诚的可爱，他老想拽人家围巾让秦莳仰起脑袋看看他。 后面奶奶领着秦莳去求签，宋確终于忍不住手痒了，拽拽她，声音很低地问：“能不求吗？” 秦莳看着自己奶奶兴冲冲的，睁眼看宋確，无辜得很：“啊？为什么不求？” 宋確：“不确定的事才求签，我这么大个小伙子站你面前，还求什么啊？” 秦莳盯了盯他：“求是好的还是坏的。” 宋確“嘿”了一声：“我们必须是大大的好的！” 秦莳忍不住笑，问：“你信这个啊？” 宋確：“……” 不能拂了老人家的兴致，宋確在边上看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又有点担心，因为秦莳真求的姻缘好坏。 大师是真大师，看了一眼在边上快抓耳挠腮的男人，合手看着秦莳：“姻缘好坏都是看个人，抛下过往才可轻松，好姻缘自然到来。” 秦莳瞬间就懂了，但又无奈，感情今年谁都在点她这点爱恨情仇。 只有宋確听得最认真，心想什么好坏，什么过往？ 他不在乎，他和秦莳都是快30的人了，谁能没经历过感情啊，他反正不在意，听这意思，抛得下看得开秦莳的一切往事，那他俩这就是好姻缘！ 想着想着，自己先给自己解了个上上签。 奶奶听着自己孙女终身大事不是难解决，一路也高兴，又给秦莳求了个护身符保平安。 宋確凑热闹：“我也给你求一个，你们小女生不都是求暴富吗？求个财运符戴戴。” 秦莳：“有没有符运的套餐啊？一个脖子挂几个挺累的。” 宋確沉默了一下，仿佛颇为赞同，还要去问，被秦莳薅回来：“你傻不傻？” 宋確：“？？？” 最后秦莳还真拽了两个符，一个出入平安，一个财源广进。 往回走的路依旧艰难，宋確在她后边跟着，又问：“要不我背你吧？” 秦莳心想且打住吧，这段路还不至于让自己这么柔弱，宋確又看着她的脚嘟囔：“不想让你沾到泥。” 秦莳：“……” 等到了大路，宋確想把老人家送回去，奶奶一边挥手叫他们出去玩，一边跟着堂姐她们往回走，说就几步路，当锻炼身体啦，还夸了夸宋確长得俊。 在小镇上也没什么玩的，宋確提议去县里，说那边至少还能看个电影什么的，他开了车回来，去哪里都方方便便的。 秦莳看到那辆黑色的悍马，又想着靴子上的泥，刚这人还说不想她沾到，原来是疼惜马儿。 她知道车是男人的小老婆，可爱惜着呢，也不是很想去县里，摇头：“难得走。” 正好杨晓佳叫她去打麻将，在电话那边别提多乐呵了，还问：“要不要叫宋確也来？现在我们人齐，再一块参谋参谋？” 秦莳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挂了电话：“县里人肯定也多，挤挤攘攘的，杨晓佳叫我去打麻将，你一块？” 刚被拒绝的宋確还没想出其他招，正寻思还有什么理由能跟秦莳凑一块培养感情，这一问简直到了心坎上，别说打麻将了，打啥都行。 秦莳想先回去换鞋，要走回去，宋確眼睛一瞪：“今天走了多少路了？我车是玩具车啊？送你。” 悍马立在那里很突兀，秦莳看了一眼脚：“有泥，给你搞脏了难得洗。” “这有啥难？”宋確这才意识到先前说错话了，赶紧钳着她进副驾驶，“这车啊，就是男人的小老婆，正房想咋样咋样！” 越说也不正经，秦莳看着他急吼吼地支过来帮系安全带，跟人不注意就要跑了一样。 头发在鼻腔下一扫，是很温暖细腻的檀香味。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鞋。 宋確真就不在意一样，专专心心开他的车。 秦莳平时很讲究，穿衣打扮都得配套，要是配好了缺个件得难受一天，这会鞋子不能穿了，她又回家换了一套，这回吸取教训，换了个耐脏的深色大衣。 围巾那一套也换了。 在家做饭的爸妈还纳闷：“不是说和朋友玩去了吗？回来换衣服？” “鞋脏了穿不惯，”她换了轻便的板鞋，“杨晓佳约我打麻将，晚上晚点回啊！” 爸妈又纳闷：“怎么又和杨晓佳约一块了？” 剩下的问题都被隔绝在门后，宋確又把她载到杨晓佳说的茶楼楼下：“我找个地方停车，这镇子过年停车才难。” 平时小镇里人很少，都是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的，过年闹腾几天，现在越来越人满为患车满为患的。 好容易在一个路口的地方停了车，宋確倒腾了半天，才和秦莳一块进了包间。 这边的包间也糙，小旅馆标间改装的，加机麻桌子，方便了打通宵的人。 没想到宋老板也不嫌弃，杨晓佳在桌子上招呼：“怎么这么慢？” 秦莳坐她身边：“你不知道停车有多难，找半天。” “我就怕这个，”杨晓佳说着就头疼，“还好我们坐三轮上来的，你不知道我和老公开车回家的，那天堵家门口堵半小时，太离谱了！” 她刚去娘家走了一趟，花了好几千的礼品红包钱，商量好怎么记点子等洗牌，哭诉：“以前没觉得，收压岁钱收得那叫一个香啊，现在好了吧，过年直接把钱包榨干！宋確你打吗？” 宋確看了一眼秦莳。 杨晓佳拍了拍秦莳的肩膀：“小莳可年年都散财童子，手机上打还能叫嚣一下，面对面根本认不了叫，今年就换个吧？你在边上抱膀子？” 秦莳前一晚就没睡好，也不是很想打，点头：“行，你打吗？” 宋確点头：“打。” 其他的还有初中的另一个同班同学，是秦莳的同桌，在快毕业的初三后期培养了坚固的革命友谊，他女朋友爱打麻将，他就在边上帮着看。 另一个是杨晓佳发小，也是一个学校的，来来去去的关系绕着，算是同学局——杨晓佳发小的男朋友除外。 他外省的，虽然不怎么能说上话，但主打，也能跟得上。 往年他们都成双成对的，秦莳一个人还显得孤单，今年这看起来还很均匀，杨晓佳码牌：“说好了啊，小莳你坐中间，不能给宋確递点子，我今天可要把你们赢得衣服裤子都不剩。” 宋確打牌不算安静，要聊天，主要是和秦莳说话，时不时问一嘴：“你看我胡哪个？” 杨晓佳就会嚎：“你怎么回事？手气这么好？” 宋確：“昂，逗秦莳的，她不是不太会看牌吗。” 秦莳不太会打麻将，每年都在散财，手机上打有提示会好很多，真要到线下了，她看不到牌数的。 宋確就在边上指：“这个这个算是凑好了，他们肯定不要这个，得给我放炮。” 越说越玄乎，在杨晓佳发小男朋友连放了两次炮后，好奇的秦莳往宋確身边靠了。 “下一把你来试试，我帮你看着，”宋確伸了个懒腰，“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闺蜜在边上“哎哟哎哟”的。 秦莳脸一红，要拒绝，但宋確没给她机会：“坐久了要起来动一动。” “这就不行啦？”杨晓佳输着，把宋確左看右看，“别是年纪大了腰不好了。” 宋確什么玩笑话都接，不忌讳，笑：“30正青春，就是护着呢，久坐起来走走更健康。” 被按下的秦莳耳廓都红完了，码牌都不利索，宋確还边说着话呢，手上不停，码得整整齐齐。 剩下的就半手半手地打，秦时发现宋確挑着人赢了，换了人，主要是赢同桌和杨晓佳发小男朋友的，连着给杨晓佳点好几下炮。 杨晓佳很是舒服，很满意。 秦莳看了宋確好几眼，想着这小伙子现在这么圆滑吗？又是哄长辈又是哄她闺蜜的，还挺明白要让哪些人称心。 宋確看牌看得入神，两眼认真，像是在看平时的文件。 专注的男人身上是有股魅力在的，秦莳走了神。 “是不是累了？”宋確问，“要不过去躺躺？” 秦莳真有点疲惫了，去叫了餐，这群人才暂时停下来把午饭草草解决了。 吃了饭更犯困，秦莳就去边上的床上睡午觉。 杨晓佳还说她：“这午觉的习惯从高中就不变，整个人跟养老似的。” 秦莳在睡意朦胧间给自己申辩：“你污蔑，我以前上班没午觉的。” 杨晓佳：“现在这工作不是又有了？你改不掉这习惯的。” 最后就不知所云了，只听见忽近忽远的麻将声，和桌上的人时不时聊两句的声响，她觉得这个包间的被子有点薄了，太糙了。 刚想完，一件厚棉服就盖在了她身上，领口的檀香味有点浓。 第4章 初一（2） 秦莳醒的时候，这群人还在打。 其实她也没睡多久，醒来也不过下午三点四十，杨晓佳就在边上说她：“你昨晚没睡吗？” 宋確给她倒了杯新的茶，她捧着吹了吹面上的茶叶：“昨晚炮放得太大声啦，我被震醒了好几次，早上陪老人家上庙，真的很疲惫。” 杨晓佳推开她腻味的脑袋，也不想打麻将了，换自己老公，和秦莳聊起了油盐酱醋茶。 说起自己的房贷，又说自己明年真的要怀个宝宝了。 其实现在这个年纪，大家也陆陆续续稳定了，就秦莳，每天上班下班，闲暇时间不是在看剧就是在看书，每天过得精致不落凡尘，身边的朋友看着都担心。 杨晓佳捏着拳头暗暗发狠：“一定要生个小崽崽出来，把这几年的压岁钱都给要回来！” 秦莳止不住笑，瞟眼能看见宋確往她这边看，笑意就收敛起来，抿唇弯眼眸。 她不在宋確身边坐着，打麻将的男人兴致少了很多，杨晓佳老公京旭也是个话多的，开始问宋確那公司到底是干啥的。 “就是帮别人办□□，跑跑手续，”宋確打出个三饼，颇为深藏功与名，“小公司糊口。” 京旭摇头：“能开公司不止是糊口了哦，你开了几年啦？” 宋確回想了一下，还真没有特别去算过，只道：“还真记不太清了，我神经大条不记这些，但小莳毕业实习前就开着了。” 秦莳脑袋一转：“怎么还拿我当计时单位呢？” 桌子上的人爆笑，宋確也笑。 京旭掰着指头算了算：“秦莳是24……23实习的吧？和晓佳一年的，一个护士一个幼师，结果俩都没去自己的专业。” “兄弟你这公司开挺久的，挺稳挺稳。” 京旭看似在夸人，实则在看秦莳，就差把“宋確这哥们开公司都这么稳，在一块生活也波动不到哪里去”说出口了。 杨晓佳也颇为怀念，挽着秦莳的手臂：“哎呀咱俩专业没选好啊，要说小莳该来这个幼师，性子好肯定能哄小孩，我去当那个护士，搬搬扛扛的，也不怕医闹。” 宋確喝了口水：“现在的工作在办公楼挺好的，女孩子别瞎折腾。” “没错！”杨晓佳在心里是把分加满了，“女孩子成天别这么累！小莳人好，就要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仙女！” 宋確抱着杯子转头对秦莳和杨晓佳笑，点头：“我知道你们是在旁敲侧击我呢，我也觉得小莳该在家里漂漂亮亮的干自己喜欢的事，我都明白。” 这一下是把秦莳周边的亲朋都哄好了。 这顿饭宋確得请，定了吃烤鱼，点鱼的时候悄悄问秦莳：“我不是急不可耐的相亲对象吧？” 秦莳揣着手看了他一眼：“你还不急吗？” 从大年三十的短信到早上的“偶遇”，再到围着这一堆朋友表衷心，秦莳说你不急谁在急？ 她问：“你们家是不是催婚催得挺紧的？” 宋確摇头：“没催。” 秦莳不信，宋確认真极了：“真没催，这么多年了，后半辈子的人催出来的算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操心，不用人催。” 她略微赞同地点了点头，宋確问：“那你怎么想的啊？” “目前还没怎么想，”秦莳把菜单看了看，“这才刚过24小时，真相亲也得处处吧？” 宋確乐开了花，点脑袋：“处！” 都能处了，离正式交往已经不远了！ 这顿烤鱼算是新年里的第一顿正式餐，杨晓佳叫着大家举杯，还发表感言：“在这辞旧迎新的一年开端……” 桌上的人：“……” 秦莳看着有点呆愣的宋確：“她一直这样的。” 杨晓佳跟喝豆奶喝大了似的：“今年我觉得真的算辞旧迎新的！小莳要找到另一半啦！” “你要不要租个喇叭喊啊，”秦莳把人按下去，庆幸小镇子没有像海底捞那样的店，不然杨晓佳不得叫员工来唱一曲？想想都怕，赶紧挨着碰杯了坐下来，“这事情八字没一撇呢就闹？” 杨晓佳嘿嘿笑：“我看你俩能成，哎哟我都记不得宋確初中的样子了，现在看着你俩真的，面相很配啊！” 你们很配，这怕是要成今年的热词，秦莳无可奈何，只能忒在边上乐呵呵的宋確。 她发现这人真的是有点心思的，现在看起来左右逢源，从她身边渗透。 等一筷子鱼放她碗里的时候，宋確的小心思被秦莳窥得明明白白，那块鱼肉是最嫩的部位，全是大刺，他都给了她。 末了还问：“会不会觉得辣？” 秦莳一愣：“你不能吃辣吗？” 他看着这人吃得听欢快的。 “没有我就问问，”宋確面不改色的，“怕女孩子不能吃太辣。” 秦莳看了看上的三条鱼，已经杯盘狼藉了，问：“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宋確笑着摸摸鼻尖：“起初光顾着处和般配了，忘了。” 秦莳抿抿唇角：“我吃辣一绝，平时火锅烤肉都落不下。” “那挺好，”宋確眼睛亮，“这些我也能吃，等回了北城，还能做饭搭子。” 秦莳：“……” 此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大舅拧着眉说的“小莳这么单纯，当心被骗”，自己也真是脑子简单，宋確太油嘴滑舌了！ 周围酒喝了几瓶的察觉不到他俩字里行间的弯弯绕绕，就听到个“回北城”。 杨晓佳又凑过来：“你什么时候上班啊？去年你都没回来诶。” 确实，秦莳现在的工作是非常正规的行政班，周末双休带节假日，并且按工作完成度，长假可能还会提前放，这次就是，别人初七初八上班了，他们才收假，初九打卡。 杨晓佳啧啧：“我和京旭初四就得走。” 京旭在法院工作，也是抽不出多少假的人，一年到头都忙忙叨叨，俩闺蜜自从上班后，一年也见不到几面。 戏精杨晓佳又开始抱着秦莳惺惺相惜：“今年能不能来重庆找找我啊？你上学那会就说一起去洪崖洞喃。” 秦莳摸摸她的头：“等我有空了就去，今年我一定要去找你的。” 俩姐妹又抱着嘤嘤切切地说了还半天，把秦莳说得都舍不得了，问：“你们初四啥时候走哇？” “一早，”杨晓佳一直抱着她，餐后水果都不吃了，“先回去把屋子收拾收拾，初五一早他就要上班，这个春节跟没休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也都是事，吃完饭到分开前，杨晓佳一直抓着秦莳的手，京旭要给宋確递烟，宋確摆摆手：“前段时间感冒，烟还是不抽了。” 京旭咬着滤嘴：“要戒烟啊？也是，秦莳闻不了烟味，早戒以后不难受。” 宋確笑笑：“以前应酬烟酒都来，现在不太需要自己去了，戒了好点。” 京旭很赞同，烟倒是一口没少吸：“我还不行哦，还得天天挨呲。” 两人看着在前面手拉手的两姐妹，居然生出了一股子连襟之情，京旭叫他：“诶兄弟，要不加个好友？我觉得你俩得成。” 宋確谢他吉言，掏出手机来加了，寻思多个朋友多条路，也寻思着这样也方便讨好秦莳的娘家人。 秦莳把杨晓佳他们送到岔路口，天气开始冷起来了，她揣着手让他们注意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杨晓佳都要在娘家，也是到不了街上来的，到初四睁眼就走，跑下三轮车抱抱秦莳：“记得要来找我玩哦！” 秦莳：“一定。” 她有宋確送，他们都挺放心的，更何况这岔路口就在秦莳家楼下，抬脚就到了，纷纷道了再见，各自奔赴温暖舒适的家庭。 宋確喝了点酒，不打算开车，把她送到楼下还要看人上楼。 “你快回去吧，”秦莳看天不早了，“你小心点。” 宋確也是坐三轮车，看着她点头：“我知道，明天你有安排吗？” “不知道，”秦莳这是真不知道了，过年她家里不是很清静的，来来去去的人没个准头，都要一觉睁眼后才知道，“我家亲戚来串门都很突然。” 宋確不放弃：“那你明天没事的话，一起吃饭？” 没亲戚串门就是没事干，她也是在家里看书玩手机，想了想就答应了。 “那我明天给你发消息？”宋確往楼上看了看，“啥时候我也能去你家串门？” 秦莳看他又要不正经了，赶紧溜。 进家门的时候妈妈过来问她：“那小子就是宋確吗？” 他们在楼上的窗户边看很久了，看着两人拐进巷子口，秦莳就是迟迟不上楼，也不知道大冷天的在下面聊什么，一家人急得都快下楼了。 妈妈拽着她一脸神神秘秘的：“看样子可高。” 秦莳含着笑点头：“186，比我高太多啦。” 妈妈：“高个子还是好。” 秦莳倒泡脚水：“妈，你这个话语有点恨嫁。” “你觉得他现在人好不？”妈妈有点想再和她泡泡脚的意思，想着自己都穿上厚袜子全副武装了，就坐小凳子上仰头看秦莳，“现在不是街头小混混小霸王了吧？” 秦莳真的很无奈：“妈，人家好歹也是开正规公司的人了，还做什么小混混啊？年纪也不小了，再混成什么样子？” 妈妈的表情看起来是满意了，点头。 秦莳多问了一嘴：“妈，明天咱们家有什么安排没有？” 妈妈：“明天你舅舅舅妈，二姨他们要来玩，怎么？你有约会啊？” 水有点烫，秦莳差点踩滑了，妈妈还在继续说：“明天挺忙的，都要在家里吃，早上起来还要弄菜这些，你记得早点起。” 秦莳的声音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感：“……哦。” 第5章 初二（1） 第二天秦莳起了个大早，又是化妆又是挑衣服的，还出去买了趟卤菜，回来的时候客厅就已经坐满了人。 二姨家的人很多，三个儿子又都带着家属来的，秦莳庆幸的是目前只有两个能跑跳的小孩，其他人要么大着肚子，要么小孩还在襁褓里。 但这俩小孩凑一块还是挺闹人的，好奇心十分旺盛，到处转，笑声也脆。 一开始看见秦莳，躲在外婆边上，发现这位大美女“无害”，又两眼亮晶晶的，一边打闹一边看她，然后逐渐放肆。 秦莳最怕这场面了，因为谈话间难免触及小孩、婚姻，话题就会到她身上。 她赶紧跑去厨房择菜。 还没择到几根，就听见二姨一声“秦莳诶”。 秦莳想，完了完了，终究还是要把话题引自己身上了，赶紧应了声，去他们边上坐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这一坐，周围零散窝着的人都向着自己聚拢了。 屋里点着小太阳，秦莳穿了件白色羊羔绒小袄配改制的浅色旗袍，二姨一看她就嚷：“你冷不冷哇？” “不冷，”她侧了侧腿，笑，“很厚实的。” 今年的光腿神器是她最满意的，厚实，很贴肤色，还瘦腿。 本来她就不胖，甚至偏瘦，改制旗袍修身，小袄把她上身裹得严严实实，但露了一小节腰身。 绒蓬蓬的，显得腰窄，眼下秦莳的妆容也很轻，不张扬，衬得她整个人像翠灵灵的韵竹。 二姨却嘶了口气：“天太冷了，还是要穿厚实一点，听你三姑说，给你找了个对象？现在两人相处得怎么样啊？” 妈妈走过来添瓜子花生糖，实则是来听偏风的，故意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能怎么样？那人是小莳初中同学，现在正别别扭扭呢。” 秦莳一脸求救样。 妈妈不理，跑饭桌边坐着接她的位置择菜了。 二姨“嚯”了一声：“那感情好啊！别扭啥？这不正好有话题可聊吗？” 秦莳也只能扯着嘴角点头，二姨叹气：“以前我那几个不懂事的也是不乐意谈恋爱，说起来就跟要命一样，可到了年纪啊，突然就想通啦，一个二个的都往家里领人，现在结婚生孩子不照样过日子吗？” 小男孩跑秦莳身边来，一下就扑她腿上，试探变得大胆，声音嗲嗲的，笑：“姐姐你身上真香，你好漂亮！” 二姨打人：“这哪能喊姐姐呢真是的！” 秦莳也不怪人，她不擅长招呼，二姨又抓着她的手问工作问生活，秦莳都含含糊糊挑挑拣拣地回。 直到忙事情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她让二姨他们看会电视，说自己要去帮着弄饭了，好在是他们也不纠缠，在客厅看联欢晚会的回放。 过年就是这样，一堆亲戚来拜年，凑在一块吃饭，女人聊家长里短，男人喝酒喝得脸颊坨红侃大山，都回忆往昔，叹古怀今，还要担心越长越大的几个小的。 每天还在幼儿园冒着鼻涕泡嬉戏呢，自己父母就在谈论他们小学哪里念，初中怎么去，高中怎么考。 一年到头的话秦莳从小听到大，只是说话的嘴巴换了一张又一张。 家里一贯是不允许饭桌上抓着手机的，她下了桌子才看见消息，宋確在十点半的时候问她忙不忙。 那时候她正被拉着唠嗑呢，想来也是腾不开的，现在回了宋確消息，宋確那边估计也忙了，没有回复。 下午大人们要一起打牌，问秦莳要不要参与一下。 这个和杨晓佳他们玩玩就算了，在亲戚面前她还是不愿意的，但又不想在家里看着，胡诌：“我下午出去走走。” 二姨眼睛精：“和那个相亲对象出去？” 妈妈也搭腔：“昨晚问我今天家里有没有事呢，听到你们要来都失落了，多半有约，昨晚是宋確送她回来的。” “是吗？”二姨的眼神更来劲了，“那快去快去，你俩一年到头都忙呢，趁着过年休息多相处相处！” 秦莳赶紧摇头：“不不不。” 妈妈在边上带着笑：“那帮着带带小孩。” 孕妇们需要休息，有的要在自己男人身边抱膀子，更腾不出空逗孩子，那两个趴过她腿的小孩精力旺盛不睡午觉，一直在她身边转，说“姐姐你要出去玩啊？能带我们一起去吗？” 这边还问她：“方便吗？他们在这里肯定会闲不住，要不你带着出去走走？” 妈妈坏笑：“要不和宋確一块出去，就带这俩小的到街上玩玩。” 秦莳想着今天和谁出去，俩孩子都得嚷着一起，都得自己揣着，去门口换鞋：“我带着吧。” 这俩小孩高点的叫乐乐，矮点的叫小川，比乐乐小一岁，不算特别淘的，秦莳一手一个，问：“你们喜欢玩什么吃什么？” 乐乐：“玩滑板车！” 小川：“玩□□！” 秦莳想我哪里去给你们找滑板车找□□？ 她含笑，语气是温柔的：“可是姐姐没有怎么办？” 漂亮姐姐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宽容以待，小朋友的童言也是没有禁忌的，哈哈乐：“没关系，我们家里有，我们带你去。” 秦莳想着得了吧，他们家离这里好几里地呢，耐着性子引导：“那你们家里都有滑板车和□□，天天玩吧？今天就不玩了，和姐姐去逛街？” 乐乐和小川不想事的，跟着秦莳什么都新鲜，使劲点头。 这边有条商业街，一年到头都热闹——过年这几天尤其热闹。 有揽客进城的面包车，也有各种小地摊，还有凉粉凉面炸土豆的小推车，今年花样多了，还有炸鸡锁骨和烤肠的。 刚出来没几米路，秦莳手里就端了盒凉面，又提了份土豆了，她腾不开，让俩小孩把手拉好。 乐乐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咽口水，心想这位大人是个懂他们的，甚至不用指就主动买东西了。 秦莳很久没买家里的东西吃了，以前上学那会一有时间就买点土豆凉粉的回去吃，一晃两三年过去，去年还没吃着，嘴馋得很。 但她穿着旗袍，拿这些东西实在是不搭，况且本来在街上就穿得像“大城”里来的，很多人都要分一个眼神上来，索性让两个小的拿着分着吃。 看有买现打豆浆的，也去买了三杯。 她没想到这个豆浆小店还在经营，可能是因为原生态现打，还带加热，生意不断。 这个小店的豆子有黄豆红豆，还能加核桃仁和花生一起打，想怎么配怎么配，之前他就喜欢主黄豆加核桃仁，现在喜欢添点红豆。 在等豆浆的间隙，乐乐和小川被路边套圈的摊子吸引了注意力，可来劲，秦莳也很慷慨，先买了二十个。 她的手肘挂了几个圈子，乐乐和小川边吃边轮着扔，没想到年纪不大，手上挺有准头的。 宋確这时候才回消息，说家里也来了客，不过现在忙完了，问她在干什么。 很奇怪，他俩的消息断断续续的，回了几乎都会重复问“现在在干什么”，聊一阵歇一下，下次续上还问，也不嫌烦。 秦莳看了一眼身边的俩小孩： -在看二姨家的小孩。 宋確： -在家看吗？男孩女孩啊？ 秦莳： -俩男孩，带他们在商业街套圈。 宋確连发了几个惊喜的表情包： -好巧，我朋友在这边支了个摊搞零花钱。 -来捧捧场？ 秦莳抬了抬头，这里套圈的摊主挺多的，但左右看着都不像是“宋確的朋友”，于是低头敲字： -哪个摊子啊？ 宋確没回消息了，而是打了个电话过来，秦莳纳闷，但还是接了。 那边的声音和她身边的重合，宋確的声音里透着暖意：“看你身后。” 第6章 初二（2） 宋確今天穿了一身休闲小西装的衣服，还是高领毛衣，假模假样的给自己抓了头发，戴了副眼镜。 看起来和她的旗袍蛮搭的。 秦莳扭头还有点微微惊讶，看见他装模作样的，又笑了：“你近视啊？” 宋確走到他身边，檀香味淡了些：“有点，你们套了这么多了啊？” 乐乐和小川来来回回地看宋確，拿着东西有点小得意。 秦莳帮要帮他们拿着，宋確却先她一步接到了手上，很顺很自然。 他问：“你穿这么点不冷？露个大长腿。” 秦莳低头看了看自己，笑得和淡色的旗袍一样清清冷冷的：“你少管。” 宋確往她身边再走了半步，声音压低：“我觉得你穿这个很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但来来去去的人都要看你好几眼。” 秦莳笑他：“看我也没看你呢。” 宋確：“他们的眼神里没好心，我不舒坦。” 秦莳抿着唇角憋笑，背手：“这么些年你不仅在和人交际上圆滑了，嘴也讨不少女人欢心了吧？” 宋確耸肩：“哪有这么多时间。” 秦莳：“哦？” 两人之间一言一句的实在是拉扯，宋確也大致知道了秦莳心里在想什么，把最后几个圈给乐乐和小川，更近地和秦莳站一块，十分真诚。 “我从辍学到现在，摸爬滚打也，”他蹙着眉心算了一下，“也有14年了，说没交过女朋友没人信，但我都是正经的，再有闲钱也不乱玩。” 秦莳轻轻地点了一下脑袋。 “身边断断续续来来去去的，不合适，说不到一块，稍微有兴趣相投的，深入了解了也总是差点生活下去的感觉，就散了，”宋確看向她，“现在再遇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变漂亮了，但聊久了发现不太亲近人了，总和人隔着点什么。” 秦莳还是在笑，轻声问：“那你是因为好奇才每天跟着我的？还是觉得‘啊，这个女人居然不主动亲近我，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宋確呵呵一乐：“你们小女生是不是都爱看这些？” 笑完他又正色了：“从见了你之后我想起了些读书时候的事，想你坐在教室前排听讲。” 那时候的秦莳身板子很薄，总是挺直了腰背，穿夏季校服的时候露着洁白的胳膊，想不出问题老爱用笔头顺顺头发。 宋確想着，看了她的头发一眼，今天她把头发盘成了慵懒的髻。 秦莳挑眉，眼眸里似有点不自知的、浅浅的勾人。 宋確愣了一下神，嘴巴才开合道：“我们试一下在一起吧，其实我这个人，挺会过日子的。” 现在的他的确很适合过日子，事业比起同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生活压力就不大；又会说又会看眼色的，关键是做老板的人，办事肯定也很稳，给人很踏实的感觉。 身边所有人都在说，人这辈子不就是奔着稳定去的吗，女人也很需要一份安全感。 秦莳都懂，捏了捏手指骨节，垂下眸子：“我也觉得成年人坦诚一点好，我也坦诚点吧，我交往过一个男朋友，时间还挺长的。” 宋確在边上静了静：“多久啊？” “大概……有个十年吧，”秦莳看他，“记不清了，高二的时候在一起的，去年过年前分的手。” 宋確的脸色有点变，秦莳也理解，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呢，这段恋情这么久，下一个来人怎么会不介意呢。 她还是那副不近人的样子：“太久了，其实这一年，也没怎么消化好，今年我28，父母亲戚的，你应该也知道点，连闺蜜都紧着，推不掉，相亲那天本来打算吃个饭说清楚就走的，没想到能遇到以前的同班同学。” 说着秦莳偏了一下脑袋：“真的要走下一段，我不太有信心，所以也不太能立马就和你在一起，要现在我真的答应和你一起了，你是不是就该感到可怕了？” 是啊，短时间能抛弃十年情感的人，对下一个伴侣怎么能长情呢？ 宋確却找到了一个关键点，问：“你是放不下上一段的人，还是放不下倾注了十年的感情？” 秦莳疑惑：“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宋確说，“放不下那个人是看重别人，放不下那十年倾注的感情，是你没想通自己走过的路。” 秦莳还是不解，脑子开始变得有点空。 宋確又问：“我能知道一下你俩为什么分手吗？” “可能是谈恋爱的时候年纪太小了吧，”秦莳笑得有点疲惫，“不想等待一个男人成长了。” 宋確表示理解，毕竟从校服到婚纱，真的那样的人还是挺少的，要婚早婚了，二十七八岁还没结，也悬了。 很不幸，秦莳是后者，是日日夜夜耗干了所有感情。 这种干涸像是失去活水源头的河流，乱石垒砌，就算有再大的雨水都不会有复流的那天。 “巧了，我不需要你等待成长。” 秦莳霎时抬起头，见宋確挑起唇角，还倍得瑟：“以前我们应该不适合，但现在，契合了。” 东东套中了一个大的小猪存钱罐，高兴得跳起来，抱着罐子跑秦莳边上摇摇：“我套的！” 话题被岔开，秦莳摸摸他的头，宋確蹲下来拍他肩膀，往后边指：“你看见那边还有更大的存钱罐了吗？还想不想要，我们去那里套好不好？” 乐乐的信心被激发，小川的胜负欲也被激发，疯狂点头，两人又蹦蹦跳跳的跑宋確朋友的摊子去了。 宋確拿了几个圈子给秦莳：“你也试试？想套哪个套哪个，圈管够。” 秦莳站在路口就是道风景线，拿着圈微微侧着身子更是举手投足都有股子美劲，宋確那朋友看神了，被宋老板瞪了一眼。 那朋友笑笑，把杆子上的圈也给了秦莳几个，眉眼又一皱：“你是不是以前，经常从知音网吧门口过啊？” 秦莳突然想起这个人，小镇管理十分松散，以前还有点混乱，毛头小混混不上学了，跑网吧里当网管。 他就是。 她点头：“我家住这边，上学放学都要路过。” “难怪，我叫陆凡，大陆的陆，凡夫俗子的凡，”陆凡伸手要和秦莳握手，被宋確捏住，龇牙“诶嘿”一声，“宋老板人家还没答应你吧？就护上食了，你这可以构成干扰人家正常生活。” 宋確怼他：“明儿你去改个名字吧，把凡夫俗子的凡改成烦人的烦。” “秦莳你可别被他表面的样子骗了，”陆凡把压箱底的瓷摆件拿出来，用手拍拍，“来套这一块，都是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喜欢。” 秦莳看上了一个头戴小红花的小兔子摆件，套了好几下，塑料圈子碰地面，就算套上了也要往外弹，兔子摆件也不大，难度增加。 对这些，她向来手气糟糕，也不着急，但把宋確看急了，蹲在边上转手腕子。 陆凡赶紧按住他：“诶诶诶，你放下你的手，你一来一个准，让人家小莳自己玩，有游戏体验感！” “什么关系你就叫小莳了？告你骚扰，”宋確笑着耸耸肩，改成在边上指导秦莳，“手腕不用这么用劲，你轻轻抛。” 秦莳也很想轻轻的，但手上控制不住，圈子往下砸一样，她试着“抛”了几个，摇头：“不行不行，我没天分。” 老板忙着招呼来套圈的顾客，就是不往这边引，宋確人高马大地在边上挡着，看起来完全是不套中不罢手的架势。 俩小孩已经玩进去了，宋確也不催人，套着什么都拿手里，秦莳感觉手里的圈子都没断过，宋確一直在边上说什么角度和力度，也让她不着急。 本来要放弃了，在小川套中了个玩具越野车后，她的胜负欲居然被挑了起来。 不是吧，我连个小朋友都不如？ 秦莳拨了一下鬓边的碎发，架势起得很足，要把顶着花笑出大兔牙的摆件拿下！ 她的表情过于认真，像是要完成不得了的大事，自己看不见抿唇的模样，眼神沉着，憋着一股气。 宋確蜷着食指推了一下眼镜，看她攥着圈的模样，像是这一把中不了得一步跨进这堆小玩具里强行拿走似的，但美女要拿，陆凡一定双手奉上。 秦莳肯定是不干的，怎么着也要自己动手拿到，越是有那股非要不可的劲，宋確越喜欢，看她认真的样子，再看她雪白的小袄和微微前倾的身子，比穿羽绒服时身板纤细，也很骨感。 越看越喜欢，就侧着脑袋安安静静的看，要现在给他把椅子，他能目不转睛地一直看。 怎么都看不够。 这次她手劲尽最大力量放轻，也让自己放轻松，还想象了一波轻到在云层里飘，再尽最大力把圈扔出去。 圈离手，就失去了掌控，秦莳直接屏住了呼吸，那圈子像是突然有慢动作切景了，她这时候突然有了查高考分数、查志愿录取、等待面试offer、等待项目确定的感觉，甚至接受不了塑料圈落地还要弹起来的自然设定。 “诶！”陆凡的声音把宋確吓了一跳，他也在看慢动作一样看圈子和秦莳睁眼眨眼的表情，身旁跑过来一阵风，陆凡比他俩还激动，把兔子拿起来，“就说嘛，能套中能套中，这才有游戏体验感！” 秦莳还有点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拿走这个小兔子。 陆凡是个社牛，还假模假式地跟颁奖一样，双手捧着：“来，恭喜小莳！正好今年兔年，祝你兔年大吉，扬眉兔气，前兔似锦，兔来运转，兔……” 宋確打断他：“你该去搭个台子讲相声，比这来钱快。” 陆凡嘿嘿一笑。 秦莳套中这么一个，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就拿着在边上看乐乐和小川玩，转头一想不对劲，要拿手机：“我用了多少个圈啊？多少钱？” “你不用操心，”宋確拿了她手机，给她塞兜里，“都是玩，当给这俩小孩的压岁钱。” 秦莳静声看了他一眼，笑：“什么辈啊就压岁钱，告你骚扰。” 宋確用手臂拱了她一下：“怎么好的不学啊？” 秦莳抿唇笑笑，他发现她脸上的妆也变得和摆件一样俏皮了，摇了摇手里的兔子摆件：“谢谢。” 男人只是摆摆手。 等到两个小孩都玩累了，收获颇丰也满了意，秦莳的妈妈也打电话叫回家吃饭了。 为了表达友谊，乐乐和小川还分给了宋確好几个存钱罐和小玩意，乐乐呵呵地跟着秦莳走。 他们小声说话：“这个大哥哥人好好，太喜欢他啦！” 秦莳在心里想着这小孩真好骗，以后岂不是给两块糖就跟坏人走了？ 和前几天一样，宋確把秦莳送到楼下，看见人消失在楼梯转弯才离开。 他又回了陆凡那小地摊，陆老板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赶紧抓他一起收：“我说你真的是，宋老板，账结一下。” 宋確把东西放他的蛇皮口袋里，一身休闲西装的人真不适合干这些，有几个路人还看他们。 他不在意这些，看陆凡还真的再认真算呢：“一个圈五块，那俩小孩加上秦莳的，怎么着也三四百个吧，宋老板，请走支付宝渠道。” “你这可真够奸商的，”宋確踢了他一脚，“快收，去吃烤串？” 陆凡：“行，我得都吃肉，哦！还要算临时出工费，我本来可以在家里睡一下午的！” 宋確：“你本来是要来摆摊的，我打电话那会，你都在半路上了，别以为我没听见三轮车的声音。” 陆凡：“……” “那我还陪你演呢，”陆凡把东西放车上，不满意，“演出费得出吧？” 宋確只是笑。 陆凡酸他：“诶当时秦莳套中那个兔子的时候你那眼睛可要落人家身上了，我看套中的不是一个兔子摆件，是你的心巴吧？” 宋確脸上带着笑的踢他。 陆凡把着车把手乱叫：“哎呀你老实坐着，翻车了你要赔货钱！” 宋確：“那你还嘴欠。” 他们拐了两个弯到了家火锅串串一体的店，人还不少，进门的时候陆凡突然问：“今年你初八走？初七的聚会要叫小莳来吗？” “谁准你叫小莳的？你定好位陆凡，”宋確拿了菜单，扭脸看着他笑得危险，“我问问她。” 陆凡有来劲了，撇嘴：“我就叫小莳小莳小莳，”看见宋老板即将抬起的脚，腿一侧，龇牙，“你那叫问问她吗？得叫请求，懂不懂你现在在追人，还当自己是下命令的老板啊？” “这命里啊，总有个人能治治你，我看就得是秦莳，宋老板平时听多了下属谗言吧？我看秦莳就不会讨着你，得全方位考察了你才决定要不要跟你在一块。” 说着陆凡剥服务员端上来的毛豆，啧啧啧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向来只有你面试别人的，现在也能被面试哈哈。” 宋確勾起嘴角：“你懂个屁，这叫甜蜜的面试。” 陆凡点头：“是是是，有钱人的情/趣，我t不到。” 第7章 初三 今天要一起回爸爸那边上坟，还是起了个大早。 秦莳在路口等小孃一家人的时候看着手机里躺的消息，是早上七点多收到的，现在都没回。 宋確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家。 秦莳只回了个不知道，往年都要住两天的，有时候甚至大年三十都在这边过，这几年都是当天来回，但也会很晚，天黑了那么晚。 简单地和宋確扯了几句，她又看着七点过的消息沉思。 陌生号码的消息： -初五高中同学聚会，你要来吗？ -以前一起念过三年学，好歹一年到头，同学情谊，聚聚吧？ 小孃一家开着个七座suv跌跌撞撞过来，爸爸才把车再开到公路往前走。 姐姐的孩子三岁了，估计是在后边玩，贴着车后的玻璃往这边看，还拿着芭比娃娃朝他们挥手。 同车的大爸笑眯眯的，可喜欢那个小孩了：“她们三姐妹，终于也算是都落定了。” 哦，秦莳爸爸这边的小辈有五个，秦莳排行老四了，后边还有个小几岁的弟弟，这会才刚工作没多久。 前几个都是姐姐，挺大的，最早结婚的孩子头胎都读小学了。 秦莳的呼吸放浅，希望话题不要往自己身上扯。 爸爸的父母亲走得挺早的，完全不知道容貌，因为那时候秦莳的爸爸也才七八岁。 所以秦莳把外婆叫成奶奶的时候，丝毫没有负担。 老一辈的关系有点乱，什么一嫁二嫁，秦莳小时候绕不明白，只知道每次过来上坟都开车到处走，小时候还晕车，可抗拒了。 她记得中午要在埋爸爸母亲这边吃中饭，有时候屋里没有人，爸爸还是会把装好的糖啊瓜子什么的挂门上。 今年有人，也还是有一堆小孩，姐姐的小女孩倩倩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到秦莳边上坐着，小眼睛里全是靠近的试探。 秦莳从兜里摸了两颗巧克力：“要吗？” 倩倩点头，拿过去轻声说了声谢谢。 三姐是个有点男孩子脾气的女生，在乡里闲不住，和自己老公到处转了半天，烧完纸过来问秦莳：“要不要去买点东西吃？” 秦莳扭脸：“买啥？” 三姐来挽她的手：“想去买点凉面吃吃。” 倩倩在边上拽她衣角：“小孃一起去吧？” 行，闲着也是闲着，秦莳跟着他们上了车，宋確又给她发消息： -你是不是要吃饭了？ 宋確那边的亲戚好像没有断过，今天发来的图片又是一桌子菜菜肉肉的，还有坐在桌边聊天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他问秦莳那边的亲戚吃什么。 秦莳： -还没吃，跟我姐出来买凉面。 秦莳一年到头就好这口，但北城的凉面不好吃，并且冬天没有。 最近忙忙叨叨的，也没时间吃，今天算是抽了空了。 宋確也觉得北城的凉面难吃，说着今年得买几把面回去自己做。 -还有香肠腊肉，我妈准备装一车。 秦莳忍不住笑，打字： -这是要拉一年的口粮啊？ 宋確： -我也是说，平时我也不怎么回家做饭的，你要不要拿点回去？ 秦莳赶紧回： -不了不了，我妈他们也得拉小半车回家。 每次秦莳戏称这是土匪下山，风吹肉都要吃到夏天。 但没办法，老人家也要塞，拒绝得生气。 天色从一大早就沉，扑扑簌簌的有点下小雨，现在还变成了雨夹雪的架势，这边也没有摊子，找了一圈找到了马路边的面铺，凉面论斤卖。 三姐问大概要买多少。 “多买点吧，估摸有两大桌人。”秦莳说。 三姐的老公一如既往地不怎么吭声，只管在后边掏钱拿面。 等买回去，小孃还噘着嘴笑他们：“看着都要吃饭了，就要贪这一口。” 三姐做了个鬼脸，跑厨房去要先拌点来吃。 倩倩还在一点一点地舔巧克力，秦莳又从口袋里拿了点给她揣兜里。 小姑娘甜甜的笑：“小孃你真好。” 秦莳弯眸一笑，静静的，但心里有点感触，她这个以前叫着别人小孃的人，如今也被小娃娃脆生脆气地喊了。 在门口的长凳上继续和宋確东拉西扯，看了几个问宋確要红包的小孩闹腾，心情好了不少，说他大老板，怎么着也要给小孩包大红包。 宋確突然给她发了个红包，把她吓的手上一哆嗦，赶紧问： -你干啥？ 宋確： -给小孩大红包啊。 秦莳发了好几个不不不的表情包： -我是大孩子了，不要这些。 -你留着给缠着你的人吧。 宋確发语音来，那边还有小孩的声音： -“大孩子也有大孩子该得的红包。” 秦莳攥着手机的手心一热，又听见他问： -“秦莳，初七那天要不要来我家里吃饭？” -“不是吃家里的饭，是一年到头初八不都要回去上班了吗？几个好友聚聚。” 这个消息她也停滞住了，饭桌上都在开小差想那两条消息，都没回。 她不是个喜热闹的，初高中同学聚会都没怎么去过，就爱和杨晓佳他们一块玩玩闹闹。 这顿饭吃得有点心不在焉，但凉面炫了很多，她抱着碗豌豆尖汤喝，宋確看她半天没回，也给了台阶下： -你不用急着回复我，时间还早，想着提前问问你，本来对你来说也不熟悉，就是他们挺想认识认识你的。 秦莳懂，那顿饭要是加了她，那就不是普通的好友聚聚了，她去了就是带着态度去的。 把两个消息倒腾来倒腾去，汤都温温热了，爸爸走她边上来摸摸碗沿：“该喝了。” 秦莳捧着碗喝，问：“爸，你觉得我该如何？” 父女俩有默契，爸爸看了一路了，从早上上车就心不在焉的，也知道是为了哪点事。 “以前的你可比现在果断，”爸爸点了根烟，“怎么现在却畏首畏尾的？” 秦莳抿唇。 爸爸：“我们小莳这么好看，应该找到有能力的男人爱。” 外面的雨夹雪大了点，秦莳看着成型的雪块眨眨眼。 “宋確以前是个混混，”秦莳说，“初中就辍学了，而且我现在不知道他的人品到底怎么样了。” 爸爸想了想，点脑袋：“的确，但最近这几天你和他相处，感觉怎么样，还看不出人品吗？” 秦莳吸了口气，他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因为觉得很舒服，觉得宋確粘着自己，有赤/裸裸不收起来的心思，但又给自己空间，左右权衡得十分有轻重。 所以她有点怕，对于宋確来说，好像一切都能轻松办成，能进能退。 秦莳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太行了。 爸爸很理解，夹在指缝的香烟飘出一缕青烟。 “那就再熟悉熟悉，”他说，“未来的路，还是要慢慢走。” 最后到底要不要去，秦莳还是没决定，她又一路思考，想到了二爸家，当时二爸一家人还在吃饭。 二爸开杂货店的，就在他那里拿了纸和蜡烛，聊了会天，一行人又要去上坟。 倩倩一直抓着秦莳的衣角，路有点难走，她跌跌撞撞，像个蠕动的小馒头，三姐也不娇惯她，秦莳干脆抓着倩倩的手跟着。 三姐打趣：“她怎么这么黏你啊？” 秦莳想可能是那几颗巧克力招的吧，倩倩就抓她更紧：“小孃身上好香，你们烧纸的味道太臭啦！我要和小孃一块走。” 三姐直笑：“你看这小白眼狼，多大岁数就嫌弃我们了。” 秦莳今天很明智，穿的黑色裤子深咖色大衣，不怕山里乱糟糟的，动作也快了不少，还帮着撕纸，到点鞭炮就不行了，赶紧走远点，还帮倩倩捂耳朵。 倩倩缩脖子，但满眼新奇，又怕又想玩的。 下午没什么事，又是等着吃饭，她闲着，去拿了一板小烟花，带着倩倩玩。 她想起了小的时候——也不是特别小，毕竟那时候二爸的小儿子都出生了，也是如倩倩般小小个。 晚上大人们在里屋就着联欢晚会喝酒聊天，她就带着这个最小的弟弟蹲卷帘门边上点小烟花，当时也怕，为了表现姐姐的勇猛，拿着细长条的小炮甩着玩，但每次烧一半就迫不及待地往外扔，看着它在地上乱炸。 那时候还有很多地方放烟花，他们能站在门边看很久。 秦莳又突然想到了大年三十那晚上的烟花，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放了好大一场，宋確特意的保护和杨晓佳照的照片…… 弟弟走到她身边打掉她手里的烟花：“抓着烟花还走神啊，也太危险了吧？” 秦莳这才回神，这位弟弟从小到大也没叫她一声姐，拉上羽绒服拉链站起来跺跺脚：“去买烧烤吗？三姐她们要去。” 她不是很想吃，但也站起来。 这位弟弟之前也在北城上学，在校和拍照的时候都要化妆，搞得像个小网红一样，但一回了自己家，衣服裤子黑不溜秋，穿着棉拖鞋上街下街地跑，毫无形象可言。 秦莳依旧拽着倩倩，看着三姐和姐夫愣是没关心后面几个小的在后边干嘛。 弟弟问她：“还以为去年就能喝上你的喜酒呢，没想到临了还单身了。” 其实很多人都以为去年秦莳得结婚，但很不幸，她分手了，并且去年待在北城没回家，把自己困在家里很久。 小镇都是老式的碳火烧烤，和商业街那片一样，看上什么了都在桌上的筐子里拿，一通烤完往盒饭盒子里一把塞。 年纪小点的时候大人看见总会说不健康，要致癌，但她和朋友还是会偷偷拿寿命来吃。 刚拿手上，手机震动，宋確给她发了和家里小屁孩去后山烤烧烤的照片，鱼是自家鱼塘里摸的，菜是地里摘的，烧烤架是网上买的，至于碳，在家里灶里掏的。 秦莳回： -我们也在买烧烤吃。 弟弟从她的盒子里拿了块豆干：“听我妈说你在相亲。” 秦莳：“……” “是他和你在聊天吗？还有笑模样了，”弟弟耸了一下肩膀，“这一年你所有聊天软件上的动态都没发了诶，该不会还没走出来吧？为了一个交往了十多年都磨磨唧唧说不出要娶你的男人？” 秦莳的手抖了抖。 这个弟弟挺恶劣的，每次和她说话都没个弟弟样，现在说话也是很刁钻，估计也是经历了几场情情爱爱了，说：“秦莳，我不信你在十年里真的一点分手的念头都没有，一年了也该想通自己的事情了。” “你怎么跟要当我爸似的？”秦莳把盒饭盒子塞他手里，“我是你姐。” 弟弟哼笑：“姐还不是在情场里跟个弟弟一样。” 秦莳牵着倩倩往边上走，弟弟嬉笑着凑着她：“你就是在缅怀那点只为一个人付出的青春罢了，你要一年一年地沉淀完吗？下一个十年再开始新的恋情？” “我以为一段青春的成长得换来一个现实点的姐姐呢。” 秦莳的眼睛闪了闪，偏头，有雪块落到她的脸上，但她感觉不到冷意，相反脸颊还有点微微发烫，伴着腮红，眼睫微微湿润，生气了：“你谈过很多次吗？” “小弟不才，”弟弟抛了个媚眼，“高中经历初恋的毒打，大学拥有爱情的滋润，舔狗的修养和分手的教育，嘻嘻。” 嘻嘻你个大头鬼，秦莳不想和他说话了，白了他一眼。 她没有这位弟弟那么皮实，但突然也就通泰了，临走弟弟都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还给她发做鬼脸的表情包，惹得秦莳也连发好几个锤人的表情包。 最后她退出聊天界面，看着贴在车窗上的雨水和雪渣，回了扰乱了一天心情的那条消息： -不用了吧，家里忙，还要坐车到县里，怪麻烦的。 第8章 初四 秦莳还是没能送一下杨晓佳，那夫妻俩真的走得太早太早太早了。 她还睡在梦里，到重庆的消息就发到了群聊里。 秦莳抱怨： -你就不能等天亮？ 杨晓佳： -天亮了啊，你醒太晚了吧？ 她看看时间，不到九点半，没有一个人叫她起床。 昨晚上回家天黑尽了，泡了脚一身疲乏，客厅都没去就趴被窝里秒睡。 今年初七初八就开始上班，有好些更早上班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返工了，昨天回复的消息有了新的回复，那时候她都睡着了。 -不麻烦的，我可以去接你。 或许是看她许久没回，消息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又来了一条： -不来就算了吧，新年快乐，你每天要开心。 秦莳看了一眼，退出去把这些消息全都删掉。 失去杨晓佳的小镇突然变得冷清，日子猛地静了许多，现在宋確天天早上都要来问一句： -今天出门否？ 她抱着水杯喝水，打字： -不出门，就在家里待一下，这几天都在外面。 宋確也不多说什么，让她好好休息。 秦莳带了几本书回来，今天出了太阳，窗边暖融融的，她一边晒太阳一边翻书，坐累了去按摩椅上按按，不知怎么的还把自己给按睡着了。 被饭菜的香味“叫”醒，妈妈一边摆桌子一边说她：“这得多累啊，昨晚十点半睡，早上起来得晚还继续睡。” 秦莳伸了个懒腰。 奶奶拿着锅铲：“你让她睡，一年到头都在上班挺累的，好容易有假。” 秦莳跑过去抱抱奶奶，看锅里的油慢慢热起来。 宋確说他吃了午饭要去带小孩放风筝，就在之前晚上放烟花那里。 一张照片过来，是个贼大的孙悟空的风筝。 他没问秦莳要不要出来一起，而是让小孩站风筝前面，看起来像是要把人家绑风筝上。 秦莳： -你这是放风筝还是放小孩？ 宋確： -一起放了，怪闹腾的，还是你那天带的俩小孩听话。 秦莳： -哈哈哈 她也确实笑起来了，笑完放手机，才看见一家人在饭桌边上看着她。 秦莳：“……” 下午她又看了会书，比早上还没心思，把“这一段光阴好长啊，她终于肯迈一下步子探一探新生的日光”这句话看了好几遍，从按摩椅上起身。 妈妈：“要出门啊？” 秦莳差点被茶几绊一跤：“我，我下去买个零食。” 自己在房间鼓捣了接近二十多分钟，打开房间门看见自己妈妈磕着瓜子等她，见她穿得挺有架势的，真是没忍住笑：“买零食还要化妆啊？” “不然呢？”秦莳在厕所照了一下镜子，对今日画的眼线很满意，“这镇子就这么小，万一遇到同学熟人什么的了呢？” 奶奶拿着遥控器换台：“是啊，这镇子的确很小，早点回来吃饭，不能回来就打个电话。” 秦莳还在嘴硬：“我就出去走走啦！要回来吃晚饭的！” 换到了一个讲知青下乡的电视剧频道，一家人都不搭理她了，让她别臭美了，已经很漂亮了快出去。 宋確给她发了好几个放风筝的视频，今天天气是真的很好，有风但不刺人，秦莳看着去超市买了几瓶水，绕了点路，还是到了那个酒店对面的长道。 真的很多人，很多大人带着小孩放风筝，天上地下都是花花绿绿的风筝。 她都不知道宋確在哪里，只能比着视频的位置走，应该在长道中间。 走了一段路抬头，她看见那个很显眼的孙悟空，已经被放得很长了，但顺着线往下，见不着宋確的身影。 她又往前走，又想起了书里说的“这一段光阴好长啊”。 “秦莳？”宋確的声音终于在她拐弯后响了起来。 秦莳又看了一眼天上的风筝，抱着水看他：“这风筝上也没小孩啊？” 一天没见，宋確今天穿的卫衣配大衣，看起来比前几天懒，悠悠闲闲地站着，倒有股落拓不羁的感觉，看着她的时候还习惯性地伸手拽线，在阳光里扬起嘴角：“小孩三分热度，把我扔这里，诺，下去玩泥巴了。” 下边有好几个围成一堆的小孩，其实也没有玩泥巴，他们把炮仗埋土里，点燃了就跑。 宋確走过来把秦莳扒拉开一点：“你站远点，这种炮质量挺次的，没个准头，崩到你。” 说话间就炸了一个，秦莳看着挺危险：“这他们玩被崩上了怎么办？” 宋確这样子说周正不周正的，勾嘴角的样子坏心眼得很，又看了一眼小孩：“会哭。” 秦莳：“……” “他们不是第一年玩这个了，不担心，”他看见秦莳怀里的水，“给我买的吗？” “啊，”秦莳才反应过来身上还有水，“你的，和……我不知道有这么几个小孩……” 她只买了两瓶，以为宋確就带了一个，结果有四个。 宋確摇头：“他们喝一瓶也够了。” 他喊了一嗓子，其中一个小男孩跑上来拿水，宋確还装凶：“一起喝点水，不准撒了啊，不然回去揍你们。” 秦莳真没办法，她往酒店看了看，有小摊：“要不我再去买几瓶？” “不用，”宋確抬手，“你来放放？还挺好玩的。” 秦莳从小到大都没放过风筝，没人教过她，也没机会，犹豫。 宋確单手接了她的水，把东西放她手上。 秦莳还有点紧张，不敢动，他就又单手替她扯了几下线：“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莳感觉风筝已经开始歪歪扭扭了，有点慌：“它要掉下来了！” 宋確放手了，扭矿泉水瓶盖喝了两口水，秦莳眼看着那个孙悟空在天上翻筋斗云，人也有点要跟着翻的感觉，叫人：“宋確！宋確你别放手啊！” 宋確的下巴支过来，是弯下腰的姿势，他把水放到栏杆上，双手稳稳地抓住秦莳的手，掌心贴她手背。 先是感觉到水的纯香味，然后温热冷湿的气息，宋確的声音在耳边苏到不行，很沉稳：“我不会放手的。” 宋確太土了！ 秦莳的肩膀一下就僵住了，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妹妹，宋確故意沉下来的嗓音和非要从身后才能握住线的小心思不挑开都明显。 此刻脑子里，她变身为一个小兔子，挖了个坑，自己把自己当作个萝卜往里面跳。 有个大灰狼站在坑边背着手凝视她。 孙悟空恢复了稳定状态，线底下的两个人一起仰着头看着，一个红着脸被罩进另一个人宽阔的胸膛里。 “秦莳，”宋確又扯了一个线，如拨弄怀里人的心弦，“今天天气真好啊。” 秦莳的脸都要烧起来了，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她想着耳朵尖都一起烧了起来。 “你今天也很漂亮。”宋確又说。 呼吸不上来气，秦莳又看见他的手拨了几下线，心脏剧烈地振了好大一下。 “我，我回去了。”秦莳漆黑的眼睛眨眨，颧骨都红透了。 宋確看着她的耳朵尖，低声笑了一下，让她撤手，开始收线：“一起去吃饭吧？喝羊汤暖暖胃。” 几个小孩被宋確撵着回家，秦莳终究没回成，给自己妈妈发了个消息。 妈妈见怪不怪，发的都是秦莳经常发的小女孩点头眨眼睛的表情包，一副了然的模样。 秦莳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宋確走到商业街中间的一家羊肉汤锅店。 他让秦莳点，秦莳抓着菜单跟小学生做作业一样认真，看着看着就笑了。 秦莳抬头，还在为半个多小时前那阵暧昧的逗弄憋气：“你笑什么？” 宋確拿了手边的茶壶给她冲了冲碗，摇头：“没有，就是想起你上学那会做题，也这样，怪认真的。” 他把碗放她手边：“做不出来还会拧眉噘嘴，也挺可爱的。” 宋確还说：“以前我也会看你，想怎么会，那五官动起来跟会说话似的。” 秦莳不点了，把菜单扔给他。 两人坐得近，宋確不逗她了，每道菜都要问她吃不吃，秦莳撑着下巴，还有点闹心，但也说了要还是不要。 宋確又点了瓶豆奶，把菜单给服务员才“哎呀”了一声：“那不是不好看的意思，是……灵动，美人相。” 秦莳憋嘴。 天渐渐暗下来，店里很快就来了很多人，小镇真的很小，有人喊宋確，热热闹闹地喊宋老板，给他递烟。 宋確看了一眼秦莳，她赶紧低下头喝豆奶，但又忍不住看这人接不接烟。 宋老板没接，和他打招呼的人直接坐下来，瞥到了秦莳：“宋老板不抽了啊？这是？嫂子吗？” 秦莳张口就要说话，但这人话太密了，欣慰得很：“宋哥的终身大事终于有着落了啊！办酒记得叫我啊！我一定包大红包！” “诶，外面那桌，”他叫了服务员，又急吼吼地往外走，“宋哥也有人管了，以后抽烟打牌都要报备了吧！你们先吃，他们催我了！” 外面那桌围着不少的人，都往里面看。 秦莳咂舌：“这是有多少人认识你啊……” 宋確抹了一下脸：“也没多少，同龄人基本都认识吧。” 秦莳：“……” 她只好把视线放面前的羊肉羊锅里。 这是家新开的店，羊肉汤应该是自己熬的，没加科技与狠活，汤很白，也能看见大棒子骨，以前秦莳喜欢从自家小区后边出门，当时巷子口的羊汤店后厨熬汤就要加大棒子骨，在一个很大很深的铁皮桶里。 羊汤味不膻。 秦莳有点喜欢这家的蘸碟，微微辣，加了点醋味道更好。 店里很快热气腾腾的，宋確把大衣脱了，撸起卫衣的袖子，胳膊比秦莳的大了一圈，腕子上那块萧邦应该是他能找出最低调的表了，秦莳咬着豆奶吸管眨眨眼：“这块表是你橱窗里最便宜的了吧？” 宋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浅笑：“还是要含蓄点。” 秦莳也笑了一下，很浅很安静：“你不用用这些告诉我能给我安稳的未来。” 宋老板加了块肉给秦莳，想了想放下筷子：“我知道你不是缺钱的人。” 秦莳的筷子一僵。 “但生活富足的话，会给人安全感，”宋確笑得有点苦，“我家以前就挺苦的，我知道那种滋味，最先满足物质生活嘛，我从小就懂，然后物质生活不操心了，就能追求更高一点的精神世界了。” 说着他点了点手表：“物质生活，”又点了一下秦莳的肩膀，“精神世界。” 秦莳觉得他手上带电，就点了两下肩膀就麻了，她也放下筷子：“宋確，你愿意和我多说说，辍学后，还有工作的事吗？” 周围充满羊肉汤的浓香，宋確被蒸出一身味，后背也冒了汗。 他觉得周围有点嘈杂，也觉得自己是没听清楚话，秦莳很正式地挺直了腰背：“也许我能试着了解你一下，但不能保证我和你真的契合，也许会和你前几个女朋友一样走不下去，也可能你会和我以前……可能也会走不下去……” 宋確摇头，给她盛了碗汤：“先不考虑最坏的事，我也觉得谈恋爱得慢慢来，多了解多一起玩玩。” 秦莳：“是了解，不是谈恋爱。” 他没皮没脸地勾着嘴角，挑着肉给她，秦莳已经很撑了：“好啦，我吃饱了！” 宋確心里一直看着她：“你就没吃多少，这么瘦。” 完了他思考了一下，像是有点感叹：“真想把拥有的都说给你听，拿给你看。” 第9章 初七（1） “啊，辍学后我就被小叔领去深圳了，然后在那边的电子厂打工，”宋確像是在比较空旷的地方走动，秦莳知道他是在下楼，“你知道那种电子厂吗？流水车间。” 秦莳翻着书，也没怎么看进去，想起很小的时候居住的地方，到现在鼻翼间都会时不时飘出一股栀子花香味：“像以前的剿丝厂那种吗？我应该知道。” 宋確在倒水：“也是电视新闻那种厂。” 那天的羊肉汤喝得两人热乎乎的，秦莳在南方冷湿的冬天里体味到了久违的暖意和一丝丝的萌动。 那天晚上，宋確颇为卖关子，念念叨叨要从哪里开始讲起。 实在是打字累了，他打了电话。 秦莳就会窝进房间，近些天放烟花的也少了，小镇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有偶尔，楼下会有路过几个吃饭或者喝醉了的人的动静。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秦莳看着屏幕上的头像，是只小猫咪张开的爪子，还是土猫，爪子白色的，前腿的毛色黑麻相间。 宋確说到了流水线，也说到了当时自己年纪挺小，其实也很拧，带点叛逆在身上，想着这辈子真的就在车间里了，也完了。 秦莳的小台灯很小，是初中时候的了，她看了一眼微弱的光，把小说里写得入心的描写和句子抄下来：“那你，也还是不错的。” 从这几天她也看得出宋確身上有一股劲，是向上生长的，不过可能久了，时间将他的这股劲修剪得很好，不冲，可能也是年纪大了，叛逆劲完全过去，只剩下埋在深处的生命力。 “谢谢夸奖，其实我觉得自己也是真的不错的，”宋確没皮没脸地顺着杆往上爬，“但我在那个厂里还是待了一两年的。” 秦莳算了一下时间，那时候自己刚考上县里的高中？ 她每日每夜地坐在教室里听课、预习复习。 而他已经在思考人生不能如此度过了。 宋確又走上了楼，坐下的时候有点杂音：“后来我辞职，有段时间不知道干什么，就窝着打游戏，开了几场直播。” 秦莳翻书的手僵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时候她有宋確的q/q——现在也没删掉好友，是看见过他分享直播间的。 于是她起了兴趣，问：“就是你以前，在q/q里发动态那几次啊？” 高中生拿手机很难的，尽管秦莳走读，但奶奶管得严，只有休息的周末才能拿到，也是偶然，她还点进去看了看，是当时很流行的游戏界面，其他的就记不太清楚了。 宋確回想了一下：“对，是发过几次，但我直播不说话，那时候嘴笨，但技术可以，也有人送点礼物什么的。” 秦莳又问：“那你后来没直播了，现在嘴可不笨呢。” 这几天他就差舌灿莲花了。 “这都是后来没办法，”宋確在那边笑，“开那个直播没半年，我小叔就找了他朋友来带我，让我去朋友公司打下手。” 秦莳静静地听着。 “那个叔叔是商人，祖孙三代都是生意人，”宋確听着她那边书本时不时的翻页声，也想起了这几年的一些细节，还有点感慨，“我先是只能跑跑腿，递资料什么的，后来年纪大了，到成年，他就带我跑项目。” “我能喝酒，还是灌两斤白酒不醉那种，”宋確的语调扬了扬，“他就带我去应酬，然后就学着开口说话了。” “是我想的那样吗？”秦莳也看过点商战类的小说，眼睛在灯光里亮了亮，很有兴趣，“就是白酒放桌上，叫你喝多少，项目价格就给多少？” 如果秦莳在宋確跟前，他一定要摸摸这个人的小脑瓜子，再问她在想什么。 宋確摸了一下脸：“不是，一般和这个叔叔能上桌吃饭的，都是有意思合作的，没必要刁难，只是需要一个喝酒助兴的。” “啊？”秦莳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又想着他那时候也才成年，就胡吃海喝的，有点担忧，“那你不是？得胃不好？” 宋確彻底笑出了声：“秦莳你太可爱了，看了多少言情小说？” 秦莳抿紧了唇线。 “我没事，”宋確的声音沉了下去，“喝醉倒是有过，但不至于伤筋动骨，我就是个小老板，没有总裁身子。” 秦莳：“我挂电话了。” “不听啦？”宋確把笑憋进肚子，看了一眼时间，“也有点晚了，明天咱们再说吧。” 宋確真的坏，“再说”完，也不挂电话，秦莳听他这个语气真想给他掐了，硬生生“哦”了一声，宋確却叫住了她：“我自己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倒是会稍微喝得过头一点。” 秦莳的瞳孔抖了一下。 “不过我被那个叔叔教出来了，这方面还是精的，就算合作不成，也不会吃亏。”宋確唇齿间的笑又回来了。 他突然问：“你们公司会有这种应酬吗？或者团建喝酒吗？” 秦莳眉尾一挑：“没在一起就管这些了啊？” “不是了解一下嘛，”宋確突然来劲了，“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一下你。” 这很合理，秦莳已经向人家迈出一步了，也得允许别人往她这边迈。 她现在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儿童读物出版社做校正，每□□九晚六，周末双休，算是比较稳定，工资虽然不高，但自己挣点零花钱还是够的。 “挺好的，”宋確说，“没医院工作那么累。” “是啊，”秦莳回，但突然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工作过？” “我有个朋友，是你三姑的儿子。”宋確的语气有点无奈。 秦莳已经忘记他俩是怎么重逢的了，这么一回想，尴尬得笑：“哎，同班同学的关系比较印象深刻。” 宋確也不怪她，继续说话：“这工作还是挺适合你的，本来也喜欢看书，文文艺艺挺好。” 这个工作其实秦莳也没干多久，不到两年，算是在打工生涯里一点一点试探出来的最佳最熟悉工作类型了。 她轻轻“嗯”：“再大的饭局也轮不到一个小校对，团建……一般不喝酒，喝也是一点点。” 宋確对这个很较真：“一点点是多少啊？” 秦莳：“就一人小半杯，很多时候都是饮料。” “我寻思要喝得多，”宋確开始不正经了，“下次问问能带家属不，我能喝！” “团建一般就是吃个饭，带家属算什么啊！”秦莳放下了书，“同事都不带家属的！” 宋確摸摸下巴：“我那个公司一年有一次大团建，是允许带家属的，每个部门的团建我不管。” 宋老板的意思就是，他只参加过带家属的团建！ 秦莳在电话这头撇嘴，宋確的笑声太大了，惹得她要张嘴说人，宋老板突然很正经：“秦莳，十一点了，该睡啦！” 秦莳：“……” 她看了看时间，一不留神都这个点了，懵懵然：“哦。” “其他的明天再说了，”宋確没在面前，她都能体会到那股笑，“一口气说完，就建立不起联系了。” 秦莳挂了电话，决定今晚再也不理他了，这嘴，后天是谁教成的啊！ 接下来的两天，他俩都要煲一下“电话粥”，宋確把故事说成书似的，电话过来还“书接上回”：“说到你们团建。” 秦莳赶紧拉回话题：“是到你开始开公司。” 宋確先是乐了一阵，说她记性好。 他这个公司开起来的时候，秦莳好像是有点印象的，只是那时候不懂这些，她看见过宋老板发营业执照，和询问朋友圈的人需要□□和一些相关业务不。 秦莳用笔戳了戳下巴：“好像是我刚实习的时候？” 宋確那边静了一下：“那时候都开了接近小一年了，找我们合作的不是很多，发动态也是想搂一点资源。” 他很直接，不掩盖自己的需求，但可惜，那时候并没有搂到什么。 秦莳当时还在医院两眼抹黑，真正开始思考未来该怎么办，对这个也是一晃眼过去，没想到和他将来会有这么一搭子事情。 再有点消息是她待业在家，宋確的动态问老家有没有培训班，学乐器的。 当时秦莳说了一嘴县里有，宋確还回复了，说没办法去县里。 谁没办法？为什么学乐器？学什么乐器？ 她当时都没有兴趣，只是时间撞上了，就回了，自己也没有再次回复。 然后就是宋老板去武汉出差回老家的消息，那一年秦时找到了一个轮班的工作，比医院好，坐办公室，但是只干了一年。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宋確的消息，他的动态也没有了，而秦莳的活动轨迹也从q/q变到了微/信。 人潮人海，他俩就是穿梭在亿万人群的不关联的点。 宋確：“反正生意在一天一天地做，慢慢就能养活几口人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好多年来的打拼，都变成了“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的秦莳也不会刻意去听别人经历的坎坷，人家衣着光鲜的站在你面前，再去翻箱倒柜倒腾那些苦出来，没意思。 但她还是有点怔然，宋確丰富的经历是她这个平静湖面不能比拟的，他像是海，也像是一道随时奔腾的洪流。 “不错，”秦莳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宋確突然转变话题：“所以你要不要初七，也就是明天来我这边聚聚？” 秦莳：“啊？” 她迟迟没有给个答复，宋確还在等。 她答应了，宋確差点没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开车接人。 “明天你准备好了就给我打电话，”他还是按着沸腾的心，“我来接你。” 电话挂得早，她开卧室门说自己明天中午出去吃饭。 妈妈看她打两天电话了，不见怪：“和宋確？” 秦莳凑着小太阳坐，脸上烤出一片红，点头。 奶奶带着笑脸没说话。 她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我重新试试吧。” 第10章 初七（2） 第二天一大早，宋確就发消息说自己在街上了，要去买点酒什么的。 秦莳醒来一看赶紧爬起来，洗漱化妆卷头发。 宋確给她发语音，叫着不用着急，时间还早。 秦莳倒也不是着急，只是有点小小紧张，被宋確这积极得有点跟着动作快了起来。 到底是在宋確的家里吃饭，他父母亲肯定在，做不到收放自如。 她在厕所和自己的房间一趟一趟地走，化妆品和夹板一次性拿不全，鼓捣半天。 奶奶在厨房煲汤，看她换好衣服在客厅理半天，喜笑颜开地走过来帮着理羽绒服的帽子：“咱们秦莳这么好看，化了妆更好看，谁见了都要喜欢的。” 她和奶奶贴贴脸：“谢谢奶奶，我出门啦。” 宋確的车就停在楼下，秦莳走出巷子还往楼上看了一眼，看见自己妈妈和爸爸的半个脑袋。 她飞快地看向车边的男人，宋確今天没戴眼镜，穿得跟个拽哥一样，高帮马丁靴和黑色皮大衣，像个不良保镖。 秦莳还愣了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得买个什么见面礼。 宋確让她上车：“都买了，你跟着我就行。” 秦莳：“……” 怎么这话不像是聚餐，真的像是见父母啊？ 她身子往后撤了撤：“该不会真的给我挖了个坑吧？” “什么坑？”车子左转，进了她上学时候和奶奶散步去的小路，宋確眼尾都是上扬的，“真的是朋友聚餐。” 秦莳又开始紧张，手缩了一半在袖子里，捏捏袖口：“哦……” “不用紧张，”身边的男人又开口，“跟回自己家一样哈哈。” 秦莳一言难尽：“宋確你应该就是故意的。” 小白兔已经到狼窝门口的感觉又出现了。 宋確家比杨晓佳家还要远一点，但一路还算通畅，家家户户的鞭炮渣没心思清理，铺在各自的屋檐下面还残留着年味的硝烟。 他家里倒是简单地扫到了屋子边上堆了几个小土包，上面还插着些细细的小炮，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笔。 但出了个意外，他们到的时候，宋確家门口的坝子上就停了辆白色桑塔纳。 有人在屋子外面揣着手等着，看起来很焦急，看见宋確了就疯狂招手。 秦莳没在意，只是看了一眼车牌，忍不住说了句“这车牌还挺有意思的”。 全是6。 宋確把车停下，脸色有点沉，眉头微蹙。 秦莳看着他的脸色眨眨眼，也是明白了这车可能出现得不太对劲。 “宋哥你终于回来了，”一个穿着黑袄子的小伙子满脸急，要和宋確说小话，看见秦莳了，赶紧闭嘴打招呼，“这是秦莳吧？你好你好，我是宋確发小赵成光。” 秦莳淡淡地笑着点头，还没张口呢，一道清脆的笑声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是个女声。 “宋確你回来啦！”女人穿着长靴和白色短裙，化浓重的妆，是精心打扮过的，开心得眯了眼睛，“一大早你就不在家，阿姨说你接人去了。” 宋確在开后备箱拿酒和“见面礼”，语气有点冷淡：“你来干什么？” “来拜拜年，”女人突然凑到秦莳身边，“你就是秦莳啊？你好呀，我是宋確的前女友。” 女人新做了美甲，红艳艳的，人也活泼，很适合过年的气氛，伸手要握手。 秦莳一听“前女友”这三个字，本来要伸的手硬生生收了回去。 好威风啊，她侧了一下身子看宋確，嘴角的笑有看戏的成分。 宋確完全没想到有这么一出，走上来用手肘推推秦莳：“去屋里坐会，暖和。” 秦莳看着面前的人微微偏头笑着，没走，仰头：“你有前女友参加朋友聚会的习惯啊？屋子里还有前前女友什么的吗？” 宋確被她问得眼皮一跳，生怕人扭头就说一句要回家，赶紧把东西给赵成光，要稳住秦莳：“我没那习惯！” 秦莳只是的眸子淡淡的，站着一点也没有畏生了：“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你是宋確的前女友了，还是回归自己的名字比较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人被秦莳注视得突然憋了口气，看了一眼宋確。 宋確就在秦莳身旁站着，她其实是有点怕宋確的，突然跑来没给宋確讲，已经注定会被说了，想戳一戳他相亲对象的心口，但眼下的情况，好像并不能戳到。 秦莳纤纤细细，但像是一条柔韧的带子，可以松松垮垮依附，也可以系紧了绕死人，但了无生息。 原来这就是宋確现在喜欢的人啊……她眨眨眼，在柔波的眼睛里有点失神，和他前面的女朋友都不一样…… 见她不回答，秦莳也微微偏了偏头，“嗯？”了一下。 她突然就乖乖回答了：“楚……楚笑笑。” 秦莳点头，语气里没有任何情感倾向：“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陆凡是开着他的小破三轮来的，忙忙叨叨的，先是在门口看见和楚笑笑说话的宋確，差点把车窜旁边的荒地里，又看见了坐在里面一边烤火一边嗑瓜子的秦莳。 成为宋確头像的小麻猫跟听八卦似的过来，蹲火边还知道张开山竹一般的爪子烤火，怪有灵性的。 他直接一句“卧槽”。 秦莳花了几分钟记住屋子里的人，赵成光在她边上一直解释：“宋哥绝对不会邀请她的，她肯定是自己跑来的，你别误会。” 他女朋友也挽着秦莳，跟俩好姐妹似的：“去年宋哥带她回来过了次年，她记得路。” 秦莳嗑瓜子的动作一顿：“还回来过过年啊？” “那时候他俩正在谈，”赵成光赶紧给女朋友使眼色，“以为会在一起就一起回来玩玩的，结果年过完了就分手了，平时也没联系过，哪知道她今年咋的，要回来一趟。” 秦莳这才放下瓜子，正了神色：“万一她是过来复合的。” 赵成光要急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和宋哥不合适！” 秦莳往外看，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楚笑笑又是嘟嘴又是低头的，转而要眼泪汪汪了，宋確揉着太阳穴，眼神有点凶。 陆凡赶紧跑进屋，左右打听后“嗐”了一声：“不可能复合的，小莳你别吃味啊，宋哥不可能和她复合的。” 秦莳在脑子里冒了个问号：“这么肯定？” “她和宋哥在一起，简直是爸爸在养女儿，思想就不匹配，”陆凡坐到秦莳身边一起嗑瓜子，“她以前也是把宋哥当个提款机，这次来估计是给你找不痛快的。” 秦莳又往外看了一眼：“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存在呢？” 屋子里的众人：“……”都缩了缩脖子。 宋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场面，又看着陆凡和秦莳排排坐，横了一眼，秦莳看见身边一空。 楚笑笑在他身后撒娇：“宋哥我开了八个小时的车过来，早饭都没吃，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让我吃午饭吧……” “你也知道我低血糖，现在都头晕着呢……” 陆凡好像特别不喜欢楚笑笑，在边上瘪这嘴巴低声学：“现在都头晕呢。” 秦莳抿着嘴角暗暗笑了一下，宋確大概要到极限了，但秦莳在不好真的发火，但也不敢留人。 这个朋友聚会突然变得很不朋友了。 陆凡看向秦莳，赵成光也看着秦莳，身边的几双眼睛也在悄悄看她，都在求助。 秦莳把手里的瓜子壳扔炭火堆里，站起来又站到了宋確身边：“一个女孩子开车过来也挺不容易的，要不就让人家把饭吃了吧？看着也要到饭点了不是？” 身后的人倒吸了口凉气，宋確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 秦莳：“空腹开车回去也挺危险的，八个小时呢。” 她的眼睛里太干净了，但把楚笑笑勾着的嘴角看得清楚，也看清楚了宋確眼底的挣扎和欲言又止。 楚笑笑脆生生地挽了一下她的胳膊：“谢谢秦莳姐姐。” 这句“秦莳姐姐”把她姐出了鸡皮疙瘩，楚笑笑也乐乐呵呵地坐到了秦莳刚才嗑瓜子坐的地方。 宋確把她拽出了门口，拽了两下她的围巾：“你怎么这么好骗？” 秦莳往前往后晃了两步，刚才澄澈的眼眸沉了下去，问：“不然呢？你急赤白脸的，她会走吗？” 宋確：“……” “她就是来找麻烦的，我真的没有叫她来，身上的各种软件都没她的联系方式，”男人靠着墙，“我也拉黑了她的电话号码。” 秦莳点点头，要真的能聊天软件和电话轰炸，人到不了突然跑来家里。 她看了一眼那车：“你买的吗？” 宋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难以描述，点头：“分手的时候想着……没想到她今天这样。” 秦莳静静地看了会那个车，宋確的声音低低的：“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她不多说话，点了点脑袋。 宋確没骗她，这真的是场朋友聚会，他父母都不在，一群人自己做火锅。 楚笑笑跑去厨房：“宋哥来我帮你！” 她看了一眼秦莳，看见一双白皙干净的手，是个没干过重活的人，扬了扬脖子：“我在家经常帮着爸爸妈妈做饭的，我会。” 宋確只是把灶里的火弄燃，站起来：“今年我不掌勺，陆凡！滚过来炒料！” 陆凡叼着烟赶紧过来，领了俩打下手的：“宋老板我带了昨儿个钓的鱼，你总要动动贵手吧？还有买来的菜和肉。” 宋確还没说话呢，楚笑笑就赶紧凑过来：“宋哥我可以帮你！” 不知道是不是宋老板的兄弟朋友们警报雷达响了，简直不敢闲着，都去搬食材，杀的杀，切的切，装盘的装盘。 但也有困难，叫宋確帮忙。 宋確把风衣脱了交到秦莳手上，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吃零食，别乱跑，又警告地看了一眼坐在秦莳面前的楚笑笑。 看着宋老板把毛衣的袖子撸起来，秦莳又想起了以前在街上看见宋確，穿着校服撸起袖子的模样，那时候他就比同龄的人高了，看起来也已经有了同龄人没有的气势。 “你不去帮帮宋哥吗？”楚笑笑偏头看秦莳，看她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和奶白围巾，整个脸白嫩嫩的，语气有点嘲笑，“你是不是从小就没干过重活啊？” 秦莳没扭头，只是看着宋確：“是啊。” ——是啊。 秦莳从出生到现在，虽然不是一路顺到不需要用脑子思考，但也算是不吃苦到了这么大，年少的时候只要上学就好了，温饱和娱乐，精神需求都不是很缺，家庭条件里也不需要她干什么事。 楚笑笑好像对她的敌意很大，像一个前辈：“宋哥需要能够帮助他的女人，而不是娇滴滴的，没有任何用处的花瓶。” 秦莳毫不在意，甚至没有生气的气息，只是平平静静地发问：“你有帮助过他什么吗？” 她听见身边的人吸了一口气，但脸盘子变得无比坚定：“我能帮他的！” 秦莳：“你看他需要你帮什么呢？” 楚笑笑：“你……” 秦莳这才转过脸来，像和楚笑笑是小姐妹：“你和他谈过多久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楚笑笑翻了个白眼，有点生气了，“你很了解宋哥吗？我终归是比你早和他谈恋爱的，他对我有过的样子你没见过，他见过的长得漂亮的人多了去了，你也会分手的。” 秦莳眼里微微惊讶：“可是我和他还没有在一起啊。” 楚笑笑：“？？？” 秦莳微笑：“他还在我的考察期哦，不然今天你来，为什么他这么生气呢？” 楚笑笑这次真的安静了下来，她眼看着秦笑笑的眼眶泛红，眼里有了泪水，秦莳想着完了完了，把人家前女友给弄哭了。 有眼尖的看见了，赶紧拍宋確：“宋哥，秦莳是这个！”她比了个大拇指。 宋確的心却很沉，如坠了块石头，扭脑袋皱眉，看见不是秦莳哭了先松了口气，又有点惊讶，要过去。 赵成光拦住他：“宋哥，别去了，也没哭着打起来呢，没准嫂子在帮你‘清君侧’嘿嘿。” 这就叫上嫂子了，但他的笑太过奸猾，宋確闷着一张脸，他还真的担心俩人撕巴起来，秦莳那小身板，怕是打不过，平时沾个泥都要皱眉的人儿，真弄得灰头土脸的，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理自己了。 他一颗心都扑在秦莳身上，弄菜都弄不清净。 秦莳从兜里拿出纸给哭的人：“其实，你刚刚赖着要留下来就没哭进我心里，我只是觉得，闹着不好看。” 她不喜欢争吵，也不喜欢尴尬的气氛，但不代表装可怜能让她心软。 “宋確说过他有过几段情，”秦莳慢慢地说，“你应该也不会是他刚打拼时候交往的人，笑笑，男人一但捱过了事业起步、事业困境，以后找的人，都不是需要共进退且帮得了他的了。” 说到这里秦莳的嗓子有点干，很不想开口说话了，也分不清是不是说给身边抽泣的女人听。 楚笑笑的声线都在抖：“那他现在需要什么？” 秦莳：“他或许什么都不需要，现在的他应该什么都有了。” 宋確终于忍不住了，看向秦莳和楚笑笑，秦莳却没有看他，而是继续看着楚笑笑：“我想，爱情会消失的，在如复一日的琐碎里，但有现实加持的爱不会被消磨。” 秦莳的眼睛里映出了一双疑惑的双瞳。 “我不是在北城谋生的，我的家就在北城哦，”秦莳捏捏围巾，“你可以说这都是我父母给我创造的，不值一提，但是现实就是，我只要好好工作，就能凭自己的双手买喜欢的东西，和别人分手甚至能立刻一刀两断，昨日种种，钱财一分不清算，真的清算起来可能还是我付出得多。” 楚笑笑这才瞪大了眼睛。 “宋確其实也帮不了我什么，我对上流生活不感兴趣，但不代表我就没有去上流生活的物质能力，”秦莳偏了一下脑袋，“像你说的，我是没见过他以前的模样，终归是会分手，有没有可能，宋確也在担心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会因此走不下去，我看过的帅气男生也多啊，追我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现在还在看他适不适合交往哦，要是我觉得不合适，也还是不会同意和他谈恋爱的，”秦莳眼睛眨眨，“外在物质成为不了吸引点，只能看心里的爱意了。” 楚笑笑彻底哭了，哭到陆凡都跑出来看：“咋啦咋啦？笑笑怎么变成哭哭了？” 宋確直接过来挡住了秦莳，他还是觉得要打起来。 秦莳悄声：“抱歉啊，把你前女友说哭了。” 宋確：“……” 楚笑笑：“……”哭得更大声了。 第11章 初七（3） 整个红红火火的火锅里夹杂着一个抽抽噎噎的美人。 但氛围好了很多。 宋確边吃边想不通秦莳是怎么把人说哭的，毕竟楚笑笑的性格还是有点强势的，当时几双眼睛都看着，她甚至语气都没大一点。 关键是楚笑笑也没有嚎啕着指控。 火锅咕噜噜冒着泡，料是自己配的炒的，看得出来他们没少干这些，底料很香，辣子合适，辣得人微微冒汗泛暖意。 为了表达歉意，秦莳给楚笑笑夹了一块嫩牛肉：“好啦，这还在新年里，别哭了，妆都化了，你要不要补补？我带了化妆品的。” 楚笑笑刚想说那补补吧，就看见宋確心疼秦莳给出去了肉，默不作声地把好大两坨虾滑夹她碗里，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吃完饭她还是借了秦莳的化妆品去补妆，其他人在支桌子要打牌，楚笑笑突然就不敢靠近秦莳了，在另一桌边上玩手机。 支了两桌，宋確从楼上拿了一袋子零食，和楼下散装的瓜子花生糖是不一样的，也不让别人伸手拿，他让秦莳坐他旁边吃看着，这次是纯手动的，他边洗边说话：“现在学一下，以后过年赢死你闺蜜。” 秦莳还是拆了零食一人一人挨着发，摇头：“在我要赢的时候杨晓佳就会撒娇啦。” 陆凡一边叫着“狗粮”一边吃得欢，要多拿两个果干，被宋確在桌下踢了一脚。 码牌的声音很清脆，宋確的嘴角就没下去，他离开了人情世故局，赢自家兄弟赢得像是给人家换身筋骨皮，一点不手软的。 还要给人压力，薅秦莳：“你看这个能凑清一色小七对。” 陆凡嚎叫：“宋老板你做个人！” 秦莳拍了张照发给杨晓佳，杨晓佳连发了好几个“我靠牛逼”。 又疑惑： -你们家在打麻将？不可能啊，你们家十几年不搁家里打麻将了，你在哪？谁手气这么好？ 秦莳： -宋確在打。 杨晓佳： -哟！你还和他一块呢？ -你俩怎么样啦？ -他也还没回去上班？ 一连好几个问题，秦莳低了低头，却额头一热，宋確在打了张六饼后不动声色地让人抬头：“别在休假时间伤眼睛。” 秦莳不敢抬头了，感受到桌上的目光，耳朵发烫，回杨晓佳消息： -明天回，还没在一起啦！ 杨晓佳发了个坏笑点头的表情包： -我看八九不离十了，你俩好好处哈！ 两人就于“在一起”“还没有”扯皮，突然听到宋確诶了一下，秦莳瞬间抬头，看见他手上抓着个三万。 宋老板看起来有点苦恼，但嘴角的坏笑很清晰：“哎，很不忍心，但还是要说一句，我自摸啦！” 桌上的人：“！！！” 清一色小七对！ 宋確收着他们做码子的扑克牌，塞了两张给秦莳，特土豪样：“拿去买零食吃！” 秦莳笑，后来宋確输输赢赢，码子牌换来换去，都没有把秦莳手里那两张输出去。 期间宋確怕她困，说她可以去楼上歇会。 秦莳从旁边添了茶水：“我再看看你打。” 宋確让她上桌，还是输了算他的，赢了秦莳自己拿走。 秦莳没上去，她对这个不感兴趣，特别是今年看了宋確打，觉得看别人的乐趣更大。 打到三点半，妈妈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回家吃饭，明天就要回北城了，舅舅舅妈两家人都来了，要最后包顿饺子吃个团圆饭。 宋確眼看着他挂电话，问：“要回了？” “嗯，”秦莳拿了围巾，“我舅舅他们都在我家来吃饭了。” 宋確叫了旁边闲着的人上来打，帮她扯围巾：“我送你。” 陆凡一边为这个没有感情的资本家离桌高兴，一边为秦莳的离开不舍：“啊小莳你要走啦？以后常来玩啊！” 宋確也拿了外套，用腰带打他：“你学不乖是不是？叫什么小莳？” 陆凡倒腾着嘴皮子翻白眼。 临走秦莳又看了一眼门口的白色桑塔纳，进了宋確车的副驾驶。 有点微微的太阳，泛着浅金，秦莳觉得回程的路比早上快，不大一会就到家楼下了，要开门下车。 宋確却按住了她解安全带的手腕，隔着羽绒服按了按，问：“明天你什么时候走？我和你一块回？” 又回到了大年三十那天的问题，秦莳手腕上的劲松下来，看着宋確的手：“我可以和我爸妈一块走的，有车。” 就是拒绝了，宋確“哦”了两声，开始道歉：“今天这事，是我没办好，让你尴尬了。” 秦莳看他把手放开，力量感消失，悬空了一下，忍了忍，还是把话说了：“宋確，我不介意你以前交过女朋友，这么大的人了，见面都是意料之外，有感情经历很正常，但我希望你把这类事情处理好。” “我觉得真的要在一起，还是把身边乱七八糟的人断干净。” 车里安静了一会，女人身上的香味，男人沉重的呼吸都在车里窜，做老板几多年的宋確很久没有这么心慌了。 秦莳还有话要说，她应该要说的，于他而言是这几天的总结，也宛如以后还能不能有关系的审判。 “其实今天刚开始，我还有点生气的，”秦莳说，“哪有让我见前女友的啊？她介绍得好开心哦。” 宋確知道，他不是没看见秦莳听到“前女友”三个字时的表情，手心发汗：“真的抱歉。” “就只有抱歉吗？”秦莳扭头看他，“宋老板的嘴不是很厉害吗？不能总是道歉啊，你应该知道，道歉是最无法填补过失的行为。” 新员工被问及棘手的工作何时交付的情绪什么样，宋確现在体会到了。 秦莳柔起来真的柔，但尖锐起来，也能让人倍感压力。 “我今天说她了，”宋確捻了捻食指和中指，“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怕到今天就是停止符，再也没有以后了。 秦莳轻轻地点了一下脑袋。 他眼瞳一瞪，这……点头是……？ 秦莳继续说话：“还好今天你没让我很尴尬，你的朋友们也没有让我尴尬。” 宋確赶紧说：“他们很喜欢你。” 车里终于有了一点笑气息，她想起陆凡在自己和楚笑笑身上流转的眼神，抿了一下唇角：“明天我爸妈肯定要一大早就走，我起不来。” 最近有太阳也不怎么热，天还是黑得早，才要到四点，夕阳就有了雏形，沿着拥挤的小镇街道蔓延，有几块打在了车引擎盖上。 宋確觉得是暖和的，是春到来的汹涌势头。 他看着秦莳一张一合的小嘴：“你要走很早吗？” 宋確赶紧回答：“你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走。” 车门被打开，秦莳站在外面看着他：“那到时候电话联系？你别到时候，后座坐个楚笑笑啊。” 宋確作揖：“放心吧，不可能的。” 他看着秦莳往小巷走，才想起来应该看着人进楼道的，但没办法走出车，刚才的紧张无望和现在的兴奋汇在一起，变成了难以描摹的酸，想着秦莳的脸，又变成了一种裹着糖的痒，迈不了腿了。 宋老板初恋的时候都没这么心绪起伏过。 他在车上坐了好半天。 他给楚笑笑发消息： -你今天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楚笑笑： -给秦莳添堵的。 -但失败了，她堵死我了。 宋確：“……” 过了一会，楚笑笑又发了消息，这次字还挺多： -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和你分手这段时间一直不怎么甘心，现在是见识了。宋哥，我回去啦，新年快乐。 -秦莳的化妆品好香，但是她在我心里已经是个坏女人了，反正和我这种心思单纯只爱你的女人不一样，你好自为之吧。 宋確朝着面前的居民楼看了一眼，看到了秦莳的小脑袋，消息也来得很快： -还不走吗？要在这里直接等到明天？ 宋確把聊天界面切出去，回秦莳： -也不是不可以。 秦莳： -…… -快回去打你的牌。 宋確： -先不了，楚笑笑还在那呢。 秦莳发了一个告辞的表情包就再也不回消息了。 他又看见楚笑笑的消息： -我不会再找你了。 -送秦莳回去吵架了吗？如果吵了我肯定会开心死！ 宋確： -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特别是今天这场面，让你失望了，没吵架，并且明天还要和她一起回北城哦。 楚笑笑： -？？？ 第12章 初八 对于秦莳不跟着一块走，爸妈也不见怪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妈妈一边收拾着奶奶拿的肉蛋菜，一边叫睡意朦胧的她：“宋確送你回来，你带他上楼吃个饭再走，正好你到的时候也是晚饭点，人家辛苦开一趟车。” “不辛苦，”宋確加油的时候笑，车在乡里被折腾了好几天，他还想洗个车，把卡放手边的槽里，开始期待晚饭，“但这个饭能吃。” 要是以前，秦莳不会让宋確现在就去见爸妈，得到了再正式一点，或者真的谈一段时间才说这些事，但现在她不了，提早见见，过一下眼缘和相处的感觉。 以后生活也融入柴米油盐，不在正式场合。 车后座没有楚笑笑，有一大堆零食，秦莳在副驾驶眨了眨眼睛：“宋老板，你是不是夸张了？” 财大气粗的宋確都没扭头：“杨晓佳说你喜欢吃这些。” 秦莳疑惑，他接着补充：“是京旭帮我问的。” 什么时候都这么好了？秦莳坐车不爱吃零食，为了让自己不晕车还会睡觉，不过路过奶茶店的时候她想着回北城没有这家店，让宋確停车。 奶茶店里的学生很多，挤挤攘攘，宋確一过去就人高马大的，店员看他都要仰脖子。 他把秦莳搂进来：“要喝什么？” “杨枝甘露吧，”秦莳觉得这家店的杨枝甘露挺好喝的，“你要吗？” 宋確不是很喜欢这种：“我带的保温杯里泡了茶。” 秦莳在边上点头，刚要掏手机就被不动声色地挡了一下，宋確让她在外边等等，里面太挤了，有几个学生过来说口味，她就这么被自然而然的挤到了外边站着。 只能无奈地笑笑。 今天她穿了条白裙子配浅粉色长羽绒服，显小，有个穿着大衣的男生看起来就是个学生，跑来问她他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宋確拿着杨枝甘露过来，念了一串电话号码。 男生心思单纯，问：“这是姐姐的电话号码么？” 宋確：“不是，是哥哥的。” 男生：“……” 上车后秦莳喝了一口奶茶，看着还在奶茶店门口张望的男生，咽下芒果果肉：“好嫩的一朵桃花啊。” 宋確点头：“未成年那么嫩。” 秦莳：“……” 她又嚼着芒果果肉撅了一下嘴。 开到县城的路上堵了会车，宋確打开车载音乐，是某个乐队的民谣，秦莳饶有兴趣：“你是自己喜欢，还是又是让京旭问的杨晓佳？” 宋確实话实说：“问的京旭。” “你平时喜欢听什么歌？”堵车也无聊，秦莳看着一路的车屁股没有尽头，“你把你的歌单调出来我听听？” 宋確有点为难，但还是调了，秦莳听了前奏，尬笑了一下：“还是听我的歌单吧哈哈。” 宋老板的兴趣特别别致，歌单一来就是英文小黄歌。 “哎，怕放我的你要立马下车去就近的派出所备案，”宋確的耳垂红了，装作抻腰，“平时缓解缓解压力，我也不常听，”说着他愣了一下，问：“你怎么听个前奏就知道了？” “以前工作会涉及这些，”秦莳的眼里很真诚，“会审到，偶尔会去搜歌和歌词。” 没想到戳到了隐秘的小爱好，秦莳捧着奶茶看着车慢慢在动了，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宋確越来越红的耳根：“哎呀宋老板，没事的，都是成年人了。” 宋確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地，但还是给人吓一跳，秦莳的耳根也开始发红，男人坏笑：“那你现在怎么脸红了？” 秦莳：“……” 她拽开他的手：“这个和小黄歌可不一样了。” 车开始往前走了，宋確收起了不正经的样子，还透着严肃地看着前方的路，凛然两人模样。 秦莳趁着喝杨枝甘露动动下巴，不自觉的用脸颊蹭蹭羽绒服领子。 好像整张脸都有点热。 上了高速还是车多，宋確看了一眼手机地图上的红线：“前面追尾了。” 拥挤的奔赴车潮，车祸追尾很常见，以前她还见过高速路上连追五个车的。 “真的巧，”宋確划拉了一下地图，“我回来的时候三小时的路碰到四次追尾。” 好在现在交警们处理得很快，挤归挤，但也没停下来，宋確开车稳，吃饱喝足，消化系统开始工作，秦莳困了。 “要不要把羽绒服脱了躺下睡？”宋確单手往后扯了条毛毯，“穿着羽绒服躺着把绒睡死了。”他又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一点。 秦莳让他好好看路，宋確就不管她了，等身边安静下来，秦莳还戴上了眼罩。 他把音乐关小了点，慢慢地开。 工作群已经开始热闹起来，邮箱信息也在往外弹，宋確都没管。 对于他还在回北城的路上，助理有点吃惊，发消息： -宋总你今年在老家玩了这么久啊，和陈总的见面日期改到明天下午了，你今晚上有空看一下邮件，我把预约名单都发给你确认了。 宋確淡淡的看了一眼，视线又往秦莳的方向看，车多点还好，他的注意力暂时集中在错车换道超车上，车一少她就忍不住看秦莳。 特别是身边人戴着个大眼睛的眼罩，他越看越觉得可爱。 秦莳一路睡到服务区，宋確开车门的瞬间醒的。 宋確伸了个懒腰：“我下去上厕所，你去不去？” 懵懵的秦莳摇头，宋確又拿了保温杯去接开水。 等到人回来，秦莳才下车站了站，宋確也才回助理消息，说晚上再确认，要是没太重要的，他直接先处理。 助理： -宋总你是离北城还远吗？ 宋確： -不远，有点事。 助理也不是个多嘴的，又交代了几句第二天的安排就挂了电话，秦莳抬头：“你工作很忙吗？” “一般吧，”宋確倒了一杯盖的水递给秦莳，“找你做饭搭子的时间还是有的。” 秦莳吹吹冒着热气的水：“我不是问这个。” 宋確看她的眼睛，秦莳：“这么久了都忘记问，你公司在哪里啊？” “人民公园那，”宋確微微低头看她小口小口地喝水，“就那个大十字路口对面，你知道不？” 秦莳摇头，她以前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是在那边，但并没有注意过有什么办公楼，宋確也不在意，拿着保温杯微微眯了眯眼睛：“以后有时间，带你看看。” 他们又在服务区站了会才出发，很快进了收费站，熟悉的北城道路又出现在了眼前。 秦莳突然犯了节假日综合征，感慨：“明天就又要上班了。” 宋確说她后知后觉，问：“工作的地方离家远吗？” “不远，”秦莳靠着车窗，“就坐公交二十多分钟，有时候走路都能去。” “那还行，”宋確不担心了，“近点好，省得早出晚归的。” 秦莳又有点感慨以前，她早出晚归过很长一段时间，年纪小的时候身体好，上了夜班都还很精神，现在不行了，晚六是极限。 他又想起宋確来北城了就是宋老板了，问：“你会加班吗？” “偶尔，一般都在晚上下班的时候，”宋確把地址输成秦莳家，拐进高架，“我中午找你搭饭，你是中午休息俩小时。” “唔，”秦莳点头，微讶，“真来啊？” 宋確勾嘴角：“我一向很守约，有事情不能一起吃就发消息联系呗？” 她知道宋老板在从“食”上建立联系，但还是小声反驳：“我们并没有什么约定。” 到了北城红绿灯就开始多起来，一路走走停停，宋確也能时不时放松一下腰板，等灯的时候悠悠闲闲地靠在座椅上挑眉：“现在有约定了。” 秦莳嘟囔：“没有。” 得到了一个宋老板没皮没脸的笑。 晚上没人管楼下停车的，宋確随便找了个空位，居然从后备箱里拿了“见面礼”。 还是酒！ 秦莳把行李箱拿出来：“你这样显得我很不世故。” 宋確毫不在意：“我世故就行了，你跟着我。” 事实证明宋確真的把世故的技能点满了，从一进门乐乐呵呵地喊人，陪聊天，还问有没有哪里要帮忙的，又去把红酒拿出来醒。 秦莳的爸爸问他：“你要喝点吗？明天上班不？” 陪酒是个技术活，宋確深知和合作对象要喝好，和要追求的女生的爸爸，也要喝到位。 秦莳拿了碗：“爸，别叫宋確喝，他要开车啊。” 宋確其实都被倒了半杯酒了，爸爸显得有点失落，因为平时在家没人陪他喝，来了个小伙子还开车，要撤的手有点犹豫，宋確让他继续倒吧，顺手叫了自己助理等会接他：“我叫我助理过来一趟。” “那多麻烦啊，”爸爸还是收手了，但也是真的很失落，“这还没有正式上班吧，休息着把人叫来……” 宋確：“加班给三倍工资，他快乐得很。” 秦莳：“……” 这酒是非喝不可了是吧？ 桌上都是些家常菜，妈妈最后上桌子，指着盘子里的香肠：“我们家的香肠都是直接晒干了放冰箱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宋確是真的不挑嘴，以前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秦莳感觉他没禁忌。 电视上还在放央视其他频道的新春小品，四个人在一方小小的桌上边聊边吃饭。 话题都在生活和工作两头转，秦莳习惯了，不知道宋確受得了不，反正问什么他答什么。 外面的天渐渐黑下去，路上还有一些车在往家里赶，临近的小区里都亮起了灯，宋確坐在她对面，一个老板，估计少有酒杯口低于另一个酒杯口的时候了。 宋確没喝多少，小杯两杯，跟个没事人一样，但秦莳说什么都不让喝了，平时爸爸也只是喝一杯，今天也超了。 他看着一对父女数落几杯几杯酒，又说过年就很多啦，不可以了，她爸爸再次表现出委屈，忍不住笑了一下。 秦莳妈妈做饭很好吃，宋確夹第一筷子的时候眼睛就亮了，他们家吃得还清淡，不腻人。 “我要向阿姨学一下怎么做菜了，”宋確说，“我做饭就是油烟大，我妈老说那样对身体不好，但是前几年吃饭把口味吃重了，遇到淡味的吃不下，阿姨的就能吃下。” 妈妈很高兴，但秦莳仿佛看见了从宋老板身后冒出来的尾巴。 妈妈给秦莳盛了碗汤：“这都是家常的菜，要是喜欢吃就过来吃。” 秦莳端着碗的手一顿，看向自己妈妈，内心：倒也不用如此邀请吧？ 宋確眼睛都弯了，连着点头，看起来是认真了：“好呀好呀。” 吃完饭歇了会，宋確真的得走了，他那边也还有东西要收拾，秦莳看他助理是个斯斯文文的男人，看见他们还愣了一下，送到车边，秦莳看着他上后座。 车窗下摇，宋老板伸出手晃晃，秦莳靠近：“怎么了？” 后座的灯没开，有点暗，秦莳往近靠近了一点，闻到淡淡的白酒味，看他的嘴唇动了动，宋確好像在说：“好后悔，没有早点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 有车经过，按喇叭，秦莳被刺得脖子一缩，听得模糊，宋確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回吧，我看你进小区再走。” 第13章 北城（1） 收假第一天，秦莳一如既往地踩点到，但没多少节后综合症，平时休个周末回来浑身都有点难受，这次居然觉得还行。 她习惯在楼下买了早餐再坐公交车，今天一进公司就看见一张一张的苦瓜脸。 好浓郁的节后综合症……她把外套放椅背上，缓气，空调房带着湿热的闷。 “莳啊，”坐她隔壁工位的苳苳姐抱着咖啡，看着秦莳把早饭搁桌上，又仰头看看她的脸，“一个春节回来，你气色好了不少诶。” 说着她叹了口气：“看来没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 催了，秦莳在心里吐槽，还相亲了，相亲对象还是老同学。 但她也只是在心里叨叨，群里的工作消息堆起来了，忙着登账号，但拿包子的手不耽误：“还是催。” 苳苳姐看了一眼满电脑屏幕的字，扭头：“那你看起来不苦恼啊，去年你没回去，我以为你是受不了要被催婚呢，毕竟我妹妹才26都被催得提前跑回去上班了。” 秦莳浅浅的扯了下唇角，她和工作伙伴的熟悉程度还没到提及感情生活的程度，每天上班下班，八卦聊两句，其他的都点到为止。 总是和别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去年的不回家，是因为小秦结束了长达十年的爱情长跑。 苳苳姐算是话多的，31了，看秦莳当看妹妹，有时候老是会说一些家长里短和婚姻里鸡毛蒜皮的矛盾。 秦莳一直淡淡的听着，不会发表个人评价，顶多在真的排解不了情绪的时候帮她买杯奶茶，苳苳姐挺喜欢她的，觉得秦莳有种冬天的冷，但内核是春日光，暖得人很舒服。 任务已经发下来了，秦莳一边喝豆浆一边把书籍的文档打开，瞟眼就看见了宋確的消息。 说好的饭搭子，那就是要搭着。 昨晚秦莳爸爸对宋確还挺满意的，觉得人早步入社会成熟——秦莳觉得完全是因为老同志和人家喝酒喝舒服了，妈妈还在边上念叨：“他对你好就行，我也不看他学历，那晋谦……” 话戛然而止，秦莳的心震了一下，这个名字很久没人提了，她还是有点不习惯听见这两个字。 但也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 她摸了摸妈妈的手背：“看人品看对我好的。” 妈妈也摸了摸她的手，话题就终止了。 其实宋確辍学后也学习过的，正常的学校没时间上，报培训班报自考，也是拿了本科毕业证的。 秦莳不在意这个，不知怎么上次宋確就主动说到这个了，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毕业证的照片，说自己还是学习过的。 她看了一眼，还是学的经济学。 但觉得不对劲，问：“你还随身带毕业证啊？” “怎么可能？”宋大老板的表情不自然了一下，嘴巴犟，“以前拿了就一直放车上了，不正好说到这个了吗？” 秦莳只是点头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 饭搭子在十二点准时到达秦莳工作的楼下，苳苳姐看她要下楼，觉得有点新奇：“你要出去吃啊？” 他们公司没有食堂，秦莳平时都带饭，苳苳姐见她一直没点外卖，这会看似要出去。 秦莳拿了外套：“嗯。” “稀奇了，”苳苳姐的目光如炬，“你要出去吃什么？” “不知道，先看看吧。”她说完就走了。 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秦莳平时吃完饭会趴工位上睡会，从没有下楼吃过饭，一来是她不知道吃什么，犯选择困难症，二来是，一个人去店里吃很挤。 今天的宋確穿得比休假时正式，但也不过分标榜老板身份，不知道是不是换地方了，气质自然而然的有点严肃正经了。 他看着人进副驾驶：“想吃什么？” “我没在这边吃过，”秦莳左右看了看，“去广场那边吃吧，那边吃的多，随便吃点就行，你忙不忙？” 宋確看起来挺忙的，手机消息一直弹，秦莳没有看别人信息的习惯，但实在是弹得太快了，她忍不住问：“要是真的忙……” “工作日忙很正常，”宋確要把车停进停车场，“这不中午找你吗？吃完精神满满地回去处理，晚上就不能找你吃饭了，刚收假，我可能晚上，都要加一段时间的班。” 秦莳理解，点头“哦”了一下。 宋確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停好车的时候动了动眉毛：“怎么？你的语气有点失望。” 秦莳：“……” 在她家里吃过晚饭的宋老板的狼尾巴越来越明显了！ 两人找了家人相对少的干锅店，干锅兔和鸡翅混拼，秦莳发现宋確真的不挑食，菜单给她点，最后确认一下也没加其他的。 她觉得不真实，等服务员走了才开口问：“你不挑嘴吗？” 宋確是个自觉的顾客，已经开始倒茶水了：“不算不挑，我挑不好吃的。” 秦莳：“那可能很宽泛……” 她觉得这年头不好吃的很少，又听见宋確问她是不是挑嘴，点头：“我不吃黄鳝和蛇那一类的。” “黄鳝肉挺好吃的，”宋確笑，“我家要做干煸的。” 秦莳连着摇头，引得宋確笑意更深。 “以前我也不吃牛蛙的，”秦莳说，“后来学医有次解剖过牛蛙，我就不抗拒吃它了。” 宋確有点好奇了：“你们还要解剖什么动物啊？” “就牛蛙，”秦莳回忆了一下，“还有一次也不算是解剖吧，给兔子注射空气模拟空气栓塞。” 宋確：“那那些动物怎么办？给食堂吗？” 秦莳笑起来：“怎么可能，那也算我们的‘大体老师’了，要集中处理的。” 说到兴趣点的时候，秦莳笑起来的眼尾会微微上扬，本来一双眼睛就大，现在更加灵动，宋確手撑着桌子看着她眼角，有点入了神，又看见说事情的嘴，今天的唇彩是带着微微润的，嘴唇跟裹着水似的…… 服务员把锅子端上来的时候打断了他的思绪，喉咙口突然有点干，宋確拿过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又觉得这个店的灯光不行，烫人得很，又脱了外套。 他吃饭的时候又忍不住去看秦莳嚼肉。 刚开始的重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多了个爱好，会去看秦莳是怎么咀嚼的，她吃东西不紧不慢，很认真很安静，块大的会微微鼓着腮帮子，也会嚼得用力一点，有股虔诚的认真，要是遇到好吃的了，会更安静，甚至会有股隔绝外物的感觉。 对宋確来说是很赏心悦目的，让他能有股轻松感。 吃完饭，他问秦莳：“你们午休吗？” 秦莳吃得有点撑，手揣在羽绒服宽大的兜里摸肚子，点头：“加上吃饭两小时。” 宋老板抬手看了看腕子上的朗格：“那还有一小时的午休时间，你们有休息室吗……”他转头就看见了秦莳一言难尽的眼神，“啊”了一下，笑，“下午要去谈合作，不是故意戴来见你的。” 秦莳摇了摇脑袋，心想果然萧邦是他最收敛的表了！ 得知秦莳午休没有休息室，宋確让她就在车里眯一会：“趴桌子上多难受，你把车座放倒躺着，我车里有毯子有枕头的……也有眼罩。” 他单手稳着方向盘，拿出盒眼罩，秦莳看着，和自己的那个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情感过于敏感了，秦莳此刻觉得自己像一条干涸了的河流坑道，宋確不知道是从那边淌过来的河流，也许是温泉乡，反正是暖和的，奔腾着填满每一块被晒裂的土壤缝隙。 “你不回去处理事情吗？”秦莳又看见他的手机屏幕在亮，“旷工？” 宋確把车停在秦莳公司楼下的公共停车场，熄火，把自己的椅子也放倒了一点：“下去两点才是上班时间，你快睡，一点半醒了上去上班，我也开车去公司。” 宋老板还是有一套严苛的时间表的，秦莳拽好毯子，一闭眼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再醒来，太阳光照在栏杆的爬山虎上，一点半的闹钟响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她享受了一个没有手臂酸麻的午休。 宋確提了一杯奶茶开车门，自己手上拿了杯咖啡。 秦莳的表情懵得很：“奶茶啊……会发胖的……” 宋確帮她理了理头发：“你瘦，怕胖我周末带你去健身。” 这是一个局，秦莳都把奶茶放工位了才意识到，这个大尾巴狼在织网，什么你瘦？什么你怕胖周末带你去健身？ 都是阴谋！ 秦莳点开宋確的对话框，发了一个严肃的小女孩指指点点的表情包： -宋老板下得一手好棋！ 宋確在开车，没回消息，苳苳姐倒是对秦莳产生了好奇——不带饭、出去吃了一个半小时的饭、还带了杯奶茶回来突然气鼓鼓的发消息。 她看着秦莳把没回消息的人的备注改成了宋·大尾巴狼·確，“哈”了一声：“这是谁啊？去年可不见你有个这么聊天的人？男朋友？” 秦莳摇头：“相亲对象。” “啊？”苳苳姐的八卦之魂瞬间燃起来，“过年的时候被介绍的吗？现在还保持联系，你俩互相有意思？” 秦莳回味了一下，确实可以说想慢慢相处试试，便点了一下头。 于是苳苳姐抚了一下心口：“嗨呀，小莳也算是要解决终身大事啦，他人怎么样？” “还在观察，”秦莳捏了捏手边的u型枕，“我不是很了解他。” 苳苳姐热心，赞同：“是要多了解了解，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有什么你给苳苳姐说，好歹过来人，摸不清我问问我老公，分析分析这个男人是不是真心的。” 秦莳笑笑：“谢谢苳苳姐。” “小事，”苳苳姐像个老大姐一样，挑眉，小声八卦，“他哪里的人啊？多大了？高吗？也在北城上班吗？今天你出去吃，是不是他找你啊？” 秦莳：“……” 苳苳姐看着她愣住的眼神，嘿嘿一笑：“我看见你谈恋爱，就觉得我妹妹后半辈子落定了，太激动啦！” 正好宋確回了消息，说自己到公司了，对她说的那个“棋”毫不掩饰地笑： -你不是怕胖吗？ -宋哥带你健身胖不了，还能美型，以后奶茶火锅烤肉放心吃！ 秦莳发了一串省略号，察觉到苳苳姐的眼神，那神情有点惊讶也有点难以言喻，再变成小声的试探：“莳啊，你这个相亲对象是健身教练？你小心他只是骗你办卡” 第14章 北城（2） 宋確现在天天中午都不在公司，同一个工区的员工都觉得午间休息的氛围轻松了不少，但时间一长，八卦声也就起来了。 特别是他还不带助理小曹一块出去。 说明是私事，什么私事需要每天按时按点离开啊？ 有胆大的趁这位助理在茶水间泡咖啡前去打听，发现小曹的嘴闭得死紧。 小曹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是做大老板助理的人，那晚上宋確和秦莳的场景暧/昧得紧，但大老板没有让他买礼物什么的，而是自己亲自跑，也没在圈子里露，要么这事情没敲定，要么就真是把人当眼珠子。 反正无论是哪种情况，宋確都是不希望他多嘴的。 “不可能是去处理公事，不然得带小曹的。” “而且不会那么规律，每天临近两点回来的，十一点半后准时走，一看就是下班午休的点啊。” “那宋总去干什么？” “有没有可能，宋总谈恋爱了？” 八卦的人眼睛一瞪，但有人摇头：“不可能，宋总谈恋爱不这样吧？你没见过他以前的女朋友？” “见过，”被问的人纳了闷，“那他每天都在忙叨啥？” 小曹又去茶水间倒水，听着他们的讨论默默摇头，内心os：这次你们宋总可够得忙叨了哦。 忙碌的宋確对此一无所知，全心全意地等着秦莳一点半的闹钟响，他已经把自己的小老婆做成了秦莳的休息室。 秦莳的妈妈还是让她带饭，说老是在外面吃不健康，得知宋確每天开个车过来和她一块吃，边拿着锅铲边说：“就是再添个饭盒，你们俩一起吃吧。” 秦莳：“……” 对此宋確可一点都不客气，叫秦莳替他说谢谢，回忆了小半小时那晚上的家常菜，还问： -你妈妈会再叫我去你家吃饭吗？ -要是我主动会不会不礼貌？ 秦莳： -估计会再和你喝几杯。 宋確： -过几天，最近要出去吃饭，不能喝多了。 秦莳当时在聊天框里翻白眼，但当着面了，又问：“每次谈都要喝很多吗？没有什么人替你喝吗？” “不多，”宋確只是看着她，手摸了摸方向盘，“酒这个东西，喝点就行了，我自己心里有个量，每次都不想超。” “那你还挺节制，”秦莳眨眨眼，“你不会真的有胃病吧？宋確。” 宋確真的很想揉揉她的脑袋。 秦莳又开始带饭，她其实也觉得老是在外面吃不好，况且吃了几天就不知道吃什么了，没啥想吃的，又想着宋確一天这么忙还要跑过来，还是连着他那份一起带。 就是装饭的袋子换大了一点，提的重量多了一点。 不过没关系，吃完了就没那么重了，她每天在夕阳下坐公交车回家，都会低头看一眼那个袋子，这次买的是个小恐龙的图案，对她k。 有时候宋確不加班，会让她等等，但经历过一两次堵车后，还是在晚上各走各的。 苳苳姐对秦莳的恋爱有点担心，她已经把宋確打上了健身教练的标签，在这个健身教练和理发师一样喜爱劝说办会员卡的年代，她真的怕这个人鼓捣着秦莳办完卡就把人踹了。 秦莳没办法，解释：“他不是健身教练，是帮人□□的。” “□□？”苳苳姐又是一愣，“像九眼桥底下那个？正规吗？” 秦莳去泡了杯茉莉绿茶：“上市公司，正规的啦。” 苳苳姐那颗心才勉强放回肚子里，但又是一愣：“上市公司？在哪里啊？” 水有点烫，她借着热气熏眼睛：“他说在人民公园那里。” “那有点远啊，”苳苳姐咂舌，公司离那边不堵车坐公交还是要十几二十分钟，“看来他工作还是有点轻松啊，每天中午都来找你。” 秦莳只是抿着唇勾了一下嘴角，其他的就不打算说了。 快下班的时候宋確问她周末一般都在家里干什么，秦莳： -怎么的？ 宋確： -咋几小时不见这么冷漠？ -带你去健身，宋哥说到做到。 -你每天在电脑跟前坐着，我还是带你去。 秦莳平时的周末是不待在电脑前面的，只会看手机和看小说，她超级喜欢看实体书，就算家里放不下了都还是会买。 最近她已经摸透了宋確的行事作风了，就算秦莳现在不答应也没关系，以后宋確也会在某个时刻某个事件发出邀请的。 她犹豫了几秒钟，答应了。 周末宋確来接秦莳，带了两盒阿胶和车厘子，中间还夹了一盒给秦莳的白巧。 秦莳的妈妈还有点不适应，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愣住了：“这也买得……不用这么客气的。” 宋確倒是略过了手里的东西，十分自来熟：“阿姨我是真的太喜欢吃你做的饭了，这段时间一直蹭饭。”就像个久没归家的亲人。 秦莳决定把宋確的备注改成蹭饭鬼。 健身房在宋確家附近，她发现宋老板没有住在公司附近，都没看见人民公园：“你上班方便吗？” 宋確停车：“不是很远的，就两个路口，你都来成都多久了？前面三个路口就是人民公园。” 秦莳的耳朵热了热：“啊，我很久没来这了。” 宋確的健身教练和他差不多大，看见这次多了个女孩就眼前一亮：“女朋友啊？” 秦莳：“……” 宋確看了她一眼：“目前还不是。” 教练懂，弹了一下舌：“那是我带一组还是你们自己？” 宋確：“先帮她看看吧，她每天八个小时坐电脑前。” 现代打工人的通病，教练已经很熟练了，但测肌肉测体脂什么的还是花了好半天，秦莳一通下来鬓边的碎发都湿了，宋確给她水，秦莳差点没站稳，按着他的手腕叹了口气：“我觉得，运动极限了。” 教练拿着那个纸笑这才哪到哪，说秦莳偏瘦，平时的运动量应该几乎为零。 她为自己正名：“我追公交车的时候还是运动了的，手环都能监测到我在健走。” 两位男士：“……” 好吧没有说服力，秦莳自觉低头。 第一次来，不能打击她的兴趣，教练也不带他什么，说去录信息，叫和宋確一起热身。 宋確每次来也要把热身做足，今天和秦莳一起更是做得细，但秦莳做完就坐下了：“我觉得我要休息一周。” 宋確面色都没变，只是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绷了绷，他不是过度健身的那种身材，但手臂还是比秦莳的粗了好大一圈，秦莳和他比起来简直看不得。 她在边上看他，教练也在说他闲下来没练，一组下来也够呛。 秦莳眼看着汗水打湿他的衣服，从器械上下来，灰色的宽松衣服特别明显的洇出印子。 宋確的肌肉线条在每一次舒展和拉伸中扯出很有力的线条，外行人看不出什么松懈不松懈，只看每一次展背和支撑，配着汗水，全是硬汉气息。 她以前刷小视频就爱在这种视频下停一停，比薄肌厚一点的身材，腹肌适当，是在她的审美以内，没准还会点一个赞。 接近六点的时候，他俩出了健身房，一小时前秦莳还觉得来一趟得有点参与感，歇了会挣扎了一下就去试着跟宋確练臂力，十分钟后，她决定有没有参与感都不重要。 “你不胖你不胖，你的身体很健康，各种比例都很好……”秦莳一上车就很小声地鼓励自己。 宋確洗了个澡，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肌肉得到打开和锻炼后还显得十分轻松，听见她念念叨叨的，觉得太可爱了，忍不住笑了一下：“经过健身的洗礼，你明天就会脱胎换骨的，刚开始不适应，以后会上瘾。” 秦莳低声回嘴：“不会的，不要再相信宋確的话了，他是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宋確彻底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他说的脱胎换骨，秦莳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就体会到了，从手臂到腰背，都隐隐作痛，腿也是，让她想起了初中时上体育课的体前屈练习拉痛了腿上的韧带，打羽毛球打疼了胳膊，以及扛着米和油爬了老家的五楼！ 她吃了午饭就在家里的沙发上瘫着，看着宋確那句“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发呆。 是啊是啊，浑身都够呛，可不是不太一样吗？ -现在的秦莳不可往日而喻。 -跟被拆过又被组装起来一样。 宋確发了条语音来： -“你是活动少啦，我就还好，那个教练问你什么时候再去，说你还是需要锻炼锻炼。” 秦莳： -最近先算啦…… 从小到大她就不喜欢动弹，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的体育项目是跑步，任何让心脏产生类似“运动”的负荷都会抗拒。 她浑身酸痛，打算给自己足够的娱乐——看会小视频。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健身的缘故，小视频一直给她推健身，以前也有过同类型的视频，但大多数是露腹肌的帅哥，现在掺杂着一两条健身后有马甲线的小姐姐，并且腰身那叫一个刚柔结合，从腰身到腿，又戳中了秦莳的心巴。 她去房间把衣服往上撩，看肚子，她的身材真的不算糟糕，只是因为一直吃不胖，所以腰窄，也没什么肉感，穿旗袍的时候最明显，只显细了。 确实像是那个教练说的，偏瘦，看起来单薄得很，可以试着增增肌肉，身材比例就会更好看。 她一直想丰满一点…… 宋確一大早就被喊去打高尔夫，他的周末很少有闲下来的，特别是年后，生意上的伙伴拖家带口承受了家里家外的团年，“狐朋狗友”的聚会日程拉满，早上高尔夫，中午保龄球，晚上还要去嚎两嗓子。 他以前陪着打一轮就坐在椅子上歇会继续打，今天打高尔夫还算正常，到了保龄球就完全心不在焉，到自己了就随便扔了回消息，估计消息不是很合心意，回着回着坐边上皱眉头沉思去了。 宋確看着那个“最近先算啦”想，秦莳应该真的不太喜欢健身，文青姑娘应该还是更喜欢找个咖啡店奶茶店看书什么的。 下次可以带她去喝咖啡，自己把电脑带去办公。 搞房地产的孙总买了水递给他，坐身边看他手机刚好一亮，来消息的人备注：不胖身材超好的小仙女。 消息是： -我觉得，等我身上不疼了，还是可以再去一下的。 他眉毛一挑，脱口问：“怎么，现在围在宋总身边的人，多到需要用这些备注才能记住了啊？” 宋確：“……” 第15章 北城（3） 关于宋確时隔一年再觅得新欢的消息在圈子里窜，重点还是在那个备注上。 他们是一些什么人？ 当天就找到了秦莳的微信号，她的头像是个扎着小翘辫的小女孩，肉嘟嘟的，正拿着勺子挖西瓜，笑得不见眼。 微信名是串英文。 宋確给人备注信息都是名字，有些甚至就是公司+姓+职位，以前的女朋友也没有特殊待遇的，哪有这种花哨的“不胖身材超好的小仙女”。 在圈子里，宋確不是个会摆弄社交软件的人，这事出有妖，必有蹊跷。 但无奈，秦莳这个人有点神秘，朋友圈不对外公开，而且就算迂回了，混进群里都没办法加。 孙总是个大嘴巴，在狐朋狗友大群里瞎咧咧： -我看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呐，怎么能这样呢？人需要结交许多朋友的啊。 包海产加工的姚总先发了个考察海鲜的视频，扒拉了前面的记录连发三条语音： -“宋总的啊？” -“怎么这次这么低调？” -“诶你们要海鲜吗？我瞧这次还成！邮回去也都说好吃！” 陆陆续续又出来些这总那总的说话，左不过叫宋確发照片看看，问这次怎么这么神秘。 宋確在开会，让他们消停点。 孙总： -哟，这次真的不对劲哈，以前都是家里家外都给兄弟伙摸清楚，这次怎么了？ -不会是遇到真爱了吧？要藏起来了！ 姚总在那边都激动了： -“我敲，这次是哪个啊？这么有魅力吗！” 连在外出差的孟总都出来冒了泡： -小宋又有女朋友了？ -这次的不是看你脸或者钱了吧？ 宋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豪气，每一个与之分手的女朋友都能得到大大小小的分手费，不是包包就是车，他们还嘲过这是宋確补偿的青春费。 和他分手的人对此倒是接受，但也有几个就是冲着分手费来的。 宋確实在是忍无可忍： -各位，这事情还没定呢，都少说两句吧，也别查了，她不是圈子里的人。 群里突然寂静了，也仅仅只有几秒，转而是各种感叹号和问号，也有尖叫的表情包。 宋確对着电脑皱起了眉，好多平时不说话的总都出来了，摸了摸鼻子，消息滚动得太快太快了，这些人简直要发疯。 孙总最激动： -我屮艸芔茻！ -没定？你说这事情没定？ -我可亲眼看见了，小仙女可说自己身上疼呢，可说等不疼了还跟你一起。 所有人又卧槽了一片。 孙总： -诶你小子不会是那什么。 -那什么开始放弃自己了吧？要当渣男？ -小宋我说啊，男人三十而立，正是责任当头的时候，不能自甘堕落啊！ -这女孩还不是圈子里的，你可千万不要丧良心！ 宋確的脑门起了黑线，这群人太叽叽喳喳了，他选择退出去改成群消息接收但不提醒。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讲方案的人越讲越虚，生怕出错。 桌边的人也被他的神情渲染，都不敢开小差，怕被抓典型。 直到秦莳给他发消息说没带中午的饭。 宋確： -那在你公司周边吃？ 秦莳： -行，但有个同事想一起，你介意不？ -她说去吃拌饭。 秦莳知道他不会介意，并且社交达人宋老板巴不得见到她身边的同事来刷好感度，但还是要讲一讲，别到时候几个人愣住。 苳苳姐想看她这位男朋友很久了，一直没个契机，也不好蹲公司楼下，正巧她看秦莳没带饭，眼睛亮极了，赶紧抓时间约饭。 秦莳不带饭的原因，还是因为没有缓解健身房带来的疼痛，她一边在工位上抻背，一边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缺少锻炼了，毕竟年纪不小了，和二十刚出头的时候不一样了。 但就没有轻松点的锻炼方式吗？她挣扎。 她又想起宋確身上的肉，他帮她抬过手臂，难免触碰，手肘尖的轻触，足以感受到男人肌肉的软硬，汗水让皮肤微微发凉，是她没有体会过的力量感。 突然想起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晋谦和她都不是热爱运动的，一个奔波工作，一个呆坐房间，就算触碰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气息。 消息的声音响起来，她赶紧掐掉突然闯进脑子里的东西，秦莳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像是碎纸机一样工作，不是让自己再反复咀嚼这些的。 她回复了工作消息，一早上就这么过了，苳苳姐挽着她的手臂下楼，宋確已经在路口等着了。 “呀，”苳苳姐在车外边看，一看驾驶位上的人眼睛更亮，“大帅哥！” 宋確被喊得愣了一下，被叫得像是要立马自恋起来地勾嘴角：“苳苳姐你也很漂亮。” 苳苳姐秀眉一挑：“那我漂亮，还是小莳漂亮？” 宋確：“那还是小莳好看。” 上了车，苳苳姐“切”了一声，对秦莳挤眉弄眼：“小莳，他可有点油嘴滑舌。” 秦莳刚要说话，两杯酸奶就被宋確按上了手心，宋確说：“不敢不敢，说的老实话。” 说着对秦莳眨眨眼。 秦莳就不说什么了，分给苳苳姐一杯酸奶，脑袋一转：“没见过这个牌子的酸奶。” 宋確：“合作的，下个月就上市了，好喝吗？” 秦莳点了一下头，原味的不是很甜，但是比起市面上的其他酸奶更细腻，秦莳有点喜欢。 合作商的酸奶，手下员工有也不奇怪，苳苳姐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还说等上市了要去买一箱，宋確就从车里拿了两张券：“苳苳姐，去的时候就用这个券吧，说的是五折，只要是他们家的酸奶都能验。” 这种简直加加加分，苳苳姐“哇哦”一声：“真的太感谢了！” 这好感是要刷爆啊，秦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宋確伸手划拉屏幕，她以为这人在看地图，结果手机进了消息： -你可以享受免单福利。 秦莳无语，还是敲了字： -好好开车啦！ 吃拌饭的地方是宋確找的，除了韩式拌饭还是其他口味，店面也很干净。 “我都没有见过这个店诶，”苳苳姐平时也出来吃，没想到相距几个路口的地方还有这样的店，“平时没走这么远。” 对于秦莳和苳苳姐坐一块，宋確不奇怪，扫了桌上的码点单，先把手机给秦莳：“你看看要吃什么。” 她没点拌饭，点了芝士辛拉面，在犹豫是把手机给宋確还是给苳苳姐时，苳苳姐已经很流畅的开始点了。 看了一眼宋確，宋確没说什么，她就挨着选了。 宋確也没点拌饭，点了个小份的部队火锅，给自己搂了份和秦莳一样的面。 这个店的份量很合理，秦莳之前吃拌饭都吃不完，这家店会按照客人来调配菜品比例，还送了一份鳕鱼排。 天气还冷，但是三个人都吃得暖呼呼的，没人“抢”那份鳕鱼，宋確让秦莳吃，看她细嚼慢咽已经成了习惯。 苳苳姐也在边上看着，把这两人来来回回地看，觉得他俩眼对眼其实都有这个意思的，也不避讳：“小莳说你俩是过年的时候相亲？” 宋確点头。 “相亲也不是坏事，证明有缘，”苳苳姐看着秦莳盯过来的眼神，十分顺手地搂住她窄窄的肩膀，“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我老公的朋友也是相亲遇到现在的老婆的，两人可恩爱了。” 宋確的眼睛都弯起来了：“不会有负担的苳苳姐，我和秦莳曾经有段时间还是初中同学。” 苳苳姐：“……啊？” “你们以前是同学啊？难怪这么熟！”苳苳姐在工位上念一下午了，“我说普通的相亲对象咋能这么腻歪呢。” “中午吃饭都要一起哦。” 秦莳摸了摸太阳穴，道歉：“不是故意不说这层关系的。” 苳苳姐装作很理解的点头：“知道，你还没答应，还不能用这么亲近的关系形容。”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秦莳忍不住笑，拽苳苳姐的手臂：“是没有同学多久，在一个班也没有说过话。” “那也是同学吧，”苳苳姐脖子上围着u型枕，看起来怪可爱的，“是要写在学籍上的，这个可比相亲对象来得亲切。” 是吧，秦莳按了按鼠标，她其实觉得说相亲对象会更好一点。 苳苳姐叹气，西子捧心样：“就是妄了我，一度害怕你被骗！原来你俩知根知底的！” 也不是知根知底啦！秦莳在心里反驳，但嘴上难得软了语气撒娇，拽她手腕：“哎呀苳苳姐别生气，明天请你吃饭。” “得了吧，”苳苳姐今天不吃她这一套了，“啥时候请啊？我看这男友这么粘着你，请哪一顿不是他要给你找补回来啊？” “过几天元宵节呢，”秦莳眨眼，“我给你带汤圆，我们家自己包的，怎么样？” 苳苳姐伪装起来凶气突然一消，坐直了身子，她吃过几次秦莳家的饭，知道不光秦莳妈妈的饭做得好吃，秦莳自己其实也会，就是工作忙，妈妈舍不得她动手。 但苳苳姐此时舍得了，清了一下嗓子，装作高傲：“那我要吃你包的！” 秦莳笑着点头：“好呀好呀。” 元宵节也就两天后，但很遗憾是个周日，苳苳姐表示不介意周一吃到晚汤圆，并扬言不带来就不理她了。 秦莳像是敬军礼一样抬手：“明白！” 两人在工位上咯咯乐了一会，苳苳姐笑得摸肚子，呼气：“哎呀莳啊，今年发现你不光气色好了，人也灵气了呢。” 秦莳的神情凝了一下，苳苳姐摸摸她的下巴：“好样的，做人嘛，摆烂和开心最重要。” 比起苳苳姐，宋確也蛮期待元宵节的，因为他又有一个理由问一下秦莳要不要过一下元宵节了。 没有哪次的节日这么热闹，秦莳一边和苳苳姐说拜拜，一边回宋確消息： -啊，一般不过的。 宋確： -元宵节陆凡要来北城，在我这吃顿晚饭。 -那天周末，你要来玩玩吗？ 那天在宋確家，陆凡就加了秦莳的微信，这会也跑来叫她去玩，说这一个节一过，小孩上学，打工人彻底失去年味，他这也要一年后再见啦，说得可怜兮兮的。 秦莳就答应了，陆凡： -！！！ -我带了家里的土鸡！炖起来很香！还带了自己家种的菌子，可香！ 秦莳字里行间都是哈哈大笑。 宋確问她要吃什么馅的汤圆，黑芝麻馅的还是花生馅的，或者肉馅的。 秦莳： -我给你带家里包的汤圆吧？你喜欢吃什么馅的？ 宋確： -好呀。 -什么馅都爱！ 第16章 元宵节 对于秦莳晚上不在家吃，妈妈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奇怪她洗干净手了坐下来学包汤圆。 听她说着要给宋確他们带，又要给同事带，专门多揉了面。 秦莳对面点不擅长，平时很少做这些，她原本也不想动手的，就是从那天后，宋確一直问她会不会和家人一起包。 第二天又说很久没有吃到手工做的汤圆啦，秦莳会不会亲手包。 话毫无逻辑，其实就是想问能不能吃上她亲手包的汤圆。 秦莳说不会，宋確就耷拉着眼尾看他一眼，也不多说话，像大尾巴狼没讨到吃食。 家里包的个头都比较大，她每次也就吃两三个，秦莳妈妈不知道男孩子能吃多少，还听到有朋友，冻了一盒的量，直接去了一大半的面，说不够再自己做吃的。 来接秦莳的是助理小曹，上次见过一面，这次见也还是客客气气的，他先在车站接的陆凡。 陆凡显然是习惯了，见秦莳上车就抱怨：“宋老板那边还没结束，可真是大忙人，不知道赶不赶得上饭哦。” 正聊着，秦莳手机响了，宋確给她发了一串数字，说是屋子密码。 看来还得等他，小曹边开车边接话：“宋总应该快结束了，我先把你们送过去，就去接他。” 秦莳看时间，也才到下午六点，该不会从一早就在忙吧，忍不住问：“他会喝酒吗？” “今天的不用怎么喝，”小曹圆滑，各种词汇都用得轻，“谈成了合作，一顿例行公事的饭，本来说吃晚饭的，宋总给提前了。” 不愧是大老板的助理，话说得周全得很，秦莳点头，小曹送他们到车库就要离开，陆凡对这里熟悉，领着人往上走。 “我点了蜜汁鸡和炸鸡，”他抬抬手，“我们也还能做菌子鸡。” 秦莳缩缩脖子：“就没有其他的动物了吗？” 陆凡：“那就要看宋老板啦，他说零食不管，正餐他来订。” 秦莳：“……” 这零食就赶上正餐的量了…… 宋確住的楼层只有两户人，屋子很大，家具也不多，显得十分空旷，她觉得就客厅，都能打一场羽毛球。 陆凡把从家带的土鸡拿出来煲汤，开抽屉拿砂锅，这还是开放式的厨房，她站在吧台边上：“要我帮忙吗？” 陆凡摇头：“宋確他们家你随便玩。” 倒——也没什么好玩的，秦莳把汤圆放冰箱，宋確正好回来。 这么快？她支着脑袋往门口看，宋確应该没等小曹，带了俩人回来，他们一人提着一个超级大的保温箱。 秦莳眨眨眼，有点懵。 “带了几盘菜回来，”宋確身上有酒气，也有淡淡的烟味，叫人直接把菜放桌上，“看今天的鱼不错，也蒸了一条。” 他说得很自然，像是出门吃饭的人打包了几道饭菜。 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袖子上的气味，宋確看着那俩人出去才关上房门：“我去洗个澡，”刚抬了一步，又转身看秦莳，眼尾是挑着的，“厨房后边的屋子里有零食，元宵节快乐。” “还有这个，”他又跑去茶几下拿了个小礼盒，扎着粉色的蝴蝶结，“元宵节礼物和情人节礼物。” 话说得跳跃得很，不等秦莳出声，就去房间找衣服了，到浴室门口还看：“秦莳，你今天好漂亮。” 今天秦莳穿得喜庆，红色的厚针织外套，和小碎花长裙，刚刚映了一下宋確的脸，让被酒泡了一下的人颧骨有点红。 土鸡的味道比城里饲料鸡味道浓很多，秦莳上次闻着味还是回爸爸那边上坟，她在田里都能闻到。 陆凡让她先尝尝：“怎么样？要不要加点盐？” 是有点淡，秦莳点头，泡了杯蜂蜜水。 屋子里开了暖气，宋確洗完澡就穿了件衬衣，衣摆半扎在休闲裤腰里，走进厨房就先喝了那杯蜂蜜水。 他其实没喝醉，就是看见秦莳有点醉，想到她来自己家，还有点兴奋。 那条很不错的鱼是多宝鱼，五菜一汤加两只鸡，还有秦莳带来的汤圆，三个人就着元宵晚会吃的。 “小莳，我明天就要回去打工啦，”陆凡和宋確喝酒，他一杯宋確一口，抓了抓头发，“咱们过年再见啦。” 秦莳被宋確塞了个鸡腿：“你在哪里上班啊？这么晚才收假。” 陆凡吐吐舌头：“深圳，跑服装，没有什么时间是紧着要回去的。” 宋確补充：“他在那边搞服装批发，往海外销，老板不需要这么早去。” 秦莳“啊”了一下，感叹：“都是老板啊……”她还以为陆凡真在老家摆地摊呢。 陆凡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拍了拍肚子：“我还是比不了宋老板的，我自己都没想到他能在北城扎根。” 说着他点了根烟，颇为感叹：“小莳他和你说过吗，他跟着亲戚到深圳的事？” 秦莳又被塞了个鸡翅，看了宋確一眼点头：“他提过。” “那时候在电子厂，我和他一起的，妈的，”陆凡还说急眼了，夹着烟点宋確，“他，他突然跑了不带我，操！” 秦莳的嘴角抿了一下，宋確在桌子下边踢了他一脚：“你敢跑吗？你爸可说你敢走打断你的腿。” 陆凡咂嘴：“后面我跑，你看老头子把我腿打断了吗？” “他当时开直播，哈哈，”对于这些朋友来讲，宋老板以前穷困潦倒做游戏博主的事大概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乐道，“真的就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我们发互动都带不了，但有一天，他跑来说自己有粉丝了，给他打赏了价值一块钱的礼物。” “把他乐得哦，”陆凡嬉皮笑脸，“宋老板，你现在一天挣这么多钱，还会想起那一块钱的礼物吗？” 宋確脸上的笑冷冷的，他的脸喝红了，眸子微微下垂，看起来有点懒：“想啊。” 谁都会记得自己身无分文时候的那些惊喜，宋確也不意外，就算现在一块钱掉地上都不见得会捡，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讲，那个礼物远远不是钱能衡量的，是一种认可。 陆凡把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里，嘶了口气：“当时他给我说，他要做游戏主播。” 秦莳扭头看宋確：“你现在还想吗？” 宋確今晚喝得差不多了，思维有点慢，但也不是特别慢，就是看起来倦得很，伸手把头发倒梳了两下，突然抬手揉了一下秦莳的脑袋：“不想了。” 语气很认真，并且看着秦莳的眼睛。 宋確的手上力道很大，秦莳被揉得脑袋偏了一下，头发被他的袖扣勾住支起来一缕，眼神有点愣。 低沉的嗓音，认真完了之后撑着桌子，秦莳不知道他是不是回想起了那段时光。 她就这么安静地等着，看着，看他有力的五指转着打火机。 秦莳：“你要是想抽烟，就抽一根吧。” 宋確却松手了，嘴角抖了两下，勾出一个笑，伸手拍了拍秦莳的手背，又用力的按了按。 秦莳被他搞得有点不解，也有点恍惚，宋確在欲言又止，止言有欲些什么，她现在还不懂。 陆凡嗦玩一个炸鸡腿，继续说：“他在说了做游戏博主后的第三天，就……嗝，抱歉哈哈，就被自己小叔带走了，跟的大老板，谈大单子。” 宋確摇头：“你有病啊？几万块算什么单子？” 秦莳：“……” 这是月入四千的人该听的话啊？ “不少了好吗？”陆凡的眼睛闪闪，“你那时候看到过一万块钱的现金吗？你的卡里那串数字，超过了四位数吗？” 宋確拿过手边的酒喝了一口，眼里澄清了不少：“没有。” 陆凡笑着伸出手指抵在嘴唇上，还是在笑：“老宋啊，几年？你跟着跑了几年，成年到二十几岁啊？我以为你会定居在深圳，但你个狗操的，又一个人跑了不带我！” 宋確又摸上了打火机，低沉的声音很小，他一直在说：“深圳太远了，深圳太远了……” 秦莳想着也是，深圳多远啊，宋確的爸妈都在这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年少时再叛逆，也会想家的。 还是北城好，离家近。 宋確又看过来，眼睛有点红，最后靠着椅背深呼了一口气，嘟囔：“北城挺好的。” 陆凡却突然哭了，并且流着眼泪骂骂咧咧，秦莳还真没见过这架势，拿着筷子的手直接一顿，张了张嘴：“他这……” 宋確见惯了，起来进厨房开冰箱：“情到深处了，不用管他。” 他蹲在冰箱前拿汤圆，心里想了很久了，秦莳怕他也喝醉了，跟着蹲下来：“你还吃得下啊？” 宋確抬起手臂蹭了蹭额头：“吃两个，你要吗？” 秦莳看了看还在桌子上嘟囔的醉鬼：“那我陪你一个。” 三颗汤圆在沸水里翻滚，秦莳靠着流理台，看他立在灶边看汤圆，肩膀微微勾着，也是十分认真的模样，头发已经干了，微微长了一点还是没有盖住额头。 灯光微暖，自上而下被额骨遮挡，眼睛在淡淡的阴影里，更加深邃，但微微侧着的脸颊上有光，细看能看到小小的绒毛。 “你回到北城后，一个人支起了一个公司啊？”秦莳终于忍不住深入了解起来，“是不是很辛苦？” 宋確安静地在光里眨眨眼睛，眼睛还是有点红，她以为是被酒泡的。 从老家到深圳，再从深圳回北城，这段路一定很长，他一定还放弃了很多在那边奔波出来的东西。 汤圆好了，宋確把火关掉，秦莳要去拿碗，腰部却被男人健壮的手臂揽住，宋確把她搂过来，托着腋下。 秦莳没他高，这么一抱垫脚都不够，被放在流理台上坐下，宋確的脸埋进了她的肩膀，喊了她一声：“秦莳。” 热，她先是感觉到宋確脸颊的温度，然后慢慢扩散，到肩膀，到手臂到胸腔。 秦莳一时间不敢出声，舌头有点发僵，还好她被冰箱挡住了，调整了几次呼吸，最终只能气息虚弱地“嗯”了一声。 电视里的主持人在说串词，下一个节目要开始了。 她耳边却全是宋確的呼吸声，鼻腔里是他的气息和洗发水沐浴露的混合味道，心脏比跑完步还跳得厉害，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支撑之力了，于是圈着他的手臂用力了一分。 搂住自己的手渐渐收紧，宋確又拿脑门蹭蹭她的脖子，温柔又克制，还带着眷念。 脖子好似被电打了一下，秦莳的呼吸也有点沉有点热，不知道是不是被宋確的拥抱吓到了，或者是勒到了，甚至有点颤抖，宋確便轻轻拍她的肩膀。 她的牙齿在不自觉间咬紧了，但还是平复了情绪，轻轻地回抱住他，同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宋確，元宵节快乐。” 第17章 北城（4） 宋大老板换了朋友圈的背景图！ 是两个陶瓷勺子“干杯”，勺子里各躺了两个雪白的汤圆。 然后老板现在都还没有来公司！ 小曹面对着好几双眼睛的注视，果断装瞎子。 秦莳点开宋確的主页又退出来，退出来又点进去看看，实在是忍不住了，发消息： -怎么换上啦？ 宋確没回消息，她估计这人昨晚送自己到楼下又回去和陆凡喝了一顿。 陆凡早上十点半给她发了消息，配一张挠头的表情包： -哎呀，昨晚喝得有点多了，醉鬼都是说的胡话。 秦莳“嗯嗯嗯”地回： -你没发酒疯。 陆凡：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宋確也才刚起来，我以为昨晚和他喝疯了。 秦莳眼看着宋確的头像右上角出现个红点： -汤圆好吃。 秦莳： -冰箱里还有。 宋確给他发了照片，并表示要再吃几个，秦莳勾了嘴角，苳苳姐抱着保温桶，也是吃完了被宋確说“好吃”的汤圆，还吃到了宋確给秦莳的元宵礼物小西饼，心情美极了，校对的速度都快了。 过了一会宋確发消息： -我送陆凡去机场，再找你吃饭。 她发了个小女孩眨眼睛的表情包，开了句玩笑： -老板的生活真的好，旷工一早上。 宋確这次发的语音，背景音是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和昨晚煮汤圆的响动一样： -“是啊是啊，也没人守着打卡不是吗？” 秦莳又发了个指指点点的表情： -万恶的资本家。 资本家发了一串朴实无华的大笑，秦莳听了两遍，松下昨晚上的那口气，昨晚宋確抱着自己倒是没有哭，就是感觉挺脆弱的，她也能理解，压力大，有人碰到酒精会变得暴戾，有人则会“情到深处”地表露出被压力碾压的模样。 宋確来吃饭的时候倒是没有了晚上的痕迹，依旧是容光焕发的大老板，今天天气有点好，秦莳看他穿着高领毛衣还不穿外套。 今天没能在小老婆里午休，宋確接了商业对接的电话，秦莳还听见了西装什么的，宋老板吃完饭就开车走了。 对此苳苳姐很震惊，又看见了宋確对秦莳说要出差的消息，才坐回位置上：“啊，我还以为就这么短时间就开始找借口了。” 昨天宋確那顿酒的合作是谈好了，但是他一向细致，要去现场看一下才拍这个板，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有相关材料就能敲，但好歹他一人经营的东西，还是要过手看现场，怕有些是走渠道的，材料一个样，现场是另一个样。 不可能天天吃午饭的，秦莳明白，只是问了一嘴大概几天。 宋確： -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就不知道了，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等我回来，饭搭子。 宋確这趟出差出到周五下午，其实中午就回了，一直在公司确认日程和处理文件，来接秦莳的时候还穿着西装。 “这次出去得了两张票，”宋確和她坐在后座，秦莳低头看手里的票，是个轻松的搞笑话剧，“要不要去？” 秦莳看演出介绍，话剧内容讲的是一群游客因为意外，在荒岛的庇护所躲避怪物的侵袭，同时发现误入了一场精心布置的谋杀事件，人性和阴谋的拉扯，到底避难所外面的怪物更可怕还是避难所里的杀人狂更可怕的灵魂讨论。 秦莳对这种很感兴趣。 演出时间就在这周五到周日，秦莳其实很喜欢看这些，就是一个人去心里觉得孤孤单单的，就没有买过票，她看了一会票，但这看着时间挺紧的，她怕大老板周末有事，问：“明天去吗？” 宋確：“明天周末，你想去也行，我没事。” 宋老板其实早就把周末两天腾出来了，小曹看看后视镜，他也是第一次看自己老板如此对待一个人，往常都是他去送票，让宋確的女朋友们跟小姐妹去看演出看电影。 宋確老是很忙，以前的周末除了健身和生活预约，都没有空和心思去娱乐。 大家都以为他不爱这些。 秦莳捏着票，一直到下车关门才问了一声：“那明天见？” 宋確点头，眼睛一直在秦莳的背影上。 回去的路上，小曹有些好奇，问：“宋总，明天要我来接秦小姐吗？” 后座的人思考了半分钟，摇头：“不用，我自己开车来。” 能有个休息日，小曹很开心，但还是发挥助理全面的工作态度：“那需要我像以前那样……” “不用，”宋確从后座抽出几张预约单，“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要是她来公司，通知下面的人别拦着。” 小曹跟着他这么些年，脾气习惯也了解，深知秦莳对宋老板来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了，但他实在是好奇，这都没真正的在一起？ “宋总，”他有点犹豫，但宋確也不是个冷面到不能闲聊的人，还是麻着胆子开口，“看来秦小姐现在是个特殊的存在。” 宋確不同意：“互相了解，暧昧期再到告白，在一起，是个正常的恋爱过程罢了，怎么就特殊了？” 小曹：“……” 那以前直接在一起的怎么说？ 曹助理回忆了一下自己老板发的消息，每次谈恋爱都会说随时待命去接人，但公司有事优先公事，并且让他传达公司的情况，制订条条款款，要求伴侣什么场合穿什么，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和公司形象挂钩。 很商业，这么一想，小曹突然觉得他们宋总前面的恋情的确是特殊的，也有点无情的病态。 沉默了一下，小曹八卦起来：“宋总，我能问问秦小姐是你在哪里认识的吗？” 以前他是能知道这些的，比如什么酒会什么老总介绍，什么出去喝酒碰见的，问一下能规避一些风险，宋確不介意。 这次他有点沉默，偏着脑袋看着车窗外往后飞奔发景观植物，自己都在回忆：“哪里认识的……二楼，初一三班过道。” 小曹：“？？？” 天气很好，每当午后的太阳起来，秦莳都感觉冬日的寒气仿佛在慢慢消退，她穿了件厚实的毛衣，蓝白图案，有点花哨，和妆容一融合，看起来很活泼。 宋確也穿得休闲，在休假里平添了安逸。 前一天回家，秦莳的姐姐恰好来家里吃饭，给他们带了奶蓟草胶囊，秦莳现在作息蛮规律的，想着自己爸爸喝酒留了一瓶，给又是应酬又是熬夜加班喝酒的宋老板一瓶。 宋確面上说没事，秦莳还是苦口婆心：“还是需要保养啦，宋老板还要当小伙子吗？” 宋老板不服：“每年都体检着呢，你们公司会安排体检吗？不安排我可以把你写我们公司里。” 秦莳抿笑：“一年体检一次。” 平时他和秦莳聊天都知道，她十点前就会准备睡觉，最迟不过十点半，只要久了没回消息，那就是睡着了。 话剧是下午七点半的，他俩出门还是早，昨晚商量着商量着，突然发现那附近开了个画展。 新人画家，秦莳其实不了解这些，只看画给自己的感觉，宣传单上对这位画家的介绍是富含童趣的冒险家。 很多画都用了明亮的颜色，并且色彩的对比很大，人物也是圆滚滚的，画面被填充得很丰富，真像小孩子的涂鸦。 越往里走，画风变动不大，但是填充画面变成了一些花草，天空和一些能载人去远方的交通工具。 最让秦莳惊喜的是漫长的画展一路往下走，到最后的展厅，有一幅新年的贺岁新画，是一个巨大的月球，作为主角的圆滚滚穿着宇航服坐在上面，向远处看，有个兔子星球。 画在玻璃画框里旋转，还有画家的祝福：人生征途遥远，请一直在路上。 秦莳觉得这个画家一定是个温暖的女孩子。 宋確问她要不要带两幅走，秦莳摇头：“家里太小啦，放不下啦。” 她没打算要，家里已经被书给淹没了，画只有放在夹缝里。 宋確没说什么，但快出展子的时候，工作人员蹬在门口给他们发了一个蹲在月球上的小兔子小夜灯。 秦莳：“有点可爱。” 说是小夜灯，其实只有巴掌那么大，还带链子和扣子，感觉能做钥匙扣，秦莳拿起来在侧脸晃了晃。 “你好，打扰你们一下，”突然有人叫住他们，是个街拍摄影师，他还有点腼腆，问，“刚刚我在那边取景，正还看见你们了，觉得你们好甜啊，就给你们拍了张照片。” 秦莳怔了一下，面部因为不好意识而凝住了神色，摄影师赶紧作揖：“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删掉，我想说你们真的太好看了，我可以把照片发给你们，不要钱不要钱，不是要钱的。” 秦莳有点懵，但宋確已经拿出手机加人了。 摄影师给他们说再见，快速离开，宋確和他的对话框出现了两张照片。 秦莳微微偏着身子，大半的侧脸露出来，小夜灯像是个大耳环，眼角眉梢都是笑，像是在无声询问自己好不好看。 宋確把照片发给秦莳：“你把人家吓着了，现在都还在道歉。” 秦莳耳垂红了，小声：“只是有点突然。” 她耳垂一直红到剧场，因为宋確又把屏保和桌面换成了这两张照片，秦莳能感觉到宋確在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拉进他的生活里。 以一种既日常又强烈，收敛又刻意的方式。 秦莳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如此谈恋爱的，但这种方式带着不舍又忍不住要炫耀的纠结，让她有点恍惚。 真是个情场高手，她如是想。 第18章 北城（5） 话剧的结局秦莳有点不喜欢，她看重的一对副cp是be！ 宋確倒是觉得结局的设计挺合理的。 他说：“有遗憾才会意难平，才会努力让自己不变成那样的结局。” 秦莳闻言站住了脚。 宋老板已经下了两阶台阶，也站住脚回头看她，微微仰头。 “你以前偶尔也会说一些很鸡汤的话，”秦莳突然想起大学时，宋確一年一两次的动态，说，“你的感悟都有点过于成熟，当时没想到你以后是要当老板的。” 宋確的关注点却没在这句评价上，嘿嘿笑：“你居然还看过我发动态。” 笑完看着她：“都是瞎写的啊。” 秦莳在读书的时候可是点赞狂魔，因为加的都是同学朋友，只要看动态了都挨着点。 现在不了，她都不怎么看朋友圈了。 天已经黑尽，午后的温暖完全找不到踪迹，宋確把外套脱下来披她身上，动作很自然。 秦莳低着头，脸颊热了：“你不冷吗？” “健着身呢，”宋老板拍拍胳膊，“不像某个人抬胳膊就疼，要呵护着，这风冷，吹了得感冒。” 某个人：“……” 她刚要翻个白眼，一位穿着件白色兔绒外套，里穿吊带裙的女人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手边还挽着自己的姐妹：“呀！这不是小宋吗？你也来看看话剧吗？我也在里边，居然没发现你！” 秦莳的白眼变成了水灵灵的疑惑大眼睛，还看着她的衣服和脖子眨眨眼。 “嗐，人造皮，”女人的脖子上还戴着珍珠项链，手上的钻戒也金闪闪的，在无名指上，看见了她披着的衣服，“小宋，你女朋友？” 哎，这个年纪啊，秦莳无可奈何，真是身边站个异性都是男女朋友关系的年纪。 宋確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女人一惊，扑闪的眼睫毛里都是难以置信：“没一撇还一起来看？不像你。” 说着又看了一眼秦莳，稍微愣了一下，凑近：“哎这个妹妹，”说着拽了小姐妹也看，“这个妹妹和以前的审美不一样啊，漂亮，又有点乖。” 小姐妹也点头，声音比她柔一点：“你以前的那些也不说多难看，就是打扮都太浮夸啦！” 秦莳：“……” 她看了一眼宋確，宋確赶紧作揖：“嫂子别，饶我一命！” 被叫作嫂子的是姚总的老婆，微胖中带着股福气，脾气看起来很欢脱直爽。 看得出来和宋確熟，是能开玩笑的，但也马上收住了，伸手拽秦莳的手：“妹妹我告诉你啊，小宋人挺好的，就是吧，你也知道，他快三十啦，前面哪能不遇到些人呢，但他不会拖泥带水的，你仔细考虑考虑。” 她还是蛮热心的：“你真的要考虑，姐姐帮你把前面的人的资料都找来，你吃颗定心丸，但说实话，都没有你跟姐姐有眼缘！” 秦莳被她这么一热情，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宋確求饶：“嫂子别吓她。” “这是帮你，”女人啧他，“我觉得你俩真有点般配，这身高，这体格，”说着有用手肘撞了一下姐妹，“小宋可勤练呢，身体肯定比不输给小伙。” 小姐妹看着秦莳笑。 秦莳的脸更红了，女人越看越喜欢，抓着她的手背拍拍：“我叫闻颂，听闻远方有你，颂念经文的那个闻颂，你也可以叫我闻姐，先别急着答应他，好好考察考察，有什么给姐姐说！” 她一说话，宋確根本插不进来，最后的才是重点，闻颂掏出手机：“加个姐的微信？” 秦莳又看了一眼宋確，宋確终于也是能说话了，但没正型：“你不愿意就不要加。” “你说说他一个大老板，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哦！”闻颂伸出手指点点，“该不会是怕我给人家说什么影响你现在编造的假象吧？” 宋確：“……” 秦莳哪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宋確这一趟又是中午不在公司，又是换朋友圈背景图的，他交际圈里的人怎么可能不好奇，都说姚总夫人了，这个姚总和宋確肯定熟。 她扫了码，很贴心地打了自己的名字。 “你叫秦莳啊，”闻颂给她备注好了，点头，“盆莳虽由人，其性不可夺的莳啊，好特别！” 秦莳有点适应了，笑：“你也是守岁筳开听颂椒，很美好。” 闻颂眼睛亮亮的，又转头给小姐妹夸：“听听！啊，真是越看越喜欢，懂我的！不像宋確他们那群人，半天夸不出个屁，都是小学生。” 小学生宋確在边上撇撇嘴。 临走，宋確抓着车钥匙：“闻姐我开了车，送你？” “不！不用，”闻颂这才松开秦莳的手，把人推宋確身边，“我带了司机来的，哎哟今晚就得走，老姚那边需要我。” 他俩也是圈里出了名的恩爱，走哪都要跟着，主要是老姚得带着老婆到处跑，没老婆在身边跟不会谈生意一样，被宋確他们嘲过很多次，但姚总一点也不觉得恼怒，先说一通恩爱狗粮，再嘲笑一波单身狗。 送走了人，秦莳在副驾低头看刚加上的人的头像，朋友圈的动态都是新衣服新包包，还有和自己老公的恩爱照片。 她浅浅的笑了一下。 宋確转弯的时候问：“悄悄笑什么呢？” “笑宋老板，”秦莳摇摇手机，“你怎么这么多助攻啊？” 宋老板：“哪有啊？闻姐喜欢你的，她都没加过以前那些人的联系方式。” “哦，”秦莳不看手机了，看他开车，“你以前交往了很多吗？都能整理成资料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宋確“哎呀”一声：“没，她故意说来逗你的。” 秦莳抿了一下唇角，看着前面的一排红色尾灯，天实在是黑尽了，灯光亮得她的眼睛有点不适应，眨了好几下还是不太舒服。 一直到楼下停车了，秦莳才叫他：“宋確，你的前女友里，有没有特别入心的？比如和你度过了公司艰难岁月的。” 宋確的表情停滞了一下，纳闷：“这会影响到我们以后在一起吗？” 秦莳点头，特别认真：“我觉得陪你度过事业或者什么困难期的女人，一定有特殊的意义的。” 她看见宋確撑着方向盘思考，时间变得很慢很慢，秦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但闻颂的话给了她一个可怕的想法，宋確多年兜兜转转，女朋友换掉了一个又一个，说不一定真的是有个忘不了的人。 求而不得，现在年纪到了，得往前走，才找到了她秦莳。 这么些天，她其实不能看透宋確，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很完美，很体贴很适合在一起，但她越看越心慌。 她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完美男友，和宋確不可能会这么融洽，宋確好像永远不会和她有矛盾似的，很不正常。 现在宋確看过来的眼神也让秦莳难以捉摸，但让她莫名的心跳加速，又突然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很久没有被体贴包围的感觉了，也很久没有那种往在往前走的感觉了。 宋確要是真的说有的话，她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办了。 所以她张嘴，想说自己好像也不怎么想知道了，宋確却开了口：“没有。” 秦莳有口气直接憋在了心口，千言万语，字字句句变成了一个气音：“……啊？” “没有，”宋確笑笑，“我刚回来那会，跑公司上市，忙着搞宣传和谈合作，挺忙的，没时间谈恋爱，事业低谷和艰难的时候，”宋確微微皱眉，看着她的眼睛，“秦莳，人生有时候和书本也不太一样，至少我的是不一样的，那时候公司没怎么起步，哪有什么漂亮女人认识宋老板啊？” “而且每天除了拉人谈合作就是想方设法把业务做好，感情的事情很少考虑。” 说着宋確有看了看她手机：“就闻姐和姚总他们，也都是事业稳了，我可以在圈子里有发言权后认识的。” 秦莳的眼睛颤了颤，外面的路灯不太亮，远照不到车里来，秦莳觉得这种环境很压抑，以前很喜欢暗处的，但恋情结束时经历了关在家里的黑暗期之后，她就不喜欢了，待久了会唇舌发干，心腔振动。 但她压住了，调整呼吸回看宋確的眼睛。 宋確撑着方向盘，用食指指腹点点：“事业稳了之后考虑过开始谈恋爱的，”他突然沉默起来，持续得有点长，最后有点无奈，“不怎么能找到合适的吧，因为各种原因在一起又分手，相处得都融洽，但好聚好散这种事我知道，有情断不了，断了的缘分不到。” 很商人思想，秦莳突然想起了楚笑笑，一直宋哥宋哥地喊，但说话和举止都生怕惹了他不高兴。 她也突然明白了楚笑笑的眼泪。 秦莳连名带姓地喊人，浑身没有敬畏，宋哥巴心巴肝的待着，但她说什么？ “我现在还在看他适不适合交往哦”。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身边的圈子，”宋確恳切，“和我在一起后，你还是你自己，当然，我的圈子，你也可以随时来来去去。” 秦莳的手心凝出了汗，她忍不住捏了捏手指骨节：“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宋確半张脸在光里，偏头：“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秦莳咽了口口水，喉咙更干：“和我相亲前，你还相过吗？” “没有，”宋確回答得很快，“前一天晚上我才回北城，朋友说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 “那为什么呀，”说是问一个，秦莳还是忍不住问了下一个，“为什么就一次，就我一个，你就要和我在一起？” 宋確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了很久：“其实我听过一些你的事，你在医院实习，然后放弃这条路，找工作到失恋，我都听说过。” 被车灯照眼睛的不适感又浮现了，秦莳的手心更湿了，声音都在抖：“你都……知道啊……” “也没有刻意知道，”宋確看她脸色不好了，“你也知道老家，关系网也窄。” 但秦莳就不知道宋確一路走来的一切，宋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你来北城了嘛，又不经常回去，不知道我的也很正常。” “现在我在北城啦，”宋確眨眨眼，“这些关系不就又显现了吗？你也知道我的生活了。” 秦莳吸了口气，宋確把她散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耳朵，她的耳垂大，圆圆的，老人说有这样耳朵的人有福。 “秦莳，”他忍住摸一下的念头，收回手看她，“既然我们两个，前边的那些情情爱爱都了结干净了，又有缘呢，男未婚女未嫁，试试呗？” 第19章 北城（6） 秦莳看着宋確的脸许久，被昏黄的灯照着，眼神沉沉的，既然话都挑成这样了，宋確不打算往后退了。 他其实也能感觉到秦莳的犹豫，但也有股想往前进一步的意思。 她需要有人推一把，宋確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前面有车进车库，但可能是技术不好，熄火了，跟在后面的车等了好半天，终是忍不住长按喇叭。 秦莳被吓得回过神来，吸了一口气，点头：“好。” 从这天开始，没有特殊的事件，秦莳周末的时光必定会有一天和宋確在一块，在某次经过健身房的洗礼，第二天没腰酸背痛后她产生了莫大的信心，并且询问： -宋確，你说我多久能有马甲线？ 宋確甩出了健身房的训练课程安排，直接给他排了一个季度的班。 秦莳当即把备注改为：诡计多端的资本家。 他们健身时间不定时，早上下午傍晚都可能，因为偶尔会在健身前后看看电影或者看剧，也可能是在某个书馆点一杯咖啡看书，宋確也会拿着笔记本电脑处理事情。 最让她开心的是学会了自行车——虽然还是不敢上大路，但就是在宋確又鼓励又嘴损中学会了。 所以“诡计多端的资本家”又变成了“嘴欠的讨厌鬼”。 苳苳姐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这备注是要赶上奇迹暖暖的衣服那么多吗？” 宋確的头像在那天后也变了，变成了那个小白兔夜灯，拿秦莳当时的照片放大截的，又找了人弄清晰。 就像他朋友圈主页的“汤圆干杯”一样，很隐晦，像是只有他俩才知道的秘密。 但这个秘密逃不过苳苳姐的眼睛，她在秦莳提着两杯奶茶上来后啧啧啧：“你俩在一起了吧？那小脸哦，跟抹了蜜似的。” 秦莳没回答，只是把其中一杯奶茶给她。 嘬到下午都在咂嘴：“啊好甜，这就是爱情的味道吗？” 秦莳原本要去接水的，刚要起来，闻言直接敦地一下坐下了，引得苳苳姐笑得更加大声。 这个周末秦莳没有和宋確出去，高中同学约了她吃火锅。 同学才从外地出差回来，去的地方温差还挺大，到的时候就把外套脱了：“我跟你说，这次出差可气死老子了！” 她干了一杯苦荞茶，还一脸愤怒，秦莳正看着手机里的转账蹙眉，宋確给她转了一千块，让他吃完饭再去逛逛街，她没点，拿着菜单：“咋了？” “体会到了资本家的黑暗！我景安，活了二十多年，这都要奔三了，”她又倒了一杯水，摇头，“居然碰到了猥琐的项目老总！” 秦莳手里的笔掉了，张嘴。 景安以前也是小职员，忙叨了好几年成了项目负责人，整天也是早出晚归飞来飞去的，但公司真的很不做人，她几乎闲下来找秦莳都会吐槽，现在还出了事。 这次的项目原本不是要到她出面应酬的，偏偏项目老总来的时候看上她了，非要一块去才能谈。 小公司就是不硬气，大老板让她去陪陪，结果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个礼。 “操！”景安越说越生气，“垃圾公司，等着老子的仲裁吧！” 秦莳听出一身冷汗，坐过去牵着她的手臂来回看：“那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事，我能出什么事？”景安拿过菜单，“我学空手道的你忘啦？直接送了那个猥琐老总一套骨折套餐！” 秦莳松了口气，还是很后怕，问：“你还回公司吗？” “回他大爷，”景安撇嘴，“大老板说要给我赔罪，我看他咋赔，反正这班是不打算上了，祝他们明天就倒闭！” 景安点了一瓶梅子酒，拉着秦莳喝了几杯就都是她独享了。 她酒量挺好的，但有可能是心里不忿，还有见到秦莳亲切了，也有可能是前几天喝的酒没散开，颧骨喝得红红的，靠着秦莳的肩膀感叹：“小莳啊，你以后不能去参加这些酒局，太黑暗了太黑暗了，好好做你的小校对，快快乐乐不看见这些臭男人！” 秦莳给她夹菜：“好。” “还有，”景安咬着肉，“你再找男朋友，不要找这些老板。” 秦莳手一顿。 “我现在恨死这些老板了，一个个的都是丧良心的资本家，眼里只有钱！”说着她又喝了杯酒，“都是坏男人！” 秦莳也不知道怎么说，叫她别喝了吃肉。 景安觉得她不对劲，伸着脑袋嗅嗅她的头发：“小莳，你以前没用过这个味道的香水啊……” 秦莳缩缩脖子：“新买的，就，突然觉得这个味道还可以。” “真的蛮香的，”景安突然伸手紧紧地抱住她，“看见你又开始社交了就好开心，你走出来了！” 香水是上周和宋確逛街看的，当时是为了给宋確挑一款应酬的，结果宋確拿了一款让她闻，就变成了身上香；社交圈子也是上周出现新事物的，去逛了宠物店，有只小白猫一直拿着脑袋要蹭秦莳的手，虽然被笼子挡着，但十分卖力，还把爪子伸出来。 宋確本来想问她要不要养只小猫，但秦莳摇了头：“我妈对这些过敏，还是不要了。” 等走出宠物店，到了广场上面，宋老板才开口问：“如果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秦莳偏头等他把话说全：“我对这些不过敏，我可以养，但是要你在，我没有要问你搬过来和我住的意思，也没有耍流氓的意思。” 最近的天气真的太好了，稍微穿个外套都发汗，秦莳当时就是起了一身汗，在太阳下错开眼神：“我考虑一下。” 宋確就让她慢慢考虑。 鼻子被捏住，秦莳被景安捏着扭头，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嘿嘿一笑：“我已经没事啦。” 景安抱她更紧，险些贴着她的脖子：“没事就好，我跟你说哦，晋谦他，回北城了你知道吗？” 秦莳身上的肌肉一紧。 景安感觉到了，有点后悔说这事情了：“你没事吧？” 秦莳摇头。 “我是怕你突然看见他了伤心，他在这里找工作了，”景安叹气，“说来晋谦也是帮了我，我本来都被老板拖着走了，他来帮了我一把，我才抓住时机一个高抬腿。” 秦莳只是愣愣地点头，被景安靠着，这人突然黏黏糊糊的，嘟囔着：“秦莳，我看他没放下你。” 听到他们喝酒了，宋確人到不了，小曹开车来的。 作为助理，小曹今天也挺忙的，但是没喝酒，怕宋確喝多了一直待命，结果没想到要去接秦莳。 景安看见穿西装的就来气，嘴撇得很夸张：“这代驾怎么都穿这个出来啊？怪膈应人的。” 小曹被嫌弃得一怔，秦莳赶紧安慰：“她不是冲你，工作遇到难事了，真的不是说你。” 小曹点头，但还是有点伤心。 景安抱着秦莳不撒手，在后座蹭她：“小莳，你看我好不容易回来，工作也没了，今晚你就陪陪我呗，陪我说说话，我太难受了。” 她就差眼泪汪汪了，这种对话在他俩之间很正常，有时候在手机里都会出现“小莳真的好烦，你快过来让我揉揉”之类的。 秦莳习惯了，但小曹第一次见，而且大家真的蛮不容易的，一时间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不愉快的见面直接不值一提，他问：“是出了很严重的事吗？” 还在消化晋谦回来的事，秦莳也有点心不在焉，但这是景安的隐私，秦莳摇头：“也没什么。” 小曹懂得看脸色，安安静静地把车开到位，看两个女孩子推推嚷嚷的，帮着扶了一把，但景安看他靠近就防备，指着：“臭流氓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动手老娘让你再进医院！” 小曹：“……” “我送她上去吧，”秦莳又开始说“不好意思”“不是冲你”，走了两步搂着人回来，“你先回去吧，我今晚留在她这，你去接宋確。” “好……好吧，”小曹再看一眼景安，景安突然把秦莳拽走，十分严肃，“小莳我告诉你，像他们这样的，最坏了！” 一个醉得有点迷糊的人了，居然还这么警觉，秦莳想着这次出差把人弄得够呛，一直到把人放到客厅的沙发上，景安才卸下防备，十分安逸得舒了口气。 小半个月没人住的屋子闹腾起来，秦莳熟门熟路地去烧水，她也翻到了所剩不多的蜂蜜。 烧水间隙，她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对于在景安这里过夜，妈妈已经习惯了，以前她俩也经常来来回回留宿，有时候也会约着一起出去玩几天。 反正周末，妈妈只是让两个女孩注意安全，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秦莳让景安去卧室睡觉，但她摇头，把人拉着坐在地毯上：“小莳，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她把行李箱拿出来，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掉了一地，什么水乳，面膜，精油，还有换洗后的衣服，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零食，小饰品，还有…… 秦莳从一堆混乱的东西里提出一个抱枕，一个小鸡造型的抱枕，不是景安的风格，躲避现实般地试探：“这是我的礼物？” “嗯！”景安嘿嘿笑，“你看它多可爱啊！很适合你的风格！你以后在工位上，可以抱着它，可以靠着它，这样就有我和你一起上班的感觉啦！” 秦莳：“……” “景安，”她伸手抹着他的脸，“我今年生日了就29了，我不是小朋友了！” 被捧着的人只是笑，往她的腿上一趴，滚好几圈。 好不容易把景安哄着喝了蜂蜜水，但她不愿意回房间睡觉，抱着那个小鸡抱枕蜷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睡着，秦莳去房间拿了被子，把空调打开，又把从行李箱里倒出来的一堆东西收起来，把景安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宋確发消息来问她在几楼。 秦莳： -？？？ 宋確： -小曹送我过来的，带了点醒酒的汤，给你们拿上去。 开门的时候，宋確手里还有其他东西，一身酒气还俯身闻闻秦莳：“你也喝了吧？” 秦莳：“你身上的酒味吧，你喝了多少？” “酒味不一样，”宋確耸耸鼻子，“这上面是汤，下面是粥，你也吃点，不然明天起来会胃不舒服。” 宋老板是懂宿醉的，秦莳伸手拿，却被宋確伸手搂了过去，手掌按着她的后腰，让她微微垫脚，在耳边问：“为什么不收钱？” 秦莳被挠地耳朵痒，侧了侧身，却被抱得更紧了一点：“我钱够的。” 宋確也没勉强，贴着她的肩膀点头：“好吧，抱一会。” 她发现了，宋老板喝了总要找她抱一下，他们在门口安静地拥抱，秦莳问他：“你应酬完了？” “没有，”宋確摇头，“我说上厕所，先逃过来缓一下。” 今天的合作应该也不简单，秦莳怕耽误事情，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给你点醒酒汤。” 宋確眼里的疲惫散了很多，勾唇：“好。” “你把手机给我一下，”他撑着墙，“我给小曹打个电话，我手机放车里了。” 秦莳没怀疑，因为拥抱，也没思考这人都要下去了，还给小曹打电话，解锁，把手机递给宋確。 宋確的眼睛里露出了狡黠，认真的样子看起来真像打电话似的，点了两下就给秦莳了。 秦莳：“？？？” “好了，”宋老板露出满意的笑，“收了。” 秦莳：“……” 她还是把宋確送到了车边，小曹来来去去的，有点关切：“你朋友好点了吗？” “睡着了，”秦莳笑笑，自己拿出了手机，“她是发发牢骚，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么，宋確快回家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发个消息啊？” 小曹了然：“有。” 秦莳：“谢谢。” 小曹赶紧摇头：“不用不用，你太客气啦，我的职责。” 秦莳眼看着车开出小区，打算掐着时间给宋確定个粥和汤，可刚一扭头，景安家楼下的榕树下就站了个人。 她一年没见晋谦了，这人瘦了，头发有点长，刘海遮住额头，眼睛有点红。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秦莳，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