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蝶》 1. 含情眼 冬夜的城郊别墅区空旷静谧,偶尔飘过几阵密集的鞭炮和烟花声,骤起骤熄。 电视里娱乐台热闹的背景音乐,和主持人喜庆高昂的声调,将室内烘托得喜气洋洋。 祝春好没骨头似地盘着腿,和祝父祝母一起窝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地听着电视声,等待半个多小时后的春晚。 刚刷到一个网传的春晚节目单,还没等看上两眼,她雪白的耳廓极细微地动了下,捕捉到了令她不得不在意的个别字眼。 宛如感知到危机,进入警惕防备状态的小型哺乳动物,她圆润的猫眼眯着抬起,看向电视。 “……这位大家肯定很熟悉了——凭借出道歌曲获得WMA最佳新人,短短两年已经将最佳男歌手、最佳单曲、最佳专辑等奖项拿了个大满贯,业内称赞他是“被夜色亲吻过的性感嗓音”。但除此之外,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相貌,明明能靠脸吃饭,却非要靠才华。一双含情眼,看狗都深情。下面有请这位为我们送上他的专属新年祝福,他就是……” 主持人激扬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祝春好悄悄伸回按下遥控器关闭键的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企图浑水摸鱼。 然而,电视声音一消失,旁边的祝母便敏锐地从手机里转过脸来,疑惑问道:“是你把电视关了吗,阿蝶?” 祝春好缩到一半的手指蜷缩了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捏了捏耳垂,声音软中带虚:“这个主持人的嗓门…有点聒噪。” 说完心中默默道歉:……对不起了主持人。 正坐在祝母另一侧,给她揉小腿的祝父力道不变,头也不抬地随口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段介绍有点耳熟呢,阿蝶把电视打开,我看看说的这个人是谁。” 祝春好眨了眨眼。 可不是得耳熟嘛,那样堪称完美的履历,放眼娱乐圈恐怕只有一个人。 她嘴上爽快应了声,手却磨磨蹭蹭地先摸上了头发,“我先绑个马尾,很快。” 等她慢吞吞地把并没有乱的柔顺马尾拆了重新扎好,才把电视打开的时候,那人的祝福环节刚刚好播过去。 只剩下主持人依旧兴致昂然地介绍下一位明星。 危机解除。 祝春好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祝父:“哎,人家都播完了你才打开……” 祝春好冲祝父无赖耸肩。 然而,没等她得意个几秒钟,坐在他俩中间的祝母猛地抬头:“我想起来了。刚刚那电视上说的,是不是周炽啊?” 祝春好唇边得逞的笑容一僵。 就像被冰雪封住,凝固在了白净的小脸上。 “对哦,我就说那些形容怎么那么耳熟呢,原来是周炽,怪不得,那什么嗓音什么奖都是老周炫耀过的。”祝父也恍然大悟。 祝母问:“阿蝶,小炽今年回来了吗?” 祝春好嘴角的弧度不自然地缓缓回落。 “…应…应该不回来吧。”她略微垂了垂脑袋。 祝母眉梢挑了下,没说话。 祝父一边帮祝母揉着小腿,一边发散感慨道:“看来明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逢年过节都回不了家。” “哎,小炽也算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从小到大就样样出挑,虽然叛逆进了娱乐圈,让老周那会儿生了不少气,但这才几年就混出了名堂,也是年少有为。老周现在也没那么反对了,还天天嘚瑟呐。其实我早就发现他有这个音乐天赋了,要不以前我能让他教咱家阿蝶钢琴?” 祝春好默默低着头,没接茬。 哪是他让周炽教的? 明明是她自己跑去跟周炽学,结果没学两天,就被他拽了回来,一口气给她找了三个钢琴老师。 背地里他还和妈妈抱怨:“老周家那小子怎么光挑他爸妈好处随了?长得那么招人做什么?瞧把咱们阿蝶勾的,天天不着家。” 祝母也无语地瞥了祝父一眼,而后又转过头来打量了祝春好一会,突然问:“阿蝶,你回来这么多天了,怎么也没听你说起小炽的消息,小时候你俩不是玩得最好嘛?” 祝春好头皮一紧。 刚刚不想让爸妈看到那人,就是因为不想提起他。 只要提起他,势必要像现在这样,被追问他的近况,或者最近联没联系之类。 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发小儿,那自然没什么。 问题是,她和周炽的关系,并不“单纯”。 他俩在双方父母的眼皮子底下,瞒着所有人暗度陈仓,偷偷谈了场地下恋爱,并且以失败告终。 大吵一架之后各奔东西,周炽去娱乐圈当明星,她继续当射击运动员,两年没再见面。 偏偏两家在一个别墅区,住得极近,父母也是多年的老朋友,逢年过节聚餐是必不可少的。 刚分手那年,也是周炽出道第一年,大概就是因为不想跟她见面,所以他没回家过年。那时她还能以他刚入圈忙,没空联系所以不清楚搪塞过去,今年再想蒙混过去,就难了。 祝春好尽量语气自然道:“妈,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的事。周炽是大明星,我也每天忙着训练比赛,我们俩的关系早就淡了,现在就只是普通朋友了。” 今年说是普通朋友,明年说是认识的人,后年就可以说已经不联系了。 祝母看着她没移眼:“是嘛?只是普通朋友?不是和小炽吵架了?” 祝父闻言也看过来。 祝春好鸦羽般的眼睫一颤:“…没有啊,和他有什么好吵的。” “就是。”祝父哼哼两声,有些阴阳怪气,“周炽那小子的模样最招小姑娘稀罕了,就没见一个跟他吵过架。阿蝶又从小跟他最要好,他俩都快好成一个人了,怎么会吵架?” 祝母轻飘飘一眼扫过去,“你又明白了?” 祝父立刻手指捏着沿嘴边一划——闭上了嘴。 一个说她和周炽吵架了,一个说她和周炽关系好得不得了。 祝春好总感觉他俩的话各有内涵,在二人目光下强颜欢笑,低头摆弄手机。 很快,没等祝母再发问,祝春好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立刻将来电界面展示给祝父祝母看了眼,“林听的电话,我上楼接一下。” 说着,不等两人回应,便匆匆起身上楼。 背影透出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房间关上门,祝春好也没接电话,而是背靠着门板,脑海里七零八落地回忆着刚才那几句话应该没露馅儿吧。 铃声响了一小会就没再响了。 她两指捏着手机转了好几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却是想起了罪魁祸首——刚刚她也没看到的,那人的新年祝福。 她纠结半晌,最终还是打开手机,切至小号,划到特别关注,戳开列表里唯一的关注对象。 一系列操作如行云流水,熟练得过分,好像经常这样干似的。 果然,那人的微博就在刚刚晚上7:30,卡点转发了飞鸟娱乐的祝福视频。 而这条动态一看就是工作人员帮他发的,寥寥一行半的字里夹杂着几个打死他都不会用的花花绿绿小表情和卖萌标点符号。 于是文字内容祝春好都没仔细看,视线一掠而过,转到了视频上。 视频封面,是他招蜂引蝶的脸。 祝春好盯着那双据说“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以前这双眼,的确是轻轻一笑便能吹皱一池春水的。 但现在,她总觉得,眼还是那双眼,但笑起来的时候,含的情却是凉的,冷清且刺人。 就像隆冬的阳光,只有亮度,却没有温度。 看了半晌,她才小小地哼了声,指尖刚移到播放键上空。 屏幕突变,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祝春好被吓得一激灵。 看到来电显示,她长长吁了口气才接起电话,声音清清糯糯有点像撒娇:“你这救火电话晚了啊,林听都打过了。” “他这次这么快啊,看来今晚被他妈压着没敢出去浪啊。嗨,我之前跟我妈他们搓麻将呢。” 电话那头的余淑遥刚刚胡完了一把,才看到三人聊天组里祝春好“申请救火”的消息,于是立刻离席拨了电话过来。 “明天你妈也来打麻将,你来不?他们大人一桌,咱们''小孩''也凑一桌?” 祝春好不太会打,但也勉强能凑数。 她倚在床头,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半躺着,轻轻揪着墙上因过年而装饰的如意结的穗子,微出神应道:“行。” “成,我叫叫林听,他肯定也跟着他爸妈来。这样咱们就三缺一了。” 祝春好“嗯”了声,手指继续搓着穗子,心不在焉地听她琢磨叫谁,冷不丁就听到一句:“那就再问问周炽吧,好久没见了吧……” 祝春好心一紧,差点失手将如意结拽下来。 她嗓音晦涩急迫:“…叫他干嘛,他肯定没空。” “哦,也对,大明星嘛,忙得很。”余淑遥随口吐槽,“刚出道那时候,他就忙得连咱群聊的消息都不回了,更别说现在找他打麻将了。” 所以那之后,四人小群“嘉湖四条人”再没有人说话,而余淑遥重新拉了林听和祝春好,“嘉湖一家三口”成为了他们三个的新据点。 祝春好咬了咬唇,干巴巴解释了句:“艺人刚出道,都是忙的,他可能也没办法。” “哎,就知道你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你向着他,要不你喊喊他看他来不来?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想念被‘雀神’虐的感觉了。” 祝春好:……谁跟他两小无猜了? 她绞尽脑汁想借口:“别了吧,说不定他以前的联系方式都不用了或者被工作人员接管了。” “是哦。明星真麻烦。”余淑遥总算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那算了,不打扰他老人家了。” 祝春好提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慢慢落了回去。 “到时候再看吧,就不信三缺一没人来。” “好的。” 挂掉电话,祝春好往床上胡乱一扑,鹅蛋小脸埋在被子里,气恼地哼哼了两声。 怎么今天“周炽”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这么高?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而通话结束,屏幕又继续显示刚刚的微博界面,手机被她出神时随手扔在床上,刚好碰到播放键,视频开始播放。 一阵流畅而又随意的钢琴声响起,她怔了下,没反应过来琴声是哪来的。 直到听出这旋律是《新年好》变奏版,以及琴音中透出一股熟悉的漫不经心。 能将钢琴弹得这么懒洋洋的,她就认识那一个人。 祝春好噌得爬起来捞过手机。 正看到画面中,一身矜贵正装的周炽,单手弹完曲子的最后一小节,那张无从挑剔的脸转向镜头,风流的桃花眼微挑。 “新年快乐。” “还有。” 周炽轻笑,眼神淡却压迫。 “十二小时内,你会看到我。” 2. 不合理 祝春好愣了几秒。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数下。 什…什么意思? 她点开评论区,短短几分钟下面已经几十万条评论,夸赞的不计可数,祝春好只找到了一条涉及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的评论楼。 【炽哥说的12小时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嘘,别声张。省的再被人惦记上,如果不是,炽哥就要被嘲了。】 【有道理!我们不说,暗暗期待!】 …… 周炽的粉丝——小火苗,很有默契地三缄其口,而从不追星的祝春好一头雾水,直到被爸妈叫下楼去看春晚,祝春好还有些心神不定。 倒不是她自恋,觉得那是跟她说的。而是他那最后一句话,配上他坏气四溢的神情,跟犯罪宣言似的,也不说到底跟谁见,怎么见,让跟他曾经有“过节”的祝某,全身血液流动速率飙升。 怪不安的。 就像枚被人标注了最晚日期的不定时地雷,已知在十二小时内肯定会炸,却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炸,炸在哪。如此,就要提心吊胆一直等到爆炸那刻才能解脱。 周炽太坏了。 祝春好表面在认真看春晚,偶尔还附和两声祝父和祝母的节目点评,而手指却一直在翻周炽超话的帖子。 终于,在春晚的第七个节目即将开始时,让她刷到了一个与她同样不解的小火苗—— 【炽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有木有姐妹提示一下我啊呜呜呜,这条微博仅超话内部可见!】 祝春好马上点开下面的回复。 然而,没等她定睛将看到的文字内容输入进脑海里,就听旁边的祝父突然提高音调: “哟!这不是周炽嘛?” 听到这个名字,祝春好几乎是下意识抬起眼。 就看到电视中—— 男人从容地举着话筒,从舞台中央缓步走上前来。 一丝不乱的黑发背头,微含笑意的撩人眼眸,以及手工私人订制西装下的宽肩窄腰,于一排伴舞中间鹤立鸡群。 巨幅8k极清屏幕不仅没有暴露什么缺陷,相反放大了他五官的立体精致程度。 是让祝父这个同性长辈,都忍不住叹为观止的水平。 祝春好就这么愣愣看着电视上的周炽,听完他与某当红实力女歌星对唱一整首歌。 直到他施施然下台后,镜头再次切换至主持人,她才想起刚才在眼前一晃而过的微博回复,她低头看去: 【姐妹,是春晚啊!不过先不要外传哦!之前网传的节目单上有炽哥,就因为第一个传出来的人刚好是咱们小火苗,咱们家就被群嘲了一番,所以我们悄悄期待就好哦~】 原来是春晚的意思吗? 此时,祝春好刚刚仿佛宕机的大脑重新缓慢加载,周围环境也开始被她的意识重新纳入思考范围。她终于注意到了身侧两道极其强烈的视线。 “阿蝶。” 见她终于回神,祝母笑得耐人寻味,“就算你俩现在是普通朋友吧。那……”她格外加重了后面四个字的语气,“你的朋友,上春晚你都不知道吗?” 祝春好梗了少刻,感觉现在脑海有些乱,意识大概还未加载完全,不太够应对她爸妈的。 她迫不得已再次落荒而逃:“咳,爸妈,我有些困了,先睡了。晚安,明天早早起来给您俩拜年。” 说着,都没敢对他俩的视线,脚下溜得飞快,“年”字的尾音还没消散,她的人影便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 回到房间后,她的心脏还在乱哆嗦。 说不清是因为周炽,还是因为爸妈的诡异眼神。 背靠着门板缓了好一会才终于平静下来。 算了。 既然她妈怀疑他们吵架,那她索性就把和周炽吵架坐实,朋友之间又不是不能吵架,他现在远在京市,明天也不可能回来,她怎么乱说他都是不会知道的。 反正目前看来,“前男友”埋的雷已经早早炸了,就算今晚出现频率再高,也再过几个小时就变成“去年”的事了。 祝春好这样安慰着自己,晚上却仍睡得不是很踏实,总觉得不安得很。 次日天还没亮,她便顶着黑眼圈先去父母房间拜完年,讨了两枚厚厚的红包,接着又在手机上应付各种亲戚同学朋友。 等到结束,已经早上七点多一些,她没睡好,也没什么打扮的心情,对着镜子看了眼,头发是昨天洗的,虽有些凌乱,但也不油。她随便理了两下就下楼了。 刚下完最后一阶楼梯,便听到了昨晚听过一遍的,那据说“被夜色吻过”的男低音。 就,虽然她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了,但也不想在新年第一顿饭就着前男友的春晚重播吃啊,这未免有些过于晦气了…… 没等她悄悄退上去一步,耳朵好使的祝父从餐厅瞅过来,“阿蝶,赶紧吃饭了,一会你周叔周姨要来呢。” 祝春好“哦”了声,刚踩上台阶的毛绒拖鞋又静悄悄落了回来,慢吞吞去餐厅坐下吃饭。 祝母看了眼磨磨蹭蹭的她,又看了眼电视上的周炽,半是挪揄半是感慨,“感觉小炽都好久没来拜年了,今年他还是回不来呢,真可惜。” 祝春好就着前男友的歌声,往嘴里塞了一整个饺子,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嚼得杀气腾腾。 嚼完咽下去才阴阳怪气道:“人家现在是顶流,这不是得上春晚嘛?哪有空来拜年?” 祝父啧啧两声,“阿蝶,怎么对朋友酸味这么重啊,今早的饺子你就别蘸醋了。” 说着还故意把醋碟用筷子拉得离她远点。 祝春好哼哼着将醋碟扒拉回来,“我承认跟周炽吵架了,普通朋友总可以吵架吧?” 见她终于承认,祝母抱着胳膊笑眯眯问:“因为什么吵架了?吵了多久了?” “太久了,忘了。”祝春好面不改色吃得飞快,“他打小就那么讨厌,吵架肯定不是我的错。” “这时候又说人家讨厌了,看来你俩还真吵架了啊?稀奇。” 祝父调侃了句,不过他是铁站自家闺女边儿的,没了昨天还夸周炽年少有为的样子,立刻改了口: “也正常。其实我老早就觉得那臭小子不让人省心,好好的家业不继承,非跑去娱乐圈玩票,瞧那会儿把老周气的。长得花里胡哨一副拽样儿,看着就不是个能退步的性子。以前那是咱阿蝶脾气好,让着他,但凭啥咱阿蝶就得让着他?咱家阿蝶乖巧懂事还为国争光,不知比他强多少,我看肯定是他的错……” 祝春好连连点头。 祝母却瞪了他一眼,“行了,你就别拱火了。你闺女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就她娇里娇气的,说她一句能哭老半天,还让人家周炽?那不是周炽一直哄着她吗?” 祝春好不服气,她哭是因为她是那种一吵架激动就忍不住流泪的泪失禁体质,可那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她也很烦的好嘛。 想反驳却无从反驳,她只能气呼呼地指着客厅电视方向问:“这怎么还循环播放他这歌啊!就这么好听?” 祝父刚被祝母瞪哑火,又力挺闺女:“阿蝶不喜欢就关了,我也不爱看这臭小子。” “好!”祝春好一口一个饺子,没两下就吃完了,站起身便想去客厅关电视。 然而门铃响了起来。 祝父伸长脖子看向门口:“阿蝶,应该是你周叔周姨来了,来得还挺早。你先去开门,电视留一下,我倒要问问老周他儿子上春晚这事怎么还藏着掖着不说。” “好。” 祝春好瞥了电视上的男人一眼,腹诽:就再留你招摇几分钟。 而后她随手捞了件薄棉服套在毛绒家居睡衣外面,顺眼瞥到了立于墙角的鎏金落地钟—— 7:30。 正好是周炽所说的十二小时截止时间。 这个意识在祝春好脑海里快速划过,她没细想,径直走到门口开门,也没有看到门铃的可视屏幕上,只露出一边宽阔的肩膀。 她小脸挂上清甜的笑容,拜年的话也到了嘴边,直接拉开了门。 “新年快乐!周叔叔,周……” 然而一开门,祝春好就意识到了眼前的人不对。 此时新年问候已经说完了,“叔叔”也顺嘴叫完了。 但眼前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周父周母。 前一秒在电视里唱歌的男人,这一秒活生生地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颗蛰伏着,伪装着,时限为十二小时的地雷,准时在她眼前爆炸。 “周…周炽?!” 周炽极短地怔了一瞬,含情眼微挑,有些温吞地重复她刚刚顺嘴叫出来的称呼:“叔叔?” 他忽然勾了下唇,不急不慢地从大衣内侧掏出一枚厚厚的红包,轻飘飘塞到她僵硬的手中。 “看来这红包准备的不亏,过年还升了个辈分。” 祝春好呆住了。 不仅因为周炽不合理的出现,更因为他这仿佛从未与她交往过以及分手的诡异态度。 让她此刻十分疑惑现在到底是他俩谁没睡醒? 而周炽宛如真的失去了中间那四年的记忆,语气与神态都与四年前未交往时无异。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新年快乐啊,小蝴蝶。” 3. 小哭包 祝春好紧紧捏着红包,震惊地看着周炽越过她,堂而皇之地进了家门,远远跟祝父祝母拜了年。 这时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所以她现在,真的是在没洗头没梳头、睡衣外面套去年旧棉服、熬了夜没化妆、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情况下……见到了前男友啊。 哦,还叫了他“叔叔”,被他恶劣地塞了枚红包。 debuff简直全部叠满了…… 太不体面了呀! “阿蝶。” 听到周炽的声音,祝春好下意识机械转头,只见他正眯着眼遥遥看向电视,而电视上,是他那张优越无暇的脸。 周炽唇角弧度戏谑,借着换鞋,俯身用只能她一个人的音量问:“就这么喜欢听我唱歌啊?还开循环播放。” 哦,还被他发现自己家在循环播放他的节目。 祝春好:……算了,这个世界毁灭吧。 周炽的到来受到了祝家除去祝春好外其他成员的热情欢迎。 祝父早已没了刚刚与祝春好同仇敌忾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还故作嫌弃道:“小炽,你这都多少日子没回来了?上春晚也不跟我们说声?老周也是,竟然也瞒着我们。他俩人呢?” “不是瞒着您,本来今年我是要回来的,但那边临时出了点情况,需要我救场。” 周炽手里圈着祝父倒的武夷山大红袍,言笑晏晏:“我爸我妈也不知道呢,今天早上到家还被他俩揪着耳朵骂了一顿。也是担心你们生气,所以先让我来拜年请罪,他俩一会再过来。” 祝春好瞥了在父母中间人模狗样的周炽,气哼哼地坐到沙发另一角,离他远远的。 祝母想起来:“对哦我都忘了,你这是从京市连夜赶回来的啊?是不是没怎么睡?” 祝春好闻言打量了一下他,好像的确是风尘仆仆的样子:黑色大衣里的西装虽然换了件象牙白的,领带也换了条银色的,但最里面的衬衫依旧是昨晚节目上穿的那件白蝶贝扣的,背头也没那么一丝不苟了,几缕额发垂了下来,显得有些随意。 “还好,在飞机上睡了会。”周炽笑了下,突然放下茶杯,转向祝春好,“不过我看阿蝶更像是熬了夜的样子,黑眼圈挺明显的。” 他一脸“关切”:“怎么回事,是昨晚没睡好吗?” 祝春好猝不及防地愣了下,而后便收获了在坐三人的目光。 祝父直言:“唔,阿蝶,小炽说得对,你这黑眼圈,确实有些重。” 祝母笑道:“我们都没注意,还是小炽心细。” 用得着他假好心了? 祝春好双手插着棉服口袋,将兜里的红包捏得嘎吱细响,咬牙切齿道,“是,没睡好。晚上做贼去了。” 祝母似是调侃地看向周炽:“啧,阿蝶还闹着脾气呢,小炽别介意。” 周炽面色不变,微微笑着:“可能是之前我们吵架了,阿蝶还没消气吧?” 祝父告状:“怪不得呢。阿蝶刚才还说你坏话呢。” “嗯?”周炽意味深长地看向祝春好,“阿蝶说我什么坏话了?” 对上他难辨的目光,祝春好呼吸一滞。 当时他俩分手,是她提的,算是她甩的他。 小时候的事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偏偏分手时她说了些什么,却像是雾里看花,记不清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听的。 所以她好像确实没什么立场说他坏话。 “我……”在他的视线下,祝春好紧张得喉咙都涌上了酸意,后面的话哽得说不出来。 完了。 祝春好心想:她那该死的泪失禁体质不会要在现在发作了吧。 正当她眼底水汽聚拢,周炽突然转头看向玄关道,“听外面这动静,好像是我爸妈来了。” 几人皆是一静,就连祝春好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门外的声音上,一时鼻子都不酸了。 确实有窸窸窣窣对话的声音,不出几秒钟,门铃便响了,周父周母的脸出现在可视屏幕上。 祝春好迫切想要脱离这个氛围,自告奋勇站起身:“咳,我去开门。” 将周父周母迎进来,拜完年,四个大人坐下寒暄。座位也稍稍有了调整——祝春好坐在沙发最靠边,而周炽坐在她内侧。 趁两对父母交谈甚欢,祝春好悄悄拽了下周炽大衣的衣角,低声道。 “喂,你跟我来,咱俩聊聊。” 周炽眉梢不甚感兴趣地挑了挑。 无动于衷,不置可否。 祝春好气极,刚要再说什么,手机便响了,她低头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不再管周炽,连忙起身上楼回房间。 她随手把卧室门一阖,便接起电话:“歆歆姐新年快乐呀。” 电话那头的赵绘歆声音带笑意,“阿祝新年快乐~哎呀,新年第一天就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哦。” 祝春好听到是好消息,心情也稍微扬了起来,坐到小桌边的沙发上,“是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她年前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比赛决赛时腰伤复发,去医院检查了结果还没出来,因为今年明年对于她入选国家队很关键,她怕父母担心而节外生枝,所以没跟任何人说,只有既是经理又是教练的赵绘歆知道。 赵绘歆顿了下,“唔,你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可能过年工作人员放假,所以格外慢些……” 祝春好微扬的眉稍慢慢回落,没等她细想,就听赵绘歆道: “阿祝,是别的好消息呢,也不知道你对当指导感不感兴趣,有个非正式娱乐性运动会直播,邀请你做射击指导和解说。” 祝春好愣了下,“啊?可我没做过解说和指导。为什么会找我去?” “当然是因为你拿过金牌,形象好,粉丝也多啊。”赵绘歆语调高兴起来,“这可是个好机会啊阿祝,能涨名气拿的钱也多。这种娱乐性运动会看的人很多,还能宣传射击运动,宣传咱们学校射击队。” 对名气和钱,祝春好可有可无,不过对后两项倒是可以。 她随手抓了支圆珠笔弹了两下:“好的。” “那等过完年我就帮你答应了啊?”赵绘歆心情好得很,“你都不知道,队里小姑娘想去都去不了,羡慕着呢,她们还担心万一你不去,就不能帮她们带签名了……” 祝春好眉心微动,手上按笔动作一顿,疑惑道:“等等……签名?什么签名?” “哦对了,还没详细跟你说呢。去年那个明星运动会综艺直播,你听说过吗?就是他们的第二季邀请你,参加的选手都是娱乐圈的小明星,咱队有几个小姑娘,是其中几个小美女和小帅哥的粉丝。” 从赵绘歆说到“明星”两个字时,祝春好的颈后便悄然绷直,手中的笔也握得紧紧的。 电流杂声中夹杂着她莫名变调的嗓音:“都有……哪些明星参加?” “唔,这个嘛,名单我看了眼,就贺昀还算有名气吧,其他的都是小明星小爱豆。” 祝春好牙关微松,却犹豫着没说话。 赵绘歆却是清楚地感受出她前后的态度变化:“阿祝,你不会真像队里那几个姑娘说的那样,一直不喜欢娱乐圈吧?” 祝春好垂着脑袋,清浅的呼吸声似是默认。 赵绘歆语气缓了下来,像是谈心:“阿祝,是有什么原因吗?你是单纯就是讨厌娱乐圈,还是有讨厌的明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唔,其实,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的,就你现在的名气,咱们射击队已经有不少新生是冲你来的了……” 祝春好咬着唇迟疑了会,开口道:“也不是说讨厌吧,可能就是对跟大明星相处有点紧张,说起来,其实像楚巍、邓可瑜,还有…” 她顿了下,极轻地吐出两个字,“周炽……” “炽”的尾音刚断,她便急急往下说,差点咬到舌尖:“…他们这种大明星,忙得很,肯定不会上这种小综艺的对吧?” 赵绘歆没注意她那点不对劲,听她问这些,也只当是她紧张:“那当然了。节目组连邓可瑜和楚巍都请不到,更别说周炽了,他可是从来不参加综艺的。要是能请到他来,第二季早就爆了,所以你真的别担心……” “其实,如果,阿祝,我是假设哈,如果你的检查结果不怎么好的话,这大半年像以前那样高强度的射击训练是不可能了,这个运动会是你既能在安全情况下接触射击训练,又能保持曝光度的机会,春好,你懂我的意思吗?” 祝春好明白赵绘歆的暗示了——她的检查结果并不好,年后回去可能不能继续训练和比赛了,想要继续摸枪,就要参加这个综艺。 她默默放下笔,垂着的食指弯曲一下,仿佛在轻巧扣动扳机。 她强忍住嗓子眼里蠢蠢欲动的咸意:“那先这样,等我回学校细谈吧歆歆姐。” “嗯嗯,好嘞。” 挂上电话,泪水就像决了堤,止不住地往外溢。祝春好捂住眼睛,小声呜咽起来。 她真是讨厌死自己这过分发达的泪腺了。 “小哭包。”懒散撩人的男声突然响起。 祝春好猛地转身。 大概是她刚刚没关紧,卧室门开了一条小缝。 周炽的面容隐在门后,晦暗不明。 祝春好狼狈背过身去,将脸上的泪痕狠狠抹掉,故意恶声恶气掩饰哭腔道:“你站别人房间门口干嘛。”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在前男友面前出了那么多糗就算了,还被他看到自己哭。 周炽无比自然地推门进来,关上门后才淡淡道:“不是你让我过来,说要跟我聊聊的吗?” 祝春好将眼泪擦干,转过脸来,鼻头眼圈全都哭得红红的,表情却像只受了伤还逞凶的猫:“你今天什么意思?” 周炽慢慢走近,从桌上捡起她刚弹过的圆珠笔,依稀还残留了点她掌心的温度。 他握了一会,弹了一下笔,声音散漫反问:“我怎么了?” “你来我家做什么?” “拜年。” 祝春好小声吼:“你来我家拜什么年?我们俩都分手了!” 周炽抬眼看她,眉梢意味不清地扬着:“我们俩是分手了,可你去年不是也去我家拜年了?” 祝春好一与他对视,喉头便忍不住酸涩,渐渐泪盈于睫:“那是因为你去年没回来啊!” 周炽突然扯了下唇,语气含笑,却透露着嘲意,“阿蝶的意思是,只要你去,我就连过年都不能回自己家了?只要你在家,我就不能踏进你家?就算邻居间正常的拜年也不行?我们往后一辈子都要一个躲着另一个?” “请问,你凭什么让我这样做?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的话比之以前,刻薄了许多,刻薄到刺耳。 从未被他这样对待的祝春好即使百般隐忍,两串泪珠却还是受重力诱惑,落了下来。 “你……”她重重呼吸,说不出话来。他明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果然之前楼下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因为爸妈在旁边,一到私底下他就原形毕露了。 一出口便是没出息的啜泣,祝春好不想再解释,自暴自弃地低下头,随便他怎么想吧。 她抬起手想抹泪。 然而没等她擦掉,周炽就先甩掉圆珠笔,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俯下身,黑漆漆的瞳仁盯着她,轻飘飘道:“阿蝶,当年你甩我的时候倒是一滴泪都没掉。你现在哭,觉得我还会再心疼吗。” 祝春好被迫仰着脸儿与他对视,抽噎里带着委屈的倔强,“我,我不用你心疼,假惺惺。” 周炽笑了下,伸手屈指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地一如当年,那双含情眼却平静冷漠到极致。 “那就别哭。” 4. 惹哭 祝春好被他这一凶,又气又委屈,泪珠直掉,根本忍不住,只能嘴硬。 “我哭不哭,关,关你什么事啊?我就要哭。” 周炽指腹的劲儿不小心重了些,祝春好细嫩的脸颊立时便多了道潋滟的红。 他手指蜷了下,神情轻佻,“行。那你可劲哭。不知道一会出门,顶着这副尊容是谁比较丢脸。” 祝春好努力忍着泪意:“你能不能别说了!都是你故意惹我哭的。” 周炽眼底情绪难辨:“如果我想惹你哭,刚刚在下面你就已经哭过好几次了。” 他轻轻抹干净她脸颊上最后的清泪,便垂下手背在身后,沾着泪水的手指在祝春好看不见的地方反复捻磨。 “要出发了,收拾好你自己就赶紧下来吧。” 他扔下这句话便走了,祝春好待他前脚出去,后脚便抽抽嗒嗒反锁了门。 熟练地给眼睛冰敷加按摩消肿,换了套衣服,草草扎了个低马尾便下了楼。 她家与周炽、余淑遥和林听家,都住在同一别墅区。不同的是,她与周炽两人的父母,在搬过来前就是邻居,交情颇好且有生意往来。 而与余淑遥和林听,则是搬过来后因为总是同一所学校才慢慢认识的。 他们三个同龄,而周炽比他们大上两三岁,大家隐隐以他为首。这其中,祝春好与周炽的关系最好,堪比亲兄妹。 但现在就不一定了。 在目前祝春好心里,那周炽绝对是拿来垫底的地位。 而且由于他那一声招呼都不打的疏远,余淑遥和林听就算只是“小弟”,也对这位“老大”有些伤心了,因此隐隐排斥这个随随便便就想回来的“外来者”。 余淑遥家负一层的麻将室,三台麻将桌,两台坐了八个大人,另一桌坐了他们四个“小孩”。 前两圈的时候,祝春好他们这桌还客气地说两句过年的喜庆话。 摸第三圈的时候,祝春好右手边的庄家余淑遥就忍不住阴阳了起来:“不过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风哈,把大明星都给吹来了,蓬荜生辉啊。二饼。” 祝春好在桌子底下悄悄竖大拇指:厉害了遥遥! 轮到对门的林听出牌,他今天跟余淑遥穿着都是白绿色系,看着跟情侣装似的,嘴上更是与她一唱一和:“可不是嘛,余淑遥幸亏你今天叫了我,真是难得见大明星一面那,要不是电视上天天演,我都忘了大明星长啥样了。东风。” 祝春好暗暗点头:林听你也不错! 余淑遥给祝春好使了个眼神儿:今儿你高低得阴阳周炽两句,让这大明星知道什么叫“苟富贵勿相忘”。 祝春好:收到,看我的! 她先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开口呢,底下正好轮到她左手边的周炽出牌,他一点都不生气,懒洋洋摸着牌道: “林听,你现在还喜欢那个电竞选手Zoo嘛?之前受邀他们决赛的开幕式,他给了我一个签名键盘。要吗?” 他说着,甩出一张牌:“幺鸡。” 祝春好被他这波送礼物的操作惊奇到眨眼。 对面的林听喊了句“碰”,而后嘿嘿笑:“真的嘛,那我这是跟大明星沾光了啊。决赛我本来想去的,可碰上期末考试没去成。谢谢你了啊炽哥。二饼。” 祝春好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吧,林听这狗就因为一个签名键盘就被收买了?直接都叫上“炽哥”了? 她看了眼余淑遥,余淑遥示意:不管林听那个叛徒!继续干他! 于是祝春好重整旗鼓,张了张小嘴,“那个……” 然而林听出完又轮到周炽出牌。 周炽脸上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我记得余淑遥你喜欢那个叫柯兹的小提琴家,上次去F国巡回演出时,正好拍卖到了他生前用过的那把小提琴。这个新年礼物可以嘛?红中。” “杠!”右手边的余淑遥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太可以了啊炽哥,小提琴现在放在你家吗?咱们什么时候去拿?” 再而衰三而竭,两位队友已经双双投敌,祝春好默默闭上了嘴。 得了,这俩狐朋狗友还没她爸妈靠谱呢,至少她爸妈也没背叛得如此狗腿。 并且,现在她的心理很微妙。 周炽回来一趟,给他俩都准备了很贴合心意的新年礼物,唯独自己只给了个红包,还是用一声“叔叔”换来的。 什么意思? 祝春好不爽地拿眼斜他。 周炽正撑着下颌,听余淑遥和林听说着礼物的事,刚巧看过来,将她的小眼神捉了个正着,他似笑非笑:“哦,对了,还有小蝴蝶的新年礼物。” 祝春好的耳尖悄悄动了动。 “夹在红包里了,回去自己看吧。” 祝春好撇撇嘴,那好奇劲一下子泄了,能夹在红包里的东西,无非就那几种材质。 再由刚才那俩礼物推测一下,她不由怀疑是不是什么明星签名之类的礼物?比如…他自己的签名? 祝春好并不期待了。 她看得很明白,周炽这个人野性强势,极少哄人。但只要想让别人高兴,他就一定能做得舒服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比如之前哄她交往。比如应付她爸妈,一露面说个一两句场面话便服帖了。比如对余淑遥和林听,一圈麻将的功夫就能让他们摒弃对他的不满,叫回“炽哥”。 所以对比一下他刚刚对她的恶劣行径,只能说明,这狗绝对是对她甩了他耿耿于怀,所以不安好心、蓄意报复。 而且,祝春好很想摇摇周炽的脑袋,让他清醒一点。就算他俩私下不对付,但麻将能不能好好打? 还是说他这两年没打麻将,技术下降得厉害?以前不是出名的嘉湖雀神来着? 怎么这会儿一下让人杠,一下让人碰的,第三圈打到现在,他们仨倒是打了好几个来回,而她还一点没参与呢。 又轮到上首周炽,祝春好秀眉紧紧拧着,祈祷他别再瞎出牌了。 余淑遥悄悄看了眼心气不顺的祝春好,觉出这俩人之间不对劲,打圆场道:“说起来,炽哥,阿蝶昨天还帮你说话来着。” 当事人祝春好愣了下:什么时候?她说什么了? “哦?是嘛?”周炽搭在牌上的手指突然转了个方向,拿了另一枚牌扔出来,“四条。说来听听。” 初春好眼睛亮了:“吃!” 可终于轮到她出牌了,她连刚才余淑遥说了什么都忘了:“二条!” 余淑遥忍笑:“我说大明星没空和我们打麻将,她说你是因为太忙了没办法。是吧阿蝶?” “唔……噢。”祝春好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当时她是认为,周炽是由于和她分手躲着她,才不在群里说话,所以就帮他解释了下。 可现在从他送这两份礼物来看,是她自作多情了。 他大概是真的没时间吧。 “这算帮你说话吧?炽哥?”余淑遥问。 这圈过得快,又轮到周炽出牌。 他指尖在两枚牌上点了点,唇角有点愉悦地扬起,“算是吧。” 他选中一枚打出,“九条。” “碰!”祝春好眉眼弯弯。 他有没有时间回消息她不确定,但他没时间练习打麻将,她能确定了。 周炽的牌技简直是直线下降,之前被林听和余淑遥“碰碰杠杠”,现在又一直被她“吃吃碰碰杠杠”。 最后他还给她点炮了。 麻将菜鸡祝春好第一把就胡了,自此便开启了一上午的崛起之路。 周炽给她连点了五把炮,祝春好春风得意,乐得笑出了两颗小虎牙,觉得自己大概要成为新一代雀神了。 最后余淑遥和林听实在受不了了——这俩人一个就差明着喂牌,另一个对自己的水平简直一点数没有,扔了牌决定不玩了。 余淑遥提议:“要不咱们玩别的吧?打台球还是看电影?” 林听:“看电影吧。台球打不过炽哥,白瞎。” 余淑遥捧场:“那看炽哥演的那部?我还没看过呢。” 祝春好稍微扯了扯绑得有点潦草的头发,“不看他那部,怪吓人,还无聊。而且他在里面出现加起来还不到十五分钟,纯客串。” 周炽懒散地跟在他们后头,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了她束着马尾的头绳上。 黑色的细绳,上边吊着一个暗红的小蝴蝶坠子。 “无聊我们正好聊聊。就看那个了,炽哥,没意见吧?” 周炽目光没移开,“嗯”了声。 家庭影音室里,四个人正好占据了三个座位,周炽和林听一人一个沙发坐在两边,祝春好和余淑遥两个人挤在一个懒人沙发里,坐在最中间。 电影开始,前面是一大段背景铺垫,也没有周炽饰演的角色出镜,确实有些无聊。 林听探身看向周炽:“诶,炽哥,说点你们明星才知道的八卦呗?” 周炽头枕着手半躺着回答:“没关心过。” 余淑遥也来兴趣了:“那你自己的八卦你总知道吧?” 周炽转头看她,视线里同时有余淑遥,以及黏黏糊糊抱着余淑遥的祝春好。 他垂了垂眼:“我有什么八卦吗?我怎么不知道?” 余淑遥兴致勃勃:“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你之前采访时说的爱人是谁啊?现在还在一起吗?” 余淑遥的注意力都在周炽身上,也就没发现,她第一个问句刚落,抱着她的人手臂悄然绷紧,刚刚还蹭来蹭去的像只小猫儿似的,现在却是一动都不动了。 周炽盯着那个突然滞涩的背影,轻笑:“想知道?” “想!”余淑遥和林听齐齐应道。 周炽的出道曲《入骨》斩获WMA奖项后,他在采访获奖感言时,直接放肆张扬地宣布了个大雷: 已有爱人。《入骨》就是为她写的。 可是作为周炽这么多年的邻居,他们就从未见周炽与除了祝春好和余淑遥以外的同龄女生多说过几句话,更别提有疑似交往的女性了。 至于祝春好和余淑遥,由于和他太熟悉,尤其祝春好,都等同于半个亲妹妹,所以直接被从选项中过滤掉,从没怀疑过。 他俩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想了个遍,也还是找不到一个有可能性的“嫂子”,因此都认为周炽的“爱人”大概率是他大学时认识的女同学。 周炽转回头看着屏幕,脸上挂着点笑,给出的答案与面对采访时说的一模一样:“无可奉告。” 余淑遥撇嘴,怀里的祝春好小小动弹了下。 林听不死心:“那你后背上的蝴蝶刺青呢?跟那个爱人有关系吗?” 在《入骨》的mv中,他肩胛骨上惊鸿一瞥的赤红蝴蝶刺青,野性至极,同样引起过争议。 一开始大家都猜测既然《入骨》是为爱人写的,那蝴蝶刺青肯定也是为她纹的了。 但当问及此事,周炽回答的却依然是那句模糊暧昧的:无可奉告。 这就为刺青蒙上了一层疑云,既然有爱人都承认了,如果刺青是因为她纹的,也直接承认就好了啊,为什么会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余淑遥:“啊?我一直以为那是跟阿蝶闹着玩纹的。” 祝春好的小名是“阿蝶”,而且他背上纹的是血漪狭蝶,是她最喜欢的一种蝴蝶。 祝春好继续装死。 周炽侧头:“你说呢?阿蝶?” 祝春好僵了下,头埋在余淑遥肩窝里,支吾了一会才道:“那个,那个刺青不是你觉得好看就纹了嘛……” 昏暗中,周炽唇角翘了下,“哦,是的。” 他语气随意,顺着她的意思:“看着好看,就纹了。” 余淑遥:“你看,我就说吧?” 林听狐疑地瞥了眼只露出一截耳朵的祝春好:“就这么简单的理由?” 祝春好闷闷道:“是吧……” 林听还想再问,余淑遥突然道:“啊,炽哥出场了。” 祝春好闻言也倏得抬起头来。 周炽饰演的福利院少年出现在镜头内。 暴雨如注,一群社会青年将他堵在了巷子里。 他的黑发湿得凌乱,眉骨和嘴边伤口上的血顺着雨滴污了校服衬衫,湿透的衣衫下肌肉线条蓬勃结实。他看起来狼狈不堪,眼底却露着匪气,硬是一个人从围殴的人群中打出一条血路。 而在打斗过程中,旁边的垃圾桶被撞翻,里面残缺不全的尸块掉落出来,血水同雨水交融混合,象征着案件进入主线。 一时在坐的几个人,都认真看起电影来。 而祝春好看着荧幕上,那双在雨雾中,漆黑锐利的含情眼,晃神了几瞬。 她清楚地记得,她与周炽分手是在5月13号。 而周炽坦言他有爱人的那个采访,却是在同年的11月20号。 祝春好的眼睫细微地颤了颤。 如同被雨滴打湿的蝴蝶,破碎战栗的羽翼。 * “炽哥你演得这个角色真是,美强惨坏啊……”看完电影,林听啧啧感慨。 余淑遥:“这个角色挺出彩的,就是出场太少了,没看够。炽哥就客串过这一部电影吗?既然都进了娱乐圈,不考虑往演员这行学习学习发展发展?” “再说吧。” 周炽的视线落到像个鹌鹑一样将脑袋完全埋在余淑遥怀里的人身上。 余淑遥此时也低下头看祝春好,忍俊不禁:“阿蝶你不都看过一遍了,怎么还哭成这样啊?” 祝春好抽抽嗒嗒个不停。 就说不能看这部电影的呜呜呜,这里面周炽的角色太惨了,就算是前男友的脸她也见不得他这么惨呜呜呜。 余淑遥一边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一边笑着问:“出去吃饭不?李姨放假回家过年去了,家里没有人做饭了,隔壁那几个老头老太太估计今天要奋斗到天黑,中午可能就点外卖凑合了。” “行啊,那咱去顺德楼吧?我刚看他家发朋友圈,他家每天先到先得但不能外送的限量菜还剩六份。咱们离得近,立刻去应该能赶上一人一份。走走走。”林听催促道。 祝春好呜咽着抬起通红的眼,“我好像去不了了……” 她指指自己问余淑遥:“我眼睛是不是肿了。” 余淑遥借着电影屏幕的光,贴着仔细端详祝春好。 瓷白如玉的小脸上,圆钝得跟猫眼似的杏眼红得厉害,鼻头也哭得粉粉的,连带唇瓣都瞧着湿漉漉的。 余淑遥惊叫一声:“呀!你这眼红得跟兔子似的,别去了,我们给你打包回来。你虽然不是大明星,但好歹也是拿过几块金牌的射击运动员,多多少少也算公众人物,这形象有损你那''人间小甜豆''的名声。” 祝春好捂住眼睛小声哀嚎:“那你们去吧,记得帮我打包,我要他家的古法熏鱼,莲藕虾饼!” 周炽一直看着这边,突然也懒声道:“我也不去了,我粉丝更多,出门吃饭不方便,你们两个去吧。限量菜帮我打包一份。” “啊?你俩都不去了啊?”余淑遥手臂一重,她对上怀里祝春好不舍的眼神,迟疑道,“那要不我和林听也……” 祝春好眼泪巴巴看着她:“嗯嗯要不你也……”别去了! 她才不想和周炽单独待着呢,他私底下对她可是刻薄得很。 “今天的限量菜是石窝焗游龙鳗!还剩五份了!”林听一手刷手机一手啪啪拍着余淑遥肩膀催她。 余淑遥一听是她最爱的菜,立马起身把祝春好从身上扒拉下去:“……那我去了阿蝶,焗游龙鳗我就算自己抢不着也一定会给你带一份的你放心!” “啊……”祝春好小声痛呼,“…头发好像挂到你衣服上了。” 余淑遥低头看去,是祝春好发绳的坠子纠缠着几根头发,挂到她针织开衫的珠片马海毛上了。 影音室本来灯光就暗,偏偏刚才因为看电影,还把灯关了,现在只靠荧屏的亮度,要解开很麻烦。 而这俩男人,一个半靠在座椅上看热闹,他太大牌她使唤不动,一个只会拼命催“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还剩四份了……”,就没一个去开灯或者帮忙的。 余淑遥一着急直接把针织开衫脱了下来,刚跟祝春好分开,便被林听拉着就跑。 匆忙间也没来得及开灯,只留下一句:“阿蝶我脱下开衫来你让炽哥帮你解开我先走了……” 影音室立体音效果很好,话尾飘了好久才散。 余淑遥这针织衫很长很重,穿在身上能遮到膝盖。 祝春好手里抱着她的针织衫,被它的重量压的,脑袋抬起来都费劲,更别说自己弄开了。 她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嗓音里带着还没压下去的哭腔,小声跟这个空间里剩下的另一个人道:“…喂。” “…你帮我解开呗。” 5. 礼物来了 祝春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一阵沉默后,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果然,余淑遥和林听一走,他对她的态度就冷了下来,祝春好用力抿了抿唇。 她听到他慢吞吞起身。 低垂昏暗的视野里出现男人逼近的黑色皮鞋,和欺上来的黑沉沉身影。 祝春好165cm的个子,本来在女生里也不算太矮,但在周炽188cm的身高下就显得娇秀得很了,小小一只被周炽的身躯完完全全笼罩住。 祝春好感觉有些危险,情不自禁地后退一小步,一不小心又坐回了看电影时躺过的懒人沙发上。 她想起身,却被他的手按住了肩膀,“坐着。” 祝春好低着头。 幕布的光亮正好只照到她的脚尖前面,她看着周炽的腿从光亮中迈进阴影里,皮鞋如同黑暗的尖刀插入她的双脚之间。 这个姿势和高度,使她现在头部的位置,恰好与他的胯部齐平,她能嗅到他身上隐隐约约的烟感麝香,是熟悉得令人紧张的侵略感。 祝春好默不作声地咬住嘴唇,纹丝不动,绯红已然悄悄烧到了耳根。 她能感受到,周炽的手指在轻轻拨动她的发丝和蝴蝶坠子。 因为房间里光线很暗,所以他伏下身,离她很近,温热的吐息在她耳边和脖颈不住地缠绕。 他的腕骨,擦过她的耳根,粗糙磨砺的触感,抵在她后颈滑腻的软肉上,令她下意识抖了下,不自在地往后挪挪,却又因沙发皮质的软滑下陷,重新滑回了原点。 甚至,额头触到了他微凉的金属腰带扣。 “别动。”他声带低低沉沉的,像她家那上好鎏金落地钟的声色。 祝春好又想哭了。 很莫名很突然。 她也真的发出了一声没能抑制住的呜咽,像只被困在猎手的陷阱中,不知所措的小兽。 所幸她立刻清醒过来,又带着鼻音坠上一句:“…你,你好了没有啊?” 周炽将她最后一根细软的发丝从纠缠不清的蝴蝶吊坠中温柔地剥离出来,红色的小蝴蝶发绳悄无声息地落进他的衣袖里。 如同猎手不动声色地缴获了他的战利品。 “好了。” 周炽后退一步。 祝春好的长发没了发绳固定,凌乱地散落在肩头。 她吸了吸鼻子。 现在才终于能缓过气来。 “你的,手腕。”祝春好抿着唇,“好像受伤了。” 他的手腕压在她脖颈时,她感觉有一道粗砺得不似他原来的肌肤的痕迹,像是一道伤痕。 周炽抬起手看了眼。 祝春好也将视线投过去,恰好看到了那道红痕。 细细的红,浅浅的痂,很像是妖精打架时被抓了下。 周炽看到这道伤痕,眼神恍然。 他语气亲呢,笑得暧昧,“哦,被小猫咪挠了。” 小猫咪? 真的是猫,还是借此喻人? 祝春好觉得他这时的眼中,才算是真正像以前那样,含着一池春水。 可她却觉得这温柔,真是刺眼极了。 祝春好低下头道了声,“我出去看我妈打麻将。” 便匆匆出了门。 这之后,吃饭打扑克打台球看电影,一直到下午回家,她都没怎么有精神。 出门前,被祝母念叨了句: “外面风大,把你那头草扎起来。” “哦。” 祝春好恹恹应了,摸了摸手腕和口袋,都没有头绳。 这才想起来,当时在影音室的事。 她看了眼旁边正在穿大衣的周炽,没问他,而是先去影音室找了圈。 将那个沙发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只能又默默回来。 周炽还没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等什么。 祝春好站过去,不情愿地扯他衣袖: “喂,我的头绳呢?” 周炽看起来对她的来意早有准备,从容道:“好像弄丢了。” 祝春好秀致的眉一蹙:“你……” 他淡淡瞥过来一眼,就把她的后话止住了。 周炽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哼笑:“放心吧,赔你。” 他拿出手机,直截了当:“你现在的手机号。” 他那种上位者发号施令的态度,让祝春好下意识就乖乖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没几秒,陌生的号码就打了过来。 “这是我的新号码,存下。”周炽收起手机,“赔你一箱一模一样的发绳,开学后会寄到你学校,记得查收啊,小蝴蝶。” 等周炽那颀长的背影都远得看不见了,祝春好才反应过来。 他们俩,这是在分手时拉黑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后,又一次拥有了彼此新的联系方式。 没有了头绳,祝春好将头发拢到一边,小声嘟囔:“谁稀罕你赔啊。” 余淑遥刚送完周父周母回来,正好将这句话听到了耳里,不禁笑道:“你跟炽哥怎么回事,打麻将时候就发现了。你俩闹啥别扭呢?” 一个故意给别人都准备了礼物,就是不给她认真准备;另一个按照以往跟他的关系,本应该吵吵闹闹发脾气,哭上一哭的,这次却只自己在那里暗地生气。 祝春好没法否认,但又不能讲真实原因,只能气咻咻地将因果颠倒:“他给你们的礼物那么用心,给我的却敷衍透顶。” 余淑遥“啧”了一声:“那他今天还一直给你喂牌呢,你没发现?” 祝春好的眼睛睁圆,一点都不信:“他会有那个好心给我喂牌?” 难道不是她麻将技术见长与此同时他技术退步嘛? 余淑遥嗤笑:“不然你以为就你那麻将水平,能被周炽连点五把炮?醒醒吧,那可是''雀神'',以他的牌技,摸个两三圈就够把我们三个的牌算个八九不离十了。你以为之前他们大人为什么就算缺人也从不跟他打?十个你绑在一起跟他一个打,都不够格的。” “而且你没看第一把我跟林听阴阳完他,他给我俩一人喂了一次牌嘛?喂牌加上礼物,那就是在警告我们闹脾气要适可而止。我估计要是我没提那句你帮他说过话,周炽绝对能控场到我们三个再摸上几圈也轮不到你出牌。”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位大哥了?” 祝春好听完更气了,一脸不服气。 “我还得讨好他才能出牌?我用得着他可怜我?” 余淑遥摸了摸下巴,打量她表情:“不对劲啊你,你现在对他的语气很不客气。我想想啊,唔,你今天好像一次''阿炽哥哥''都没叫他诶……” 这四个字勾起了她一些见不得人的回忆,她就像只炸了毛的猫,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啊!那称呼是小时候我爸妈让我那样叫的,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啊,我一万年前就不那么叫他了。你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余淑遥狐疑:“不是吧,我怎么记得前年还是大前年的,打够级的时候,你还跟他说''阿炽哥哥你就让我开一次点吧''……” “啊!”祝春好激灵了一下,直接被这四个字肉麻到跑路:“我回了,不用送了!” 一路冬日的寒风也没把她因那个称呼而发热的头脑降温,一到家,她就先洗了个澡清醒清醒。 擦着头发的时候,想起一件事,她赶紧溜去客厅,从挂在门口的棉服口袋里,翻出早上周炽给她的红包,做贼似的揣回了房间。 祝春好捏了捏红包,没捏出除了纸张外还有别的东西。 感觉挺厚的,可她又不缺钱,这跟亲自准备礼物的心意差远了。 祝春好打开红包,为防看漏,还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小桌上。 果然,除了钱,就只有一张卡片。 她拾起卡片来翻看,愣了下—— 卡片正面,是一只小白猫胖墩墩肉乎乎的背影。 祝春好坐回床上,有点眼馋地瞧了会,感觉它肉肉的一定很好摸。而后才想起正事,将这张卡片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也就只有这只小白猫。 什么意思? 她手指点着卡片,突然想起来一件有关小猫的事情。 小时候她捡过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猫,它的腿受伤了,在她家门口的草丛里喵喵地叫,她把它抱回家,根据网上查的方法给它绑好伤口。而后惊讶地发现这只小猫眼睛的颜色,同她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她很喜欢它,想将它养在家里。连给它做一个什么样的窝,给它准备一些什么东西都想好了。 但是很快祝父回家后却告诉她,他猫毛过敏,家里不能养小猫,所以她只能哭着把小灰猫送到了救助站。 当时因为哭的声音太大,连隔壁的周家都惊动了。 还是周炽和她一起把小猫送到的救助站。 所以,周炽现在,是故意给她看小猫照片馋她嘛?! 一定是了! 祝春好抿着嘴生闷气,完全没发现照片上小白猫的屁股有点眼熟。 这人到底想怎样?一会凶她,一会气她,一会还假惺惺给她喂牌? 祝春好抱着胳膊越想越气,越想越搞不懂,索性就拿起手机。 划到那一串还没有备注的号码时,她眉梢扬了扬,先给他输入了个嘲讽意味的名字,而后才给他发短信:【你说的礼物就是小猫的卡片?】 很快手机便亮了下。 大明星:【是。】 祝春好躺在床上,将头发散在床边,举着手机又发:【今天打那几把麻将,你给我点炮、喂牌都是故意的嘛?】 大明星:【是。】 祝春好皱起眉:【周炽,你到底想干嘛?】 那头又是很快回复过来,然而他回复的内容却让祝春好手一抖,差点将手机砸自己脸上。 大明星:【我想和你做】 祝春好:??? 她哆嗦着盯着那五个字,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就这么等了得有两分钟,那边终于姗姗来迟地发过一句解释。 大明星:【刚刚打字被小猫咪打断了,还没说完就不小心发了出去。】 大明星:【我是说,我想和你做朋友。】 祝春好又一次看到那奇怪的“小猫咪”,心情刚微妙起来,就看到了后面那句话。 和前任做朋友? 谁要和前任做朋友啊? 祝春好:【?】 周炽依旧简洁,商量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大明星:【做朋友吧,就像以前一样。】 可祝春好现在看到他这种只对她淡漠的态度就来气,十分硬气地拒绝。 祝春好:【不要。】 大明星:【难道你还爱我吗?】 祝春好简直要嗤笑出声,将手机戳得不住抖动。 祝春好:【你想得美。我怎么可能还爱你?】 大明星:【那正好,都不爱了,我们做朋友吧。】 祝春好盯着“都不爱了”中的“都”看了会儿,半晌,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气音。 大明星:【你难道就想我们互相逃避一辈子?同一片区域只要有我就不能有你?还是说就像今天一样相处,阴阳怪气,不别扭吗?】 大明星:【所以,像以前一样,之前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继续做朋友,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几乎能想象到手机那头的周炽,是怎样理智无情,居高临下,把控谈判节奏。 她也终于明白今天他为什么当着别人的面一切如常,私底下与她就冷漠针对。他这是在给她展示,如果不和好如初的下场。 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 偏偏,他说的是对的。 他如果想做的事,她反抗不了,就像余淑遥说的那样,闹脾气不懂得适可而止,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就在祝春好为这个残酷的认知眼眶再次酸涩时,突然又收到一条消息。 大明星:【做朋友好不好,小蝴蝶。如果你同意,我送给你作为朋友真正的礼物。】 他软化下来的语气让祝春好的眼泪一下子便收了回去。 她眉眼扬起,真正的礼物? 祝春好按捺不住好奇心,没绷住,戳了两下手机回复他:【什么礼物?】 那边这次沉默地久了些。 祝春好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复,便撇撇嘴,放下手机,继续躺着晾头发。 出神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她开了静音,他发消息她也听不见,又急急拿起手机看,果然,他已经发来了一条消息,时间是三分钟前。 大明星:【你房间的窗还像以前那样嘛?】 祝春好:?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 就在这时,一个有两个枕头大的白色物体,倏忽从窗外沉重却轻盈地跳了进来。 富有弹性地落到了她柔软的床上。 是一只大白猫。 一只看起来陌生又眼熟的大白猫。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逆着天边夕阳出现在窗口前。 祝春好未出口的短促惊叫,被他贴在唇边的食指压了下去。 “嘘。” 周炽似笑非笑,声音极轻: “礼物来了。” 6. 爬墙 正在二楼主卧半躺着的祝父突然放下手里的书:“老婆,你有没有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 祝母敷着面膜,面部尽可能少活动地回答他:“没。大过年的少作妖。” 祝父站起身往窗外看:“刚刚真的有声音。” 他瞧了一会窗外的小花园,树影幢幢,静谧无声,只偶有风吹动枝叶发出沙沙的萧瑟声响。 他却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不行,我得去看看阿蝶那有没有情况。” 祝母翻了个优雅的白眼,道了句:“闲的。” 祝父穿过走廊和楼梯口,敲了敲祝春好的房门:“阿蝶,在吗?” 三秒后,屋内传出祝春好细小的声音:“…在。有事吗爸?” 祝父莫名鼻子有些痒,打了个喷嚏,“哦。我来看看你,方便的话我就进……” 祝父说着,刚要转开门把手,里面短促的碰撞闷响和布料摩擦声后,祝春好高声却底气不足地打断了他的开门,“等等爸,不方便!我要睡了……” 祝父粗眉挑了挑,“才六点多就睡?” 她的嗓音隔着门板迷迷糊糊的,“嗯嗯,今天累了。没什么事的话明天再说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啊?什么声音…没有啊……” “那行,你睡吧。晚安。” 门外祝父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周炽垂眼看着虚虚掩着他下半张脸的纤手,和紧贴在他两腿之间雪白到晃眼的肌肤。 锋利的喉结滚动了下,嗓音低哑:“阿蝶,你说谎的功力依旧没有长进。” 热气喷到祝春好的手心,一阵酥麻。 “你还说呢!你你你……”她小声吼他,仍大气都不敢出地放下掩着他嘴的左手,脸颊和露在外面的脖颈,红得像只熟透的虾子。 祝父过来的时候,周炽刚干净利落地从二层中间的屋檐上翻窗进来,正熟门熟路要往沙发上坐,祝父便敲门了。 吓得刚忿忿爬下床想要质问周炽的祝春好直接捂了他的嘴。 然而大概是祝父的喷嚏声惊了床上那只白猫,它快速地从床上下来,肥胖却矫健地往祝春好身上扑去。 奈何它吨位太重,祝春好被它撞得一个受力不匀,就歪倒在了周炽身上。 因此便造成了现在——周炽坐在沙发上,她坐在周炽腿上,猫坐在她腿上——的局面。 “你松手!让我起来。”祝春好急得想哭。 他刚刚为了稳住她而钳在她腰窝的大手,掌心温度灼热到发烫。 虽说她穿了内衣,但外面也只有一层薄薄的浅荔色旗袍睡裙,新中式风格的立领不暴露,长度却堪堪遮住小半大腿。 且真丝料子极透薄,半湿长发落在胸前的水珠,氤氲着显现出里层内衣的蕾丝边缘与小片粉白的肤色。 她正正好好坐在周炽左边大腿上,他俩体格相差有点大,睡裙下的小腿够不着地,可怜兮兮地悬空在他两腿中间。 周炽每呼吸一下,她都能隔着几层布料,清晰地感受到他每一丝肌肉组织的牵动程度,以及他大腿上血管喧嚣鼓动的力度。 刚刚他帮她解头发虽然靠得也近,可也没有这么近,近到她心慌得要窒息。 等周炽一松开手,祝春好便连忙向下找着力点起身,却仍没能起来,盘卧在她腿上的白猫,实在是太重。 她又被迫重新跌坐回他怀里,饱满绵软的臀部正撞到周炽身上。 “它,它压在我身上,我起不来……”祝春好这次是真被吓到了,她感觉周炽的体温越来越高,宛如某种危险的预兆,顿时急得鼻尖和手心都汗涔涔的。 熟悉的温香软玉在怀,周炽隐忍再三,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 右臂忽得穿过祝春好的腿弯,左臂托住她的腰间,直接连人带猫打横抱了起来。 失重感让祝春好下意识紧紧攀住了他紧实的肩膀,心跳如鼓。 而那只白猫“喵”了一声,向下一跃跳到了地上。 白猫下去了,祝春好的心却因为男人身上散发的热气揪得更紧了,他应该也已经洗漱过换过衣服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以及仍残存在肌肤上的男香尾调,龙涎香和麝香交织的烟草木质调,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 她被迫贴在他身上,胳膊挂在他脖颈上,如同一块即将被他融化的奶油,慌张地仰脸像是命令又像是祈求: “喂,它走了,你…放我下来…” 周炽稳稳抱着她往床边走,忽然笑了下。祝春好的小脑袋正靠在他胸口,能听到他胸腔的性感嗡鸣。 “你怕什么?” 他低头看她,唇边弧度恶劣。 “怕我在这把你办了?” 祝春好双眸不可思议地一圈一圈睁大,仿佛受到惊吓的小兽:“你!你疯了嘛!” 说完便乱动挣扎着要下去。 挣扎间不知道又蹭到了哪儿,周炽眉稍一沉,嗓音喑哑暗含威胁: “再闹就真把你办了。” 祝春好听出这句话是来真的,瞬间便不敢动了,乖乖埋在他胸口,眼角的泪却沁了出来,慢慢湿透他薄薄的针织衫。 周炽深深呼吸,被这小哭包哭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咬着牙解释。 “你赤着脚,是怕你踩着地板凉。” 祝春好水粉的足趾蜷缩了下,这才发现刚刚她跳下床的时候忘记穿拖鞋了,也没穿袜子,两只脚丫光溜溜的。 她略微放下心,沾着泪水的长睫贴着他胸膛眨了眨,慢吞吞道:“哦。” 这坏种在吓她。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他也确实做不出那种事。 直到床边,周炽微松手:“下来吧。一天哭三次的哭包。” 祝春好轻巧踩到床上,而后快速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茶色泪眼。 熟悉温暖的被窝给了她安全感,她湿漉漉的眸凶巴巴地瞪他:“你怎么爬上来的?” 周炽站在床边,朝沙发上的白猫一招手,白猫便几步跳到了他怀里。 有成年中型犬差不多的猫,被他像抱婴儿般轻松抱着,一点都不显吃力。 他就这么单手抱着猫,居高临下看她,漫不经心道:“还像以前一样啊。” 祝春好的心神被那只猫的眼睛晃了一瞬,有丝奇妙的感觉闪过,却没有抓住。 就又被他的话吸引走注意力。 她就知道,都怪她爸,引狼入室。 祝父喜欢收集漂亮的石头,她家房子外墙就被他设计着,镶嵌了一些他收集的石头。 以前他俩偷摸交往的时候,她给了周炽她家院子后门的备用钥匙,他便经常在她不方便出门时,通过那些小石头爬墙翻窗来跟她“私会”。 结果他们分手后,祝父在去年的某一天突然发现,墙上有几块石头都给磨圆了,一边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一边又怀疑是有小偷来过。 看了一番监控,却只剩下近三个月的,因此也没有收获,但他还是谨慎地将那几块磨圆的石头给敲掉了。 现在想要爬上来,估计要费一番功夫。 但看来就算这样,也还是防不住这头“狼”。 “狼”怀里的白猫朝她夹子音“喵”了一声。 祝春好又被它转移了心神:“你说的小猫咪原来就是它啊?” “不然?”周炽眼皮一撩,“你以为呢?” 祝春好在被子里小声嘟囔:“以为是你的那个''爱人''呢……” 周炽没听清:“什么?” 祝春好低垂着眼,干咳两下:“没什么。它叫什么名字?” 周炽唇角扬了扬:“小福叠。” “嗯?怎么了?”祝春好愣愣地答应,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才反应过来:“它,它叫小福叠?” 周炽摸了两把喵咪:“嗯。幸福的福,重叠的叠。跟过年很应景,好名字吧?” 祝春好:“……” 她默默将被子拉高,盖过头顶,表示拒绝和这个把猫的名字与她的名字起谐音的人交流。 “这就是你的礼物啊?带只猫来馋我?”祝春好的声音透过被子闷闷的,“就算抱两下又有什么用?这个我在猫咖就能做到,能叫礼物吗?” 自从小灰猫那次,祝春好就知道,在她完全独立之前,她是不可能养猫了。虽然上大学的时候可以在外面租房子养一只,可是回家的这些天小猫怎么办? 如同那只小灰猫,她以为她可以养它,所以将它捡了回来,可是不到半天便又将它送走。在她看来,就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虽然后来听说那只小猫被一个老奶奶收养了,过得很好,可是她却一直不敢想起它被抱离她时的眼神与叫声,那是她几乎有求必应的年少最大的遗憾。 因为这件事,她就算再喜欢猫,也只偶尔去猫咖,再没有动过养一只的心思。 然后祝春好便听到周炽笑了下:“阿蝶,你不觉得它的眼睛很熟悉吗?比如,像之前那只小灰猫?” 他说第一句的时候,祝春好脑海里便模模糊糊浮现出了那双琥珀色猫瞳,待他说完第二句,那双眼睛便与眼前这双几乎完全重合。 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仔细端详这只白猫,兴奋且迟疑:“…它不会就是…小灰灰吧!” 当时她还没来得及给那只捡回来的小灰猫起名字,私底下想起它的时候,就叫它小灰灰。 周炽怀中的猫又冲她酥酥地叫,仿佛是记得她而作出的回应:“喵~” 周炽勾唇:“是。” “这才是我的礼物。” 祝春好几乎要激动地尖叫出声,立刻从被子里爬出来,半跪在床边,想要去抱它。 而周炽却慢悠悠后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那双弧度极漂亮的桃花眼微眯,仿佛猎手诱人的陷阱。 “想要吗?” “和我做朋友,就给你。” 7. 我是它爹 祝春好深吸一口气。 半晌,她鼓了鼓腮帮子,咬牙切齿:“行,不就做朋友嘛?完全可以!” 她早就想过来了,周炽之前说的不无道理,明面上变回以前那样,从长远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两家关系匪浅,父母多年老友加生意场的交易,小辈闹脾气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而且,朋友也有关系好的,跟关系不好的嘛。 也有至交好友,跟普通朋友嘛。 他可没说做什么朋友。 她伸手去要猫:“我答应了,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可周炽却宛如看透了她的想法,抱着猫,依旧没有上前。 他脸上噙着笑:“阿蝶,不要想着钻空子。” “我之前说过了,是像交往前一样的朋友,你懂是什么意思的对吧?” 交往前的他们两个。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除了家人外,视彼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祝春好恨恨咬了下腮上软肉,还真是“两小无猜”,她怎么想的,他一清二楚。 “行,但这个需要时间。”为了小灰灰,她先暂时妥协,以后怎么办就看她心情了。 周炽满意了。 他看了看天色已暗,上前一步将猫放到床上,“今天最多只能玩二十分钟。” 祝春好眼睛放光地看着小猫,也不管他说什么,只顾“嗯嗯嗯嗯”连连点头。 小猫显然是一直记得祝春好的,踩着厚厚的被子挪到她身边,圆圆的身子歪蹭在她的大腿上:“喵~” 叫声要多夹子有多夹子。 “啊!小灰灰~原来你是白色的~”祝春好才不要叫它什么“小福叠”,就要叫它小灰灰。 周炽不置可否,本来“小福叠”就是他故意拿来逗她的名字。 他自顾自去沙发上坐着,长腿闲散叠着,支着额看一人一猫。 “小蝴蝶,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朋友,或者需要朋友解决吗?” 祝春好随口敷衍他:“没有啊。” 她现在满心都是猫猫,紧紧抱着它,虽然它沉甸甸的有点抱不动,但感觉心已经要被溺进香软的猫猫里了,不住贴住它说着:“姐姐好想你呀~好喜欢你呀~好爱你呀~” 周炽忍不住笑出声: “我是它爹,你是它姐。” “怪不得你今天叫我叔叔,这辈分挺对。” “你!” 祝春好白他一眼。 算了,她跟一个脸皮厚的人计较什么。 她继续将小灰灰搂在怀里吸,不过改了个称呼:“姨姨好喜欢你呀~” 周炽又笑。 祝春好听他笑来笑去的,心中憋气,不由地跟他算账,“你还问我有没有要告诉你的。你要回来都没告诉我!” 简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我告诉你了的。”周炽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并且特意告诉了你。” 祝春好蹙起秀眉,他是在说那个跟所有人说的12小时嘛? 哼,通知他要上春晚通知粉丝也算告诉她吗? 她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但在猫猫的蹭蹭下,很快将这事抛到了一边,随口指使他: “喂,去浴室帮我拿个毛巾包头发。” 她的头发半湿半干,之前是因为要晾,所以没包。现在不包起来的话,容易被小灰灰的爪子勾到。 周炽不动,继续懒懒散散靠着椅背:“祝大小姐,你真会使唤人。” 祝春好骄矜地仰着脑袋:“不是你说要像以前那样嘛,以前我就是这么使唤你的。” 周炽嗤了一声,慢腾腾起身:“以前你可不是叫我''喂''。” 祝春好小脸一红,想起之前余淑遥的话。 以前,她都是叫他“哥哥”,甚至……“阿炽哥哥”。 周炽紧接着瞥过一眼,眼风极锐:“而且,交往之前,你敢使唤我嘛?” 不敢。 她的脾气都是在恋爱期间被他养大的。 祝春好悄悄咽了下口水,挠了两下小灰灰的下巴:“小灰灰,你好温柔,一点都不凶,姨姨最喜欢温柔的猫猫了。” 周炽:“呵。” 然而周大少爷虽然对她冷嘲热讽了一番,也高抬贵脚给她去浴室拿毛巾了。 浴室里暖烘烘的热气还没散尽,蒸腾着各种香味,周炽浅浅呼吸间便能辨认出,有她用惯的白麝香沐浴露,以及,她身上的那种像甜浆果味的体香。 而这种香气,今天一整天都在他身边暗暗浮动。 周炽垂眼屏息,用手指勾了一条毛巾便快速退出了浴室。 祝春好没发现他什么不对劲,一边低头逗猫一边问:“之前收养小灰灰的奶奶呢?” 周炽拿着毛巾站在床前,没说什么,直接慢条斯理地抬手,捋了捋她额前鬓角的胎毛乱发,整齐后便用毛巾为她包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刚洗过,丝绸般微凉顺滑。 他嗓音沉沉的:“她被儿子接去国外了,她儿子不喜欢猫,不能带过去,所以她就联系了我。” 祝春好从他的手指碰上她额头的时候,整个人就呆住了,连猫都忘记撸了。 怔怔地任他摆弄完头发,等他给她包完还顺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后才反应过来。 她舌头突然像是打结了,磕磕绊绊道:“联,联系你?她,她怎么会联系你?” 周炽表情顿了一下,才看似随意回答:“之前给救助站留过联系方式,你可能忘了。” 祝春好在刚才的时间里,脑子乱成一团,也没注意他的迟疑:“哦,哦。好吧,什么时候出,出的国啊,之后小灰灰都是你养的吗?” 闻言,周炽抬眼看着她,低声道:“嗯,两年前。” 这话说完,一室寂静。 显然两年前是一个双方都不怎么愉快的节点。 许久,周炽伸手:“很晚了,给我吧。” 祝春好没敢抬头看他,乖乖答应,只小声跟小灰灰道了句别:“小灰灰,姨姨改天再跟你玩哦。” 周炽接过猫,站到窗前时,又侧头,意味深长地重复:“你最近真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或者需要我解决吗?” 天光完全暗了下来。 他的侧脸在室内暖黄暗光下,表情不明。 祝春好:“没,没有啊。” 他挑眉看了她一眼:“行吧。有的话随时告诉我。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好朋友。” 说完,周炽拉开窗,单手抱着猫利落翻到窗外屋檐。 他在檐上轻轻疾行两步,右手一撑檐边,跳了下去,手按在檐上停留一瞬缓冲完重力冲劲,便松了开。 全程游刃有余,只有几阵身体与夜风摩擦出的微声。 而站在窗边看的祝春好却是直到他稳稳落地,吊着的心才同时重回原位。 周炽最后仰头看了她一眼,转身抬起右手随意地挥了挥,走进黑暗中。 很快,别墅后门细微且短暂的开关声止后,黑夜彻底回归寂静。 祝春好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回到床上躺下。 一时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觉得做什么都没了滋味,本来只是应付祝父才说要睡了,现在却好像真的除了睡觉,没别的事可干了。 她关了灯,在被窝里犹犹豫豫着点开了微博,想再看一眼周炽的工作室新年第一天有没有营业。 却又看到了他除夕晚上七点半转发的那条视频,当时因以为是工作人员替他发布的,而没进入她意识的文字内容加各种小表情,突然就入了她的眼。 她这才发现,这行文字后面跟的第一个花里胡哨小表情。 是一只蝴蝶。 新年快乐。 十二小时内,你会看到我。[小蝴蝶]…… 祝春好陷入了长久的怔忡。 原来,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他真的,特意告诉过她了。 祝春好将手机抵在额上,遮住黑暗中闪烁的眸。 深夜,论坛上出现了一篇帖子: 【在熬了大夜没洗头没化妆,还穿着去年旧棉服的情况下,见到了过得越来越好,长得越来越帅的前男友。请问我该怎么补救?】 第二天,再次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祝春好看到了点赞最高的一层回答: 【现在换个星球生活吧,应该还来得及。】 祝春好面无表情地按灭手机。 “阿蝶,回老宅要半个多小时呢,别磨蹭了。” “哦。” 祝春好将手机收起,下楼。 回老宅是每年正月初二祝家的保留节目。 祝老爷子早就仙去了,现在祝家是他的“嫡长子”也就是祝父当家。 由于祝父觉得老宅在半山腰太潮湿,自己也不愿意回去见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于是定下除夕和大年初一各过各的,初二聚一下便散。 作为祝家掌权人的独女,祝氏未来唯一的继承人,祝春好每次回老宅,可谓是众星捧月。 不过怪没意思,听他们奉承还不如跟周炽斗两句嘴有趣。 祝春好想着,就看了眼旁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周家院子,慢吞吞上了车。 昨日跟周炽分别前的话题,让她现在还有些别扭,再添上被他目睹着出了一天的糗,就算有那个专属[小蝴蝶]加分,她近日也极其不想再看到他。 祝母瞧了她一眼,似是无意提起,“今天天还没亮,老周他们就出发了。” 祝春好一愣,“那,那他……也走了?” 8. 你不听话 祝母看着祝春好笑:“他?你说的''他''是指的谁啊?” 祝春好卡壳,硬着头皮:“就,他,他家养的猫啊……” 祝母但笑不语。 由于给佣人司机放了假,只能自己开车的祝父奇道:“老周什么时候还养猫了?那我以后可不能离他太近。” 祝春好眨眨眼,“唔,周炽和我说的。所以他们都去了吗?去哪了?” 祝父:“去他家南边的海岛度假。估计得一个月才能回来。阿炽也去了吧,早上看到是他开的车。至于猫就不知道了。” 祝春好怔怔地“哦”了声,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祝春好都莫名的没精打采,宴席上也只跟与祝父一母同胞的小姑亲近。 当年就是因为小姑是射击运动员,她才对射击感兴趣的,一开始小姑是最不同意她练射击的人,但后来被她那水磨工夫磨得没办法而她又确实天赋极高,因此最终也是小姑手把手教她入门的。 剩下的叔叔姑姑,有爷爷小老婆生的、后老婆生的、继老婆生的、在外面的老婆生的……总之,都各怀鬼胎,却没什么本事,与她只有讨好,不算亲近。 姗姗来迟的祝小姑一坐下就将她搂在怀里,说笑两句后,不动声色地捏了两把她的腰。 祝春好本来就心不在焉,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就小声道了句:“疼!” 祝小姑的脸一下便肃了起来,“你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一走神就忘记掩饰这事了! 祝春好一下子慌了,连忙否认:“没,没…” “还没?过年之前那场省决赛,看你发挥失常我就猜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祝小姑上下审视她表情,“你是不是没跟你爸妈说?” “小姑…我……”事发突然,祝春好压根想不出借口。 祝小姑一看便知晓答案,也不多话,直接离席,给祝春好的主治医生打电话,让她去查祝春好有没有私底下做过检查,结果如何。 祝春好拦截不及,主位上神情淡淡听着恭维话的祝母留意到这边动静,轻飘飘瞟了她一眼,祝春好心下坠坠,再不敢乱动。 果然,“家宴”一结束,祝小姑就得到了结果,她深深望了祝春好一眼,便去将祝母拉到一边交谈。 此时祝春好心中只有一句:完了。 她曾和祝母保证过,如果再受伤就放弃练射击。 她妈一知道这件事,她就完了。 果然,她就见她妈听着祝小姑的话,越听表情越冷。 冷到在回程的路上,眼看快要到家了,祝春好才终于忍不住,期期艾艾叫了声“妈”。 祝母转头睨她,语调平淡却不容反驳:“阿蝶,这次回学校你就退队吧。” “妈!”祝春好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这不算受伤,只是,旧伤……” 祝母微垂眼看她:“检查的结果是这样,你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至少一年不能再碰枪。半年后你就毕业了,也不用进国家队了,直接去总部实习……” “不可能。”祝春好右手食指捏紧,“歆歆姐没说过我不能碰枪,她只说这半年我不能继续高强度训练。” “所以你明知道结果,还隐瞒了。” 祝母的眼神平静,看向她的目光当中却不再有一直以来作为母亲的宠溺,而是残留着大半今天存在了一整天的,祝氏当家主母的冷酷。 “如果你需要一个明确的书面通知才肯放弃,我也可以让医生给你开出我想要的结果。” “妈……”祝春好的喉管已经哽得说不出话了,只能不住摇头企图让她改变主意。 她知道她妈有心也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如果医生真的开出那样的证明,连那个运动会综艺她也不用上了,更别说摸枪进国家队了。 “阿蝶,我跟你说过的,我真后悔当年答应你跟着你姑姑学射击,也后悔听了你的,有了射击是最不容易受伤的运动的侥幸心理。” 前排开车的祝父透过后视镜朝后看了眼,大气不敢出。 祝母温柔且坚定地抚去祝春好眼角的泪水,“你小姑的腰伤遭了多少罪,我不应该忘的。你本来身体就没多好,每年春天都要发几次荨麻疹,夏天稍一贪凉便肠胃炎,秋冬至少要感冒发烧个一两回。这些小病小痛的你每次都要哭上一哭,但射击的腰伤却几乎没听过你喊疼。可是我知道你疼。阿蝶,咱们就别折腾了,毕业就去公司实习好吗?” “妈…我求你…最后一次……”祝春好用力握住祝母的手,忍住嗓子眼里往外溢的抽噎。 祝母摸摸她的头发,没有回答,只说了句:“到家了,下车吧。” 祝春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又浑浑噩噩哭了多久。 等到完全冷静下来时,天都黑了。 可就算恢复理智,她也想不出有谁能改变她妈的决定。 惶惶之下,她习惯性地打开和余淑遥、林听的群聊,向两个好友征询建议。 Vanessa:【我好像闯祸了……】 群里的两个闲人很快回复。 遥遥:【你能闯什么大祸?不怕。告诉姐们,帮你摆平。】 说来听听:【救火汪汪队随时待命。】 祝春好咬着唇打字。 Vanessa:【我腰伤复发了,检查结果不好,没告诉我妈,现在被我妈知道了,让我退队。】 Vanessa:【救命呜呜呜。】 这次两人都是隔了很久才回复。 遥遥:【……你牛啊。这事姐们可能摆不平了。嘉湖所有有名有号的女人里,我妈我都不怕,我就怕你妈。那气场一开,妥妥的女王登基。】 说来听听:【阿蝶,不然还是放弃吧……你妈的手段是出了名的。先不说我家和余淑遥她家跟你家差了一截,就说周叔叔和周阿姨都不可能说动你妈的决定。这事真没人能解决。】 Vanessa:【哭泣.jpg】 她就知道。 祝春好放下手机,深深呼吸了一口。 手机突然又震了下。 祝春好垂头丧气看去。 说来听听:【我突然想起来,这事儿有一个人估计能解决。】 祝春好仿佛预感到什么,眼睫颤了下。 遥遥:【谁啊?】 说来听听:【咱们嘉湖扛把子啊!也就他能说动祝姨了。】 祝春好倏得捞起手机,想要打字:你别跟他说! 可林听比她手更快。 【“说来听听”邀请“ZC-”加入了群聊。】 祝春好手指一顿。 说来听听:【欢迎大哥!】 遥遥:【欢迎炽神归队!撒花!】 然而过去了整整两分钟,那人也没回复。 祝春好心里一松,见缝插针蛊惑群主余淑遥。 Vanessa:【你看我就说他进娱乐圈,这号肯定是不用了的,遥遥赶紧把他踢了吧。】 祝春好打着打着字,连自己都被说服了。 说不定真有可能呢! 然而她这句话刚说完,新进来的某人发言了。 ZC-:【?】 祝春好表情凝固。 虽然只有一个标点符号,但她感觉—— 是他。 而群里另两个人不这么想,还因为这一个“?”,语气带上了些许挑衅。 说来听听:【发问号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不是炽哥本人吗?不是本人的话麻烦说一下,打扰了。】 遥遥:【不会是助理经纪人工作人员什么的吧?那我就真要踢了啊。】 祝春好暗中观察,什么也没说。 那人几秒钟后,再次发言。 ZC-:【所以,你们仨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建了个小群?】 祝春好看了眼群聊的名字——嘉湖一家三口…… 祝春好:……林听你他妈在玩火。 说来听听:【……】 遥遥:【……】 群内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半晌,群名被默默改成了“嘉湖一家四口”,而后造成这一尴尬现场的林听率先发言。 说来听听:【…那什么,炽哥,其实是阿蝶闯祸了。】 他鸡贼地转移话题,把祝春好拉出来挡枪。 祝春好一看他这话头不对,立刻单独私聊他:【别说!】 然而等她返回群聊,就看见林听已经弹完语音了。 这条语音为了祸水东引,语速飞快:【阿蝶旧伤复发瞒着祝阿姨,现在事情暴露,祝阿姨要她退出射击队。我和遥遥帮不上忙了,炽哥只能靠你了。】 气得祝春好咬腮帮子,林听手跟嘴怎么就那么快呢。 周炽回复得也不慢。 ZC-:【行了,散了吧。这事我来解决。】 紧接着,祝春好的微信通讯录里就出现了周炽的好友申请。 祝春好纠结地抿了会儿嘴唇,周炽那边也并不催促。 最终犹豫再三,她还是点了同意,还没想好给他发什么,周炽就先发来消息。 ZC-:【我昨天跟你说过,有事告诉我。】 ZC-:【小蝴蝶,你不听话。】 祝春好神情讪讪的。 Vanessa:【我忘了嘛。所以现在我该怎么办……】 虽然就算想起来了也不想告诉他。 她这两天在他面前出的糗已经够多了。 周炽没直接回答,而是问她。 ZC-:【今天想和小灰灰玩吗?】 祝春好一听“小灰灰”,就来精神了,噼里啪啦地打字。 Vanessa:【小灰灰在家?你们去小岛没带它吗?】 Vanessa:【那它吃饭怎么办?家里有人看还是自动投食机?】 Vanessa:【我给它在网上买了好多东西寄你家,不过都还没到。】 Vanessa:【我可以去找它玩嘛?】 周炽回了她最后问的这个问题。 ZC-:【可以。玩吧。】 祝春好小小欢呼一声。 Vanessa:【我怎么进你家?打扫阿姨在家?】 ZC-:【你到门口自然就知道了。】 祝春好没细想,直接就披了件大衣,悄悄出门,没走两步就站到了周家院子门前,她低头打字。 Vanessa:【我到门口了。】 消息刚发出去,祝春好就听到一门之隔有一声熟悉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她心跳慢了一拍,骤然抬眼,大门应声而开。 门内的周炽,穿着纯黑色绸制睡袍,单手抱着小灰灰,懒懒撩着眼皮看她: “来得挺快。就这么想我啊?小蝴蝶。” 9. 舒服吗 祝春好愣住。 猝不及防的相见,让她都没意识到他话里的宾语不对。 “你,你怎么在家!你不是去海岛了吗?” “进来。”周炽没睡醒似地往旁边让了让,“我没去,早上把我爸妈送到停机坪就回来补觉了。” 祝春好的脑子现在还有点懵。 只能顺着他的话想:哦,对,他前天在春晚表演了节目,又连夜回来,都没怎么睡。 可是既然他在家…… 祝春好一步步跟在他身后进门,有点冒傻气地问:“那你还让我来做什么?” 周炽侧头看她,眉梢痞气地一挑:“哦。你的意思是想我继续扒你窗啊?” 他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也不介意每天和你‘偷摸见一面’。” 祝春好被他这像要跟她偷情的浑话说得语塞,低头换鞋:“说话注意点,别不要脸啊。” 周炽嗤了声,大大剌剌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将小灰灰放给祝春好摸,“那我们来说说你的事吧。” “啊。”祝春好坐在与他相对的双人沙发,抱住小灰灰猛蹭,“我的事,就,林听说的那样。” 周炽支着太阳穴,好看的手指点了点沙发扶手,“你的诉求呢?” 祝春好抚着小灰灰,思索了会,犹豫着道:“我这半年可以不参加高强度训练,也可以不参加比赛,但就算打杂我也不想离队,伤好后我想继续练射击,也想按原计划争取进国家队。” 周炽听完,不咸不淡地问道:“为此你不介意付给我一点点报酬吧?” 祝春好微微蹙眉看他,想不出她有什么稀罕东西值得他惦记。 她只有钱,而这个他也有。 “可以。” 周炽点点头,向后陷进沙发松软的靠背里,手臂懒散搭在沙发上,两条长腿裹着黑色睡裤,闲适地交叠搭在茶几上,眉梢轻佻: “那,叫声''阿炽哥哥'',这事就给你办了。” 祝春好摸小灰灰的手一顿,眸子蓦地睁圆,茶色的瞳仁颤了颤。 “你!你怎么还是这么无聊啊!” 周炽松弛地倚在沙发上,垂感很好的绸缎睡袍领口,露出锐利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胸肌。 “我就是喜欢无聊,你又不是不知道。” 祝春好因他这厚颜无耻且死不悔改的态度一时无言,脸上的温度悄无声息地升高。 他的确喜欢她叫他这个无聊的称呼,尤其是在她呜咽抽泣,眼泪与汗液交融的时候。 周炽半仰着头,眯眼看她: “叫啊。” 祝春好小小的虎牙磨着下唇内壁的软肉,瓷白的皮肤上红晕弥漫,宛如一团团灿烂的火烧云,从她水光潋滟的眼角,一直烧到纤巧细腻的脖颈。 她勾着脑袋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唇发出一声细弱得像只幼猫的呢喃:“…阿炽哥哥。” 周炽微仰着的喉结滚了滚。 他忽然将脚从茶几上撤下,右腿一弯,脚腕外侧叠在了左腿膝盖上,跷起了二郎腿。 两人一个低着眉,一个半阖着眼,同时陷入了静默,只有小灰灰被揉得舒服了,时不时嗲里嗲气地“喵”一声。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祝春好都怀疑周炽会不会已经睡着了,她要不要趁机溜走的时候。 周炽才终于像刚睡醒似的,声音低哑。 “严重吗?” 祝春好被他的突然出声惊得心悸:“什,什么?” “你的腰伤。” “唔,这个啊。应该,没事吧……” 周炽挑眉:“应该?” 他忽得站起身,朝祝春好踱过来。 祝春好仰头看着他走到她身前,抱着小灰灰的胳膊绷紧了下,心跳更快了。 “干嘛?” 周炽扯了下唇角,俯下身,伸过手来。 祝春好下意识躲了躲,身体贴紧椅背。 周炽捉住了她的大衣边缘。 “躲什么?” 他的睡袍腰带系得太松,半伏着身子时,领口松散了一大片,从祝春好的角度,甚至看得到他腹肌下面露得一点黑色的内裤边。 她像被烫到般移开视线。 周炽却又微微逼近几分:“问你呢,躲什么?你之前受伤,不都是我给你按摩的嘛?” 祝春好脑袋后仰,撇向一边,小声快速道:“以前是以前…” 周炽嗤了声,坐在她身边,纠缠不休:“以前我们没谈,现在也没在谈,不一样吗?” 祝春好急了:“不一样!以前我拿你当哥哥,现在……” 她遽然收住话音。 周炽歪头看她,顺着她的话问:“现在呢?拿我当什么?” “当,当……”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没等她想出来除了“狗屁前男友”外还有什么好听点的措辞,他的手指已经穿过她敞开着的大衣,轻柔且不容反抗地握住了她的腰肢。 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薄针织衫,传递到她时不时隐隐作痛的腰间,酥麻灼热,温暖熨帖。 祝春好被烫得颤了下,咬着唇,将差点溢出口的□□声挡在了齿关。 “舒服吗?” 他低低笑着问。 手上富有技巧地揉捏着她腰上的穴位。 舒服…… 疼痛的部位像是浸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水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滚着,每一处都舒服到极致,甚至令她忍不住喟叹,周炽这手按摩技术都可以去接活儿了。 但,祝春好很有骨气地不吭声。 就算爽得轻轻抽气,也坚决不承认“舒服”这俩字儿。 “又自己闷头舒服不说话啊?” 周炽噙着笑开口,嗓音里挟着点夜晚的暧昧。 不愧是人称“被夜色亲吻过的嗓音”。 果然晚上食用,效果最佳,就算是骚话,都变动听了,耳朵也很舒服。 祝春好的猫眼眯得变成一条缝,跟手底下的小灰灰一模一样。 她才不回答他。 她知道就算她不回答,他也不会停下。 他专心揉她,她闷头揉猫。 就这么持续了小半晌,直到祝春好的腰一点都不痛了,甚至开始敏感地酥痒难捱起来。 祝春好往旁边一闪,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干咳两声:“好了。就那样吧,也没有特别舒服……” “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跟小灰灰黏黏糊糊道了个别,放下猫起身,撂下一句“你明天别忘记去跟我爸妈协商”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回家的路上,祝春好戴着耳机边听歌边感慨这句“阿炽哥哥”叫得不亏,白赚解决一个大问题,还白赚一通专业按摩。 如果次次都能和这次一样,他这无聊的报酬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二天一早,周炽便如约而至。 祝春好给他打开门后愣了一下。 他今天的穿着比他上春晚那天还正式,黑色长大衣里面是烟灰色鸟眼西装,漆黑的发向后梳成整齐的背头。 眉眼浓郁锐利,不再像个耀眼夺目的明星,而像是切换回了即将进入交易谈判现场的年轻财团继承人。 祝春好被他这顶级容貌和矜贵打扮看呆了下,抓住他的胳膊轻声道:“……咱们只是商量劝解,主要还是以柔克刚,我妈吃软不吃硬,要智取不能蛮上。你怎么穿得像要谈判打官司似的?” 她的视线接着又转到了他手里厚厚的一叠文件上。 “你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周炽垂眼看她,挑着眉道:“筹码。” 祝春好:…… “……你到底是来帮我解决问题的,还是代表周叔叔来谈生意的啊?” 周炽朝她不明意味地笑了下,而后直接越过她,向祝母微微鞠躬:“祝阿姨,您现在有时间吗?有些事情要与您和祝叔叔谈。可以吗?” 他这鞠躬和言辞,显得来意更正经了。 果然,就连祝母本来亲昵放松的表情都认真了些:“是你家那个绿地合作出问题了吗?你祝叔在书房呢,跟我来书房说吧。” 祝春好微张着口,看这两人一同表情严肃地去了楼上书房。 她本来以为她那小破事是私事,他们肯定会坐在客厅边喝茶边聊,而后她假装“避嫌”,实则扒在楼梯口偷听的,及时掌握事情的动向。 没成想……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她现在很怀疑,周炽这狗是不是忽悠她,他可能根本就不是来帮她解决麻烦的,而是虚晃一招实际是来谈合作的。 祝春好不死心地放轻脚步,走到书房门口听了下。 然而书房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到,只能作罢。回她自己卧室,开着房门,煎熬地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坐立不安地等了半个多小时,书房门才打开。 祝春好迅速从房间探出头,朝那边看去,接着便发现三人的状态很不对劲。 一开始祝父是棵墙头草,见老婆生气就劝闺女,见闺女哭了就哄老婆,忙得不亦乐乎。而祝母的脸上则全程挂着“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改变主意”的冷淡微笑。 而现在,祝母正和颜悦色地拉着周炽的手问他做歌手还习惯吗,平时有没有按时吃饭啊……祝父却是板起了脸,目光审视盯着周炽,一声不吭。 祝春好看着他们三个这样诡异地下楼,不得其解。 她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祝母和周炽那边儿你来我往的插不进去话,她戳了戳祝父的胳膊:“爸,怎么了?都说什么了?是说我的事吗?我妈消气了没,同意我不退队了吗?” 祝父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重重叹了口气,掌住她的后脑勺感慨,“傻阿蝶哦……” 祝春好:……? 她爸一副跟傻闺女没什么好说的样子,摇摇头去缠祝母去了,这一番操作让祝春好更加摸不着头脑。 她跟着他们去了客厅,坐到了周炽身边,趁祝母和祝父在打情骂俏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他的手,小声道:“喂,你跟我来下。” 周炽却恍若未闻,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像个在认真听祝母祝父闲扯的“好学生”。 祝春好咬牙。 看着他那不动声色的优越侧脸,没忍住,直接提了提声,学着他来时说话的腔调:“周炽,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情要跟你说,能来下我房间吗?” 周炽终于转脸看向了她,对着她,他的笑里掩着点儿坏。 “当然可以。” 祝春好憋气:他刚才那装模作样果然又是故意的。 她气哼哼地走在前面,也没注意到,以前对他俩单独去她房间视若平常的父母,此时看他们的眼神有多暧昧和诡异。 祝春好进了房间后,一转头,见周炽还停在卧室门口,他单手抄兜,略歪头:“我进你房间,合适吗?” 祝春好飞了个白眼,这狗在叫什么?他前两天不是还进过?不仅正常走进来过,还爬墙翻窗进来过。 现在怎么又装起来了。 祝春好不多废话,直接扯着他的大衣口袋,把他拉进来,另只手越过他的身体,一把将门叩上。 她眯着眼凑近他,仰着脑袋兴师问罪:“你跟我爸妈说什么了?” 10. 你轻点 这个姿势,很近。 且隐隐有些暧昧。 让有心之人杂念丛生。 周炽低头,视线落在了她因不满而微微嘟起的唇瓣上。 他的眼暗了下,弯腰俯身,与她对视:“想知道?” “不然呢!” 周炽的薄唇擦向她耳边,嗓音喑哑:“换个姿势就告诉你。” 说完,没等祝春好反应过来,她按着门的腕骨被他陡然抓住。 一个翻转,位置颠倒,她被他剪了双手抵在门上,挺拔的身影兜头将她罩得严严实实。 他反客为主,克制地与她保持着和刚才相同的微妙距离,仿佛是在模仿她将他堵在门上的姿势,散发的侵略感却与她截然不同。 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里是明晃晃的玩味。 “这个姿势就可以告诉你了。” 祝春好气极,面红如血,“你你你……嗯……” 而话没说完,腰间就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别太过分”四个字被她化成了一声轻吟。 周炽明知故问:“我什么?” “你……”祝春好舒服得长叹一声,“你轻点。” 果然她直觉不能让他知道她的腰伤是对的。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甚至中间还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恋情,就算心里着实别扭,身体也熟悉至极。 熟悉到他只要把手放到那里,她的身体就愉悦到颤抖。 现在,不管是物理意义上,还是心理意义上,她最大的软肋被他“拿捏”住了。 周炽笑了下。 松了扣着她细腕的手,帮她揉着腰:“想知道什么就问吧,这次不能多待,你问完我就走了。” 他离她太近,大概是在她爸的书房喝过白茶,气息里都裹着清淡冷冽的茶香。 祝春好偏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你跟没跟我妈说我的事啊?” “说了。” “那我妈同意了吗?” “同意了。” 祝春好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真的吗?“ “嗯。”他懒洋洋的,“毕竟我是收了报酬的。” 想起那无聊的报酬,祝春好抿了下唇,而后试探道:“那我可以跟射击队一起提前返校吗?” “哪天?” “唔……大大后天。” “大大后天,有点赶啊。祝姨是想上次的主治医生多给你治疗一段时间,再让你返校的,那……”周炽对上她期待的亮亮的眼睛:“可以吧,让李医生在岚江市的医院等你。” 祝春好眨眨眼,继续得寸进尺:“那如果射击队要我参加一些不需要高度训练的,在我的腰伤允许的范围内的活动,可以吗?” 周炽颔首:“可以。” 祝春好努力压住翘着的唇:“你可别耍我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周炽含着笑,捏了捏她根本控制不住扬起的小酒窝,“还有问题没?没有我就走了。” “没了没了。你走吧走吧。”祝春好没有丝毫留恋道。 周炽眼里笑意转凉,把她之前腰上最痛的那部位揉了两下,直接把她酸爽得软了腰,红了眼。 “可以。一点儿不舍都没有,还是这么没良心啊。” 他伸手轻轻扣住她脖颈,对上她溢着生理性泪花的眼,带着点狠劲儿地慢慢摩挲她的下巴: “那我们以后再见啊。小蝴蝶。” 祝春好泪眼朦胧。 呸! 再也不见才对。 启程回学校那天,祝春好还在记恨周炽最后揉她那一下,连她要走了的时间都没告诉他。不过那天之后,他好像就忙了起来,都没来与林听余淑遥的聚会,他俩也再没见面。 反正他说她没良心,她就没良心给他看。 登私人飞机前一秒,她却又莫名回头看了眼,只看到远远的,来送她的余淑遥和林听朝她挥手。 面部肌肉让她下意识笑了下,也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飞机。 她稳稳坐到座位上后,习惯性戴上耳机,又透过窗往外看了眼,没看到她期待的东西,也并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并不美好。 祝春好撑着太阳穴想了会,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小灰灰了。 她枯坐片刻,听着耳机里低缠的歌声,有点烦躁,招来飞行管家:“还不飞吗?” “大小姐,还有一位乘客,预计二十分钟内到达起飞。您需要点什么吗?” 祝春好微蹙的秀眉松缓,她想起为了那个运动会综艺,跟她妈要来一个律师,到时候将由这位律师来辅助她合同的一干事宜。 要等的,估计就是那位律师了。 祝春好点点头,“准备一杯柠檬水。我眯一会。” “好的,大小姐。” 祝春好本来是想去私人卧室,睡到落地的。 因为她现在的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周炽按摩舒服过那么两次的原因,本来就像吃饭喝水一般她根本不去在意的疼痛,愈发难熬起来。 就像对他的存在上了瘾。 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先跟律师打声招呼再去睡比较礼貌。 因此她在座位上将手机里的歌音量调小,将小软枕垫在腰底支撑缓解疼痛,拉下眼罩,打算小眯一会儿。 大概是腰一直痛,她睡得并不安稳。 朦胧间有人轻轻叫她“小蝴蝶”。 她半睡半醒间好像看到了周炽正沉着脸唤她,他锐利的眉蹙着,尾端上挑的桃花眼中的担心快要溢出来。好像小时候她摔了病了哭了,他既心烦又心疼,拿她完全没办法的时候。 她迷迷糊糊地也像小时那样朝他伸手,弱弱出声: “阿炽哥哥……” 周炽愣了下,几乎是没怎么犹豫,便抱住了她。 祝春好嗅着霸道却温暖的熟悉男香,忍不住像只猫儿一样,拱了拱他的脖颈。 拱了好一会儿,眼瞳半眯间,瞥到了不远处的座位上趴着的小灰灰。 宛如幻觉中绝不可能出现的破绽,祝春好忽得清醒过来。 她一下子从拥抱中抽出身,在她面前半蹲着抱住她的人,竟然真的是周炽…… “怎,怎么回事?”祝春好打起了结巴。 她看了看窗外,飞机已经起飞,外面是无云晴空。 “你怎么在飞机上?!” 周炽眼眸深深的,“你先别管这个,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给我老实回答。”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祝春好缩缩脖子,愣着点点头。 周炽隔着衣服轻轻碰了碰她的腰:“你的腰现在痛吗?” 祝春好眨了眨眼,犹豫一秒,实话实说道:“痛……” 周炽的眼皮跳了下:“平时一直都在痛吗?” “差不多,躺着或者……按摩会好些。” 周炽漆黑的桃花眼眯了眯。 怪不得每次他给她揉腰,她都乖乖的。他以为她只是觉得舒服,没想到她原来一直在痛。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习惯了。”祝春好小心翼翼地瞄了眼他的脸色,小声道:“而且,我怕告诉我妈,她就不许我回校队了。我今年要参加选拔,是进国家队和奥运会的关键时候。” 周炽捏着她的腰,忍耐再三,没有质问出她到底知不知道轻重缓急,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他怕她哭。 祝春好见他沉默了,手指悄悄一勾,将旁边放着的柠檬水勾了过来。 她吸了一口柠檬水,观察着他的反应问:“……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你怎么知道我疼啊?” 周炽见她这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儿,深深呼出一口气,“你刚刚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喊疼。” 飞机刚起飞,她就开始小声叫着“疼”。 他差点把飞机叫停。 “啊?”祝春好又吸了一口柠檬水,怪不得睡得不舒服。 “那你为什么会在飞机上啊?我的律师呢?” “你的律师已经在学校帮你处理了。以后,你的所有事情都由我负责,衣食住行学习训练治疗复健,方方面面。“ 周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现在,我拥有对你是否继续待在射击队的一票否决权。” 祝春好张着小嘴,哑然了半晌:“为什么……怎么可能?” “不然你以为祝姨为什么会同意你回队?” “因为我,拿我自己担保,保你健康无虞,平安无事。”他眉眼锋利,“懂了吗?” 祝春好感觉他们当时的谈话不止这些,他对谈话内容有所保留,不然她爸妈不可能那样的态度。但被他的气势镇压,她只喏喏道:“懂了……” 周炽盯着她,周身压迫感极盛:“所以往后,关于你的腰伤,一丁点都不可以瞒着我。明白吗?不然完的不止是你,还有我。” 祝春好乖乖点头:“明,明白了。” 周炽手一指卧室,“现在去躺着,躺到落地,下飞机后我立刻带你去医生那里。” “哦。” 祝春好将隔板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下的耳机收进耳机盒,慢吞吞起身,却犹犹豫豫没动弹。 周炽挑眉:“还不去?” 祝春好低头觑了眼在另一个座位上趴着的小灰灰,弱弱申请:“可以让小灰灰陪我睡吗?” 周炽冷冷笑了下:“你要不要我陪你睡?” “不用了…谢谢…我去了。” 大概周炽给她按摩的那几下确实管用,祝春好安安稳稳睡到了飞机落地。 一下飞机,周炽便以男伴的姿态揽着她,手掌浅浅贴在她的腰上。 隐隐约约的热度煨着她,虽然这样很舒服,而且他们以前一同参加舞会时也经常如此。 但祝春好还是有些别扭。 因为他们俩现在不仅是青梅竹马。 还是前任…… 且周炽就算戴着口罩鸭舌帽和墨镜,光一个高挑贵气的身形,便足够出众了。 而祝春好的外形也极招人,她不是骨感的削瘦,而是常年健身的纤秾合度,既有运动员的柔韧元气,还有猫系长相自带的甜美柔媚。 他俩拆开仅一个人都引人注目,合体只会更甚。还没进医院,就像被聚光灯打着光走红毯般,引来无数打量的视线。 祝春好很不安:“这样真的没事吗?你不会被发现吗?不会被拍吗?” 他现在身份不一样,说一句红透半边天不为过,万一出什么口罩断掉的意外呢。 她跟他打商量:“不然我自己去?或者你离我远点?我们当作是陌生人……” 她话还没说完,腰间的软肉就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像是惩戒。 她噤了声。 周炽的嗓音掩在口罩下,情绪分辨不清: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体贴啊,小蝴蝶。” 11. 坏朋友 祝春好不解地瞧他。 她有些听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但听他的语气,好像她该听懂的。 周炽透过墨镜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你当你家和我家的公关是白拿工资吗?” “那也不保险啊……万一被拍到传成绯闻怎么办……” “传成绯闻就怎么了?”他低头睨了她一眼,略带张狂地陈述:“我没有女友粉,也不靠流量吃饭。” “噢……” 他的确没有女友粉。 因为他有个“薛定谔的爱人”。 祝春好绞了绞手指,往前快走几步,离开了他手的掌控。 “到了,我先进去了。” 她推开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周炽停住脚步,看她匆匆像躲避似的进了门内。 帽檐下的眼神晦涩难明。 半晌,他也推开门走了进去。 由于祝春好年前做的那次检查是自己偷偷做的,没有做完全,只草草检查了几项。 这次来医院主要就是把其他检查补全以及接受按摩。 主治医生姓李,精通腰肌劳损、腰间盘突出、错位等腰伤,一手按摩推拿出神入化。 当年周炽便是跟她学的,专门学来帮祝春好按摩。 李医生看着清瘦温和,手劲却出奇得大。 祝春好在病床上被按得身上骨头嘎嘣响,忍不住掉了几颗小珍珠,周炽在旁笑话她——“哭包”。 气得祝春好在心中更加坚定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想法。 以后他们只是监管者与被监管者的关系。 他监督她在安全的状态下训练,她听从他部分合理的安排。 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她不要和他做那什么好朋友,也不要再被他拿捏住软肋,更不要与他有任何亲密接触,包括揉腰。 并不知道她内心已经决定与他隔开一座山的周炽,又与李医生根据她现在的情况,商量制定了她的恢复方案,细致到每天的营养摄入,一直到下午才放她回学校。 “你就不用送我进去了吧?”祝春好见他戴上帽子一副也要下车的样子,赶紧道:“毕竟这儿也是你的母校,认识你的人可太多了。而且刚才李医生帮我按摩之后,感觉好了很多,没有那么痛了,不用一直揉着了。” 周炽瞥了她一眼,也并没有非要跟进去,他低下头看腕表:“那行。我等你一个小时,你处理完事情出来,我带你去你的住处。” 祝春好刚碰到地面的脚步顿下:“要在外面住吗?我不可以继续住学校宿舍吗?” “你打算让你的舍友都听听你睡觉时腰疼的呻.吟声?” 祝春好一抿唇,忿忿关门下车:“……知道了!” “一个小时,晚一分一秒都不行。如果你迟到,我就进去找你,让大家都知道你和‘大明星’是旧相识。” 一小截车窗落下,周炽透过那截缝隙抬着眼朝她微笑:“计时开始。” 祝春好:……周炽这个暴君! 她在心中反复念叨“这狗有一票否决权一票否决权不跟他计较”。 而后匆匆带着早就在学校等待她的律师,先去跟赵绘歆把运动会的合同敲定签字;又去训练队将她带来的特产分给队友;接着回宿舍收拾了点东西;还联系导员拿到了早被周炽打过招呼的外宿申请…… 最后她几乎是气喘吁吁卡着点小跑回来的。 周炽端坐原位,慢条斯理放下手里的一沓文件,抬手看时间。 “59分26秒。勉强可以,上车吧。” 暴君! 不过暴君的品味还是靠谱的,晚上带她去吃的私房菜很合她口味,给她选的住处在学校附近且交通超市皆便利,小区环境不错,内里装修虽然是短短几天内改装出来的,但也能瞧出些许巧思来。 祝春好到处参观着这有些熟悉的温暖而又简约的软装风格:“这些东西都是你选的?” “嗯,差不多吧。”周炽抱着猫闲散地倚在下沉式玄关的墙上。 祝春好闻言看了他一眼。 这人这几天忙的不会就是这些吧? 她很快便自己否定掉。 怎么可能。 一个人多闲才会亲手帮前女友选家具选软装? 某个从前女友新居改装设计到落地都一手监督操办的闲人,懒洋洋地开口问:“喜欢吗?” “喜欢,喜欢。”祝春好见他站在那还没有走的意思,客气撵人,“谢谢你啊,现在天儿晚了,我们孤男寡女的,我也不留你了,不然会被人说闲话的。您老赶紧回吧。你的工作室是在隔壁市来着吧,是今晚就走还是在这边酒店暂住?” 周炽从听她说“孤男寡女”时,顺猫毛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等她全部说完,他那双撩人的桃花眼不掺任何情绪地弯了下。 他抱猫的手一落,小灰灰心领神会地跳了下去。 而周炽插着兜站直身,径直踏上了他刚刚一直停在玄关而没进入的小台阶。 宛如蛰伏引诱的猎人失去了耐心,跨过他为自己设置的隐形界限,闯入了准备捕获小兽而圈成的美妙家园。 他闲庭信步,朝祝春好走过来,语速很慢:“阿蝶,我现在才发现,你好像一直在耍我呢?” 他这突如其来“算账”的姿态让祝春好心一慌,感觉他又回到了前些天初见私下的尖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没,没有啊。” 周炽却根本不在乎她的否认,声线清淡略带讥讽重复她刚刚的话:“孤男寡女?说闲话?谁敢说闲话,说什么闲话?我们之前在一起两年有人说过闲话吗?” “我的意思是你工作室在隔壁市那么远……” 他扯了下嘴角,“谁说我工作室在隔壁市了。” 他逐渐逼过来,祝春好下意识一退再退。 他说:“就在今年,工作室搬到这里来了。你高兴吗?” 祝春好的小脸上看不出一丝高兴,满满的全是惊愕。 周炽冷淡的眼底无丝毫笑意,接着朝她走近:“还有。其实我们住的地方离得也不远。” 祝春好心脏狂跳,慌张间又向后退了两步,臀部却抵上了吧台边缘,再无退路。 他站定在她身前一指距离,俯下身平视她:“就是楼上楼下。你楼下,我楼上。你高兴吗?” 祝春好身后是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身前是灼热却淡漠的男人。 她咬着牙:“周炽,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周炽唇边弧度极浅:“这还不够有意思啊?那阿蝶还想怎么有意思?” 他好像认真思索了下:“哦,我把上下两层打通怎么样?” 祝春好努力后仰着身子,躲避他身上的压迫感:“你够了!咱俩的关系,还是有点分寸感,保持距离,不要频繁接触比较好。” 周炽眼中淡漠如水:“可是,阿蝶,我说我们像以前那样做朋友,你是答应了的。” “你现在又跟我要分寸感?保持距离?” 他轻笑了下,直起身,垂着眼看她,眼型的弧度有些锐利。 “没关系。朋友也有好朋友和坏朋友。” “既然你不想做好朋友…” 他唇角翘得恶劣: “那我们就做坏朋友。” 12. 送饭 祝春好被一句“坏朋友”纠缠了一整晚的梦境。 周炽说完道了句“晚安”,便跟个没事人一样走了。 但她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无比后悔当时不该表现得那么明显,不该说的那么直白,不该激怒他的。 周炽除了是她前男友,也是他们这代里面的扛把子,手段直接问鼎她亲妈。 她不该忘记的。 尤其她是他糟糕的情感污点,而他手上还掐着她训练的“一票否决权”啊。 早上祝春好在家里对着手机磨蹭了好一会儿,也没收到任何不许她去校队的通知,便壮着胆子准备出门。 刚穿上运动服背上单肩包,门铃声响起,吓得她一哆嗦。 她通过可视屏幕看了眼——是一个并不认识的中年女人。 祝春好不安地按下通话:“你好,你是?” “您好,祝小姐,我姓钱,是1201的周先生让我来给您做早餐的。”女人拿出一张纸条,对准摄像头,“这是周先生写的。” 祝春好愣了下,脑袋往前凑了凑。 纸上的确是周炽的字,这笔字她从小羡慕到大,笔锋凛冽,刚劲有力,但她就是学不会。 纸条上写了钱阿姨的工作范畴工作时间擅长的菜系和电话,还说如果以后有需要就找她。 祝春好盯着落款的那个“周炽”看了两秒,给钱阿姨打开了门。 她本来以为周炽生气了,不给她看看“坏朋友”是怎么报复的就不错了,必然不会再管她,所以她是想去吃学校食堂凑合的。 现在看来,他刻薄归刻薄,虽然都不想给她发消息,而是用这种传纸条的方式,但也不会公报私仇,该办的事还是照办的。 祝春好问钱阿姨:“…他,就是周,周先生,他在家吗?” “在的。周先生今天要出门,他的助理也都在的。” “哦。” 祝春好朝着门口的脚尖收了收,本来想上去找他的冲动劲儿散了。 她捏着纸条出神站了会。 挺好的,这是她昨天自己要求的保持距离。 挺好的。 祝春好垂着眼,将纸条对折好塞进外套口袋里,吃过了钱阿姨做的厚蛋烧便去学校了。 赵绘歆在周炽和李医生建议下,只给她安排了帮忙指导新生的训练,就这还要求她指导二十分钟,歇二十分钟,几乎不许她再自己摸枪。 在旁边看着去年夏天入学,过年后刚加入校队的学妹罗恩芮打完最后一靶,罗恩芮上午的训练结束了,祝春好上午的指导也结束了,她恋恋不舍地转去休息区。 隔壁道比她小一级的学弟夏津见此也放下枪跟在她身后:“师姐腰还好吗?” 祝春好无奈地甩甩手腕,“一上午没摸枪,腰不痛心挺痛。” 罗恩芮和夏津闻言都笑了。 祝春好百无聊赖地去了旁边喝早上钱阿姨给她带的枸杞茶,此时几个正在休息的学妹正聊得开心。 其中一个齐刘海的问另一个披肩发的学妹:“还看论坛呢?都看一上午了,今天论坛上有什么大八卦吗?” 披肩发把手机拿给她看,有些激动:“有人说昨天在学校后门看到周炽了!” 一口水毫无防备地全部滑进了喉咙,祝春好禁不住呛了下。 旁边的夏津赶紧抽了张桌上的纸巾给她。 她接过纸巾,压着声音咳了两声道谢,尽量减小存在感。 等将咳意抑制下去,她刚可以平稳呼吸,便快速而又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准备去吃午饭逃离这个话题。 那边果然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小插曲。 “真的假的啊?有图吗?没图没真相。” “没图。但我觉得像真的!周炽学长可是咱们学校毕业的呢!万一是回母校办什么手续看看老师之类的。” 早就因“周炽”两个字而激动起来的周炽铁粉罗恩芮加入聊天:“对!我就是为了炽哥才发奋图强考这个学校的!结果两年了他一次都没回来过呜呜呜呜,如果炽哥回学校,肯定很多人来看吧。” 跟祝春好同级的一个男同学忍不住插了句:“必须的!这是你来的晚,没赶上当年周炽学长在学校的盛况……那真的是鲨疯了。咱学校从那时候就跟景点似的,隔壁学校好多学生来看学长,他们班的课次次爆满。啧,那时候学长还没出道呢都这场面。” “不过我也就只见了一年光景,他大四之后就很少来学校了,早知道那时候就该要个签名合影什么的,肯定比现在容易多了。”他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对了,阿祝,你过些天不是要参加那个明星运动会,有没有内部消息周炽参不参加。” 一时,正在休息的所有人几乎都将视线转向了祝春好。 祝春好拉书包拉链的手顿住。 她抿了下唇,抬起头看向大家淡定微笑:“还不知道,不过他一般不参加综艺的吧……” 罗恩芮点头:“是的。我们家炽神专注唱歌,连演戏都很少,综艺更是一次都没上过。唉,阿祝师姐,如果你在那综艺上碰到炽哥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呜呜呜呜!拜托拜托师姐,我真的好喜欢他!” 祝春好喉头滑了滑:“有机会的话我帮你要……” “好的!谢谢阿祝师姐!” 祝春好将拉链快速拉好,把背包挎到肩上,跟大家打招呼:“那我先去吃饭了,拜拜。” 一直默默看她收拾东西的夏津追上去:“师姐你腰不好,正好我也去食堂,我来帮你拿书包吧,放假回来总感觉手感不对,下午师姐可以帮我调整一下吗。” 祝春好刚想拿出耳机听歌,见此又将耳机放了回去,礼貌笑了下。 “好的,谢谢。” 他俩一走,闲聊的人群便换了个话题。 “夏津是不是在追阿祝学姐啊?” 罗恩芮:“绝对是的。如果说炽哥是我来这所学校的动力,那阿祝师姐就是小夏师兄来这所学校的目标了。他跟我说过他是冲着阿祝师姐来的,所以要换到我旁边那道。刚才师姐教我的时候,小夏师兄就一直在看师姐。” “怪不得那,每次阿祝去比赛,他不敢打扰阿祝,总是来问我她什么时候回来。而且对着阿祝殷勤,对着我们就冷冷淡淡的。” “呜呜呜要我是男的我也要追阿祝师姐,师姐真的好甜啊啊啊啊,长得好看脾气也好,过年还给我们带礼物。啊,不用说话就光看着她都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啧,就算你是男的你也追不上。阿祝师姐是顶级白富美,喏,瞧咱这射击训练馆没,就是阿祝师姐捐的。” “晓得嘛嘤嘤嘤。那你们说小夏师兄能追上吗?” “我看夏津悬啊。就阿祝那条件,敢追她的虽然不多,但条件都特好,不也没追上?小夏虽然长得帅家里也有钱,可总感觉差点意思。而且我看阿祝对他这种类型不感兴趣。唔……我感觉怎么也得周炽那样的,才配咱们阿祝。可惜没见他俩同框过,感觉他俩颜值好般配啊!” “算了吧,周炽学长不是宣布他有女朋友了嘛,虽然没人拍到过,但这正说明他对他女朋友的保护和重视吧。而且他那首《入骨》都明着说了是为他女朋友写的。” “好吧,我就dream一下……” …… 对于众人曾经有把她和周炽联系在一起那么两三秒,祝春好一概不知,她在食堂门口与给她送午饭的钱阿姨碰面,拿到了她的专属营养午餐——三菜一汤和养乐多。 期间夏津一直像个小跟班似的给她背着包,乖巧程度都让祝春好不好意思了,便把养乐多给了他。 “谢谢师姐。”夏津高高瘦瘦,笑起来很干净,有阳光和皂角的清新味道。 他打了一份饭坐在祝春好对面,“师姐,你的腰伤好之前都不能比赛了吗?” “是的。”祝春好夹了一颗茄汁山药,“咱们射击队暂时就先靠你们啦。” 夏津挠挠头,“那师姐,你下下周就要去参加那个运动会综艺了吗?要不要我们去给你应援?” “不用呀。我是解说指导,又不是选手。”祝春好眯眼笑笑,“你们好好训练我就放心啦。” “好吧。”夏津攥着她给他的养乐多没喝,犹豫了好一会才道:“之前师姐一直比赛很忙,我怕打扰师姐,都没跟师姐说,其实我是师姐的铁粉,师姐高中打的比赛我也都看过,比赛时候的师姐真的很酷,眼神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啊?”祝春好有些惊讶,“我高中好像没打几场比赛。” 那时候就有粉丝了? 夏津小狗眼里亮亮的:“很多了。我高一的那一整年,你几乎称霸了整个青少年组10米气手.枪比赛,很厉害,很佩服师姐。” 祝春好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 她高二打了一年的比赛,差点就要被特招提前录取的时候,她的腰因长时间的训练受不住了。那时候严重到她几乎没办法正常弯腰和行走,更别说射击了。 所以她放弃了特招生,转成参加普通高考。 高三的那一整年,在她身边帮她按摩腰伤、辅导她学习以及陪伴她最多的,不是医生、老师和爸妈。 是周炽。 祝春好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山药,突然就失去了谈兴。 * 此后,祝春好的生活开启极其规律的三点一线——学校,医院,以及充满周炽审美的家。 尽管她和周炽相隔最近时与彼此的距离只有一层楼板,她晚上睡觉时也看着天花板想过,楼上周炽的主卧,也会在这个方位吗? 她和周炽却没再联系过,他们之间的交流全靠钱阿姨传话。 “祝小姐,周先生让我转告你他要去淀海市,为期四天。请你帮他照看一下小灰灰。” “告诉他爱去几天去几天爱去哪去哪,只要把小灰灰留给我就好。” “祝小姐,周先生让我转告你不可以不吃晚饭的。” “告诉他我知道了!他在外面就先管好自己吧!” “祝小姐,周先生让我转告你他明天直接从淀海市飞京市,就不回来了。并询问您和小灰灰最近还好吗?” “告诉他不回来拉倒。我和小灰灰都好得很!” “祝小姐,周先生让我转告你他元宵节不一定能回来,问一下您当天的安排。” “告诉他我和同学出去浪去用不着他操心。” …… 元宵节当日,周炽果然没回来,并且上午被娱记拍到出入中京台电视楼,疑似彩排元宵节晚会。 而学校本来就还没正式开学,只有他们这些训练的以及准备考研的人,又逢过节,校园里的人就更少了。 又到中午钱阿姨来送饭的时间。 夏津熟练地将祝春好的小背包拿在手中。 “走吧师姐。师姐今晚不回家和爸妈一起过节吗?” “不了。” 祝春好穿上冲锋衣外套。 她爸妈去海岛找周叔叔周阿姨玩去了,开心得很,哪有空回来陪她过节。 “那晚上要不要来聚餐?只有我们几个不回家的队友,不远,就在商业街。” “也行,等我看看吧。” 祝春好收着手机和水杯,突然想起那个说今天不回来的男人,也不知道他晚上在晚会有没有元宵吃。 她颇无趣地猜测,肯定有吧。 祝春好收好东西起身,转头跟夏津道:“我们走吧。” 夏津抱着她的书包笑,“好嘞师姐。” 刚迈出一步,训练场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骚动,不少人从门口跑过,聚集的喧嚣声之大让人怀疑这学校里为数不多的人好像都聚到了这里。 祝春好脚步顿住。 还是不要现在出去了,外面人好多。 正在门口附近转悠的齐刘海学妹出去远远瞧了两眼,跑回来道:“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有辆豪车。” 有男生听到“车”本能好奇:“什么豪车?” “劳斯莱斯幻影,黑色的。” 祝春好提着保温杯的手霎时捏紧。 披肩发学妹突然道:“好巧,上次那个说周炽学长在学校门口出现过的帖子,就说他坐的是这个车。” 齐刘海学妹愣了下:“肯定是巧合吧……网上不是都说周炽学长今天要上中京台元宵节晚会吗?现在应该在京市才对。怎么也不可能今天来这儿吧,看来上次在咱们学校出现的那个也不是他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对了,罗恩芮直接捂着嘴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整个场馆此起彼伏的枪声一窒,寂静到只能听见一个人慢条斯理的脚步声。 齐刘海愣愣地顺着大家的目光转头,看到身后的人膝盖一软差点没站稳—— 男人从训练场门口,缓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身穿平平整整的黑色西装,里面是同色真丝衬衫和银灰色领带,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双冷冽的桃花眼。 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手里……却提着一个与他气质及其不搭,可可爱爱的粉色美乐蒂保温桶。 然而只凭那双眼和这无比优越的身形,就让所有人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名字—— 周炽。 祝春好和其他人一样呆滞站着,心如擂鼓,脚却像被粘在了地板上,做不出丝毫反应。 一直等到周炽极具压迫感地停在她跟前,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细弱得不像话:“……你,你不是说元宵节不回来了……” 周炽细碎额发半遮的眉眼挑了挑,口罩下的嗓音低沉磁性:“今天钱阿姨回家过节了,所以我来给你送饭。” 说着,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定住。 他眼中笑意收敛,眉骨微沉,长腿迈了两步,站到夏津跟前。 他伸手,淡声道。 “书包,给我。” 13. 不喜欢 夏津的咬肌动了动,垂着眼,把祝春好的书包递给周炽。 祝春好反应过来,小幅度扯了周炽胳膊一下,细声道: “你吓唬小孩儿做什么?” 周炽轻轻嗤笑,侧头与她低语,唇离她很近,嗓音贴着她耳根缠上来: “二十来岁的小孩儿吗?那我好像也是,你宠宠我呗。” 众目睽睽下的亲近令祝春好耳根涨红头皮发麻: “……别说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人瞠目结舌的表情,匆匆将周炽拉出训练馆:“你跟我过来!” 两人都走出好远了,射击队的人才缓过神来。 罗恩芮的表情仿佛梦游:“……刚刚那个人,是…我炽神嘛?” “我不确定,但那双含情眼真的好他妈像啊啊啊啊!” “小夏小夏,那个人刚跟你说话了嘛?!说了什么?你离得最近,他到底是不是周炽啊!” 夏津垂在裤边的手指蜷了蜷,好像还残留着祝春好书包的柔软触感。 他抿了下唇:“他声音太低,没听出来是不是。” 另一个离得稍近的人作证:“是真的很低,低得听不太见,但低得好性感,跟周炽好像,只模模糊糊听到点余音我腿都软了……” “你个大男人你腿软什么!眼睛像声音也像…还有身高身材…他不会真是周炽学长吧!” “啊啊啊啊啊不会吧不会吧周炽学长现在不是应该在京市嘛!” “先不管是不是周炽,反正肯定是个大帅比!而且你们没发现这人和阿祝好配嘛!那cp感,那身高差体型差,绝了!感觉他那双开门冰箱的肩膀,有阿祝两个宽。啊!不知道是不是阿祝的男朋友,如果是的话阿祝肯定很有安全感吧!” “……我觉得像男朋友,我看他手里提的保温桶很眼熟,那好像是阿祝这些天吃午饭一直用的饭盒吧。” “所以这大帅哥是特意来给阿祝送饭?这么体贴,那肯定是男朋友没跑了。” …… 两人出了训练馆,迎面又是一圈看热闹的围观人群。 祝春好感觉很窒息,将下半张小脸埋在冲锋衣领口,垂着脑袋想要找到缝隙突破。 而“乖乖”任由她拉着,好像亦步亦趋的周炽,微绷着下颌,冷清又带刺地扫了众人一眼。 被他视线扫过的人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给他俩让开一条路。 于是祝春好突然发现——人散了,路好走了! 她牵着周炽的衣袖,快步穿过人群,带着他往学校一处偏僻的小树林走。 而围观群众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有些怕,没敢跟上去。 小树林在学校的西门附近,是他俩交往时经常路过的,离主楼区和宿舍楼都远,离他们训练馆稍近,平常没什么人去。 祝春好把他带到树林里面,隔着不疏不密的树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才气呼呼道:“你来干嘛啊!” “说了,给你送饭。” 周炽闲散靠着身后的小树,右腿屈起脚抵在树干上,一指勾着她的粉色保温桶,在她面前晃了晃。 祝春好一把拿过保温桶抱在怀里。 “送饭还需要你亲自来送嘛?你不是说你今天不回来?” 周炽拎着她粉白色的小书包,掀着眼皮。 “哦。你不是让钱阿姨告诉我你今天要可劲儿浪?我挺好奇的,所以回来看看。结果,就这啊?” 祝春好硬着头皮:“你…我这还没开始呢,晚上的场子。” 周炽轻笑,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强势:“那看来是我耽误你了?晚上哪也不准去,跟我一起过节。” 祝春好撇撇嘴,精致的鼻头皱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周炽漫不经心地拨掉她肩上的一片落叶:“小蝴蝶,你不至于让我在岚江孤家寡人过元宵节吧?” 祝春好勉为其难谈条件:“陪你过。但你以后不准来学校。来了也不能找我。” “怎么?嫌弃我?我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你没看到吗,你几乎都被人认出来了,围观人群太多了,我不想和你一起被围观。” 周炽单手扯松领结,微微眯眼俯身凑近她。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侵略性气息,祝春好这次很有骨气地仰着小脑袋没退。 眼前是他搭在领带上的手,皮下青蓝的血管近在咫尺,她都能想象得到他的脉搏突突跳动的力度。 周炽的语调带着野气:“阿蝶,我们又不是好朋友。作为一个‘没有分寸感的坏朋友’,我为什么要如你所愿呢?” “你!” 周炽无赖地歪头,表明了油盐不进。 祝春好深呼吸好几次,突然想起一件事,虽然目前大概用不上,但为保万一,还是硬着头皮道: “喂,可以帮我签个名嘛?” 周炽笑了声,“当然可以。签什么。” 祝春好指使他从她的书包夹层里拿出小本子和纸,报了罗恩芮的名字,“写万事胜意吧,再加上你的名字。” “行。” 看着周炽写字时低垂的眼睫,祝春好忍不住道:“那你来就来呗,能伪装好一点吗?怎么连墨镜都不带呀。” 周炽刷刷几笔写完,合上本子,原样装回书包里,懒洋洋道:“戴墨镜做什么?一会我还要把口罩摘掉。” “……不行!你戴着口罩我还能说你只是跟‘周炽’长得像蒙混过去,摘掉口罩就真没法解释了,我不想因为你上热搜!所以不可以摘掉口罩!” “可是我要吃饭啊。” 他戳戳祝春好胸前抱着的保温桶。 “这里面的饭,是两人份。” 他微眯着眼:“还有养乐多。两个。你一个我一个。不准你再给别人。” 所以这是她让钱阿姨每次带两个养乐多,其中一个给夏津的事东窗事发了? 好吧。 那些养乐多都是他给她备在冰箱里的,祝春好在这件事上自认理亏,但也只能接受和他一起在车上吃饭,去食堂是想都不要想。 虽然平时观察她的目光不算少,让她被一整个比赛馆的人看着射击她也能做到稳稳当当射击,手一丝不抖。但如果被人盯着吃饭,那真是不舒服极了。 而且她不喜欢她的名字以后就要和另一个名字挂钩。她更希望提起她,别人想到的是射击运动员祝春好,而不是“周炽的发小儿”。 不过就算憋屈地在车上吃饭,周炽也心情颇好的样子,吃完饭还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楼下,等她上楼午休他才走。 临走前他悄悄与她耳语:“下午结束训练等我来接你,老地方等你啊,带你过节。” 他那郑重的语气让祝春好有点期待了。 毕竟周炽的安排从未让她失望过。 下午祝春好担心被队友缠着问八卦,特意卡着训练的点去的射击馆,没想到进了门发现大家虽然各种小眼神都朝她飞过来,但都规规矩矩地练着。 祝春好惊奇地瞄了一圈,发现原来是赵绘歆来了。 赵绘歆对上她的目光,微笑着点点头。 “歆歆姐。” 祝春好也用口型跟她打招呼。 赵绘歆作为射击队的总教练,全校队大概就祝春好不怕她了。 其他人都是拿赵绘歆当大魔头的存在,没几个人敢在她在的时候肆无忌惮聊八卦。 而周炽的铁粉罗恩芮,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趁祝春好调整她姿势的时候,顶着赵绘歆犀利的视线,弱弱问:“阿祝师姐,今天中午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祝春好眼皮跳了跳:“不是。只是我邻居。” “那他……”罗恩芮欲言又止。 “不是周炽。”祝春好淡定微笑,“好多人都这么说过,其实他只是眼睛、身形和声音有些像罢了。” “好吧。”罗恩芮丧气。 祝春好成功地糊弄了过去。 有赵绘歆加持的这下午,基本没祝春好什么事了,在其他人苦哈哈地在大魔王监督下训练时,她看着罗恩芮和夏津打了几轮,没什么问题,便收拾东西走人了。 还没到饭点,校园里空荡荡的,祝春好戴着耳机听着歌到了小西门。 这个小门没有门卫和保安,门口是偏僻区域,且只有通过刷学生证才能进出,现在学生都只用可以直接刷钱的学生卡,几乎不怎么用学生证,因此没什么人从这走。 以前她和周炽为了避人耳目,经常从这个门一同进出学校。 祝春好刚走出西门便看到,黑色的超跑静静地停在路边。 她从车后望过去—— 驾驶座的车窗打开着,露出一只指尖夹烟的手,和半截戴着机械腕表的腕骨。 祝春好怔了下。 不可能有人敢在周炽车上抽烟。 以前周炽也是不抽烟的。 但那手,明明是周炽的手。 是她今天曾近距离观察过的手。 车里的人像是看到了她,指尖微动,轻轻掸了掸烟灰。 戴着口罩的脸出现在反光镜里,他拉下口罩,露出那张无从挑剔的面容。 周炽懒散歪头,对着反光镜里的她吹了声口哨。 短促又轻挑。 薄唇在那瞬间呈现一个极其暧昧的弧度。 祝春好慢吞吞摘下耳机,抬步走过去坐上了副驾驶。 车里没怎么有烟味,只有他身上橡木苔和麝香混合的淡淡男香,丝丝缕缕缠绕在暖风里,很好闻。 祝春好余光瞥着他熄烟,问:“你怎么抽烟了?” 周炽只穿了件黑色衬衫,顶端的两颗高濑贝扣没有系,领口有些不羁地敞开着。 “没。接了一部戏,找找感觉。” “又接戏了嘛?我记得你不喜欢演戏来着。” 周炽不是专业演员,他不喜欢演戏。上次那部电影的福利院少年本不是周炽饰演,是因为周氏旗下的娱乐公司投资,但拍摄进程过半那个角色的演员爆了个丑闻,被封杀了,所以周炽临时顶上。 幸好不羁的少年感,好看到足以被针对的外貌,眦睚必报的脾气,这些周炽都有,除了“身世惨”,“美强惨坏”他占了两个半,在性格上可以说是本色出演。 “嗯。欠这导演一个人情,得还。” “噢。”他竟然还会欠别人人情。 祝春好粉嫩的手指上,有一小块平时拿枪久磨的茧。 她摩挲了下细茧,犹豫了好久才道:“……那也最好不要抽烟啊,对嗓子不好。你可是歌手,嗓子很重要的。” 后视镜里周炽的唇角弯了下:“好。听你的。” “…嗯。” 感觉到此时的气氛有点口干舌燥的浮,祝春好没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干咳一声:“要去哪里,多久到?” “四十分钟。” “我先眯一会,到了叫我。” “好。” 祝春好脑袋撇向窗口方向,阖上了眼。 直到静静地调整好呼吸,她血液的流速恢复正常后,车中隐隐约约播放着的歌,才撞进她的耳朵,渐渐分明起来。 低哑磁性的声线,揉在淡香中,缱绻磨人。 是《入骨》。 周炽那首一曲即巅峰的出道作,字字句句充斥着天之骄子的爱慕的情歌。 祝春好的贝齿无意识地深深陷进唇里,她沉默着听完大半首歌。 直到结尾后,又再次循环起同样的开头。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可以换首歌吗?” 旁边男人有一瞬的静默。 半晌,她才听到他不明情绪的声音。 “为什么呢?” 祝春好低垂的睫毛颤了下:“不喜欢。” “哦。”他继续淡声问,“是不喜欢我的歌,还是只是不喜欢这首……” 没等他说完,祝春好便急迫地回答出来:“不喜欢你的歌。” 空气仿佛停滞流动。 少刻,祝春好听到他轻轻笑出声,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 “可是阿蝶,你不是一直在听我的歌吗?” 14. 狐狸和猫 祝春好惊愕抬眼。 恰逢红灯,车辆的前轮缓缓停在路口的白线上,宛如蓄谋已久的捕猎者,故意压上属于小兽范围的边缘,试探她的的安全感底线。 周炽微微侧头与她对视,右手指指耳骨。 “上次飞机上,你就是听着我的歌睡觉。” 祝春好的喉咙艰难地滑动了下。 她想起当时飞机上,他叫醒她时,已经给她摘下了耳机。 而耳机离耳的同时,音乐会暂停,她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会亮起。 她在听什么歌,一目了然。 周炽的目光继续移到她手里拿的耳机盒上:“我猜,刚刚你出校门的路上,听的应该也是我的歌吧?” 祝春好捏紧耳机盒。 她的心脏像被攫住,要窒溺在声声入骨的深情里。 看着她倏忽战栗的水眸,周炽的唇角意味不清地勾了下: “看来你只是不喜欢这首了。” “可是,为什么呢?” 祝春好感觉自己好像被扯掉了一层衣服,在周炽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喉咙哽得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一百多秒的红灯里,她再次被迫听完了一整首《入骨》。 直到开头即将重新循环,她眼底盈满的水汽也快要掉落时,绿灯亮起。 周炽轻飘飘转回头,一踩油门,单手握方向盘的同时,切换到别的歌曲。 车子宛如蓄势后的猎豹,压过白线驰了出去。 猎人捉住了破绽,大发慈悲,鸣金收兵。 祝春好心口的酸涩感仿佛被加速度落在了身后,泪意也终于缓缓退却。 这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过话。 只是其中一个人嘴角一直噙着点笑,而另一个人则低着头,像是睡着了。 大概半个多小时,周炽利落停车。 “到了。” 在祝春好抬起头打量车外环境时,他已经下车绕到副驾驶,为她打开了车门。 “请吧,祝大小姐。” 祝春好抿唇下车。 周炽像是直接把车开到了山坡的最上方。 他们身后是一座有些年头的古刹,面前是一排不长不短的石阶,石阶下一条警戒线之隔的,是个临时搭建起来有些古典风的集市,热热闹闹得足足遍布好几条街。 他们俩所处的位置恰好能俯瞰整个集市,以及横穿此地的一条长长的河流。 周炽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如分手前一直以来的习惯,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书包。 祝春好还没反应过来时,包已经到了他手上,再要回来太刻意,只能作罢。心里虽然仍别扭,但面上也如同平常般问他:“这是哪儿?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周炽和她一起看着石阶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有上元节庆典。” “噢。”祝春好点头,“可是你不会被认出来吗?” “不会。”周炽示意她仔细观察集市上的人群。 祝春好这才发现,下面的人不管是摆摊还是逛街,都带着足以能遮住上半脸的面具,且穿着传统服饰,有古装有旗袍有民族服饰。 周炽看着她惊呆的小模样,懒散笑道:“给你也准备了衣服,你要换上吗?” “要!” 周炽抬抬下巴,“去那辆保姆车,会有人帮你。” 周炽办事果然周全。 早就停在这里的保姆车上,有一整套的旗袍斗篷鞋子和与之搭配的各种配饰,还有个专业的女性造型师。 造型师为她做好发型,换上衣服。 旗袍这种贴身的衣服对尺寸要求很精确。 而祝春好不是那种穿什么都会合身的标准身材。 她属于沙漏型,身上的肉偷着长且很会长。 腰肢因常年训练健身盈盈一握,小腿脖颈手腕由于本身的骨架小也纤巧匀称,而胸臀却饱满挺翘,大腿也微肉感,紧致却并不瘦弱,平时是不容易选衣服裤子尺码的,几乎都要定制。 但这条旗袍对她来说,肩部、腰部、腿部、长度甚至……胸部和臀部都很合身。 造型师为她将碧玉蝴蝶坠子挂在胸前的盘扣上时,禁不住赞叹:“祝小姐,这套装扮简直就是为您而生的,各个部位不差分毫,为您测量尺寸的裁缝很专业。” 祝春好涨红着小脸:“……谢谢。” 那个专业的“周姓裁缝”,大概是以她两年前的尺寸为基础,加上他这几次给她捏腰和近距离相处目测的。 “您全身上下的所有配饰,大到手包鞋子小到耳环手镯,全部都是周先生为您搭配的,他担心您不喜欢,还为您提供了别的选择,您可以挑选一下。” 祝春好:“不用了,就按他选的来吧。” 他的眼光她是相信的。 瞧这身旗袍就很合她口味,略带粉调的荷花白正绢,上面点缀着纯手工刺绣的鎏金蝴蝶,领口袖口都有一圈细软的水貂毛,毛绒绒的斗篷及至大腿根,恰好遮住开衩处,柔媚又不过分暴露。 他选的所有配饰,都与它浑然天成,美得恰到好处,让她都觉得这身行头只穿这一晚有点浪费了。 祝春好穿戴好拉开门时,夜幕已然全部压了下来,远远的天边有几颗低垂的星子。 她扶着车门下车,视线下意识去寻找那个人—— 石阶旁寺庙前的白梅树下,上半张脸覆着红白相间狐狸面具男人,身着与她旗袍同色的中式长衫,手持折扇侧身而立。 圆月的清辉像是全洒在了他身上,镀着清冷又蛊惑的流光,像是林深处狐狸精化成的民国少爷,就算在黑夜也依旧惹眼。 祝春好有点不敢认,试探地唤了句:“周…炽?” 男人转过脸来,视线锁定她的那一秒,冷淡的眼底倏忽热了几分。 他似是认真欣赏了几秒后,唇角弯了下,熟悉的嗓音被夜风送来:“这就不认识我了?” 让人耳根发烫。 祝春好揉揉耳朵,眼馋道:“有我的面具吗?我也要。” 周炽右手持闭合的折扇,懒懒散散在左手掌心敲了下,“当然有。” 祝春好站在原地期待地等着他拿面具。 然而他却直接走到了她跟前,右手伸过来,将她的斗篷拢紧。 她低头看他手中没有面具,不由催他,“面具呢面具呢。” “这儿。” 她抬头的瞬间,一个不知他从哪拿出来的轻巧面具扣在了她的脸上。 祝春好透过面具的小孔,看到他勾着唇,痞里痞气的。 仿佛逗她一下是件很好玩的事。 “无聊!” 祝春好把面具摘起来端详了眼—— 是跟他戴的那个狐狸同系列的小猫面具,白色猫脸,水红色胡须和耳朵。 好看。 她爱不释手把玩了会儿,又自己戴回了脸上。 “我们现在下去吗?” 祝春好往石阶下张望,惊疑:“下面怎么都黑了?不会已经结束了吧?” 刚刚热闹的集市现在一片漆黑,底下除了手机的亮光,不见别的灯光。不过仍能隐约听到人声。 “没。”周炽站到她身边,“应该说是还没开始。” “那什么时候开始。” 周炽看向她。 她微卷的长发拨在耳后,露出戴着粉色珍珠的小小耳垂,水润嫣红的唇在月色中显得愈发娇艳。 狐狸面具下,他的眉梢一挑,将折扇敲在掌心,发出一声脆响。 “现在。” 随着他话音落下,祝春好眼前漆黑的集市,宛如被点燃般亮了起来。 万千灯火从石阶下开始疾速蔓延,伴随着人群的欢呼和尖叫声,绵延至她脚下的每一个角落。 就连那条横穿而过的河流上,也漂着许多河灯,灿烂夺目,波光粼粼,好似银河倒映进这人间流水中。 与此同时,集市边缘四个方位上空齐齐绽放焰火,如夜星坠落,近在咫尺,绚烂璀璨到祝春好惊奇地将面具摘了下来,不舍得挡住一点点视线。 她的眸中盛着烟花灯火,都没发现身侧人的含情眼里,盛的满满全都是她。 直到底下灯火如昼,烟花也接近尾声。 祝春好喃喃道:“好美。” 周炽看着她,慢慢道:“嗯。好美。” 被深深注视的人一点都没发觉,还在问:“你在哪找到这么好看的庆典的?还有咱们这算最佳观景点了吧?怎么除了我们再没有别人了?” 周炽笑而不语,转头看向夜空,“还有最后一波焰火。” 天幕有两秒钟的空寂。 祝春好刚疑惑,就看到一阵比之前都热烈的烟花升空炸开。 绽放的图案,无一例外,全是……蝴蝶。 漆黑的夜空中,各色各类的蝴蝶,栩栩翩飞在她眼前。 像神明让春日提前降临,如梦如幻,浪漫到心悸。 祝春好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最后一只蝴蝶散落坠空许久,她才不敢置信地吐出几个字:“这庆典,是你,你……” 面具服饰能隐藏身份,最佳观景点只有他们,烟花是很明显指代意义的蝴蝶…… 除了这场盛典就是周炽策划的,她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周炽侧头勾唇,微微颔首,“是我。” 祝春好喃喃道:“可是,为什么……” 狐狸面具的眼尾嫣红上挑,她透过那狭长的洞,只能看到周炽黑漆漆的眼,却分辨不出他的眼神。 他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 “讨好你。” 我想要 祝春好的瞳仁颤了下。 理智告诉她, 这人肯定又在哄她,不知道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儿。 但大概是刚刚的烟花和灯火太美,她有一瞬的晕眩。 周炽低着头看她, 声音散在风里:“阿蝶,你知道上元节在古代是什么节日吗?” 祝春好的手指一点点捏紧。 周炽:“是情人节。” 那一瞬, 风声人声好像倏忽停止。 祝春好只能听到她的心跳剧烈到宛如疯了。 警惕的直觉叫嚣着现在的气氛很危险,她的唇微张了张,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他们之间的时间仿佛戛然凝滞,只剩温度在烧。 直到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祝春好才如梦初醒。 她猛地撇开头, 下颌软肉快速擦过他的折扇, 甚至有点火烧火燎般的痛感。 周炽抬着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会儿,缓缓放下。 她背过身有些慌乱地从珍珠手包里拿出手机。 不着痕迹地调整好呼吸后, 接起电话:“遥遥?” 手机那头余淑遥的声音里掺着杂音, 就算没开免提,在寂静的郊外也有些响亮:“阿蝶, 你在哪?” 祝春好下意识回答, “我在岚江市啊……” “我知道你在岚江,在岚江哪?不会还窝在宿舍里吧?” 林听的声音也咋咋呼呼地传了过来, “阿蝶, 我们俩怕你自己过节孤单,就来找你玩,给你个惊喜!你别在宿舍一个人哭鼻子了, 我们一起出去浪。” 没等祝春好回答,那边手机好像又被余淑遥抢回去:“阿蝶,听说大明星也在岚江?我们一起去找大明星玩去。” 祝春好下意识就想看周炽一眼,生生忍住了。 她回答:“嗯……我们俩在一起呢。在外面, 你们快来吧?” “好啊好啊。在哪儿,我们去找你们。” 祝春好转身看古寺的名字,还没等她报出来,就听到周炽冷清的声音,“这里他们上不来。” 她无声深呼吸一口,看向他,语调宛若平常:“那我们去哪儿集合?” 周炽有几秒没说话。 直到那边的余淑遥和林听有点疑惑了的时候,他才不咸不淡出声,狐狸面沉沉的。 “岚江古镇。” “哦。”祝春好向余淑遥重复了遍地点,“快来啊。” 挂掉电话,祝春好没看他:“那我们这就下去等他们吧?” 说完她不等周炽回答,便往石阶下走。 脚步时快时慢,掩饰住了心乱。 周炽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抬脚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不言不语,始终相隔两层台阶。 石阶的漫长恰到好处,等到接近最底的警戒线,祝春好的心率终于恢复如常。 线那头的人群熙熙攘攘,周炽的步子轻轻跨得稍大一点,便与她并排。 “抓住我的袖子别放开,这里人多,很容易走散。” 祝春好垂着眼,小声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儿。” 话刚说完,就觉得“小孩儿”这几个字有点耳熟和顺口。 没等她想起来,周炽就发出一声说不上来是嘲还是谑的气音,道: “我说过,我是小孩儿。所以,别放开我,我怕我走丢。可以吗?” 祝春好:…… 行吧。 在此站岗且维护秩序的保安见他俩从山上下来,直接就放了他们过去。 过了这条线,人流霎时密集至极。 “要不等会再走?”祝春好见面前拥挤的人群有点打怵,从各个从面前经过的游客话中,分析出来,“好像是有什么''''''''大鱼出河''''''''的仪式要从这经过,所以现在人很多。等他们过了我们再走吧,正好在这瞧瞧?” “好。” 此时不用周炽再提醒,祝春好就拉紧了他的衣袖,而周炽也像往常一样,想要接过她的珍珠手包,却被她躲了下。 周炽的手又晾在了半空中。 祝春好也发觉过来她刚刚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人之间重新陷入说不清道不明的处境,有些尴尬道:“……这个轻,我自己拿就好。” 周炽慢慢收回手,轻嗤了声,“行。” 祝春好瞬间觉得抓着他衣袖的手烫了起来,恰好这时,包包里的手机响了两下。 她借翻手机,又放开了他的衣袖,边翻边掩饰地解释:“可能是遥遥到了,我看下。” 然而不是余淑遥,是夏津。 夏津:【师姐,我们要开始了,你来不来呀~】 夏津:【图片】 祝春好这才想起来之前他问过她晚上要不要一起聚餐这事,忙回复道:【我不去了,在外面。】 她看了眼夏津给她发的他们一桌人的照片,他一脸嫌弃地被两个师姐捏腮,有些好笑。 便也随手拍了张远处人群和灯火相映的照片发过去,证明她目前确实在外面过不去。 祝春好低头刚把照片发过去,突然微凉的脖颈后贴上一把炙热,肌肤的温差让她禁不住抖了抖,被迫仰起了小脸,对上面具下周炽冷冽的眼神。 他立领盘扣上的银质挂饰泛着冰凉的光,将脸上似有若无的笑衬得淡漠至极。 周炽捏住她的后颈软肉,语速慢而危险: “阿蝶,是不是我太久没让你哭过了,所以你忘记哭是什么滋味儿了?” 脖颈本就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他自然也是知道的,祝春好被他抓着那儿,全身上下连同声音都在微微战栗着:“你……你干嘛?你怎么了?” 周炽扯出一抹冷笑:“你说我怎么了?跟我在一块还想着别人?还不忘拍照给他看?” “夏津是我师弟,他之前……” 他笑容讥讽:“只是师弟?那为什么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帮你拿书包,我帮你拎包就不行?从我们交往时就这样,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祝春好被他像拎小猫一样抓住,有些羞耻也有点生气:“你跟他怎么能一样?” 周炽唇角的弧度绷紧:“我跟他哪不一样?” “你,他……”祝春好急得一时说不出来。 周炽的表情彻底消失,打断她的支吾:“你现在喜欢他?” 他的话咄咄逼人又莫名其妙。 就像他一开始说的,他们现在什么关系啊?凭什么他就能一会讨好她一会又凶她?她都没问过他那人尽皆知的“爱人”是谁,他凭什么管她喜不喜欢谁?凭什么朝她阴阳怪气? 祝春好泪意上涌:“不用你管。”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往人堆里挪了挪,想要离他远点。 然而,就在这时,簇拥着大型鱼灯的队伍欢呼拥挤着从他俩中间穿过。 她最后一眼只看到,周炽的手臂伸了伸,像是要捞她,腕上暗红的光点一闪。 下一秒,重重人潮呼啸而过,彻底隔开他们,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被人海裹挟着,无法回头,无法后退,只能被迫往前走了一段路程。 等她能回头看时,眼前只有各色怪异的面具攒动。 早已没了周炽的身影。 * 祝春好惶然转过头,行尸走肉般跟着人群走了两步,反应过来——她和周炽走散了。 她将刚刚与他吵架的酸涩压下,趁人少的时候费力地避到路边。 第一件事就是给周炽打电话,低头却发现两手空空。 她一愣,记忆倒带。 好像是夹在人群中时,手包没拿稳被挤掉了。 祝春好狠狠咬了下唇,强迫自己快速思考。 她之前没跟余淑遥约定好具体在哪里等,本来以为等他们到了古镇再说的。 跟周炽分开得更是突然。 来的路上她瞧过,这里是城市边缘的古镇,她需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大道上,但也很难打车。 在没有手机、现金且记不得任何人号码的情况下,只能原路返回,寄希望于,周炽没走。 祝春好在路旁安静地等待游行人群全部走完,已经过去了许久。 她艰难地逆着人流返回到石阶处,发丝都乱了几分。 可是,周炽不在。 她低头在原地静静站了会,抱着最后的希望转身去问守着警戒线的保安,可不可以让她从石阶回去。 此时警戒线处的保安已经轮岗换了一个,并不知道她是从山上下来的,只当她想上山去寺庙。 “小姑娘,今天盛典,岚江山被大老板包为私人场地,没有允许是不可以上去的。” 祝春好喉头发哽。 她没什么能证明她就是从山上下来的东西,也不想胡搅蛮缠。 她愣愣地站在刚刚她与周炽站过的位置,想起他说牵着他的衣袖不然容易走丢,想起他要帮她拿着手包她不肯。 与他吵架时的泪意趁理智没有防备,终于翻涌着,落了下来。 周围人声嘈杂,完全足够淹没掉她哭泣的声音,她勾着脑袋,越想哭得越厉害,最后甚至有些喘不上气,只能摘下面具透透气。 然而,紧靠在她身边,胡桃木色的立式音响,在这时突然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旅客们您好,欢迎来到岚江古镇,现在广播一条寻人启事:阿蝶小朋友,阿蝶小朋友,听到广播后,请速到服务台,你的家长阿炽哥哥在等你……” 四周所有人都下意识一静,并朝音响看了过来,自然也就看到了距音响极近的祝春好。 而对外一向都保持着矜持甜美的祝大小姐,在众目睽睽下,顶着微肿的眼角和红通通的鼻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完全没办法控制生理反应的祝春好:…… 不然,还是逃离这颗星球吧…… …… 不过幸好路人们不知道正在哭鼻子的她,恰巧就是广播里的“阿蝶小朋友”。 惊异地多看了她几眼后,便先后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收回了视线。 刚刚拒绝了她上山的保安大叔为难地递过一张纸巾:“小姑娘,你就算哭我也不能放你上去的,我们是有规定的。” 祝春好:…… 她接过纸巾,一边哭一边道了句谢,等破罐子破摔地狠狠发泄完,擦掉眼泪后,她才带着浓重的鼻音解释道:“大叔,我不上去了。请问刚广播里说的服务台怎么走?” 保安大叔听她改变主意,便不为难了,仔细告诉了她去往服务台的路线。 距离有点远,但祝春好此时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刚刚丢了一个终身难忘的大脸,但她一路脚步轻快如风,直到即将到达服务台时,才有些踌躇。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炽。 她吸吸鼻子,用微凉的手背轻轻敷了下红肿眼皮,想让它消一下肿。而后垫着脚尖,隔着人群远远朝服务台看了看。 这才发现,周炽竟然不在。 在那等着她的,是余淑遥和林听。 他俩穿着古装服饰,大概是怕她认不出来,没有戴面具,只将面具拿在手上。 大众款的服装和面具,一看就是在这里现买的。 不管周炽是为什么不在,祝春好的情绪都是一松,酒窝轻快地扬了起来,要朝他们招手。 手腕刚抬起,便倏忽被人从后面捉住。 握得有些紧,掌心还有层细细薄薄的冷汗。 她警惕扭头—— 却是熟悉的狐狸面。 是周炽。 她的心跳舒缓一瞬,接着便又更加紧张起来。 周炽的喘息微微急促,抓着她的手都在不住颤动,盯着她好一会没说话。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便乖乖任他抓着腕子不吭声。 他的胸膛急遽起伏了好半晌,才终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祝春好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闷闷的:“我被人群挤走了,不是故意不接电话,是包包丢了……” 她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明当时的情况和经过,本来以为周炽要不就气得骂她一顿,要不就教训她这就是非要跟他对着干的结果。 没想到,他听完后却像是长松了口气,他把她乱了的额发拨正,只是语气稍微凶狠。 “这次跟紧我,不许再松开手。” 祝春好低眉顺眼:“知道了。” 这次是真知道了。 接着,周炽又问她在哪发现包包丢了的,大概是丢在哪个位置,祝春好一边回忆一边答复。 都忘了那里还有俩在等他们的人,还是林听眼尖,看见了他俩,扯着余淑遥从人群里钻过来。 余淑遥过来一把抱住祝春好:“阿蝶!炽哥找到的你?” 祝春好想回抱余淑遥,却发现她还在被周炽牵着腕子,抽不出手,只能放弃。 她把脑袋埋在余淑遥怀里:“我听到广播了。” 林听站在周炽旁边,抱着胳膊:“你看,我就说嘛。阿蝶又不是个傻子,要是真把这儿封了,那事情才大了,你的身份都有可能被人扒出来。到时候,什么‘元宵节顶流庆典耍大牌’的黑料绝对满天飞。” 祝春好惊诧抬起头来看他:“什么?” 林听斜着瞥了周炽一眼,意味深长:“你都不知道,刚我们俩进来的时候,炽哥刚要让人封锁出入口,生怕你是让拐子给拐去了。要不是正好碰到他劝住他,我们俩都进不来,这里估计早乱了。” 祝春好面具下的睫毛颤了颤。 周炽对此却什么都没表示,狐狸面遮着他上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手上抓得她紧紧的,好像是怕她再落进人群消失不见。 祝春好“哦”了声。说不明心里什么滋味。 余淑遥挽着她的另只胳膊:“行了,都过去了就不说那事了。” “阿蝶,你俩这身好好看,颜色还搭配,情侣装似的。不是在这儿买的吧?是在哪定做的?我也想去做一身宴会穿。”余淑遥扯扯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古装,“我这身就在门口买的,不穿古装不戴面具还不让进。” “这个……”祝春好看了周炽一眼。 余淑遥心领神会:“炽哥找人做的?” 一时三人都看向周炽。 周炽也终于将视线从祝春好身上移开,仿佛是刚刚气得狠了,现在脸上和语气都没什么情绪:“你想让我给你做衣服?那你不如问问林听。” 林听与周炽对视一眼,挑了下眉,笑着接过话:“行。遥遥,我给你找人做。不过肯定没阿蝶这件好看,你先凑合穿着你身上的,明儿回去就给你做。” “行!” 人找到了,四人也集合了,终于能好好逛逛这周炽特意寻的地儿。 可祝春好跟着兴致勃勃的林听与余淑遥,吃吃喝喝,玩了半天都心不在焉的。 始终有点在意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他的手又从冰凉恢复了温热,可那隔在他们中间的那层湿滑却一直没散。 湿漉漉的,汗津津的,滑腻腻的。 这触感她并不讨厌,而是有点熟悉。 “阿蝶,想什么那?”余淑遥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有打枪的,玩不玩?” 祝春好从乱七八糟的记忆中回神,瞧了两眼打气球的小摊:“……你们玩吧。” 她一个职业选手,在这打枪,多少有点耍赖了。 传出去她可能会被笑话死。 余淑遥跃跃欲试:“那我要玩玩试试。以前跟你一起打,10米那是难度太高了,太远了我才会脱靶,这三米的气球不得一打一个准。” 林听:“我也要打。我就不信在炽哥的靶场玩过那么多次,打不过职业选手就算了,还能连个气球都打不中?” 祝春好在旁边想笑,他俩的水平她是知道的,属于对射击没天赋,又菜又爱玩的那种。 十枪全脱靶是常有的事。 如果让她从专业角度来看,这俩人再练上十年,在地摊打气球都难百发百中。 祝春好的注意力被他俩打枪吸引过去。 果然如她所料,余淑遥和林听,卧龙凤雏,半斤八两。 20枪,一个打中6个气球,另一个打中5个气球,中的太少连钥匙扣火柴盒那种奖品都没有。 余淑遥悻悻跑回祝春好身边,“不好玩!” 祝春好忍着笑摸她脑袋安慰她。 林听却还不放弃,又买了20枪的,结果依旧是可怜的5个气球。 他疯狂挠头:“靠!不可能吧!” 把祝春好和余淑遥笑得不行。 打气球摊的大叔也乐了,看着祝春好问:“那个小美女不试试吗?” 祝春好突然被点到,愣了下。 林听的眉头立刻松开,一副看好戏的样儿,“是啊阿蝶,要不你来玩玩?” “……不了吧。” 祝春好悄悄瞥了周炽一眼。 其实她内心早就有点动摇了,她这些天还没单独摸过枪呢,摸的都是别人手里的枪,怪不爽的。现在看到枪,就算是玩具枪,心里也痒痒。 但她的“监督员”就杵在眼前,她哪敢摸。 “阿蝶,要不你打一轮玩玩?”余淑遥凑在她耳边悄悄添了两句,“反正你戴着面具,没人知道你是谁。而且我感觉它这弹道可能是歪的,就算你上也不一定能全中。” 祝春好被她这一劝一激将说得意动,抬头眼巴巴看周炽。 周炽的唇角翘了下,声线平淡懒散:“怎么?” 祝春好可怜兮兮地申请:“那个,要不我来一局?” 她迫切解释:“就一局。最多两分钟的事,我的腰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担心他不答应,祝春好还试图引诱道,“我把赢的奖品送给你。你看看20发全中的奖品,随你挑……” 她朝奖品区看过去,说着说着底气就弱了下来。 芭比娃娃、玩具车玩具枪、大型公仔……这些小孩儿喜欢的玩意儿周炽怎么可能会稀罕啊…… 不过周炽却很正经地看着奖品区沉吟了下,像是在很严肃地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祝春好见有谱,下意识按照以前撒娇的路数,轻轻摇晃他的胳膊:“就让我打一轮嘛,很快的,好不好嘛?阿炽哥哥……” 一顺嘴,连那丢人的称呼都没过脑子喊出了口,她急急忙忙刹住尾音,变了声调补救道:“……啊,炽哥……” 周炽唇边笑意渐深,微微点了点头,“行吧。” “好耶~”祝春好笑得露出两颗瓷白的小虎牙,“那你要奖品嘛?” 她从奖品区里绞尽脑汁想着周大少爷勉强不会当场扔掉的东西:“唔,那个玩具车?或者那把玩具枪?还是变形金刚?其实你都不想要也行的。” 他百分之九十九是不会要的。她想。 摊主瞧祝春好真情实感地在那里纠结上选哪个奖品了,忍不住调侃道:“哟,小美女,口气不小啊,直接就挑奖品了?” 祝春好脑袋一抬,小猫面具都看着神采飞扬起来。 “大叔,我在这方面确实是有点水平的。” “那你挑,我看你能不能拿到。” 祝春好扭头又看周炽:“你想要吗?不想要的话我就先……” “我想要。” 周炽却像是早就想好了选哪个般抬起手: “我想要那个。” 祝春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怔了下。 只有我能要 周炽指向的, 不是她以为的枪啊车啊,而是毛茸茸的大公仔—— 一只猫咪玩偶。 祝春好虽惊讶,依旧毫不犹豫点头。 “好。” 她又仔细瞧了眼那猫咪, 眸子有些亮:“你是要把它给小灰灰玩吗?它们的眼睛有点像。” 周炽对上她小猫面具下圆溜溜的瞳,没吭声。 林听也眼馋了:“阿蝶……” 后面的“我也想要”四个字还没说出来, 便瞥到周炽转过脸来。 狭长的狐狸眼洞漆黑看不清眼神,但林听却是实打实地打了个寒颤,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儿:“……阿蝶, 你,加油哈。” 祝春好弯唇, 单手摸上了小摊桌子上的玩具枪, 食指放在扳机上感受了下,颊上的小酒窝愈发明显: “大叔, 不然气球你直接用手扔吧……” 摊主大笑出声:“小美女真是年轻气盛哈。你先打打试试, 要是全打中了,我再送你20枪, 照你说的用手扔气球给你打, 奖品照旧,怎么样?” 祝春好下意识看了周炽一眼, 待他微微颔首, 她才扬唇:“没问题。” 她刚想把枪拿起来,突然发现手上有股拉扯力。 她低头,干咳一声:“那什么, 你先放开我呗。” 周炽也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他抓着她手腕的手,“哦”了一声,慢悠悠放开。 腕上的湿意失去一直圈着的温热,被晚风一吹, 有些凉。 祝春好忍不住将另只手覆上去,像在活动筋骨般,轻轻揉了揉。 指尖沾上了幽幽湿润,很快便蒸发散尽。 祝春好莫名觉得身上燥燥的,大概是披着斗篷太热,她解开颈间的系带,想将它递给余淑遥帮她拿一下,周炽的手横插了过来。 “我帮你拿。” 周炽拎着领子,将她的斗篷一抖,便很自然地搭在了臂弯上。 像是备好外套,等待妻子梳妆出门的民国老派绅士。 祝春好深深呼了一息,收回视线,稳稳端起枪。 枪身冰冷的触感将她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了下去。 外表是AK形状的bb弹枪恰好卡在白色猫耳下方。 祝春好似是随意地从准星看了眼,几乎没怎么瞄,便扣动扳机,极像是外行第一枪瞎玩玩试试准头。 啪—— 左上角的第一个气球破裂。 “哟,小美女运气不……” 摊主话还没说完,祝春好快速上膛,又是好像没思考便瞎打似的——第二个气球破裂。 摊主的话音顿住。 接着,她没再给摊主说话的时间。 二十个气球,从左至右,从上到下,一个接一个,整整齐齐,挨个被打爆。 从祝春好拿起枪,到第二十个气球爆炸,前后不超过40秒。 最后一颗子弹打完,祝春好放下枪,戴在她脸上略显可爱的猫面依旧笑意盈盈。 “大叔,你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吧?” 余淑遥和林听十分捧场地鼓了两下掌。 “可以啊,一如既往地快准狠啊。” “基本操作,就不夸你了。” 周炽在一旁安静地抱着祝春好的斗篷,没什么热烈的表示,只有嘴角一直散漫地勾着。 摊主从瞠目中回过神来,竖了个大拇指:“……算!当然算!” 他把白猫玩偶从架上拿下来,看稀奇光景似的看祝春好。 他这摊上能打得全中的也有过,但是全中还快到这种程度的就她一个,尤其这小姑娘看着还年纪不大的样子。 “你的了。小美女,别忘了下面20枪咱们扔着气球打啊。” “行。” 祝春好怕周炽嫌包装袋被风吹上尘土脏,打开包装后才把小猫玩偶递到他眼前,下巴骄矜地扬着,像只意气风发的小孔雀:“喏。给你。” 周炽接过,用手臂揽在身前。 半米多高的毛绒玩偶,被他抱着,立刻就娇小起来。 虽然不值多少钱,但这种小玩意就跟抓娃娃似的,主打是一个成就感。 旁边的林听眼红,他不敢再求祝春好,便去拽余淑遥胳膊。 “遥遥!我也想要!” 余淑遥倒是也很想像祝春好那样,咔咔二十枪全中都不带眨眼的,问题是她不能够啊。 她拍掉林听的手:“你这就强人所难了啊……要不我去给你买一个?” 林听撇嘴:“那谁还买不起了似的?不一样!” 周炽垂着头捻了捻小猫的耳朵,突然开口,腔调与林听有些像,甚至隐隐好像在攀比:“阿蝶,我还想要。” 祝春好一口答应:“没问题。还想要哪个?” “那个,狐狸。” 祝春好看到了,是一只白红相间的狐。 “可以。正好,跟你脸上的面具很配。” 周炽抱紧手中的小猫,看着她轻笑了下:“嗯。很配。” 祝春好干脆利落地捡起枪,“大叔,咱们开始吧?” 摊主早就抱着一袋子气球在那等着了:“行嘞。” 嫌难度太低,祝春好还特意往后退到了小摊边缘,再远就要到路上了才停下。 摊主欲言又止,想劝她又觉得不能再小看她,于是直接从袋子里拿出气球往远处抛。 黄色的气球被他抛到空中,飘飘悠悠远离他的下一秒,被子弹穿透,“啪”得一声炸裂。 虽然已经保持了安全距离,他依旧能感受到气球薄膜爆炸那一瞬间卷起的劲风。 摊主瞬间意识到,他刚刚没吭声是对的。 这小姑娘哪用得着他劝。 看祝春好打气球就跟开了锁头外挂似的,想到周炽什么都不干就能拥有象征二十发全中的奖品,林听嫉妒得面目全非,他抱着胳膊凑近周炽,“你好意思的啊?” 周炽轻嗤了一声,懒得看他,“你不也要了?” 林听语塞,好吧,确实。只不过周炽要到了,但他没要到。 周炽又轻飘飘来了句:“你想要就跟你女人要,阿蝶这只有我能要。” 林听闻言倏忽转头看他。 周炽依旧连一个眼风儿都没给他。 半晌,林听笑了,又转回来欣赏了会祝春好的职业水平,没事人般感慨道:“拿到枪的阿蝶果然比平时嚣张啊。” “是嘛?”周炽看着祝春好身着旗袍的窈窕侧影,慢慢道:“嚣张得可爱。” “啧。” 他这偏爱和护犊子真是够明目张胆的。 林听搓搓胳膊,抖了抖鸡皮疙瘩。 祝春好打完了整整二十次,弹无虚发。 摊主被极近的气球炸裂声震得耳蜗嗡鸣,不过他是会做生意的,拿着狐狸玩偶给祝春好时,脸上带笑问:“小美女,还来吗?我再送你20发,再来一轮?” 祝春好笑着摇摇头,没再继续。她粗略扫了一眼,大概是因为她刚刚稍微高调了点,小摊边上已经围了一圈人在看了,甚至还有人举着手机不知是在拍照还是录视频。 视线大部分都集中在她身上,于是她抱着小狐狸原地犹豫,没敢往周炽那边去,担心一过去会连累他被注意到,万一被发现身份就不妙了。 她不过去,周炽却缓缓走过来,背对人群,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打量的目光。 他将小猫暂时塞给她,旁若无人地为她系上斗篷,小心拢紧。 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低沉戏谑的声音同时落下。 “跟紧我,这次别再走丢了。” 祝春好脸一红,“哦……” 周炽捞过她怀里抱得满满当当的两个玩偶单手提着,另一手拉着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人潮中。 一转头发现他俩偷偷跑了的余淑遥跳脚:“不仗义啊他们!” 林听不着痕迹地提了下唇,也无比自然地握上了她的手腕,“得了,赶紧跟上,不然蹭不到炽哥的车了。” * 满月挂在前路的天边,既遥远又好像近在眼前。 祝春好被周炽牵住手,在人海中快速穿梭,身边都是模糊的影影绰绰,她能看清的只有他被风扬起的黑发、像灵巧银鱼的面具边缘,和那轮圆润的月亮。 他们像是奔赴一场浪漫的逃亡,冬日的夜风都变得柔软旖旎,心脏被拉扯般一同飘忽飞跃。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上元节是情人节了。 * 回到石阶,周炽将她的手轻轻放开,早已在此等待的工作人员向他递上她完好无损的手包:“周先生,您说的包包找到了。” 周炽的手指动了下,却没有接,他朝祝春好方向微微撇头:“直接还给祝小姐吧。” 祝春好低头接过,“谢谢。” 她知道他为什么不接。 他认为她不想让他碰。 这让她倏忽想起来,在此之前,他们俩吵了一架,且还没和好。 心里一下子闷闷的,而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余淑遥和林听的离开。 他俩定的酒店就在她和周炽住的大平层旁边。由于周炽的特殊性,车直接停进了小区。余淑遥和林听需要下车自个走到酒店去。 “那我们先回酒店啦,下次再来找你啊,阿蝶。” 祝春好粘粘糊糊抱着余淑遥的胳膊不撒手:“不然你来住我家,多玩几天再走吧。” 她现在不是很想跟周炽单独相处。 余淑遥还没反应,林听就先拒绝:“不行,遥遥得陪我一起住酒店。我们过两天也要开学了。” 祝春好鼓了鼓腮,又蹭余淑遥,“那你有空一定要再来找我玩。” 余淑遥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肯定来,放心~” “好了好了,又不是不见了。”林听看不得她俩腻歪,站她俩中间分开她们,还把祝春好往周炽那边推了推,“反正阿蝶你就一直待学校训练馆里,什么时候来能一起玩。现在是大明星比较忙好吧?” 余淑遥:“对哦,炽哥你最近还忙着吧?” 周炽一手抄兜,一手提玩偶,狐狸面具随便掀了大半,松垮挂在额上。 “嗯。明天进组,飞京市。” 祝春好眉心微动。 林听:“行吧。那等你们有空我们再来。” “走了啊,阿蝶。” 祝春好恋恋不舍地目送他们出小区,一回头,就见周炽歪头站在路边等她。 她的脚步顿了下,而后才慢吞吞走过去,走到他身边。 她因着之前那场吵架没说话,他也懒洋洋地没说。 明明刚刚还牵着手,她还神气地给他打了奖品。 现在同行着,祝春好却有些微妙的尴尬。 这种尴尬在进了电梯后更甚。 周身空间瞬间狭窄起来,祝春好绞着手指,一会盯着脚上他为她选的白色毛绒短靴,一会又看看亮着的11和12,心里默默帮电梯加速。 反正就是不看身边这人。 然而这段往常就是几息的时间,今晚格外漫长,漫长到她的鼻尖盈满了周炽身上浅淡的男香味道,越发觉得窒息起来。 好像过了许久,电梯终于“叮”得一声,到达11楼。 祝春好松了一口气,踏出电梯,站在门口转头看向周炽,声音轻快地做了今晚的结束语,“我到了。你也回吧。” 左右门缓缓合拢时,周炽见她那“终于解放了”的小眼神,眉梢挑了挑,忽得伸手挡住了电梯门。 咔—— 电梯门重新打开。 以后再见 祝春好看着眼前重新清晰起来的男人, 后颈不可控制地僵住。 她眨了眨眼:“怎,怎么了?” 周炽用闭合的折扇挡着电梯门,歪头看她, 语速缓缓: “你最近就没什么事需要跟我报备?” 祝春好迷茫地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哦对了!我过些天要去一个活动, 得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周炽虽然知道她那律师要帮她处理事情,却不知道具体是她要上运动会综艺的事。 “什么活动。” “呃……”祝春好卡了一下。 她不想被他知道她要去综艺,遮遮掩掩道, “就是,一个普通的运动会, 当当射击赛前指导解说之类的。跟我在队里指导师弟师妹差不多, 歆歆姐到时候也会陪着我,不会有问题的, 你就去好好拍你的戏, 放心吧。” 周炽桃花眼微眯:“就这样?再没了?” “没了……”祝春好咽了下,“吧……” 她开始快速回忆之前有没有透露出活动是综艺。 答案是:没有。连爸妈都不知道, 就更没跟他提过了。 周炽盯着她看了会, 突然轻笑了下,点点头:“行。” 他收回折扇, 勾着唇, 意味深长:“去睡吧,小蝴蝶。我们,以后再见。” 祝春好脑海中的警报遽然拉响。 这句“以后再见”怎么听着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她想起上次他说了“以后再见”, 没两天他们就在飞机上“再见”了。 祝春好下意识伸出脚挡住电梯,“等等,你…确定你明天要进组了对吧?” 周炽上挑的眼尾一撩,哼笑:“呵, 我确定,需要给你看我的私人飞机航线申请吗?” 祝春好稍稍心定,连连摇头,伸回脚:“不不用,没事了。再见,不是,拜拜。” 周炽似笑非笑,面容藏在半张狐狸面的阴影中,消失在逐渐闭合的电梯门后面。 * 第二天,赵绘歆没来,队里氛围又恢复了松散。 祝春好为了几天后的运动会指导,正在整理这些天对于罗恩芮和夏津射击指导的经验心得和注意事项。她还将这个综艺上一季有关射击比赛的直播记录都从头看了遍,了解了这运动会的赛制和明星选手容易犯错的点。 虽然赵绘歆私下跟她说过,不用特别认真,这些娱乐圈的选手更多的都是来露个脸,不是真的想认真学射击的,但她觉得就算是来露脸,应该也不想打得太烂吧,那就不是露脸,是丢脸了。 因此祝春好“备课”备得兢兢业业。 恰好快到下午吃饭时间,队友陆陆续续过来收拾东西,一个同级的队友随口问她:“阿祝,昨天你那是在哪里呀?小夏给我们看了你拍的照片,太好看了吧。” 提到这个,祝春好立刻抬起头来。 她脸上扬着笑,“就在岚江古镇~今晚好像是庆典的最后一天,傍晚会有灯火同时点燃的场面,再加上烟花河灯,很美的,吃的玩的都有,没事的话可以去看看的。” “那个古镇啊,好像听说过,竟然还会有这种庆典,神奇。等会我约约人,看有没有人和我一起去。” “好呀。” 队友见她笑得甜,那两颗小虎牙可爱的很,打趣道,“啧,你昨天肯定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吧?和谁一起啊?” “是那个长得像周炽的大帅哥吗?” “周炽”这两个字就像自带魔力,又吸引来几个人探头看过来。 祝春好握笔的手紧了下,掩饰性地端起保温杯,挡住她有些凝固的笑容:“……是,但还有别的朋友,我们一共四个人一起去玩的,都是邻居。” 队友挤眉弄眼:“你们俩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啊?” 祝春好认真着小脸道:“真的不是。” “好吧。” 罗恩芮也伸过头来:“那阿祝师姐,那个大帅比有女朋友吗?” 祝春好仅仅迟疑了一瞬,便道:“没有。” 如果有女朋友,他大概不会对她这个前女友说一句话。 就像之前断联的那两年一样。 她垂下了脑袋,默默喝了一口水。 罗恩芮点点头:“也对,有女朋友的话,过节肯定要陪女朋友的,我们家炽哥昨晚应该就是陪女朋友去了……” 某个昨天被周炽陪了一晚上的人冷不丁被呛到,咳了几声。 又是夏津很有眼力见地帮她抽了纸巾。 祝春好稍稍犹豫,便接了过来并道谢。 今天中午夏津依旧来找她吃午饭,不过她在昨天周炽发了那两次疯之后,总感觉和夏津待一块怪怪的,天天一起吃饭好像她真对小学弟不怀好意似的,于是便婉拒了。 现在夏津依旧殷勤,祝春好也不好意思让他难堪。 而有关周炽的话题还在继续。 “哈哈哈哈因为周炽学长没上元宵节晚会吗?” “是啊。不过炽神除了演唱会和专辑,本来就不怎么营业,我们都习惯了,他能上春晚我们都谢天谢地了。毕竟他过节还是要陪我家炽嫂滴~” 祝春好听着头皮发麻。 她待不下去了,准备闪人,“你们继续聊,我去拿个快递。” 夏津也跟着站起来:“咱们学校的驿站开门啦?师姐要拿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祝春好看着手机的短信,国外发来的,并不是她买的东西,“我也不晓得,可能朋友给我寄的。我一个人应该可以的。” 她跟余淑遥和林听时不时就会相互买东西。 不过昨天没听他俩提起,也有可能是她在外面疯玩的爸妈终于想起还有个闺女了吧。 驿站不远,就在训练场附近。 祝春好找到这个写着她名字的快递时,还有些惊讶。 挺方正的一个箱子,不大不小,她抱起来都能挡住一点下巴。有点重量,却没它看起来那么重。 快递单上的发货名称是一个她经常用的高奢品牌,她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包包都是这个牌子,其它的小物件更是多得记不清。 而物品备注上只有一个单词:【Butterfly】 祝春好纳闷:什么东西? 她回到训练馆,队友们都还没走。 夏津小跑上来,二话不说直接从她手里拿过这只小箱子。 “师姐你腰不好,我来帮你。” “唔,谢谢。” 有人被箱子上的品牌名吸引来目光:“啧,阿祝学姐又消费了嘛?T家诶,好贵好贵的。” “师姐买了啥?现在拆吗?我可以站旁边看看吗?”另一个学妹也凑上来,星星眼好奇地望着她。 她话音刚落,转瞬祝春好身边便围上来三四人,都是小女孩,想围观一下她又买了什么贵贵的东西。 祝春好也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对师妹们亮晶晶的小眼神儿毫无抵抗力,又想着不管是余淑遥林听,还是她爸妈,都不可能送她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便爽快道:“好。我拆一下,可以看。” “好耶!” “他家的东西是不是都好贵啊!我只知道他家包包很贵,还没摸过呢。” “当然。他家就算只是一个发夹都至少四位数,定制款更贵。” “新来的小朋友好好讨好一下你们阿祝师姐,阿祝有好多他家的包包,我们都摸过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东西呀,好好奇,他家还有这么大的包包吗?” 祝春好很好脾气地任他们围观。她把箱子放到桌上,先用美工刀划开外面包裹的纸箱,里面是一个比纸箱小一点点的木箱,熏着T家香水专属的清雅淡香,箱子顶端还系了个银色的丝绸蝴蝶结。 围观人群纷纷猜测: “是不是家具啊?阿祝学姐不是今年外宿了吗?这个大小…是小椅子?” “他家这么把小椅子也得五位数吧。啧。” “也有点像电器?” “电器应该不会这么轻吧。” 祝春好也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啊? 她轻轻一扯顶部的系带,蝴蝶结扣流畅丝滑地散开。 紧接着,她掀开盖子。 绚烂缱绻的流光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是满满一箱—— 坠着鲜红色血漪蛱蝶的发绳。 祝春好的呼吸一滞。 “!!!” “……” “卧槽!” “这他妈得是多少个四位数!!” “……我怎么感觉这坠子的质感像是卢比来,光这坠子就得四五位数,再加上是T家的定制更得五位数吧……” “天呐!” …… 在四周人群叽叽喳喳的讨论中,祝春好心跳快得厉害。 她突然想起初一那天,周炽弄丢她的发绳后,宛如玩笑的随口一句话—— “赔你一箱。” 祝春好垂了垂眼睫,拿起夹在一堆发绳里面的卡片,幸亏没有他的名字,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手写英文: 【To Butterfly.】 他的字迹。 在旁人对这一堆单价五位数的发绳啧啧称奇时,祝春好悄悄将这张带有他字迹的卡片,揣到了口袋里。 不过还是有人看出了端倪。 “……这个蝴蝶,和炽哥后背的纹身有些相似诶。”罗恩芮没敢伸手碰,只能眯着眼仔细看,“甚至,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咦?是嘛?阿祝以前的发绳也有蝴蝶来着,不过,好像这个是跟之前的有些差别。这个图案是周炽学长的纹身吗?” 祝春好的眼皮颤了下,“……可能是,我朋友觉得周…炽那个蝴蝶好看,特意定制的吧……” 队友一听“朋友”二字,如福至心灵:“阿祝,是那个长得像周炽的大帅比朋友送的嘛!” 祝春好抿了下唇:“嗯……” 队友越发惊奇,眼中调侃八卦意味更重:“你这朋友,真的不是在追你吗?” 祝春好倏忽抬眼,没有丝毫犹豫,冷静且坚定道: “不可能。” 靠枪说话 “好吧。” 队友咽下未出口的那句“感觉你俩真的挺配的”。 不过她不问, 还有活泼的小师妹问出了口:“为什么呀?能送这么贵的礼物,感觉他会喜欢师姐诶。而且你们两个青梅竹马,站一起也郎才女貌, 超级有cp感!” 祝春好下意识捏紧了口袋里的纸条,张了张唇, 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难道要她说,他们的确在一起过,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大概这种礼物在不同人的眼中有不同的价值吧?” 人群中突然有人道。 祝春好转头看去。 夏津朝她笑了笑, “在我们眼里很贵,在师姐和…那个人眼里, 也只是发绳罢了, 没有别的意思。” 祝春好暗暗松了口气,略微弯唇:“你说得对。” “也是哦。师姐和那大帅哥都很有钱。” “好吧, 是我等凡人想多了哈哈哈哈哈。” “不过你们说这么一箱, 得有多少个啊,加起来价格有没有八位数或者九位数?” “说不定, 他家的定制款肯定是要贵很多的。” …… 周围人打趣起来, 话题又转到了T家的奢侈品上。 祝春好忍住打开手机联系周炽的冲动,心不在焉地聊了两句后, 便抱着这箱发绳先溜了。 走出门, 身后传来脚步声。 “师姐。”夏津小跑上来,“我帮你拿吧?” 他刚刚算是帮她解了围,祝春好朝他笑了下:“没事, 这点重量还没有两把枪沉。” “好吧。”夏津没坚持,和她并排走垂着头,“那,师姐,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祝春好惊讶看他,“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挠挠头,“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昨天帮师姐拿书包,惹师姐的朋友生气了,所以师姐今天才有点疏远我。” 祝春好语塞,“……没有。他,他为什么会生气……我跟他只是朋友。” 祝春好越说越觉得不对。 对啊。 他们现在的确就是普通朋友啊,周炽凭什么生气啊?还翻旧帐,生过期的气? 心中不由又有些忿忿的,本来想回家就联系他的心情淡了些。 “他没生气吗?”夏津笑了笑,“那就好。我还以为以后都不可以帮师姐拿书包搬东西了,毕竟师姐是我们队的主力,不敢让师姐的腰再累到了。” 他指指她手里的箱子,“我刚才试了试它的重量,其实师姐现在觉得不沉,搬一会可能就会腰疼了,如果师姐和那个人不介意的话,我来帮师姐搬一会?”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拒绝他,岂不是显得真的介意。 而且她的事,周炽凭什么介意? 祝春好犹豫了一秒,就把箱子给了他。 夏津接过箱子,不着痕迹地看到祝春好身后不远处,一个像是司机保镖的男子刚要上前便又退了回去,唇角隐晦地微微一翘。 * 祝春好被夏津一路送到楼下,本以为礼貌地请他上去喝杯水,他也很有分寸感地婉拒了。 这让她更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周炽的阴阳怪气就疏远师弟。 她刚进门,小灰灰就又来蹭她。 说出来都不可思议,它好像一直都记得当年是她救了它,虽然它很听周炽的话,但对她比对周炽亲昵。不过想想也是,周炽那么忙,这两年应该也没多少时间照顾它,大概看着它的一直都是钱阿姨或者他的助理。 祝春好把箱子放到地上,忍不住蹲下先吸了会儿猫。 等到把小灰灰伺候舒服了,它晃着身子走了,她才把视线投到眼前的箱子上。 祝春好打开盖子,拿起一个发绳,摩挲着鸽血红的蝴蝶坠。 她平时用发绳就总是随手乱放,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这次,可能,她就算一天丢一个也够她用好几年的了。 而且,她虽然不怎么注意花销,有些大手大脚,也没奢侈到每天丢一个五位数发绳的程度。 祝春好捏着发绳,即使已经不是很想跟周炽联系了,却不由自主地打开微博,一通熟练的操作后,屏幕上出现了周炽工作室发的,他的进组花絮照片。 照片上,周炽穿着笔挺的警察制服,却一身懒骨地靠在墙上,指尖还夹了半根烟。 图片只截到眉骨以下,他的面容隐在烟雾中,看不分明。 看来这就是他说的那个欠了导演人情,戏里需要抽烟的新片了。 祝春好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会,收起手机。 这是他的“赔礼”,不用白不用。 祝春好不仅用,还准备好好用,把家里各个角落都放了几个,确保在想扎头发时手边有发绳。 并且,就连去录制赛前指导这天,她也是用的周炽送的发绳,绑了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 “阿祝,赛前的指导,虽然依旧要录制,但一般是不会播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精彩的画面,所以你别紧张。”赵绘歆领她进去的路上,还在安抚她。 “嗯嗯。”祝春好乖乖点头。 “不过也有可能因为不播,这些小明星就……嗯,你懂得。如果有选手不服管,你也别太软乎。唉,你说你平时这么好说话,这么小,还没毕业,万一受欺负……我都有些后悔当时给你接这个了,要不我和你一起进去……”赵绘歆忍不住道。 “歆歆姐,你要是跟我一起进去,咱们就是买一送一了,那可亏大了。” 祝春好其实一点都不紧张,她甚至有些期待,毕竟一会她就真的能好好摸摸枪了,这些天光看别人练,她都要憋疯了。 “而且,前几天我把网传会参加的选手都查了一遍,其实他们的年龄也都不大,多数跟我同龄。你别担心了,我镇得住。” 赵绘歆瞧她那还带着稚气的小脸,对此表示很怀疑。 但就算忧心也没办法,把她领给副导演,赵绘歆便只能离开了。 副导演带着祝春好去训练场。 “祝指导,您只负责男选手这边的射击训练,女选手那边是国家射击队的张彭川指导负责。男女选手各自的训练时间已经发给您了。” “好的。”祝春好认识张彭川,在去年的锦标赛上碰见过,当时她是女子10米气手.枪金牌,他则是男子10米气手.枪金牌,赛后他直接就被招进了国家队。 “本来是郑导带您过去的,但他飞机晚点了,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到,不然您先开始?” 祝春好点点头,“可以的。” 两人刚到射击训练场的门口,就听到了里面隐隐约约漏出的聊天声。 “差得远了”、“靠关系”、“都是炒作”、“想跟他们女生那边换换”…… 副导演悄悄瞥了眼祝春好,见她不为所动,挺沉得住,便悄悄松了口气,觉得她瞧着面嫩,实则是位沉稳能忍的。 祝春好无动于衷地跟在副导演身后进了门。 一进门,她先将训练场的场地设备快速打量了一圈,还算满意,最后才看向按照不同颜色的运动外套,三三四四扎堆坐在几层阶梯长椅上的明星选手。 而这几十个选手,看到副导演进来时,稍稍安静了点,接着看到后面的她,短暂的惊艳后,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眼神飘忽不定,仿佛说人坏话被抓包般。 祝春好在确定这些选手的确有大部分不敢直视她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刚在外面听见他们那什么“靠关系”、“炒作”……敢情说的是她啊?? 在副导演介绍她时,祝春好微笑着扫了遍众人的表情,大多数心虚的眼神,在不敢直视她的同时,都明里暗里瞥向坐在最中央的男人,仿佛在观察参考这个人的态度行事。 祝春好的视线顺着移到那个一头飞扬棕发,翘着二郎腿的男人身上—— 贺昀,父亲导演母亲影后的星二代,仗着一副好皮相,是“霸道总裁”本色出演专业户,但由于脾气暴躁性格太狗,粉黑参半,又因格外喜欢染黄毛棕毛,黑称叫“狮子狗”。 贺昀的名气虽然离周炽还差一截子,但对于这些团体或选秀刚出道的年轻爱豆,也算是没人敢招惹的有背景的大前辈了。 而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很明显的审视。 尤其在副导演介绍完她的履历出去后,贺昀的眼神便更加直白:不喜、嘲弄、鄙夷。 祝春好觉得莫名,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顶上她的视线,贺昀有些讥讽地笑了下,转脸和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身侧的一圈人闻言都笑了。 这种带着嘲意的笑声逐渐蔓延,几乎覆盖大多数选手,而剩下的就算觉得这样不太好,也得罪不起这位二世祖,并不敢提出什么异议。 祝春好从贺昀的口型看出来他说了句什么,也忍不住笑了。 贺昀说:“看来射击选手跟我们一样,也是靠脸吃饭的。” 她一笑,晶莹的眉眼弯弯的,清透小脸上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糯米般的小虎牙也露出一点尖尖的小角,看起来可爱极了。 让人觉得,“人间小甜豆”,名副其实。 下面的窃窃私语瞬间更放肆了起来。 祝春好笑得很开心。 她一直清楚,她的年龄和外貌让她缺少攻击性。 嘉湖一起玩的二代三代的朋友里,她也确实属于脾气最好的,周炽是扛把子,没人敢近,没人敢惹;她就是“团宠”、“团欺”,谁都喜欢跟她玩。 但这个“团欺”的意思是,话题经常围绕着她展开,大家乐于打趣她亲昵她,却不是无视她冒犯她。 谁让属她和周炽家世最高。 就算是在校训练队,她其实也并不张扬,除了生活质量不委屈自己,看起来和普通学生差不多,甚至还更好说话。捐训练馆的事是赵绘歆告诉大家才知道的。但没人觉得她是在走后门什么的,因为她的实力是肉眼可见、众所周知的很强。 如果不是因为腰伤复发,她通过选拔进国家队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她真是好久没碰到过,当着她的面,质疑她、轻视她能力的人了。 真新鲜。 祝春好弯着眼,在议论声中,走到距离她最近的靶台前面,低头拿起手.枪掂了掂。 综艺运动会的手.枪与他们训练的气手.枪自然不同,安全起见,这里使用的是光电手.枪,没有子弹,靠红外发射器和接收器传导信号,这是她小学时候玩的东西了,勉强能过过手瘾。 她拿着随便把玩了两下就找回了感觉,直接拨动手柄,左手松垮地搭在白色冲锋衣口袋,右手稳稳地举起枪对着十米外的靶子,圆钝的眼角微眯,都没怎么看出她扣动扳机,这一枪便击发出去。 砰—— 枪击的模拟音效声响彻整个场馆。 选手们的动静不由小了些许。 被簇拥在最中心的贺昀眉梢一挑,看过来。 他们面前的大屏幕上接收信号半秒后,反馈过来她这枪的环数: 【10.9】 祝春好看都没看成绩,继续慢悠悠地拉手柄,击发,拉手柄,击发…… 仿佛吃饭喝茶般,轻松顺畅地打了十枪。 在这十枪的过程中,选手区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仅因为这震耳欲聋的枪击声,更因为大屏幕上这十枪的落点惊人得密,几乎全部重合在正中心的10.9环,一个点盖着一个点,偏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一枪的枪声消散,整个场馆彻底鸦雀无声。 祝春好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声音却毫无笑意,极清亮干脆: “今天的第一堂课,先纠正一下贺昀选手的错误。” 贺昀剑眉拧起,那头狮毛般的棕发在场馆灯光下金灿灿的。 “射击运动员不是靠脸吃饭。”她笑得冷淡,“射击选手是靠枪说话。” 副导演心中这位“沉稳能忍”的祝指导说着,枪尖朝下,重重地碾了碾靶台,带着点不明的狠劲儿,像是在碾某人那张欠揍的脸。 “只有贺昀选手你,是靠脸吃饭。” 选手区落针可闻,突然发现两边都不好惹的小明星们大气都不敢出。 贺昀的眼睛和嘴同时慢慢张大,似乎是有点不敢置信。他保持这个滑稽的表情好半晌,才“呵”了一声,舌尖顶了下腮差点笑出声来。 他翘着的腿落地,双手插兜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训练场的门又被打开。 郑圭导演站在门口探进头来,高高胖胖的身体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 “哟,这么安静啊,祝指导已经开始讲课了嘛?” 祝春好面不改色放下枪,客气微笑:“刚刚开始。” “那正好,咱们还有一位明星选手一起训练,他刚跟我一班飞机来的,飞机晚点所以才迟到了,祝指导别介意。” 祝春好颔首:“没事。” “那行。这位选手大家应该都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不打扰你们训练,我先走了,祝指导您请继续。” 郑导胖胖的身躯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他身后的人,那张漫不经心却攻击性十足的脸。 场馆中霎时便响起阵阵抽气声,除了在此之前已经站起来了的贺昀,剩下的人几乎同时起身,兴奋激动的问好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 “周老师!” “炽神!” “前辈!” “炽哥!” …… 黑发剪短成长寸的男人,眉目更显冷锐,连那双饱满上挑的桃花眼都微微呈现一种锋利刺人的弧度。 他看都没看那堆跟他打招呼的小明星,只是从门口慢吞吞走到祝春好面前,唇边噙着点笑,绅士又懒散地微微躬身,朝她伸出手: “祝指导,请多指教。” 脱靶 从看到周炽那一刻, 祝春好的大脑便嗡得一声,乱成了一团,他都走到她跟前伸出手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 她的唇微张,呆呆道:“你……”你怎么会在这??? 周炽在她说出这句话前, 压低声:“祝指导,不先跟我握下手吗。摄影机开着,在场这么多人都在看, 祝指导不理我,我会很尴尬的。” 经他这一提示, 祝春好才想起来, 他们这是在录制节目。 她僵硬握上他的手,机械地上下晃动两下:“……你好…周炽选手。” 周炽满意地弯唇:“你好, 祝指导。在射击这方面我天赋不是很好, 接下来的训练就请祝指导多多费心了。” 祝春好:……? “……哦。” 镜头前“友善”的会面结束,周炽心满意足地迈步向选手区。 小明星们见刚刚周炽都没搭理他们, 且还特别问好了他们之前因为贺昀说的话而“不屑一顾”的射击指导, 纷纷有些踟蹰不前。 只有贺昀,抱着胳膊, 语气不善地喊他:“喂, 周……” 周炽侧头,不等他说完,便冷漠吐出一个字: “滚。” 贺昀:“……???” 贺昀:“草!!” * 二十分钟后, 【周炽将作为参赛选手加入明星运动会第二季】和【明运2训练第一天周炽与贺昀大打出手】登上热搜前二。 周炽的粉丝瞬间炸了锅。 绝大部分粉丝都在第一条热搜下庆祝他的首综。 也有一小部分“小火苗”,正和贺昀的粉丝“小太阳”,在第二条热搜下面掐得你死我活。 最后,由于贺昀过往高频率的狗脾气行为, 以及他和周炽相比极其恶劣的路人缘,“小太阳”一败涂地,躺平任嘲,贺昀的黑历史又添新的一笔。 然而现实,大打出手,是不可能的。 那标题纯属节目组的引流炒作。 其实也只是贺昀妄图动手,但连周炽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他身边的人死死按住了。 小明星们:怎么可能让他真的碰到周炽?那可是周炽啊! 而周炽自己独占中央最高处的一整长条椅,闲散倚在靠背上,居高临下,略含挑衅地睨着贺昀。 眼神里写着“有种你过来试试看到底是谁揍谁”。 把贺昀气得眼珠子都瞪红了,像头发怒的狮子,周围的小明星们拉都要拉不住了,场面一度精彩到不能播。 坐在摄像监控器前的郑导,一边指挥下面人赶紧买热搜,一边不住感慨:不愧是周炽,不愧是贺昀。一个拽,一个狂,这次连赛前训练都能抠出好几期节目了。 最终还是从混乱中缓过神来的祝春好又开了几枪,才将闹哄哄的局面拉了回来,好不容易开始了她的射击指导。 不得不说,经过她刚刚秀的那手【10.9】x10的操作,还有单独挑出贺昀这个刺头给的下马威…… 以及新来的“绝对中心”——周炽对她的友善态度,这群选手现在好带了许多。 当然,除了极个别的某两人。 “……扣动扳机时不要过于用力,也不要着急,尽量保持平稳。好的,下面大家轮流练习一下,有问题可以问我。” 祝春好结束统一讲解,让他们都亲自上手试试。 还没等喘口气,就听一声懒洋洋的:“祝指导,我有问题。” 祝春好咬了咬牙,看向最中央正对着摄影机、举着手的周炽。 “周炽选手,有什么问题,请说。” 周炽微笑:“你刚刚说的,左肩膀保持放松,我不懂,祝指导能帮我看下我做的对不对吗?” 祝春好勉强抿出一点笑容:“好的。” “嗤。”离周炽遥远的角落里发出一声讥笑,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祝春好觉得头好大。一个两个的,没有安分的时候。 而且这个贺昀,简直没有脑子。他真该庆幸没在周炽十八九的时候遇见他,换成那时候,就冲他有动手的想法,就不会有再站在这里的机会。 祝春好走到周炽身边,在他举枪,装作调整他肩膀姿势的时候,以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小声吼道:“你怎么来了!” 周炽看着前方靶子,任她垫着脚,摆弄他的左肩膀,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明星运动会,我作为明星,不能来?” “嘶……” “而且,该问这句话的是我吧?小蝴蝶?”周炽轻飘飘道,“你怎么来了?这就是你说的,普通运动会?” 祝春好一哽。 她小声嘟囔:“所以你早就知道了?知道了还试探我?” 她没想明白她是哪里露馅了,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我给过你机会坦白了。”周炽略微歪头,“很遗憾,你没有通过考验。” 好吧,她确实不占理,说不过他。 祝春好清清嗓子,又拍了下周炽的肩膀,“好了,周炽选手,肩膀就保持这样。你射击试试。” 周炽低下头,看到了她头顶上扎着的发绳,鲜红的蝴蝶坠子与刺在他肩胛骨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眼中笑意渐浓:“好的。谢谢祝指导。” 祝春好淡淡“嗯”了声,便转身走开。 身后的周炽没再作妖,她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到另一个方位传来一声:“祝指导,我的枪好像有点问题,你过来帮我看下呗。” 祝春好刚刚那口气还没喘完呢,便又重新哽在喉咙里。 周炽抬眸望去,对上贺昀挑衅的目光,眯了眯眼。 祝春好心中极不情愿,磨磨蹭蹭走到贺昀身边,接过他的枪检查。 而后便听贺昀阴阳怪气低声问:“你叫祝春好是吧?你认识周炽?” 祝春好垂着脑袋翻了个白眼,唇小幅度动了动:“贺昀选手,我跟你很熟。” 贺昀愣了下,“你别乱攀关系啊,咱俩可不熟。” 祝春好赞同地“嗯”了一声,“所以,关你屁事。” 贺昀神情一顿,看着她有些学生气的侧脸,怔了好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 祝春好心里暗骂一句神经病,把枪放回去,“和颜悦色”扬声道:“贺昀选手,你的枪我调试过了,没有问题。” 她接着又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道:“是你脑子有问题。” 贺昀的笑声瞬间更大了,甚至笑得蹲在地上捂起肚子来。 祝春好低头看了他一眼,下了“这人果然有病”的判断,便施施然回她自己的靶台喝水玩枪。 而其余的小明星们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刚刚贺昀不是还和他们说,他亲耳听见这位要教他们的祝指导,是找关系上这个节目的。实力不行,只会炒作颜值,虽然锦标赛三连冠,但那也是因为她运气好,这几年女射击运动员青黄不接,没强劲对手。 女明星选手那边是国家队的张彭川指导,肯定比她强,他们可以联合起来提建议,和女选手交换射击指导,男的教男的,女的教女的。 他们其实觉得不太妥当。又不是真的要学射击当运动员,只是为了综艺,什么指导不能教?甚至还有人直接就不来训练呢。而且人家不是只有一次冠军,是三连冠呢,全归咎于运气,未免有失偏颇。 但贺昀的背景摆在这,脾气也不好,不听他的话,很难有好果子吃。而且如果真能交换,也没什么坏处。 不过,刚刚第一个提出要换指导的就是他,怎么现在又跟祝指导笑得那么开心? 小明星们纷纷摸不着头脑。 周炽面无表情地盯着祝春好走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贺昀看了会,突然走到贺昀隔壁道的小爱豆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换换位置。”他说。 小爱豆一转头见来人是他,先是呆了下,而后激动道:“好的周炽前辈!” 旁边的选手也有些艳羡,跟周炽换位置诶,说不定就能被剪进节目去,又能多一个镜头,还能刷一波周炽粉丝的好感度。 刚坐稳端起水杯的祝春好,又默默把水杯放下。 他俩有完没完啊,怎么又凑一起去了,不会又要打起来了吧。 祝春好起身边观察情况边往那里走着,准备好过去维持秩序。 如果真打起来,她好上去拉架。 ……然后一定帮周炽多踩贺昀两脚。 贺昀蹲在地上笑着,突然感觉到身侧被灯光压过来的影子像是变浓了一倍。 黑沉沉的,散发着压迫感,让人不适。 他抹抹眼角笑出来的湿润,朝身边看过去。 对上了周炽那双漆黑的桃花眼。 贺昀收住了笑,腾得站起来:“你上我旁边干什么?” 周炽没搭理他,直接戴上了耳罩,恍若未闻地举起枪对着靶子瞄了瞄,又放下。 贺昀被他无视得差点又没收住脾气。 他忍着怒气看看四周,突然好像明白了。 选手的站位是按照不同地域的战队来分的,穿的衣服同样也是如此,他们这边都是身着天蓝色运动服的淀海队,现在周炽一个黑色运动服的嘉湖队插在他们中间,就格外显眼起来。 周炽肯定是想要特立独行出风头,且蹭他镜头。 贺昀觉得自己真相了。 他不屑地“嘁”了声:“从来不参加综艺,还以为你多清高呢,是最近捞的钱不够花吗?” “自己都知道没这个天赋,连肩膀怎么样都要人教,还报什么射击比赛,我看你不如去选点好放水项目,到时候也不至于太丢人。” 贺昀斜着眼瞅他至今一枪没开,不禁有些乐:“你不会连开枪都不会吧,还是担心脱靶丢脸?来,我教你。” 他抬起自己的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按这里就行。知道了吗?” 贺昀凭感觉仔仔细细瞄了瞄,击发。 平板显示:【8.6环】 他咧嘴笑了,拿起平板大摇大摆去周炽身边炫耀,还顺手把自己的枪扔在了周炽的枪旁边:“8.6环,瞧见了吗?这在业余里面已经很厉害了你知道吗?我这才叫有天赋,也就是我不喜欢当运动员,不然我要是个女的,去练练,还有那祝春好什么事……” 刚慢悠悠走到他俩身后的祝春好秀眉微挑。 而听到那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周炽的眼神冷了下,垂在身侧的手抓起放在靶台上的枪,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开枪那一瞬间所爆发出的强烈攻击性,不像是对着靶子,而像是对着一颗聒噪的脑袋。 贺昀看到他射击了连忙停嘴,抻着脖子看他的平板,结果屏幕上的靶纸空空荡荡没有成绩。 “诶,你是不是脱靶了哈哈……” 贺昀还没笑完,就听见他自己手里举着的成绩接收平板响了一声—— 【10.9环】 贺昀懵了一瞬。 周炽放下枪,淡声道:“嗯,脱靶了。” 贺昀:……? 祝指导的监护人 “噗。” 他俩身后的祝指导, 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贺昀还在反应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愣愣地转过头看她。 祝春好却只面朝着周炽, 笑得眸子亮亮的:“周炽选手果然不太会,得好好练练。不过, 这靶脱得还挺有水平的。” 周炽像是瞬间收敛了他刚刚的狠厉,轻笑:“嗯,那就劳烦祝指导多指点。” 贺昀此时已然琢磨过来:……这俩人搁这一唱一和拿他当猴耍呢? 这他妈能是脱靶吗? 光电手.枪跟气手.枪不一样, 没有实体的子弹,但与靶子之间有连接器, 相当于每把枪与靶子是各自锁定的, 别的枪怎么也不可能打到他的靶子。这还是刚刚祝春好讲课时提到过的。 也就是说,周炽就是故意, 拿着他的枪, 打他的靶子。 而祝春好一听周炽说“指点”俩字,又想起她瞒他的事, 怂了, 恰好有别的选手喊她,她便借口匆匆走了。 贺昀阴着面孔, 视线在周炽和祝春好的背影之间来回穿梭, 突然冷笑了声:“你俩,认识吧?” 周炽也从她的背影收回目光,继续拿着自己的枪, 只瞄不开枪。 就在贺昀以为周炽又要无视他的时候,才听到不咸不淡的一句回复: “关你屁事。” 贺昀:……草!连回答都一模一样,他俩绝对认识! * 中午训练刚结束,祝春好就跑没影了, 实在是怕周炽再拉着她“指教指点”。 她瞧了眼一直没看的手机,这才发现校队群里已经999+了,大家在疯狂@她:周炽学长真的参加明星运动会了?有没有看到他?他真的跟贺昀打起来了? 祝春好点开他们分享到群里的微博热搜,看到那条“大打出手”,忍不住想笑。 她言简意赅在群里辟谣:【参加了。看到了。没打起来。】 立刻便收获了群里无数尖叫,问了各种有关周炽的问题如: 他真人是不是比照片还帅?他参加的项目里有射击嘛?他真的很拽嘛有多拽?他的声音是不是跟他唱歌一样性感…… 群里刷屏刷得跟飞一样,祝春好连看都看不清。 然后…大家就被同在群里的赵绘歆给全体禁言了。 于是只能小窗祝春好发表感慨,然而,她们也都是嘴上说说,真正敢让祝春好要周炽签名的没几个,都还是想要别的小明星的签名,毕竟名气小点的明星,要到签名的几率也比较大。 也只有罗恩芮提了一嘴想要周炽的,但也觉得希望很渺茫她根本不报多少期待,还安慰了祝春好如果没机会就算了,并不想让她为难。 祝春好回复她回复得信誓旦旦,因为早在正月十五周炽去学校找她那天,她就要到了。 她肩负着给其他队友要签名的重担,男选手这边是她指导,可以慢慢要,女选手那边在另一个训练区,她决定先去那边看看情况。 结果到了之后发现,大家都去食堂吃饭去了。 “祝春好?”一道男声。 祝春好转头,见到来人便笑了:“前辈。” 女明星选手的射击指导张彭川,三十出头,身着黑红色运动服,剑眉星目,高瘦短寸。 他笑道:“刚就想去找你来着,没想到你就过来了。去食堂吗?一起?” 祝春好愣了下,她本来倒是没想去食堂,但若是去也行,只要不遇到周炽就行。 “好。” 两人并排闲聊往食堂走着。 “我就是想问问你,春季的省射击赛,怎么没见你报名啊?” “啊。”祝春好抿抿唇,“我…腰痛又犯了……” 她这么一说,张彭川就懂了。 当初其实国家队也想直接把祝春好招进去的,但因为她曾经由于腰伤差点半退役,担心她承受不住国家队高强度的训练,而且身为曾经的射击选手及教练的祝小姑祝苑,也并不支持她现在进国家队。 所以就想再观望观望,反正她年纪小,大学也还没毕业,他们这行对年龄要求不是特别严格,最重要的是,奥运会明年才举行,不急。 “哦。你小小年纪腰伤就这么重,的确是个大问题。”他皱了会眉,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便换了个轻快的话题,“你姑姑最近怎么样?” 祝春好牵唇:“好着呢,前些天还非要去找我爸妈一起度假。” 张彭川忍俊不禁:“祝师姐真是,春季的比赛都要开始了,可得把她赶紧叫回来当教练和裁判,缺了她可不行。” 说说笑笑没几句话,便到了食堂。一进去,张彭川就被几个中年男人热情地拉过去一起吃饭。 他还想喊祝春好一起,祝春好笑着婉拒了。 她扫了眼食堂,有女明星也有男明星,就是没有周炽,便安下心打了份饭,特意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靠墙靠柱子,只有一边临外面。 边吃着饭,边划拉着队友要签名的名单。还没吃两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叽叽喳喳的喧闹,由远及近。 祝春好心中突然一紧,有点熟悉的不详预感。 她放下筷子,从柱子后头探着脑袋往外看,视野里却只能看到半截空荡荡的打饭窗口,别的什么也看不见,这个角落虽隐蔽,视野却也不怎么好。 她的心又松了松。 这么偏僻的地方,就算是周大少爷纡尊降贵来食堂凑合,也绝对不可能发现她。 然而天意仿佛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她这想法刚刚一落,伴随着越来越近的人声,视野里突然出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与他对上了目光。 祝春好几乎是下意识地便重重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整个埋进盘子里。 而后,隔着老远,她听到他一声格外分明的轻笑。 祝春好的头低得更狠了:别过来别过来,她不想和他一起被围观吃饭…… 可他走过来的脚步,在喧哗声中越来越清晰起来,最终,停在了她的桌边。 祝春好手里的筷子都要捏断了。 众目睽睽之下,周炽就这么端着餐盘,坐到了像只鸵鸟般勾着脑袋的祝春好对面。 “祝指导,好巧,你也来吃饭啊?” 祝春好无可奈何地咬了咬银牙:不巧。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是在她身上插了眼吗?怎么去哪都能被他找到。 她并不知道,周炽想要找她,太简单了。 进了食堂,他只问了一句“祝指导来过吗”,就被踊跃积极的围观人群指路到了这里。 祝春好抬起头来,看到了对面笑容玩味的周炽。 他轮廓性感的唇无声做了个口型:“还跑不跑了?” 祝春好憋气。 她看似微笑,实则狠狠瞪他,话里也带着刺:“吃饭时间,大家不是都在吃饭吗?”巧什么巧? 而周炽气定神闲地摆正餐盘,完全不在意她的阴阳怪气,自顾自道:“对,那确实很巧。” 祝春好:? 周炽没看祝春好快要炸毛的表情,非常自然地将一盒草莓白巧味的巴旦木奶,插上吸管,慢慢推到她手边。 声音低到祝春好都快要听不见:“听钱阿姨说你最近喜欢喝这个了?” 祝春好感觉周围的视线,随着这盒巴旦木奶的移动,瞬间热切了起来。 她的手心也被四周的目光激得直冒汗。 “你疯了!给我奶做什么!”她低着头,咬牙切齿小声道。 “喝呗。还能做什么。” 祝春好一副并没有看见奶盒的样子,平静地吃饭。而在桌子下面,她狠狠踩了他一脚。 就像被亮爪子的小猫挠了下,不痛不痒,还觉得她有些可爱。 周炽垂着眸,视线定在她的蝴蝶发绳上,手指点了点桌面,声音很轻,不急不慢,“小蝴蝶,你现在跟我保持距离,有没有想过万一某一天,我和你从小就认识被爆出来,别人会怎么想我们现在的刻意疏远?” 他慢吞吞道:“那只狮子狗,已经闻到味儿了。” 祝春好一愣。 她稍作思考,竟然发现他说得有道理。 他们俩是青梅竹马这件事,在嘉湖并不隐秘,只是上了大学由于发展成了更加亲密的关系,且周炽越来越出名,他们才故意避嫌。 她现在是因为曾经和他交往过的后遗症,陷入了误区,所以才不想当众离他太近。 但如果他们没交往过,只是朋友,在学校碰不着面也就罢了,在摄像头下还装作是陌生人,就有些刻意过头了。 祝春好思索完,还是没碰那盒奶,只低头道:“那你有办法让他们别看了吗?” 就算他说得都对,她也不想被人盯着吃饭。 “当然可以。” 周炽甚至没开口,就只转头,用他那双看别人时并不含情的含情眼,不带任何情绪,静静将周围扫了一圈。 围观的人便如被扎到般,走的走,移开眼的移开眼。 祝春好:……这方法真够别致的。 周炽转回头,桃花眼带上笑:“现在能安心喝了?” 祝春好默默凑上唇去,吸了一口。 好喝。 心情熨帖许多,就是小嘴依然硬气。 “你连我最近喝了什么都要问问钱阿姨吗?管得这么宽?” 周炽懒懒掀着眼皮,意有所指:“因为如果我不管不问,某人就很不坦诚啊。” 祝春好抿抿唇,就知道这事儿轻易过不去,“是因为你忙着拍戏,怕你操心太多嘛,而且我心里有数的!就算你不来看着我,我也不会出问题的。” “你有数?”周炽扬眉,“今天上午我在训练场外面听见你连开了十枪,你这叫有数?” 祝春好语塞,小声嘀咕:“我那不是要立威吗?” “什么?”周炽眯了眯眼。 “哎呀,没事,你放心吧。我真的有数,十枪而已,腰一点感觉都没有哦,我又不是个纸片人。” 祝春好又吸了一口巴旦木奶,“而且,我现在是你的指导,有不允许指导开枪,对指导管东管西的学员?” 周炽笑出声,“你是祝指导,我是祝指导的监护人,这两者不冲突吧。” 祝春好鼓鼓腮,扒拉了两口米饭。 “那,监护人,一会儿帮我要几个签名行嘛?” 她本来是准备自己要的,但他这一坐过来,就完全打乱计划了。如果她再去要,难免被人问和他的关系,她不像他,扛不住八卦。 “行。”周炽一口答应,“把名单发给我。” “好。” 祝春好单手翻着手机名单,看到了其中一个名字,突然蹙眉:“对了,你换到贺昀旁边去干嘛?你俩单个都够我烦的了,还总凑一块去。” 她将“贺昀”删掉,把剩下的名单给他发过去。 她可不敢再让他俩产生什么交流了。 周炽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土豆:“我就想听听,你跟他说什么了他笑得那么开心。” 祝春好小脸皱着。 “我跟他说他脑子有问题,你也想听吗?” 周炽勾着唇:“如果这话是你说的,我也可以听听。” 祝春好无语半晌,吃完最后一口饭,喝完最后一口奶,端着盘子起身,临走前决定满足他: “……我看你脑子也有点问题。” 然后便听到身后周炽愉悦的笑声。 狙击心脏 对于周炽帮她要签名, 以及他能不能应付住别人的八卦,祝春好觉得十拿九稳。 她放心地自己回了训练场,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 摄像机也关了。便有些心痒,忍不住抓了枪, 趁周炽和大家都还没回来,偷偷打几轮过瘾。 十枪打完,感觉手刚热起来, 抬起胳膊准备再打一轮,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我承认你打得还行。” 祝春好下意识举着枪转身, 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那头棕毛。 刚刚躺在阶梯椅上睡觉, 被枪声吵醒的贺昀,把盖在身上的衣服拉下去, 盯着她的枪笑道:“怎么?夸你也要挨打?” 他笑得欠揍。 祝春好眯了眯眼, 现在没有镜头,她是真得挺想揍他。 想了想又觉得没意思, 由今天上午的经验来看, 揍他他可能还会更高兴。 她攥紧握把,放下枪, 平静道:“贺昀选手, 可以帮我一个朋友签个名吗?” 现在不签,她怕以后她真的忍不住把他揍了,彻底得罪死了, 就没机会了。 说实话,要不是想要贺昀签名的是一个人很好的师姐,毕业之前对她也特别照顾,她真的都想直接放弃了。 贺昀坐起身来, 浓眉高高挑起,慢慢重复她的话,“你一个朋友?” 他意味深长笑了下:“行啊。” 他爽快地从旁边背包里翻出一张他觉得很帅的照片,刷刷刷签了好几笔,而后慢悠悠地走下阶梯,把签名照反手拍到了祝春好的桌上。 “你这个朋友……”他把这几个字又在齿间嚼了遍,“是喜欢我的剧?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祝春好连看都没看那张签名,想起师姐今天得知那条热搜后给她发的消息,喷他喷得简直比周炽的粉丝喷得还狠。 于是她实话实说且在此基础上做了总结:“不。她觉得你的演技很油腻,你人也很暴躁到处惹是生非。她不喜欢你的剧,也不喜欢你的性格,更不喜欢你的脾气,她只喜欢你的脸,认为你是个靠脸吃饭的愚蠢帅哥。” 说完便没什么表情地背过身去继续打靶。 贺昀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诶,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唔,枪打得也不错,我还挺好奇你为什么要找关系上这个节目?” 祝春好皱眉看他,她今天上午就觉得莫名其妙了:“我什么时候找关系上这个节目了?” 贺昀抱着胳膊,吊儿郎当:“节目组打电话邀请我的时候,我亲耳听到的。” “郑导当时在和别人说话,原话是‘既然他推荐了这个祝春好,那就直接让她来当射击指导吧,这样算他欠了我们人情。’先说我没必要撒谎,我虽然演技烂我承认,但我记性好,台词记得最快,就这一两句话就更不会记错的。” 祝春好怔住。 贺昀:“我之前查了,你姑姑祝苑就是射击运动员,所以我觉得是你找的她,让你上这个综艺的。” 祝春好也想到了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这个人会不会是小姑。 可,感觉不太像。 小姑怎么会卖人情让自己上节目,她只会希望自己休息得越久越好,最好直接退役回家继承家业。 在射击这件事上,小姑和她妈是绝对的同一条战线。 “而原因呢,我也想了想,一开始实在想不出来,直到刚刚,我终于明白了。”贺昀故意停顿了下,观察祝春好的表情,“那就是,你其实是我们当中谁的粉丝,你是来追星的。” 祝春好:…… 她攥紧了枪,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了: “狮子狗,你如果没有脑子,那就请你减少思考。” 听她又隐晦地骂了他一句,贺昀浑身舒坦,他笑着点点头,因刚刚睡觉而有些乱的棕毛飞了飞:“你果然是我的粉丝,连我的昵称都知道。” 祝春好无言以对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理所当然地把黑称当作是自己的昵称? 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然而贺昀还没完:“你刚刚讲的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你之前那些行为都是为了吸引我注意力?” 祝春好被他气得心梗。 这个人,是演霸总演多了,真把自己当霸总了? 她直截了当且认真否定道:“不是。我不是你的粉丝,更不想吸引你的注意。骂你是真心的。你就是真心欠骂。” 担心他再冒出什么蠢出天际的话,她会忍不住跟他“大打出手”,祝春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了。 她去女选手训练区那边找张彭川交流了下射击,一直等到下午的训练快开始才回来。 祝春好一进门,就发觉场馆内气氛不太对。 虽然大家看起来好像在很正常地三两闲聊,但总感觉,和谐中有一处诡异的断流,并呈现蔓延趋势。 她朝这个气氛缺口处看过去—— 周炽,和贺昀。 祝春好还没开始讲课,就有些头痛了。 她尽量无视掉那两人的视线,硬着头皮,按照流程,先给大家统一讲解他们上午出现的问题,接着便让他们去各自的靶自由练习。 “自由练习”这四个字刚落,两个站在相邻靶台的人就异口同声道:“祝指导。” 祝指导深深呼吸一口。 周炽面无表情地看向与他一同唤她的贺昀,眼神锋锐得吓人。 而贺昀宛如没察觉到,且一改他今天早上对祝春好的针对态度,嬉皮笑脸学着上午周炽的语气道:“祝指导,你能过来下吗?我有问题。” 祝春好勉勉强强回答。 “哦。稍等。” 答应完却没立刻过去,她反而开始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就像一个明知道要上学要迟到了却拖延着不肯出门的小学生。 接着她就看到了,她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一沓照片。 是她让周炽帮忙要的那几个小明星的签名照,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桌角。 肯定是周炽放的。 她不由拿起来,一张一张翻看,她给周炽发的名单,一个不落,全都要齐了。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直到,她看到压在最底下的一张—— 印着的是贺昀那幅在男明星里算是排在前列的脸,上面写着:【To祝春好:枪枪十环,回回金牌。贺昀】 祝春好愣了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心跳仿佛慢了一拍。 她猛地看向那个方向,对上了两个人的眼神。 一个目光沉沉,另一个眼神轻佻。 贺昀见她看过来,似是很得意地跟周炽说了什么。 从口型,能看出几个词组:“我的粉丝”、“要我签名”、“用枪对着我”、“吸引我注意”…… 而周炽连看都没看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那沉甸甸的眼神,让心虚的祝春好忍不住转脸避开。 周炽肯定看到贺昀这张签名照了。 之前她给他的名单里没有贺昀,自己却背着他要了贺昀的签名,贺昀还阴差阳错的以为喜欢他的是她,写上了她的名字…… 周炽…… 他是不是又要认为她骗了他。 祝春好心中一团乱麻,甚至翻涌着酸涩的潮意。 贺昀叽里呱啦朝着根本没搭理他的周炽炫耀完,又冲祝春好挥手:“祝指导,你好了吗?” 祝春好咬了咬唇,慢慢走过去,短短一段路,时间像是从春天拉长到了冬天。 这期间,她一直在思考该怎么从头解释。 最后,面对着他身后的摄像头,各种辩解连同那股艰涩统统咽了回去。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呢? 跟前任去解释吗? 在她距离还有好几步的时候,贺昀便提声道:“祝指导,请问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 祝春好下意识就想说“不可以”。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贺昀就又问:“听说祝指导今天中午是和周炽一起吃的饭?他还亲手帮你打开了牛奶?” 他这话一说完,周围的枪声都停了停,好像都在好奇这个下午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八卦是不是真的,好奇他俩为什么会坐一起。 祝春好控制不住地瞥了眼一旁的周炽。 而周炽从刚才开始就静静地站着,手指慢条斯理地转着枪。 他只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祝春好收回目光,努力瞎编:“……对。周炽选手他……咨询了我一些关于射击的问题,为此就请我喝了牛奶。” 贺昀恍然大悟:“哦~那,我晚上也想咨询祝指导问题,请祝指导吃饭,祝指导不会区别对待学员吧?” 镜头以及十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祝春好艰难点头:“……可以。” “放心,我不像某些人那么抠门。就请你喝个奶。”贺昀自以为很小声地跟她说悄悄话,其实身边的好几个人都能听到,“我对我的粉丝很好的,晚上请你吃大餐。而且之前误会你了,给你赔礼道歉。” “我的粉丝”四个字一说完,旁边黑色身影的气压瞬间又低了几分。 祝春好感觉再待下去她就要窒息了,呆呆地“哦”了声,就想再次逃开。 刚转过身,就听见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人低沉开口: “祝指导,他问完了,我还有问题没问。” 祝春好浑身一僵,回头,抬眼望向他:“……周炽选手,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周炽垂眸看着她不言语,直到那边好奇的贺昀都快不耐烦了,周炽才向着她逼近了一步,属于他的气息压下来。 他一直搭在扳机上的食指一松,扣住枪身干净利落地旋转一圈,握把不容拒绝地塞到她手中,枪口不远不近正对他的左胸。 像是在亲手邀请她狙击他的心脏。 周炽眼眸漆黑: “祝指导,我好像不会开枪了,你能手把手教教我吗?” 不对劲 祝春好怔怔握着他的枪, 金属握把上面还残留着点他的温度。 她枪尖朝着他的心口,喉咙干涩。 他怎么可能不会开枪。 曾经,他的射击就是她亲手教的。 单独教。亲自教。一点点教。手把手教。 他的水平是怎样的, 她是最清楚的。 旁边贺昀嗤笑道:“周炽你在搞笑吗,开枪还能不会?扣扳机还能不会?不就是手指弯一下的事儿, 还需要人教吗。” 周炽难得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次贺昀,眼睛却一直注视着祝春好:“大概是今天上午脱靶,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想起他那枪10.9环的脱靶, 贺昀没声儿了。 因为周炽在那之后就真没再开过枪。 本来贺昀觉得周炽必然是故意的,现在又认为说不准他就是脱靶脱得很别致呢。 这心理阴影, 也有了五成的真。 几乎整个场馆的选手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祝春好顶着所有人的目光, 嗓音干涩:“……好。” 周炽地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扣着枪管轻轻一扯, 将她拉到了身前。 大庭广众之下, 摄像机还在开着,周炽宛如从背后拥抱般, 一脸坦然地与她侧身平行, 一同持枪。 祝春好咬了下舌尖,沉默着等他重新握好枪。 而后就像几年前那样, 她的手心轻轻覆上了他手背的青筋脉络。 两人手的大小差距有点大, 她无法将他的整只手完全包过来,只能浅浅包住前端。 肌肤接触的那一瞬间,祝春好的眼睫颤了下。 这是他们在重新见面后第一次“牵手”, 之前他最多也只是捉住她的手腕,没有像现在这样几乎整只手都贴在一起。 祝春好稍稍蜷缩了一下右手手指。 她的右手不像左手那样柔软细腻。 由于常年握枪,好几处经常被枪支摩擦的地方,都覆着薄薄的茧, 尤其是食指的指节,有一小块粗糙磨砺的微凸。 可是在一起的那两年,他最喜欢牵的就是她的右手。 特别是食指上那一块薄茧,几乎每次牵上手,他都要放在嘴边轻轻吻一下。 她将食指搭在了他的食指上,剩下的手指宛如自然而然地交叉相扣在一起。 祝春好声线镇定,如再寻常不过的指导:“深呼吸,心里不要去想之前脱靶的事,摒弃杂念,你感觉自己的准心对上靶子中央了吗?” 周炽半环着她,眼尾极细微地弯了下:“嗯。” 而正面对着他的贺昀在一旁,将他脸上那微妙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贺昀皱眉。 从他的角度看去,他们两人并排侧立着,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周炽像是将祝春好一整个都圈在了怀里。 为什么听起来看起来确实是正常的指导,但他就感觉那么不对劲呢? 他转头勾勾手指,将他另一边同是淀海队的一个小爱豆叫来,胳膊搭上人家的肩膀:“诶,你觉得他俩这样正常吗?” 贺昀找的也是巧。 正是中午给周炽在食堂带路到祝春好那儿的小爱豆蒋晨星。 蒋晨星看着那两人,咽了下口水。 “这……” 你说不正常吧,这样的姿势倒也还算正常;你说正常吧,他俩在一块的气场却又透露着点不正常。 贺昀见他犹豫,连忙问道:“是不是不正常?是不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大概叫做……cp感? 蒋晨星默默憋回这句话,他没胆量传周炽的“绯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问他的还是贺昀这个事儿逼。 蒋晨星:“这,挺正常的。不就是指导嘛。昀哥你要是也脱靶的话,或许也可以让祝指导帮你克服一下心理阴影。” 贺昀一愣,仿佛真去想象了下那个画面,耳尖莫名红了,骂了句:“滚犊子。我有什么心理阴影?”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不可以,你们也不许。” “哦……”他们也没想着这样啊…… 贺昀把蒋晨星又推回去,抱着胳膊继续看面前一同持枪的两人,还是觉得他俩站一块就是有点不对劲。 祝春好继续“教”着周炽,声音清糯,不急不慢: “……瞄准后,右手扣动扳机时不要用力,慢慢的,保持住心理与呼吸的平稳。” 她一边说着,食指一边慢慢勾动他的食指,想要逐渐扣动扳机,她的手心因此与他的手背贴合得更加紧密起来。 就在扳机即将如她所教的那样平稳扣到底时,男人温热的吐息突然从她耳后落了下来,细细麻麻的,撒了她一整个后颈。 “小蝴蝶,你最近口味变化挺大啊?”周炽贴着她的耳根儿低声道。 不知道是他们俩谁的呼吸乱了,紧紧缠在一起的手极小幅度地晃了下。 这一枪也在此时击发—— 周围的人都静了静,下意识去听平板报环数的声音。 只有祝春好闭了闭眼。 机械女生用极为标准的普通话报出成绩: 【1.3环】 祝春好深深吸了口气,放开他的手。 手心已是一片湿润。 “噗,周炽你怎么这么菜呢!祝指导都救不了你了,你真行。”贺昀要笑得不行了,“要不你退赛吧,别给你们嘉湖丢人了。反正本来你们那儿也就你参加这个项目,打成这样还不如一个选手都没有呢。” 周围的小爱豆们面面相觑。 不会吧,炽哥明明长着一张干什么都行的脸,他们还以为他是扮猪吃老虎,没想到是真的不行啊。 祝春好离他远了点,半垂着眼皮:“……周炽选手,你按照我刚才教你的继续练就……” 周炽左手揉了揉握枪的右手,轻笑出声:“就怎样?” 祝春好噎住。 她看着那个刺眼的1.3环,后面那个“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自从七八岁碰枪起,就没打过这么低的环数。 贺昀在旁边嘲讽道:“就行了呗,从脱靶到上环,祝指导已经尽力了。你的天赋就摆在这里,你还想怎样。” 祝春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很镇定地看了看腕表,“我下午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大家有问题的话可以在明天告诉我,今天下午大家休息还是自己训练随意。” 说完,她便转身,脚步匆匆,好像真有什么要紧事儿似的。 贺昀喊她:“祝指导,别忘了晚上一起吃饭啊!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祝春好的背影透着点躁:“知道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周炽扔下枪,左手依旧在极轻地揉着右手。 他斜睨了贺昀一眼:“你晚上想请祝指导去哪吃饭?” 贺昀愣了下,这还是在这个综艺上周炽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他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怎么?你不会也想来蹭饭吧?告诉你,你想得美!” 周炽不咸不淡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请得太便宜。” “呵呵,用不着你担心,淀海我熟着呢,我请最贵的,绝对比你那瓶牛奶贵一万倍。” 周炽对他的阴阳怪气没什么情绪,淡声道:“嗯。那就好。那盒牛奶12块9毛,我等着看你请祝指导吃贵一万倍的饭。” 说完,人便揉着手,走出了训练馆。 贺昀:…… 刚刚祝春好走后,选手们就有些松散,只有几个还在练习,其他的人走的走,聊天的聊天,闲逛的闲逛。 周炽出门后,随便找了一个穿天蓝衣服的小明星。 他看着那人衣服上的“淀海”二字,问:“你是本地人?” 再次幸运地被询问的蒋晨星怔了下后,激动地连连点头:“对的周炽前辈!我从小就在淀海长大的!” 周炽颔首,问他: “你们这里最贵的饭店是哪个?” 幸运顾客 说是“有事”的祝指导, 出了门便又溜去了女选手区。 张彭川那边讲解结束的也很早,选手同样走了大半,祝春好混在剩下的女选手里, 自己打了几轮。 一旁的张彭川见她打得精彩,没忍住也跟她练了练, 两人平分秋色,都很过瘾。 最后还是张彭川担心她一下子练猛了,腰再扛不了, 比了几轮便叫停,让她回去休息。 祝春好又被撵回到男选手区, 进去前, 她特意站在门口听了会。 静悄悄的,没听到里面有枪声。 这才放心地推开门, 却见, 一个天蓝色身影独自坐在阶梯上玩手机游戏。 贺昀抬头:“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祝春好惊讶:“你怎么还没走?” “在等你呗,小祝。” 祝春好被他这声堪称温柔的“小祝”, 叫得起鸡皮疙瘩:“……为什么叫我小祝?我记得我们俩应该不熟吧?” 不仅不熟, 甚至是很差。他不是针对过她?而她不是还骂过他好几顿? 贺昀又胡乱按了几下手机,传出“Game over”的音效, 他收起手机起身, 吊儿郎当道:“那不是一开始不知道你是我粉丝嘛?是我粉丝不就熟了?” 祝春好眉头微蹙,郑重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你的粉丝。那张签名是帮我朋友要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贺昀有些随意地回答, 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不过倒是很好说话:“那我重新帮你签一张好不好?” 祝春好闻言态度也略缓和:“谢谢。不过,你等我做什么?” “……你不会忘了晚上说好要和我一起吃饭吧?”贺昀睁大眼。 祝春好呆住:刚刚打了太久的枪,还真忘了。 贺昀从阶梯上迈下来:“啧。我不管啊, 你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祝春好想起来,之前是因为他当众提到了她和周炽那顿饭,不答应没法下台她才应下的。 她不想跟他多牵扯,只想速战速决:“那就去食堂吧。我们去吃个便饭就可以,你有什么要问的射击方面的问题直接问就好。” “别嘛。”贺昀急了,他都已经跟周炽夸下海口了要请最贵的,结果要是只请了一顿食堂岂不是跟周炽那盒破奶半斤八两了。 “就当是我为一开始误会你找关系还当众针对你赔礼道歉了,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展示一下我的诚意嘛,饭店就在旁边,走两步就到了,不远的,好不好嘛……” 他挤眉弄眼地做恳求状。 祝春好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别人这样:“那行。但是吃完这顿饭,我跟你互不相干,在外面别说跟我熟,更别造谣我是你粉丝。” “行。听你的,小祝……”见祝春好又凶巴巴地看过来,贺昀连忙嬉笑着改口,“……小祝指导。那加个联系方式总行吧?比赛前有射击方面的问题我好问你,我天赋这么高,说不定略微你指导指导,就拿冠军了。” 祝春好心里想着有周炽在,你拿冠军是不可能的。 她“嗯”了声,与他交换了号码,便转头收拾东西。 当拿到那沓签名照的时候,她的动作顿了下,而后将它们快速放进背包里。 手指却好像被火舌燎到般捻了捻。 “走吧。” 祝春好只扣了个鸭舌帽,同全副武装的贺昀一起进了他选的这家饭店。 “抱歉,包厢都已经满了,顶楼雅位也被人包场了,目前只剩下一桌空位。”服务人员很有礼貌道。 贺昀愣了:“啊?现在才四点半,还没到饭点就满了?” “是的,先生。” 贺昀没想到。 他平时都是经纪人或者助理帮忙办这些订座订票的杂事,这次是他为数不多地甩开他们,自己约人出来玩。 祝春好也有点怔,她怔的原因是贺昀竟然没预约。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这些天,周炽不管在不在她身边,都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丝毫不用她操心,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出门有可能吃不上饭的情况。 “那我们换一家吧?”祝春好善解人意道。 贺昀大小也是个明星,虽然黑比粉多,坐外面的雅位万一被认出来,就有些麻烦了。 正好她觉得只是便饭,也用不着吃这种看起来就很华而不实的饭店。 没想到贺昀格外坚持:“别,就这家吧。我们就去顶楼雅座剩下那桌。” 只有这家最贵,不能换。 他小声和她道:“他们家雅位半包厢,其实隐秘性还好。” 祝春好见他坚持,也没再劝。 顶楼雅座的格局是三面全包,半面门帘的结构,若站在帘外,恰能遮挡住大半视线。 包场顶楼的人应该还没来,整层楼空荡荡、静悄悄的。 唯一剩的没包的那个空桌,临着巨大的落地窗,能俯瞰到半个城市,是整个顶楼景致最好的位置。 略微的怪异一闪而过,祝春好没多想。 贺昀坐下后,便把菜单递了过来:“来,祝指导。你来点,使劲点,往贵里点,我钱多得很,别担心我承不承受得住。” 祝春好接过菜单看了看,她今天食欲一般,随便点了四道:“就这些吧。” 贺昀心里大概算了算价格,距离那盒破奶的一万倍还差很多。 “这些太少了,我再来点一些,唔,燕麦安格斯澳洲牛肉、水晶粉烧澳龙、还有这个……” 他跟报菜名一样,专点些贵的菜,祝春好听得直皱眉,忍不住道,“别点那么多吧,我们就两个人怎么吃得了?” “没事。” 贺昀又添了几道菜。 等服务员走了,他才把帽子和口罩摘了下来,笑嘻嘻道,“吃不了的话……” “吃不了,还有我。” 一道男声突然隔着那半面门帘响起来。 这个熟悉的嗓音,祝春好和贺昀皆是一僵。 下午祝春好刚刚牵过的那只手掀起门帘一角。 帘外的周炽对她弯着唇: “呀。祝指导,好巧。” 祝春好:??? 贺昀:??? 寂静一瞬后,贺昀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靠!周炽你阴魂不散啊!你你你怎么在这?” 周炽的眼皮微掀,嘴角一直勾着丝笑:“这层楼是我包的场,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你包的?!” “嗯。我不像你,没人认得出来,我想吃饭难道不需要包场吗?” 贺昀被他噎得语塞:“……那你怎么还剩一桌不包?!” 周炽漫不经心道:“我的习惯。包场留一桌幸运顾客,如果是我的粉丝,我就帮他结账,不可以吗?” “怎么?”他讥诮地挑了下眉梢,“你是我的粉丝吗,需要我帮你买单吗?” 幸运顾客贺昀想骂人:“我是你……” 后面的“大爷”二字被理智生生压了下去。 贺昀就算是再蠢,也察觉出来了。 “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来最贵的饭店?故意包好场就剩一个位置让我们坐?故意等我点好菜你就过来?你到底想干嘛?” 周炽没回答他,只是看着祝春好微笑: “能拼个桌吗?” 仍在震惊中没缓过神儿来的祝春好动了动嘴唇,还没说出话来,就被贺昀打断。 “不能!” “呵,是嘛?” 周炽点点头,桃花眼弯了下,也没继续纠缠,很爽快地挪了几步,停在一墙之隔的隔壁桌,窸窸窣窣地坐下。 他没点菜,只要了一杯冰黑加仑汁。 贺昀被他这坦然的姿态气得棕毛都有竖起来的趋势。 要不是菜都已经点完了,他还真有点想换个地方吃饭。 可是,现在换饭店,又像是怕了周炽一样。 进退两难。 他跟周炽真是八字不合。晦气! 贺昀为了在祝春好面前维持形象,这次勉强压着怒气没爆发没骂脏话。 而他对面安静的祝春好却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周炽如果只想膈应一下贺昀便算了,他就不可能大费周章做这么多。 她细细地琢磨着一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一时,这空荡荡的一整层里没人出声,静到能听到周炽喝果汁时慢条斯理的吮吸和吞咽声。 直到他们这桌开始上菜。 贺昀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他对着祝春好勉强笑了下,“祝指导,我们吃吧。” 然而筷子还没开始动,他的手机便突然响了。 祝春好有种“果然等到了”的感觉。 她放下筷子。 看到来电显示,贺昀眼皮抽了下,接起电话:“喂,妈?什么啊?我不去……我在外面吃饭呢!” 手机那头的声音忽然提高,连祝春好都能听见半分:“你还顾得上吃饭那?!你能不能分清轻重缓急啊!现在马上给老娘滚过来!给你十分钟。” 那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祝春好恍然,原来贺昀这暴脾气也是“家学渊源”啊。 贺昀黑着脸咬着牙:“小祝指导,不好意思,我有点事。你先吃着,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你等等我哈,我一定能回来。我这就去把账结了,你千万别让周炽那个傻……别让周炽他过来啊。” 祝春好:…… 贺昀一边说着,一边像阵狂风一般刮走了。 刮到隔壁雅座时,他还顿了顿,貌似与周炽进行了一下“亲切的眼神交流”。 贺昀的背影刚消失在楼梯口,隔壁桌便发出一阵衣料与真皮座椅的摩擦微响,轻轻的几下脚步声后,锃亮的黑色皮鞋礼貌地停在门帘后面。 祝春好侧头,恰好能看到他从真丝衬衫往下,没有被门帘遮挡住的下半身。 黑色西裤,长腿窄腰。 帘后的声音懒洋洋的: “祝指导,这下能拼个桌了吗?” 我不是他粉丝 祝春好突然有些想笑。 她摩挲着食指上的茧, 故意很为难道: “……可是贺昀说他会回来的,让我等他,不许你过来, 怎么办。” 隔着帘子,她听到一声轻嗤: “呵, 他回不来了。” 祝春好继续“为难”:“可是,账是他结的,菜咱俩吃, 不太好吧。” “嗯。我知道。” 周炽轻笑。 “不过,用他的钱, 和我‘偷吃’, 不觉得更刺激吗?” 祝春好:? 演不下去了,论脸皮厚还是比不过他。 “你……现在都有这种癖好了?” “嗯。”外面的人语气有点痞, “我现在癖好很多, 你想挨个了解了解吗?” 祝春好:…… 她感觉他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下,是贺昀发来了一条语音。 祝春好点开放在耳边听, 他的语速很快, 几乎是一整句话没喘气:“小祝指导我这边结束的可能会很晚我好像回不去了你不用等我了多吃……”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语音就断掉了。 看来确实很忙。 祝春好放下手机, 有些无奈:“……你进来吧。你到底怎么把他支走的?” 周炽这才撩起了帘子, 露出他有些张扬的眉眼,“送了他一个上好的资源。唯一要求就是下午五点半前他人必须到,过时不候。” 祝春好佩服。果然当明星不如做资本。 “啧, 所以你跟贺昀在这之前到底是有仇还是有交情?” 周炽坐到了她对面,优雅矜贵地挽着衬衫袖子,慢吞吞道:“这两种哪一种他配?” 祝春好并不是很饿,继续捧着杯子八卦, “那你们关系怎么这样?奇奇怪怪的。” 周炽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就是看他不顺眼。” “为什么呀?”祝春好很好奇。 他俩从刚见面就差点打起来,到现在更是左一个嘲讽右一个针对的。 周炽抬眼看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怎么?为他来打探敌情了?” 祝春好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在点她背着他跟贺昀要签名的事。 她垂着脑袋,闷头用吸管戳着柠檬水里的冰块,突然冒出一句: “我不是他粉丝。” 两人静了一瞬。 周炽的声音轻飘飘的:“我知道。” “你眼光再怎么变,也顶多是变差,倒不至于瞎了。”他说。 “……哦。” 他明明没误会,祝春好心中却不知道什么滋味。 他这语气,好像根本就不上心。 不在乎她是谁的粉丝,又要了谁的签名。 只有她一个人莫名其妙地以为他在意,还巴巴地怕他误会,跟他解释。 她默默吸了一口柠檬水,像是咬到了柠檬片的籽,没有甜味儿,从口腔到嗓子眼里都是酸酸涩涩的。 她的语气里也禁不住带出了点情绪:“你可真了解我。” 她与他,好像永远都是他占上风。 从小时,到恋爱,从重逢,到现在,无不例外。 他想要做的事,就算难,也势必能做到。而她就只能永远被动地顺着他的规划,他的企图。 就像面前这顿饭。 不管她想不想与他吃,他都能与她吃,她都得与他吃。 祝春好的心情突然糟糕了起来。 她将吸管丢进杯子里,垂眼看着在水中飘飘浮浮的柠檬籽,开口道: “你是不是什么事都办得到,想算计谁就算计谁,想拿捏谁就拿捏谁。永远都高高在上,游刃有余。” 气氛忽然有些难言。 天色暗了下来,落地窗外灯光璀璨。 对面的人沉默好半晌,放下了筷子,认真道: “不是。” 祝春好听到他一声极轻的叹息。 “小蝴蝶,对你,我永远没有信心能游刃有余。” 祝春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抬起头看他。 他的眼仍是含情的,比窗外的月色,还要莹亮好看。 她张了张口,想说他“骗人”,可是对上这样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周炽看她那一脸不相信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下:“祝大小姐,你有多难伺候,你自己不知道吗?” 稍微近一分她就像只炸毛的小猫,哭哭唧唧地要与他保持距离;如她所愿远一分,她身边又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狼,都想趁虚而入。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喜欢的东西都换了好几轮了,喜欢的人大抵也一样。 他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了解她,更没有她以为的从容不迫。 他也会猜测、妒忌、试探。他没有信心在两年后仍能在她心中占据一番地位。 起码今天,他是真的想过她是不是喜欢贺昀。 毕竟在早上他从训练场门口望进去的第一眼——她正在与贺昀对视。 直到中午吃饭听到她嘟囔了句“立威”,下午随手捉了个小爱豆问了早上发生的事。 那时他才确定,阿蝶不喜欢贺昀。 可就算如此,贺昀对她的挑衅,以及后来那莫名的示好,也依旧碍眼。 碍眼到,他不惜付出点代价,也不想让她与贺昀吃成这顿饭。 他看似的确什么都算到了,但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他仍是和他们一样,是被选择的那个。 选择权从来就不在他手上。 他所能做的,只是为自己掠夺更多的机会与筹码。 祝春好不满地鼓着小脸:“我怎么难伺候了?!” 周炽向后靠到椅背上,“有我陪你吃饭,鞍前马后讨好你,你都不乐意。或者,如果你更喜欢贺昀陪你吃,那我现在就走,把贺昀给你叫回来。” 倒也没到这地步。 比起贺昀,那还不如周炽呢。 起码周炽比贺昀靠谱一万倍。 祝春好讪讪道:“没不乐意。你吃吧。他点的菜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了浪费。” 周炽轻笑:“好。” 祝春好这才开始正经吃饭,夹了两口,又忍不住问他:“那,楼上的包厢是真满还是假满啊?” “假的。也是我包的。” “你这,就为了坑狮子狗一顿饭,至于吗?多大仇啊?” 周炽看了她一眼。 至于。 跟她有关的事,都至于。 “包厢包了也没闲着,请导演组和选手吃饭了。” 他微笑:“除了贺昀。” 祝春好“啧”了声。 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周炽。 这人心真黑。 “你不是进组了吗?唔,头发都剪了。这才拍了几天戏啊,怎么就又来参加综艺了?你不是还欠人家导演人情吗,导演能同意吗?” 周炽给她解释:“综艺的郑圭导演,和我拍的那个电影的许若导演,是夫妻。” “啊~” 祝春好脑子里突然闪过点什么想法,却没抓住。 没等她再把那点思路挖出来,就听周炽问。 “今天玩枪玩得开心吗?” “开心!”祝春好想也没想,便眉飞色舞跟他分享,“你都不知道,我之前在学校只能看他们练枪不能碰,都要憋死了,感觉今天才算是活过来了。幸亏接了这个综艺,不然我真要崩溃了。就是张彭川前辈过于小心了,才跟他打了没几轮,他就把我赶跑了,明天一定要……” 她一提射击便兴致勃勃,周炽散漫又专注地听她讲,直到她饭吃得差不多了,话也讲得差不多了,才问她:“今天腰有疼过吗?说实话。” 祝春好轻轻扭扭腰感受了下,“没什么感觉。实话。” “嗯。那就好。”周炽也吃完了,放下筷子,“李医生给你准备的药贴,晚上别忘记敷。” “知道了!”祝春好低头看,他们俩只挑了三四道菜吃,贺昀点的那几道根本都没碰,“这几个菜都没动,怎么办?” 周炽的唇角翘了下:“放心。它们有用,不会浪费的。” 直到第二天,祝春好才知道,昨晚那几道没吃的菜,被周炽打包给贺昀送去了…… 他让人送过去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报了他的名字。 早晨,对上贺昀哀怨的小眼神,祝春好感觉自己活像是偷情被抓包的女人。 这天只有上午训练,下午他们明星选手们要录制一些什么体测和小游戏小比赛,来决定正式比赛那天的场次和顺序。 没指导什么事,祝春好只需要和张彭川一起出场说几句话,接着在旁边当吉祥物就好。 因为今天是必然要上镜的,她便稍微改变了下发型,微卷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只在鬓角别了两个小熊猫的发夹,还特意换了身黑白配色的运动服与发夹搭配。 “小祝指导……”贺昀凑到她身边。 上午集体训练时,祝春好根本就没往选手这里来,大家问完问题,她便又跑去女选手区。 贺昀只能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看,都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下午录制前,终于捉到了她。 “有什么事情吗,贺昀选手?”祝春好非常淡定。 贺昀看着她清透得像颗水蜜桃的粉腮,埋怨她的话说不出口,最后也只红着脸憋出一句,“你今天很好看。” “谢谢贺昀选手,你今天也……”祝春好卡了下壳,“很正常。” 贺昀笑出声。 小祝指导还是这么有趣。 “小祝指导,你一会能帮我加油吗?我怎么也算你的亲传弟子,或者关门弟子了吧?”贺昀活动着脚腕手腕,问她。 昨晚祝春好到底觉得过意不去,将她之前做的射击笔记全都发给了贺昀。贺昀因此觉得他在她的心中必然是特殊的,独一份的。 祝春好:“呃……” 真要排的话,夏津和罗恩芮算是她的内门弟子,贺昀连外门弟子都勉勉强强能够上。 而她的“亲传弟子”,正独自站在所有选手之外,面色不善地看向这边。 一身黑色运动服,在五颜六色的边缘格外显眼。 “咳。我是所有选手的指导,公平起见,是不能有偏向的。所以你自己加油吧。”祝春好说完,又很自然地换了话题,“咦?周炽选手不参加你们的游戏吗?” “他啊。”贺昀忍不住又开启了嘲讽模式,“周大明星可是嘉湖独苗,他们那儿报了射击这项的就他一个人,今天的游戏都是多人项目,所以他不用参加,直接排在最后一名,我们挑剩什么轮次他就是什么轮次。” 祝春好愣了下:“……哦。” “不过他参加也是白瞎。他这位脱靶战神已经出名了,嘉湖就算一个都不上也比他上强。虽然这些小游戏跟射击没什么关系,但我看他除了唱歌勉强能入耳,游戏比赛什么都是黑洞。” 贺昀说起来没完:“哎,你说别的项目嘉湖参加的人也挺多的,就他参加的这个项目人家都不参加,我看要不就是周炽晦气自带debuff,要不就是嘉湖人射击没天赋。你瞧我们淀海,光男生参加射击的就有四五个,而且训练的成绩都很不错,尤其是我……” 贺昀忙着抹黑周炽以及吹嘘自己,都没注意祝春好凉飕飕地看了他好几眼。 最后,他还没自恋完,就被祝春好打断:“贺昀选手,要开始录制了,你快过去吧。” “哦哦。好吧。小祝指导你等我拿个第一给你看。” “赶紧地……”滚蛋。 * 自从周炽会参加这季运动会的消息传出去后,来训练的小明星格外多,几乎除了确实抽不开身的,其他人都来了。 郑圭导演今天也亲自坐镇,他拿着小本坐在摄像机后面,看着一下子热热闹闹的体育场,和分队而站的七彩缤纷小明星,笑眯眯道:“人都齐了,咱们就开始了?” 周炽不参加,贺昀所处的淀海队便顶在了队伍最前面。 贺昀下意识就往旁边找祝春好的身影,于是便看到了正手抄裤兜往祝春好那边踱步的周炽,看他们俩越来越近,他莫名感觉扎眼,心气不顺,突然阴阳怪气开口道:“还有嘉湖独苗,周炽选手呢。” 所有人都下意识向周炽转过头去,包括刚刚开启的摄像机。 周炽这时刚闲闲散散地走到离祝春好两三步的位置,两人恰好同时被圈在了镜头的框里,几乎同步抬头看向了贺昀。 咦?郑圭在画面后面挑了挑眉。 他抬手悄悄将其中一个镜头固定住拍摄他们两个,探出头去,似是在看周炽,实则却是在打量周炽和祝春好,“嘉湖队只有周炽选手一个人参加射击项目,我们赛前小游戏是多人游戏,所以周炽暂不参加,直接排在最后选轮次。” 贺昀昂着飞扬的棕脑袋,句句带刺:“我记得上一季的运动会,也有人不够的情况,当时好像人家就算一个人两个人也参加了三个人的游戏,这叫什么,比赛精神,运动精神,怎么到周大明星这里就不行了?你代表的现在不只是你自己,还有你们嘉湖呢。所以,你不参加,这是在说你们嘉湖没人了?” 一时,镜头中那两个人,连带着冰碴儿的眼神都极像。 郑圭心里简直想给贺昀拍手叫好了,面上却和善解释道:“上次是三名选手中只有一个缺席,剩下的两个人勉强参加,不过名次也依旧是最后一名。两个人都有些勉强,一个人参加三个人的游戏就更难了。” 他说完又将球踢给了周炽,“周炽,你怎么说?是保持弃权,还是一个人代表嘉湖参加游戏?或者……”他顿了下,不着痕迹地看向祝春好微笑,“找个别队的人帮你一下?” 周炽眯眼盯着挑事的贺昀,贺昀正待讥讽。 周炽突然笑了下,眼尾上挑却锋锐:“我可以参加。” “也不用别队人帮,这里还有一个嘉湖人。” 他偏头看向祝春好,独特的低音缱绻勾人: “祝指导,有兴趣代表咱们嘉湖玩玩嘛?” 那就玩玩吧 祝春好歪头看向周炽, 两人从对方的眼中都读到了浓浓的胜负欲。 她轻轻开口:“玩的话,除了第一我不想拿别的名次。” 从贺昀刚刚私下跟她嘲讽周炽顺带贬低嘉湖时,她就很不爽了。 作为一个职业运动员, 她最不缺的就是胜负欲。 周炽颔首:“我也一样。” 祝春好颊上梨涡清浅:“好,那就玩玩吧。” 郑圭远远见她答应, 立刻转头对着副导演做了个口型:“给他俩弄一个单独的摄影师跟拍!” 而贺昀已经一整个僵住了,不敢置信:“……小,小祝指导你是嘉湖人?!” 他绞尽脑汁去回忆当时查她的资料时她的出生地。 好像, 确实有一晃而过的“嘉湖”两个字…… 祝春好看向他,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只挂着一个礼貌且冷淡的微笑。 “是呢。” 她继续道:“不光我是嘉湖人, 国家射击队现役教练祝苑教练也是土生土长的嘉湖人。所以,贺昀选手之前同我说的, 嘉湖人射击天赋不怎么好, 我不是很赞同呢。” 贺昀:…… 完了!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郑圭: “……小祝指导是射击指导,应该不能和选手一起参加小游戏吧?” 郑圭摸摸下巴:“唔, 话也不能这么说。祝指导虽然是指导, 但咱们的小游戏跟射击没什么关系,按说是没什么影响的。当然, 如果其他选手多数都反对, 就少数服从多数。可以吗,周炽选手和祝指导?” 周炽和祝春好又是同步点头,“可以。” 郑圭看向所有选手:“那咱们举手表决一下。同意的举手?” 哗哗哗—— 除了贺昀以外的所有选手齐刷刷举起了手。 包括贺昀的同队队友。 贺昀咬牙:“你们……” 蒋晨星小声道:“昀哥, 你别挣扎了,这是大势所趋。而且你好像不知道吧,周炽前辈昨天晚上还请我们所有人吃了饭,还特意去的咱这儿最贵的饭店, 不可能有人反对的……” 贺昀:…… 他知道。 但他知道的跟他们知道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原来周炽那包场是收买人心去了? “你们他妈的就被一顿饭就收买了??” 蒋晨星讪讪。 周炽就算不请吃饭,他们也不可能跟他作对啊! 他们又不像贺昀,后面还有个导演爹和影后妈撑腰。 郑圭满意点头:“既然所有选手都赞同,啊,不对,是除了贺昀以外的所有选手都赞同,那祝指导暂时与周炽选手一起代表嘉湖队参加我们的小游戏……” “等等。”贺昀冷不丁再次出声。 又是这只疯狗。 郑圭都想皱眉了:“贺昀选手,其他人都已经……” 贺昀打断他:“我知道。可是他们还缺一个人。” “是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贺昀脸不红心不跳道:“那我可以加入他们吗?我也想代表嘉湖队出战。” ??? 郑圭被几层眼皮压叠的小眼睛都睁大了:“贺昀你……”是来搞笑的吗?? 淀海队的一众队友也都震惊了,刚刚还骂他们被一顿饭收买,现在自己就要“申请代表嘉湖出战”了? 祝春好惊奇地“啊”了一声。 不愧是贺昀啊,脑回路与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周炽眯眼瞧她,轻飘飘道:“怎么?想让他加入啊?” 祝春好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看他估计是想来当奸细,故意拖累我们。刚嘲完我们又想加进来,哼,当我们是什么啊?你不要让他来我们队哦。” 她气哼哼得像只记仇的小猫。 见她一口一个“我们”,将他俩完全划在了同一阵营,周炽弯唇:“必然。他在做梦。” 而那边的郑圭在“给这次运动会搞个惊天动地的大cp”与“看两顶流雄竞内讧”中纠结了下,决定征求嘉湖队唯一正牌选手的意见: “周炽,你看这……” 周炽对着贺昀,一个字将这件事解决了: “滚。” …… 差点又要暴起的贺昀,再次被队友像按住犯罪分子般狠狠控制住。 郑圭趁机用他的大嗓门宣布。 “好了!那我们游戏即将开始。选手们按地区结成三人小队,每个小队中需既有男生又有女生。” “首先进行3x300米接力跑,我们体育馆的跑道就是300米一圈。紧接着,完成接力后,进行三人四足50米,其中嘉湖队两人三足。最后,所有成员攀上高台及翻越云梯,到达指定位置,即为完成游戏。” “根据这几个项目加起来的总用时进行排序,用时短的队伍成员,可获得优先选择正式比赛积分赛的出场顺序及对手,而被选择的选手不能拒绝。现在各战队有二十分钟时间商量出战人员,及出战顺序。” …… “接力你一我二三?”周炽道。 接力之后紧接着就是别的项目,祝春好跑第一棒的话可以恢复一下体力。 不过这样周炽跑完两圈后就不能休息,需要直接进行下面的项目。 祝春好无所谓,她坚持晨跑好多年,跑个300米就像让她10米气手.枪打9环以内一样简单:“我都可以,你呢?不勉强吧?” 周炽睨了她一眼,笑:“你忘了之前每天早晨把你薅起来跑步的是谁了?” 哦。是他来着。 因为她初高中时候慢性荨麻疹频发,医生说得提高自身免疫力才行,因此周炽就每天喊她一起晨跑。 “那行。” 其他队热火朝天地商量选手分成几个战队,顺序怎么分,项目怎么分的时候,周炽和祝春好这边已经结束讨论,周炽先代表他们队抽签去了。 周炽一走,贺昀便期期艾艾蹭了过来,“小祝指导,我真的不能加入你们嘉湖队吗?我之前是体育生,我运动很厉害的。你不考虑考虑吗?” 祝春好一边系着鞋带,一边礼貌拒绝:“不了贺昀选手,我是体育运动员,运动也不差。” “可你是射击运动员,跟跑跑跳跳力气不沾边……” 祝春好站起身,直言:“贺昀选手,你依旧像刚见到你时那样,自以为是。” 贺昀也认为自己错得很离谱,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蠢到连自己都想骂自己了。 他立刻低头,“对不起,我错了。我会改的,可不可以考虑我一下?” 他这样低声下气,祝春好一哽,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难道你愿意跟周炽当队友?” 他俩这梁子是越结越深了吧?他怎么会想出跟周炽一队啊?除了故意来拉低成绩报复周炽,祝春好想不出别的可能。 贺昀很不甘愿的样子,“也不是不行。只要他别再骂我,我可以勉强跟他当队友。” “呵呵。我不愿意。” 周炽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 贺昀转头,就见他懒散地插着兜,靠在墙上冷笑。 眼中全是讥讽。 贺昀的眉瞬间拧紧。 他没心情再跟周炽打嘴炮,只给祝春好留下了一句:“小祝指导,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喊我。我随叫随到。” 他走后,祝春好朝周炽扬扬下巴:“抽了几号?” 周炽抬起手中数字:“四号。” 抽到相同数字的同一轮比赛,总共就四轮,也就是说他们是最后一轮,可以先看前面的选手学习经验。 祝春好点头:“不错。” 周炽眼神撇了撇贺昀:“狮子狗又来叫什么?” “莫名其妙想跟我们一队呀。”祝春好看向贺昀那垂头丧气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道:“我刚夸了他今天挺正常,他就又惹事儿,害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祝春好今天完全没有要运动的准备,本来以为就亮个相,穿的白色板鞋不是很适合跑步,卷发还散着,连周炽送她的头绳都没带。 她忍不住捋捋鬓边的乱发。 周炽看出来,“没带发绳?” “忘记了。”其实也是怕今天又是训练又是来看游戏,万一弄丢了。 祝春好想起发绳,就想起那是他送她的,抿了抿唇:“对了。谢谢你啊。” “嗯。应该的,赔礼。你喜欢我就放心了。”周炽瞥着她,“如果当时不是你那个亲爱的好师弟帮你搬回去的,我可能会更放心。” 祝春好一惊,后颈又开始下意识地绷紧:“你,你怎么知道?!” 他当时不都已经在京市了! 周炽歪着他那身懒骨靠着墙:“担心你搬东西腰疼,留了个人在那帮你。结果……呵。” “啊……”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我没看到嘛。” 祝春好眨眨眼,快速转移话题。 “哎,也不知道女选手有没有多余的发绳了。” 散着头发参加这些项目是肯定不行的。 她往其他选手那边看,想找个这两天刚认识的女选手借根发绳。 她与她们同龄还好说话,又是未语先笑的容貌,一个下午加一个上午就跟其中几个女明星混熟了,还约好去看其中一个选手她们团的演唱会。 想必借根发绳,不成问题。 趁她在那张望的时候,周炽从手腕上轻轻摘下了一个坠子,放到了外套口袋里。 祝春好刚确定了目标,就听周炽道:“我有。” 她转头,就见他把腕表摘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直遮挡着的一根纯黑色发绳。 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 且跟他给她定制的那些发绳纹路不一样。 祝春好惊讶道:“你,怎么会带这个?” 他略带小心地将它取下来,放在手心里,递给她:“给。” 祝春好低头看去,这根发绳虽然挺新挺干净,但一看就是已经用过的,发圈表面有点毛刺刺的。 或者,已经在他手腕上戴了很久了。 他的腕骨上都留下了一圈不深不浅的印记。 祝春好的心脏像被这根发绳勒紧般窒息起来,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脱口而出: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都出了口,才发觉这个问题,她一个前女友来问,好像有点尴尬。 周炽却一点没觉不合适,挑着眉稍,流里流气:“你要泡我吗,小蝴蝶?” 祝春好:“……你想多了。” 说完她便不自在地垂下头:“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周炽的手仍然伸在半空中没有拿回去。 那根发绳静静地躺在它的手心上。 她听到他轻轻说了声: “没有。” 祝春好的眼皮颤了下,比预想情况要好一些的答案,她却没有丝毫愉悦。 现在没有。 那这就是上一任的东西呗。 上一任大概就是,他的那个“爱人”吧。 祝春好嗓音有些哑,垂着脑袋低低道: “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东西也是,人也是。 无论有多好,曾经有多喜欢。她都不会再要了。 手感如何 祝春好低头盯着脚尖, 便听到头顶上周炽懒洋洋的声音: “嗯。知道祝大小姐难伺候,怎么敢给你用别人用过的?” 他语速变缓: “除了你,没有别人用过。” “很干净。” 祝春好的眉不由地舒展开来, 瓮声瓮气问他:“真的嘛?”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哦。” 祝春好这才拾起发绳,指节轻轻碰到了他的手心。 周炽收回手, 不着痕迹地握紧,插进了裤兜里。 祝春好撑了下发绳,这个弹性正合适, 合适得甚至有点熟悉,却又想不太起来。 她纠正他话里的语病, “可是我也还没用呢。” “你现在这不是用了?”他歪着头。 “哼。” 祝春好坐在体育馆两旁的阶梯上, 先将发圈套在腕上,把头发上夹的两个熊猫发夹摘下来, 放在腿边。 周炽站在她下两阶的台阶, 闲闲地看着她动作,忽然出声:“我都借你发圈用了, 你借我一个发夹用用呗。” “你要这个干嘛用。”祝春好边问着, 边给了他一个小熊猫。 周炽直接就别在了T恤腰部挂着的名牌上,“好看。跟我衣服颜色配。” 白底黑字的【周炽】旁, 多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熊猫。 祝春好想笑:“你现在还挺有偶像包袱。” 她说着把头发全部捋到脖颈一侧, 用手指梳了几下。 体育馆的顶棚是玻璃的,阳光透进来,在她身上落了一大片, 把她的瞳孔映得像块澄澈的琥珀石。 周炽静静看了会:“要我帮你吗?” 祝春好眉头一皱,直接拒绝:“不要!” 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周炽给她束头发?她又没疯! 而且那边有个摄像机一直对着这儿,也不知道打没打开。 当然打开了, 而且早就打开了。 郑圭正在监控器面前坐着感叹,虽然两人好像只在闲聊,什么也没做,可就是莫名的有cp感。 啧啧。般配。 周炽的首综有了,周炽的首cp也有了。 这波血赚! 祝春好随手梳了几下后,便抬高了胳膊,准备将头发扎成利落点的高马尾。 短款运动外套的下摆本来恰好垂到腰窝,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往上一蹭—— 一截雪白细腻的腰肢露了出来,被阳光照得白里透粉,隐约能看到浅浅马甲线的凹陷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周炽本来随意的视线顿了下,而后快速向旁边移开。 怔了一秒后,他突然将外套脱了下来,只剩里面的黑色短袖。 祝春好也感觉腰间凉凉的,不禁又在心里把贺昀骂了一遍,她努力放低上半身,埋着头,企图让空荡荡的那块区域小一点,一道阴影倏忽就落在了她头顶。 她抬头一看。 周炽站在她身前,举着他那件外套,黑影几乎将她从上到下都罩了起来。 她眨眨眼,小声道:“你干嘛?” 他的眼神低着,隐在阳光的阴影里,语调是散漫的: “祝大小姐这么难伺候,晒黑了又要埋怨我。” 祝春好有点慌:“会被人看到的!” “他们都去看抽签了,没人看我们。” 祝春好从他身侧探出脑袋去看了看,好像确实是。 有他这一挡,她放心且快速地扎好了马尾,把剩下的那只小熊猫发夹重新别在了一侧,也后知后觉他为什么要这样。 “你……” 她扎好刚放下手来,头顶的衣服便挟着淡香兜头罩了下来,将她上半身盖了个严实。 “跑完步穿上这件,这样才能看出我们是同一队。”他说。 他们选手的运动服都是赞助商统一赞助的,从外套裤子到里面的内搭短袖一整套,按颜色划分不同战队。 衣服笼罩的黑暗下,祝春好咬了咬唇:“可是……”这样,有点暧昧了,会被别人误会。 “跑完步是攀岩。”周炽陈述语气。 她明白了。 攀岩,举高手臂,她可能会走光的。 “……哦。”她的声音在衣服下闷闷的。 “嗯。我出去下,一会回来。” 等祝春好慢吞吞地把衣服从头上扒拉下来,周炽已经走远了,第一轮比赛也正式开始。 祝春好抱着他的衣服,不知道是继续拿着还是放旁边。 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热乎乎的,木质香水味揉在体温里,烧得祝春好耳尖红红的。 她眼睛在注视远处的比赛,注意力却全在她怀里的衣服上。 不知道多了多久,直到贺昀都走到她身边,咋咋呼呼地跟她搭话,她才缓过神来。 “小祝指导……你们是第几轮?” “……啊?哦,第四轮。” 贺昀站在她下面一阶,“哇。好巧,我也是。那一会比赛场见,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祝春好认真道:“贺昀选手,你千万别留情,尊重比赛,尊重规则,尊重对手。” 贺昀一噎,“小祝指导,真的不考虑……” “不考虑。”祝春好知道他要说什么,“而且每组名字都已经登记上了,已经改不了了。你还是专注比赛吧。” 贺昀还是不甘心,他换了种劝法:“悄悄透露一下,我们队第二棒的女选手是上一季运动会的100米的冠军,另一个男选手是上一季50米冠军,还有我……嗯,我虽然第一次参加,但很厉害。可你看周炽,看着就是只会拈花惹草的大少爷,不像是会运动的样子,这可不是我故意诋毁他,大家都这么认为的。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的话,我去郑导……” 祝春好挑了挑眉:“呵呵,是嘛?” 她找了个摄像机拍不到的角度,低声带着凶劲儿道: “就你会运动。等会儿比哭你。” 贺昀愣了下,心跳仿佛也停滞了下,而后更加猛烈地跳动起来。 他大笑出声,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跟他那全麦面包色的皮肤一衬,显得有些傻气。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揉她脑袋。 还没放上去,手腕就被牢牢捉在了半空中。 贺昀转头,果然又是周炽那张讨人厌的脸。 周炽声音冷得吓人:“你想做什么?” 贺昀想抽出手,竟然没抽出来:“靠!你管我啊?我跟小祝指导交流交流都不行啊?” 周炽面无表情:“祝指导是我队友。你想交流就找你自己队友去。” 说完把他的手腕狠狠一甩。 贺昀咬肌滑动,放狠话:“一会赛场你等着。” 他想跑赢一个歌手还不简单? “嗯。我等着。”周炽平静回答。 等贺昀怒气冲冲地走了,周炽抽出一张纸巾擦着手:“他又笑什么?” 祝春好耸肩:“他说咱俩不会运动,我说等会比哭他。他不信。” 周炽慢条斯理擦干净手,笑了下,玩味看着她: “小蝴蝶,是你比较能哭吧。” 祝春好猫眼骤然睁圆:“周炽!” 广播恰在此时响起:“请第四轮选手到起点处准备,请第四轮……” 周炽侧身看她,剑眉恣意张扬:“走吧。小哭包。” 祝春好:…… 为了比赛,她先忍住,等会再跟他算账。 这轮一共五队,第一棒除了祝春好,其他都是男选手,别的队的女选手都安排在了第二棒或者第三棒。 祝春好看了眼跑道外等待的周炽,骄矜地抬了抬下巴,便目视前方,等待裁判发令。 “各就位,预备——” 发令枪鸣响。 祝春好几乎与两边的男选手以同样的速度,冲出了起跑线,长长的马尾被风扬起,像小猫蓬松的尾巴。 她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给了男选手巨大的压力,他们足足跑出将近六七十米,余光里才没有那道轻盈的身影。 但如果他们略微转头,便能看到她始终跟在他们后面,他们根本没有拉开本应该拉开的距离,起码这点距离等到之后他们队的女生碰上周炽时,周炽就算只凭男女体能的差距,追回也是完全绰绰有余的。 一旁的选手忍不住发出阵阵感叹。 “我靠!祝指导她这么牛啊。” “祝指导真的不是学田径的嘛?” “祝指导看着甜,不管射击还是运动都好猛啊。” 贺昀看着跑道上那个白色身影,呆愣愣的。 周炽的唇角勾了下,收回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按裁判说的,站到了跑道上。 他左手提着外套,向后半转着身。 很快,视野里便再次出现了她。 两边的男选手击掌快速交接掠过没几秒,周炽伸出手,极速冲过来的祝春好也伸出了手。 在两只手即将碰到一起时,周炽看到祝春好的眼眸像是恶作剧般轻眯了下,而后他手掌一重—— 她,故意,狠狠地跟他击了下掌。 …… 祝春好心里舒坦了。 忍到现在,终于算是报了他说她“哭包”的仇。 但,周炽痛不痛不知道,反正她是痛了。 她忘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了。 痛得她那一瞬间眼角就泛出了点泪花。 周炽眉梢一抬,却没多少时间再逗她,外套再次扔到了她身上,顺便一起甩下的还有一声: “小哭包。” 祝春好:…… 她站到了跑道外面微微喘息着,一边换上周炽的外套,一边看着跑道上的他。 他几乎是还没跑五十米,便像阵风一样,连连超过三个人,一个女生,两个男生,并且离最前面的男生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几乎是两息间便超越了过去。 风将他的短袖剧烈地鼓动起来,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 被他超过的四人看着他那黑色的背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周炽!是整天没骨头站着似的周炽! 旁边的选手也忍不住道: “不是,祝指导是运动员这么厉害还能理解,炽哥他不是个歌手嘛,平时也没见他跳舞什么的,怎么也……” “所以周炽前辈不是除了唱歌什么都不行,他是只有射击不行啊……” “他拉的也太多了吧……咱们还有戏吗?” “别泄气!我们第三棒换人,周炽前辈是要连跑两圈的,下一圈他速度肯定不会这么快了。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一圈的时间里,祝春好已经换上了周炽的外套,他的衣服很长很大,穿在他身上刚刚好,换到她却一直遮到半拉大腿,走光是不可能走光的了。 上半身裹满了他的温度,他的气味融入她的一呼一吸,令人忍不住怀念、眷恋。 她只短暂地想了一秒,便将目光重新投回到跑道上,她与即将跑到终点直接开启最后一圈的周炽对视了眼,嘴角几乎是同步扬起。 祝春好挽着对她来说过于长的衣袖,微笑:其他队不可能有机会了。 贺昀此刻站在跑道上,亲眼看到周炽从他旁边掠过,那瞬间,他甚至听到周炽的呼吸,并不剧烈,速度与第一圈下降的幅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还看到,小祝指导穿上了周炽的外套,全场只有一件的,象征嘉湖的黑色外套。 男人宽大的运动服套在她身上,有些空荡,显得她更小了,半张娇媚的小脸都埋进了领口中,说不出的暧昧。 以及,她头发上的另一个发夹,夹到了周炽的名牌上。 像是打上了什么专属于她的印记。 贺昀的上下齿激烈地对扣在一起,紧到他都感受到了一点疼痛。 比赛还没完,他好像已经知道小祝指导说的“比哭你”是什么体验了。 但好像不止是比哭的,还有更复杂的、他并不是很明白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脏。 等到队友与他击掌时,周炽已经跑完了大半圈,贺昀低着头,摒除所有杂念,冲了出去。 祝春好等第三棒所有的选手都起跑后,站到了跑道上,拿着两人三足的绑带,等待着周炽。 周炽第二圈依然保持在与第一圈不相上下的速度上,直到转过弯道,朝她冲过来时,才略微减慢速度。 两人碰面的那一瞬间,周炽急停,祝春好弯腰快速利落地将绑带扣在了他们两个的脚腕上。 “好了。” 她话音刚落,周炽的手臂便很轻松地揽上了她的肩,她顿了下,也抬起了胳膊想揽他肩膀,却很困难,高度和长度都有些不太够。 “搂着我的腰。”周炽道。 “……哦。” 祝春好咬着牙说服自己:不能再纠结犹豫浪费时间,这些零碎也都是计在总时间里的。 于是,她颤颤巍巍抚上了他劲瘦的腰。 紧致结实的肌肉组织,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t恤,像是一个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的火炉。 祝春好被烧得心里慌张,那只手,却下意识地、习惯性地、不由自主地……捏了下。 捏完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她做了什么??? 周炽:“啧。” 祝春好的脸倏忽涨红。 脑海迷茫的嗡鸣声中,她听到周炽笑着问她。 声音里还带着跑步后的急促喘息: “手感如何?” 清白被毁 祝春好因他这句话, 竟然一边跟着他机械地迈腿,一边控制不住地回味了下刚刚的手感。 一如既往的…好摸。 腰腹肌理分明,流畅紧实, 没有一丝赘肉。 那性感的硬度让人禁不住想再捏一把…… 祝春好压下邪念,咳了下, 面颊鲜红如血,故作正经小声斥道: “摄像机面前,别搞些有的没的。” “嗯?” 周炽唇边噙着笑, 微微伏下身,“摄像机面前就你能捏我腰?我连问都不能问一下?” 祝春好感觉四面八方都是他身上炙烫的热气, 磕磕巴巴, “我,我……” 她“我”不出来, 难道说她是“情不自禁”、“情难自抑”, 还是“刚刚鬼上了身”…… 周炽这次并不准备轻易放过她,犹在问她:“小蝴蝶, 知道我的外号是什么吗?” 他的外号多了去了。 祝春好的手还虚虚揽在那个危险的地方, 却不太敢揽实,心不在焉地想着。 什么行走的大提琴精, 嗓音被夜色吻过, 含情眼看狗都深情,顶级建模脸,还有个…… 她突然抬了抬眼, 便听到周炽说出了她刚刚想到的这个: “男德班长。” 周炽曾经因为他口中那位从未露过面的“爱人”,宣布他不接吻戏,不接亲密戏,不接爱情戏, 不炒cp,拒绝女友粉,拒绝老婆粉。 他也确实做到了。 被称为“男德班长”及“如果某天官宣结婚也无人伤亡的顶流”。 就算偶尔传出一些捕风捉影的绯闻和cp粉,他懒得澄清,他的粉丝“小火苗”也能从容应对。 【一切绯闻皆是谣传。】 【不好意思,已有炽嫂,抱走炽哥。】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 想起他过往这些堪称“痴情”的事迹,祝春好咬着舌尖,克制住喉咙干涩的酸意:“所以呢?” 周炽不紧不慢道:“要是这段被播出去,我辛辛苦苦守了两年的清白就要被你给毁了。以后娶不着媳妇,你得给我负责。” 祝春好:……? 她怎么负责? 是让她去跟他那“爱人”解释他的清白仍在,还是去跟她赔礼道歉? 祝春好被他气得都想再狠狠掐他那“珍贵”的腰一把,僵硬地吐槽了句:“让前女友给你找老婆。你真行。” 周炽似笑非笑:“不愿意?那就……” 他后面的几个字还没说出来,他们便到了两人三足的终点,裁判吹了个长哨,将他话的后半截完全盖了过去。 祝春好也不想再听他讲鬼话,立刻利索地弯腰将绑带解开,从他的笼罩里钻出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单手抓上云梯,便开始往上攀。 高台的攀登在这里分为两部分,四米的高台,一半是布满岩点的墙壁,另一半是绳索做成的梯子。 左边爬云梯,右边攀岩点。登顶后,便会完全相反过来,左边那边变为通过岩点下到地面,而右边那边则是一条绳索阶梯。 两名选手全部到达地面后,按下终点处按钮,停止计时。 这一个项目三人组只要派出两名选手出战即可,也就是说,别的战队大部分都派出了相对来说体力更好的男性。 祝春好才不管对手是男是女,她只想赢。直接便快速地攀起梯子来,对比之前几轮的男生速度,也不逞多让。 周炽进这一环节前本就慢吞吞地落后她一个身位。 现在却一点都不急,祝春好快登顶的时候,他还没开始动作,好像在观察岩点的分布。 她纳闷地低头看了他一眼,便见—— 斜斜站着的黑色身影突然动了,他灵活且有技巧地攀了两三下,结实有力的手臂肌肉线条极其顺畅漂亮,几乎没等看的人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到达了顶峰。 她莫名觉得这幕有些似曾相识。 啊,想起来了,这人以前爬她家墙翻她家窗的时候,便是这样,早练出来了。 甚至这种高度,还没她家的二楼高,他下去都不需要绳索。 果然,周炽根本连碰都没碰那根绳索,像是压根不考虑这个选项,而是从台子上单手一撑,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引起周围一波工作人员和选手的感叹。 郑圭在动作戏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对勾。 一定要让老婆在周炽主演那电影里加上多多的动作戏。 祝春好不想被他拉下太多,也准备翻过身来踩着岩点快速下去。 已经落地的周炽却在下面痞里痞气地喊:“跳下来,我接着你。这样比较快。” 说着他张开了双臂。 祝春好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敢,不敢毁了您清白。” 捏他腰一下都被他讹了,她怎么敢跳下去让他接? 周炽忍笑:“啧。跳下来,节省时间,这段剪掉不播。” “?” 还能这样呢? 祝春好往后看了眼,离他们最近的三人四足也才刚跑到一半。 而且这个项目三个人的劣势显出来了,他们需要比两个人更加默契才能达到与两个人相同的速度。 没大有必要再从最后这一小节找捷径。 可周炽在下面催她催得紧,完全不给她思考的时间: “快点儿,小蝴蝶,来不及了。前几轮选手都这样跳的,能节省很多时间,等你慢腾腾爬下来,跟人家就差开时间了,我们可能得不了第一了。” 第一。 这俩字就像猫薄荷。 祝春好毫不犹豫地松开手朝他跳了下去。 短暂的失重后,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呼声,她被他单手接了个满怀。与此同时,周炽拍下了停止计时的按钮。 两人身上的香味交缠到一起,心跳声也紧贴在一起,仿佛频率相同而产生的共振,怦然不止。 脑袋被他按在他的胸膛处,她听到了他沙哑的嗓音: “怎么办,小蝴蝶,这段剪不了。你得对我负责了。” 祝春好:“???” * 宣布成绩的时候,祝春好谦虚表示,她就不上台去了,毕竟不是正式选手。 她站在旁边,听着导演宣布所有队的成绩,这才发现,就算是与他俩时间最接近的贺昀他们队,也还差出好几分钟呢,她当时就算慢悠悠沿着岩点爬下来,时间拿第一也绰绰有余。 观看了她整场比赛的张彭川:“好玩吗?” “不好玩。”祝春好咬牙切齿,她感觉她被人玩了。 张彭川失笑:“怎么会?刚看到你挺开心的,跟射击时候都差不多了。” 祝春好愣了下,哑然半晌。 周炽接受第一名颁奖和采访的时候,张彭川已经提前下班了,贺昀又朝她走了过来。 祝春好见他这仿佛褪去之前的嚣张狂妄、变得沉稳许多的神情,挑眉: “怎么样?有没有比哭你?” 贺昀盯着她,没有回答她,反而肯定道:“小祝指导,你和周炽认识。” 他终于不再是之前的疑问、询问,而是十分笃定的陈述句。 祝春好因他这句话,手指陡然捏紧,她扫了眼此时并没有摄像机朝向这边,没什么情绪地轻声道: “所以呢?认识就怎么样?很重要吗?” 贺昀得到正确答案,却突然笑了,眼睛有些亮:“没有。我很开心。” 祝春好的长睫迷惑地眨了下。 “你与他……是因为你们之前就认识,不代表我输了。”贺昀的棕发好像又飞扬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 祝春好从记忆里翻出刚刚裁判说的成绩:“我们领先了你们队两分三十二秒!你怎么就没输了?你已经输得透透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贺昀又想抬起手揉她脑袋,但想起之前那次经历,手又放了下来,“小祝指导,距离正式的预赛直播还有一个多月,你是不是还要先回学校,唔,你的大学是在隔壁的岚江嘛?” 祝春好警惕道:“怎么?比不过就想打击报复?” “怎么会?只是那顿赔礼道歉的饭,我还没跟你吃到呢。祝指导,过几天我去岚江,能赏个脸儿一起吃顿饭嘛?” “不用了,之前那顿不是已经算吃了嘛。” 贺昀表情幽怨:“小祝指导,那顿饭根本就不是咱俩一起吃的吧。” 祝春好想起那顿跟“偷情”似的晚饭,霎时卡壳,又讪又乖地笑了下。 “不过,小祝指导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贺昀正色道:“我不仅脾气不好,还愚不可及。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背地贬低别人,不尊重对手。从一开始我就先入为主,以为你实力不济,没有实际考察就散播谣言,处处针对你。后来更是当着你的面,贬低了你的故乡。我的所作所为,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欠揍,所以,我真的想祈求你的原谅。” 祝春好听到一半时,就有些无措了。 他这语气郑重到有些吓人。 她干巴巴安慰他:“也没那么严重,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透过麦克风传来的低沉嗓音:“……选择贺昀。” 她和贺昀不由地都朝发声的领奖台看去。 只见主持人收回话筒,对着站在冠军席上的男人重复了一遍:“……周炽选手,你说的是贺昀吗?” 台上男人的注意力有些涣散,视线好像在看向这边,又好像不是。 他手里来回把玩着那个熊猫发夹,漫不经心颔首道:“嗯。我选贺昀做排位赛对手。” 除了祝春好,在场所有人都是尴尬地一静。 毕竟通过这两天的训练,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位大神无所不能,但,射击是他唯一的短板。 他和贺昀的射击训练平均得分,一个是0.6环,另一个是7.6环。 且,周炽那0.6环还是祝春好手把手带他打才拉回来的那点可怜的平均分。 两人几乎算是男生训练成绩里的第一名与倒数第一名,中间差出了五六十名选手。 虽然预赛是排位赛,不是淘汰赛,但与一个实力相差太大的对手一起击发,反差和压力可想而知。 本来以为周炽游戏赢了,势必会选择一个跟他差不多水平的,这样就算最后环数不够进入决赛,起码不会输得太难看。 没想到…… 贺昀也是这么认为。 他对上周炽漠然的眼神,浓眉翘得很高,之前输了比赛的郁气一下子便散了个干净:“行啊。” * 颁奖采访结束,祝春好指导训练选手射击的拍摄便全部完成,下一次便是一个多月后的预赛直播,她将作为射击项目时的解说参与直播。 这次的指导祝春好自认为完成得不错,就是时间有些太短了。 不过能在枯燥漫长的康复中,有这么一两天放纵,她已经很满足了。 且到时候运动会预赛和决赛都有好几天,她还有很多机会能摸到枪。 祝春好最后挎上小背包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习惯性地把手插进了外套口袋里。 而后便摸到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她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身上穿的不是她自己的外套,她奇怪地将那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托在手心里。 茶色的瞳仁呆滞几秒后,剧烈震颤了下。 她手心里的东西,是一个红色小蝴蝶。 但,并不是周炽给她定制的那些五位数的坠子。 而是她很久之前,随手在网上买的廉价发绳上的塑料蝴蝶坠子。 祝春好突然想起来,周炽借她的发圈的纹路和弹性,就跟那根廉价发圈一模一样。 曾经,她让周炽帮她将这个缠在她头发上的坠子解下来。 后来,他跟她说,这根发绳,弄丢了。 与此同时,她听到身后远处周炽懒洋洋的声音: “发圈用完了吧?还我吧。” “它对我很重要。” 赃物 祝春好下意识将坠子握住。 转身, 看向他。 周炽倚着刚刚攀过的高台,下巴朝她抬了抬,“怎么?不想还了?” 祝春好握着手心里的东西, 嘴唇轻轻动了下,嗓音有些干涩变调: “……它, 为什么重要啊?” 周炽笑了声,没回答,而是站直身, 朝她走过来。 他剪短的长寸乌黑,本来发型师还给他前面不是很长的额发吹了个纹理做了个造型。 然而经过刚才的比赛, 额发被风拨得根根乱刺, 却依旧好看,挟着匪气压来, 停在她身前。 他略歪着头, 抬起手。 祝春好喉咙滑了滑,忍住没后退, 只是将掌心的坠子攥得越来越紧。 他的手低低掠过她的头顶, 扣住了束着她头发的黑色头绳。 轻轻往下一拽,如瀑顺滑的长发便争先恐后从发绳的禁锢中脱离出来, 凌乱地散落在她的粉颈、肩头, 漆黑蓬松的发丝衬得她一张小脸姝色动人。 祝春好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突然被热源触碰—— 有两根灼热的手指,强硬地掰开她的拳,探进她的手心, 将那颗汗津津的小蝴蝶坠子,不由分说地夺走。 把她的呼吸也搅得一塌糊涂。 周炽的声音和呼吸同时落在她耳边: “因为是从前女友那里偷的……赃物。” 周炽慢条斯理地将蝴蝶坠子扣回到发圈,重新套到手腕上。 他抬眼,直勾勾看着她: “可我不想物归原主。” * “阿祝, 你今晚就回去吗?我这边还有点事,不能陪你回去,要不你再多留几天玩玩?等我处理完和你一起回?淀海这边好玩的还挺多的……”赵绘歆看着祝春好忙碌的身影,问道。 “不了歆歆姐,你忙吧。我想快点回去,赶紧把这些明星签名给师姐师妹她们,她们肯定很期待很高兴。” 祝春好急急忙忙地收拾着行李,连收纳分类都不做了,一股脑地全塞进了行李箱里。 “也行。”赵绘歆点点头,还是觉得奇怪,“不过我感觉你这状态不太对,不是听说下午参加游戏玩得挺开心的?怎么回来就跟见了鬼一样?” 可不就是见了鬼嘛! 祝春好把头发上的熊猫发夹恨恨摘下来,扔进行李箱里,拉上拉链,缓了缓呼吸:“没有。我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 “那好吧。不过淀海这边确实比岚江潮湿多了,风大雨多,我也有些不习惯。”赵绘歆看祝春好那拉着行李箱便想跑的模样,忍不住开玩笑,“不过你这样好像连夜逃窜诶。” 祝春好:…… 她确实是在连夜逃窜。 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从大年初一开始,周炽这一系列操作的目的了。可明白归明白,她心中混乱得很,根本无法理性思考。 再不逃,她不知道会不会又稀里糊涂地被周炽诱惑勾引,而后吃干抹净,就像第一次交往那样。 她很清楚,她在男色这方面的意志力实在不怎么强。 而周炽的意志力与行动力与她完全相反,她没信心她能抗住,只能躲。 上飞机后,祝春好很警惕地扫视了整个头等舱。 嗯,很好,目前没有疑似周炽的人。 她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件事来,低下头摆弄手机,把【我喜欢】歌单里周炽的歌全部删掉,又随便添加了些别的歌。 一连加了十来首,觉得好像差不多了,刚想戴上耳机开始听,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祝春好哆嗦了下,抬起头。 “小祝指导!真是你啊!”戴着口罩和墨镜的棕毛脑袋杵在她面前。 祝春好战栗的心跳缓了缓,“贺……选手?” “哇!没想到诶!竟然遇到你了!”贺昀把墨镜摘下来,开心地指着她旁边的座位。“你隔壁有人吗小祝指导?我可以跟你的同伴换下座位吗?” “没人……她不来了。你坐吧。” 祝春好松了口气,旁边座位是她之前担心周炽阴魂不散,因此特意用赵绘歆的身份证一起买了。 对现在的她来说,就算旁边坐着贺昀也比坐着周炽强一百倍。 贺昀坐下后就开始絮叨他是怎么巧合买了这班飞机票,祝春好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思绪却放在了舱门上,直到停止登机,舱门关闭,祝春好彻底放下心来,也有心情搭理贺昀了。 贺昀兴冲冲地说了一大堆后问:“小祝指导是回岚江嘛?” “嗯。你也去岚江?”祝春好懒散回道。 “是的!” “有戏要拍?” “不啊。”贺昀笑眯眯,“不是说好了找你吃饭嘛小祝指导。” 祝春好怔了下,眼神疑惑,“嗯?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啊?就游戏结束颁奖那会儿……好吧。”贺昀拉下口罩,小麦色的俊脸上满是沮丧,“我还以为之前我们是说好了,所以我收拾完行李就来了。原来当时没说好啊。那我现在怎么办?下飞机就再飞回去嘛?” “……算了。”祝春好干不出这种事,她再次确定,“只吃一顿饭对吧?” “唔……那不然两顿?”贺昀试探道。 祝春好鼻子皱了起来:“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啊!” “行吧。那就一顿吧。” “好,一会下了飞机就带你去吃。”她依旧想速战速决。 “不行不行。这么珍贵的一顿饭,我得好好计划计划。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记得预约的,绝对不会像上次一样。等我计划好再找你。” “哦,行吧。”祝春好拿出眼罩和小毯子,“那我眯会。” 贺昀连忙道:“别啊,聊会儿呗。我很有趣的,跟我聊聊你就知道了。” 祝春好嫌弃地看他一眼:“你只有肌肉,没有趣。” 意思是,他肌肉发达,头脑简单。 “噗。”贺昀又乐了。 祝春好就纳闷:“我不懂,为什么骂你你这么开心啊?你是很喜欢别人骂你吗?” 贺昀笑嘻嘻看她:“因为小祝指导骂我的时候,劲劲儿的,很可爱。” “……你。”祝春好眉心一蹙又想骂他,止住了。 这人不能骂,一骂他就甩不掉了。 她眼睛转了下,努努嘴,“那…那个谁,周炽骂你,你怎么不开心?” 一听这个名字,贺昀的表情顿时跟吃了苍蝇似的,“他?他算个什么……” 余光瞥到祝春好,他突然想起来,她和周炽认识,立刻把后面几个不文明的字咽下去,改口:“……他哪有你可爱。” 原来不是真的有“被骂”癖好啊。 没意思。 祝春好撇了撇嘴,拉下眼罩:“没劲。睡了。” 还想八卦一下她和周炽怎么认识的,到底是什么关系的贺昀,只能把话憋了回去。 飞机落地,贺昀死皮赖脸跟着祝春好下榻她学校附近的酒店。 由于时间太晚了,礼貌地尽了地主之谊等待他入住后,祝春好便直接回了那个大平层,次日上午才慢悠悠去了学校。 一进训练馆,便受到了热烈欢迎。 “师姐师姐!” “阿祝回来了!” “师姐你见到周炽学长了吗他跟你说过话吗!” “阿祝我们家女鹅去没去啊参没参加射击比赛啊啊啊!” “师姐你真的要到我家弟弟的签名了嘛嗷嗷嗷!” …… 祝春好笑眯眯一挥手,“停。都有,之前问我要过签名的都在这了。” 她掏出一把照片来,“你们看着分去吧。” “啊!” 然而就算大家分到了照片,也拉着祝春好八卦个不停。 祝春好迫不得已一会应付这个,一会回答那个,像只陀螺闲不下来,本就乱乱的大脑更是一团浆糊。 “我家弟弟的签名照啊啊啊好帅!师姐,弟弟本人长得帅吗?” 祝春好努力回忆:“跟照片上差不多,射击训练平均成绩好像是5环左右……” “阿祝我女鹅射击怎么样!” 祝春好思索了好一会:“她很厉害哦,有7环多~” “哇!阿祝你连贺昀的都弄到了!他脾气那么臭的一个人,都能弄到,厉害!” 祝春好干咳一下,有些一言难尽:“他,哎,人是的确有点蠢蠢的……” 罗恩芮也磨磨蹭蹭到了她面前道:“阿祝师姐,炽神他……” “哦对。”一片乱糟糟中,祝春好突然想起来,“周炽的我也要到了。不过只是签名,没有照片。” “周炽”这个名字一出,周围人手中的签名照瞬间不香了,都闹着想看周炽的签名。 一片注视下,祝春好将随身的背包翻了个遍,却没找到之前周炽给她签名的小本子,更加迷茫了:“咦,我那本绿色皮的小本子嘞?” “哪本?师姐,你是说你之前一直带的那本印着郁金香的本子吗?” “是的是的。” “啊,我今天早上打扫卫生时候,看到它被落在了储物柜的夹角里,我就把它抠了出来。是这本吗,师姐?” 祝春好接过来本子:“嗯嗯,是的。” 她低着头,翻到了周炽签名的那页,仔细地把这一页用美工刀裁了下来。 在这过程中,她都没注意到,诡异的沉默在四周蔓延开来。 等她将这张签名递给罗恩芮时,场馆内已是鸦雀无声。 祝春好此时也终于发现了大家的不对劲,对上周围一圈微妙的眼神,她莫名心虚起来:“怎么了嘛?难道周炽写错别字了?” 不可能吧,她可是检查过了的。 罗恩芮看着纸上那实打实的周炽的笔迹,表情更古怪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祝春好: “……可是师姐,这个本子,你没有带到淀海去……炽神他,是怎么在上面签名的啊……?” 猫随主人 祝春好愣住, 低头看了看本子。 ……对哦。 她都没把本子带过去,周炽怎么在上面签名? 本就混沌的大脑,好像超负荷却强行运转的电器, 现在又被猛地泼上一捧水。 她紧紧捏着手中坏了事的本子,在四周跟她同样蒙圈和思索的沉默中, 彻底短路,哑口无言。 短短几秒,便恍若隔世。 “带去了。” 突然一道男声从门口传来。 一时,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包括大脑一片空白的祝春好。 “这本子, 她带去了。” 阳光下有些扎眼的棕发, 加无比骚包的钻石墨镜,贺昀拉下口罩, 露出他的脸, 耍帅地笑道: “我亲眼看着周炽给她签的名。” 众人震惊。 “……卧槽,贺昀?” “妈耶!” “真人真人是真人!” …… 见大家的反应效果很不错, 贺昀昂着头, 像只花枝招展的雄性孔雀,迈着嚣张的步伐走过来: “昨晚你们阿祝师姐, 带我来你们学校和射击馆参观, 不小心把这本子落在这了。” 祝春好眼睫眨了眨。 贺昀嘿嘿朝着她笑:“对吧,小祝指导?” “……嗯。”她瞳仁微转,点点头。 大家这才恍然: “啊,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 “我说怎么想不明白呢,原来如此。” 甚至还有人道:“嗨,我还以为阿祝师姐那个邻居就是周炽学长呢……” 贺昀闻言感兴趣地挑眉:“什么邻居?” “就是,阿祝师姐有一个长得很像周炽学长的邻居, 不过只看到了眼睛很像,没看到过脸,不知道脸像不像。” 贺昀看着祝春好,拖着长腔:“噢,邻居啊。” 祝春好此时已经差不多清醒了过来,淡淡地望他一眼。 只一眼,贺昀便不敢再阴阳怪气,他微赔着笑移回视线,便看到了桌上唯一一张无人认领的签名照。 不巧,正好是他后来帮祝春好签的第二张签名照。 他拿起来,弹了弹,“我的签名照是谁要的?你们谁是我粉丝啊?” 大家一时面面相觑。 不是他的粉丝,却也不敢明说不是。 毕竟这位的性子有目共睹,“脾气差”的相关黑料满天飞。 祝春好回答他:“是一个毕业的师姐要的。” 那个毕业了的师姐在射击队群里看到她去了明星运动会,便私聊她要的,因此其他队友不知道。 “哦?”贺昀瞄着她,嘴角贱兮兮地勾起来。 祝春好一看他这蠢样儿,就知道他又脸大地认为她才是他粉丝了,随即道:“那什么,我再带贺昀选手出去逛逛,你们好好训练。” 说完应付了一圈师弟师妹,便把贺昀拉了出来,还督促他戴上了口罩帽子。 至于那个浮夸的墨镜就算了,那玩意儿只会更引人注目。 果然,只要把贺昀那头打眼的棕毛盖住,以他并不如周炽的知名度,在校园逛一圈,也没有能一眼认出他的人。 祝春好带着他往学校门口走,问道:“你怎么来了?” “啧,小祝指导,先不说我为什么来,你就说我这波解场值不值一顿饭,不,得值至少两顿饭,再加你带我在岚江逛一逛玩一玩。”贺昀挺着胸膛,十分骄傲。 祝春好对他这次的表现心服口服:“值值值,中午我请你去岚江最贵的饭店吃,下午带你出去玩,晚上再请你吃一顿可以吗?” “行啊,那你请我吃两顿,我之后还要请你吃一顿,你是感谢我是道歉,一码归一码,咱俩现在是三顿饭的关系了哈。” 祝春好这两顿饭请得心甘情愿,“可以。” 贺昀满足了,又开始八卦:“不过你跟周炽是邻居,好像也没啥吧,怎么都不告诉大家?录节目的时候也装不认识?而且,听他们都叫周炽学长,周炽也是你们学校的?” “……你站那儿听了多久?”祝春好不想提周炽,转移掉话题。 “好久了,反正你说我蠢我是听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果然,被骂蠢还能这么开心的也就贺昀了。 “师姐!” 熟悉的声音。 祝春好抬头,看到夏津远远地迎面小跑过来。 她扬了扬眉:“小夏,你上午没去训练嘛?” 夏津穿着薄棉服,额上浮着汗珠,像是刚从哪里临时赶回来:“没有。今天我跟朋友约好出去玩来着。”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看了贺昀一眼,贺昀注意到他的眼神,皱了皱眉。 祝春好点头:“哦哦,那你快去吧。” 夏津面不改色道:“不过朋友临时有事,所以我就又回来了。师姐这是要去哪?我看群里他们发的,这位是……贺昀?” 贺昀莫名地不喜欢面前这个清秀男生,不耐烦道:“昂,我是,你有事?” 祝春好皱眉看了贺昀一眼,他撇了撇唇,识相地闭嘴,但眼里依旧向夏津透着不善。 她对夏津道,“现在要去吃饭,贺昀选手第一次来岚江,下午带他出去逛逛。” 夏津笑了笑,“哦哦。我们岚江好玩的地方不少,出去逛的话,师姐需要导游吗,如果需要,我想自荐一下,我本身就是岚江人,对岚江比较熟,正好我朋友今天放了我鸽子,没什么事干,我可以和师姐你们一起玩嘛?” 他那小狗眼无辜地垂着,有些期待又有些害羞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贺昀看得瞪大了眼睛:这小白脸怎么比周炽还讨厌啊? 没等他嫌弃,祝春好便应下来:“好啊。我确实对岚江不是特别熟,你能带着我们最好不过啦。” 请一个人是请,请两个人也是请。 反正夏津之前也帮过她的忙。 而且,要她单独跟贺昀一起,她还觉得别扭呢。 夏津眯眼笑:“好哒师姐~我一定找最好玩的地方,让贺昀选手宾至如归。” 这事儿就在这两人轻飘飘几句里定下了,贺昀憋屈得说不出话来,但也没什么办法。 他担心他一反抗,连这个能跟小祝指导一起玩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与祝春好,以及那个他认为的“电灯泡”吃完午饭,玩了一下午,也磨了祝春好一下午,最后讨巧卖乖争取了夜宵的选择权—— 他想去祝春好家,吃她亲手做的夜宵,就算是她亲手切的一盘水果也行。然而,那小白脸阴魂不散,非道担心师姐,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把贺昀气得够呛。 然而,就这祝春好还百般不愿意。 那个住处虽然是她在住,但也是打着周炽一半印记的地方,带着别的男人去,她下意识便觉得有些危险。 不过最后,为了赶紧把这人情还上,祝春好还是带他俩到了家门口。 因为她想了想,欠贺昀这人情也有周炽一部分原因,毕竟遮掩的是她跟周炽的关系。 一进门,小灰灰便朝祝春好扑了上来。 贺昀乐道:“你还养猫啊?这猫怎么跟狗似的黏人?” 他话音刚落,小灰灰就从祝春好怀里探出头冲他长长“哈”了一声,而后又朝后进门的夏津也“哈”了一声。 贺昀感叹:“嘶,你家猫有点性格,挺随主人。” 祝春好想起小灰灰的主人,忍不住笑了下,“可能吧。” 她给他俩找了一次性拖鞋,如贺昀所愿亲手切了水果,倒了气泡水,还打开了游戏机。 跟哄小孩似的:“玩吧。九点前你俩必须撤哈。” 贺昀不爽,他来是想跟她玩的,不是为了跟电灯泡玩的。 可他也看得出来,能进这个家门,就已经是祝春好的底线了。 “好吧。”贺昀吃了个她洗的圣女果,拿起了手柄,斜眼看夏津:“小子,今天算你运气好,能跟哥哥我打游戏。” 夏津“和善”地呵呵笑了声,背着祝春好翻了他一个白眼,也拿起手柄。 祝春好窝在沙发里,看他俩对战,时不时被逗笑两声。 刚看到他们打了两局1:1平,手机铃声响了,来电显示:【大明星】 祝春好几乎是没过脑子就按了拒接键。按完之后心脏还在没理由地不停乱跳。 然而,没过几秒,屏幕再次亮起——【大明星】 这次祝春好没再挂掉,而是轻轻吸了口气。 贺昀和夏津同时转过脸来,几乎异口同声:“怎么了?”说完又两两对视,眼底都是藏不住的嫌恶。 祝春好却没注意他们,她盯着屏幕上那三个字直到自动灭掉,拿着手机站起来:“……你们先玩着,我去接个电话。” “哦,好。” “好的,师姐。” 祝春好镇定地走到阳台,拉紧门,背靠着拉门坐在阳台地毯上,等待着周炽的电话。 她确定他一定会再打过来。 因为第一遍是她挂掉的,而不是因时间太长自动挂掉,这就证明她没有在睡觉。 祝春好缓了缓呼吸,用力按住眉心。 她从昨天下午逃离淀海,回岚江安顿好贺昀,晚上累得倒头便睡。今早又回学校发签名,陪贺昀逛。马不停蹄的二十多小时,身边一直乱乱的,没能独处安静思考一会。 这会她终于能获得这么一小段时间。 她对着夜空出神。 她直到昨天才确认了周炽是要勾搭她,最早应该是从大年三十晚上他发的那条微博开始。 有预谋的,有计划的。 可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勾搭她。 如果要复合,他明明有更好的人选—— 那个能为之写歌、为之守身如玉的“爱人”不好吗? 她不敢再自恋他心里还有她,更不敢说她作为他的发小儿兼前女友,在地位上能胜过那个“爱人”。 毕竟,也没见他为她写过一首半首的歌。 所以,如果不是情感上和物质上的需求,那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肉.体上的需求了。 祝春好咬着唇,用力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更坚定和清醒。 这时,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她从指缝里看到来电显示,又狠狠搓了把眼睛,接起了电话,声音冷淡:“喂?” 那头的环境好像很安静,没多少杂音。 周炽的声音清晰且吐字缓慢:“小蝴蝶,你挂我电话?” 虽坚定但仍怂的祝春好无声地咽了下:“……刚刚在洗漱,就先挂掉了。我准备睡了,有事吗?” 那边顿了下,问:“回岚江了?” “嗯。” “昨天就回了?” “嗯。” “急着回去做什么?” “学校这边忙。” 周炽像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急不慢地跟她闲扯:“怎么没叫钱阿姨给你做饭?” “嗯……”祝春好垂着眼现编借口,“我……” 她斟酌着这句话没说完,后背依靠的支撑“刷”得一下被拉到一边,她的上半身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下意识短促地惊叫了下,手机从手中滑落。 “啊!”她仰面摔在了地上。 拉开了阳台门,导致了这一惨案的贺昀倒抽一口凉气,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小祝指导,你坐在这里我没看到你!对不起对不起!” 夏津见状连忙跑过来扶她。 祝春好从地上爬起来,忍怒:“你干嘛?!” 贺昀胳膊夹着小灰灰,欲哭无泪:“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进了阳台没一会儿功夫,你家猫就有些暴躁啊,你赶紧管管它吧。” 祝春好先赶紧捡起手机,大概是掉落的时候,碰到了挂机键,早就挂掉了。 她不由庆幸,不过还是担心周炽已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摸了几下小灰灰把它摸得舒服得眯起了眼,便想跟周炽发消息“解释”一下。 三人加一猫,回到客厅,还没有坐下,便听到了门外输密码的声音。 贺昀看了看大门:“唔?这时候是谁啊?你家打扫阿姨吗?” 祝春好的瞳仁颤了颤,骤然心悸起来。 密码错误。 外面的人像是顿了下。 “咦?”贺昀开玩笑道:“你家打扫阿姨忘记密码了?” 祝春好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突如其来的危险预兆让她头皮发麻。 密码再次输入。 祝春好提起呼吸,久久未落。 密码正确。 解锁。 大门开启。 先传进来的是男人凌乱的喘息声,他一把推开门,疾冲几步,直到看到客厅里的三人。 有些急的脚步停住。 简约温馨的大平层内,气氛一时凝固降至冰点。 只有小灰灰,朝着来人乖乖地喵了声,一步一挪地蹭到他腿边。 男人的目光从祝春好,移到贺昀和夏津,最后又移回到祝春好身上,也停住。 而一股寒意从祝春好的尾椎骨一直蔓延至后脖颈,她像是被他的视线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周炽急促的呼吸被他一点点压回去,变成了一声冷笑: “这就是你说的准备睡了?小蝴蝶?” 真他妈热闹 祝春好对上周炽冷到刺人的眼, 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攫住,嘴唇微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周炽的话仿佛是结束这场可笑默剧的开关。 贺昀和夏津也都神色各异地看向她。 贺昀:“小祝指导, 周炽不就只是你邻居吗,他怎么会知道你家密码?” 夏津:“阿祝师姐, 你那个给你送过饭,长得像周炽的邻居,就是周炽本人?” 祝春好恍若未闻, 只愣愣看着周炽。 听了他俩的话,周炽不带什么情绪地笑了声, 轻轻靠在门框上, 手里把玩着一个黑银天然漆打火机,盯着她一字一顿念道: “祝春好。” 他语气讥讽:“今晚你这儿, 是真他妈热闹啊。” 祝春好抖了下。 他叫了她的名字。 上一次他叫她全名, 好像还是在分手那天。 分手的原因她虽然记不清了,但她却记得他最后一句宛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祝春好, 我也愿你前程似锦。” …… 在她一晃神的几秒钟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贺昀,已经忍不住朝周炽呛了起来: “你跟小祝指导什么关系啊?我们在这里热不热闹关你什么事儿?你干嘛连门都不敲就随随便便进别人家?” 刚刚对他和夏津凶得不得了的小猫, 现在正在周炽脚边翻着花样蹭他的腿, 还敞着雪白的肚皮给他摸,怎么看都是跟他很熟悉的样子。 门外走廊的感应灯熄灭,周炽轻轻顶开打火机盖子, 开盖声音清脆好听。 他擦出火,蓝色的火焰在他手中跳跃,映亮了他攻击性十足的脸: “阿蝶,你跟他们说说, 咱俩到底什么关系?” “还是,要我来说吗?”他似笑非笑。 祝春好死死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一声不吭,手心满满全是冷汗。 夏津盯着周炽,突然细声细语道:“应该就是邻居吧?关系亲密的话,也不会第一次输入密码错误。” 贺昀一听才想起来:“啊!对了,你刚刚还输错密码了,所以不是小祝指导告诉你的密码,不会是你暗中偷窥看到的吧?第一次试错了,第二次蒙对了?” 他浓眉紧拧着质问,“你说,你大晚上的,偷偷开小祝指导家的锁是什么居心?” 周炽扣上打火机,又擦开,表情就没变过,轻飘飘反问:“你是她的什么人?这里最没资格问我这句话的人就是你了吧?前不久,当着所有选手的面,针对她嘲讽她的人,不是你吗?” 贺昀顿时语塞:“我……” 夏津眼神一暗,朝他看过去:“你嘲讽过阿祝师姐?还当着所有人的面?” 贺昀哑然。 这是事实,他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就算他与她吃过一万顿饭,道一万次歉,做过的事,终究改变不了。 周炽有些好笑地继续开口:“夏津,你是刚知道你阿祝师姐跟我认识吗?” 夏津眼皮跳了一下。 “两年前五月十三号那天,射击训练馆后面的小树林,你不是看到我和她站在一块说话了吗?” 两年前的五月十三号,是他俩分手那天。 祝春好猛地转头望向夏津。 当时,她与周炽依旧约在小树林见面,说完分手后,她出了小树林便遇到了夏津。 周炽慢吞吞道:“哦,当时你还回头朝我笑来着。怎么,记性这么不好?” 夏津对上祝春好宛如第一次认识他的惊愕眼神,脸色骤变:“师姐,你听我解释,我……” 贺昀虽然不了解这又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他当搅屎棍,将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过去,立刻跟祝春好告状:“小祝指导,我老早就感觉这小白脸不像个好人了,他那无辜单纯的样儿都是演的,你可别相信他。” 夏津对贺昀忍无可忍,直接将压在心底的话骂出了口:“你能不能闭嘴?被人当枪使的蠢货。” 贺昀的脾气一点即着:“你骂谁呢?给你脸了是不是?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装模作样给谁看?” 两人顿时乱成一团。 就连周炽弯腰抱起了猫,慢慢走到了祝春好身边,他们都没发现。 周炽垂着眼,俯身轻声在她耳边道: “看到了吗,一个蠢狗,一个绿茶,你喜欢哪个?哪个配得上你?” 祝春好攥紧了手指。 他低沉的嗓音在夜晚好似诱人的蛊惑:“都不喜欢的话,我赶走他们好不好?” 祝春好睫毛颤动,嘴唇嗫嚅:“好……” 不管他们到底是怎样,她现在不想解释,不想说话,不想吵架,不想看到他们,也不想听他们讲话。 得到她的反应,周炽轻轻勾了下嘴角。 他将手中的打火机随意扔在了茶几上,清脆的滚动声又将贺昀和夏津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周炽淡声开腔:“诋毁中伤,阴险虚伪。” “现在,你们俩谁先滚?” * 吵闹声散尽后,客厅里只剩下祝春好和周炽,空气霎时便安静了下来。 也更加诡异起来。 周炽斜靠着墙正对祝春好,抱着小灰灰,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着毛,那双桃花眼却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祝春好不自在地咽了下,瓮声瓮气道:“……喂,谢谢你啊。” 周炽继续摸着小灰灰,轻描淡写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 祝春好低头绞着手指,半晌听到一声轻笑。 “阿蝶,你怎么会觉得我在帮你啊?” 祝春好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望着他。 他们两个的距离并不远,周炽稍微一伸手便能触到她。 他眼尾挑着,手一落将小灰灰放走,漫不经心道:“我把他们赶走,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你哭。” 他直起身,抬手。 祝春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臀部却抵到了餐桌上,没能避开。 “你哭的时候,从这,到这……”他的指尖落到她的眼睛上,从她的眼皮划至下眼睑,几乎划满一圈,将她圆钝的眼角包了起来,“都红通通的。眼睛里就像盛满了坠落的星星,破碎又明亮。” 祝春好的眸被他触碰得禁不住眨啊眨的。 他的指腹顺着她的皮肤滑下去,抚到鼻尖、脸颊,“还有这里,和这里,粉粉的,看着让人想亲。” 最后,落到了她饱满柔软的唇上摩挲着:“就连嘴唇,也是湿润的,泛着水光,气嘟嘟,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他很短暂地弯了下唇,笑意转瞬即逝。 接着他便扣住了她的下巴,话音缓而低。 “但是,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你哭,不代表,我不想让你哭。” 祝春好仰着小脸,怔怔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杏眼却因他略重的手劲儿不由自主地聚拢起氤氲雾气。 周炽低头看着她,“从小到大,我就不喜欢看你哭。小的时候是烦,后来是心疼。所以你的要求、愿望,我只要能做到,就一定会满足你。”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得离谱。因为不想看你哭,处处哄着你顺着你宠着你,不敢逼你太紧。” 他难以揣摩地笑了下:“结果呢,你一个看两分钟新闻都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把我甩了硬是半滴眼泪都没掉,转头就去跟你亲爱的师弟说说笑笑。” 他重重地捏了捏她的下巴,留下一个深色的指痕: “我在你心里,就一滴泪都不值,是吗?” 祝春好喉咙哽咽,眼眶里的泪水摇摇欲坠。 因为他的话,也因为他平静而冷漠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刃,在她心上重重剜了一刀。 周炽的手缓缓托住了她的后脑,带着侵略性与压迫感靠近,她酸涩的鼻腔已经能嗅到他身上的淡香:“所以现在,我后悔了。” “想看你哭,为我哭。” 他的气息陡然压了下来。 弄哭 祝春好的瞳仁倒映着周炽急速放大的浓郁眉眼, 剧烈一颤,眼底盈满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呜咽着哭出声:“……不要!” 周炽的面庞止在与她距离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几乎能触到她坠着剔透泪珠、抖得如同蝶翅的浓密眼睫。 他的唇欲落不落,呼吸纠缠在了一起。 果然, 都红了。 眼圈、鼻尖、腮边……还有湿漉漉的唇瓣。 红肿而又荼蘼,艳丽得诱人。 是他把她弄哭的。 周炽眼皮微垂,遮住涌动克制的情绪。 他堪堪错过她的唇, 挺拔的鼻尖轻蹭在她挂着泪水的粉腮上,沾了滴她的泪。 凉凉的, 带着一点她的温度。 祝春好后仰着上半身躲着他, 几乎坐到了桌子上。 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她只感到脸颊像被散着热气的羽毛蹭了一下, 而后他危险的气息慢慢退却, 掌着她脑袋的手也缓缓移开。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还没看清他的表情, 便见他又伸手过来, 她连忙重新闭上眼。 便感受到,他的手指碰了她的针织衫领口, 好像在轻轻地往旁边扯开, 也好像是在解她开衫顶端的扣子。 祝春好霎时便想到了她之前那个对于他为什么勾搭她的猜想,吓得抽噎着脱口而出:“呜呜呜不要!” 她的哭腔战栗着:“你脏……” 周炽手上的动作和表情都顿了下,漆黑的眸盯着她半晌, 慢慢反问出两个字: “……我脏??” 祝春好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太敢睁开眼睛,她依旧用力闭着眼,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外涌着:“嗯嗯呜……” 周炽的手停在半空中, 形状好看的桃花眼微眯,问她:“我哪脏?” 祝春好确认他的确停止了继续,这才微微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 她先看了看他唇形性感的嘴唇,接着视线又往他腰腹下面落了一段暧昧的距离。 而后便像被烫到般快速移回来。 她答案很明显了。 周炽差点被她气笑,“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祝春好抽抽搭搭而又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像只被弄哭的带刺小猫。 目光里写着:当然有关系了!她不要别人用过的! 周炽被她这莫名其妙的小脾气搞得磨了磨牙,语调又沉又狠: “我从上面,到下面,就你一个。” 空气滞了一瞬。 “……啊?” 祝春好微张着唇,震惊得都忘记哭了。 他和他那个爱人是“纯爱”啊??连吻都没接过? 周炽好像很着急,他的手又伸向她的领口。 “行了吧?我可以……” 祝春好连忙向后一躲,大声地直白拒绝道:“不可以!那我也不要和你做!” 周炽难得怔忡,看她那“宁死不从”的样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呼出一口气,咬牙道: “……小蝴蝶,你在想些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做了?” 祝春好眨巴眨巴眼。 不是要做啊……?那他扒拉她衣服干嘛? 周炽用手指勾着她针织衫,将领口拉开一点,让她自己看: “你荨麻疹犯了自己都不知道吗?脖子上全是风团,都没感觉吗??” 祝春好诧异地低头,“啊……” 针织衫下,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是一圈圈红色粉色的风团,深深浅浅,像是绽开的海棠花海。 这样一看,果然已经很严重了。 她以往都是入了春,三四月份荨麻疹才开始发作,这次提前了很多天。 周炽沉着脸问:“今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 祝春好捏着领口回想了下,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中午和晚上也都在外面吃的,因为是请贺昀和夏津吃饭还他们人情,便按照他俩的喜好点的菜,他俩口味一南一北一陆一海,因此菜色也有些杂,辛辣生冷、牛羊肉、海鲜发物各种乱七八糟的都有。 这样一回忆,她才惊觉,这两顿饭,竟然把之前医生跟她说的要尽量少吃的东西,都差不多吃了个遍。 祝春好又乖又讪地笑了声:“……记不清了。” 周炽冷笑,“是记不清了还是不敢说?” 看她这心虚的表情,他用头发丝想想就知道了,今天她肯定是和那俩人一起吃喝玩乐的。 周炽额上青筋挑了挑,深呼吸一口,手指主卧,言简意赅:“去房间里自己看看,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风团。” 祝春好还有点没从吵架到生病,这一突变中反应过来,愣愣应了声,不急不慢地,像没事儿人一般朝房间走,而后就听身后男人嗓音带着压迫: “动作这么慢,是想我帮你看?” “不,不用……我自己来。” 她马上小跑回房间关上门,第一件事不是看身上的风团,而是背靠着门板复盘。 她刚刚好像说了什么愚蠢的话…… 她说他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还说不要和他做…… 祝春好慢慢捂住了脸,甚至连哀嚎都哀嚎不出来了。 太丢脸了。 她这辈子的丑,好像都在周炽面前出尽了。 这场荨麻疹,不得不说来得还挺是时候的。 起码现在周炽肯定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凶巴巴冷冰冰地让她哭了。 祝春好撩起袖子和裤腿,除了脖颈,果然膝盖和胳膊肘上的关节都起了几乎对称的风团,并且在往大腿心和上臂蔓延,手指骨节以及手心上也起了一两个,和以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情况。 她刚才由于过于紧张惊惶,没顾得上痒,现在情绪一松懈下来,就感觉浑身上下、从头皮到脚趾都痒,尤其脖颈,她去主卫对着镜子检查这一小会,锁骨和后颈前前后后就被她挠得红通通一片,上面还印着隐隐约约的指甲抓痕,看着都骇人。 祝春好一边挠着喉咙上的风团,一边焉了吧唧从房间里出来,向等在外面的周炽汇报。 “起了好多。” 今晚估计又要痒得睡不着了。 周炽看她仍在挠,皱起眉,“别挠了,越挠越多。” “哦。”祝春好恹恹放下手。 “过敏药家里还有吗?” “没了。” 她只有春天夏天荨麻疹最严重,去年的药吃完后,今年的药还没来得及备。 “穿上外套,现在带你去医院挂水买药。” “哦。” 祝春好走去衣帽间拿外套。 可是,真的很痒。 祝春好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手想悄悄挠一挠后颈,手刚举起来,还没放上,就被人握住腕骨反剪在背后。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落到她耳根: “让你别挠了。” 周炽这突然的靠近,熟悉的淡香直往她身上扑,又让她想起刚刚那蠢到家的“会错意”,而且身上痒却不能挠,心情格外烦躁。 她被迫背着双手,恼羞成怒:“很痒的!就挠一下都不行吗?” 周炽稳稳抓着她手腕,声线懒散,劲儿却一点不松:“那也不准挠。” 她每次发荨麻疹,意志力都会变得相当薄弱,本来没几个风团,被她一挠就会蔓延一身,风团一旦成形便很难消除,到时候整夜睡不着觉,受罪的还是她自己。再严重甚至会呼吸困难,直接进抢救室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祝春好痒得受不了,控制不住地朝他发脾气,“你管我啊!就要挠!” 周炽轻轻笑出声来,边说另只手边动作着。 “阿蝶,看来你是忘了我的监察权和一票否决权了。” 透过面前衣帽间的落地镜,祝春好看到周炽左手剪着她,右手单手松开领带用力扯下来,黑色的真丝领带发出细微而粗暴的破空声。 祝春好立刻想到他要做什么,挣扎了下没挣开,认怂求饶道:“喂,你等等,我不挠了……” “晚了。” 周炽用他的领带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手腕绑了起来,还很闲情逸致地系成一个蝴蝶结。 黑色的蝴蝶结映着她纤细雪白、像散落着红色山茶花瓣的腕骨,颜色冲突极其强烈。 周炽移开眼。 力量差距悬殊,反抗宣布无效。 祝春好又想哭了,鼓了鼓脸,泪水涟涟地透过镜子看他。 “这样到医院我会很丢脸的……” 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因突发荨麻疹控制不住挠自己而被绑起手来的射击运动员?? 然而一向见不得她哭的周炽,这次无动于衷,甚至看着她欲哭的表情,唇边还扬起了一丝玩味的笑。 啊,她想起来了,这人现在是个变态,喜欢看她哭。 祝春好抽了抽鼻子,努力将泪憋回去,换了一个以前百试百灵的方式,她对着镜子里的周炽,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怜兮兮地叫他: “……阿炽哥哥。” 比起在外人面前丢脸,好像还是在他面前丢脸比较好,毕竟已经丢习惯了。 落地镜里,周炽眼中的晦涩转瞬即逝。 他浅淡微笑:“小蝴蝶,这招现在也对我没用了。” 祝春好抿唇,刚泄气地低下头,便听到他轻飘飘一句: “放心吧祝大小姐,到医院就给你解。” 她立刻又挂起了笑脸,“行吧。” 就说嘛,这招果然是最管用的。 去了医院,几乎所有的流程都是周炽帮她跑。 幸亏本来深夜医院人就不多,而且他又武装得严实,全身上下的皮肤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除了医生护士奇怪地多看了他几眼,没有人认出他来。 挂水的时候,周炽一直坐在她旁边,跟条警犬似的看着她,不许她挠。 他戴着墨镜,她看不到他视线的方向,每次以为他在看平板,她想悄悄挠一下的时候,都会被他捉住。 周炽淡声:“嗯?想干嘛?” 她便一动都不敢动了。 就算挂着水,也吃了药,没一开始那么痒了,她还是难受得瞪了他好几眼。 好不容易吊完水,祝春好臊眉耷眼地跟着他回家,小脸埋了一大半在冲锋衣的领口里,故意不看他,以示对他独.裁专政的抗议。 他按电梯时,她垂着脑袋,到了家门口他熟练地按密码时,她还垂着脑袋。 直到他打开门,让到一边,她低着头进门后。 一抬头,才惊觉不对—— 几乎全部黑白灰风格的家具,冷冷淡淡的像是没什么人气儿。 这并不是她家。 “等等……这哪儿啊?” 面前是陌生却又带着莫名熟悉感的领地,祝春好情不自禁地就往后退了一步,撞进了身后坚硬的胸膛上。 咔—— 她听到大门轻轻被反锁。 周炽温热的掌心按住她的肩膀,像是锁住闯入陷阱的猎物。 他的呼吸从领口流入她的后颈,激起阵阵战栗,语气中是笃定的命令感。 “我家。” “今晚,你在这儿睡。” 反抗试试 室内有周炽身上的冷香味, 清清淡淡的。 祝春好睁圆了猫眼,扭头表示强烈异议,“为什么!” 周炽摘下帽子口罩, 语气不容置疑:“我得看着你,省得你总挠风团。” 祝春好语噎:“……这, 不必了吧?我们俩的关系,睡一个房子,有点……” “不仅睡一个房子。”周炽朝沙发撇撇头, “今天你睡沙发,我睡地毯。你上, 我下。” “啊?”祝春好看着宽大得都能躺开两个人的沙发, 以及沙发下铺的巨幅羊毛地毯,彻底傻眼。 周炽歪着头看她, 笑得有点痞:“或者, 如果你想跟我一起睡床上我也不介意。” “不想!” 周炽点点头,开始脱外套换鞋, “那就你沙发, 我地毯。” 而待他换完鞋,祝春好仍在原地站着没动。 周炽见她那不安的小表情, 挑着眉笑了声:“现在知道怕了?” 他斜斜靠着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彼此的房间随便乱进,你现在跟我在一个屋子都害怕,却能放心让那两个蠢货进家门?” 祝春好低头半天, “……你们不一样。” 他是她的青梅竹马,她百分之一百相信他。 但同时他又是她的前男友,这个身份带着别样的危险。 周炽冷呵,“又是不一样。” 元宵节那天, 他问她为什么她师弟能帮她拎包他却不可以,她便说不一样。 现在,她的答案又是这个。 周炽捏着她的肩膀,跟拎小鸡一样把她带到沙发上。 而他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跟她膝盖碰膝盖,头对着头:“正好现在咱俩有空,你来说说,到底哪里不一样。” 祝春好被他这样紧盯着有些坐立不安,脖颈的风团也烫得厉害,她又不自觉地伸手想挠。 而后腕子便被他狠狠抓住。 她抽了一下没抽出来,有些恼道:“起码他们不会这样对我!他们不会抓我手!” 周炽嗤笑:“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 “在今天之前,你知道你那亲爱的师弟,明明心里清楚咱俩认识,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祝春好哑口无言。 与学校或学校外面的其他人相比,她一直觉得射击队的人就像她的娘家人,平日里夏津伶俐嘴甜,一起在射击队训练三年,可以说是她看着练成现在这水平的,因此她看待他像看个小孩儿,也没设防,甚至今天就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她才能安心让他俩进门。 “我,我错了。”祝春好乖乖承认错误。 她抿抿唇,又想到:“可是我练过擒拿、散打还有防身……”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黑影突然欺了过来,手腕连同整个上半身都被他按在了沙发上。 周炽将她的另只手也捉住,一起摁在她头顶,他左腿弯曲,膝盖支在她大腿侧,右腿直立,把她锁在身下,语气懒散: “我以为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让你充分了解了正常男性和正常女性的力量差异。” “但现在看来,你这两年忘得差不多了。” 他在她上方饶有兴趣地扬了扬下巴,在她的角度看,拽得不行。 “来,你反抗一下试试?” …… 沙发自然地向两人中间受力最大的地方凹陷滑落,她的大腿外侧与周炽的大腿内侧,隔着几层衣料,靠在了一起。 这个姿势……很糟糕,极近,也极暧昧。 祝春好整个人从与他接触的大腿开始点燃,烧至全身血液: “你干嘛!” 周炽盯着她眯了下眼,凑近打量:“你脸上也起风团了?痒吗?” 温热吐息混着黑加仑与烟草的甘涩,色气的那种好闻。 祝春好咬着牙别过脸憋气:“不用你管,你滚开!” 周炽仔细观察了一下:“哦,不是风团。” 他慢吞吞阐述事实:“是你脸红了。” 祝春好恼羞成怒,如他所愿开始挣扎,手脚并用,怎么使劲也挣不开,她气得想骂人:“你能不能滚啊!” 周炽单手按着她,一点都不费力:“你不是练过吗?你自己起来。能起来吗?” 祝春好几乎把全身的劲都用到胳膊上了,也没撼动他分毫。 她红着脸辩道:“他们力气没有你大!” 周炽闲闲道:“阿蝶,我没用全力,而且我只用了一只手。” 他将另一只没有用到的手,在她面前亮了亮。 祝春好要被他气哭了:“你到底想干嘛?!” 周炽眼皮一敛,声音低沉:“给你上一课,永远不要相信男人,永远对男人保持警惕。” 祝春好反唇相讥:“你让我不要相信男人,还让我跟你睡一个房子?还一个沙发上面一个沙发下面?” “我不一样。”周炽挑眉。 “你哪不一样?” “我哪跟他们不一样只有你知道,因为这是你说的。” 祝春好:“……” 她咬牙切齿:“好!我明白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行了吧!你赶紧起开!” 周炽这才慢悠悠起身。 一脱离他的钳制,祝春好立刻贴着沙发挪到另一头,离他远远的站起,“我,我要洗漱了……在哪洗漱?” 周炽抬手一指,“里面粉色的洗漱用品是新的,没用过的。你洗漱完顺便涂上药,新睡衣一会给你放沙发上。” “哦……” 洗浴室里的东西都是两套,一套灰色,一套粉色。 就好像,一直在备着谁来用似的。 祝春好洗漱完,也在风团上涂完止痒的药,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看客厅。 周炽不在,只沙发上有一套干净的睡衣和枕头被子,还有一套同款枕被放在地毯上。 主卧卫生间发出哗哗的流水声,周炽大概是在洗澡。 祝春好换好睡衣后,主卧的流水声还没停,她便背着手在他的客厅里溜达,像是在视察自己领地的小女王。 周炽的房子装潢几乎全部都是黑白灰,好像只有洗浴间的那套洗漱用品和她身上的粉色睡衣超脱于这三个颜色之外。 整体布局跟楼下她的那个都是一样的,阳台同样很大,朝着窗外摆着两个藤椅。 祝春好本来只是往阳台随意看了一眼,瞥到什么东西时,视线突然顿住—— 藤椅上方,怎么好像有两只耳朵…… 她微抬了抬眉,又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又转眼看另一个藤椅,同样有两只耳朵! 她耐不住好奇,拉开阳台门,绕到藤椅的正面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瞧到的那瞬间却突然怔住。 两把藤椅上,摆着上元节那天,她在地摊赢的玩偶——一只狐狸,一只猫。 它们两个圆乎乎的玩偶胳膊被摆成牵在一起的样子,脑袋前面还相应地挂着他俩那天戴的狐狸面具和小猫面具。 祝春好愣愣地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而后便听见主卧的水声一停。 她连想都没想,立刻拉上阳台门,连跑带跳快速回到沙发。 周炽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祝春好已经整个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 周炽用毛巾擦着头发问她,“涂药了吗?” 祝春好看着他穿的,跟她身上那套粉色睡衣同款的灰色睡衣,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嗯。” “风团还痒吗?” 周炽带着热热的水汽,走到沙发前。 祝春好眼睛眨了眨,看着他,很乖的样子:“有点痒,但我不挠。” 周炽眉心微动,坐到了沙发下的地毯上:“这么乖?” 她躺,他坐,这样,他们俩几乎一个高度。 他对上了她水洗似的眸子。 祝春好“嗯”了一声,他身上带出来的潮湿热气蒸腾到了她脸上,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把被子拉高,盖住眼睛。 “看什么看。我要睡了。” 周炽把灯关上,看着她的被子道了声:“嗯。晚安。” 黑暗中,祝春好听到他窸窸窣窣地躺在了沙发下面的地毯上。 所以,现在,他们俩穿着同款睡衣,盖着同款被子,睡着同款枕头,躺得距离如此近。 还有一只狐狸和一只猫在阳台上牵手…… 啊。 祝春好咬着唇,闭上闪亮的眼睛,脑海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身上的痒都顾不得去想了。 而底下的周炽静静看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等到祝春好发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很长时间,确定她已经熟睡没再挠过风团后,他半坐起来。 因为之前睁了眼许久,他早已适应了暗度,借着月光,略微能看清她的脸。 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脸颊上浅浅抿出了一个梨涡,细眉舒服得伸展着,也没有呼吸困难,好像风团确实不是很痒了。 周炽放了一半的心。 祝春好在睡梦中,嘴巴突然抿了抿,翻了个身,朝向了他这边,腿伸出沙发一大截。 周炽唇角勾了勾。 祝春好,睡相不好,极爱翻身。 如果双人大床旁边没人挡住,她一个人睡的话,有时候能从床南头翻到床北头。 因此,仅仅两人宽的沙发,她如果翻身翻下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周炽躺回地毯上,特意与沙发之间留了半人的空隙,转向她,静静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他今天骗她了。 他也并不值得她相信。 男人都一样,下半身与上半身独立开思考,受欲.望支配。 他与他们不一样的可能在于,他更心计,更卑劣。 周炽估摸了下祝春好与沙发边缘的距离,以及她上一次翻身的时间间隔,将自己的被子叠了几层,垫在了旁边,而后伸出了右臂沉默等待。 没几分钟,沙发上的祝春好睡够了这个姿势,再次朝外翻了下—— 在不知不觉中,她翻下沙发,落到了松软的被子上,以及,被等待多时的手臂稳稳接进了怀中。 黑暗的客厅里,周炽的唇角弯着,将她的脑袋轻轻揽到他的胸膛旁,如同两年前他们的每一次同床共枕。 最后,他把随着她卷下来的被子轻轻拽出一角,盖在了自己身上。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这次真的晚安。 小蝴蝶。 * 祝春好是被钥匙插进锁芯里转动的声音吵醒的。 由于吃的过敏药里有安眠成分,因此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昏沉,被吵醒后她眼皮沉重地耷着,迷糊着懵了好一会,也没反应过来今夕何夕今处何地。 只是下意识地半眯着眼仰头朝发声处看去。 同样朝发声处看过去的还有她身体下面的,在差不多时间苏醒、意识也不太清明的周炽。 而提着菜,用钥匙打开大门进屋的钱阿姨,恰好便与他俩六目相对。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 啪—— 钱阿姨手中的菜篮子掉到了地上。 她震惊地看着她的两位住在上下层的雇主穿着情侣款睡衣,亲密交缠着躺在地毯上的一个被窝里。 甚至,祝小姐几乎半个上半身及整条腿都略显骄纵地搭在周先生身上,而周先生的手正紧紧搂住她揽在他的胸膛上。 “抱歉,周先生,祝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俩……” 钱阿姨尴尬地说不下去,低头鞠躬:“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 她说完立刻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将门重新关好。 赖他腿上 大门清脆的关闭声, 让祝春好一团浆糊的大脑重启。 钱阿姨说什么? 谁和谁?打扰什么?继续什么? 她脖颈僵硬地动了动,呆滞地略转了下视线,便对上了周炽那张从刚睡醒便攻击性十足的脸。 几乎满视野的拽颜暴击让她瞬间清醒。 她现在……正跟周炽躺在一起?? 她颤颤巍巍地掀开被子, 视线不敢置信地继续下移,发现: 她的身体正紧紧贴在周炽身上, 右手很不见外地伸进了他睡衣下襟里,搁在他紧致分明的腹肌上;而腿则大大咧咧缠着他劲瘦的腰,腿弯夹着他某个不可言说但存在感很强的部位, 且还没完全夹住…… 祝春好倒抽一口冷气。 这不是在做梦吧? 头顶忽得传来男人慵懒低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倦哑, 有些性感: “还不下去, 是想这样继续睡?” 这句话宛如敲在她脑海里,祝春好触碰着他的数个地方像是同时爆破升温, 她抱着被子, 连滚带爬地坐起来缩到地毯离他最远的一角。 而她把被子一扯走,有的东西就更明显了, 她的目光被烫到般, 又下意识把被子给扔回了他身上,盖住了清晨蓬勃的突兀。 祝春好手脚无措, 尴尬地转脸儿看向阳台, 深呼吸好几口,按下狂跳的心脏,勉强维持住冷静问:“那个, 我们,我们怎么会……这样?” 昨晚睡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周炽也坐起来,被子松垮挂在他身上,他慢慢伸了下懒腰, 微笑:“我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所以这得问你啊,小蝴蝶。” “我……”祝春好语塞。 她也不知道啊。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她是怎么下来的,昨晚在过敏药的加持下睡得太沉了,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还挺开心的梦,比如什么和周炽以及小狐狸小猫手牵手玩射击的梦…… 目前概率比较大的一个可能性就是,她自己翻身翻下来的…… 于是她宛如一个酒后乱性且不打算负责的渣男,硬着头皮解释道: “那个,大概是这沙发太小,所以……我失误了,不过我平时睡相挺好的……” 她的后半句让周炽笑出声,他噙着笑点头:“嗯。你睡相好,这个我很了解,以前又不是没跟你睡过。” “你!” 祝春好合理怀疑他在内涵她。 瞥到门口钱阿姨没来得及带走的菜篮子,她突然想起来:“完了!钱阿姨肯定误会了,怎么办!” 周炽左手撑地,散漫地半坐着,后仰着上身:“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俩……”她鼻子皱着,欲言又止。 “我们俩怎么了?” 他一脸无辜问,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祝春好抿了抿唇,底气不足道:“误会我们俩睡了……” 周炽歪头,像是非要她说出来:“我们俩这不就是睡了,她没误会啊。” 祝春好被他气得狠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咬着牙直白道:“误会我们俩做了!” 周炽终于笑了下,颔首宛如思索,沉吟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她误会。” 祝春好连连点头,赶紧道:“对吧对吧,那你有什么法子?” 周炽无比坦然地看着她:“我们来真的,她就不算是误会了。这便是事实了。” 祝春好:…… 她就不该对这混蛋抱有希望的。 祝春好蹭得站起来,想趁钱阿姨还没走远的时候跟她解释一下。由于心急起得太猛,眼前黑了黑,腿脚也发软,晃了晃歪了下去—— 恰好就侧坐在了他腿中间…… 这一瞬间她还头晕着,来不及说什么,只能感觉掌着她后背的手很温暖。 没过几秒眼前便重新明晰,她也看清了正胳膊肘支在腿上,手撑下巴歪头瞧她的周炽,他勾着唇像是轻轻感慨了一声道:“这么不舍得啊……” 而后他又很善解人意道:“放心,我会跟钱阿姨解释的。” 祝春好被他后半句引走注意力,都没听清他前半句:“…你怎么跟钱阿姨解释?” 周炽语气笃定:“我就跟她说,我们俩是发小儿,偶尔睡一张床也不奇怪。” 祝春好怀疑:“……异性发小儿睡一张床不奇怪吗?” 明明很奇怪吧…… 周炽一脸理所当然:“不奇怪啊,我们小时候不也睡过一张床?” “小时候那都没到十岁……” “那不也是一张床?” 周炽继续道:“而且我们现在睡的都不是床,是地毯。还是有差别的。” 他举例:“比如作为朋友,我们晚上一起玩的晚了,将就在客厅的地毯上睡一觉,不是很正常嘛?”如果忽略是睡的一个被窝的话。 “唔……”祝春好若有所思,有点动摇。 周炽耸肩:“更何况我们又没真睡。” “那,好像,确实有道理……”祝春好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放心了?”周炽问。 “放心了。”祝春好点头。 周炽眉梢挑得匪气:“那你现在能从我身上下去了吗?” 祝春好这才惊觉她还坐在他身上,连忙起身,这次不敢直接站起来,而是挪到了沙发上坐着。 她一抬头又对上他玩味的目光,他的表情似乎是觉得——她是故意赖他腿上的…… 她也反应过来她刚坐他腿上时,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祝春好忙不迭说明:“我刚刚是起猛了头晕所以才……” “哦。我懂。”周炽随口应道,那表情也不像是信了,依旧意味深长的。 好像洗不清了……祝春好放弃自证,咬咬唇甩锅:“…那你不是厉害得很吗?单手力气就能怎样怎样的,这么厉害怎么不接住我,非等我坐…坐你腿上……” 周炽活动了下手臂,给她看睡衣上的压痕:“胳膊被你躺了一宿压麻了。” 祝春好:…… 算了,洗不清就洗不清了吧。 她承认他确实有点姿色…和本钱。 她想起醒来时摸到的腹肌,嗯…直接摸比上次两人三足隔着衣服摸到的手感更好。 周炽不知道她勾着脑袋在想什么,甩甩手站起来,问她:“风团消了吗?” 祝春好微红着小脸干咳两声,撸起袖子,摊开手瞧,“消了一点了。” 她荨麻疹期间,大多是晚上起一大片,也是最痒的时候,早上会消一点点,循环往复个好些天。 周炽看她胳膊和手上残留的几个红印,眉轻轻皱了下:“我得回剧组了。你和我一起?” 祝春好满脑子疑惑:“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 “我现在是你监护人,你意志力不行,总挠风团,还乱吃乱喝,不严格忌口。” “不要!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我能照顾好自己。”祝春好强烈反对。 周炽居高临下看她:“能照顾好自己?大一那年的清明节,急性荨麻疹进抢救室的不是你?” 那年清明,他就回了趟家祭祖,而她留在岚江跟着同学出去玩,出门没带过敏药,吃了发物玩出汗吹了风,寻麻疹突发,直接在路边呼吸都困难了。被吓坏了的同学打120送进了抢救室。 祝春好梗住,这件事好像没办法否认。 她眨了眨眼,找别的理由:“可我要是和你一起去,岂不是别人都知道我们关系了?” 祝春好对这点排斥得很。 周炽的眉又皱了起来,沉沉看她:“这点破事儿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 祝春好摇头,坚定地将他的视线顶回去:“不去。没商量。” 周炽其实也清楚以正常手段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他眯了眯眼,突然笑了,慢吞吞道: “行。过几天别求着我说要去。” 睡蝴蝶 祝春好盘腿坐在沙发上嗤之以鼻:“……怎么可能?” 周炽懒洋洋笑了声, 带着清晨刚醒的鼻音,他没说话,低头翻起手机。 弧度好看的眼尾挑着, 让祝春好想起此刻正坐在阳台和小猫牵手的大狐狸。 她瞬间警惕了起来,猫眼眯着。 “喂, 你又想算计我?警告你啊,我不会去的,少弄些阴谋诡计。” 周炽一边敲着手机一边抬眼睨她:“放心, 没有阴谋诡计。” 祝春好刚松出一口气,便又听他道:“这次阳谋。让你心甘情愿去。等着啊。” 周炽收起手机, 转身。 祝春好看他这好像已经搞完事情、大局已定的样子, 半起身,心也提起来:“诶。你做什么了?去哪?” “洗澡。”周炽转回半张脸, 长寸下眉骨与鼻梁轮廓分明锐利, 唇角含笑,“洗澡需要跟你汇报吗?祝大小姐。” “不用……”祝春好又讪讪坐回来。 心里嘀咕:天天洗几次啊, 晚上洗早上也洗的…… 这次周炽洗的时间格外长, 祝春好都洗漱完且洗了个头发还吹干了,他都还在浴室里哗啦啦的, 于是她又做贼似地去阳台, 看了会两个玩偶,捏了捏小猫的手,又戳了几下狐狸的脸。 直到听到浴室的水声停止, 祝春好刷得放开玩偶,将阳台门拉上,往客卫跑,正好撞上了从主卧出来的周炽。 祝春好眼疾手快地用手抵着他恰到好处的胸肌, 不至于跟他撞成一团。 这一碰就觉出点不对来,她忙不迭拿开手,后退一步:“你…身上好凉……” 刚睡醒的时候明明很烫的,现在他身上的水汽却是冷的,像是过了水的冰镇饮料。 她看着他锋利喉结上残留的水珠,猜到:“你用凉水洗的澡?” “嗯。” 周炽黑漆漆的眼瞥她,似乎在说,什么原因她应该知道的。 祝春好眨了眨眼,联想到以前在一起时他洗凉水澡的时机,突然就明白了。 她的脸瞬间涨红,像是哑了声。 “所以,不要相信男人。懂了吗?”周炽的声音都像是被冷水浸透了,笑意都是凉凉的。 祝春好尴尬点头:“……懂了。” 周炽又看了她眼,便晃晃悠悠去提门口的菜篮子:“昨天你的屋子进了脏东西,该打扫了,我想找保洁大扫除一下,可以吗?” “可以……”祝春好感受到了他对于贺昀与夏津满满的恶意。 “哦。”周炽继续瞥她,“还有,你今天有事吗?是待在家里还是需要陪你新认识的狮子狗玩……” 没等他说完,祝春好便道:“不,不用。待家里。我可能得睡一天。” 贺昀自从昨天从她家离开,就没再联系她,她觉得这样很好很清静,反正她欠他的人情已经还完了。 射击馆她也不想去,一个是因为去了还得指导夏津,怪怪的;再一个就是经过了前几天运动会过得那把瘾,只能看不能摸枪让她觉得有些受不了了。 而且荨麻疹除了会痒,头天吃的药副作用很大,几乎会让她昏沉一整天。 以往她发荨麻疹,最严重的时候都是窝在家里睡觉。 “那正好,我今天也待在家里陪你。”周炽点头。 祝春好疑惑:“……你是什么时候回剧组啊?” 周炽微一思索:“大概明天吧。和你一起。” “我说了我不会去的!” 周炽懒散地插着睡裤口袋:“祝大小姐,话不要说的太满。” 祝春好抿了下唇,想起过往他的手段,熄了声。 吃过早饭,周炽用笔记本工作,她就在他旁边象征性地学习一下,然而没个十来分钟,她便开始哈欠连天,但周炽的“阳谋诡计”还没浮出水面,就像另一只还没落地的靴子,让她很在意,所以一直撑着眼皮不想睡。 只是坐姿从笔直坐着慢慢变成微弯着腰、托着腮,最后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睁着的眼睛也越来越小,等到都要挣不开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听到周炽轻笑了下: “行了。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这句话真就让她安心地睡了过去,什么时候被周炽抱去了沙发都不知道。 偶尔中途醒来,周炽要不就是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工作,要不就是帮她在胳膊手上涂药。 连中午饭她都是迷迷糊糊吃完的,到下午身上又痒了起来,她才逐渐醒来。 是时天色晦暗不明,客厅也没有开灯。 祝春好安静地眨了会儿眼睛,慢慢醒神,近处男人轻轻的呼吸声和敲击键盘声才传进她耳朵里。 哦,对,这是周炽家。 她没有动,下意识去感受声音的位置,好像是在……脑袋的后上方? 祝春好扭头看去,周炽也低头看过来。 她这才发现她正枕在周炽的大腿上。 昏沉的天光将周炽那张锐利的脸低像素化,他垂眼笑的时候显出些撩人的宠溺: “睡蝴蝶,醒了?” 祝春好慢慢爬起来,揉揉眼。 在跟周炽待在一个屋子里仅仅一天,她对于睡在他大腿上这件事竟然都能心脏快速扑通几下后便坦然自若。 生病和醉酒大概都会降低防备心与增加感性情绪吧,尤其是对于一个在这时照顾了她一天的人。 她瓮声瓮气:“……睡蝴蝶是什么?” 周炽挑着眉看她:“睡美人的变种版。” “呃……”祝春好现在还有些呆呆的。 周炽合上笔记本,意味深长道:“刚刚你的歆歆姐给你打电话了。你要看一下她的消息吗?” 祝春好没反应过来他表情里的深意,“哦”了声便捡起手机看消息,而后便看到—— 赵绘歆:【阿祝,有一个剧组找你做短期的射击指导,那个电影剧本好像是讲一个射击运动员的射击生涯,你去的话估计能玩枪。不过这个电影明天就开机了,有点急,而且在京市,你感兴趣吗?】 祝春好抬头对上周炽噙笑的桃花眼,迟钝地意识到:第二只靴子落地了。 * “你一定一定一定不要暴露和我早就认识啊!我们就只是在综艺上认识的哦!如果碰面你还是叫我祝指导哦。” 即将下周炽的私人飞机时,祝春好再次强调。 “噢。”周炽撑着下巴,不咸不淡地应声,很没有诚意的样子。 祝春好裹着毛绒绒的围巾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圆钝的眼,着急道:“……你认真点嘛。” 周炽吊儿郎当:“小蝴蝶,你知道让我认真的法子。” 祝春好无语半晌,又气又恼的声音隔着围巾传出来:“……阿炽哥哥!” 周炽的眉立刻扬了起来:“行。没问题。”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围巾宛如握手:“祝指导,好久不见。” 祝春好:…… 她有些无语地把他的手拍开,“你不是说这招对你不管用了吗嘛……” “只限那一天失效。”周炽淡淡道。 祝春好腹诽:莫名其妙! “荨麻疹如果严重了,或者有别的情况立刻联系我。不准挠风团,不要乱吃东西,司机会给你送饭。”周炽抬手整理了下她的帽子,懒洋洋地说着。 “知道了!放心吧。估计风团要晚上才发呢。” 周炽塞给她一张房卡:“收工不要乱跑,去找我,这是我房间的房卡。” 祝春好蹙着眉推回去:“不要。万一我去你房间被拍到怎么办?” 虽然她不懂娱乐圈,但也看过这种类似的八卦。 “我家的酒店谁能拍我啊?”周炽散漫道。 “……那行吧。”祝春好又收下。 两部电影的拍摄点虽然都在京市,但都是实景拍摄,不是影棚拍摄,周炽那部电影大概是警匪片,拍摄地点乱得很,而祝春好即将参与射击指导的这部电影是讲射击的纯运动励志片,主要地点在京市的射击馆。 因此下了飞机,祝春好便打算与他分道扬镳,“那我先去了哈,晚上有机会见吧。” 周炽似笑非笑:“哦。那,以后再见。” “嗯嗯。”她急着去玩枪,敷衍地应了声便掉头走了。 祝春好到射击馆门口的时候,这边正在准备开机仪式,工作人员和演员几乎全齐,熙熙攘攘。 而首先吸引她注意的是巨幅挂报上的电影名字—— 《惹蝶》 “蝶”。 大概是与她的小名相同,祝春好怔了下。 没等她细细琢磨,便听到了二十分钟前刚跟她告别的男人的声音。 祝春好转头,看到周炽就像刚刚在飞机上与她握手时的表情和语气,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他伸手拽住她的围巾下摆,懒笑:“祝指导,好久不见。” 邻居哥哥 祝春好很不容易地才忍住没像在飞机上那样拍掉周炽的手。 她快速扫了一眼四周, 幸好剧组不跟当时综艺一样安静,且也不是时时都有摄像机开着,大家都在准备开机仪式忙得很, 只有一小部分人注意到周炽。 祝春好握上他的腕骨,胡乱摇了两下便当握手了, 憋着气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周炽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祝指导,好巧,我在这部电影里有个客串角色, 所以来参加一下开机仪式。” 祝春好脸埋进围巾里:“……你,你挺忙啊, 哪儿都有你。” 她这才想起下飞机时他那句别有深意的“以后再见”, 心中懊恼荨麻疹让她的敏锐度都下降了。 周围有来来往往的人,不太好说话, 祝春好默默走到一旁人少处, 边走边小声问他:“分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也要过来啊。” 周炽跟在她身侧:“我看祝指导跟我分开挺开心的,就想让你多开心会儿。” 祝春好语噎半晌, 问他:“你这次又客串了什么?” “一会儿你看看剧本就知道了。” “今天就有你的戏?” “没有。我等下就走, 那边杀青我再来,快了。” 周炽示意她看正在导演身边的年轻女演员。“在剧组别人你不用过多指导, 你主要就指导女一号, 她是新人演员,刚大学毕业。” 祝春好遥遥望过去,那女演员身材高挑匀称, 丹凤眼,芙蓉面,是令人看一眼便会觉得惊艳的清冷长相。 她点点头,问他:“你怎么知道导演会要我指导谁?” “因为这个电影是我投资的。”周炽闲闲地用一根手指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勾了勾, 漆黑的桃花眼含笑,“本来是不需要射击指导的,昨天临时加上的。” 祝春好小声吸气:“那别人岂不是都知道……”她跟他有交情了? 周炽勾了勾唇:“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我客串,不知道我是投资人。只有导演知道。” 祝春好放了心,“那就好。” “周炽!”那边的导演也看到了他,带着女一号过来。 周炽略微把祝春好引荐了下,便被导演拉去一边单独谈事儿去了。 而面容冷净的女一号,微笑着朝祝春好伸出手:“祝指导你好,我叫周游。” 祝春好握上她微凉的手,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周游老师你好,我叫祝春好。” “之后的日子麻烦祝指导了。这是剧本,祝指导可以先看一下。” 祝春好欣然接过剧本。 她需要大体了解女一号在影片中不同阶段处于的不同射击水平,才可做相应的指导。 但还没看今天要拍摄的内容,祝春好刚看了两行剧情梗概,便觉出了不对劲。 这部电影的女主叫做纪蝶,家庭条件优渥,从小便展示出了射击天赋,尽管家人担忧与不愿,她仍是走上射击这条路,但在高中时腰伤…… 祝春好看到这里就看不下去了,她皱眉瞥向正注意力松散着听导演讲话的周炽,他宛如感受到她的目光,瞧了过来,对她随意地笑了下。 周炽在搞什么啊…… 她旁边的周游见她脸色不对,温声道:“怎么了?祝指导,剧本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事……那个,周游老师,请问这个剧本可以给我一份吗,我想好好研究一下……” 周游很好说话:“可以。这份祝指导你拿去看吧,不用还我了。我还有一本。” “谢谢。” 祝春好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抱着剧本开始快速地扫女一号的人设和梗概:泪失禁体质、肤白貌美、射击比赛横扫青少年组、腰伤、放弃特招生名额、荨麻疹、参加高考、进校射击队、锦标赛三连冠、腰伤复发…… 看到这,祝春好捏紧了拳头,这个剧本的女主直接报她祝春好的名字得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继续看下去,想看看还没发生的事要怎么编,便瞧到结局是——纪蝶进了国家队不说,还即将参加奥运会,而最后的结果是…… 祝春好:? 她咬着牙紧盯着周炽,直到把他盯得又朝她望过来。 他见她这气鼓鼓的样子,笑了下,跟导演说了句什么,导演招呼大家进行仪式,周炽便走了过来。 祝春好把剧本捏得哗啦响,“这剧本谁写的!不会是你写的吧!” 周炽颔首,“部分由我口述。”绝大部分。 “周炽!你怎么敢的呀!别的也就算了,还参加奥运会……”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前面的原型是她怎么办! “阿蝶,我相信这些你都会做到的。”周炽笃定道。“你会比剧本里做得更好,飞得更好。” 祝春好对上他认真而深邃的眼神,一下便熄了火。 她愣住,“你……” 她突然发现这个字说的干涩无比,干咳了一声,重新问:“你…怎么就这么确信……” 其实,现在,祝春好自己都不是很相信了。 她有射击天赋,这是有目共睹的。但她爸妈担心的也对,她身体确实不怎么好,光荨麻疹,就能反反复复折磨着她每一个春天。 更不用说对她来说堪称致命的腰伤,几乎贯穿她这短短几年的职业生涯,每当她踌躇满志,它便会来给她泼上一盆冷水,让她清醒清醒。 其实,过年的时候,她妈决绝的态度,让她真的以为她要从此告别射击了。不管是爸妈还是小姑,他们对她都不看好。 幸亏,他回来了。 “嗯。我相信。” 周炽看着她,眸里褪去了刚刚的松散,显现出灼人的专注: “小蝴蝶有了枪,便无所不能。” 祝春好睫毛颤了下。 好像,从最开始,在她走上射击这条路,周炽便一直都是最相信最支持她的人。 自始至终,不管中间他们有了怎样的不堪,都没有改变过。 祝春好低下了头,蠢蠢欲动的泪意翻滚着。 她有点想哭。 周炽揉揉她的脑袋,“所以你要加油啊。这部电影是真人改编还是纯励志片,就看你能不能进国家队,能不能拿冠军了。” 祝春好吸吸鼻子,更想哭了,她有些感动地“嗯”了声,而后便又听到他继续说: “这部电影能不能趁着祝选手夺冠的东风,让我大赚一笔,也看你的了……” 祝春好:…… 突然就不想哭了…… 祝春好忍着泪狠狠瞪他一眼:这个心眼多的资本家! 导演招呼他俩过去拍全剧组大合影,周炽低调地站在了最后一排——祝春好的身边,导演也没什么意见。 祝春好此时早就没了泪意,她好奇地小声问他:“你到底客串了什么?” 刚刚她看了剧本的梗概,全篇只有“纪蝶”的职业生涯。 周炽瞥她:“辅导纪蝶功课的邻居哥哥。” 祝春好挑眉:“……你可真还原啊。” 还没开始合影,祝春好低着头翻剧本。 她现在对这剧本,虽然第一次看,但可能已经比谁都熟悉了。 回忆着当年他辅导她功课的时间点,果然找到了。 纪蝶的邻居哥哥——程驰。 祝春好一目十行,发现这部分剧情跟现实不太一样。 “纪蝶怎么没有和邻居哥哥在一起啊……”她轻轻问。 半晌,周炽都没说话。 祝春好疑惑看他的时候,他开口: “阿蝶,看镜头。” 祝春好听他的话转向前方面朝镜头,下意识地微笑了下。 众人一起大喊:“开机大吉!” 画面定格。 《惹蝶》巨幅海报,“蝶”字的下面,站着的恰好是祝春好和周炽。 照片拍完,周炽戴上口罩: “我走啦。未来的奥运冠军。” 他摸摸还有点愣的祝春好的脑袋。 因为小蝴蝶不想做邻居哥哥的挂件。 她的人生不需要邻居哥哥,也已经足够美好精彩了。 * 一天下来,祝春好发现这个比综艺轻松多了,不需要时时刻刻面对镜头,她主要指导的周游,是个戏痴,脾气好,事儿还少,枪感也比其他演员都出色。 甚至周游的注意力可以无视环境做到特别集中,在周围全都是枪声的情况下,她不需要戴耳塞耳罩,也能不受影响,冷静持枪射击。 祝春好几乎不用费太大的劲儿教她。 而且她俩年龄相仿,倾盖如故,很对脾气,下午收工时,就已经不再“周游老师”、“祝指导”这样叫了。 “周周,你是私下练过射击吗?”祝春好见周游摸起枪来,跟她一样,都有种摸恋人的温柔,忍不住问道。 周游明显地愣了下,“我……玩过射击类游戏。” “噢,玩游戏也能练专注力啊。”祝春好恍然。 周游抿抿唇,看向祝春好,凤眼眯了下:“阿祝,你太阳穴这里怎么了?红红的。” “啊。”祝春好摸了摸太阳穴,怪不得刚刚觉得痒,不过她没敢挠:“可能是荨麻疹,起风团了。” “你也有荨麻疹?”周游翻了翻剧本,“好巧,纪蝶也有荨麻疹。” “是不是很难受啊?要吃药吗?”周游问道,“我没起过荨麻疹,之前不太了解,但开机前做过功课,荨麻疹痒的时候会很煎熬吧。” 对荨麻疹祝春好的经验可太多了,“唔,明天收工早的话我们去吃饭,我跟你详细说说。” “好的。” 收了工,祝春好便回了酒店,她在走廊里反复确认没有摄像头或者偷拍狗仔后,便悄悄地刷房卡进了周炽的顶楼套房。 里面空无一人,周炽还没回来。 她身上的风团痒得不行,连房卡都没插,便直接进了浴室,半阖上门,涂随身带的药。 她涂完放下药的时候,房卡刷开门的声音响起。 应该是周炽。 祝春好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没拉开门,就听到了另一个不属于周炽的男声。 “……我求你还不行嘛!”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大嗓门。 好像是运动会综艺的郑圭导演。 他怎么在这? 祝春好的手顿住,突然想起来,周炽说,郑圭导演,是他现在拍的这部电影许若导演的丈夫,而周炽欠了许若导演的人情。 “不可能。”她听周炽淡声道。 他的这个回答让郑圭有些急了:“不是和别人,是和祝指导,都不行吗?” 祝春好听到了她的名字,疑惑地歪了下头。 “不行。”周炽直截了当拒绝。 “为什么不行啊到底?” 郑圭在外面气恼地挠头发:“你帮她上这个运动会综艺,欠了我们这个人情去拍若若的电影,不就是为了帮她出名吗?如果你们俩炒cp,她绝对立刻热搜出道,还愁没有名气?” 祝春好隐在门后的瞳仁颤了下。 周炽嗤笑一声,没说话。 郑圭语气都软了:“周炽,周大少爷,你给我个理由行吗,你好歹让我死个明白,不然这么好的机会,把她炒热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周炽打断他:“你从动机就错了。” 郑圭哑住,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周炽继续道:“她的心愿是能安安静静玩枪,我欠的人情为的是她的心愿……” …… 后面郑圭又劝了些什么,祝春好一点都没听进去,她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什么都思考不了。 直到郑圭都走了,周炽在外面窸窸窣窣一阵后,往浴室走来。 祝春好站在门后,随着周炽越来越近的声音,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而走到浴室门口,还未进门的周炽,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再动。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祝春好怕被他发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少刻,她听见周炽轻轻出声: “阿蝶?” 可以抱抱我吗 祝春好屏着呼吸没吭声, 牙齿死死咬着唇,留下一圈浅色的齿痕。 一门之隔的周炽嗓音低低沉沉的: “阿蝶,我闻到你药的味道了。” 祝春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膏, 半晌,抬头呼出一口气, 终于慢腾腾地从门后走出来。 她的大脑还乱着,直觉有问题被忽略了,这种情况下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刚刚我和郑圭说的话你听见了?”周炽挑着眉问她。 祝春好垂着眼点点头:“嗯。” “啊。”周炽的尾音拉长, 语气吊儿郎当:“就没什么表示?” 她抿抿唇,勾着脑袋, 嗓音细弱:“谢…谢谢你。” 周炽斜斜靠在门框上, 转着手机:“一句谢谢就完事儿了啊?” 祝春好看着他眨了眨眼。 他的表情玩味坏气,有点像玩笑, 又有点像认真的。 她想了半天, 最后绞着手指,试探地叫道:“……阿炽哥哥?” 周炽忍不住笑出声来:“啧。” 笑声有些愉悦, 态度也很痛快。 “行。可以。我接受。那小蝴蝶, 这件事我们一笔勾销了。” 祝春好无语地扯扯嘴角。 她就知道,“阿炽哥哥”这四个字就是一块砖, 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她悄悄抬头看过去, 刚才她躲在里面的功夫,周炽换下了外面穿的衣服,上身穿了件短袖, 腕表也摘了,祝春好又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廉价蝴蝶发圈。 她被它刺了下,突然便意识到周炽帮她上运动会综艺,好像, 大概,也属于讨好她勾搭她的范畴吧? 她又想起他勾搭她的目的。 手中的房卡突然就烫起手来。 她匆忙转开了眼,双颊绯红地将房卡拍在桌上,语速飞快道:“那个我过来就是想给你送房卡,顺便跟你说我今天荨麻疹轻多了,咱俩出门在外,保险起见就不要睡一个房间了,有事手机联系。” 说完,不等周炽反应,人逃似地跑出了房门。 次日祝春好顶着胡思乱想了一晚的黑眼圈到剧组时,他们已经开始拍摄了。 昨天拍摄的是纪蝶在第三次锦标赛夺冠前的训练及情节,今天同样是在训练。 祝春好在旁边看了会儿,却敏锐地发现正在拍摄中的周游,情绪同昨天不太一样。甚至举枪的时候,手都有些许不稳。 祝春好疑惑地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这是拍哪一段。 工作人员回答:纪蝶备战第二次射击锦标赛前,与邻居哥哥程驰吵架绝交后。 祝春好愣了下,迅速拿出剧本翻到这一幕浏览。 虽然在剧情中纪蝶并没有和程驰在一起,但他们仍考进同一所大学,也在纪蝶大二时吵了一架一拍两散。 剧本中写的吵架原因是程驰并不支持纪蝶继续射击。 祝春好蹙了蹙眉。 不是的。 虽然她不记得她和周炽的分手原因了,但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她耐着心继续往下看。 纪蝶化气愤为动力,没有悲伤难过,而是更加勤奋地训练,最终在下半年的射击锦标赛中蝉联冠军。 祝春好啪得合上剧本。 一句话里有一半是在乱写。 她不再看这部分的剧本,而是直接望向周游。 镜头下,周游饰演的“纪蝶”恍若无事地跟师姐聊天,说自己刚刚那枪失手了,在师姐打趣她时,还笑得露出了虎牙。 可是转向靶子举起枪时,她的表情却在没人注意时变得落寞,隐忍,努力平静。 祝春好长久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了平行时空中两年前的自己。 “卡!周游,纪蝶这个情绪不对吧?手怎么也在抖?” 祝春好的共情被打断,她低下头,努力将泪意憋回去,调节呼吸。 导演喊卡后,周游脸上克制的表情瞬间消失,“对不起,导演。我……”她放下枪,犹豫了下道,“抱歉导演,可以给我点时间整理一下状态吗?” “行。那先拍教练那条。教练准备一下。” 周游离开拍摄区域,坐到了自己的小椅子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祝春好站在原地许久,才慢慢靠近周游,“周周……” 周游抬起头看她,眼神空洞,脸上却全是泪。 她脸上的泪水令祝春好心悸又熟悉,仿佛那是属于纪蝶的。 “周周,你,你怎么了?” 周游的真实情绪仿佛与眼泪割裂开,她静静地抹了一把泪,“我没事,阿祝。我只是感觉……剧本不太对。” “哪里不太对?”祝春好没忍住问道。 剧本的确是错的,周游的“纪蝶”才是对的。 周游犹豫了下,“这一段纪蝶对程驰的感情,我认为不应该是剧本里说的这样。起码,不该是气愤。” 祝春好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为什么?” 周游三下两下擦完眼泪,待完全从“纪蝶”的情绪中走出来后,轻声细语将自己的理解讲给她听: “试想一个如纪蝶这样,千娇百宠但身体不太好的大小姐,同时有慢性荨麻疹、肠胃炎,还是感冒都会哭的泪失禁体质,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父母几乎袖手旁观的地方上学,在她生病时照顾她,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是谁?” 祝春好脱口而出:“肯定是周……呃,是程驰?” 周游颔首,“没错。所以我认为,程驰在纪蝶的心里,绝对不止剧本中这点笔墨,纪蝶对程驰的感情,更不可能这么简单。如果只是单纯的友谊,十几年的好朋友吵一架会绝交老死不相往来吗?” 祝春好看着她,哑口无言。 周游却没注意她的表情,仍在思索:“而且他们绝交这年的春天,纪蝶为什么没有起荨麻疹呢?” “起了,这年因为天气暖的很晚,所以起的也晚。”祝春好下意识出声。 起的晚,爆发的剧烈,又一次进了ICU。 那时候她与周炽已经分手了,所以周炽不知道,不然这次必然看她看得更紧了。 “对。应该是这样。”周游恍然大悟,在剧本上做了标记,“我也觉得应该起了才对……” 周游说着笔尖突然一顿,她抬起头,“咦,阿祝你怎么知道?” 祝春好语噎了下,瞳仁细微转动:“……因为我记得有一年我就是这样,五月底才起的。” “啊。”周游像看到宝藏般冲她弯弯凤眼,“阿祝,昨天你说今晚收工我们一起聊聊剧本的事,我刚听说这边有个挺有名的清吧,去那里可以吗阿祝。” “当然可以的。” 大概是考虑到周游的状态,这天之后没再拍摄绝交后的训练,而是转为纪蝶临近第二次锦标赛的训练,周游也没再出现问题。 除了指导周游,祝春好也在旁边宛如群众演员般打了几轮枪,明明已经如愿以偿,情绪却并不高涨。 临近收工,祝春好收到了周炽发来的消息。 大明星:【几点收工,我去接你?】 祝春好说不上来现在的心情,干巴巴回复他:【不用。我今天要和周周去清吧,晚些回去。】 那边过了会问她:【哪个清吧?】 祝春好想了想,还是给他发过去位置。 刚发完,他们便收工了,周游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了那个清吧,包了一个包间。 周游和祝春好并排坐,问她:“阿祝喝酒吗?” 祝春好:“我不喝。我酒量酒品都不行,一口就昏。给我来杯西柚汁和一份色拉就好。” 周游点点头:“也对,你还荨麻疹,荨麻疹应该也不能喝酒吧?” “是的。” “那一杯西柚汁,一杯莫吉托,两份色拉。” 她们俩一个演员要保持身材,一个荨麻疹忌口太多,晚上都吃的很少。 周游点完,便毫不拖拉地拿出她的“纪蝶人物小传”。 祝春好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觉得心情有些微妙。 因为这上面分析的全部都是纪蝶的心理。 而她就是纪蝶。 她在与别人一起探讨自己或许都不曾注意过的心理,而别人却不知道她就是要探讨的本人。 待两杯饮品和色拉上来,不会再有人打扰她们后,周游拿出笔,直接进入正题:“阿祝,心情会不会影响荨麻疹呢?” “可能会吧。荨麻疹的诱因很多……”祝春好思索了下这次的荨麻疹,“好像确实有影响,去除掉其他外因,心情很好的话,荨麻疹也会轻一些。” 她这次的荨麻疹,便并不严重,今天晚上便没有再发新的风团,只脖颈上还有几个。 她猜,大概,是因为周炽在她身边吧。 周游“嗯嗯”着写了几笔后,点着本子: “唔。我下午问过导演,导演说纪蝶与程驰绝交后,心情应当像甩掉了心上的石头,所以她没有哭,就算发了荨麻疹,也并不严重。” 祝春好静静吸着西柚汁,腮帮子鼓鼓的,她没有同意这个观点,也没有不同意。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 周游画了一条时间线,便标记边说:“纪蝶的泪失禁体质,在前面的剧情中重复出现多次。可是剧情从她与程驰绝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哭过。甚至,之后关于纪蝶的剧情只有永不休止的训练和比赛,我感觉……” 周游笃定道:“很割裂。” “就好像,前面的剧本里,纪蝶就是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而现在,纪蝶只存在于各种比赛里,其他的训练细节,都是推测与想象。” 听着她的分析,祝春好手中的杯子越攥越紧。 她知道为什么周游会觉得割裂,因为这剧情是周炽给的,这是周炽视角里的她。 分手那两年,他不再能分享到她的喜怒哀乐,他们互相得知对方的消息,只能从新闻里,热搜里,电视上,别人的口里。 而他显然认为,她提的分手,所以离开了他,她是会开心的。 周游继续说道:“就算是小猫小狗,陪伴了十几年,也会有感情的,她在这个地方最信任最依赖的程驰走了,纪蝶为什么不哭呢?” 祝春好的脑海里突然同时响起男人嘶哑的声音: “祝春好,就算是一只小猫跟你分开,你都哭得喘过不气来。” “跟我分手,你一滴泪都不掉吗?” 祝春好突然觉得喉咙发痒,下意识抓了抓脖颈上的风团,却发现手指在轻微颤抖。 “为什么?”祝春好听到自己镇定的声音。 她也想知道原因。 周游张了张口,又觉得直说不太好理解,便举了一个例子: “阿祝,我是单亲家庭,我父亲在我十岁那年去世,我的母亲在他去世后宛若平常,一声都没有哭过,亲戚都觉得她冷酷无情。直到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邻居给我们送了一盘饺子,我妈夹了一个,说了句‘是荠菜肉馅的,你爸之前最喜欢吃荠菜肉馅的饺子。’说完这句话,她便泣不成声。” “阿祝,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她明白。 祝春好怔怔地看着周游。她不仅明白,她还感觉她的心脏,正以别样的方式被扯开剖析,甚至有很多她之前刻意忽略、刻意遗忘的东西,也在渐渐苏醒。 有种奇妙的痛楚与爽快交织在其中,让她不可自拔。 周游:“我觉得,纪蝶是难过的。她的心柔软、骄傲,就是因为太难过了,甚至难过到承受不了,身体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屏蔽了悲伤。” “但如果这之后的某一天,她突然去到与程驰待过的地方,看到属于程驰的东西,她真正意识到程驰的离开,充满后劲的悲伤才会真正爆发。” “她不是不悲伤,而是太悲伤了。” 祝春好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周游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她低着头琢磨,最后在时间线上,将【爆发】加在了【绝交】与【荨麻疹】中间。 “所以,悲伤爆发,春日乍暖,纪蝶起了严重的荨麻疹。” 周游刚说完放下笔,手机便响起。 “抱歉,阿祝,我接一下电话,很快回来。” 周游出门后。 祝春好看着她写的“纪蝶人物小传”出神。 春日乍暖,悲伤爆发…… 那年的春日的确暖得很晚,与周炽分手后,她整日里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好好吃饭、训练、睡觉、说笑…… 可是就算再晚,春日也会降临的。 在一次出校门时,她习惯性地穿过那片小树林。 那天,草木复苏,枝叶嫩绿。 天气那么好,她却觉得树林里层层叠叠的绿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受,想要回头换条路走。 然后就看到了,一棵树。 那棵树与树林中别的树没什么两样。 但是她就是莫名确定,那是分手那天周炽倚过的树。 当时他双手抄兜靠在那棵树上等她,见她过来,扬着下巴说这次她的生日,他为她准备了很特别的惊喜。他的声音、语气、神情,包括之后分手的嘶哑,都在她眼前闪现。 那一瞬间,分手当天没有流出的眼泪汹涌而出,她恍如刚刚反应过来般彻底崩溃,心痛到无法呼吸,毫不在意形象地失声痛哭,甚至惊动了林外路过的人。 春风吹过她哭红的脸颊,钻进她细腻的脖颈,顺着她的抽噎进入呼吸道,在里面开出一片片灿烂到窒息的海棠花。 …… 那场严重的荨麻疹后,祝春好有意无意地遗忘了有关分手的记忆。 但现在,它们一股脑儿地冒出来,她的胸腔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喉咙酸涩肿胀到疼痛。 她胡乱抓起桌上的饮料便吸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即将入喉,她才发觉,这不是她的西柚汁。 这是周游的鸡尾酒。 果味的辣气泡在口腔中炸开,她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眼泪也在同时,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哭得撕心裂肺,咳得想要把脏器全部咳出来。 “阿蝶?”熟悉的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男声。 祝春好泪眼朦胧地抬头,黑色的身影从门口快速走过来,半蹲在她身旁,温热的掌心轻轻拍打着她几乎痉挛的脊背,让她得以喘息。 她哭着咳着,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他的手。 她曾经以为只有遗忘,才能让她的灵魂获得短暂安宁。 于是。 小猫蜷缩在纸盒里。蝴蝶躲回到蛹壳里。 春日是蝴蝶的季节。 她生于春天,名字饱含对春日的祝愿。 可是,周炽不在的春日,祝春好一点都不好。 祝春好仰脸对上周炽模糊的面容,他本来恣意桀骜的脸在她眼中温柔得一塌糊涂。 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带着浓浓鼻音的抽泣像是颤抖的蝶翅,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周炽…你可以抱抱我吗?” 弄哭x2 周炽收工后按祝春好发的位置, 到了她说的清吧,黑沉沉的车停在门口。 不远处他给祝春好安排的司机,看到他的车, 连忙下车远远朝他30度鞠了一躬。 周炽没下来,微微颔首, 示意司机继续回车上等着。 因为他还不知道祝春好会不会跟他走。 他懒懒靠在座椅上,大概是因为这些天拍的那部戏,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刚咬在牙尖拿出打火机,突然想起—— 小蝴蝶不喜欢他抽烟来着。 周炽唇角细微地弯了下, 把烟重新扔回烟盒里, 只撑着额头,百无聊赖单手把玩着打火机。 过了好一会, 门口走出正打着电话的周游。 周炽极其漂亮的两根手指转了圈打火机, 便戴上口罩帽子,利落下车。 他压低了帽檐, 抬脚走到周游身边问:“祝指导在里面吗?我找她有点事情。” 周游愣住, 从他标志性的声音,以及那双过于出色的桃花眼中, 认出了这是谁, 她捂住话筒,小声道:“周炽老师?祝指导在里面,一楼右拐走到尽头的那个包间。” 周炽点点头。 清吧的环境雅致, 不吵不闹,音乐舒缓动听。 而周炽走到包间门口时,却在婉转流动的歌声中,听出了夹杂着的, 门内小兽负伤般的压抑痛哭,他怔了极短的一瞬后推开门—— 包间里并不特别明亮,昏黄柔和的灯光,照着蹲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她像是在努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又咳又哭,纤薄的肩头不住起伏。 周炽顿了下唤她:“阿蝶?” 祝春好恍惚地咳嗽着抬起头来看他,桃色的两腮上泪水纵横。 周炽不等她回应,便快步走到她身边,他单膝跪地,轻轻拍着她的背,缓着她的咳嗽。 祝春好哭着喘息了会,终于能说出话来,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对着他,带着深深的哭腔问他: “周炽…你可以抱抱我吗?” 周炽的瞳仁缩了下,直接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便将她紧紧搂进怀中,随着衣服越来越湿,他的手臂也揽她揽得越紧,挤压着两人中间为数不多的空气。 他静静抱着她,直到她哭累了,喉咙也干涩得难受。她动了下,眯着红肿的双眼小声道:“周炽,我要西柚汁。” 周炽这才慢慢松开手,把她拉到他腿上,瞥了眼桌上那杯粉红色的果汁,将吸管递到她唇边给她喂了几口。 祝春好喝完,嗓子才舒服了一点,但刚刚大脑哭得缺氧,这会儿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也疼得厉害。 她的眼睛几乎要阖上。 “周炽……”她又喊他。 周炽轻轻撑着她没力气的脑袋:“我在。” “周炽,周炽……” “我在。阿蝶。” 祝春好终于满意了,完全闭上了眼睛,皱眉咕哝着:“周炽,我头疼。音乐好吵……” “好。我们回去。” 周炽一手扶着她,单手从她小包里找出降噪耳机给她戴上,她的秀眉渐渐舒缓,像是睡着了。 周炽脱下飞行服外套,盖在她身上罩住小脸和上半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出了包间门便看到了一直等在门口没进去的周游,她见周炽这样抱着祝春好,有些惊讶。 他们这个包间在走廊最里面,没人过来。 因此周炽没急着走,低声问周游:“祝指导她刚刚喝酒了吗?” 祝春好这状态有点像喝酒了,又有点像哭累了。 周游将有关他俩的疑惑抛到脑后,摇摇头:“没有。阿祝只点了一杯西柚汁。她怎么了?” 周炽随口道:“祝指导头有点晕,我送她回去。” 周游闻言有些担心:“好。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谢谢。”周炽刚要走,又回过身来轻声问:“你们刚刚聊了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周游愣了下,她们聊的倒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聊了剧本,聊了情绪对荨麻疹的影响,聊了纪蝶对程驰的感情,还有纪蝶在绝交之后,因为太过悲伤而屏蔽了记忆,她大概在什么时候爆发情绪。” 周炽微眯起眼:“纪蝶绝交后太过悲伤?这是祝指导说的?” “不。是我根据纪蝶的人设和背景推测的。” 周炽又问:“祝指导她…没反驳?” “没有啊。” 周炽若有所思,道了声谢后便抱着祝春好离开清吧,把她放到车后座。 他手刚松了松,祝春好就有些醒了。 她不安地搂着他,含含糊糊叫他: “周炽……” 周炽摘掉她的耳机:“我在。阿蝶。” “你不要走好不好……” 周炽轻轻道:“放心阿蝶,我不走。” 他没再松手,朝车外歪了歪头,看向从他们出来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司机,示意他过来开车。 司机立刻小跑过来,很有眼色地什么都没问便上了驾驶座。 周炽坐在后座,将祝春好抱在他腿上,拉下了前后座的挡板。 “周炽……”祝春好静静靠在他肩膀上,缓了好一会,彻底清醒过来后,又叫他。 周炽不厌其烦地答应:“我在。” 她鼻音还很浓,声音小小的,像是商量又有些骄纵:“以后我生病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在我身边。” 周炽认真得像是承诺:“在你身边,以后都在你身边。” 祝春好:“你不准再凶我……” 她话没说完,又委屈地想哭。 周炽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捧着她脸,“我不凶你。小蝴蝶,我以后都不凶你。” 他身高比她高很多,祝春好坐在他腿上,恰好与他平视,对上他宠溺的含情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又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你也不能再弄些惊喜吓唬我。” “不吓唬你。” “也不可以故意惹我哭。” 周炽喉结滚了下,这个没答应,他手抚在她后脑转移话题:“阿蝶,我把我们在岚江住的房子,上下打通好不好?” “啊。打通做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在你身边了。”周炽的嗓音在她耳边低沉撩拨,宛如蛊惑,“不管什么时候,无论你生病还是需要我,只要你叫我一声,我就下去陪着你。你如果不想我打扰你,就把两层之间的门锁上,钥匙只你有,不给我,只要你把门锁上,我就知道你这时不想我过去,我就不过去了。好不好?” “唔……”听着好像还不错的样子,祝春好果然被诱惑到,“那行吧。” 不过这让祝春好想起一件事。 “你那天,就是……”祝春好模模糊糊略过哪天,“我都换密码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的?而且你那时是在哪里干嘛呀,怎么没几分钟就到我家了?” 她一说,周炽就知道她说的是哪天了。 他扣住她腰的手劲不着痕迹加大。 那天他坐在楼下的车里,就像今天一样空玩着打火机,看着楼上属于她的灯光,思考在她被他的意图吓跑后,他是继续,还是收敛。 没想到电话里她突然尖叫一声挂断,他以为出了什么事,电梯停在三十几层下来太慢,他便直接从楼梯上去。 至于密码。 第一次他下意识试了他们交往时设的共用密码“099519”,包含着他们两个人的生日,错误后他稍微想了下,便试了交往前她常用的密码,她自己的生日“005199”,果然正确。 祝春好不太设防,尤其对他,这密码她从小用到现在除了中间交往,再就没换过。 密码能算到,但周炽没算到进门后会看到“其乐融融”的三个人…… 他想起那晚,她烧着海棠花的雪白脖颈,那滴被他沾到鼻尖有她温度的泪水,还有湿润红肿荼蘼的唇,周炽便控制不住地,产生与那天相同的黑暗冲动。 他想把她狠狠弄哭,让她只对他一个人哭。 周炽长长深呼吸一口,揽着她腰的手将她稍稍往靠近膝盖那边推了推,祝春好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平稳行驶的车子停下,司机隐隐约约的声音透过隔板传来。 “周先生,到酒店了。” “嗯。”周炽垂着眼,看不清情绪,“阿蝶,回去再继续跟你说。” 他打开车门,祝春好想自己下车,脚还没落地,就悬在了空中。 她被周炽跟刚才那样抱了起来。 “诶!放我下来,会被人看到的……” 他用飞行服外套重新将她的脸遮起来。 声音透过衣服传来,“阿蝶不是要我抱吗?那就抱个够。” 祝春好:…… 周炽就这么把她一路抱回了房间,直接抱着她坐到了沙发上,才将外套给她掀开。 祝春好倏忽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直觉他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他掌着她的后颈轻轻道:“阿蝶,刚刚为什么哭啊?” “就是,看到剧本,想起分手的时候了……” 她一咬唇,眼圈又有点红。 看得周炽眼底更黑了些。 他揉着她颈后的软肉,直勾勾看着她:“因为我吗?” “对!就是因为你。”祝春好在他的注视下忍不住有了点哭腔,“你的剧本是错的!我怎么就一点都不难过了?我们分手之后的春天我的荨麻疹,很严重,你不在我身边,你都不知道……” 她越想越委屈。 从小到大没有一次生病他不在她身边的,小时候感冒都是他提醒她吃药。 就连那次他因为清明节祭祖不在的荨麻疹,她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 可是分手之后…… 祝春好不想回忆了,因为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胳膊却揽得他更紧了。 她不想再失去他了。 她哭得颤抖的身子贴着她,周炽喉咙越发紧涩,他将她抱到床上放下,松了手后,她却仍勾着他的脖颈不撒手。 周炽垂着含情眼,看她倔强抿起的,湿漉漉的唇。 他的身体撑在她正上方,呼吸中的侵略性愈发浓重,他屈起指节,轻轻沾了沾她的泪水,反手抹在自己脸上,哑着声音问她: “阿蝶,你知道在床上勾着男人的脖子,意味着什么吗?” 你泡到了 祝春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她本来其实没想到这种程度的, 她只想让他抱抱她,告诉他她过得并不好,告诉他她需要他。 她想和他像以前一样, 做不会分手的好朋友。 可是周炽的眼睛太勾人了。 飞扬的剑眉,高挺的眉骨, 略微上挑的眼尾,深邃含情的瞳仁。 还有那能把人溺进去的眼神。 “知道。”祝春好道。 在这个难得美好的春日里,她想放纵一下。 祝春好的猫眼里还存着泪光, 晶莹发亮:“意味着我要泡你。” 周炽盯着她半晌,漆黑的桃花眼弯了下, 他微直起身, 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单手拽着t恤的衣领, 直接从上面扯了下来, 露出结实色.气的上半身。 以及肩胛骨上那枚鲜红如血的蝴蝶刺青。 他居高临下宣布: “你泡到了。” 他的吻和话音一同落了下来。 最先入侵的是他觊觎了不知多久的唇,绵软湿润像挂着露水的浆果, 齿间还有西柚汁的甜味儿, 他吻得很急,凶狠得像是要把这两瓣唇和湿滑的小舌一同碾碎。 祝春好的呼吸被他全部掠夺过去。她捧着他的头, 手上是他坚.硬刺人的发茬,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不知什么情绪的泪水,颈肉被他捏着后仰去迎合, 柔韧的腰肢也不由自主地向上拱了起来。 她脸上挂的泪,还有他脸上她的泪,贴合、交融。 本就是一体,本就应该在一起。 她的嘴唇和舌尖都被他亲麻了, 周炽才暂且转移了目标,贴向她激烈跳动的颈动脉。 祝春好急促喘息了会好一会才能说出话来,委屈地哼哼,“周炽,你怎么现在…接吻像吃人一样啊……” 他以前的吻技很强,侵.略中带着从容,从这方面就能看出他那种运筹帷幄掌控全场的性子,时常让她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的。 周炽滚.烫的唇覆在了她下颌残留的风团上,含糊又恶劣地笑了下,他吻掉她的泪痕,将她脸上汗津津的乱发拨到一边,低哑的嗓音缠着她的耳根儿: “祝大小姐,想泡我到什么程度?” 祝春好被他的气息覆着,软软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喘: “需要…洗澡的程度……” 放纵就该放纵个彻底,沉沦就该沉沦个痛快。 周炽直起身,慢慢摘掉腕表,手腕上的蝴蝶发圈仿佛与刺青同样刻入他骨中,眼眸噙着笑: “遵命。祝大小姐。” * 早晨是周炽先醒来。 第一感觉就是暖乎乎的,他睁眼往下一瞥—— 祝春好的腿弯。 他忍不住笑了下。 祝春好几乎跟那天一模一样地挂在他身上,颈上的风团印着颜色更深的红痕,如层层叠叠的红色山茶。 他仰着头咽了咽。 算了,祝大小姐难伺候极了,昨晚换了三个姿势就累了,哼哼唧唧叫了一宿,那把小嗓子都喊哑了,要是现在把她弄起来,估计就要生气了。 周炽把她的小脑袋轻轻从他胸口上移下去,接着是小胳膊小腿儿。 给她掩好被子,他翻身下床,把扔在地上的套挨个收拾了,便去冲了半个小时凉水澡。 出来时,祝春好还没醒,周炽捡了条裤子穿上,大喇喇裸着上半身,掩上卧房门,去外面处理昨晚没处理的事。 “……那些狗仔记者盯紧点,我不想看到一丁点报道。奥运会之后我退圈了再官宣。做好你自己的事少打听……” “……嗯。11楼和12楼。检查走审批。我需要半月内全部完工……” “……可以。有新歌。加演唱会……” 周炽站在落地窗前,边打电话边玩着打火机。 最后一句话说完,卧房的门开了。 周炽挂了电话,看着揉着睡眼走出来的祝春好,唇懒散地勾了下。 “醒了?” 祝春好却好像没想到会有人在,被他这出声吓得一激灵,她看过来,小脸惊愕,嗓音哑得厉害:“……你,你怎么在我房间?而且……你怎么还不穿上衣!??” 周炽怔了瞬,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放下手机。 祝春好一副完全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继续问道:“难道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周炽直勾勾看着她,没说话。 “你看我做什么?”祝春好撑着腰,抿着红肿的嘴唇,“你是不是昨天趁机揍我了,还是说我腰伤又严重了,怎么身上这么痛,还有荨麻疹好像也起来了,现在全身上下都是风团。” 周炽盯着她无辜的表情半晌,突然笑了下。 他抄着兜抬脚走过来。 祝春好警惕地后退了一小步,“你干嘛?你先别过来你倒是先穿上衣服呀……” 她还没退到安全距离,就被快步上前的周炽死死扣住了后颈,带得往前两步,贴上了他热腾腾的躯体。 她像昨晚一样被迫仰着脑袋,属于他的压迫感欺身而来。 “祝春好,你他妈别告诉我喝西柚汁也能断片儿?” 周炽被气狠了。 他盯着那张说出这些匪夷所思的话的小嘴。 明明昨晚这张小嘴还发出一声声诱人的吟哦,被他亲得又软又靡。 现在却一副什么都不记得了模样? 被他一叫全名,祝春好看着更委屈,眼眶几乎是立刻就湿了,“……你干嘛啊?我,我昨天的事真的不记得了……” 周炽嗤了声,她口里的话他一个字儿都不信。 他点点头,语气发狠:“行。你昨晚的事都忘了对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忘的?从你哭着让我抱抱你,还是车后座坐我大腿上,还是在床上勾着我脖子说要泡我,还是……” 周炽的语速飞快,祝春好反应过来时,他都已经快要说完了。 她出声打断他,“……你,你在说什么啊?我真的忘了,周周出去接电话时,我不小心拿错杯子喝了一口她的莫吉托,然后就被呛到,再之后就忘记了……” 周炽蹙着眉:“你喝酒了?” 祝春好话音里溢出点哭腔:“对啊,我酒量你也是知道的嘛,一口就昏头了,然后就发酒疯……” 她以前的酒量周炽清楚,确实是这样。 所以他昨天见她对他态度突变,要他又搂又抱,才怀疑她喝了酒。 但她之后思路清晰地完全不像是发疯的样子,就连那娇气的反应也很正常。 祝春好见他还一直审视着她,仿佛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实性,小声加了句,“你不信问问遥遥或者林听,年前我们一起玩,他们骗我喝了一口酒,我昏了会就起来发疯了,跟你…刚才说的我的行为差不多。第二天醒来,他们还拿这事来笑我,我根本都不记得了……” 周炽盯了她好一会,右手继续捏着她后颈,左手拿出手机,一双眼黑得锐利: “阿蝶,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祝春好梗着脑袋:“不信你就打电话问问。” 周炽歪头看着她,拨通了林听的电话。 林听很久才接起来,声音像没怎么睡醒的:“炽哥,大早上的什么吩咐?” 周炽语气深深:“林听,阿蝶这两年酒量有变化吗?” 林听一听他问的这个,立刻清醒了,笑出声来:“噗,阿蝶她那能叫酒量?她舔一口就发疯的那也能称之为酒量?” 周炽握手机的手紧了紧:“过年前你们喝过酒?” “对!就那次,骗她舔了一口葡萄酒,接着人就歪了,把她叫起来之后,她就在那对着遥遥喊什么‘你别走’、‘我好难过的’……” 林听还没说完,周炽便不想再听挂断了电话。 他目光沉沉看着祝春好。 而祝春好一脸无辜,眼框水润润泪汪汪的。 周炽突然手背遮眼,情绪不明地笑了下: “草。” 祝春好眨眨眼,“你怎么说脏话啊?” 周炽闻言笑出声来,可是笑声听着却让人不是滋味。 “周炽……我是不是说了什么疯话,做了什么蠢事。”祝春好小心道,“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周炽扯唇:“嗯。疯话。蠢事。” 他放下手,眼神似乎更加锋锐。 祝春好被他看得心脏颤了颤,弱弱叫他:“周炽。” 他这次没回应她,只是定定看着她。 祝春好抿了抿唇,“阿炽哥哥……” 周炽的喉咙慢慢滑动了下,“嗯。” 祝春好握住他的手,眼里混着湿润,亮亮的,“阿炽哥哥,我们一直做好朋友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 周炽顿了半晌,略歪了歪头:“我们不是从初一那天起就在做好朋友吗?” 祝春好噎了下:“……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对跟前男友做朋友有些排斥,但我现在摆正态度了。” 她很认真道:“我们做好朋友吧,交往之前那种好朋友。” 周炽看着她轻飘飘道:“好。既然你都忘了,那之前我们俩在车上说的话,我的承诺也都不必作数了对吧?” 祝春好眼皮颤了下:“……我们都说什么了?你说来我听听。” 周炽黑着眼,摩挲了下她颈后的软肉,感受到手下皮肤的轻微战栗。 “没什么重要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 他难以揣摩地笑了下,透着坏气: “好朋友能做的事儿也很多。” * 祝春好被他放回房间,面色如常地关门。 而关上门的下一瞬,她便腿软地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她感觉……周炽变了。 变得更加犀利和肆无忌惮了。 目光都让人心悸。 祝春好怔怔的。 后颈被他抓过、全身各处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都在火辣辣地烧着,宣示着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这就是放纵的代价嘛? 好朋友 祝春好到片场时, 拍摄刚开始。 周游应该是已经与导演讨论过了,在演纪蝶刚与程驰绝交后的训练,按照了她一开始的那种表现:在人前平静如常笑得很甜, 人后看着虽正常,但眉眼里就总透着点强颜欢笑。 祝春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就好像再过一遍当时的生活,再经历一遍当时的处境,再加深一遍她的决心。 这样她才会时时刻刻记得——与周炽分手是什么感觉, 与周炽分手会落到什么境地。 她不想再去在意他的爱人是谁,更不想琢磨他时隔两年回来勾搭她的目的。 她现在, 只想和他做好朋友, 不会分手的好朋友。 上午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基本上只要周游能够剖析明白剧本里“纪蝶”的心理和行为, 能认同她的逻辑链, 入了戏,便几乎全部一镜过。 周游就这么连着拍了好几条, 终于告一段落。导演低头看了下时间, 招呼道:“行,下午去京旭大学, 先收拾收拾东西。” 祝春好愣了下, 问朝她走过来的周游,“下午去京旭大学?拍摄吗?” “是的。导演今天早上定的。”周游走到她跟前,“在学校虽然拍的没有射击戏份了, 但你也可以来玩的。” 祝春好点点头:“好。” 她想看完“纪蝶”的所有故事。 周游关心问道:“阿祝,你昨天没事吧?” 祝春好笑笑:“没事,昨天我不小心喝了一口你的酒,所以就有点晕。” “真的没事吗?”周游仔细观察了她一下, “你的荨麻疹好像更严重了。” “啊。”祝春好赶紧将围巾往上遮了遮,“可能就是喝了那口酒的原因吧。” “黑眼圈也很深。”周游说完这句,突然眨了眨,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调侃道,“我懂了。” 对上她那通透又挪揄的凤眼,祝春好心跳有点慌,“嗯?什么?” 她昨晚一下子情绪上头哭到大脑缺氧,后来又…… 都忘了昨晚周炽和周游应该是打过照面的。 周游悄悄小声道:“就是你和周炽老师,你们俩不是在一,唔,不是早就认识嘛,是他以投资人的身份把你招来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祝春好听了她的话,眼睛倏忽睁得很圆:“……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周炽不是说他是投资人的事只有导演知道嘛? 周游被她震惊的样子可爱得想笑,“这部电影我们公司也出资了,昨天周炽老师进去找你的时候,我们大老板正跟我打电话,她听出周炽的声音,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会让周炽老师带你走。” 祝春好愣愣的,“啊。” 白色毛绒绒的围巾衬得她小脸粉嫩嫩的,因为皮肤太白,所以就显得黑眼圈格外严重,再加上脖颈上有些遮掩不住的红痕,和她看着有些虚浮的步伐…… 让知道他俩关系非同一般,且眼睁睁看着周炽把她带走的周游,很难不猜到发生了什么。 “阿祝,一会去京旭大学你要不要再围上条围巾?你今天是不是还带了一条?” 祝春好还没从突然底都被人知道了的状况下反应过来,呆呆地应了声:“……对,那我围上。” 她今天特意围了两条围巾,就是怕遮不住,不过这里面太热了,就解了一条。 单是风团很好解释,但风团上不可能再重叠着颜色更深的“风团”吧。 她朝背包处走过去。 深思有些恍惚,脚步也有点飘。 还差几步便走到那儿的时候,没留神被横在地上的线绊了下,她腿软得使不上力气,就朝地上栽去。 这一摔肯定很疼。 祝春好下意识伸出手想撑住地缓冲一下。 脖颈和肩膀的连接处却突然被一条结实的胳膊勾住,轻而易举地将前倾的她给带进怀里,贴上了熟悉的炙热的身体。 “祝指导,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是昨晚没休息好吗?”懒洋洋的声音趴在她耳边。 祝春好的脸瞬间便烧了起来。 她的围巾被他臂弯一挡垮了一小半,脖颈上的红色更艳了。 这个角度只有勾着她的周炽能看到,他遮着眼中情绪,给她把围巾往上提了提,才放开她。 祝春好差点摔这一下,把她给吓清醒了,连忙红着脸转头语气礼貌又客气地向他道谢:“谢谢周炽老师。” 周炽被她这不是很熟练的演技逗笑,轻声道:“阿蝶,你现在跟我装不熟已经没有用了。” 祝春好睫毛颤了下,“啊?” 她垂着脑袋看了看四周。 果然,但凡是注意到他俩的人都一副“他俩关系竟然这么好”的震惊表情。 祝春好慌了,刚才只是周游知道还好,起码她是信任周游的。 但现在一下子这么多人知道他俩熟…… “为什么啊……” 周炽好像丝毫不意外,似笑非笑:“因为我不是个热心的人。不是谁摔倒我都会扶的。” “这里这么多人,只有你摔倒我会扶。”周炽那黑漆漆的长寸配上他这表情,有些匪气,“不信你让林听过来在我眼前摔一个,看我扶不扶他。” 祝春好:…… 怎么听着他还挺骄傲? “……那怎么办啊?”祝春好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知道就知道呗,我们就是熟,就是好朋友啊。”周炽看着很坦荡,“又不是男女朋友。” 看她腮还红着,周炽手臂吊儿郎当地搭在她肩上,像哥们俩勾肩搭背似的,“放心。他们都签保密协议了。所有人,不会说出去的。” “而且,我们现在表现得越熟,他们就越不会怀疑我们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祝春好咬咬唇,在他的气息笼罩下强迫自己放松,尽量很自然地跟他闲聊:“那好吧。不过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周炽瞥她,“我一共才来了两次。” “可是这两次中间只隔了一天啊!” “我来是有正事,那边杀青了,来这边客串了,下午就是我的戏。” 祝春好突然想到下午要去京旭大学,估计就是拍纪蝶和程驰在大学的事。 “那你来怎么又不告诉我啊?”她小声抱怨,每次都打她个措手不及。 “给你个惊喜呗。”周炽意味深长道,“阿蝶最喜欢惊喜了吧?” 祝春好:…… “我的好朋友竟然不欢迎我?我好难过。”他戳戳她胶原蛋白饱满的脸颊。 “……欢迎你。”祝春好拍掉他的爪子,“你那边怎么那么快杀青,才拍几天啊?” 周炽:“年前已经拍了绝大部分,而且过年时候都加班加点制作好了,今年拍的是剪短头发后的一小部分。估计会很快走审批流程上映。” “好快啊。”祝春好想起之前那张剧照,好奇道,“你演的是警察吗?” 周炽闻言却挑起了眉:“你看过我微博?” 祝春好怔了下,头皮一紧:“我……” 她都忘记那是她偷偷看他微博发的剧照了。 “你是我粉丝?你关注了我?”周炽掏出手机。 祝春好下意识撇清:“没有!我没关注你,是……在热搜上看到的……” “没关注我?” 周炽扬着下巴: “那你现在关注吧。” “做我的粉丝。”他说。 祝春好被他不容置疑的态度唬到:“……哦。” 她也拿出手机,点开软件,搜索【周炽】,点开头像。 出现了周炽的主页,以及他头像下方本应是【关注】的地方,显示的是……带着星星的【特别关注】…… 等等…… 祝春好懵了,她好像之前用的小号忘记切大号了。 “阿蝶,你关注我了啊。”身侧男人慢吞吞道,“哦,还是特别关注。” 祝春好一下子脚趾都蜷缩了起来,她滞了半晌,心虚又气壮:“……关注了就怎样?” 周炽轻飘飘道:“分手了还偷偷关注我,还喜欢我啊?” “不喜欢!我只是……系统给我一键关注的,我忘记了。” 周炽似笑非笑地点头,“哦。” 他划开他的手机:“用你的大号关注我。我要跟你互关。” 余光瞥到祝春好没动作,他又歪头看她:“好朋友是可以微博互关的吧?” “……可以。” 祝春好低头看手机,突然发现:“等等,你的关注是‘0’啊?那你不要关注我,太明显了!” 周炽朝她摆了摆手机,“我已经关注了。” 他顿了下,笑得痞气:“特别关注。” 看到他的关注列表从“0”变成了显眼的“1”,祝春好气得脸都涨红了:“……你!那我不要关注你了!” 周炽笑出声,他又摆弄了好几下手机,展示给她看,“这样行了吧?祝大小姐?” 祝春好看了眼,他的关注列表一下子变成了几十。 “唔……”祝春好切换到大号,发现他把明星运动会第二季的男爱豆都关注了一圈。 除了贺昀。 “那行吧。” 祝春好这才吝啬地用她认证了射击运动员的大号给他点了一个关注。 周炽“啧”了声,揉乱她的头发: “祝大小姐果然难伺候。” * 京旭大学,小树林。 明明是上课时间,小树林外却围了满满一圈学生,都举着手机在拍最中央的人。 而被摄像机及人群围着的两个人,正在激烈地争吵。 周炽冷笑:“纪蝶,我跟你十多年的交情就比不上你手上的枪?” 周游也淡淡“嗯”了声,手指却在悄悄地颤抖。 他有些讥讽地点点头:“纪蝶,就算是一只小猫跟你分开,你都哭得喘过不气来。跟我绝交,你一滴泪都不掉吗?” 周游没看他,视线落在他身边的树上:“我们各有各自的路要走。程驰,我祝你前程似锦。” 周炽漠然笑了下,“纪蝶,我也祝你前程似锦。” “卡!很好!过了!”导演喊道。“休息会,下一场去教室了。” 这一场绝交,台词很多,两个机位重复了两次,皆是一镜到底,他俩几乎表现得非常完美。 导演一喊卡,刚刚还努力保持安静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隐隐还能听见有人在喊周炽的名字。 祝春好连忙给周游送上矿泉水。 周游现在还是纯新人,连个助理都没有,更没人认识她。之前在固定的地方拍摄还好说,在外面拍就没那么舒服了。于是祝春好暂时充当一下她的助理。 周炽就不一样了。 这一场拍完,他的男助理直接把椅子给他搬了来,矿泉水、小风扇、纸巾湿巾各种物资应有尽有。 然而周炽却没坐,他直勾勾盯着正给周游递水的祝春好,突然道:“我也要。” 祝春好和周游都转头看他。 四周围观的学生叫喊声更大了。 周游忍不住想笑,“阿祝,你再给周炽老师也送瓶水吧。” 祝春好咬着牙有点想怼周炽,边上人太多,她忍住,去拿了瓶一模一样的水,递给周炽,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阴阳怪气:“您请喝水,周炽老师。” 周炽笑着接过,打开,喝了一口,点点头,“祝指导,这水真好喝,在哪里买的?” 祝春好勉强微笑:“……就在教学楼门口的超市。” 这不就是普普通通两块钱的矿泉水吗?? 周炽挑了挑眉:“哦。” 没休息多久,一行人便又扛着设备去教室取景,围观人群跟在后面。 工作人员很有默契地将几个演员围在中间。 而祝春好就夹在工作人员与演员中间,她里侧是周游。 在演员最中间的周炽就眼看着,眼看着,移动到了演员队伍的最边缘,祝春好身边的人变成了他。 祝春好低着头,不看他。 “到教学楼跟我来。” 熟悉的低沉嗓音几乎贴着她耳边响起。 祝春好咬了咬唇,不知道他又要作什么妖。 “不来就只关注你一个人。”他面上笑着看前方,除了她没人听见他说的话。 祝春好长吸一口气。 周炽疯了吗?? 到了教学楼门口,祝春好越发紧张起来。 一行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在人群中一闪,便没了身影。 人太多,搬的设备又挡住了视线,没人看见队伍中消失了两个人。 只有周游瞥了眼他们俩离开的方向,笑了下,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继续跟着往一楼深处走。 浩浩荡荡、络绎不绝的人群走了两三分钟才全部走完。 这三分钟里,祝春好被周炽捂着嘴,掩在了楼梯口铁门的三角形区域里,面对面地看着桃花眼里坏水儿都要溢出来的他。距离极近,对方的呼吸都能清晰地听见。 直到楼道里重新恢复寂静,周炽才放下了捂着她嘴的手。 “周炽!”祝春好气急败坏还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带着气声吼他,“你疯了吗?你干嘛!” 周炽眼皮敛了下,酝酿了会儿,再抬眼就是隐忍悲伤的样子,他轻声道:“阿蝶,演了刚刚那一场绝交的戏,就好像又被重新甩了一次,我很难过。” 听到他这话,祝春好就像燃起来的炮仗哑了火,气势自然而然地落了下来。 “呃,那个……” 周炽垂着眼睫,从她的角度看去,很密很浓:“作为我的好朋友,你不安慰一下我吗?” 祝春好下意识就道:“你别难过啦……都过去了……” 而后越说越不对劲。 她一个甩了他的前女友,来安慰他被她甩? 这合适吗? “可是我心脏疼。”他把手放在心口,盯着她道,“你要摸摸试试吗?” 祝春好翻了个白眼,吸气,咬牙切齿:“周炽!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耍流氓!” 计划B果然不行,周炽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又缓缓道:“那有件事,好朋友一定可以做。” 祝春好头都有点疼了:“什么……” 好朋友怎么做的事这么多啊……? 狭窄的空间里,周炽手臂松松垮垮地展开,歪头问: “小蝴蝶,可以抱抱我吗?” 哭包哭湿的 祝春好:……这话有些耳熟。 她的唇动了动, 没等她琢磨好周炽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到底要不要抱他的时候。 周炽垂眸看着她道:“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下一秒,严密的拥抱裹住了她, 她被他身上的温暖与热烈淹没。 属于他的冷香也从头到脚地铺了下来。 从香水方面来看,周炽好像是个专一的人。 自从某次她说喜欢这个味道。 有种色.气勾人的攻击性, 就像他给她的感觉。 他便再没换过香水。 祝春好的耳朵贴在了他的心口,听到他强烈蓬勃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在胸腔中鼓动, 她的四肢百骸都弥漫着极致的安全感。 为什么有的人连心跳声都可以这么好听…… 上课时间,楼梯口静静的。 门后的两个人也静静的。 墙角与门仿佛将他们两个与整个世界隔绝开, 他们是他们, 别人是别人。 祝春好无声地叹了口气,手慢慢放在了他的后腰上, 不轻不重, 像朋友一样拥抱了他。 “周炽……” 她想说点什么,关于之前的分手, 关于他们的关系, 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只叫了声他的名字。 “阿蝶。” 他的回应伴随着胸腔的嗡鸣, 紧贴着的耳根儿不自觉地酥痒。 “当时我说的话是真心的。”他道。 祝春好轻轻问:“什么话?” 周炽的嗓音沉沉的。 “就算我们分手了, 我也希望你前程似锦,枪枪成神。” 她的心跳似乎滞了一下。 “我……” 祝春好的喉咙哽住,无尽的酸涩翻滚着叫嚣着, 让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她也是。真心的。 就算之前她刻意将分手的原因遗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希望他好。 从小时候开始射击她就有个习惯,每次上场比赛前, 都会自己静静戴上耳机听一会歌,提高接下来比赛的专注力。 他出道后,她的赛前歌单里几乎只剩下他的歌。 听着他的声音,就像他还在身边,陪着她,拿下一个个冠军。 她也是真心的,希望他前程似锦,闪闪发光。 “嗯……” 祝春好忍着泪意应了声。 周炽的嘴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弯了下,手臂缓缓收紧,声音轻得宛如喟叹: “所以,多抱我一会儿。” * 两人到取景教室时,那边正在拍摄“纪蝶”的单人镜头。 之前看热闹的群众见周炽不在,而教室也不像小树林那般露天方便围观,早都已经散光了。 剧组这边有周游帮他们遮掩,说他们是买水去了,还特意发消息提醒了下祝春好。 于是他们便索性也真去了教学楼旁边的奶茶店,给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买了奶茶,有惊无险地把这关给过了。 祝春好冲周游眨了眨眼,两人抱着奶茶相视一笑。 不过—— “咦,炽哥,你的衣服怎么湿了?” 由于对服装没有特殊要求,周炽在这部电影中穿的全是他自己的衣服,他的助理在给他整理衣服时突然发现,他的胸口位置,有一圈半湿半干的印记。 祝春好“咕咚”咽了口奶茶。 是她后来没忍住,哭湿的…… 周炽不着痕迹瞥了祝春好一眼,淡声道:“喝水不小心,洒了。” 顿了下,他又似笑非笑道:“总不能是叫哪个哭包哭湿的。” 一时,工作人员都笑了起来,教室内气氛欢快。 这可是圈内驰名刺头周炽讲的玩笑话,多稀奇,不好笑也要笑! 而祝春好在一片笑声中,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只露出了两个通红的耳尖。 周炽……! 于教室拍摄的是程驰在纪蝶放弃特招转普通高考后,为她辅导功课的情节。 看着“程驰”像个再古板不过的老师,端端正正、一板一眼地教“纪蝶”功课。 祝春好忍不住腹诽:他当初要是真这么正经,他们俩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那时候祝春好刚刚因腰伤折戟赛场,正是她情绪和运动生涯的低谷期,而周炽则与她恰好相反,是刚以嘉湖理科第一名考进岚江大学的“全村的骄傲”,堪称春风得意。 她爸她妈虽然心疼她的腰伤,但其实也有一丝欢喜在,以为她终于能放弃射击,走上他们为她预设的正轨了,时常说让她“跟你阿炽哥哥学学”。 在这样的情况下,某只大狐狸主动提出辅导她的功课好像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于是,担心祝春好在原来的高中看到射击馆触景生情,被周炽往日那副靠谱做派蒙蔽的祝父祝母,顺水推舟就把她打包发去了岚江,送到了周炽手上。 祝春好那时候颇有点一蹶不振,对周炽也依旧是友情加亲情,丝毫没有半点情.动的心思。 直到他为她辅导功课的第一天,她拿着课本,无精打采敲响他的房门,门打开,里面是湿着头发裸着上半身的周炽。 祝春好被从未见过的男色惊呆在原地。 而周炽倚着门框懒散提醒:“小蝴蝶,你流鼻血了。” …… “程驰”的戏份并不多,毕竟这部电影主要还是以讲述“纪蝶”射击之路为主的大女主励志片,因此,周炽拍了四五天便杀青了。而今年大概真的是因为心情舒畅,祝春好的荨麻疹好得也挺快,他杀青的时候,风团和别的痕迹便几乎同时消失了。 周炽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逐渐开始接手起他们财团的事务,事情多得很,前脚杀青,后脚祝春好便忙不迭地把这位爷送上飞机,实在是因为和他待在同一个剧组,他总是与她好朋友长好朋友短,并时不时便会整出什么“好朋友可以这样那样”的幺蛾子,让她压力倍增。 祝春好在惹蝶剧组待了有一个多月,又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其中感情最好的自然是周游,她们约好了杀青后《惹蝶》的首映礼再见,而祝春好私下还悄悄让周炽打探一下周游的公司对她好不好,好的话就通过公司给她递资源,不好的话就直接把她挖过来。 伴随着“纪蝶”的故事到达剧本的最后,剧组全员杀青了,周炽也借此机会来接祝春好回岚江。 他们一同回岚江,明日再一同去淀海,因为明星运动会的预赛直播要开始了。 祝春好和周炽刚到家就受到了小灰灰的花式蹭腿,蹭完这个蹭那个,乐此不疲。 而钱阿姨也已经为他们备好了晚餐。 祝春好上一次见钱阿姨,还是那个和周炽在一个被窝醒来的尴尬早上。 不过她认为经过周炽的解释,钱阿姨一定不会再误会了。 没想到,钱阿姨看他们俩的目光,好像更加暧昧了。 甚至浅浅打了个照面后,钱阿姨就像担心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当两位雇主的电灯泡般,匆匆离开了,关门的声音简直如那天一样匆忙。 祝春好抱着小灰灰,忍不住问周炽:“周炽!你确定你和钱阿姨解释清楚了对吧?” 周炽跟进自己家似的换鞋,懒洋洋道:“我确定啊。我说了我们两个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而已。” 他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加重了咬音。 祝春好:“……你当时解释的时候不会也是这个语气吧?” 很阴阳怪气。 周炽笑了声,“当然不是。” 祝春好松了口气,那就行。 趁着还没去淀海,即将吃完饭时,祝春好郑重跟周炽商量:“周炽,我们来约法三章,不,好几章吧?” 周炽抬眼瞥了她眼,没答应。 祝春好憋气,放软声音:“……阿炽哥哥。” 周炽弯了下眼:“行吧,你先说说我听听。” 祝春好干咳两声,认真道:“综艺不比剧组,人多眼杂而且还在摄像机下,而且还是直播,不能剪辑的,这你应该比我懂吧?” “哦。” “所以,就像以前一样,我叫你周炽选手,你叫我祝指导。” 周炽提出异议:“不可以叫好朋友吗?” 他在剧组不能叫她“阿蝶”、“小蝴蝶”,都是叫她“好朋友”。 反正全剧组都知道他们俩是好朋友。 祝春好坚决抵制:“不可以!” 周炽耸肩:“好的。祝指导。” “还有。”祝春好回想了下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掰着手指,“如果我要摔倒了,你也别扶我……” 周炽“啧”了声。 “自己喝自己的水,不要跟我要水喝。” “大庭广众之下我们不要有任何肢体接触。” “别再让我手把手教你射击。” “吃饭不要和我一起吃。” “微博不准只关注我一个人。” “别动不动发……” 周炽听着听着,忽然“咔”得一声放下了筷子,靠向椅背,抱着胳膊。 他的头发在这段时间疯长,额发向后抓成有点不羁的湿感背头,配上他微垂看人时,弧度锐利的眼睛,祝春好突然便卡了壳。 “小蝴蝶,你继续说。”他淡淡抬抬下巴,“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说的这些我可以勉强做到,至于你没提到的我要是做了你也别怨我。”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祝春好的大脑彻底宕机,还要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他这糟糕的表情她还怎么说? 祝春好吸吸鼻子:“没,没了吧。” 她认怂。 她怕再说会适得其反,毕竟他有的是法子钻空子。 “确定没了?”周炽挑眉。 “没了……” “确定后就算一会儿或者以后再加,也没用了。” “我确定……” 周炽颔首:“行。那我走了。” 他起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弯着唇笑得有些坏: “哦对了,我刚记起来,还有个惊喜没给你看。” 春梦 祝春好倏忽警惕起来, 瞳仁颤了颤:“什,什么?” 周炽笑了下,没回答, 而是在她的注视下,慢腾腾地走向一个北向的客卧。 那个客卧不朝阳, 祝春好也没招待过什么留宿的客人,所以从没用过。 祝春好这才发现,门上好像多了一个古铜色字符:【C】 什么意思? 他看了她一眼, 扭动钥匙,打开了门。 看到门里的光景, 祝春好摸小灰灰的手一时惊停了—— 门后是一条盘旋向上的楼梯, 侧壁挂满了她看不太清的装裱起来的剪报,楼梯口的墙壁上点缀着一盏昏黄温暖的复古油灯, 像是倏忽进入了19世纪末的英国电影。 周炽头歪了歪, “祝大小姐,来视察一下?” 祝春好愣愣站起来, 走到门口, 才看清墙壁上的那些剪报,全是她射击拿奖的新闻照片。 她不由自主地沿着楼梯向上走, 一手抱着小灰灰, 另只手轻轻触在每张照片上: 有她意气风发举着奖杯的,闭着眼睛亲吻奖牌的,领奖时流着泪又哭又笑的, 微眯眼认真射击的,也有和队友拥抱的,甚至连小时候打光电手.枪获胜后傻笑的照片都有…… 整整一走廊的她,旋转向上直到楼梯尽头, 到达周炽的领地。 他的领地里挂着最后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男人在亲吻一只手。 照片只截取了男人的下半张脸,下颌骨线流畅优越至极,唇形不过于削薄,又不过于丰厚,是饱满性感的弧度。 而他亲吻的那只手,以手作枪,触碰着男人唇的食指,对于男生来说太纤细,对于女生来说骨节又过于分明,甚至还覆着并不太好看的薄茧,却刚好与祝春好搭在相框上的食指重合。 是曾经的周炽在亲吻曾经的她的手指。 周炽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她的耳后贴过来,“将两层打通是那天我们俩说好的,祝大小姐还满意吗?” 祝春好放在照片上的手指蜷缩了下,收回到袖子里。 “……我,忘记了。” “没事,我记得就行了。” 祝春好:…… 这人记怎么只记得这一条,别的不记嘛? “哦……”祝春好深呼吸一下,大脑急速运转,“我那天可能是喝醉了,所以考虑不周了,现在想想这样有些不妥。但既然打通了,那便这样吧。平时没有特殊情况,这楼梯还是不用了吧?” 周炽眉梢扬了扬:“钥匙挂在你那边,锁不锁随祝大小姐心意。” “嗯……那,先锁上吧。唔,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见。” 祝春好抱着小灰灰落荒而逃,还不忘把客房门给锁上。 转动钥匙后,她才发现,锁孔和钥匙也变了。 同样是18、19世纪的风格,金铜色的镂花钥匙,上面的红宝石坠上刻着同样的【C】。 祝春好神不守舍地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辗转反侧。 周炽挂最后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啊? 是因为那张她也勉强算作是在“射击”吗? 还有,他把两层打通,还挂满她的照片,这好像越过好朋友的线,有点暧昧了吧…… 祝春好突然想起了钱阿姨的目光。 啊,怪不得…… 她把手放在了眼睛上无力哼哼,而后又联想到—— 经过那天在周炽家睡的那两天,她发现他的主卧,的确也在这个位置,床的朝向和摆放都不差分毫。 祝春好把手往下移了移,亮晶晶的眼睛看了很久的天花板,才闭上。 胡思乱想半天好不容易睡着,恍恍惚惚中她却好像看到了周炽。 他沿着那条挂满了她照片的楼梯,如他以往的姿态,不急不慢地插着兜拾级而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依旧穿着白日里的那套黑色西装,身上无一丝暴露,穿梭在她的照片之间,却莫名显得旖旎。 他走到门口,没用钥匙,在锁上轻轻一扣,门便打开。 他宛如是走在他自己的家中,从容又坦荡地站到她的床边,旁若无人地扯松领带和衬衫的前三颗扣子,穿着西裤的长腿一伸,跨跪在了她身体两侧,将她紧紧锁住。 他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看她,温热的脸庞慢慢贴近。 渐渐的,黑发蹭在了她的脸上,绒绒的扎扎的,湿滑的舌像带着钩子,一下下反复舔舐着她的耳后,脖颈,和她放在枕头上的食指,传递着微微的刺痛和酥痒,而后逐渐向下。 “嗯……周炽……” 呢喃着叫出他名字的瞬间,祝春好突然就醒了。 清醒的同时也看清了眼前舔着自己手指的……是小灰灰。 祝春好呆滞着又被小灰灰舔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她,她刚刚是做春梦了……? 春梦对象还是……周炽? “啊!” * 飞机上,祝春好精神萎靡,昏昏欲睡。 旁边的周炽蹙眉:“怎么回事?” “啊?”祝春好一振,匆匆瞥了他一眼,发现由于差点睡着,她的头歪向了他那边。 她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一点,才垂着眼解释道:“凌晨三点被小灰灰舔醒了,就再没睡着。” 说着,祝春好挠了挠耳朵后面,还是有点痒。 “……舔醒?” 周炽盯了会她正挠着的耳后,确实有被猫舌的倒刺舔红的痕迹。 而在此之前,那里留下的全是他的印记。 他突然出声,“我也想……” 而后又猛地顿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祝春好打了个哈欠,含糊道:“你也想被它舔醒啊?” 周炽没说话。 祝春好睡意上来了,却强忍着没敢睡,怕不小心又歪他身上去,昏沉着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古怪着沉默到飞机落地,又古怪着分开前往体育馆。 预赛一共三天,三场预赛每场中间相隔一个星期,第一场和第二场都有男女10米光电手.枪预选赛,周炽选在了预赛第二场最后轮次上场。 10米光电手.枪预赛为排位赛,男子光电手.枪共52位选手,其中成绩排名在前18名的运动员可以晋级决赛。 每场比赛运动员们两两分组,每人轮流击发一枪,共进行10次击发。 虽不是淘汰赛,但在选择对手方面也很重要。一般如果拥有能够优先选择对手的权利,大多数选手都会选择比自己稍弱一点点的对手,因为如果对手很强,自己很弱,心理素质不行的话势必会影响发挥。 而在所有选手眼中,周炽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离谱的存在。 不过这件事仅流传在明星射击选手之中,观众和粉丝并不知道。 祝春好走的跟周炽走的通道不一样。 她走的是正常通道,能看到一旁的观众通道。 这一看便发现,排队入场的观众里,几乎有一半以上都是周炽的粉丝,因为他们或穿着红色的衣服、戴着红色的发饰,不然就拿着红色的应援棒。 进场后,视觉效果上更甚,全场观众席几乎被红色海洋淹没。 周炽的应援色是红色,来自于他的名字“炽”,以及他肩胛骨上赤红的血漪蛱蝶刺青。 祝春好低头看了下身上的深红色运动服,巧了。 不过还好她今天很谨慎地没有带周炽送她的蝴蝶发绳。 祝春好今天担任的是男子10米光电手.枪的指导解说嘉宾,女子那边则由张彭川担任。 说是解说,其实只需要在主持人cue到她的时候,回答问题就好,偶尔评价一下选手的亮眼操作,比较简单。 解说席四个位置,主持人已经坐好,除了她还有两位运动员嘉宾。 祝春好与主持人费宇打过招呼后,坐到了他的旁边,自然而然地询问起剩下的两位运动员嘉宾是谁。 “祝指导,剩下两位是周炽选手和贺昀选手。” 祝春好淡定应了声。 她早就有准备了,这季的选手里,属周炽跟贺昀最出名,头天的预赛直播,节目组不把他俩拉出来溜溜实在浪费。 但是想想周炽和贺昀那针尖对麦芒的样儿,祝春好便觉得这场解说估计不能太和谐了。 祝春好坐下没一会儿,便听见了下面场馆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要喊破场馆顶棚。 她眼皮一抬——应当是周炽来了。 果然,随着尖叫声变小,周炽进了门,一进来,视线便落在了祝春好身上。 祝春好镇定随着费宇站起来,费宇伸出了手想要跟周炽握一下手,祝春好犹豫了下,便也伸出了手。 周炽看了祝春好一眼,先极短暂地触碰了下费宇的手当做握手,即便这样费宇便已经受宠若惊了,圈里的人都很清楚这位的性格,这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而后周炽又到了祝春好身前,却迟迟没伸出手。 祝春好微微睁圆了眼。 周炽什么意思??故意跟别人握手不跟她握手?? 旁边的费宇也有些奇怪了,郑导不是跟他说周炽和祝指导关系很好嘛,让他把话题多往他俩那边引,这是怎么个情况? 就当祝春好都怀疑周炽是不是被人夺舍了的时候,周炽微笑着俯下身轻声对她说:“祝指导,我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肢体接触你吗?会不会违反什么东西?” 祝春好:…… 她咬着牙白了他一眼:不握算了。 便想收手,却被周炽倏忽伸出手来用力握住摇晃。 他手上死死抓着她手不放,脸上却一副“既然祝指导要握手那就握吧我就算违反约法好几章也没关系”的无奈表情。 把祝春好气得悄悄深呼吸。 “友好的握手”结束,周炽坐到了祝春好身边的位置。 祝春好故意很明显地把椅子往远离他的那边挪了挪。 而后,周炽也很明显又往她那边挪近过去。 祝春好:? 她低着头瞪过去:你干嘛! 周炽无辜地看回来:约法好几章里没说不能把椅子往你这边挪一下吧? 祝春好:…… 费宇憋住笑咳了声,起了个话头:“那个,还有十分钟就开启直播了,也不知道贺昀选手什么时候到。” 他话音刚落,观众席传来一阵响亮整齐的“嘘”声。 祝春好扯了下唇,估计是贺昀来了,周炽的粉丝因为之前“他俩疑似大打出手”的热搜,正喝倒彩呢。 果然,没几秒,贺昀便黑着脸进来。 他一看到祝春好,表情一亮,又看到她旁边的周炽,顿时像吞了苍蝇。 “小祝指导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贺昀应该是还记得之前的事,坐下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后仰着身子错开周炽,小心翼翼地跟祝春好道。 祝春好不想让旁人觉得她和贺昀之间有什么事似的,便也向后歪了下头,刚想礼貌地回应他一句。 她和贺昀之间突然插上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周炽懒散靠在椅背上面对着她,痞气挑着眉来了句: “祝指导,你今天很美。” 他生气了 祝春好惊异地眨了下,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吸引走全部注意力。 周炽这又是干嘛呢? 她正经地咳了下:“谢,谢谢……” 说完便微红着脸转了回去,把之前贺昀跟她打招呼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周炽也满意地直回了身子。 徒留没能得到祝春好回应的贺昀, 还在一个人后仰着脑袋,狠狠瞪着周炽。 如果目光能实体化, 他一定能把周炽扎成个马蜂窝。 然而他没“扎”多久,副导演便在摄像机面前喊:“各位老师准备一下,直播开始了, 还有1分钟。” 祝春好闻言,面向镜头肃着小脸, 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直身。 周炽看她正襟危坐, 在手机上敲了两下。 而后在桌子下用笔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背。 祝春好抿了下唇,低头瞄了一眼。 他的手机备忘录上打着几个字:【紧张吗?】 祝春好好似什么都没看到, 抬眼继续目视前方扫了一圈, 发现大家都没注意后,便在自己手机上也打了几个字。 副导演开始倒计时:“九、八、七……” 周炽手机震了下, 他低头看消息。 小蝴蝶:【你别发疯我就不紧张。】 “……三、二、一、切!” 于是, 明星运动会第二季直播开启,切向解说席的第一个镜头, 周炽的粉丝发现他们几乎从来不笑的炽哥竟然是笑着的。 【我来了!开屏就是炽哥神颜暴击啊啊啊】 【啊啊啊炽神竟然在笑诶什么情况!】 【炽哥都在笑那傻x狮子狗在黑脸什么无语!】 【炽哥旁边那个甜妹是谁啊?有点眼熟, 是哪个女团的爱豆?】 【是那个!之前热搜上炽哥关注列表里的唯一女生!他们的射击指导!人间小甜豆来的!】 【这么好看的射击指导!看年纪好像还是大学生吧,好厉害。】 费宇开场白:“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由飞鸟视频为您带来的明星运动会第二季直播, 稍后我们将在此打响直播预选赛第一比赛日,同时根据赛程,我们也请来了三位嘉宾,分别是……” 他从左手边由近及远介绍:“射击锦标赛女子10米气手.枪三连冠祝春好指导。” 祝春好挥手浅笑。 “嘉湖队的周炽选手。” 周炽颔首。 “和淀海队的贺昀选手。” 贺昀也僵着表情点头。 费宇:“欢迎三位。那现在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这届运动会的直播日程安排以及今日的赛程……今日的第一场就是男子10米光电手.枪预选赛, 规则如下……” 费宇讲完赛程和规则,便道:“我们来先问下祝春好指导,赛前您应该都了解了各位选手的水平,您觉得这届选手如何?” 祝春好微笑着捡好听话说了下:“大家练习得都很勤奋很努力,其中也不乏比较有天赋的选手,相信他们会在这次比赛中有出色的表现。” 费宇接着又问:“那我们周炽选手和贺昀选手都有报名参加这次的射击比赛,而且在第二日的预赛中还是对手,祝指导从专业性的角度认为这两位选手谁的射击能力会更强一些?” 弹幕立刻刷上一堆【炽哥!】【必然是炽神】…… 祝春好迟疑了下,她还没说话,那边的贺昀就嗤笑一声。 “肯定是我啊。”贺昀阴阳怪气道,“我的训练成绩是7.6环,周大明星0.6环,他可是我们当中有名的‘脱靶战神’。” 祝春好沉默了。 周炽也一脸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笔,却没有反驳。 弹幕上小火苗一阵哀嚎: 【不可能吧!炽哥可是很全能的!】 【狮子狗在胡说八道?】 【他俩果然关系不好,直播都这样,后台不会真打架了吧……】 相比之下少了许多的贺昀粉丝也理直气壮地跳了出来: 【我们贺贺就算跟周炽不对付但也不会撒谎的!】 【对啊别的方面的实力强又不代表有射击天赋】 费宇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本来以为她肯定会回答是周炽的,这样他就可以把他们俩联系在一起了。 他便只能继续道:“那祝指导从心理角度更希望谁获胜呢?” 祝春好犹豫地“嗯”了下,前面那个问题还能从专业角度客观分析,但这个就不好回答了,说哪个都得罪人。 贺昀期待地把头趴在桌子上望着她。 而周炽把手臂往下一放,挡住贺昀的视线,似笑非笑:“祝指导肯定是希望我能赢。” 他看了祝春好一眼,“毕竟我们都是嘉湖的。之前祝指导还帮我一起代表嘉湖玩了游戏,我们拿了第一。” 祝春好垂着眼睛不置可否。 【怪不得炽哥关注了祝指导,原来他们一队玩过游戏!】 【拿了第一诶!想看视频想看视频!飞鸟赶紧出视频!】 费宇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开玩笑道:“怪不得呢,看祝指导还穿了周炽选手的红色应援色,刚开门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周炽选手的粉丝小火苗呢哈哈。” 这祝春好就得解释下了,“咳,巧合,巧合。” 周炽含笑看了她一眼。 费宇道:“那既然这么巧,祝指导还和周炽选手同乡,周炽选手成绩还不理想,不考虑给老乡开个小灶?” 祝春好惊讶地“啊”了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周炽眉梢挑了下:“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祝指导觉得呢?” 贺昀强烈反对:“我觉得不行!凭什么啊?那凭什么不让小祝指导多指导我?” 周炽冷笑,反唇相讥:“你不是7.6环吗?还需要指导?” “我,我……”贺昀瞪着眼睛,没想到居然败在了训练成绩高上。 眼见他二人还要吵,祝春好赶紧道:“周炽选手在训练时很努力的,私下应当也回去加练过,我相信周炽选手靠自己,比赛时也一定会发挥出超出往常的实力的。” 【对!炽哥加油!比赛超常发挥!】 【我们也要相信炽哥呀!】 【炽哥全能!】 贺昀一听,乐了:“小祝指导婉拒你了,听见了没周大明星?” 周炽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一声,“行。” 他漆黑的眼看着祝春好道:“都听你的。祝指导。” 祝春好对上他的眼神,心头一慌。 周炽生气了? 因着这一出,接下来的比赛祝春好都没怎么有心思听,只偶尔附和一下费宇。 而周炽也全场面无表情着,后面没再说一个字。 男子10米光电手.枪第首场预赛一结束,镜头切换到采访这场中的排位第一名后,周炽就直接起身一句话没说便出了解说室。 别人看着他这样好像很正常,因为本来他就谁也不搭理,但祝春好知道他这样突然不明里暗里作个妖,绝对是生她的气了。 祝春好没顾得上贺昀期期艾艾地想跟她说句话,便急着出去追周炽去了。 她找了好一会儿才根据扫到他时的画面,在选手观看比赛席的最高处最角落看到他。 周炽一个人支着下巴坐在那儿,穿着黑色的嘉湖队服,眉骨沉着,下颌绷着,距离别的选手很远,身上“心情很差,生人勿近”的气息很浓。 祝春好在底下观望了半天,发现就算比着别的项目,间断时镜头也会时不时给到他。 每次大屏幕上出现他的脸,观众席就会响起呐喊欢呼声。 这让祝春好踌躇很久,也没敢过去,只能慢慢走到了离他比较近的选手的边缘坐下。 而后装作整理后衣领,转回头悄悄看了他一眼,恰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沉沉的,难以捉摸的眼神。 祝春好心中一突,又转回头去。 她绞了绞手指,拿出手机,打开与大明星的聊天界面,最后一句还是她之前发的让他别发疯。 她顿了下,在输入框打:【你生气了吗?】 想了想像在明知故问,便删掉。 重新输:【你别生气了……】 又觉得很没诚意的样子,再次删掉。 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说,之前跟她交好的几个女选手却是过来了。 祝春好强颜欢笑和她们闲聊,好脾气地回答了这个有关射击的问题,又答应了那个一定去看她的演唱会,一直等到女子光电手.枪预赛要开始了,她们才离开。 可这时候祝春好再回头看向那个方向,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她低着头坐着,稀里糊涂看完女子的射击比赛,又看了大半天别的项目,等着他们都比完赛,选手几乎都走了,她自己下去玩了会儿枪。 但状态却不好,一个10.9环都没打出。 她有些气恼地抓了抓头发,划开手机,想看看周炽有没有发什么微博。 却突然发现,他微博的IP地址变成了岚江。 周炽回岚江了。 祝春好拿着手机愣住。 他们一起来,回去的事还没来得及约定,因为默认了会在淀海至少住一晚。 他就这么冷不丁自己回去了。 祝春好一时也有些气了。 她承认当时在他率先赞成的情况下,她婉拒了那个提议,是有些驳了他面子了。再加上贺昀那句话,就好像她与贺昀站到了和他对立的一面似的。 但如果抛去她和周炽的私下关系,换成别的选手,她认为她在直播中那样回答是完全没问题的。 她签的合同是所有男选手的射击指导,工作时间也只在合同上标注的那几天。 如果一个选手真的想练,在她的工作时间请教她是完全正常的,或者也可以自己去射击馆训练,完全没有私下开小灶的必要。 费宇当时的提议,不合适,对其他人来说也不公平。 而且以他的水平,根本就不需要她现在给他开小灶。 她以前陪他练得还不够多吗? 祝春好紧紧捏着手机,许久没动,直到手机铃声猛地响起——余淑遥。 “遥遥?”祝春好接起电话,声音闷闷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急迫,“阿蝶,你在哪?在岚江吗?我想过去找你可以吗?” 祝春好回了神:“现在?” “对!我现在从嘉湖坐飞机过去,大概四个小时到,可以吗?” 祝春好眨了眨眼,她回岚江两三个小时便够了。 虽然不知道余淑遥突然找她什么事,但祝春好一口答应:“好。” 这样她也不算是完全为周炽回去,她有了别的充分的理由,买了最近一班回岚江的机票。 祝春好下飞机,司机把她送到楼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下了车先停下脚步,仰着头一层一层数窗户,直到往上数到第12层。 是黑的。 没有亮。 祝春好怔忪着垂下了脑袋。 他没在家啊…… 她拖着行李箱,恹恹乘上电梯,到达11楼,垂头丧气地走出电梯。 电梯门关闭。 她却在原地勾着脑袋闷闷不乐。 嚓—— 她听到一声清脆而又熟悉的打火机开盖声。 祝春好陡然偏头向她的家门口看去。 一簇蓝色的防风火焰,照亮了男人浓郁的眉眼,他懒散地歪坐在行李箱上,两人对视半晌,他开口: “过来。哄哄我。” 真乖 祝春好小脸上的惊愕迟迟未散:“……你, 你一直在这?在这等了多久?” “很久。” 周炽活动了下头肩,不轻不重地重复: “还不过来?” 他扣上打火机的盖子,发出一声比先前厚重了些的声响。 楼道瞬间昏暗下来, 只有残留在她视网膜上的蓝影昭示着他强烈的存在感 “嗯……” 祝春好低头拖拉着行李,慢慢朝那个身影走过去, 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说什么,嘴唇刚动了动,想先叫声“阿炽哥哥”试试有没有用, 脚下被自己的行李箱滑轮绊了下。 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 下一秒,他的双臂就有力地箍住了她的腰肢, 将小小一只全部揽在了怀里。 她听到他轻笑出声, 胸膛都在微微地震动:“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你这样哄。” 周炽愉悦地叹了声:“真乖。” 祝春好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耳根,想要直起身来解释, 却又被他不容置疑地压回到他身上。 “让我抱会儿, 就当哄我了。” 祝春好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放在他肩膀的手僵硬蜷缩着, 像只风干的海星。 过了好一会,她闷闷开口道: “那个, 我当时那样说不是向着贺昀, 是因为直播……” “知道。” 周炽嗓音里含着微微的笑意,“祝大小姐从电梯出来时,我就不生气了。” “哦……” “那你让我起来呗……”祝春好道。 周炽却不松手:“但是还有一个事情。” 祝春好眼睛睁了睁:“什么啊?” “你要来我的演唱会吗?”他问。 祝春好不懂话题为什么突然扯到演唱会上, 疑惑:“我,为什么要去你的演唱会?”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都答应去别人的演唱会了,为什么不来我的演唱会?我们俩的关系还没你刚认识的新朋友好吗?”周炽慢吞吞反问。 祝春好这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在选手观赛席时, 听到她答应别的女团爱豆去看她们演唱会的事了。 他的声音散漫落下来:“来我的演唱会。就让你起来。” 祝春好小声道:“……到时候如果有空的话就去。” 她顿了顿又道:“先进去再说嘛,在大门口成什么样子!” “哦。”周炽说话算话,她一答应,他便松开她。 祝春好跟只好不容易找到手脚的红壳虾,从他身上爬起来。 周炽简直比她还像是这个家的主人,坐在行李箱上微侧身,用密码开了门。 祝春好缀在他后头,刚进门,一张门票就杵在了她面前。 “一定要来。”周炽定定看她,“这次不来,下次就没机会了。” 祝春好接过票,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回应:“嗯。” 她低头瞧了眼票根,时间是十五天后,座位是SVIP最前排。 看完票,她才发觉他说的话中的不对劲:“嗯?为什么下次就没机会了。” 周炽垂下眼:“下次我不给你留,你就抢不到这么好的位置了。” “嘁。”祝春好将票平整地放进包包里。 周炽瞥了瞥她的深红色运动外套:“去的时候也恰巧穿像今天这样颜色的衣服,就很好。” 祝春好唇一抿,“诶,你别多想啊,今天穿这件真的是巧合,不是特意选这个颜色……” 周炽耸肩:“你说是就是吧。” “还有,之前我在京市拍的那部电影,也要上映了。” “这么快!”祝春好惊讶。 她记得没错的话,那电影两个月前才杀青。 “可是怎么都没看到宣传……” “不需要宣传。”周炽淡声道,“我这个人就是最大的宣传。” 祝春好:…… 这位爷真是一如既往自信。 “和我一起去看吗?”周炽歪头问她。 祝春好其实还挺想去看的,当时看剧照就有些好奇了。 而且这毕竟是他为了她交换人情而演的。 “再说……” 她话还没说完,门铃声响起,余淑遥的脸出现在可视屏幕上。 祝春好这才猛地想起来,她从淀海回来的另一大原因。 “遥遥来了!”她小声惊呼。 周炽微蹙眉,仿佛在说她怎么来了。 祝春好手足无措了几秒钟,“你先走,啊,遥遥在外面你走不了……对了!你从那里C号门走!” “C号门。”周炽还一点不着急被她推着,饶有兴趣地重复她给那扇门起的名字。 祝春好却是动作迅速地将挂在她脖颈上,掩在衣服里面的红宝石钥匙摘下来,放到他手心里,“快快快!” 周炽低头,摩挲着还带有她身体温度的红宝石,少刻喉结滚了下,笑应,“噢。” 他慢悠悠用钥匙开锁,将行李箱推进C号门,人也闪了进去。 祝春好等到那门彻底关上,门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里面的声响了,才深吸一口气,打开门:“遥遥。” 门外的余淑遥很是狼狈,头发乱乱的,眼睛也是肿的,看到她便委屈道:“阿蝶……” 祝春好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把她拉进来:“你这是怎么回事?” 余淑遥扁了扁嘴,抱住了她,“阿蝶呜呜呜呜……” 祝春好没再急着问她什么,只是无声拍着她的脊梁抚慰她。 等到余淑遥情绪略微稳定下来,祝春好才把她带到客厅坐下,倒了两杯温度正好的水。 她把一杯塞到余淑遥手中,一杯自己端着。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遥遥?能告诉我吗?” 余淑遥很开朗,向来大大咧咧的,很少会像她一样情绪上头就忍不住哭。 能让她这种性格的人哭的事,一定不会是小事。 余淑遥像闷酒一样灌了整整一杯水,祝春好自己也喝了一口水。 而后她便听余淑遥道: “阿蝶,怎么办?我跟林听睡了……” “噗……” 祝春好没忍住将口里的水喷了出来,还有一些不小心呛到了嗓子眼里,她弯着腰剧烈地咳起来。 余淑遥赶紧给她拍背顺顺,“阿蝶阿蝶,好点了吗?” 两个人折腾了半天,祝春好才止住咳嗽,都没听见原是客房的C号门里也有些声响。 祝春好忍着咳意,不敢置信:“你,你刚刚,说什么???” 余淑遥嘴瘪得更严重了:“……我说,我跟林听睡了呜呜呜。” 祝春好不得不再喝一口水压压惊。 感觉突然就有些玄幻。 她缓了好久,才问出来:“……怎么会,会这样?” 余淑遥带着哭腔:“就今天不是你跟炽哥的节目直播,然后林听就约我晚上通宵在电竞酒店打游戏,等早上睡一觉就可以一起看直播,但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他又要吃点夜宵再睡,我们就去买了夜宵和酒,吃完了就喝酒,喝了很多很多,后来林听突然就跟我告白了……” 祝春好都不知道自己该什么表情了。 林听跟余淑遥告白还睡了,她和周炽也…… 他们这四个发小儿真是…… 孽缘。 “然后他一告白,我当时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喝上头了竟然觉得他还挺帅,就直接亲了他……接着就……睡了……” 祝春好扶着额头。 “怎么办啊阿蝶……”余淑遥过来晃她胳膊。 祝春好叹了口气,缓缓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你……喜欢林听吗?想和林听在……在一起吗?” 她认真看着余淑遥,想知道另一个同样境况的人会如何选择。 余淑遥埋头好一会儿,低声道:“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但在一起的事,还是不了吧。” 祝春好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我跟林听从小玩到大,他就跟我另一个兄弟姐妹一样,我怎么可能跟亲兄弟在一起。” “而且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也不是没吵过架,吵得凶的时候,也经常冷战想跟他绝交。万一真和他在一起了,吵了一架没忍住分手了,那岂不是之后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了……” 祝春好平静地听她讲。 “再说我感觉他玩得开,那浪子似的性格不适合我,还有,我们两家住得那么近,家长都还认识,都是一个圈子的,分手之后会很尴尬吧。”余淑遥自己说了一大堆后,看向祝春好,想求一个肯定,“阿蝶,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祝春好咬了下唇,慢慢道:“……对。你说得对。”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余淑遥抱着脑袋又嚎起来。 祝春好稳住她的手,声音镇定:“首先,你确定你当时是清醒的,且确定你们真的是有了实质上的……呃,关系?而不是单纯地在一张床上各自睡的?” “……我当时是清醒的,我确定。你看我身上……”余淑遥稍微把领口拉了下。 祝春好看了眼,心里便有谱了。 “第二,你们做了安全措施了吗?” “做了。”余淑遥愣愣点头。 祝春好继续问:“第三,你醒来后,跟林听有过任何的交流吗?” 她的语调如常,有条有理,宛如这不是什么大事,连有些崩溃的余淑遥都不由平静下来。 “没有。我醒来后他不在,我看到了他给我留的纸条,上面说他去买饭了。然后我反应过来就赶紧给你打了电话,路上就把手机关机了,到现在都没开机。我不敢开……” “那,遥遥,这件事就好办了。”祝春好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你假装断片,昨晚所有的一切都装作忘记了。” 余淑遥愣了下,好像行得通,可她又想起来,“不行啊,那我身上的印子怎么办?” 祝春好笃定道:“荨麻疹,风团。” “啊?”余淑遥没反应过来。 祝春好给她补全剧本:“你说你昨晚喝断片了,今早起床发现身上的红印,怀疑是急性荨麻疹了,就来找我问问,毕竟我是荨麻疹专业户。而路上关机是因为手机没电了。” 余淑遥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直接抱住了她:“阿蝶!你好棒!这样连我来找你都圆上了!” “我今天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么好的解释!你现在怎么这么厉害了!怎么想到的啊!” 祝春好任她抱着,脸上划过一丝苦涩。 “因为……”她顿住,没再说下去。 余淑遥还在高兴着,突然听到一道门锁转动声。 “卧槽卧槽阿蝶你家还有别人?!”她被吓到,转头向发出声音的门望去。 而和她靠坐在一起的祝春好,抬眼看向扭动着把手的客房门,身体骤然绷紧,甚至禁不住战栗了下。 遥遥相对的C号门慢慢打开,讥讽的声音已经先一步挟着压迫感传了过来:“因为,一回生二回熟。” 男人黑沉沉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脸上挂着冷漠又戏谑的笑: “祝春好,我当时是不是警告过你,你最好别骗我?” “睡了我就跑?嗯?” 欠收拾 祝春好呆坐看着周炽, 大脑一片空白。 她明明亲眼看到他进了C号门,亲耳听到他上了楼梯,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什么也听不见的…… “卧槽!炽, 炽哥?!” 余淑遥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周炽歪着头视线越过余淑遥,直勾勾盯着祝春好, 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嘲意。 “祝春好,你真是长进不少啊。” 祝春好垂下头,强咬着唇没出声, 手中杯子里的水却颤抖着荡出一圈圈波纹。 房间里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 余淑遥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周炽刚说的那两句话, 但仍不敢确定, 小心翼翼道:“炽哥,阿蝶, 你们这啥, 啥情况啊……” 周炽看着祝春好冷笑,“什么情况?情况很简单, 不过就是我们……” “周炽!”祝春好突然出声叫住他, 她依旧垂着眼不敢看他,细着声音充满祈求, “你, 你先别说……求你……” 周炽面无表情点点头,“行。我不说,你来说。我补充。” “你要是说错一个字, 我就来帮你说。”他的眼眸漆黑,笑容残忍。 祝春好喉咙哽了哽。 “说不说?”周炽不急不慢重复。 余淑遥心里的疑问太多了,她悄悄瞥了祝春好一眼,看到祝春好眼圈已经红了, 小声道:“阿蝶,要不你别……” 她还没说完,祝春好勉强忍住泪意道: “我,我和,周炽,也睡了……” 余淑遥倒抽一口冷气。 “然后,装作断片…和荨麻疹……”祝春好闭上眼睛,眼泪落了下来。 “卧槽!”余淑遥脱口而出,“阿蝶你,你真牛逼!” 连炽哥都敢骗,关键还骗过去了?! 周炽仍嫌不够,抱着胳膊,眼神冷淡:“还有。继续。” “还有?!”余淑遥惊得下巴都收不住了。 祝春好终于抬眼看向他,圆钝的眸子泪水涟涟: “周炽……都过去的事儿了,一定要……”说吗? 周炽眯了下眼,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怎么?和我交往过很见不得人吗?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余淑遥无声捂住嘴,瞠目结舌。 天呐…… 阿蝶和炽哥交往过?? 祝春好被周炽逼得自暴自弃,腾得站起来,带着浓浓的哭腔:“行。我跟你好过行了吧!好过两年多行了吧!从高考完的暑假一直好到大二然后我把你甩了行了吧!我说完了,你满意了吗?” 余淑遥已经震惊到失言了。 她姐妹这么牛掰?? 跟周炽好了又把他甩了之后又把他睡了?? 这他妈可是周炽啊…… 啧,只能说,不愧是阿蝶。 果然从小到大,能拿捏炽哥的只有阿蝶。 周炽扯了下唇,慢吞吞地沉声道:“阿蝶,我看你还是欠收拾。” 他歪头一撇示意:“给我过来。” 祝春好没动弹,甚至还掉着泪往余淑遥身后躲了躲。 她乱七八糟一通乱吼发泄完,有点怕了。 “过来。”周炽濒临爆发边缘,沉着脸一字一顿道。 吓得祝春好又怂怂地往余淑遥身后缩了下。 余淑遥从震惊中缓过一点来,想到祝春好毕竟也是因为帮她出主意才露馅的,便鼓足勇气打圆场道: “那个……炽哥,虽说阿蝶她这事做得确实不太对……但你现在状态也不是很好,你先冷静一下……” 周炽根本没瞧她,只看着祝春好露出的一点深红衣角道:“余淑遥,你想让我跟林听说点什么吗?” 余淑遥咽了下口水,往旁边闪了闪,现出身后的祝春好来: “……阿蝶,你快去。别让炽哥等太久。我自己待在你家没事的,也会帮你照顾你家小猫的你放心。” 祝春好:…… 在没有余淑遥遮挡下,她无声地和周炽对峙半晌,受不住他那压抑的视线,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走到他身边。 周炽瞥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C号门后,就甩开了她的手。 祝春好默默锁上门,等她回过身来便发现,周炽已经把黑色运动外套脱了扔到了楼梯上,且手都已经放在t恤的衣领上要把t恤也扯下来了。 祝春好吓得不轻,下意识用两只手捂住眼睛,鼻音浓重:“周炽,你干嘛?吵架归吵架你别发疯!” 周炽冷呵了声,之后好一会,她都没听到他的回应,只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也听不出他到底脱没脱t恤。 就在她有些不安起来,想把遮住眼睛的手放下来时,他炙热的手压在了她的手背上,把她按着后退一步,抵在了门板上。 “周炽!你,你干嘛?” 无法视物的状态,让祝春好全身其他感官也都更加敏锐起来。 背后是冰冷的门板,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个突起的【C】就硌在她的后心处,像要深深刻进她的心脏里,让她再也逃不走忘不掉甩不开。 而身前是周炽充满侵略性的气息,是她说过好闻的味道,丝丝缕缕缠绕着她全身。 她不安得颤抖起来。 “睡了我就跑?”他温热的吐息喷在她耳边,“嗯?阿蝶?” 祝春好竭尽全力侧开脸,胡乱避着他的气息,“我……我们不是说好要做好朋友的?” 周炽的语气很冷,“呵呵。好朋友?一夜情的那种好朋友?” “周炽……”祝春好难堪又无力地叫他名字。 他一手按着她,一手扣住她的下巴,摩挲着她下颌上干涸的泪痕,嗓音里带着狠劲儿: “祝春好,你到底当我是什么?睡完我又玩失忆装断片又要跟我做好朋友了?” 周炽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磨: “还是说,你嫌我上回伺候的不好?嗯?祝大小姐?”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祝春好躲不开他,手挣了下挣不开,眼前又是漆黑一片,只能示软道: “不是的……阿炽哥哥,是我撒谎了,我们,以后都做好朋友嘛……” 周炽这次却不吃“阿炽哥哥”这一套了,她怎么求饶都没用,依旧咄咄逼人。 “好朋友?做好朋友你还泡我?” 他铁了心揪住她这点不放。祝春好想挣扎,但就算使了全身的劲儿,依旧被他一只手压得死死的,怎么都撼动不了他分毫,就如同那天他非身体力行教训她警惕男人般。 祝春好没了法子,挣扎得气喘吁吁,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我让你泡回来行了吧!” 话说出口,祝春好才反应过来这话不太对。 然而还没来得及反悔,她便听到他轻轻哼笑一声:“阿蝶,这可是你说的。” 他微微俯身在他耳边: “那你就省点力气,一会儿给我好好叫。” 黑暗中,她的唇被狠狠堵住。 拿多少用多少 周炽像只野性未驯的兽, 吻得比上次还凶。 祝春好含着泪带着气,也不甘示弱地乱咬回去,然而很快周炽就以绝对的优势将她压制住, 把她吻得手软脚软,他才将将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 把她的外套拉链往下一拉。 酒红色的运动外套,扒下来后他连看都没看,反手一扔, 正好落在了他的黑色衣服旁,亲昵又凌乱地依偎在一起。 他把她抱起扛到了肩上。 祝春好浑身无力, 趴在他背上急促喘.息着, 脑袋就正好垂在了周炽后背的蝴蝶刺青上,她缓了缓, 积蓄了点力气, 一口咬在了刺青正中央。 周炽脚步连停顿都没顿半秒,肩胛上覆的那层薄薄肌肉组织连绷都没绷一下, 仿佛只是被炸毛了的猫崽子嗷呜着舔了口, 毫无威慑力,甚至有些好笑。 他也真的轻轻笑出了声。 这种高高在上的轻视姿态把祝春好彻底激怒了, 她人被倒扣着, 血液全部流向大脑的充血感让她口不择言起来: “周炽,你好意思说我睡了你就跑?好,我承认是我先勾你脖子是我说要泡你的, 可是难道那天晚上光我一个人爽了吗?你周大少爷清高你没爽?你当时又不是不清醒,凭什么好像是我强了你一样?那天晚上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啪。 祝春好骤然息了声。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那双水凌凌的猫眼—— 周炽,竟然,打了一下, 她的臀部……? 男人依旧稳稳抱着她,嗓音有些恶劣:“祝大小姐,听听,响吗?” 祝春好红着脸怒道:“周炽!你竟然敢……” 啪—— 周炽又重重拍了一下,声音清脆又响亮。 他嗤笑:“我有什么不敢的?” 祝春好气得破口大骂:“周炽!你不要脸!你无耻!你给我等着!” 周炽把她往床.上一扔,结实的腿屈起跪在她胯骨旁,他将腰间的皮带刷得抽下来,两手猛地扯直,仿佛在试它的软硬会不会把娇气的祝大小姐勒疼。 而皮带后的那双桃花眼,则居高临下垂着看她: “你说得对。我就不要脸,就无耻,祝大小姐想把我怎么样?” 祝春好被皮带绷直那瞬间的声音吓到哽咽:“周,周炽,你……” 话还没说完,周炽便伏下身来,剪着她双手用皮带把她往床头捆,动作温柔而又充满控制性。 祝春好不配合极了,全身都在乱扭。 周炽紧着皮带,轻轻贴着她耳边:“祝大小姐,别乱动。” 祝春好小腿无力地空踹:“你滚啊呜呜呜……” 周炽系完笑了下,便起身去了洗浴室。 祝春好趁他走开,又悄悄挣扎了几下企图将手抽出来。 然而无果,软度适中的牛皮腰带不挣不疼,一挣倒是有点疼。 她不想自己找罪受,她的手还得射击,不能受伤,便安分了下来。 周炽很快回来。 他像是简单洗了一下,出来时,换上了银白色的绸制睡袍,用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手,眼睛却远远就锁定了她,仿佛在看她有没有乖乖待着。 祝春好把头歪向一边,忿忿地不愿看他。 周炽慢吞吞踱过来,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弯腰,在祝春好的视线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整盒,开盖,哗啦啦全部倒在了床.上。 周炽的规矩。 拿多少,用多少。 祝春好眸子睁大,看清有几个后,眼底的雾气直接凝结成水珠,落了下来,哭着骂他: “周炽你禽兽!” 周炽歪头看她,手上撕下来一个,含着笑道:“阿蝶,继续哭,你越哭我越兴.奋。” 祝春好忍着哭声,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周炽你变态!” 他扭着她的脸,让她哭红的水眼对着他。 “嗯。真乖,继续骂。” 祝春好还是抑制不住哭出声来,“你好变态呜呜呜呜。” 周炽幽黑的眼愉悦地弯了下,手伸向她的裤腰。 祝春好躲了下,抽噎着喊住他:“周炽周炽,唔你等等,我,我不能那么多的,你知道的,我腰不好呜呜……” 周炽捉住她的衣摆,干燥温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那颗绯色小痣,慢悠悠道:“你腰不好没事,又不用你,我腰好就行。” “……周炽,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祝春好大声哭喊。 周炽笑了下,眼眸黑得吓人:“人都在这儿了还不喜欢我啊,祝大小姐,别急,一会儿就让你改口。” 后来。 她骂得越凶,周炽越开心,用了一个通宵,凶.狠而又富有技巧地,给予了祝大小姐耍他的惩罚。 次日半下午祝春好才醒了一会,是被周炽叫醒吃饭。 她昏昏沉沉被他喂了几口热乎乎的小米粥和温水后,就又重新睡下,睡得比之前吃了过敏药还沉。 等到身体自然醒来时,已经是又一天清晨。 周炽不在,但浴室有水声,祝春好迷茫得看了半晌天花板才反应过来。 她的瞳仁呆滞地转了转,抱着脑袋坐起来,揉了两下太阳穴,努力睁了睁红.肿的眼,腿打着晃儿踩在地毯上。 他已经给她清洗过且涂了药,还换了床单,红宝石钥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回到她脖子上,晃晃荡荡垂在正中间。 她悄悄捡起地上她的衣服,这才发现已经被全部撕.烂了,从里到外无一幸免。 数养好的祝大小姐咬着牙在心中暗骂一声。 这时,浴室里的水声一停,把祝春好吓得一哆嗦,猫着腰一动也不敢动。 幸好很快,水声再次响起来。 祝春好不敢再犹豫,瞧了瞧床上仅剩的周炽那晚穿的睡袍,匆忙裹上,像被偷了衣服的织女又反偷了牛郎的衣服。 她赤脚提着鞋子,悄无声息地出了主卧,找到周炽家里C号门对应的门。 这扇门,上面挂的不是【C】,是【Butterfly】。 祝春好抿了下唇,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上面写什么都没用,她现在恨死周炽了。 她扶着墙,穿过长长的楼梯,捡回她唯一幸存的外套穿上,又在那旁边的黑色外套上软着脚踩了几下泄愤。 在走出C号门,并把它反锁上后,祝春好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 放纵的代价,太大了…… 她再也不敢了。 最先听到她回来动静的是小灰灰。 它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喵喵”叫着仰倒在她身边。 而这两天住在她家另个客房的余淑遥也闻声而来,看到祝春好那憔悴样儿,吸了一口凉气: “炽哥也……太狠了吧……” 祝春好一见到同阵营的人就又想哭,委屈地哑着嗓子道:“遥遥……”说完这两字,就说不出话来了。 余淑遥赶紧把她扶到沙发上倒了杯水,看着她小口啜水,忍不住道: “阿蝶,你说你骗谁不好,你骗炽哥……” 祝春好捏了捏喉咙,哑声道:“别提他……我讨厌他。” “呃……”余淑遥听她那明显虚得很哑得很的声音,叹气,“阿蝶,不然你还是用手机打字给我看吧。” 祝春好闻言点点头,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顺便处理了下之前没有回复的消息,又跟赵绘歆请了几天的假。 余淑遥看着她运动外套全部拉上拉链,都没盖住的触目惊心的红紫,以及手腕上还残留着的被皮带禁锢的浅浅红痕。小心翼翼问: “阿蝶,所以你那天到底喝没喝酒啊?” 祝春好的酒量是真的一口就倒,不可能有假。 她怎么可能喝了酒,还能清醒地睡周炽并在次日有条有理地撒谎? 祝春好睫毛颤了下,在备忘录里给她打字: 【不小心喝了一口,没咽,咳了出来。】 她那时候荨麻疹,就算只喝一点儿酒都会更加严重的,所以她当时残存的理智强迫自己全部咳了出来。 余淑遥自责道:“对不起阿蝶,这次的事全赖我,不然你也不会暴露。” 祝春好打字:【不怪你。】 要怪也是怪她自己。 这祸根儿早就埋下了,是她亲手埋下的,然后没留心,玩火自焚。 余淑遥这么一说,祝春好又想起来:【对了,你跟林听说了吗?】 “说了。前天你们一走我就按你数我的说了。他果然信了。” 【那就好。】 林听不像周炽那样敏锐,而且余淑遥也不像她那样全身漏洞。 “可就算他信了,我这两天也不想回去。”余淑遥垂头丧气,“不想见到他,怪尴尬的。怎么就偏偏跟他一个学校呢。” 祝春好:【那就不回去。学校那边上课怎么办?】 余淑遥倚在沙发上:“跟导员请了假。我先在你这儿再缓两天再说吧。” 祝春好:【好的。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余淑遥抱住她,“呜呜呜阿蝶你真好。你放心,下次如果炽哥又想欺负你,我一定保护你!” 祝春好:…… 对这句话的真实性她表示很怀疑。 余淑遥正抱着她腻腻歪歪,祝春好的手机震动了下,两人都低头看去。 屏幕上飘出一条消息: 大明星:【?】 余淑遥吓得直接弹开老远:“卧槽!” 祝春好身体也下意识绷紧抖了下。 她呼吸乱了几息后,抿着唇谴责看向余淑遥。 眼神不用打字,都能看出她在说什么:这就是你说的保护我? 余淑遥讪讪坐回来:“这次是没心理准备,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而后她看天看地看猫,就是不敢再看祝春好的手机了。 祝春好垂着脑袋好半晌,才点开聊天框回复他:【我们两清了。】 两秒钟后。 大明星:【:)】 祝春好咬了下破皮的唇,盯着手机想要把那阴阳怪气的符号戳出一个洞来。 而后锁屏闭眼靠在沙发上,盘算着几天后的第二场预赛。 第二场她依旧是男子光电手.枪的解说,但周炽是要比赛的,所以只要操作得当,他们应该可以碰不着面。 祝春好这边思考的时候,余淑遥的手机又响了。 “阿蝶阿蝶!林听要来找我怎么办?”余淑遥一看消息,慌张地扒拉她。 祝春好一下子起了身,看到林听的询问。 她在自己的备忘录里敲:【他可能在试探你,你不能再躲了,再躲就显得蹊跷了。】 余淑遥手忙脚乱,“那我答应他见面吗?” 【答应他。】 “啊……”余淑遥抱住她胳膊装可怜,“可是我不敢单独见他,要不你陪我去好不好阿蝶?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祝春好被她磨了好一会儿,脑仁都又疼起来,便点了头。 “嘻嘻嘻阿蝶你最好了!”余淑遥拍拍胸脯,“你放心,下次遇到炽哥我绝对会保护你!真的!” 她一提周炽,祝春好突然打字: 【等等,周炽不去吧?】 她现在一想到周炽,刻入骨髓的爽感和痛感,就会交织着从大脑皮层溢出,让她忍不住酥.麻、战.栗。 她甚至觉得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管和谁,不管什么时候想到做,都会先记起与周炽的这晚。 这大概就是他要的结果。将她的灵魂深处都打上他的印记。 让她在欢.愉时刻记起的人永远是他。 “不去吧。”余淑遥翻着林听的消息分析道:“林听不知道我记得那晚的事,也不知道你和炽哥的事,他只叫了我,现在连你要去都不知道。所以应该不会叫炽哥吧?” 祝春好想想也是:【那就好。】 林听晚上就到。 祝春好又好好休息了一个白天,到晚上出发前,终于能勉强开口说话了。 但穿内.衣时还是有点难受,她忽略掉不适感,咬着牙塞进去,把周炽那件银白色睡袍狠狠团成皱巴巴的一团扔进脏衣篓里,挑了件黑色的高领针织衫打底,将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便同余淑遥一起到了林听说的私房菜馆。 “林听还挺重视,估计查过,岚江的私房菜这家最好吃。” 祝春好用气声道。 “嘁。”余淑遥有点紧张地撇嘴,“他要敢请我不好吃的,看我不削他。” 祝春好轻轻抿唇笑。 两人说笑着,便到了包厢门口。 余淑遥还有些不自在,犹豫了好一会儿,迟迟没伸手。 祝春好见状便在她前面,率先推开了包厢门进去。 走进门的那瞬间,她看到了林听,同时也看到了坐在林听身边,撑着下颌玩打火机的男人。 他听到声响,歪头抬眸望过来,看到她,锐利的含情眼微挑。 仿佛在说: 跑有什么用? 而祝春好腿根不受控制地一软,歪在了余淑遥身上。 试试温度 “哟。”林听连忙站起来想过来扶祝春好, 还贱兮兮道:“阿蝶是太久没看到我被我帅晕了吗?” 之前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会保护她的余淑遥,顶着周炽的视线也不敢造次了,只敢扶着祝春好把林听拍开, 小声斥道:“滚边儿去!” 祝春好忍着四肢百骸里如海浪般翻涌着的酸胀,被余淑遥扶到座位上, 她面上镇定,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却紧紧攥着。 而她对面的周炽,依旧撑着下颌, 不咸不淡问:“阿蝶怎么了?” 她怎么了他不清楚吗? 就这一会儿,祝春好手心就已经全是汗, 她低着头伸手去拿桌上的毛巾。 而周炽的手也朝靠得很近的另一块毛巾伸过来。 他今天没穿正装, 只一件灰色休闲薄卫衣,也没带腕表, 手一伸展, 衣袖上移,手腕上的发圈就露了出来。 红色的小蝴蝶, 在他腕上, 显得有点娇小可爱。 可就是带着可爱蝴蝶发圈的这只手,那晚让她死.去.活.来。 周炽铁了心想整治她, 甚至不用别的, 一根手指就够了。 眼见着两只手要碰到一起了,祝春好下意识将自己的手快速缩了回去,动作大到不小心撞倒了旁边的饮料罐。 易拉罐咕噜咕噜在桌上滚了滚,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祝春好低着头,把易拉罐扶起来,离周炽的手腕远远的。 林听见此挑了挑眉:“啧,看来阿蝶和炽哥真吵架了啊?怪不得炽哥不让我告诉你们他要来呢。” 果然又是周炽搞的鬼! 祝春好垂着头, 不着痕迹地剜了周炽一眼。 余淑遥本来就已经很紧张了,一进门就咕咚咕咚喝了杯倒好的饮料,且还担负着“保护我方阿蝶”的任务,她不敢怼周炽,只能怼林听了:“你既然知道就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听笑着又给她倒满杯子,“那遥遥咱们提咱俩这壶?” 余淑遥语噎:“……咱俩有什么好提的?” 说完,又喝了一杯压惊。 林听继续给她倒满,语气很正常:“你的荨麻疹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嗯……” 林听关心道:“是荨麻疹?确定了?” “阿蝶说看着像……”余淑遥又默默吸了口饮料。 “没去医院没吃药?” “不严重……就没去。” “那要忌口吗?” 这方面余淑遥不太了解了,她求助似地望向祝春好。 祝春好清清嗓子:“需要忌口。” 林听挑了挑眉:“哦,那都有什么要忌口的,你说说我看看刚刚点的菜有没有不对的。” 说起这个,祝春好熟练得很:“海鲜、牛羊肉、茼蒿这种发物不可以吃,辣椒、酒、洋葱这种辛辣的食物也不能吃……” 林听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打量着余淑遥:“不忌口荨麻疹会变严重吗?” 祝春好颔首:“会的。” 余淑遥也抱着饮料,一边吸一边连连点头。 “那,遥遥……”林听的表情滑稽起来,“你从进来就一直在喝果酒,你的荨麻疹变严重了吗?” 余淑遥嘴里叼着的吸管愣愣落回到杯子里:…… 祝春好震惊看向余淑遥手里那杯“饮料”:…… 对面的周炽终于忍不住笑了声。 他笑还不好好笑,撑着下颌的手微微前移,虎口半挡着嘴唇,那双桃花眼轻抬着看祝春好。 笑声沉沉的,跟那天晚上她骂他,他在她耳边笑的似的。 有点坏,又有点蛊。 祝春好狠狠咬着嘴唇低下头。 她隐约感受出来了,这顿饭好像是鸿门宴。 是他们俩针对她们俩的。 祝春好跟倏忽抓住她胳膊的余淑遥交换了个眼神。 余淑遥肉眼可见地慌张:阿蝶我们怎么办! 祝春好轻轻摇摇头:别着急先让我想想办法…… 余淑遥惊讶:什么?不管了直接干?! 祝春好更惊讶:什么??不是啊你等等! 余淑遥一扬头,理直气壮对林听道:“对!我没荨麻疹,也没断片,那天的事我都记得行了吧?!” 祝春好:!!! 余淑遥和林听的“战争”一触即发。 在此间,夹杂着一声齿间发出的好听的气音。 祝春好麻木朝对面看去。 周炽这次笑都不用手掩了,正大光明看着她笑。 边笑,还边用食指中指合并起来,点了点太阳穴上方的额角。 祝春好:? 感觉周炽表达的不是什么好话。 他俩对视得比那边吵架还激烈。 但很快,周炽那眼神就转移了。 而祝春好也听见了林听正在反驳余淑遥的,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发言: “……对的确是我跟你告白的,可是咱俩那个了也不能全赖我吧?男欢女爱不是你情我愿的吗,怎么就成我勾引你我的错了,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林听还没说完,就被周炽抬腿一脚踹在了他坐的椅子上。 二十公斤的大果紫檀椅和上面坐的七十五公斤左右的林听,被周炽直接踹得歪倒在地上。 “渣男。”周炽淡声道。 余淑遥拍手称快,也跟着唾上一句:“渣男!” 祝春好:…… 她感觉这两句骂和那一脚也都顺便作用在了她的身上。 “你说对吧,小蝴蝶?”周炽看过来,意有所指。 祝春好咽了下,从喉咙里“嗯”出一声。 林听悲愤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椅子扶好,“炽哥!你做什么!你哪边的啊?” 余淑遥恍然大悟,“林听!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这么聪明,是不是炽哥早就告诉你我没断片了?” 林听闻言却比她更惊讶:“没有啊!炽哥早就知道你没断片吗?炽哥没告诉我啊,他只是告诉我该怎么套话,该怎么试探你们。” 余淑遥:“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试探……” 他们两个又吵了起来。 而祝春好望向周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终于明白了,这不仅是鸿门宴,还是林听背后的周炽在与余淑遥背后的她交锋。 她也明白周炽点那两下额头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点她不如他有脑子,点她蠢呢! 祝春好的小虎牙在口腔内侧的软肉上,恨恨磨了好一会儿。 术业有专攻,资本家心真脏,有本事跟她去射击场练练。 那边的余淑遥油盐不进:“……那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你别想了!没门!” 林听没辙了,转向祝春好纠缠道:“诶,阿蝶,你帮忙劝劝遥遥啊?啊~求你了~阿蝶~小蝴蝶~” 周炽蹙了下眉,又是一脚踹过去,林听加椅子再次翻倒在地。 “谁准你喊小蝴蝶的?”周炽嗓音冷淡。 这下余淑遥板不起来脸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听再次爬起来,看到余淑遥笑了竟然也乐了,他抓住余淑遥的手:“遥遥你喜欢我被炽哥踹倒,那我再请炽哥踹一脚?反正这椅子踹坏了炽哥赔。” “噗……你是不是贱那?” 余淑遥绷不住了,又觉得这样跟他和好很丢脸,起身甩开他手,憋着笑跑出去。 林听一看有戏,赶紧追了出去。 祝春好见状,有点懵地眨眨眼,也不自觉站起身来。 周炽懒洋洋喊住她:“你去哪儿?人家俩正打情骂俏,你去做什么?” 祝春好一脸呆呆地重新坐下,“可是遥遥说她……” 周炽扯了扯嘴角:“余淑遥从头到尾有说过她不喜欢林听吗?” 他这么一说,祝春好仔细回忆了下当晚她与余淑遥的对话,这才惊觉:余淑遥从来没说过她不喜欢林听! 祝春好猫眼睁大,手捂住嘴:“你的意思是……” “嗯。”周炽颔首,“余淑遥也喜欢林听。” 祝春好缓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事实,秀致的眉心微蹙。 “可是青梅竹马在一起如果分手岂不是……” “万一她就算知道这点,也想呢?” 周炽歪着头,定定看着她: “万一他们也像曾经的我们一样,就算都知道面前是口油锅,也想跳进去试试温度呢?” 祝春好的睫毛颤了颤。 周炽问:“你凭什么阻止他们?” 祝春好的视线不自在移开:“你说得对。我阻止不了遥遥,我只能阻止我自己。” “阻止你自己?”周炽轻笑,“你是阻止你当初跟我在一起了?还是阻止你自己两个月前泡我了?” 祝春好的耳尖瞬间便红了,她小声吼道:“周炽!我们不是都两清了嘛!” 周炽淡淡道:“哦。知道,你说过一遍了,我又不是喝酒断片了记不住。” 祝春好与他对视少刻,撑着桌子站起来,咬着牙慢慢道:“周炽,你今天就是来羞辱我的吗?” 周炽也缓缓站起来,强.硬地拉过她的手,将一个泛着凉意的小瓶子塞进她微汗的手心里。 “不。我今天是特地来给你送药的。”周炽眼眸漆黑,“不管上面还是下面,只要肿的地方都可以涂,有这个你会好过一点。” 他眯了下眼,有些玩味:“怎么用不需要我教你吧?” 祝春好:…… “还有一件事,阿蝶,你不要忘了。” “什么……” 周炽微笑:“我们还是好朋友。” 什么好朋友? 两夜情的好朋友吗? 事情说开之后,祝春好才发现,她很难像她以为的那样,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了。 她终于知道周炽之前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该怎么跟一个看他一眼,就忍不住腿软;被他触碰道,便会想起摩擦着他被衣料遮盖的皮肤上汗珠的触感;听他低笑,便会想到他在耳边粗.重又性.感喘.息声的人,做好朋友呢? 曾经那么喜欢,那么亲密无间的人,该怎么与他做普普通通的好朋友?该怎么才能忍住不向他索取更多? 放纵的代价,祝春好受着了。 放纵的反噬,祝春好终于也尝到了。 她知道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想法很愚蠢。 可是她现在,没办法和周炽做好朋友了。 *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由飞鸟视频为您带来的明星运动会第二季直播,今天是直播预选赛第二比赛日,我们请来了三位嘉宾,分别是我们熟悉的祝春好指导和预赛第一天上场过的……” 祝春好微笑打完招呼后,便乖巧听着费宇讲今天的赛程和奖牌榜。 她今天没穿红色,而是穿了与红色完全不同的墨绿色运动服,拉链依旧拉到最上面,遮住了脖颈上还残留着的一点印子。 没有周炽在旁边,费宇也没生提他,祝春好自在许多。 费宇cue到她,她便回答,费宇cue别的选手,她便在一旁认真听。 前瞻和闲聊环节过去,很快就到了第一场,男子10米光电手.枪预选赛。 祝春好他们解说席在二楼,面前观看的画面也是所有人看到的大屏幕的画面。 第一场的明星选手陆续入场,而身着嘉湖黑色运动服的周炽,和淀海蓝色运动服的贺昀压轴出场。 周炽插着兜闲闲散散走进镜头时,观众席就像点燃了般,尖叫声震耳欲聋。旁边与他泾渭分明的贺昀白了他一眼。 弹幕也像在场的尖叫声一样,瞬间多了起来,十分之九在喊周炽,十分之一在就贺昀这个白眼喷贺昀。 镜头继续跟随着选手,尤其钟爱周炽。 几乎将周炽坠在队伍最后面,懒洋洋坐到选手比赛区,右手固定了下耳机的所有动作,用不同角度记录在了画面中。 费宇笑着道:“我们上周的运动员嘉宾周炽选手和贺昀选手也是这场预赛呢,今天关于射击的其中一道竞猜就是关于他们两个的。” 祝春好很谨慎地没有搭话。 可是就算她不搭话,费宇也要挑出她来问:“祝指导猜他们两个谁的环数会更高呢?” 祝春好心里暗叹躲不过。 她正经回答:“从专业角度吗?” “哈哈哈是的。” 祝春好笃定道:“我猜是周炽选手。” 毕竟也算是她的“亲传弟子”。 摄像刚移开没几秒钟,便很有眼色地又给了周炽一个镜头。 只有直播前的观众能听到解说的话,而现场观众和运动员都听不到,但他们在大屏幕上能看到周炽那张堪称神颜的脸。 顿时欢呼尖叫声又起。 周炽不知是不是因为欢呼声,边食指按着无线耳机,边突然向后转头看过去,这一看便是半晌没动。 “咦,周炽选手在看什么呢?”费宇奇怪地瞧着屏幕。 祝春好的后背从他转头便开始绷紧。 她记得,他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应该能看到二楼解说台嘉宾的背影。 她心虚道:“不,不知道啊……” 两秒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屏幕上的周炽突然笑出声,他的湿感背头不羁又痞气,含情眼微弯着锁定了一个小小的墨绿色背影,轻轻道: “看你呢。” 炽哥人间全能 “周炽能听到我们说话??” 解说席的祝春好心跳加速, 脱口而出。 由于周炽没有带麦,嗓音也是天生的低,费宇没听清周炽说的什么:“不能啊……” “周炽选手说了句什么?”费宇看向祝春好, “祝指导是听出来了吗?好像是说了句看什么?” 祝春好愣了愣,视线游移了下, 这才发现好像除了她刚刚因为注意力特别集中在周炽身上,明白了他说的话,其他人都不确定周炽说了句什么。 于是, 祝春好暗地松了一口气,干咳一声, 认真又正经道: “他, 他好像在说……赶紧呢。大概是在催我们快点开始比赛……” “啊?”费宇狐疑地重复了遍,“赶紧呢……?” “嗯。”祝春好胡说八道, “好像是用嘉湖的方言说的。” 反正周炽听不见, 也不知道她瞎扯了什么。 大屏幕上,周炽极细微地垂了下眸, 掩住了眼神, 转回了头。松散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 【哈哈哈是催比赛吗不愧是炽哥, 炽哥加油!】 【我怎么也感觉炽哥说的是看什么……奇怪……】 【炽哥加油冲今天的第一!第一有采访!粉丝可以问问题!到时候我们问问炽哥不就好啦嘻嘻】 【很难吧呜呜呜, 上次那臭狮子狗不是说炽哥这方面不太有天赋的样子。】 【相信炽哥!炽哥可是作词作曲钢琴全才,还是神颜双开门低音炮理科状元,这都有人喊是人间全能了, 如果连射击都能赢,那就真的是了!】 【啊啊啊梦一个人间全能!】 “哈哈哈,催比赛,这倒是很符合周炽选手的性格呢。”费宇也道。 “呵呵……” 祝春好心有余悸地笑了声, 偷偷打量着屏幕上的周炽,突然道:“周炽选手戴着耳机?” 所以…他不会其实真的能听见他们说话吧…… 费宇仔细看了看,这也才发现,他瞧向导演组,郑导快速在白板上写字提示他。 费宇:“哦,之前了解过周炽选手原来是在听歌。” “啊。”祝春好放了心。 费宇看着提示板又笑,“而且他说这习惯是跟祝指导学的。” 祝春好瞳仁动了下:“嗯……是的,周炽选手的确询问过我,在比赛前提高专注力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次的预赛周炽选手也是认真准备过的,让我们期待他比赛时的出色发挥。” 比赛即将开始,镜头便给到了第一组上场的选手,费宇与祝春好及另两位嘉宾的话题也随之转到了这组上。 预赛第二场一共二十六名选手,两两一组。由于每次射击都有限制时间,很快便进行到了最后一组——周炽和贺昀上场。 费宇开口道:“终于该贺昀选手和周炽选手上场了,我期待了很久呢,这大概是预赛中,训练成绩差距最大的一组比赛了吧。” 祝春好笑笑,没说话。 旁边的明星选手蒋晨星接话道:“是的。昀哥训练成绩最高的,也是我们淀海队认为最有希望争夺金牌的人。”他很有眼色地没有提周炽的成绩。 不过他有眼色,有人没眼色。 大屏幕上的贺昀和周炽分别走向靶台,贺昀朝周炽喊了句,音量足够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周大明星,希望你一会不要像训练时候那样脱靶,不然我怕我忍不住笑出来,会影响我的状态。” 祝春好:…… 贺昀自以为是的毛病果然是改不了的。 周炽连半个眼风都没分给贺昀,他一身懒骨地斜斜站在靶台前抄着兜,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举枪瞄准试试摆拍一下。 直到裁判发令,他才悠悠将右手伸出来,拨动手柄,握上枪。 而依旧插在兜里的左手没动,黑色运动外套的衣袖却因扯动微微滑了下,手腕上的红色小蝴蝶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但祝春好的心脏重重一跳。 周炽今天竟然没有用腕表遮发圈! 她喉咙滑了下,快速扫了眼其他人。 他们都没怎么注意那一秒钟的蹊跷,纷纷关注着即将开始的比赛。 祝春好这才感觉心脏重新落回胸腔,她默默深呼吸,也强迫自己也将注意力投入到比赛当中。 现场贺昀先手,他比较自信地举枪,瞄准,击发,一气呵成。 【7.8环】 “噢,果然呢,贺昀选手第一枪便是7.8环,发挥很稳定。”费宇道,“下面我们来看周炽选手。” 贺昀也觉得自己这热手第一枪比较进入状态了,他瞥了周炽一眼,鼻腔里哼出声来。 周炽平静地单手举枪,微眯眼,击发。 【7.9环】 解说席两道完全不同情绪的声音。 费宇:“哇!” 祝春好:“嗯?” “7.9环?!”费宇惊奇,“祝指导是不是也有些吃惊周炽第一枪就超常发挥了?” 他可是知道周炽是选手中著名的“脱靶战神”的。 祝春好眨了眨眼:“……嗯。” 并不是,她是在奇怪周炽都上赛场了为什么还要装。 7.9环…… 他是准备跟贺昀菜鸡互啄吗? 她皱了皱眉,把蝴蝶发圈完全抛到了脑后,更加认真地看起来。 周炽放下枪,眼底没什么情绪,右手慢吞吞地拨动手柄。 宛如最寻常不过的一次射击。 贺昀倒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淡定得很,冷哼一声,“你也就这一次狗屎运了。” 裁判发令,贺昀这次表情明显更认真了,举枪,击发。 【8.2环】 贺昀的嘴角扬了起来,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完,周炽也举枪,击发。 【8.4环】 贺昀:??? 费宇再次惊呼:“哇哦。周炽选手今天竟然真的像祝指导上周说的那样,超常发挥了!甚至两枪都比金牌候选人贺昀高!” 祝春好微眯了眯眼,没说话。 她好像明白周炽想干嘛了。 费宇问她:“不过,祝指导觉得周炽选手能否一直保持这样的好运气呢?” 如果费宇一定要将这称为“好运气”的话…… “能。”祝春好笃定,“我认为周炽选手会保持‘好运气’,每一发都会比贺昀选手的环数高。” 从上场便面无表情的周炽,唇角不着痕迹地翘了下。 “看来祝指导对周炽选手很有信心呢。那我们看看两位选手接下来的表现吧。” “哇!贺昀的第三发是9.6环。”费宇笑道,“哈哈,贺昀好像也越来越有感觉了,每一枪都比之前更好,目前的成绩已经超越了他的平时训练成绩了。” “现在周炽选手的压力应该会比较大……哇!10.2环!周炽选手竟然比贺昀先一步上了10环!” 费宇一惊一乍,而祝春好老神在在。 周炽在贺昀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放下枪,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贺昀握枪的手已经覆满冷汗:周炽今天的运气也太他妈好了吧?! 他的心态不知不觉被影响到了,下一枪,竟然直接脱靶了。 “贺昀选手脱靶了?!”费宇拍大腿遗憾,“哎呀,这样的话,周炽选手只要不失误,优势便能一下子拉开……嘶,周炽选手…0.4环?!那……差距好像不大,贺昀还有希望反超……” 看到这轮的环数,祝春好忍不住暗叹。 周炽,真的是太坏了呀。 她十分肯定,周炽在刻意控分。 他不直接用绝对的实力碾压贺昀,让他彻底绝望。而是每一枪都只比贺昀稍高那么一点点,给贺昀一种还有希望,可以一枪翻盘的可能性。 用这样的心理吊着贺昀,直至比赛的最后一秒,再将他累积的所有希望一举击溃。 啧。所以说不能惹周炽,这人心黑得很。 果然,如祝春好所料。 接下来,周炽的每一枪,都会“运气很好”的只比贺昀高那么零点几环。 最后一枪,贺昀终于被周炽逼到超水平发挥,打出了10.7环,裁判报完环数后,贺昀放下枪,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 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想过会被“脱靶战神”周炽压到这种程度。 但没关系,周炽除了第三枪上了10环,就没再超过10环。贺昀认为自己翻盘的概率很大。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周炽的最后一枪,就连费宇在惊呼了一声贺昀的成绩后,也屏住了呼吸。 裁判发令,周炽慢吞吞举起枪,弧度饱满的桃花眼略微眯起——扣动扳机。 击发完,周炽放下枪,都没有等裁判报环数,就自顾自踱回了自己座位。 他的左手从始至终就没从裤兜里拿出来过,懒散得与刚入场时的状态一模一样,连背头的发丝都没落下来一分。 直到他坐下后,大屏幕上才出现他这枪的成绩—— 【10.9】 观众席的小火苗在前面的比赛时很有素质地没有呐喊,就算周炽每枪都压讨厌的狮子狗一头,他们也都安安静静地咬牙忍耐,担心因为他们的叫声而影响比赛,影响周炽的状态。 现在,周炽以完美的10.9环结束比赛,他们终于无所顾忌地欢呼起来。 弹幕这时候也都疯了,全在刷—— 【炽哥人间全能!】 在尖叫声中,贺昀站在靶台前,看着屏幕上两人的总成绩,愤懑得喘不上气来。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可能一枪的差距,他就能超过周炽了。 这一点点的差距,就像周炽每次隔在他和小祝指导中间一样,令人憋屈得窒息…… “周炽选手竟然比贺昀选手环数高!我还以为贺昀选手能翻盘那!祝指导,你的竞猜赢了。” 说实话费宇一直站的都是贺昀赢,他是真的觉得贺昀能一枪翻盘,因为之前有好几局差距很小的比赛,最后一两枪都会很戏剧性地翻盘。 祝春好微笑:“呵呵。” 翻盘?不可能。 下辈子都不可能。 “不愧是周炽啊!目前周炽选手的总环数比贺昀选手高了2.4环,同时也是这两天预赛总排位的第一名,而贺昀选手排名第二。” 费宇感慨着,瞄了一眼郑导的提示,接着笑道,“周炽选手现在已经被观众称之为是人间全能了。” “哈哈哈这样说起来祝指导跟周炽选手倒是很相配……” “啊???”祝春好倏忽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费宇忍不住笑出声来,“周炽选手和祝指导,你们都是‘人间系列’。一个人间全能,一个人间小甜豆,不是嘛?” 祝春好:…… 她对这一说法满脸都是抗拒地笑了笑。 接下来大屏幕各种回放刚刚周炽和贺昀的特写,周炽的特写尤其多,几乎每一帧的脸都完美到极致。 费宇又针对两场预赛的成绩聊了聊,祝春好的解说任务便完成了。 她下了楼,远远的便看到,领奖台那边,小记者正在对本场预赛第一,也就是周炽进行采访。 “周炽老师恭喜您拿到预赛第一的好成绩!现在您又多了一个新的称号您知道吗,哈哈哈哈叫做人间全能……周炽老师,观众们都很好奇,您开场前是在听什么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效果,让您本场发挥如此出色?” 祝春好驻足朝采访那边看了看,听不见声音,但他们正好堵在出场馆最近的路线上。她抿了抿唇,重新寻了个绕过那里出场的路线,悄无声息地离场。 周炽从祝春好刚下到一楼场地,目光便牢牢锁定在了她身上。 他一边望着她,一边道:“没听歌。” “我在听解说。” 周炽点点耳机。 记者明显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他愣了下,“那您当时是在催比赛赶紧开始吗?祝指导说您说的是嘉湖的方言?是嘛?” 周炽看着故意避开了这边绕着走的墨绿身影,唇勾了勾,直截了当道: “不。嘉湖没有这种方言。” “我说的是‘看你呢’。” 记者眼睛睁大,从中嗅到了浓重的八卦气息,他连忙追问:“那周炽老师您是在看谁?这句话是跟谁说的?!” 周炽朝着远处走得匆忙的祝春好抬了抬下巴,语气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笑意: “在看人间小甜豆。” 欣赏一下 正轻手轻脚准备悄悄溜走的祝春好, 突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警觉地一抬头,发现,本来对着周炽的镜头, 和工作人员的目光,甚至观众席上一些身着红色的周炽粉丝都四面八方地朝她这边看过来。 祝春好脚步顿了下。 应该……不是在看她吧…… 她强行稳了稳心神。 不会的不会的。 她这一场解说, 很客观很中立很专业,甚至还急中生智把周炽发的疯圆了过去,一定没问题的。 有可能……有可能只是她这身绿色在周炽粉丝小火苗的红衣服堆里太显眼了, 大家才会看她一眼。 对,一定是这样。 她在脑海中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脚下溜走的速度却不自觉地更快了起来。 周炽见她那恨不得直接飞出场馆的步子, 连扎的丸子头上的那颗圆乎乎的“丸子”,都摆得晃晃悠悠的, 忍不住笑出声。 而他面前的小记者被他突如其来抛出来的大瓜都给吓懵了。 毕竟周炽从出道以来, 洁身自好,著名“男德班长”, 除了他亲口说的那个“爱人”, 再没有其他绯闻。 如今突然光明正大地承认他在综艺上看其他异性……而且连采访的时候还在目不转睛地看人家,甚至在摄像头下呢, 眼神都这么……不清白? 那笑容也是, 怎么看怎么轻佻。 小记者都能想象得到现在的弹幕,估计已经多得看不到人影了吧,甚至网上的截屏和视频应该也都已经传起来了吧。 一想到他估计已经跟着周炽上热搜了, 便紧张起来,磕磕巴巴问道:“周炽老师,为,为什么要看祝指导啊?” “因为……”周炽看着祝春好都溜了一半路程了, 眉梢挑了挑,“我们是好朋友啊。” 没等小记者琢磨一下这个答案,周炽就收起笑,转过脸来淡淡睨了他一眼,“采访完了吗?” 小记者下意识道:“没……”没采访完啊,他这不是才刚问了一个问题呢,而且这一个问题也还没有深挖,怎么可能采访完? 但这一个字刚出口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他妈是周炽,周炽不耐烦了没有直接走,还礼貌地询问他采完没,已经很客气了!他要是不放人,那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采访完了!”小记者斩钉截铁改口。 果然,他这话说完,周炽便直接朝着那抹墨绿色身影走过去了。 观众席上,通过手机时刻关注采访的小火苗们,躁动声更大了。 “祝指导?” 而一片乱哄哄的噪音中,正埋头飞速撤离的祝春好听到熟悉懒散的男声,头皮一麻。 她心里默念着现场好乱哦她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往前快步走。 见她不光不回应,还跑得更快了,周炽凭借身高和腿长优势,尽管慢悠悠,也与她保持同速地跟在她身后,又叫了声: “小甜豆?” 祝春好脚下一滑。 ……周炽在乱叫什么啊! 她都能听到他这一声之后,旁边观众席骤起的惊呼声了。 祝春好耳根涨红,鼻尖都冒汗珠了。 不行,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周炽有牵扯。 于是她步伐更大了些,一脚踏出去,却没能落地。 因为她肩膀上书包带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住,将她限制在原地,她没迈动,反而后退了两步。 “小蝴蝶啊……”周炽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拉着她的书包带,把她带回到他的身体范围内,“这回你可不能怪我当众叫你小名啊,是我叫你祝指导你先不理我的。” 祝春好:…… 她在他身前站稳,抬头忍着心悸,努力友好假笑,声音却小的只有他能听见:“周炽你又要干什么啊?” 周炽依旧拎着她的书包,闲扯道:“你的腰该按摩了,等下回岚江后,跟我去李医生那儿。” 他现在讲这些做什么!万一被旁人听到怎么办? 祝春好脸上保持礼貌微笑,轻声斥道:“这事一会私下再说不行吗,你先把我放开。” 周炽歪头:“可是我私下给你发消息你总不回我啊,小蝴蝶。” 自从那天那顿“鸿门宴”,他给祝春好发的消息,她就没回过,还得靠住在她家的余淑遥传话。 祝春好噎了噎。 她确实是不想回他消息。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他做朋友,索性就不回复他消息了。 就连这次来淀海,她也是和余淑遥一起来的。 祝春好在人前暂时妥协,讪讪道:“我,我回你,可以了吗?你现在先放开我,我们正常一点。” “不放。放开你就又溜了。”周炽拎得稳稳的。 祝春好气极:“周炽!你快放开,不然我就不和你做好朋友了。” 周炽意味深长笑了声:“阿蝶,现在说不做好朋友,晚了。” 祝春好的眼睫簌簌颤了下:“什,什么意思?” 她突然想起当时所有人都朝她看的那眼,那时她匆匆一看便低下了脑袋,现在,她微转了下头,看清了周围人的目光——震惊与暧昧交织。 祝春好的脖颈僵硬地转回来,嗓音干涩,不敢置信:“你……刚刚采访的时候,不会又发疯了吧……” “哦。”周炽略想了下,“算算时间,应该已经有了。你直接看吧。”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点到热搜,果然才十分钟的时间,热搜前二十个已经有了四个相关词条,且在他看的这几秒里,最靠前的那个词条又往前爬了两位,现在已经到了第三位。 周大明星很满意,将手机展示给祝春好看。 “祝大小姐,欣赏一下。” 祝春好扫过去一眼,就呆住了。 【震惊!周炽承认在赛前偷看“人间小甜豆”祝春好】 【周炽说与锦标赛气手.枪三连冠祝春好是好朋友?!】 【人间全能与人间小甜豆私交甚笃?!】 【活久见万年拽比周炽竟然看着祝春好这样笑?!】 …… 这都些什么啊! 祝春好一把将手机拿过来,手指颤抖着点进最顶上已经到了第一位的词条,播放刚刚周炽的采访视频。 看着周炽说那句“在看人间小甜豆”,还有那句“我们是好朋友”的时候,他脸上的笑都要坏死了! 祝春好手足无措,慌张着一个一个点开看这些热搜的时候,周炽也没闲着。 众目睽睽之下,他左手一抬,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腕骨上的蝴蝶发圈。 他用右手将发圈摘下来,趁祝春好心思全落在手机上时,轻轻用发圈将她发顶因为走路太快,而微微松散的小丸子绕了两圈扎紧,圈完后还认真端详了下,将红色小蝴蝶仔细摆正。 于是半分钟后,祝春好又刷到了一条新的相关热搜—— 【周炽用随身带的小皮筋当众亲昵给祝春好绑丸子头!】 祝春好:…… 她听到身侧男人的轻笑: “阿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好朋友了。” 你又耍我呢 祝春好看着屏幕上认真将小蝴蝶发圈绑在女生头发上的男人,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其不真实的状态。 甚至连身前的周炽主动牵上了她的手,她都没反应过来。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愣愣望着周炽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地与她十指相扣, 听着那一刻全场涌过来的尖叫和躁动。 不可能是真的吧…… 周炽见牵她手都没反应了,看来真是吓住了。 他笑了声。 这才“好朋友”呢, 就呆住了,以后更刺激的怎么办? 他轻轻道:“小蝴蝶,一会儿缓过神来不要哭哦。” 说罢, 他便拉着她,快速穿过场上神色各异的工作人员, 向着场馆门口走去。 就像上元节那天的月色下, 他们引起了夜市上的人注意后,他带着她在人潮中逃亡一般。 红色的海洋翻滚尖叫着涌过来, 祝春好愣愣地跟在他身后奔跑。 他的外套衣角扬起, 她追随着他毫无抵抗。 无人的体育馆后门,收到周炽的消息, 已经开着车等在门口的余淑遥, 看到他俩牵着手出来,身后还传来阵阵激烈的喧嚣, 一脸懵逼。 周炽把还有些迟钝着的祝春好抱上后座, 自己也坐到了她旁边。 他言简意赅:“去停机坪。” 余淑遥闻言启动车辆,“哦,好的炽哥。”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情绪都很古怪的两个人, “不过炽哥你跟阿蝶不是避嫌分开走嘛?怎么又一起了?” 不仅一起出来,还那样亲密。 而且场馆里的喧闹声感觉像要朝门口冲出来了似的,余淑遥疑惑地甩甩头,车子疾驰出去。 周炽看了眼还在呆呆看手机祝春好, 弯了下唇道:“以后,都不用避嫌了。” “啊?” “先开车,到了停机坪你自己看。”周炽道。 “哦……”余淑遥嗅到了一丝诡异的八卦气息,她又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跟失了魂儿似的祝春好,叫她。 “阿蝶?阿蝶……”余淑遥连着喊了好几遍,祝春好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眸中还带着丝混乱和迷茫。 “……嗯?” 余淑遥:“阿蝶,你干嘛呢这么入神,叫你都不答应。” 祝春好看着后视镜中余淑遥的脸,听着她的问话,一直飘着的意识缓缓归位。 手机又叮得一声弹出一条新热搜,祝春好低头看去,周炽也饶有兴趣地凑过来看—— 【周炽与祝春好十指相扣相携离开】 周炽“啧”了一声。 祝春好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依然有点不敢相信,手和声音都是发虚的: “周炽……” 周炽懒懒应了声,“终于醒了啊祝大小姐。” 祝春好看着他那恶劣的笑,咬着牙:“你他妈……” 周炽偏头看她:“嗯?祝大小姐怎么说脏话啊?” “你……”祝春好哽住,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挑她脏话。 周炽看着她,慢悠悠道:“阿蝶,记没记得上次我说脏话的时候?” 祝春好愣住。 记得。 “那天你跟我说,你断片了,什么都忘了,你还说要跟我做好朋友。所以我骂了脏话。”他慢吞吞道。 “周炽!你怎么又提那天啊?我们不是两清了吗?”祝春好的眼圈都被他气红了。 他到底要因为这疯到什么时候啊? 周炽盯着她如同过了水的眼睛,突然将与前排的隔板拉下来。 正分心听着八卦的余淑遥:…… “对,两清了,所以我们是好朋友,并且让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好朋友,有什么问题吗?”周炽摩挲着手指。 “你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报复……”祝春好咬着唇恨恨道。 她本来就没办法跟他正常相处了,他却还在这时候把这事捅了出来。 “周炽,我不要跟你做好朋友了,我现在要跟你绝交!” 这句话祝春好是带着哭腔,伴着眼泪喊出来的。 车后座的空气诡异地一窒。 周炽眯了下眼,看她抑制不住地哭了好一会,才缓缓道:“阿蝶,说要做好朋友的也是你,说要绝交的也是你。” 他的手突然掌在她颈侧,像是一个掐的手势,轻柔又强硬地把她往他的方向带了下,“你又耍我呢?” 他的脸倏忽离她很近,连他冷淡幽黑的瞳仁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呼吸撞到一起,脖颈被他握住,战栗就从尾椎骨一阵阵地传了上来。 他一碰她,她便这样奇怪,怎么做得了朋友? “周炽,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你别碰我……”祝春好又哭又抖得更厉害了,像是片脆弱的却又挺直的纸,几乎是没有思考地说出这一长句话。 周炽直勾勾盯着她看。 她雾蒙蒙的猫眼,不停往外沁着泪珠,像汪不止的泉眼,打小儿就泪多得要命。 他慢慢道:“正好,我也早就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做好朋友有什么意思? 她哭了都不能狠狠亲她,让她再哭得厉害点,可怜点,最好能委屈巴巴地叫他“阿炽哥哥”,求他轻点。 既然她不想,那就不做了,做点更刺激的关系。 前座听到隐隐约约抽噎声的余淑遥大气不敢出,只能抓心挠肝地,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猛踩油门,十分钟便到了停机坪。 在等起飞的时间里,余淑遥终于在周炽的私人飞机上把这瓜吃完了。 牛逼啊炽哥。 这叫什么?先斩后奏,一不做二不休啊。 余淑遥胡乱感慨完,朝两边分别看了看。 一个坐在她左边红着眼刷手机,一个坐在她右边支着额头眯着眼不知正琢磨什么坏。 气氛微妙极了。 余淑遥咳了下,开始熟练打圆场:“阿蝶,我刚刚看了遍热搜,炽哥只是说朋友,其实也没什么的。反正你俩发小儿的关系,嘉湖认识的人都知道,就算不是现在,早晚也得爆出来……” 祝春好微抿着唇,没说话,手指一直在刷新着。 现在的热搜基本上已经被他俩占满了,她都看不过来了。 尤其郑导还在这时候放出了她帮周炽代表嘉湖队参加游戏的片段,以及在训练中周炽要她手把手教他的片段。 虽然可能因为之前周炽拒绝了炒cp,所以郑导没有添油加醋往暧昧方向剪。 但就凭那些视频中:他俩私下说话时那熟稔的态度,戴着同款熊猫发夹,周炽摘下手腕上发绳让她绑头发,举着衣服挡住露了一截腰的她,还把外套给她穿,甚至在最后还叫着她“小蝴蝶”,哄她从高台上跳下来抱住了她…… 祝春好憋气。 原来就算没开始比赛的那段,郑导也都在偷偷拍着那。 现在所有人都认定周炽后背的蝴蝶刺青跟她有关系了。 因为周炽叫了她“小蝴蝶”,还用蝴蝶发绳给她绑头发。 这个她承认,毕竟是事实。 但还有相当一部分网友还在怀疑她不仅是“小蝴蝶”,还是周炽那个神秘的“爱人”。 这个就让祝春好很不舒服了。 他有爱人那时候,他们都分手了。 她怎么可能是。 祝春好忿忿按灭屏幕,感觉她现在就是背锅的。 余淑遥还在一旁尽力劝着:“……你说是吧?什么绝交啊多大人了,别那么幼稚……唔,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你俩现在都是继承人,肯定都得回嘉湖祭祖吧?到时候还得见面,闹僵了多难看。对了,炽哥那新电影不正好要上映了,光看那海报都觉得帅死了,肯定很刺激,正好再加上林听,我们四个一起去看,再吃顿饭,你们俩就和好吧……” 然而她在这滔滔不绝,另外两个人,一个低着头,一个歪着头。 反正就是不吭声。 * “啊!” “疼?” “嗯……” 李医生拍了祝春好一下,“疼就对了。连着一个多星期没来按摩,能不疼吗?” 祝春好抹了抹眼泪,她也没办法啊,之前吻痕一直没消,她哪有脸来按摩。 “周炽呢?他这次怎么没陪你来?”李医生一边给祝春好按着一边问。 “跟他绝交了。”祝春好气哼哼道。 “噗。”在旁边等她的余淑遥,没憋住,笑出了声。 刚到了医院地下停车场,阿蝶非不叫炽哥下车,让他直接离开。 炽哥冷笑了声,便开车走了。 余淑遥很想让祝春好清醒一点别赌气,上次炽哥整治她整治得还不够狠吗? “哟。刚我手机上那什么软件还弹出一个弹窗新闻,说你俩是好朋友来着,上一秒朋友,下一秒这就绝交了?”李医生笑眯眯调侃。 祝春好抿紧了唇不说话,只默默疼得哭。 李医生又给她按了几下,道:“行了。你这腰我看也好的差不多了,再来个几次就可以慢慢正常训练了。” 祝春好一扫之前的委屈:“真的嘛!” “真的。但是要一点点恢复训练,懂吗?你这腰伤完全就是你之前自己练猛了作出来的。你高中那回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就交代你了,别练狠了,这不,今年又作进来了?周炽这两年怎么就没看住你?” 祝春好听到这名字就撇嘴。 因为之前他们分手了呗。 他怎么看住? “诶,怎么偏偏今天周炽没来啊,这事跟你说不行,我得跟他说……” “不用!李医生,不用跟他说。我这次绝对乖乖听话。”祝春好举起手保证。 李医生皱眉怀疑,她对祝春好这种“枪痴”是一万个不放心,还是得有个靠谱的监护人了解她的情况才行,不然她管不住自己的。 刚想对祝春好再劝劝,手机短信突然提示了下,李医生看了眼消息,眉头舒展,答应道:“行吧。那你先回吧,我这一会还有别人过来。” 她就说嘛,周炽怎么可能放心祝春好,瞧,这不是来了嘛。 * 因为校队队友也都看到了热搜,都在群里震惊呢,祝春好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想在周炽还在的岚江多待,次日便和余淑遥一起回了嘉湖。 经过一晚,热搜依旧高高挂在上面。 现在第一位已经是她与周炽蝴蝶刺青的关系了,而有关她是不是那个爱人的猜测,也顽强地挂在热搜的尾巴上一直没掉下去。 祝春好在外面时都不太敢摘口罩了。 气得她又跟余淑遥骂了一通周炽。 余淑遥很适应,反正只要别在炽哥面前,阿蝶随便骂。 林听去机场接的她们,而后直接去商场吃饭。 吃完饭,逛商场路过电影院,林听和余淑遥这对刚成的小情侣,腻腻歪歪地非要去买明天上映的,周炽那电影的票。 “阿蝶,一起嘛?”余淑遥仍然锲而不舍地劝她。 “不要。”祝春好硬气地一口拒绝。 她都跟他说她不喜欢他,讨厌他了,而且周炽也丝毫没有不情愿,一口答应不跟她做朋友了,她怎么可能还去看他的电影,连过些天他的演唱会她也不会去了。 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嘛? 于是,他俩去买票,祝春好甚至连电影院都没进,站在外面等他们买完,才继续一起逛,逛到天黑回家,被祝父埋怨了一顿。 “好不容易回来趟,还在外面疯到这么晚。”祝父撇嘴。 祝春好正搂着祝母撒娇呢,都没搭理她爹。 “妈,我腰快好了。下半年就可以参加国家队选拔了。”她的声音软得不像话。 “哦。”祝母淡淡应声。 祝春好眨眼:“只是‘哦’啊?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没什么要说的啊。”祝母捏了把她嫩生生的小脸,“不是有小炽看着你吗?” 一听这名字,祝春好的眉头立刻蹙起来,“别提他,我跟他绝交了。” “嗯?”祝母的眼梢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现在没人监督你了……” 祝春好瞳仁颤了下,“……不是不是。没绝交,跟你闹着玩儿呢,我们俩好着呢……呵呵。” 一听这话,祝父乐了,“是好着呢,现在你俩好得全网都知道了。” 祝春好叫道,“爸!” 她狂刷了一下午卡好不容易忘了这事,又被祝父提了起来,想想就烦。 “你们怎么都不帮我辟辟谣啊?” 祝母瞥她:“辟什么谣?你俩是朋友这是谣言?还是小炽后背那蝴蝶刺青跟你有关系是谣言?如果这是谣言,我立刻就让公关帮你澄清。” 祝春好一时卡壳。 祝父也跳出来马后炮:“之前都传周炽那纹身的时候,我就怀疑过跟阿蝶有关系,好端端的纹只蝴蝶,啧,阿蝶还不承认。” “不是你自己问出口又说不可能的吗?” 想起这个,祝春好还憋屈呢,那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否认,她爸就直接自己摇了摇头道:“不对,应该不是,周炽小小年纪应该还没瞎。” 祝父“哼”了声,一脸不爽。 他琢磨了下道:“不过这都四月份了,小炽应该快要退圈了吧?” 祝春好一惊,脑袋一下子从祝母臂弯里钻了出来。 “什么?退什么圈?为什么要退圈?” 她怎么第一次听说? 祝父挑眉瞥她:“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啊?成家立业赚钱养家呗。当明星那点钱哪里够娶小公主的?” “什么意思?”娶什么小公主?祝春好的心脏坠坠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祝母白了祝父一眼,摸摸祝春好的头发:“没什么意思,你爸瞎说呢。就是你周叔叔想退休了,所以要小炽接班了。” 祝春好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祝父看她魂不守舍的,道:“怎么了,你还不舍得他退圈啊?小炽又不是个傻子,当明星哪有手握资本好?” “既然不好,那他为什么一开始要当歌手?”祝春好低着头。 他不喜欢唱歌吗?不喜欢闪闪发光吗? 祝父:“因为唱歌好听,有人爱听,所以他就能者多劳呗。” 有人不听就腰疼,不听比赛时候就静不下心射击,不听就睡不着觉。 “嘁,他唱歌也就一般水平吧,谁爱听啊?”祝春好昧着良心道。 过了半晌。 “谁啊?谁爱听?”她又亮着眼睛小声问。 不会说的是……她吧? 好像,从小到大,动不动就让周炽弹弹钢琴唱唱歌的,只有她吧? 他难道是因为她才当歌手的嘛? 祝父嘿嘿笑:“大家都爱听啊。我跟你妈不是一直夸他,他那嗓子就是随了他那个歌唱艺术家的舅舅嘛,还青出于蓝,有可能是他舅舅希望他当歌手的吧。” 祝春好眨了眨眼,语气低了一点,“……哦。” 她又琢磨了两分钟,便坐不住上楼去了。 祝春好一关卧室门,祝母就瞄祝父:“你就非得逗阿蝶?” 祝父立刻狗腿给她捶腿:“怎么,阿蝶什么事都瞒着我这个老父亲,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也要瞒瞒她。” “无聊。” 祝春好在房间里焦躁地胡乱转悠了好一阵。 周炽要退圈了? 他竟然都没告诉过她! 之前还说是好朋友呢,这么大的事连她爸妈都知道了,却不告诉她。 祝春好转着转着突然想起来,周炽在给她演唱会门票时说的一句:这次不去下次就没机会了。 所以,电影和演唱会都是最后一次了,他才会让她去的吗? 祝春好坐在床上埋着脑袋,她怎么不早点知道这件事啊,早点知道的话,不就是不能被他碰嘛……她忍一忍,就不跟他绝交了。 祝春好掏出手机,在周炽和余淑遥两人的聊天界面中来回切换。 如果周炽给她发一条消息,她就勉强跟他和好。 如果余淑遥再问她一次去不去看周炽的电影,她就勉强答应。 然而她等了一晚上,两人的消息提示也没亮过。 就在次日祝春好梳妆打扮好,想要硬着头皮自己去偏僻点的电影院买一张票的时候,余淑遥突然给她发来了消息: 【阿蝶!昨天逛街试衣服的时候,我不小心把电影票放你包包里忘记拿了!我只能和林听重新买了。反正你也不想去看,那票你就扔了吧。】 祝春好睁圆了眼。 唔,还有这种好事儿。 祝春好立刻翻出昨天背的包包,果然,侧边有两张电影票。 她弯着唇自言自语了句:“怎么能扔了呢,花钱买的不能浪费呀。” 小虎牙都露出了一点得意的尖儿。 祝春好特意卡着点到的电影院,就是怕来早了再撞上林听和余淑遥。 然而悄悄踏入关着灯,正在放广告的影厅后,她才发现—— 里面压根就没人。 祝春好口罩下的唇微张,不可能吧?这就包场了? 她甚至又走出去重新看了下她走对了没有。 确实是电影票上标的影厅。 祝春好怔怔坐到位置上后,直到电影片头,看到领衔主演后面跟的的确是周炽的名字。 她才真正确定下来。 啊,周炽……好像也没有很红嘛? 之前这位爷还大言不惭道不需要宣传,他本人就是宣传…… 祝春好暗叹。纠结要不要用零花钱在岚江和嘉湖多包一两个月的场。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周炽出场了。 他穿着警察制服,长寸干净利落,鸦黑锋锐,站在一排警察中宣誓。明明都是同样的衣服,他也不是站在最中间,但就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并且只看到他。 祝春好渐渐入了神。 她看着周炽演的警察,在一次任务中为了保护战友,失手重伤了犯罪份子而被处分,年轻气盛的他不甘,开始抽烟喝酒,直到被别有用心的人引诱堕落,走上与他这身制服相反的道路。 看到他被处分的时候,祝春好就忍不住哭了。 因为整场只有她一个观众,她没太大顾忌地细弱哭出了声。 眼睛都哭肿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直接伏到了前面的座椅上方。 也就没有发现有一个人,趁着黑暗,悄悄坐到了她旁边,眼底全是她伏着哭时颤抖的薄肩。 影片中的“警察”很快被捕入狱,出狱后便消失了踪迹,几年后他跟着在狱中认识的狐朋狗友,出现在边境的犯罪交易场所。 他不再是笔挺的制服,利落的长寸。 而是完全变了副模样,浪荡气息的花衬衫,凌乱却性感的微分。 那模样的确帅得要死,但也坏得要死。 烟酒都来,打架往死里打,像只暴怒又凶猛的狼,完全没有了刚出场的干净样子。 他一步步舔着血从底层往上爬,在一次次不要命的厮杀中,终于爬到了备受信任的二把手的位置。 然而在一次行动中,团伙所有人包括最大的头目被警察一网打尽,甚至有想持枪反抗的几人,被警察击毙在当场。 而这几人中,其中一个便是他。 含泪击毙他的人,便是当初他保护的战友。 他摇摇欲坠中,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祝春好以为这是一个堕落自食恶果的故事,还小声骂过他几句“坏种”,但也因那张带血的俊脸属于周炽,而泪流满面。 然而电影的最后一幕,是周炽穿着警察制服恣意张扬的黑白照片,出现在烈士陵园的墓碑上,祝春好就像大脑被重击了下,呜咽了声,紧接着眼泪不停掉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电影片尾曲都结束了,她的泪还没掉完。 她抖着手去包包里找纸巾,无比庆幸没有跟余淑遥和林听一起来。 更庆幸没和周炽一起来。 不然,少不得又是一通轻佻的嘲笑。 就像电影里一样,又痞又撩拨的,讨厌得让人心悸。 可明明片尾都播完了,影厅的灯却还没有亮起。 一片黑暗中,她眼眶模糊,怎么找也找不到纸巾。 直到,一条干净的手帕伸到了她眼前。 低沉懒散的嗓音在她耳边靠近: “不喜欢我?还来看我的电影?还因为''''''''我''''''''哭成这样?” 祝春好泪眼朦胧着惊愕抬头。 模糊的视线中,周炽戴着黑色鸭舌帽,眉眼浓郁,与影片中一模一样的坏气张扬: “嗯?小蝴蝶?” 还敢哭吗 刚在屏幕上看到的那张攻击性十足的脸, 骤然出现在祝春好面前。 祝春好哭得大脑有些迷糊,差点喊出他在影片中的角色名。 她愣了下,才鼻音浓重地叫了他的名字:“周炽……” 周炽语调扬着应了声, 仿佛还在等她回答他的问题。 祝春好眨了眨红肿的眼,想起他的话, 一边抽噎一边道:“我,谁说是为你哭的了……我那是因为电影里别的角色……” 周炽见她不接手帕,依然哭得厉害, 便掌住她的发顶,直接自己上手, 用手帕轻轻蘸着她眼角的泪。 “是嘛?那祝大小姐心地真善良, 人人喊打的坏种脸上被刀片划了一道小口,祝大小姐都心疼得不行啊?” 祝春好迟钝着任他给她抹泪, 下意识反驳:“不是小口, 是很深的一道……” 还没说完,她便顿住。 她这样说岂不是承认是因为他哭的了…… 周炽见她呆呆的, 笑了, “行,不管深不深, 别哭了行吗。” 祝春好吸鼻子, 她也不想哭啊,可是眼泪一直流,停不下来。 她掉着泪, 垂着颈子,声音闷闷的,“我,我哭, 碍着你什么事啊?” 她这话说完,一滴泪珠砸在了周炽的手指上,碎成一小片水渍。 有点烫。 周炽的手顿了顿。 影厅的暗光下,她的皮肤看着尤其白,白得扎眼。 而那双清涩又水润的杏眼,把小脸哭得全是亮晶晶的泪痕,沾的哪哪都是。 更加扎眼。 周炽突然就放下了手帕。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微沉:“别哭了。” 他这态度,让祝春好像是回到了新年初见他那天。 冷沉的压迫性与命令感。 她想起他们现在确实是再一次连朋友都不是了,更委屈了,泪水就像开闸似的,又涌了出来,她啜泣着,撅了撅跟荔枝似艳红水软的小嘴,说的话倒是硬气: “就哭。” 看着他刚给她擦干净的眼睫上,又坠上了细密的珠子。 周炽帽檐下的眼一片晦暗,他轻轻道,像是威胁: “再哭,就亲你。” 祝春好怔了会,才听明白他这浑得没边儿的话,被吓了一跳。 “你……” 不管多离谱的话,她是晓得他的行动力的,立刻捂上嘴,眸子无声睁圆,一点抽噎都不敢再溢出来。 但,浓密的睫毛因为这动作,抖了一下,聚拢出一颗晶莹的珍珠,缓缓从眼睑滑落,滴到她捂住嘴唇的手上。 很亮。很明显。 周炽阖了下眼,慢慢把鸭舌帽摘下来。 他低头盯着压近她,一字一顿: “说了让你别哭。” 祝春好倏得闭紧眼。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唇便落在了她捂着嘴的手背上。 吻得很轻,但很灼烫。 他吻在那滴泪掉落的湿润处,一下一下啄着,发出极轻极轻的渍声,热感酥酥麻麻传递来,吐息和她纠缠在一起。 泪水一点点被他全部吻走,她却感觉手背和手心里里外外都更加潮热了,他吻向她的食指,亲吻着她的骨节,薄茧,认真的,虔诚的,差点就要通过指缝,碰到她的唇。 祝春好颤了颤,睁开雾气氤氲的眼,对上他漆黑的视线。 周炽垂了下眼,缓缓直起身。 两人默默对视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是哑的:“还敢哭吗?” 他唇上还残留着濡湿的水光。 是她的眼泪。 祝春好懵得厉害,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周炽黑着眼,笑了下。 祝春好手背被他亲过的地方烫得吓人,还有些痒,就像是起了一大片风团。 她听着他低低的笑声,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等等,你……你怎么……我们,我们不是绝交了吗?” “嗯。”周炽含着淡淡的笑意应了声。 祝春好的鼻子委屈地皱了起来:“……那你,凭什么亲我?” 还大言不惭地威胁她,太嚣张了吧。 周炽反问:“不绝交就可以亲了吗?” “当然不可以啊……”祝春好道。 “嗯。”周炽的表情表示这就是他的理由。 “嗯?” 祝春好眨了眨眼。 不绝交不可以亲,绝交就可以亲了? 周炽这是什么土匪逻辑? “炽哥?” 影厅门口传来余淑遥试探的声音。 周炽蹙了下眉,鸭舌帽重新戴回去,阴影盖住了深邃的眼,戴上口罩。 祝春好看着他把那被她弄湿,变得皱巴巴、湿漉漉的手帕折成一字形,塞回到西装口袋里。 她脸一红。 “走了。”他道。 “哦。” 祝春好稀里糊涂地起身,跟着他。 走到门口才知道为什么余淑遥和林听不直接进来,原来门口站着两个保镖堵着门。 周炽一出来,他们微鞠躬,便离开了。 余淑遥眼神挪揄看着祝春好,“阿蝶……你不是不来看电影嘛?” 祝春好微讪,干咳了一声,“遥遥,你竟然和他串通好。” 余淑遥过来掺她胳膊,“哎呀,我不想我们四个又变尴尬嘛,嘿嘿。所以你们俩现在这是,和好了吧?唔,我想想,绝交了没有四十八小时吧?” 祝春好不知道怎么说。 周炽瞥了她一眼,“没和好。不是好朋友。” “……啊?”余淑遥和林听都是一愣。 祝春好也怔了下,看向他。 撞上他的视线后,又很快低下头。 “没和好?”林听看不懂了。 那炽哥大费周章整这一出干嘛呢? 周炽没再说话。 祝春好死死压着唇,也给予了一遍答案:“对。没和好。” 林听和余淑遥面面相觑。 周炽望着垂头不再吭声的祝春好,眉梢松散挑了下,又抬手看腕表。 “我先走了。” “哦哦。好的,炽哥你快去吧。” 待周炽的身影完全消失,余淑遥才问她。 “阿蝶,炽哥都把那边首映礼给撂下来陪你了,怎么还不和好啊?” 祝春好有苦难言。 周炽这个混蛋压根儿没提和好,她怎么和好? 她嘴硬:“又不是我让他撂的。” “唔。” 余淑遥不知道他俩又发生了什么,总感觉古怪。 说和好了吧两人都否认,说没和好吧刚刚他俩站一起时气氛又有点拉丝儿。 林听问:“炽哥那电影好看不?瞧你眼肿成这样,又是催泪的?” “你们没看?”祝春好从包包里扒拉出墨镜和口罩戴上,她今天准备得很充分。 林听闲闲道:“那可是单独放给祝大小姐看的,跟他们那边首映一个时间,我们得等下一场才能看。” 祝春好现在小脸几乎全被遮住,一点都看不出哭过,安全感十足。 “哦,谁让你俩和他串通坑我的。” “提醒你们,周炽在里面演了个坏蛋,很坏很坏,不要被他的美色迷惑。” 余淑遥不信:“炽哥是男主,是坏蛋的话他能当主角吗?” “是坏蛋,他,下场不咋地,再多说就剧透了,自己看去吧。”祝春好就不信,她这么一铺垫,等看到最后一幕反转,他俩不哭。 “行吧。那我们那场快开始了,你要再来看一次吗?” “……不去。”看一次心就够堵的了,她才不去找虐。 “那行,我们去了哦阿蝶。” “去吧。” 祝春好看他俩腻腻歪歪牵着手,笑闹着离开,心里突然就有点不是滋味儿。 她想着再去逛逛打发时间,瞥到了首映的横幅,脚步却下意识按照路标指示,去了首映现场。 到了门口才发现,她又没票又不是记者又没身份证件的,进不去。 她挠了挠头发,觉得自己今天办的全是蠢事。 尤其是现在来这里。 人家都不想跟她和好,她巴巴过来做什么? 清醒过来,她便抬脚准备要走。 “祝小姐?” 祝春好僵了下,转头,看到了刚在影厅门口的保镖。 “祝小姐是来找周先生的吗?”保镖几乎是没等她回答便肯定了这个答案,手一引,“这边请。” “哦……”想到就算她不进去,结束后他也一定会跟周炽说她来过的,如果现在走了,显得她很怂。 祝春好硬着头皮,跟着他过去。 进了现场保镖还想把她带到后台,但走到粉丝席后,祝春好便礼貌道:“你去忙吧,我就在这里随便看看就好。不想引人注意。” 毕竟现在她和周炽的热搜还在上面挂着呢。 不过相信首映礼之后,应该就能挂上新的了。 “好的。” 祝春好悄悄坐在了粉丝席最后面。 台上现在正采访着导演和其他主演,周炽没在上头。 祝春好又耐着心看了两三分钟,前面的粉丝突然一阵骚动,她就知道大概是周炽来了。 果然,周炽从后台,径直走到给他留的最中间座位懒散坐下,什么话也没说,什么眼神也没给,现场就又尖叫了一波。 祝春好藏在最后面,端详了下他,发现他西装还是那身,甚至口袋巾也还原样塞在那儿,不过他应该是在后台重新弄了下头发,可能因为之前戴过鸭舌帽。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刚刚,他摘下帽子亲吻她的手时,凌乱无序,每一根都叫嚣着不羁的发丝,配上他身上的淡香,很色.气。 祝春好食指蜷缩了下。 记者们见周炽终于来了,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欢呼声一过,立刻就有一个记者举起手来提问。 “想请问一下周炽老师,您后背的刺青是否……” 祝春好的心脏吊了起来。 这个问题,虽然网友的猜测是正确的,但周炽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他的工作室也没有回答过。 然而他还没说完,主持人看着周炽的脸色,立刻打断道:“请不要问与影片无关的问题。” 以前的经验还不够吗,问这种问题得到的答案,不然就是“无可奉告”,不然就是“关你屁事”。 这个记者讪讪坐下,另一个记者又举起手来,问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问题。 “请问周炽老师在饰演“霍英”时,有什么觉得比较困难的事情吗?” 周炽面无表情,旁边的许若导演笑了下,刚想把话接过去,周炽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出声:“抽烟。” 全场都是一愣,包括祝春好。 记者赶紧接着问:“为什么呢?是因为周炽老师本身不吸烟吗?” 周炽淡声道:“因为有人不喜欢我吸烟,她说我是歌手,吸烟对嗓子不好。” 全场隐隐倒吸一口气,包括祝春好。 熟悉的话让口罩下的脸颊红得滴血。 周炽他在讲些什么啊……人家谁问得这么细了? 在场的记者显然没想到问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会得到一个这样暧昧的答案。 刚被泼了冷水的心又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毕竟网友最喜欢看的不是板板正正的电影采访,而是带着绯色气息的八卦。 尤其主角是周炽这个从出道便一直零绯闻的顶流。 第一次提问他被打断的记者眼珠转了转,再次举起了手,“那请问周炽老师,霍英在影片中后背被砍了一刀,露出了一点蝴蝶刺青的痕迹,他为什么要纹这样一个刺青?” 祝春好:…… 周炽饰演的霍英的确是被砍了一刀,但那一刀下去,后背被血都给染透了,哪还能看出有没有刺青。 这记者纯属就是借霍英,来问周炽。 许若导演先开玩笑似地回答了:“以霍英后期那浪荡样子,还能纹来干嘛的,既然纹的蝴蝶,那就是用来招蜂惹蝶、沾花惹草的呗……” 她旁边的周炽闻言突然轻笑了声。 记者连忙问:“周炽老师您笑是什么意思?” 周炽坦坦荡荡,又有点散漫道:“确实。用来惹蝶的。” 现场的嘈杂声中,祝春好觉得自己快要燃烧殆尽。 呼吸的热气被口罩一挡扑回到脸上,烘得她口干舌燥。 她现在完全不懂周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确实感觉到他在勾搭她,像现在他充满暗示的回答,还有影厅炙热的吻,但他却明摆着不想跟她和好,这就让她又有些憋气。 之后,周炽没再回答什么问题。 能问出两条来,记者们已经觉得赚大发了。 热搜的确换了,但换的依旧牵扯着她。 祝春好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恰好到海报签名的环节,她混在粉丝中一起站起来,趁机开溜。 刚探头探脑地想找一下出口,就被一个工作人员叫住。 眼尖的工作人员见她捂得严实,身段窈窕,浑身上下穿的都挺贵:“这位女士,你,你是演员?” 祝春好愣了下:“啊?不是啊……” 工作人员恍然,这种贵气打扮,不是演员,更不可能是记者,就一定是喜欢哪个演员的大小姐粉丝了,大概率是喜欢周炽的。 她直接把一脸懵地祝春好引到签名队伍里,“在这里等待就好。” 祝春好:…… 她往后一看,没来得及出队伍,后面就被堵上排满了人。 她呼出口气,看了看最前头,几个主演坐了一排,轮着签名,周炽排在最后一个。 也就是说,她到时候可以轮完前面的主演,不轮周炽,直接就走。 祝春好想了想,将她的灰豆绿色风衣脱了下来,单穿着里面的藕粉色内搭和浅蓝牛仔裤,风衣的白色内衬朝外,搭在臂弯上,包包掩在衣服里面。 沉吟了下,又将用发抓夹起来的头发散了下来。 这样,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她,就跟周炽之前看到的她完全不一样了。 她随大流地领了张全员的海报。 海报上两个派系,领头的都是周炽,正面一派是他穿着警服敬礼,反面那派是他身穿花衬衫咬着烟。 祝春好多瞅了海报上的他好几眼。 直到快要轮到她签名,她才掩在前人后面悄悄打量了下周炽。 他全程左手支下颚,右手刷刷刷签名,就没抬起头来过,更不会理会有没有人不要他签名便走了。 祝春好安了安心。 轮到她了,她挨个主演签过去,签到了周炽前一个,也就是饰演最后击毙“霍英”的那个战友的男演员。 他问:“签这里可以吗?” 祝春好压根没看就点点头,谨慎地没吭声。 因为这里离周炽有些近了,近到她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发热。 周炽果然一直侧着头,直到男演员给她签完名字,他都没往这边看过。 祝春好在口罩下抿唇偷笑,感觉自己终于赢了周炽一局,弯着眼便要转身走人。 周炽垂着的桃花眼忽然眯了下,抬起头来。 “等等。” 祝春好的后背瞬间绷紧,冒起一片冷汗。 她听到他懒洋洋地问:“你不需要我的签名?” 祝春好侧对着他,不敢说话,只僵硬地摇了摇头。 他“哦”了声,不像要纠缠的样子,像是随口一问。 祝春好重新松了口气,刚要转身,手中的海报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住。 那人漫不经心地笑: “那如果我非要给你签呢?” 来日方长 周炽认出她来了? 祝春好不太确定。 她认为自己没什么露出马脚的地方。 当时那个保镖带她进来后便去门口了, 现在周炽身后站着的是另一个。 难道真是没让他签名,所以周大明星不爽了? 他们这边气氛微妙起来,为避免被其他人注意到, 祝春好咬咬牙,松了拿着海报的手。 签。 他要签就签呗。 周炽微微勾了下唇, 拿过海报看了眼,嘴角弧度却又莫名落了下去。 他抬头看祝春好,眼神难以揣摩。 祝春好仿佛被只兽盯住, 就算隔着墨镜,心中都突突的。 怎么了? 她的脸遮得她爸妈都不认识了, 周炽应该也不会认出来吧? 然而周炽只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没说,便在海报上警察霍英下面签上了他的名字。 签的很大, 比别人都大, 几乎要盖到霍英下方的男二的签名了。 他签完,祝春好默默点了下头表示感谢, 就想把海报拿走, 却被他一根手指按住。 她轻轻吸了口气。 他又要干嘛啊? “我还没签完呢。”周炽慢吞吞道。 祝春好眼睁睁看着他又在坏种霍英下面同样签上了名字。 祝春好:…… 她这次没着急抽,就想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妖要作? 周炽却笑了声, “还想要?” 他无比自然地拉过她捏着海报的右手, 在她的食指上像给粉丝签名似的签了一行字—— 【To Butterfly:来日方长。C.】 他碰到她的那瞬间,酥麻的电流感从指尖流至全身,祝春好浑身紧绷。 他认出她来了。 怎么会……他怎么认出来的…… 她愣愣看着他在她的手指上写了字。 他还抬起头来微笑问她, “还需要签别的地方吗?给你签个够。” 对上他似笑非笑地目光,祝春好艰涩开口:“……不,不用了。” 她蜷着被他写了字的手指,终于将海报拿走。 周炽本就是这里的绝对焦点, 周围人从他按着海报非要签第二个名字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现在更甚。 祝春好匆匆离开的时候,甚至听到有人在议论——“是不是祝春好”、“好像是祝春好”、“身形有些像”…… 口罩下,她咬着唇,之前就没找到出口,现在更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形形色色的打量下不知该往哪去。 就在这时,周炽的保镖快步走过来,小声道:“祝小姐,周先生让您先去后台等他,我带您去。” 祝春好宛如获救般,跟着他一路到了后台的一个休息室。 一坐下,她就点开了微博。 涌上来一堆疑似她现身《破刃》首映礼,周炽扯着她给她签名的动图。 她就不该来的。 祝春好看着动图懊悔,想起周炽在她手指上写的字。 她反过手指看。 来日方长…… 谁要跟他来日方长啊? 他不是连朋友也不要做了吗? 祝春好不想再看手机那些热搜,按灭了屏幕,呆呆地看着海报上的周炽和他的签名。 好烦。 他到底想怎样呢? 她真的一点都看不懂他了。 祝春好无措地发着呆,都没听到休息室的门被悄悄打开,一个人静静站到了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目光定在了海报上。 “看什么呢?” 祝春好被他忽然出声,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肩被周炽稳稳按住,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看得这么仔细?” 祝春好扭过头去,“你……” 她将满腔情绪咽下去。 “……结束了?”她垂着脑袋问。 “嗯。”周炽答。 “……你,你刚刚怎么知道是我?” 周炽看着她低垂着的柔腻的颈,闭了下眼,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道:“黑加仑……” 嗯? 祝春好抬头看他。 “覆盆子,樱桃,黑莓……”他继续道。 祝春好眼神迷茫,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睁开眼,看着她:“你身上的味道。” “啊?” 他从她肩头打着勾的发丝里,捻起一缕,缠绕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眼睛盯着她,轻轻移到高挺的鼻梁下嗅了嗅。 “还有,白麝香。” 前面他说的那些浆果,她没听懂,但最后的白麝香,她听明白了。 她的洗发水就是白麝香味的。 “你狗鼻子吗,这么好使?” 居然是闻味闻出来的…… 周炽眼眯了下,手指轻轻一松,柔顺的发丝便落回到她的肩上。 “腰也是,你想看吗?” 祝春好:?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在暗指什么,就见周炽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西装的扣子。 “你,你又要做什么?”祝春好一惊,刚想捂眼睛,就想起上次捂眼睛吃的亏,只能急道,“你能别动不动就脱衣服吗?你变态啊?” 周炽眼黑漆漆地盯着她,“你不是喜欢腹肌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祝春好顿了下。 不对,她刚刚好像是在哪里看到过男人的腹肌,在哪来着…… 祝春好瞳仁一转,想起来了,在海报上! 坐在周炽旁边的男二,也就是影片中霍英的战友,他在海报上的形象便是裸着上半身,露着腹肌的。 祝春好连忙转头看了眼海报确认。 果然…… 甚至他的名字,都是签在了腹肌上。 当时那个演员指着海报问她签在这里吗,她连看都没看就点头了。 原来演员指的是腹肌…… “你误……” 祝春好想解释,一抬眼,周炽已经将西装脱下来,开始单手松领带了。 “够了啊你!”她气急败坏吼他。 “怎么?我的腹肌看腻了?”周炽扯了下唇角,也失了耐心,直接将衬衫扣子一把扯开。 他捉住她的小手,放到他腰上,“那摸呢?摸腻了没?你不是挺喜欢摸吗?” 感受着指腹下紧实温热的腰肌,祝春好深深呼吸,眼睛泛红,问他:“周炽,我们是朋友吗?” 周炽的唇动了下,吐出一个答案:“不是。” 祝春好心里越发觉得可笑,忍着喉咙里的涩意,重重道:“那我爱看谁的腹肌看谁的腹肌,爱摸谁的腹肌摸谁的腹肌,关你什么事?” 周炽下颌紧绷着:“做朋友就可以管吗?” 他那土匪逻辑又来了。 祝春好冷笑:“做朋友你也管不着。” “那做什么才能管?”他问。 祝春好咬着唇,狠狠甩开他的手。 “周炽,你做什么都管不了。” * 次日,祝家老宅。 “大小姐今天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呀?” 祭祀仪式后的宴席上,一个小辈与旁边的弟弟私语。 男子看了眼主位祝父下首,冷淡矜贵却还带着学生气的女生,她是祝氏未来的唯一继承人,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做了今天的主祭。 男子面带不甘,“人家看不起我们这些私生子私生女,就不想给我们好脸儿呗。” “别这样说。”他的姐姐轻声教训他,“主家平时对我们够好了。” 男子低着头咬着牙,“他们吃肉我们只配喝汤,这也叫好?” 同姓“祝”,主家与旁支可谓是天差地别,主家顶级豪门,旁支竟然连门槛都摸不到,连暴发户都不如。 “小弟!你最近怎么回事?” 男子掩下眼神,“没什么。对了姐,你有没有看最近网上传的大小姐和那大明星的事?” 说起八卦,自然就没那么敏感了。 “看了,怎么了?” “就觉得有意思,不是都说那大明星出道时有女朋友吗?那咱们大小姐算怎么回事?横刀夺爱?第三者插足?” 女子不清楚,“这种事也不要乱说,对大小姐和祝氏的名声都不好。” 男子无声笑了下,“哦,知道了。”不好又有什么事,反正是好是赖都与他们旁支无关。 前面,祝小姑也看出祝春好状态不太好,“怎么了?刚刚主祭累着了?” 祝春好抿唇笑了下,“小姑,我没事。” “听李医生说你可以慢慢恢复训练了?” 提起这个,祝春好脸上才有了点真切的笑意,“嗯。明天回学校,后天就可以训练了。毕业就参加国家队选拔,顺利的话,下半年就能跟你在国家队见面了。” 祝小姑瞥了她一眼,“悠着点儿啊,别又大业未成中道崩殂,虽然不知道你这次怎么说动你妈的,再来一次就不一定这好运气了吧。” “嗯。知道啦。”祝春好应着,想起那个说动了她妈的人,想起昨天他们吵的那架,笑容终究还是落下去一些。 回岚江是祝春好自己回的。余淑遥和林听俩人一起回他们学校了。 祝春好从跟周炽吵了一架回家后,就把微博等一系列软件都给卸载了,看着她跟周炽的名字连在一起,晦气! 由于连着两晚上失眠,她在私机上睡了一路,又在车上睡了一路,到了公寓已经是傍晚,洗完澡换上睡衣,窝到了床上,也不想看手机,继续开着免打扰模式。 她半眯着眼躺了会儿,总感觉有点不对劲,手空握了下。 想起来哪里不对了。 她猫呢! 她那么白白胖胖一只小灰灰呢? 祝春好瞬间清醒了,爬起来,一边叫着小灰灰,一边各个角落找了遍。 哪哪都没有。 她给钱阿姨打过去电话。 “祝小姐,周先生上午回来后,就让我把小灰灰带到他的住处了。他说……你们俩现在的关系,不能再麻烦您帮他照看小灰灰了。” 祝春好:…… 周炽! 简直不可理喻! 绝交就绝交,小灰灰凭什么跟他! 祝春好挂了电话,气得直接杀向C号门。 刚要把红宝石钥匙从领口拿出来,又觉得不能从这里走。 用周炽的话,他俩现在这关系,她哪配从这走? 祝春好踩着拖鞋,爬楼梯上到12楼,因为太生气,都没注意楼下好几层的楼道里传来一些动静。 她关上楼梯口的门,站在1201门前,忍着怒气敲门。 五秒钟后,大门打开,里面是穿得板正的周炽。 “周炽……”祝春好刚开口。 周炽轻蹙着眉:“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还穿着睡衣就过来了? 祝春好愣了下。 这时候?才晚上八点多。 她讥讽地轻笑了声:“现在就是,我这时候已经不能过来了?” 周炽眯了下眼,好像不确定她为什么是这种情绪。 没等祝春好再说话,楼梯口的吵嚷声传了上来。 周炽和祝春好几乎同时侧头看向楼梯和电梯。 电梯数字显示到了10楼,且正在向上。 而楼梯口的上半玻璃部分,隐隐能有人的头顶在往上涌动。 没等祝春好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周炽拉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扯进了门内,在电梯和楼梯门打开前,关上了1201的大门。 而祝春好被偏着脑袋揽在周炽热烘烘的怀里,跟一屋子的助理经纪人面面相觑。 各奔东西 祝春好对上一群人惊诧的目光, 下意识贴着周炽的胸膛,默默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脑袋背对着他们, 心脏咚咚咚地跳。 周炽工作室的人不像保镖司机钱阿姨那样是周氏的人,工作室只负责处理周炽在娱乐圈内的一些事务, 其他的他们不知道也不沾手,甚至连周炽的身份背景,以及他与她真正的关系、她住在他楼下都不清楚。 在他们眼里, 周炽大概就是个家里有点钱,脾气拽得二五八万, 不好伺候但唱歌天赋却格外优越的大少爷, 而她,则是看起来好像和周炽认识的射击指导。 而现在, 认识的射击指导却穿着睡衣, 跑到周炽家门口来跟他吵架。 祝春好尴尬得头发稍都有些蜷缩了起来。 ……怎么回事? 大晚上的,这些人怎么都在? 周炽不会这点了还有什么拍摄工作吧? 没等她想明白, 隔着一层门板的外面也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是这儿吗?” “1201, 应该是的!” “确定在家吗?” “视频拍到他上了楼就没出来……” …… 祝春好终于发觉现在的状况,不是简单的有工作能解释得了的。 她微微仰着脸儿, 小声问周炽:“……周炽, 怎么回事?” 周炽右手还在按着手机,低头看她,“你之前没看新闻热搜吗?” “没有。”她今天几乎一直在补觉, “出什么事了吗?” 他的表情很淡定:“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爆料了我的行踪和住址……” “哦……” 祝春好小小松了口气。 那的确不是什么大事,换个地方住就得了。 然而周炽还没说完: “还言之凿凿我脚踏两条船,而你是我的劈腿对象……” 祝春好的杏眼慢慢睁大。 “并且还说我们两个早就已经背着我的正牌女友同居了……” 祝春好已经惊得哑然无语了。 外面的人开始敲门、按门铃、喊着周炽的名字。 祝春好快速眨了眨眼,磕巴道:“……这, 这叫小事?” “嗯。一半现在就能解决掉。”周炽左臂一伸,从玄关的挂钩上随手扯了件外套,披在了祝春好身上,将穿着棉质家居服的她罩得结结实实,右手拨通了电话。 祝春好拢着有他气味的黑色长大衣,惊疑不定。不晓得他要怎么一下子解决一半。 接着她就听到他说:“你好,我要报警,有人聚众围堵在我家门口,地址是……” 祝春好:…… 等他面无波澜地打完报警电话,祝春好问他:“所以你屋子里这些人是在解决另一半?” 她对娱乐圈里这些事没有经验,但是这么听起来这谣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周炽轻嗤了一声,“解决那半哪需要他们?他们就是来添乱的。你先去我房间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哦。” 祝春好披着长度到达她脚踝的大衣,顶着屋里人的各色目光,默默进了他的卧室。 她没有关门,只是半掩着,从门缝里悄悄看他们要怎么处理。 周炽见她乖乖进去后,便踱回了沙发上坐着,长腿闲适搭在茶几上,也不说话,只单手按着手机。 经纪人和助理通通围在他旁边,大概是担心在房间里的她听到,都放低了声音。 “炽哥,爆料里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炽哥,你跟祝指导真是…那种关系?” “炽哥,你们这是同居了吗?你出轨了吗?” “炽哥,你后天就演唱会了,出轨这种事情,万一粉丝抵制退票怎么办……” “炽哥,我们要怎么发声明啊……” “炽哥……” 周炽始终在手机上敲着,没搭理他们,但表情明显越来越不耐烦,直到他仿佛得到了结果,才沉沉开口。 “闭嘴。” 经纪人和助理同时息声。 也同时腹诽:这位大少爷可真是他们带过最难带的一个艺人! “澄清完了。自己看去吧。”周炽手机扔在沙发上,抱着胳膊,“下回再不打招呼过来,来的时候直接带上辞职信。” 众人互相惊异看了眼,立刻掏出手机。 祝春好也赶紧摸出手机,划了两下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她把那些软件都卸载了,只能重新下载。 而她下载这功夫,外头的人都看完了,纷纷倒抽起气来。 甚至有人忍不住“卧槽”了一声,心中默默收回刚才那句腹诽。 背景强大、能给自己辟谣不用他们操心的艺人简直太好带了吧。 早知道他是这样,他们也不会紧张得巴巴跑过来啊。 祝春好也终于下好了软件,看到了空降第一位的热搜——【周祝联合声明】 【今日,针对网络上流传的有关周炽先生与祝春好小姐的不实消息,特此声明:周炽先生与祝春好小姐系周氏与祝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情同兄妹。有关二人的不实消息纯属恶意编造、无中生有。我方已进行相关取证,并保留对相关造谣、传谣者采取法律行动追责的权利。】 祝春好看着这条热度每秒以上万增加的声明失神。 不知道是因为那句“情同兄妹”,还是因为周炽这好像生怕跟她沾上绯闻的澄清效率。 她还在怔忪时,卧室门被推开,她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周炽单手抄兜站在门外:“处理完了,但现在声明还没彻底传开,警察也还没到,外面的人和这些人暂时走不了,我们先走。” “哦……”祝春好愣愣点头。 也没问他往哪走,怎么走,便呆呆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那扇挂着【Butterfly】的门口,她突然想起来她这次来的目的,拽了下周炽的衣角:“诶,不对,小灰灰呢……” 周炽打开门,“小灰灰怕生,待在里面。” 小灰灰仿佛在这等很久了,门一开,它就朝两人蹭过来。 祝春好一时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忘了,情不自禁抱起它吸,“小灰灰,好想你。” 周炽唇角勾了勾,便走在前面很自然地下楼,祝春好跟着他,直到C号门前,周炽示意她开门,她才觉出点不对。 她从小灰灰身上抬起头来,警惕道:“等等……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我家?你跟那些人一起等外面人走不就行了吗?” 周炽眯了眯眼,缓缓道,“我不能去你家?” 祝春好理直气壮点头:“不能啊。我们什么关系啊你就来我家?” 周炽不明情绪地笑了声,“行。” 他淡声唤:“小灰灰。” 祝春好怀中的白猫听到他的声音,宛如本能般抬起脑袋,从她身上跳了下去,挪到他脚边。 拦了一下但没能拦住它的祝春好憋气:“……你自己走,小灰灰留下。” 周炽手一低,接住跳上来的猫,将它抱在怀中。 “我在,小灰灰在。”他的嘴角轻轻勾了下,“我走,小灰灰走。” “祝大小姐,请选。” 他说完,小灰灰便朝祝春好夹子音叫。 “喵~” 仿佛是在求她选他和它。 祝春好咬牙半晌,最终还是舍不得小灰灰跟他屋子里的一群外人待在一起,打开了C号门。 “明天一早你就走。”她开着门不甘道。 周炽堂而皇之进门,不置可否。 这好像还是周炽第一次在她的房子里过夜,之前都是在他那里。 祝春好转头警告道:“我们俩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你给我乖乖睡客房。” “不然呢?难道我还能跟你睡?”周炽眉梢轻佻。 “你!”祝春好气噎,伸出手,“小灰灰给我。” 周炽把“猫质”给她,歪头:“晚安,祝大小姐,明天见。” 回应他的是,祝春好抱着猫回屋,关门,反锁。 门内,反锁后的祝春好却久久没动弹,她静静站着听了会儿,直到听到客卫传出水流声,才微红着脸爬上床。 而后发现,他的大衣还被她穿在身上,于是她又像被烧着似的,将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到床头柜上。 她睡在周炽的地盘,与周炽睡在她的地盘,感觉完全不同。 现在,就像是,她的领地被入侵了。 祝春好嗅着大衣上的冷香,又是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次日早上醒来后,她捂着被子在被窝里好久才勉强面色如常地洗漱穿好衣服出房间。 见到正在烤面包的周炽的第一句话便是催促: “他们都走了吧?你什么时候回去?” 周炽抬眼瞧她:“楼上的住处已经被人暴露了。我暂时不会再住了。” 祝春好微张着唇:“……你不会要赖在我这里了吧?” 周炽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她:“明天我的演唱会,你去吗?” “不去。”祝春好连思考都没思考,赌气般脱口而出。 周炽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认真:“阿蝶,演唱会之后,如果你想让我走,我就走。” 祝春好怔了下,“……什么意思?” “明天之后,如你所愿。你要是不想我在这,我便离开,我们各奔东西。” 祝春好看着他,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她突然想起来前些天听祝父说的不知是玩笑还是事实的话。 周炽要退圈了。 因为他要成家立业、赚钱养家。 * “行了,之后只要腰伤不复发,你就可以不用来了。”李医生给祝春好按完,微笑道。 “真哒?”虽然之前就已经有了准备,但真到这一天,祝春好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真的。”李医生调侃她,“每次见我你都得哭,往后可以很久不用见我了。开心了吧?” 祝春好有点恍惚,一两个小时之内,她好像已经即将跟两个人告别了。 李医生见她发愣,“怎么了?伤好了还不开心啊?不是今天就要开始训练了吗?赶紧去吧。” “……哦哦。”祝春好站起身,突然回头问道:“李医生,你怎么不像上次那样担心我训练了?” 李医生随口道:“周炽不都帮你计划好了?我看了,那训练程度可以,应该不会有问题……” 祝春好心脏骤紧:“他帮我看了?什么时候?上次他不是没来吗?” “嗯?看来你俩是真吵架了啊?”李医生摘下眼镜,“上次你走之后,他才过来的,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正好那时候你们俩关系已经差不多曝光了,他就和你的教练,一起商量了一晚上,定下了你国家队选拔前的训练计划。按照这个计划,起码在选拔前,你的腰不会再出问题。” 祝春好听完,胡乱点点头,“……谢谢李医生,我知道了。” 出了医院,回学校的路上,她突然感觉有些闷热。 前些天还能穿住薄风衣的,现在穿着就有些躁了。 今年的春天结束得这样早吗? “阿祝你也太能瞒了吧!” “师姐所以来给你送饭那个大帅比就是周炽学长嘛啊啊啊啊!” “就说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跟炽神的一样蛊呜呜 !” “师姐呜呜呜可以帮忙要个炽神的签名嘛。” “师姐我也想要!” “阿祝阿祝还有我!” …… 经过昨晚的声明,校队的同学都对此事接受良好,确认周炽就是那个惊艳地出现过一次后的大帅哥,便很统一地要起签名来。 不管周炽之后和她是什么关系,祝春好跟他要几个签名的把握还是有的,前两天他不是还非追着她签名?写在她手上的那句“来日方长”她第二天才彻底洗掉。 然而,演唱会后各奔东西,这就是他说的“来日方长”? “阿祝师姐。” 祝春好打发完所有人后,周炽的忠实铁粉罗恩芮才磨磨蹭蹭上来。 祝春好笑问:“你也想要周炽签名吗?” “不是的,师姐。”罗恩芮有些害羞,“上次你给我那个炽哥的签名就够啦。我是想问,就是可不可以转告炽哥,演唱会加油,小火苗永远都会相信他支持他的~” “当然可以。”祝春好顿了顿,“你要去演唱会吗?” “嗯嗯!就在岚江,这么近,当然要去了!”罗恩芮语气失落了点,“就是票太难抢了,我特意去网吧抢的票,也才抢到一张VIP座位,没抢到SVIP,有点可惜。” 祝春好见她满脸遗憾,犹豫了下道:“我有张SVIP的票,我可以……” …… 赵绘歆差遣夏津来叫祝春好的时候,罗恩芮正在激动地抱着祝春好的脖子道: “谢谢师姐!师姐我带了我们那边的青团,一会我去宿舍拿来给你!” 祝春好笑眯眯的:“好呀。” 夏津低着头道:“师姐,教练要你去她办公室复盘一下你去年的那场比赛。” 祝春好看向他时,眼神就淡了下来,“好。” 她转身朝办公室走去后,夏津才敢抬头静静看她的背影。 旁边几人看到他这神情,就有些猜到了。 “小夏师兄,阿祝师姐跟我们凡人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而且连朋友都是周炽学长那样的……你还喜欢着阿祝师姐嘛?” “肯定的呀,你们都不知道,夏津把之前阿祝师姐给他的养乐多喝完,冲洗干净后一个个摆在柜子里……” “唉,小夏,别灰心啊,阿祝跟周炽学长只是青梅竹马,你还有机会。” 夏津望着几乎要看不见的清丽背影。 没机会了。 早就没机会了。 年前那场省赛,由于决赛时候祝春好腰伤复发,再加上放假回来之后不能继续训练,便一直没复盘过。 赵绘歆跟她看着那场的比赛摄像,让她回忆着复盘了一遍。 “……差不多就这些了。”赵绘歆暂停了视频,“这些天你先不用急着开始训练,随便玩玩找找感觉就行。那个运动会综艺你不是还有决赛的解说?等那之后我们再正式开始。” “嗯嗯。”祝春好在本子上记下了刚才的赵绘歆说的点,抬起头来,无意中又看了电脑屏幕上暂停的视频画面一眼,猛地顿住。 “那行。”赵绘歆说完便想把视频叉掉。 祝春好却盯着屏幕忽然按住她的手,“歆歆姐等等……” “嗯?怎么了?”赵绘歆也看了眼屏幕,却没看出什么不妥。 “没事……”祝春好盯着画面上的一点,嗓子眼干涩,“歆歆姐,我能再看几遍吗?” “当然可以啊。我就在一边,有问题随时喊我。” “好。” 祝春好继续看着背景里的观众席很久,将进度条往前拖了拖,重新看了遍。 镜头画面再次动态扫到了身后的观众席。 最后排,一个男人黑衣黑裤黑口罩,只有一双浓郁的眼露在外面。 像素低到看不分明,但祝春好却确定。 那是周炽。 周炽,去看了她那场腰伤复发的比赛。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之前听到周炽与郑圭导演的对话。 那时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反应过来。 在她经历的,是运动会综艺先找的她,之后她才告诉周炽她腰伤的。 可事实却是,周炽先知道她腰伤复发,所以才找郑圭邀请她做射击指导的。 祝春好突然生出一个微妙却大胆的想法。 “歆歆姐,我之前比赛的视频都有吗?” “当然有。每一场比赛都有,就在同一个文件夹里,你看就行。” 祝春好坐在电脑前看了一上午,把分手后她的每一场比赛,从各个角度,观察观众席上有没有那个身影。 结果是:有。她的每一场比赛,不管是在哪里比,周炽都在。 祝春好静静合上笔记本,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怪不得他知道她腰伤复发提前给她找好了练手的指导综艺,怪不得他消失了两年突然在新年回来还帮她说服了她妈,怪不得《惹蝶》的剧本中每场比赛的情景和结果都跟她现实中几乎一模一样所差无几,怪不得在她腰伤恢复后他又突然要离开…… 周炽…… 祝春好无言闭了下眼。 “阿祝,不去吃饭吗?唔,这是罗恩芮给你的,说是她家那边的特产,你垫吧垫吧再继续看吧……” 祝春好无神地接过赵绘歆递来的青团和一次性纸杯。 机械性咬了一口,喝了一口。 咽下去三四秒后,她抬了下眼,倏地转头问赵绘歆,“歆歆姐……这杯子里是什么?” “啊,就是罗恩芮他们那边自己酿的梅子酒,你放心,不醉人的,就是配青团喝的……” 她没说完,祝春好便笑了下,微弯的猫眼里多了闪闪发亮的神采。 她抿唇笑着拿出手机,拨了紧急联系人1号。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祝春好是感谢这杯酒的。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她的视线便开始模糊,血液便开始沸腾,打通后那边只响了一声,便立刻被接了起来。 “小蝴蝶。”熟悉而又磁性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 “周炽,我喝醉了……” 祝春好笑着说完,便放心地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含住 祝春好醒来的时候, 窗纱外的天色将暗未暗。 她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难受地哼哼:“水,要水……” 并不清明的视野里, 对面单人沙发上背着光的人影动了动,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起身, 站到她身前。 他伏下身,将杯子轻轻抵到了她的唇边。 微凉的水流接触到嘴角,祝春好还未完全清醒, 只凭借本能啜吸起来。 直到干涸的喉咙重新湿润起来,她的脑袋舒服得耸动了下, 虎牙磕到了杯沿, 水流顺着她的嘴角溢出,将身上穿的浅蓝色衬衫湿了一片。 冰凉的湿意甚至存了点在她直而深的锁骨里。 祝春好不满地蹙了蹙秀眉。 “酒醒了吗?”男人略带晦涩的声音。 她胡乱嗯了声, 总算睁开了眼。 看清面前男人的脸, 她咕噜着浓浓鼻音道:“阿炽哥哥……” 周炽像是洗过澡了,黑发半干半湿。 他喉结滚了滚, 一根手指挑起她肩头的细白蕾丝吊带, 用纸巾轻轻吸走她锁骨上的水渍:“看来是还没醒。” 祝春好不开心他这样说,动了下, 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被暗红色真丝领带缚在了一起。 是周炽早上出门系的那根领带。 而脚腕被他用衬衫缠了起来。 也是他早上出门穿的那件。 祝春好吸吸鼻子:“阿炽哥哥, 你干嘛绑我?” 周炽将湿透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慢慢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垂着眼看她:“怕祝大小姐发酒疯。” 祝春好仰着脑袋直直对上他视线, 眸里还带着点刚醒的惺忪,她不满嘟囔:“我怎么发酒疯了?” 周炽眼眯了下。 他当时挂了电话便直接去学校把她接了回来,幸亏她刚喝晕时能乖巧睡会儿,没在学校出洋相。 但一到家就开始闭着眼哼哼唧唧, 他给她倒了杯水的工夫,她便自己把身上的衬衫扯开了三四颗扣子。要不是他及时按住她,把她缚了起来,现在的情形可能早就失控了。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衬衫,冷漠道: “你现在就是在发酒疯。” “我没有!”祝春好语气骄纵,在沙发上扭来扭去,“你松开我!我身上好难受,我要洗澡。” 周炽看着她扭,沉声道:“已经给你洗脸漱口了。” 醉了的祝春好格外执拗:“不行,我要洗澡,衣服湿了好不舒服,我很快的,一分钟就能洗好,你给我松开。” 周炽冷呵了声,不知道她一个醉鬼怎么可能在一分钟内洗完澡。 “好不好嘛,不洗澡我会睡不着觉的。阿炽哥哥,嗯嗯……” 他不答应,她就放软了语气,一个劲儿撒娇地求,一时满屋都是她软软糯糯的声音。 烦得周炽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了浴缸里,利落地给她把手上的酒红领带解开。 “来。你给我一分钟洗完。”周炽狠睨着她。 祝春好“哦”了声,便开始动手脱衣服。 草。 周炽死死按住她的手,咬着牙道: “你给我出来。” 祝春好撅嘴:“周炽,你不是刚让我洗嘛,怎么出尔反尔啊。” 周炽额上青筋跳动:“我给你放上水,你不放水干洗啊?” 他给她把脚腕上的衬衫也解开,将她抱出来,调水温放水。 祝春好手脚发软,没骨头似地倚着他,还不安分地戳戳他的后腰,“阿炽哥哥,你不是说要给我摸摸腹肌?” 周炽挑着眉扭头看她:“你还能记得这个?你到底喝没喝醉?” 祝春好努力将杏眼睁得很认真:“我没喝醉啊,我很清醒的。” 周炽眉骨压了回去,转回头。 看来这次是真喝醉了。 就喝醉的人最爱说自己没喝醉。 “你怎么不相信啊?”祝春好还靠在他后背上叽歪,见他不理她,便直接伸出小手覆在了他的腰腹上。 周炽全身的肌理都紧绷了下。 “阿炽哥哥,你的腹肌手感真好。”祝春好边摸边夸赞道。 周炽感受着那只小手一通乱摸,之前洗的那次凉水澡几乎完全失去了作用。 他深吸几口气,关掉水,捉住她乱摸的手,把她往浴缸边一拉。 “洗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祝春好扯住他短袖的衣角,“你去哪?” 周炽忍耐道:“去外面。” “那你在门口等着我啊,我头有点晕,怕我万一摔倒。” 周炽:…… 他没吭声,把衣服从她手里拽出来,转身把卫浴门重重关上。 她喝酒折磨的不是她自己,折磨的好像是他。 “对了,阿炽哥哥,你能帮我拿过一件睡衣来吗。”隔着一层门板传出祝春好的声音,还夹杂着细微的入水声。 周炽没应。 “不然我没有睡衣穿就只能光……” 他打断她:“……在哪儿?哪件?” “在卧室的衣柜里,我要红色的那条睡裙。” 周炽打开卧室门,便嗅到了里面她的味道。 那种清甜的浆果味,充盈着整个房间。 他下颌紧紧绷着,拉开卧室的衣柜,就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睡衣和…各种各样的内衣。 周炽闭上眼,勉强维持住清醒,而后面无表情睁开眼,用手指勾了衣柜里唯一一条红色的吊带连衣裙。 他打开一半浴室门,没往里面看,把睡裙放到了干净的台面上,不管里面人还在娇气地叫他的名字,便重新关上门,压沉了声道: “祝春好,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你不要再找事。” 半晌,里面的祝春好闷闷“哦”了声。 而周炽则背对着门慢慢调整了好一会儿呼吸,突然便听到一声隔着水的闷响,和祝春好短促地惊呼。 他几乎是下意识便打开门冲进去。 就见祝春好已经穿上了那条红色吊带睡裙,跌坐在满是水的浴缸中,皱着鼻子。 看到他进来,她一扁嘴欲哭,“不小心滑倒了,疼。” 周炽半跪在浴缸边,“哪里疼?骨头疼吗?” 祝春好被浴室里的热气熏得有些晕了,湿漉漉的手臂软趴趴地挂着他的颈,把他身上的衣服也晕染上一层层深色水渍。 她委屈道:“手腕砸到浴缸了,疼。” 周炽皱了下眉,揉着她的手腕,“还有别的地方疼吗?”脚腕有没有扭伤? 祝春好抽泣了下,“有。” 她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她说完,周炽的脸色就变了。 那双桃花眼,漆黑得吓人。 祝春好却还在不依不舍地小声唧唧,“从你上次,就一直像两颗小石头,又痒又疼又难受,好像坏掉了。” “我昨晚还梦见你帮我含……” 她话还没说完,周炽便猛地扼住她纤细的喉咙,几乎是一字一顿: “祝春好,你他妈喝了酒,什么也敢说?” 祝春好的眼底立刻便氤氲起雾气,比浴缸蒸腾的热气还要多,她仰着脸儿看他,泪水从眼眶溢了出来,委屈又破碎地叫了声:“阿炽哥哥……” 周炽忍着让她哭得更厉害的冲动,握住她脖颈的手改为捂住她的嘴。 “祝春好,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在你不清醒的时候碰你。” 祝春好睁着水汪汪的眼看他。 而后,周炽感受到,他的虎口突然被一尾湿软舔了下。 摇摇欲坠的理智,像是终于被顽皮的小猫舌上的倒刺勾断。 “阿炽哥哥,难受……”而天真的猫儿还在不知危险地瞎叫。 周炽眼神渐渐沉了下去,他直勾勾盯着她半晌,手缓缓动了下,拇指重重摩挲着她的唇,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它揉碎,语气却放低沙哑了许多。 “阿蝶,很难受?” 祝春好趴在浴缸边迷茫点点头,小脸上还挂着波光粼粼的泪痕,和艳丽旖旎的潮红。 圆润肩头处的红色吊带,细得仿佛一扯就会绷断。 周炽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抵在被他揉得如同捣烂的浆果汁液的唇上。 “阿蝶。”他轻轻道。 祝春好被迫微张开嘴。 干净的指尖从而又探.入了两分,拨开瓷白的小牙,几乎触到里面滑腻濡湿的舌尖。 周炽嗓音低沉微哑,宛若诱哄: “乖,含住。” “一会儿就帮你舒.服。” 好乖 “唔唔……” 两根手指在祝春好的口腔里轻轻搅.动软舌, 异物感拨动着脆弱的神经,周炽那天生便带着命令感的声线,让她下意识含住他的手指吮.吸, 口腔里的软肉紧紧绞.住入.侵的硬骨。 周炽推送着指,垂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乖。”他哑着声说。 只听着他的嗓音, 祝春好在水面上的皮肤便情不自禁战.栗着。 周炽的另只手托住她的后脑,手指穿过她湿淋淋的长发,掌控着她不能滑落、无法后退。 祝春好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意识飘乎乎的,在水中的部分是湿的, 在水上的喉咙是燥的。 “周炽…呜…” 她迷茫地眯着眼, 发出一声吟。 “阿蝶。” 周炽将手指从她的口里抽.出.来,骨骼均匀的手指上沾满洇湿的津液。 他低声哄她:“先用手帮你, 好不好……” 祝春好的意识已经不够思考他说的话了, 她被周炽按着肩,抵到浴池的壁上。 红宝石钥匙从深V的领口钻出来, 吊带裙彻彻底底地湿.透, 滑腻柔软的布料与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她全身上下。 周炽依旧单膝跪在浴池外,被她弄湿的上半身伏在她上方, 那只沾着银丝的手, 进了水,隔着水传出撕扯的一声闷响。 他撕开了她的裙摆。 浴池中温暖的热水吞噬掉声响。 浴室的灯没开,半晦的天光透过窗户, 覆在祝春好扬起的纤细脖颈上,洒上盈盈夜色。 周炽捂住她的唇。 “乖,先不要出声,不然嗓子会哑。” 呜咽被堵在喉咙里, 细碎得不成音。 红宝石钥匙旋转颤动,映射着迤逦的暗芒。 直到她连哭都没有力气了,周炽才终于松开了手,转而扣住她的下巴,让她睁开眸子,看着他。 祝春好泪眼朦胧地对上他幽深难测的目光,求道,“阿炽哥哥,我,我不难受了……” 周炽水下的手微抬,带着水渍,抚在她被汗打湿的鬓角。 他的黑眸微弯了下,好像是在笑,语气却深沉、压迫,没有丝毫笑意: “可是,阿蝶,我难受。” 祝春好浸着雾气的瞳仁骤颤。 热气萦绕中,周炽起身。没脱衣服,直接长腿一跨,入了水。 他站在她身前,俯下身缓缓道,“我帮了阿蝶,阿蝶也帮帮我,好不好。” “啊……” 没等祝春好反应,便被他拽着手腕,半拉起来调转了个方向。 他倚坐在另一边的浴池壁上,在她身后圈抱着她。 他单手几乎就能把她的两手包住,而她两手才将将可以。 水面起起伏伏。 她靠在他怀里,脸上的汗珠和泪珠蹭在他激.烈鼓动的颈动脉上。 她肌肤接触的一切,不管是他,是水,还是空气,都是热的。 可他给她的热感,与浴池里水的温暖完全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祝春好忍不住抽泣:“阿炽哥哥,好累……” 周炽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轻声哄道: “阿蝶好棒,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骗子。 她循着他脖颈上的动脉,咬了一口。 挺凶的,但杀伤力不算太高。 而后她便感觉更累了,委屈地哼哼着。 周炽一边不停地吻着她,一边低哑性感地哄她、夸她。 “宝宝,好乖,好棒……乖乖,再坚持一下…” 最后,他握住她的脖颈让她转向他,狠狠用发.烫的唇堵住她的嘴。 而另只手抓住了她被撕下的那块红色裙摆。 …… 终于,结束了吧。 祝春好的眼睫无力地阂着。 她的身上还贴着湿淋淋的裙子,浑身瘫软着被抱出了浴缸。 周炽将她快速又轻柔地擦干,换了另一件睡衣,而后扛到了干燥的大床上。 她脖颈上的红宝石钥匙被他摘下。 他轻声跟她说:“阿蝶,等我一下。” 祝春好没力地嗯嗯了声,也不想去琢磨他拿走那钥匙是要干嘛去,在他离开这一会儿,累得几乎要睡过去,然而却又浑浑噩噩地被去而复返的他吻起来。 祝春好拨开他的头,含含糊糊道:“阿炽哥哥,要睡了……” “阿蝶,不能睡。”他嗓音喑.哑。 “凭什么不能睡!”祝春好委屈死了,她迷蒙着睁开眼,抬起无意识颤抖的手,“我都这样了,好累了!” 周炽单手扣住她举到他眼前的两只腕子,摁到了她的头顶。 她的手也碰到了,他从C号门上楼一趟,拿下来的那盒东西。 祝春好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看清是什么后,浑身控制不住地抖了下。 温热的呼吸在同时落到了她的耳边: “因为,祝大小姐昨晚做的梦还没有实现。” 她的下颌被紧紧捏住,被迫转过脸来对上他坏气野性的笑。 周炽语气恶劣低缓:“阿蝶,今天从你开始,那就得由我结束。我没说停……” 他轻轻顿了下。 “我们今晚就不可能结束。” * 次日晚上八点十五,体育馆,还有十五分钟演唱会开始。 “炽哥,你这里这个牙印……真的不用遮吗?”造型师胆战心惊问。 周炽从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的手机消息中抬起头来,在镜子里,看了下颈侧那个小牙印,浓郁锐利的眉眼,不着痕迹地舒缓了下: “不用遮。” “好的……” 周炽又欣赏了会儿那小虎牙明显的印儿,想起“罪魁祸首”在他出门前,仍在床上睡得香甜,且到现在都没回复他的消息,淡声道: “你,去看看,观众席最前排最中间那个座位,有没有人,坐的是谁。” 造型师愣了下,便立刻应下。 在周炽已经站在演出初始位置,演唱会即将开始时,造型师跑了回来道,“炽哥,有人!不过太远了看不太清是谁,只能看出是个女生。” “嗯。” 周炽那双含情眼弯了弯。 拿着话筒的手腕上,红色的小蝴蝶一闪。 晚上八点半。 演唱会正式开始。 一直明亮的舞台灯光突然关闭,主屏也黑暗下来,而观众席的灯光明亮清晰,全场沸腾。 屏幕在欢呼尖叫声中,向两边缓缓分开。 直到彻底现出站在舞台最中央的人,一束耀眼的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观众席默契而又情不自禁地安静下来。 舞台中央,此刻在全开麦状态下,本应该清唱出第一句的周炽,却举着话筒,没有开口。 观众席的开场灯光从前排向后蔓延,一遍遍循环。 他黑沉的视线定在了他为祝春好留的全场最佳座位上。 而那个座位上,被灯光照亮的女生。 不是她。 小蝴蝶乖一点 祝春好被叫个不停的闹铃吵醒时, 还有点起床气。 脑袋混沌一片,身上也酸痛得要命,连伸手关掉它都懒得伸。 听着那一个劲儿响的机械音, 祝春好把脑袋烦躁地捂进被里想借此阻挡一下,鼻尖却因此在被子里嗅到了一丝丝好闻的, 不属于她的木涩冷香。 细碎而又模糊的记忆猛地涌上来。 祝春好突然僵住不动了。 等等…… 她昨天好像误喝了一口酒,给周炽打了电话,睡着了, 然后…… 洇湿的手指,他的手和她的手…… 祝春好倒吸一口气。 做…做梦吧? 她是又做那种梦了吧? 祝春好不敢相信地猛地坐起身来。 而后, 在持续不休的闹钟声中, 她看到了满屋狼藉。 这次周炽不再同第一次那样收拾妥当,他像是不准备轻易放过她, 就算她真的断片了, 也要把所有的东西摆在她面前,让她亲眼看着全部记起来。 被他扯下一截裙摆拽断了肩带的吊带裙团在床角, 绑过她手脚的领带和皱皱巴巴的衬衫随意地扔在地上, 昨晚换下来的床单将暧昧地痕迹大大咧咧地朝外堆在沙发,就连撕开的包装袋也一个一个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床头…… 而那叫个不停的电子表闹钟下, 还压着一张手写纸条。 字迹龙飞凤舞, 恣意张扬—— 晚上八点半的演唱会,不要忘。 昨晚我们怎么做的,也不要忘。 祝春好:…… 他确实是把他们昨晚怎么做的, 又给她展示了遍。 祝春好重重拍停他给她设的闹钟,揪着头发,咬着破皮儿的嘴唇,懊恼地呻.吟出声。 明明意识到喝醉的时候, 她的确是想趁醉发个酒疯的,但想发的不是这方面的疯啊。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退圈,为什么之前要当歌手,为什么去看她的每一场比赛,为什么都分手了还对她这么好,他到底想怎样? 趁醉问了,就算答案她不喜欢,也可以隔天断个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她干了什么啊! 她竟然说,梦见他给她含…… 祝春好眼睫扑棱棱乱颤,从脸颊到锁骨都红得熟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手机铃声响起,她呆滞着接起电话。 那头儿是罗恩芮的声音:“阿祝师姐,你现在还好吗?师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喝酒呜呜呜……” “啊。没关系,我睡一觉就好了……”祝春好鼻音很浓,顺口说道,而后突然想起来,“我昨天喝醉了是……” 她一提起这个,那边的罗恩芮一下子兴奋起来,“对!师姐你昨天喝醉了,然后是炽哥来把你抱走的!” 祝春好张了张嘴,“……抱,抱走?” “是的!单手公主抱我的天呐!师姐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住你,但是幸亏你喝醉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没带口罩的炽哥啊啊啊他也太帅了吧……” “……没带口罩?”祝春好唇角僵硬地扯了下。 “对呀!还好当时是午休时间,都没什么人,训练馆里只有我和歆歆教练,不然可能你俩又要上热搜了哈哈。而且当时还是师姐你给炽哥把口罩扒拉下来的,炽哥一点都没生气,还在你耳边小声说‘小蝴蝶乖一点’哄你来着你都不记得了吗?你俩真的是太……”配了! 还没说完后面两个字罗恩芮便意识到不对,悄悄咽了下去。 差点忘了,炽哥是有炽嫂的呜呜呜,他们小火苗有一条铁律那就是,绝不乱嗑炽哥的cp,乱嗑cp开除粉籍。 但是看到昨天炽哥那样把阿祝师姐抱走,两人简直配一脸,她控制不住地就悄摸从明星运动会2的直播剪辑视频里自己嗑了一晚上糖。 “……你俩真的是关系太好了!”罗恩芮改口,“如果我也能有一个像炽哥这样帅这样宠这样会唱歌的竹马就好了呜呜呜。啊对了差点忘记正事,师姐你去不去炽哥演唱会呀~如果你去的话,我们正好一起过去~” “我……” 祝春好也不知道。 她其实本来是想去的。 周炽退圈前的最后一次演唱会,以后可能再没有机会看了。 可是昨晚的事,简直就是给他们本就不甚明了的关系又撒上一把盐,添了一层霜。 他们到底算什么? 不是陌生人,不是朋友,不是炮友,更不是情侣。 比陌生人熟悉,比朋友亲密,比炮友了解,比情侣别扭。 “我也不知道……”祝春好垂着眼,揉着周炽留的那张纸条。 幸亏之前把svip的票跟罗恩芮的vip票换了,就算不去也不至于浪费那顶顶好的位置,也算是替周炽宠粉了吧。 “呜呜呜好吧。”罗恩芮有点遗憾不能看到她心底刚出炉的绝美cp再次相遇,还想争取一下,“师姐你看没看炽哥工作室今天早上发的微博,这次演唱会炽哥有好多新歌会首次演唱哦……” 祝春好眨了眨眼,来了点兴趣:“好多新歌?” 她的赛前歌单终于能悄悄补充新成员了吗? “对的!微博里说依旧是炽哥自己作曲作词,看歌词都超级暧昧超级撩,不敢想象炽哥那s级alpha的声音唱出来会多么让人腿软……什么《楼梯口》、《海棠》、《猫和狐狸》、《小哭包》……” “……等等。”听她说前两个名字,祝春好还没觉出什么,听到后两个她的喉咙突然干涩起来,“……猫和狐狸?小哭包?” “是呀,还有好多呢,都是首发,师姐你快看看微博的官宣吧,我敢说,这次演唱会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罗恩芮还没说完,祝春好便点开了微博,而后也就看到了特别关注里的最新动态。 动态是工作室工作人员的口吻发的,这次演唱会主题为“再见”,包含二十首歌,其中除了十首以前的歌,另外十首全部都是新歌。 《焰火》、《海棠》、《猫和狐狸》、《楼梯口》、《西柚汁》、《睡美人》、《手帕》、《旧疾》、《小哭包》…… 祝春好呆呆地看着这几首新歌的名字与歌词。 焰火,是他们上元节看的烟花灯火;海棠,是皮肤上绽着的红粉色风团;猫和狐狸,是他们的面具以及她给他赢的小地摊奖品;楼梯口,是京市拍摄惹蝶学校那个隐秘的拥抱的角落;西柚汁,是她假装断片泡他那天喝的;睡美人,是吃了过敏药睡在他腿上醒来后他逗她的;手帕,是他电影上映那天他给她擦眼泪的;旧疾,是她复发的腰伤;小哭包,嗯,这个就很显而易见了…… 歌名和歌词,字字没有她,却字字都是她。 祝春好哑然半晌,她死死咬着唇,手指顿了顿,又点进了九图后隐藏的第十张图。 歌名——《爱人》。 看到这两个字,祝春好连歌词都没看,立刻退出。 仿佛窥到了什么不属于她,她不该看到的绮丽秘密。 耳边罗恩芮还在坚持不懈的劝说:“……真的,再考虑考虑吧师姐,现场听演唱会的氛围真的完全不一样的!而且我的那个票位置其实也还好,虽然不是最前排最中间,但是也很靠前,还靠着舞台,说不定炽哥看到你来了还会过来跟你互动。如果师姐不想去那里我们把票换回来也好啊,这真的是炽哥从出道到现在唱的歌最多的一次演唱会了,不去的话……” “去。”祝春好关掉手机屏幕,给了她一个无比肯定的答复,“我会去。” * 排队入场的时候,祝春好发现罗恩芮说的对,来现场听演唱会感觉太不一样了。 她甚至还没等周炽出场,从看到大门口屏幕上周炽的巨幅照片,以及那两个字“再见”时,就已经想哭了。 他的最后一场演唱会,是在和所有人告别吗? “师姐,你怎么了……”跟她一起过来的罗恩芮看她抬头看了眼屏幕,眼圈就红了,有些惊慌。 “没事没事。”祝春好努力忍了忍哭腔,“沙子进眼睛了。” 她感觉她今天可能又会泪失禁。 幸亏带了满满一个手包的纸巾。 然而进了场后才发现,每个座位的手边都准备了相同的红色荧光棒,以及…相同的一大盒抽纸…… 祝春好心口控制不住地扑通扑通跳。 这肯定不是因为她,她没去过别人的演唱会,应该是所有演唱会都会这样吧。 嗯。拒绝自恋。 “咦,怎么这次有盒纸巾?” “哈哈,第一次见演唱还发抽纸的,是担心把我们唱哭吗,不愧是炽哥……” 旁边两个走过的小火苗闲聊道。 祝春好:…… 就连坐在最中间的罗恩芮,也隔着几排人,冲她扬了扬纸盒,发现说话不太方便后便给她发消息:【师姐,眼睛不舒服的话旁边有纸巾,炽哥这次好周到啊。】 祝春好:…… 她们俩提前了半个小时到,来得不早不晚。 祝春好胡思乱想了会的时间,就快到八点半了。 观众席的声音随着距离这个时间越近而变得越来越大,祝春好看着那块现在显示着一个红色小火苗图案的屏幕,也入乡随俗地心跳越来越快。 终于八点半。 台上的灯光霎时关闭。 尖叫音浪蔓延全场,祝春好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块变黑的主屏,一点点向两边分开,现出中间隐隐约约的身影。 而一束光打在了他的身上。 从她的角度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三七分的黑发背头,显得他宽肩窄腰的红黑色西装。 他站在光里,拿着话筒。 她终于能感受到罗恩芮今天在电话里的激动。 周炽真的,帅得要命。 几秒钟的尖叫后,所有人都默契地安静下来,隐隐压抑着兴奋。 可舞台中央的焦点,却举着话筒迟迟没有开口,他没开始,观众席的灯光就一直在循环闪烁,没有熄灭。 他没有一丝瑕疵的的脸,被捕捉,放大到旁边的屏幕上。 目光是冷淡的,没有情绪的,如同他往常一模一样。 于是几乎所有小火苗都认为这一段沉默是正常的。 第一次来演唱会的祝春好也这样以为。 而后台的工作人员和现场的乐手却开始慌张了。 以及坐在足够能看清他视线的svip座位上的罗恩芮。 她真的不想自以为是的,但,炽哥,他好像真的在看她这个方向啊! 就在罗恩芮额头都开始紧张得冒汗的时候,突然宛如福灵心至,她拼命用手中的荧光棒往左边指。 而后,就见周炽眯了下眼,目光一点点向左边看去—— 直到看到祝春好那张白皙到惹眼的小脸。 和她身上穿的红色v领衬衫。 大屏幕上,五官浓郁的男人突然弯了下含情眼,没等小火苗因为这个笑容而尖叫,他抬起话筒,腕骨上的红色一闪而过,低沉强势的声压瞬间铺向全场—— 你是春日的翅膀… 在某天击中我的心脏… 听到他唱出第一句,在四周再次骤起的欢呼声中,祝春好毫无征兆地落泪了。 晶莹的泪水滑落的那刹那,观众席闪烁的灯光关闭,音乐的节奏响起。 除了满场的点点荧光,明亮的只有打在周炽身上那束刺眼灯光。 周炽在台上闪闪发亮。 而她在台下看着耀眼的他。 周炽去看她比赛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荧光灿烂又渺小的黑暗中,祝春好和所有人一起挥舞着荧光棒,无声哭得停不下来。 第一首歌是《击中》。 这是周炽演唱会的必备开场曲,中间的高.潮部分很燃,很能带动氛围。 包括带动他自己,就好像,他每次都得用这首歌让自己的血液热起来。 《击中》之后,便全都是新歌,祝春好已经可以做到一边流泪一边呐喊了。 她专注地做着无数小火苗中的一颗,都没注意本来舞台中央的男人在一点点向这边走近。 后台的工作人员又开始慌张了,大少爷这走位怎么回事,完全跟彩排不一样啊,他这么个走法,让之后的伴舞去哪里跳?而且一会儿他还得回后台换衣服呢,走那么远到时候怎么回来啊? 《海棠》、《楼梯口》…… 唱到《小哭包》的时候,周炽已经不着痕迹地踱到了祝春好这边的侧舞台,徒留伴舞在主舞台上。 祝春好这时都能直接看清他的表情了,虽然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但也不由地矜持了些,手里的荧光棒就偶尔激动得忍不住时挥一下,但泪水却仍然止不住地流,手包里的纸巾都用完了,早就开始用旁边的抽纸了。 她就这么看着周炽,在《小哭包》轻快前奏的时间里,走到了离她最近的舞台。 他,看到她了。 并且,朝着她走过来。 周炽含着笑,席地坐在面对着她的舞台边缘,左手撑地,右手拿话筒,懒散歪着头。 他与她的距离,近到好像伸伸手就能够碰到她的小脸。 这样隐晦而又明目张胆的靠近,让祝春好全身的血液疯狂沸腾,泪水也在他那调侃而又暧昧的歌词中更加汹涌。 而她这边的小火苗们同样都要兴奋得疯掉了。 周炽!竟然就坐在他们面前! 唱完了一整首情歌! 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程度! 这首歌结束,全场灯光一暗,到了周炽中途离场更换服装的时间。 众人的尖叫喧嚣声中,只有祝春好知道—— 黑暗中,有人从舞台边缘一跃而下,温暖的骨节快速擦过她脸上的泪痕。 嗓音与歌声同样性感撩人: “小哭包,这么多纸都不够你哭的。” 入骨有半寸 周炽都离开好一会儿了, 祝春好的心脏依旧没缓过来,还在喉咙下面跃跃欲试,随时准备跳出来。 她像是众目睽睽之下偷偷摸了星星一把的夜色。 啊, 不对。 她是被星星偷偷摸了一把的夜色…… 祝春好用纸巾捂住滚烫的脸, 颊上挂的泪珠有的被他拭去, 有的被纸巾吸收,还有的被她异常高的体温蒸发掉。 “周炽老师……” 换衣服的间隙里,舞台暗了下去,观众席的灯光重新亮起来。 主屏上开始播放提前录制好的周炽的演唱会采访。 祝春好把捂着眼睛的纸巾快速拿下来, 和小火苗们一同朝主屏看去。 “请问这次演唱会的主题的‘再见’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像是在告别?” 祝春好唇微微张了张。 演唱会还没唱到一半,周炽就要宣布退圈的事了吗? 主屏上, 周炽穿着刚刚首场的红黑西装, 松散地沉在沙发里。 “不是。” 祝春好愣了下。 不是? “哦?那是什么意思?” 周炽似笑非笑。 “字面意思。” “再次见到了一个人。”他说。 祝春好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张堪比游戏建模的脸。 “那这个人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周炽瞥了记者一眼,“废话。” 场上的小火苗都因他这句话笑了。 祝春好却有点笑不出来。 她很难说清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上不下。 有点轻飘飘的,又有点坠坠的。 她不知道他说的再次见到的人,是她,还是别人……比如, 他的“爱人”。 “咳, 可以问下这个人是谁吗?” 屏幕上的周炽,唇角罕见地温柔翘着:“是……” 祝春好圆圆的眼, 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只明明期待却并不表现出来的傲娇的猫儿。 紧张到,都没发现有人在注视着她。 “我的爱人。” 她听到他说。 悬在空中的那颗心脏骤然坠地。 《入骨》的前奏在此时响彻全场。 身旁所有人都为此而欢呼, 尖叫, 昭示着他们对这首歌的喜爱。 热烈中,有人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尖尖的虎牙, 无意识地咬上了破皮的嘴唇,渗出鲜红的血迹。 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疼痛,而是捂住了嘶哑的喉咙,宛如血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他的话,这首歌。 令她窒息。 舞台始终是黑的,灯光下明亮的观众席,根本看不清黑暗的舞台上,周炽到底在不在。 《入骨》的前奏并不长,很快便到了第一句歌词,可是,那个“被夜色亲吻过”的声音却没有响起。 直到一个八拍过去,观众席都奇怪地骚动起来的时候,话筒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靠近这边的侧舞台上,伫立了很久的黑影比了个手势,《入骨》的间奏骤停,舞台的灯光朝着他打了过来。 是穿着深红色衬衫,插兜站着的周炽。 大屏幕上的他,在盯着某一个点,眼神难测地举起话筒: “不好意思,可能要临时调整一下顺序了。本来,《爱人》这首歌是放到最后唱的,但是,有的人真是一如既往地娇气啊……” “不合心意的便一点都不看,一点都不听。” 周炽慢慢道: “如果不解释,可能又要哭得一整场都停不下来。” “所以,下一首唱《爱人》,顺便来解释一下。” 祝春好从他刚被光线照亮时,她便对上了他的目光,此时瞳仁不敢置信地剧烈颤动。 “我说的爱人。”周炽笑了下,说。 “不是正在一起的才算是爱人。” 祝春好眼睫微抖。 隔着几排观众,周炽在台上垂着桃花眼静静看她: “爱人,入骨有半寸。” “是心上的人,爱慕的人。” 祝春好的目光愣愣的没有反应,泪珠仍然在生理性地往外涌着。 周炽“啧”了声,突然开始解红色衬衫的扣子。 从刚刚他说话起,便鸦雀无声的观众席见此忍不住惊呼起来。 他只解了一颗扣子,从大屏幕上,便能清楚看得到他颈侧那圈暧昧而又任性的牙印,其中两个又深又尖的虎牙痕迹最为明显。 他扬着下颌,指着牙印,声音痞气含笑。 “这儿,爱人咬的。” “我唱过的所有,包括今晚的歌,都是为了她。” * 后面他具体唱了什么歌,祝春好都不记得了。 因为就算他解释了,她也哭了一整场,结束后都有点缺氧了,不得不坐在原位捂着额头缓一会儿。 罗恩芮来找她时,看着她那肿得不行的眼睛震惊了。 旁边的观众已经离场了,罗恩芮坐在祝春好旁边等了等,直到看着她的状态好点了,才问道:“阿祝师姐,你,你怎么了?” 祝春好太阳穴疼得厉害,想起开场前那小火苗说的话,哑着嗓子道:“……我被周炽唱哭了。” 罗恩芮瞬间感同身受了,激动起来。 “我也是呜呜呜!炽哥和炽嫂太好嗑了啊啊啊!原来不止《入骨》,炽哥所有的歌都是为她写的诶,天呐。这次的主题不应该叫再见,应该叫告白的。呜呜呜他俩好配!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经过这一场演唱会,罗恩芮又重新回到了官配阵营,毕竟发了一整个演唱会的糖诶! “而且炽嫂肯定也来了,炽哥都看到她了哈哈哈哈。不知道炽嫂长啥样,从炽哥的歌里就能看出她好可爱啊哈哈哈,好像是个会起荨麻疹、总生病的小哭包,还有小虎牙耶!唔……” 罗恩芮说着说着就觉得这描述好像有点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她也就没注意到,旁边人的脑袋随着她的话垂的越来越低,耳根儿越来越红。 祝春好不自然地咳了下:“…可是,听周炽说的那样,他们应该没有在一起吧……” “怎么会!没在一起怎么会咬炽哥?”罗恩芮笃定,“咬脖子这不是小情侣做的事儿嘛?” 祝春好:…… “……也不一定吧……万一关系好……”她硬着头皮道。 “不可能吧?”罗恩芮还是不相信,这会儿观众都已经走光了,她也没刻意小声,“关系再好的异性,也不可能咬脖子吧……唔,师姐你和炽哥关系那么好,你咬过他脖子嘛?” 祝春好:…… “哧。” 一声轻笑从舞台斜侧传来。 祝春好浑身僵住。 罗恩芮一听这声音就倒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朝那边看过去,“炽炽炽炽炽哥?” 男人穿着唱最后一首《入骨》时的黑白类军装制服,从舞台阴影里走出来。 制服军靴声音重而有压迫感,像踏在了祝春好的心脏上,她情不自禁往后靠了靠。 周炽没走太近便停下,言简意赅,甚至都没用主语,“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去。” 罗恩芮知道这是在问谁,大气不敢出。 祝春好低着头,“不要。我要跟我队友约好了一起回。” 她现在刚哭完,脑子还很乱,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不能和他待在一起。 周炽眯了下眼,慢慢道:“那你过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发消息就行了。”祝春好勾着脑袋像只鹌鹑,一直没抬头。 周炽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下,“阿蝶。你猜经过今晚,大家会不会更好奇我的爱人是谁?” 祝春好倏忽抬起头来。 罗恩芮察觉到他俩气氛有点不对劲,但谁也不能得罪,便小心翼翼选了个折中的办法道:“师师姐,要,要不我在这等你,你先去吧。” 祝春好抿了下唇,沉默了下,“好。” 罗恩芮看着他俩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突然又开始摇摆起来。 炽哥和阿祝师姐,好像,又有点好嗑了怎么办!呜呜呜炽嫂对不起! 祝春好默默跟着周炽进了化妆间,刚关上门转过身来,周炽的手就伸了过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就感到,嘴唇上那个昨晚被他咬破,今晚又被她咬破的地方,覆上了温暖的指腹。 祝春好想到昨晚他的这只手做的事情,便控制不住地颤了下,撇开头。 “你,你有什么事要说?” 周炽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慢慢收回:“我有什么要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 “阿蝶,我爱你,我在追求你,请求和你交往。” 祝春好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她喉咙滚动了很久才道:“我不要。” 意料之中的答案。 周炽表情一点都没变:“为什么?因为不喜欢我?” 她艰涩道:“嗯。” 周炽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缓缓道:“不喜欢我?那刚才以为我说的爱人是别人的时候,一副难过到要死的表情?”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强迫她直视他:“阿蝶,你看着我说,说你不喜欢我。” 祝春好对上那双眼睛,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甚至她很怕她看着他的眼,下一秒就答应了他。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快走几步,离开他的范围,背对着他,努力让声线平静:“周炽,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我们一直做朋友不好吗?” “阿蝶,你忘了吗?我们绝交了,早就不是朋友了,以后也做不成朋友了。”周炽的声音有些冷漠。 “如果今晚不能在一起,那从明天开始,我们便各奔东西,从此往后,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就像之前那两年。不,以后你连我的声音我的歌也听不到。” 祝春好死死咬着唇,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泛出鲜血。 她终于明白过来了,从他同意绝交那刻起,他就在逼她。 不在一起,就永远不要再见面。 她压抑着哭腔,尽力正常道:“可是,在一起的结果难道就一定是好的吗?第一次的结果我们都看到了,现在还要再重来一次错误选择嘛?” 她真的很害怕。 害怕再一次和他分手,害怕再一次经历那种失去他的崩溃。 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身后的人沉默少刻后,突然沉声道: “你说得对,阿蝶。” “我也不喜欢重蹈覆辙。” 祝春好背对着他,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得到这个答案,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们都不想再重蹈覆辙。 所以他们不可能重新在一起了。 这是她的意愿,可是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唇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脸上的泪也越来越多。 她想悄悄擦一下,让自己体面一点。 手刚动了动,就被炽热的怀抱从身后裹住,他抱住她,笼罩着她,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她听到他说: “所以这一次,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结婚还是联姻 在他宽阔而又炙热的怀抱里, 祝春好涌上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心,就像个迷路后找到家的小孩儿。 忍不住一边哭着一边小声道:“呜呜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我们上次不也分开了呜呜呜!” 周炽就是个大骗子! 周炽从后面紧紧揽着她小小的颤抖的身体,“阿蝶, 上一次的分手原因, 我已经在解决了, 很快了,你等等我……” “你……” 祝春好闻言,愣了下,骤然偏过头看他, 细细的声音在抖,“你退圈是因为……” 周炽垂着眼, 轻轻抬手给她擦脸上明亮的泪: “小蝴蝶不想做大明星周炽的女朋友, 那我以后来当射击运动员祝春好的男朋友。” 可是他擦得根本来不及,祝春好哭得更厉害了,拼命摇头,语气甚至有点恳求:“不要,周炽, 你不要退圈呜呜……我当时说的话, 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那时候的周炽,就算隐藏了家世, 也还没进娱乐圈,就已经是学校里风云人物、人群焦点。在他身边的人,几乎都会被打上“周炽的舍友”、“周炽的朋友”的类似标签。 祝春好不想。 祝大小姐也有她自己的骄傲。 她不想做别人的挂件, 就算他是周炽。 所以他们一直偷偷谈着恋爱, 小心隐藏着亲密的关系。 周炽第一次跟她说,他要当歌手的时候,她举双手赞成, 就像只有他最支持她射击一样,不管他想要做什么,她也想支持他。 为了他,从来不追星的她,还特意了解了下娱乐圈。 这才迷迷糊糊发现,明星如果谈恋爱,被爆出来是会被讨厌,被脱粉的。 可是她希望周炽能前程似锦,闪闪发光。 就像今天看到的舞台上的他一样。 永远璀璨耀眼,让人疯狂。 她想像周炽支持她一样支持他。 她不想做他的累赘。 “我是想你……我呜呜……” 祝春好喉咙哽得厉害,什么也说不明白,只能不停地落着无用的眼泪。 周炽都没等她说完,便捧着她的脸,“我知道的。阿蝶,我都明白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娇气又傲气的祝大小姐。 心最柔软最能哭的小蝴蝶。 他的胸膛坚硬发烫,拭着她眼泪的手也是。 “你不明白……”祝春好重重抽泣着,“你明白的话为什么还……” 她突然想到,睁大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你故意的,你故意说,你有爱人呜呜呜……你……怎么…这么坏……” 她因为不想跟他谈恋爱拖累他而跟他分手,他就故意从刚出道便告诉所有人他有爱人。 他怎么那么坏啊。 周炽见她猫眼又气又惊得圆乎乎的,像两颗湿漉漉的太妃糖,勾着人想去亲一亲。 “嗯。”他唇角翘了下,承认道,“我故意的。” 周炽的眉梢张扬地挑着,意气又专注: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全部的歌都是为爱人写的,为爱人唱的。” “所以,我的爱人,要和我重新在一起吗?” “你……”祝春好心里早就想答应了,但还是下意识想逃避,“可是万一以后再因为别的事情分手,我们……” 周炽笑了下没说话,手臂一伸,直接从她面前的桌上,拿起一个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的厚厚的文件袋,站在她身后拆开,一份份给她看。 “这里面有我的身份证,体检报告,户口本,财产赠予书,股份转让书……” 他拿出一份便给她往手里塞一份,祝春好手里都多得看不过来了,懵懵的:“等等,什,什么……” 周炽低下头,吐息在她颈窝沉沉流连着: “我们直接结婚,就不会再分手了。” “你你你……”祝春好语无伦次。 周炽将问题直接从“交不交往”,上升成了“结不结婚”。 祝春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不对……你不是之前还说,我不答应就要和我各奔东西……” 周炽冷哼了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侧过脸看他。 “还惦记着各奔东西那?想得挺美。” 他靠近她,桃花眼危险地眯着:“各奔东西的意思是,祝大小姐如果不想跟我自由恋爱,我们还可以家族联姻。” 祝春好不满地蹙起秀眉,撅起小嘴,“你才想的美,我凭什么就要和你联姻?我爸妈也不会答应的。” “他们已经答应了。”周炽盯着她微肿的唇上慢慢渗出来的血珠,眼神有点深。 “什么?什么时候!”祝春好震惊,余光瞥到文件袋,陡然记起来,“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你说要帮我劝我妈的那次!” 周炽眉骨轻抬,表示默认。 祝春好“嘶”了声,睫毛一个劲儿地颤,“你好可怕啊,竟然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了,我……” “嗯。” 周炽坦然得很,歪了歪头,上位者那种松弛的掌控姿态原形毕露: “所以,小蝴蝶,这次你飞不走了。” 他垂着眸。 “选吧。结婚还是联姻?” 什么狗屁各奔东西从来不是选项之一。 这还怎么选呀…… 祝春好红着脸,垂着眼: “……那就结婚呗。” 她的声音勉强细弱得很,但周炽还是听见了,他摩挲着她的下巴,眼神漆黑着压了下去。 “乖阿蝶。” 他终于含住了他盯得很久的,她唇瓣上鲜红的血珠,湿热的舌尖打了个卷,将它勾进了喉咙里,而后继续将剩下的血丝儿,狠狠吮吸碾磨得一点都不剩。 祝春好被他吸得嘴角都发麻了,直酥到舌根,她拿手推他,眼泪婆娑着:“……你变态啊。” 他紧覆在她的唇上哑道,“疼吗?” 祝春好知道他在说嘴上那个被他咬破的地方,尾音有点软和地扬着,“疼!还不都是你干的!” 她隐约记着他昨晚仗着她喝醉,可凶可放纵了,翻来覆去地弄。 “嗯,我干的。”周炽供认不讳,提着她的腰,把她抱坐到桌子上,声音低得人情不自禁发颤,“作为补偿,今晚好好伺候祝大小姐。” “……谁要啊…呜……” 祝春好想往后躲,却被他一手扣着后脑按了回去。 呼吸在一瞬间便被掠夺得一干二净,她眼底很快便又被他亲起了雾,积满了顺着眼角滑下来,蹭到了他的脸上。 然后,布料挺括的制服裤子,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抵到了她平坦的小腹。 “唔……” 祝春好被烫得仰了下脑袋,踢了脚他的制服军靴。 “周炽!”怒声里都含羞带水。 她一仰头喘.息,就被周炽叼到了她粉红的脖颈儿。 他现在真是受不了她哭。 周炽在她颈侧纤细的血管上轻轻磨着犬牙,也有点想给她留几个牙印。 他烦躁地含糊道,“……果然应该回家再谈。” 祝春好被他身上传过来的热气吓得要命,但她的身.体完全反抗不了他,他一碰她,她就软成了水,尾椎都酥得全靠他掌着,只能语言上呜呜着: “你冷静点,周炽,嗯…这是在外面……” 周炽手上的劲儿一点不松,把她的小脑袋重新扣回来,又捉住她那破皮儿的唇发了狠地吻,还不忘哄她:“我有数,就亲亲,不干别的。放心啊小蝴蝶,没人知道我们在这……” “唔……” 祝春好勾着他的脖颈,被他亲得晕晕乎乎,连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都没注意。 的确是没人知道他俩在这里面。 因此当造型师看到周大明星在演唱会前,曾经特别留意过最佳svip座位上女生,独自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上等人的时候,便“很有眼色”地把她带来了“空无一人”的化妆间稍作休息。 于是打开门后,造型师就看见,他们的“男德班长”周大明星,正把一个穿红色衬衫的娇小女生,抱在桌子上,按着头狠亲。 和造型师一起,被周炽沉沉喊了声“出去”之后,罗恩芮瞠目结舌地看着紧闭的门板。 虽然周炽在第一时间就把他正吻着的女生挡在了怀里,但罗恩芮又不是没记得那身衣服。 她也突然反应过来,炽哥的爱人…… 小虎牙,荨麻疹,有旧伤,小哭包…… 这不就是她活生生的阿祝师姐嘛! 卧槽!她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失声,她这是瞎嗑嗑到真的了! 回去的路上,祝春好都不敢再对罗恩芮的眼神。 尤其周炽顺路把罗恩芮送到学校门口后,她下车前告别时一秃噜嘴就叫出来:“谢谢炽哥炽嫂送我回来……” 羞耻得祝春好在跟周炽复合的第一天晚上,差点就没让他进主卧门。 周炽懒洋洋在敲门,“祝大小姐,还没伺候你呢?” “呜呜呜都怪你你滚啊!”祝春好感觉自己已经没脸见师妹了。 怎么会那样……太羞耻了…… 外面半晌没声儿。 “开门,给你看蝴蝶。”门口的男人道。 祝春好埋在被子里的小耳朵动了动,“蝴蝶?这么晚了哪来的蝴蝶?” “嗯。有只蝴蝶飞过来了。” 祝春好腮上还挂着嫩嫩的浅浅的粉,从床上爬起来,站到门口犹豫:“你不要骗我哦?” “不骗你,保证你开门就能看到。” 祝春好半信半疑开了门,然后便看到—— 一片均匀性感的背肌,轮廓清晰的肩胛骨上,刺着一只赤红的血漪峡蝶。 是独属于她的蝴蝶。是之前分开那两年中,她以为他身上唯一属于她的印记。 周炽闲散偏头,下颌锋锐,勾着唇瞥她,“没骗你吧?小蝴蝶。” 蝴蝶入骨,你是蝴蝶。 我的蝴蝶,终于飞回来了。 挺硬的【新增1500】 明星运动会第二季决赛日。 贺昀被一群小爱豆半簇拥着, 刚到体育馆后台的环形走廊,便看到了周炽。 周炽正一手把玩着根发圈,一手提着个白色背包, 咬着根和他形象很不符的粉色棒棒糖, 没骨头似的倚墙斜站着。 贺昀隔着几米远停下脚步, 罕见提起声跟他打了个招呼,“周炽。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他身后的小爱豆虽然摸不着头脑贺昀忽然转性了,但也都纷纷停下脚步鞠躬问好,同样疑惑周炽为什么在这里站着。 “周炽前辈。” “周老师。” 周炽侧头睨了他们一眼。 没说话, 也没点头,就又转了回去, 继续玩着手上的发圈。 其他人都很习惯, 周炽能给他们这一眼就不错了,尤其现在知道,这位可不只是个顶流歌手,而是来娱乐圈玩票的资本大佬,实打实的财团掌权继承人。 但他们有点担心不知天高地厚的狮子狗作妖。 可没想到, 贺昀这次竟然也没生气, 还坚持不懈跟周炽搭话: “周炽,听说你演唱会公开告白你爱人啊。恭喜你啊。” 他身后的选手们都惊呆了。 贺昀怎么突然会说人话了?? 周炽终于冷着脸正眼瞧了他一眼, 没回答。 贺昀继续道:“听说她还给你咬了个牙印呢?你俩是在一起了吗?感情挺好啊?” 听到后面几个字,周炽看了他好一会,忽然笑了下, 棒棒糖顶在腮帮一边, 显得有些痞: “我们在一起了,感情很好。” “那你都有爱人了,感情还那么好。就别霸着小祝指导了呗?毕竟你跟小祝指导只是发小儿, 发小儿感情肯定比不了爱人吧?网上再怎么说情同兄妹,也不是真兄妹啊。” 贺昀紧紧盯着他。 凭什么周炽都有了那么个轰轰烈烈的爱人了,现在网友还给他和小祝指导组了个“人间cp”的兄妹cp啊? 令人不爽。 而且因为是周炽本人认证过的“情同兄妹”,周炽的工作室也就撒手没管,以前有这种cp都是还没等有点苗头就立刻掐掉。 现在“人间cp”是周炽唯一一个能跟他那“入骨爱人”旗鼓相当的cp,虽然大家嗑的都是兄妹情,一点线都不敢越。 但是,呵,贺昀冷笑,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兄妹情”?依他看,周炽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对小祝指导图谋不轨。 而贺昀身后的小选手们也终于听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敢情他是让人家这正牌竹马离小祝指导远点后,好方便他自己献殷勤啊…… 贺昀也真是敢啊……他虽然有点背景,但那点娱乐圈的背景跟周炽这种真正的资本比完全不够看的啊,周炽如果想弄他,一根指头就能把他捏死吧…… 周炽微眯了下眼,目光里带着淡淡的说不清楚的情绪。 贺昀皱眉,还没等再说两句,就听见一句软软糯糯的抱怨加命令,从他们看不见的拐角里面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传出来。 “喂,周炽,你干嘛吃我棒棒糖啊?快给我从包包拿张纸巾,洗手的时候我的纸巾一整包掉到水里啦。” 是极其熟稔而又骄纵的语气。 周炽挑眉瞧了贺昀他们一眼,又看向拐角里面那人。 “哦”了一声,眼里噙着笑却没动。 那人走出了拐角,却因为面朝着周炽,正好背对着贺昀他们。 但从背影也能看出是谁。 穿着红拼黑的运动服套装,蓬松微卷的长发垂到腰际,耳边还别着一个精致的银色蝴蝶发夹。 跟周炽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对比明显的体型差让她看起来有些娇小可爱。 他们情不自禁看了眼她出来的拐角上面的指示牌。 ……合着周炽这位大佬站在这里是在等祝指导上厕所呢? “快一点,等什么呀?” 刚洗完手出来的祝春好,一看周炽那轻佻的眼神就知道他又想干嘛。 她鼓了鼓嘴,拖着长腔叫他:“阿炽哥哥……” 周炽这才慢悠悠“嗯”了声,从她的背包侧面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给她。 淡淡的水蜜桃香味,跟棒棒糖是一个味道的。 祝春好低头擦手的功夫,周炽看了眼鸦雀无声的那堆选手,旁若无人地将口里粉色的棒棒糖拿出来,放到祝春好嘴边。 而祝春好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将棒棒糖含了进去。 瞬间,那边所有人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包括已经震惊在原地宛如石化的贺昀。 周炽唇翘了下,仍嫌不够,又轻轻道:“一会儿直播开始了,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吧。” 祝春好随口“哦”了声,像是对他给她扎头发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周炽一看也是平时没少帮她扎,先把她发侧的蝴蝶发夹摘下来,夹到了他身上挂的名牌上,而后轻轻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进她柔顺的长发中,捋顺后熟练地用他手里一直玩着的发圈,给她绑了个高马尾,摆正发圈上的红色小蝴蝶。 然而蝴蝶发夹却没还,依然挂在他的名牌上。 祝春好没注意,擦干净手,咬着棒棒糖含糊道,“给我包包吧,我自己拿。” “我帮你拎。”周炽道。 祝春好想起之前不让他拎包,他就发疯。 “那行吧。” 就算被别人看见了,朋友之间也能拎个包吧。 周炽终于满意了,“走吧。” 不能让小蝴蝶知道她撒娇被人看到。 祝大小姐脸皮儿薄得很,知道了便又要羞耻到不准他进房间了。 两人并肩走远,剩下一堆惊到大气不敢出的小爱豆,和一只阴沉着脸的狮子狗。 进了场,迎面的红色音浪差点将人掀翻。 祝春好默默离周炽稍微远了点。 周炽瞥了她一眼,又靠了过来,且离得更近。 小火苗们的惊呼声骤然又增加了一个度。 祝春好:…… 她低头小声道:“……你别跟着我,我今天不跟你坐一起!” 周炽寸步不离:“为什么?我们都‘情同兄妹’了为什么不能坐一起吗?” 她不想在她还没拿奖牌的时候公开,因此现在要勉强跟她在别人面前当“兄妹”,他已经很忍耐了。 祝春好:“……我今天要跟其他运动指导一起坐。” 决赛的射击比赛不是首场比赛了,要等大概一两个小时,才能轮到男子和女子射击比赛。 而她作为射击指导,今天的座位是跟张彭川及一些运动指导、解说一起坐那边的裁判席。 周炽微蹙眉。 祝春好见他这样儿,担心他又当众发疯,赶紧安抚道:“比完赛我们就走,一起走,然后明天就一起回嘉湖,好不好嘛?阿炽哥哥~” 她小声撒了个娇。 周炽眼垂着看她因为含着棒棒糖而有些嘟起来的唇。 想吃。 “好。”他淡淡道。 祝春好松了口气。 然而,当直播开始,第一个镜头给到了选手席的周炽时。 阳光穿过体育馆顶棚的透明玻璃,落在他的脸上,斑驳变幻的光影让他面容更加挺拔深邃,宛若雕刻。 全场的尖叫声中,他没看镜头,没看大屏幕。 那双盛着光的含情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左前方。 镜头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去。 落点——是裁判席的祝春好。 祝春好看到大屏幕上的人换成了自己,愣了下,便镇定地低下头仿佛在看手机,从耳根到脖颈却已是通红一片。 之后,不管镜头什么时候扫到周炽,周炽的目光永远停留在祝春好身上。 现场嗑他俩人间cp“兄妹情”的小火苗以及弹幕都快嗑疯了。 【啊啊啊炽哥一直在看小蝴蝶诶!】 【毕竟是还在上大学的邻居小妹妹,第一次上综艺,身为邻居哥哥多关注照顾一下正常的啊啊啊但是好好嗑啊!】 【只是兄妹罢了啊啊啊炽哥是炽嫂的人间cp我们只嗑兄妹情啊啊啊!】 而祝春好在尝试着给周炽发了几十条消息他却连看都不看后,终于忍不住了,红着脸站起来朝选手席走,在各种打量的视线,以及周炽一直黏在她身上的目光中,她站到周炽所在的阶梯下面,小声仰着脑袋道: “你跟我过来!” 祝春好发现,公开朋友关系也有公开的好,起码她现在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叫周炽出来单独说话。 “哦。” 周炽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慢吞吞应了,跟着她到了后台休息室。 这次祝春好很谨慎地打量了下走廊,而后将门认真反锁了两道。 由于太注意外面的情况,也就没留神房间里面有没有隐形摄像机。 等她锁完门,一回头,就看到周炽大爷似的坐在单人沙发上,闲散地伸展着长腿,懒笑着看她。 “周炽!” 祝春好见他跟没事儿人一样,顿时炸毛,像只娇矜逞凶的猫儿,教训他:“你能不能不要再看我了啊?!” 周炽气定神闲笑道:“过来。” 祝春好“哼”了声,别别扭扭走过去。 周炽伸手一勾,便将她拉坐到大腿上。 他扣住她的下巴,嗓音低缠蛊惑: “怎么?头回交往的时候能亲能抱,这回不光不能坐一块,现在就连看看都不行啊?” 祝春好蹙着眉,身上还有股水蜜桃的甜味儿:“说的好像私下你没亲没抱似的,在外面你就不能克制点嘛?!” 周炽点头:“好。那现在让我亲半个小时,一会上场就不看你。行吗,小蝴蝶?” 祝春好睁圆眼,粉嫩的唇微张:“半个小时?!你别欺人太甚…唔…”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堵了回去。 看了这么久,终于吃到水蜜桃了。 半个小时后,周炽和祝春好先后回来,一个脸上挂着点似有若无的笑,一个把半张小脸都深深埋在了外套的衣领里。 周炽说话算话,之后再没去看祝春好,因为很快男子10米光电手.枪比赛便开始了。 祝春好和张彭川一起去了解说台,决赛男子和女子射击比赛由他俩一起担任解说嘉宾。 他们刚进门,还没切换到解说画面,费宇打招呼时候随口调侃了句:“张指导好久不见,祝指导好久不见,唔,祝指导刚刚是偷吃什么东西了吗?嘴巴红红的。” 祝春好小脸一热,招呼着打了个哈哈便过去了。 不是偷吃,是被“偷吃”了…… 决赛不再是积分赛,而是淘汰赛,十六进八,八进四,四进二,最终争夺冠军。 第一个上场的就是作为预赛第一名的周炽和预赛最后一名的选手。 节目组给所有选手都戴了赞助品牌的运动手环,心率也会同步显示在画面中。 费宇看到周炽上场,便cue起祝春好道:“终于知道祝指导上次一直更看好周炽选手的原因了,哈哈哈,看来因为平时的了解,对周炽选手很有信心。早知道我也压周炽选手了。” 祝春好干咳了声,没说话。 周炽依然戴着耳机,这次也不知道是在听歌还是听解说,脸上一直似笑非笑。 刚举枪,周炽的对手心率便飙升到了140以上,而周炽的却始终无波无澜的保持在60左右。 张彭川看了眼周炽举枪的姿势,尤其在他松垮又随意地打出一枪10.2环后道: “小祝,周炽选手你绝对指导过不少吧?看着很有你的个人风格。” “是吗?”祝春好一愣。 以前周炽的射击就是她手把手教的,甚至昨天,他还非带她去靶场让她再次当了次“手把手私教”。 她很认真地开始,结果被他这个根本就没想认真学只想瞎搞的坏心眼荒唐收场。 祝春好瞧了眼周炽,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跟他平时一个样子,相比别人的话,也没什么特别,非要说的话,也就是特别帅吧…… 祝春好好奇问:“我是什么风格?” 张彭川:“一般我们射击运动员射击时都会比平时更稳定、冷静的……” 祝春好点头。 她觉得她也挺沉稳的。 “而你射击的时候,恰恰相反,比平时更嚣张一点哈哈……” 祝春好呆住。 大屏幕上,打完第三枪9.5环的周炽,忍不住轻笑出声。 【啊啊啊炽哥好像又在听解说!】 【嘿嘿嘿所以小蝴蝶直播里说着不给炽哥开小灶,其实私底下指导炽哥诶!小蝴蝶好可爱好傲娇呜呜呜好想亲!】 【兄妹天花板!】 【看炽哥这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啧。出道两年笑的都没在这个综艺上听小蝴蝶讲话笑的多吧。】 费宇也发现了:“看来周炽选手依旧在听解说呢。那张指导对于比赛时一边射击一边听解说怎么看?” 张彭川道:“当然是不建议的,除非心理素质十分过硬。” “哦?那小祝指导,作为朋友,你觉得周炽选手的心理素质如何?” 祝春好还沉浸在刚刚张彭川说她射击风格“嚣张”中,突然被cue到,便有些混混沌沌地顺着他俩的话说: “挺硬的。” “哦。那看来这次周炽选手……”费宇忽得睁大眼睛,“咦,周炽选手的心率怎么一下子飙升这么多?达到了150!” 祝春闻言好也看向大屏幕上的周炽。 周炽心率怎么会变化这么大?他这次又在蔫儿坏地笑什么啊? 她不就夸了他一句挺…… 等等…… 祝春好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涨红。 周炽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不过幸好,其他人都没觉出什么不对,只当是周炽终于进入了比赛状态。 连弹幕前的观众,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毕竟炽哥和小蝴蝶一定是纯洁的兄妹情! 之后,只要周炽上场,除非cue到她,祝春好轻易不再出声。 节目组特意把周炽和贺昀分在了两个半区,也就是如果淘汰赛他俩都一直赢,最终将由他们两个来争夺金银牌。 而结果确实如此。 贺昀本来因为直播前的事,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心率跟周炽第一个对手差不多,同样130往上,而周炽依旧是平平淡淡的60,只偶尔在解说席祝春好说话时,会往上升一点。 贺昀以为,这次可能又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虽然今天的前几轮周炽全部都在7环以上,但他这段时间也是私下练过的,就算比周炽差,应该也不会差太多。很大可能还是像上次那样。 然而周炽先手第一枪就是10.9环,往后就更像是刚刚才开始认真打,就没有一枪下过9环。 看得解说席上的张彭川都激动得想挖他了。 打了六枪之后,贺昀基本就追不回来了。 比赛结束,周炽以10枪98环的成绩拿下冠军。 贺昀看完屏幕上的成绩,看向周炽。 他身上还夹着从小祝指导头发上摘下来的蝴蝶发夹。 贺昀黑着脸问他:“你这是不装了?” 周炽放下枪,挑着眉走近他。 “我爱人。”他摘着运动手环,低着声音缓缓道,“让我速战速决,别堕了她射击锦标赛三连冠的名声。” “你爱人也是射击……”贺昀顿住,猛地看向他。 周炽身上有点跟他匪气十分违和的水蜜桃甜味儿。 他歪头微笑:“我自然要听她的。” 贺昀在这之后便宛如失了魂。 他怔愣看着周炽接受冠军采访,听着他各种感谢他的“好朋友祝指导”,而后看着小祝指导结束全部解说后,和周炽一起消失在后门。 贺昀低着头站了会,向来张牙舞爪的棕毛服帖地垂着。 他打开手机,将消息框里一直存着却没发出去的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删掉: 【小祝指导,我们还有一顿饭什么时候吃啊~】 当晚的周炽格外卖力,用了十八般技巧花样。 中途卡着祝春好不上不下的时候,他握着她汗津津的脖子轻轻问:“祝大小姐,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祝春好此时被他男色迷的一脑子浆糊,差点就做出什么不过脑子的承诺。 “明……不是,呜……能进国家队……再说,啊,轻点……” 这个答案周炽不满意,然而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祝大小姐别的方面好说话,唯独有关射击这方面态度强硬得很。 于是,在《爱人》这张专辑再次把WMA拿了几轮大满贯后,宣布一年只出一张专辑的半退圈状态的周大明星,一边接手了周氏全部家业,一边以“邻居哥哥”身份伺候祝大小姐进了国家射击队。 当天晚上“庆祝”时,周炽在后面按着她的腰窝,嗓音温柔中带着点狠意: “祝大小姐,我还要当你多久的好哥哥?嗯?” 祝春好满脸是泪,“滚啊你!啊,不是,阿炽哥哥,我的意思是,呜,奥运会,奥运会之后一定!你不是说要当射击运动员的男朋友呜呜……你等我奥运会拿个奖牌再正式给你名分呜呜……” 周炽冷笑,“行。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来年奥运会第一天,祝春好拿下射击女子10米气手.枪金牌,射落本届奥运会首金。 几个月后,以她为原型的电影《惹蝶》上映,包括影片、导演、女主演在内,提名多个奖项。 而网传周炽便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早在一年前便投拍了这部电影,为博祝大小姐一笑。 一时“人间cp”的兄妹cp热度甚至隐隐有压过“入骨爱人”的势头。 直到,明运2决赛后台休息室由隐藏摄像机拍摄的视频流出。 全网震惊中,终于获得祝大小姐名分许可的周大明星更新了一条动态,十分钟后直接爆停了微博的服务器。 图片上,食指覆着薄茧的纤手,在触碰他肩胛骨之上的蝴蝶刺青。 周炽配文:“蝴蝶入骨,你是蝴蝶。我的蝴蝶飞回来了。@祝春好” 周炽是个疯子 “别生气了好不好?” 私机上, 周炽轻轻去拨旁边座位上祝春好的下巴,“嗯?小蝴蝶?” 祝春好一下子拍掉他的手,将脑袋扭向窗外, 猫眼里含着泪道:“你别跟我说话!” 周炽眉梢扬了扬, 继续哄:“不就是吃同一根棒棒糖了, 他们看到又能怎样,谁敢说出去……” “不就是?!”祝春好努力压抑着哭腔,提高声调反问他,“那能叫‘不就是’嘛?!” 就算是亲兄妹都没有成年后还吃同一根棒棒糖的吧? 要不是刚刚那个约好去她们演唱会的女爱豆, 提醒她日期的时候,顺便八卦了一嘴, 她都不知道周炽竟然明知道有人看着, 还故意让她吃他含过的棒棒糖…… 简直比被学妹看到他俩接吻还羞耻。 这次是一堆人啊! 跟让她当众与周炽舌吻有什么区别?? 光是回想一下当时他们说话时身后有一大群人在看着,她都羞耻到头皮发麻、无法呼吸了。 祝春好喉咙哽咽着,“周炽,我们冷战五天,你好好反省反省!” 周炽眉蹙了下, “阿蝶, 我们俩和好还没有五天,你就要跟我冷战五天?” 祝春好委屈着从鼻腔里“嗯”出一声。 他重新转过她的下巴:“可是, 阿蝶,一会儿不是还要见你爸妈,坦白我们俩的事吗?” 接着就等他出国的父母回国, 两方商量, 先私下订婚领证。 求婚和婚礼等明年公开后再办。 祝春好睫毛抖了下,声音小了点,“不见了。” 周炽轻声问, “不见了还怎么订婚?” “……你做出这种事,订婚就再等等吧。”祝春好低着头,“反正就算订了婚一时半会也不能公开,我们就还是像之前交往那样,都不要说……” 周炽桃花眼眯了下,而后缓缓陷进座椅里,手骨撑在下颚上,静静听她说。 “……先别告诉爸妈,还有遥遥和林听也不要说,我们对外就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跟上回交往一样,你应该有经验吧?” 祝春好勾着脑袋说完半晌,也没有人应,一抬头,就看到了他那直勾勾盯着她沉吟的表情。 “你,你看我做什么啊?”她手指悄悄攥紧,底气不足。 周炽的目光锐利审视,看得她都心虚了才慢慢道:“阿蝶,你不会是在借题发挥吧?是故意拖延?还是……”后悔了? 祝春好心中一突,立刻打断他。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 ……周炽怎么这都能猜出来啊! 她的确…是突然反应过来他俩这进度有些快了。 才刚刚好一个春日吧,她就又被周炽勾搭到手了? 上一次好歹还在他的男色攻击下坚持了将近一年呢。 而且,复合就复合,订婚好像太快了。 那天晚上她本来就哭得不清醒,又被周炽给了个“结婚还是联姻”的选择题,一时昏了头就从里面选了相对比较好的选项。 可是后来一想,他给的两个选项在现阶段本身就不对,所以她选出来的也根本不可能是正确答案,订婚结婚的事情,起码等她射击方面尘埃落定再商量才对。 但是她如果现在跟他明说她反悔了,这婚不订了,周炽绝对能弄死她。 弄不死她也会像上次被他发现她骗了他一样…… 那天晚上,祝春好现在想起来,腿根儿都发软。 周炽就是个疯子。 祝春好死死咬着舌尖,下巴高高扬着,作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周炽静静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原来阿蝶是更喜欢地下情,偷偷摸摸来啊……” “懂了。”他若有所思点点头,“床下‘兄妹’,床上恋人,不错,挺带劲挺刺激的。” 祝春好脖颈都被他这浑话烧红了。 “你不要乱说了,简直……” 她被他羞得说不出来话,直接抓起他半挽着衬衫的胳膊,给他来了一口。 偏偏被咬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她头顶闲闲出声:“阿蝶,我倒是不疼,你那口小牙不疼吗?” 祝春好松了口,眼里泪意更重了,话音都含糊了还逞着能:“……不疼。” 疼…… 这人怎么连胳膊都硬邦邦的啊。 周炽垂着眼道:“那继续咬,你想咬哪里咬几口都可以,咬脖子也可以,咬刺青也可以,咬脸都可以……” 说着他便开始慢条斯理扯衬衫扣子,手背上性感的青筋凸着,看得人心尖发颤。 祝春好泪眼汪汪地按住他,“够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勾引我,这招对我不管用了!” 真当她跟以前一样没见过所以好骗啊? 他平时包得那叫一个严实,演唱会都不露一点肉的,私底下倒是一言不合就脱衣服。 正经人谁动不动就脱衣服啊? “为什么不管用了?”周炽歪头看她,意有所指,“因为昨晚已经被我喂饱了?” “滚啊你……” 祝春好吼完他,忍着泪,不再理睬他了。 她当着他的面,戴上耳机打开降噪模式,开始听他的歌。 第一首就是她以前一直不敢听的《入骨》,之前错过它好久,不愧是能出道即顶流的歌,果然极好听。她已经单曲循环好几天了。 而且这是他写给她的第一首歌。 祝春好“生气”地扭过头朝向窗口,嘴角却悄悄抿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下了飞机,乘上车,不管周炽说什么她都不搭理,一直到祝家院子门口的停车坪。 已经七八点钟,漆黑的天空下着晚春的小雨。 周炽先下车,接过司机手中的伞,为她撑着。 祝春好依旧像只骄矜的小孔雀,自顾自地走。 却被他护得一滴雨都没淋到。 “阿姨。” 祝春好没跟他告别便进了门,周炽停在了门口,一身正装,撑着伞向祝母微微低头问好。 因为下着雨,祝母便没出去,笑着道:“阿炽来啦?你爸妈都不在家,你进来吃点夜宵再回家吧?” 进了门在玄关换鞋的祝春好耳尖动了动,没反对。 周炽却道:“不用了阿姨,天太晚了,我明天再来拜访。” 祝春好撇了撇嘴,心情落了下来,继续闷头脱外套。 祝母面色不变:“也好,下着雨呢,你快回去吧。” “好。” 周炽应下后,又往门内扫了眼,只隐约看见个纤细的背影,等了几秒,那个背影始终也没转过来,这才撑着伞离开。 祝母关上门,瞥着明明一直留神外面动静,却死活不说一句话的祝春好: “怎么了这是?不会又跟阿炽吵架了吧?昨天你们那节目上,不是还挺好的嘛?” 祝春好一听便炸毛:“谁跟他挺好的呀?” 她顿了下,“就算在那个综艺上,不也都是他一个劲儿看我吗?我有看他一眼嘛我?” 祝母一瞧便知道俩人又吵架了,“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吃什么夜宵?” 因着周炽,祝春好情绪不怎么高,刚要说不吃了,又想起她这次回来想问的事儿,“随便弄点吧。我爸和鲁姨都不在吗?妈你一会陪我吃吧。” “好。你爸应酬,今晚够呛能回来。鲁姨家小孙女因为这场雨着凉了,就让她回去了,你也先去冲个热水澡暖一暖,别感冒,好了叫你。” “好。” 祝春好心不在焉泡完澡,想着家里就她和她妈两个人,也没穿内衣,直接包上头发,穿上睡衣便下了楼。 默默扒拉了两口,祝春好便忍不住,犹豫着问出了口: “妈,就…正月初三,周炽说他有事来跟你们谈,那天他怎么说服你由他监督我继续射击的呀?你还记得吗?” 明明那天他们谈的不是她射击训练的事吗,可演唱会周炽怎么又说是联姻。 她后来再问周炽,他便不告诉她了。 祝母放下叉子,优雅擦擦唇角,瞥了她一眼,道:“记得啊。阿炽说你们瞒着所有人交往过一次呢。” “咳……”祝春好差点被呼吸呛到。 周炽他说这个做什么?? 这一手打得她毫无准备,不知所措,额头都开始冒出汗珠。 “……确实有这么件事。妈,我们当时是……” 祝母摆手,“行了。不用解释了,阿炽已经解释过了。” “……哦。”祝春好抿了抿唇,“那他还,还说了什么?” 祝母看着一脸迷茫的女儿,少刻,叹了声,摸摸她的头发。 那天周炽坦白了他们曾经恋爱过又分手过的事实。 “阿姨,叔叔,其实我和阿蝶在大学时交往过,是我追求的她。两年前我们分手了,现在我想重新追求阿蝶。认真的,郑重的,以结婚为目的的。请求你们允许。” 当时祝父一听他们之前偷摸谈过恋爱,又听这拱过自家水灵灵小白菜的猪竟然还想再拱一次,怒不可遏: “什么!我不同意!” 早就猜到他们俩之前不太对劲的祝母倒是没那么大反应,声音徐徐,“你继续说。” “继续说什么?”祝父急促出着气,手指虚虚点着他,“好啊你周炽,我早就觉得你是个拈花惹草的不安分的,但我没想到你敢把主意打到阿蝶头上?两年前你们就分手,现在阿蝶都没毕业,那你们谈的时候阿蝶才多大?你他妈……” 祝父越想越气,腾得站起来,“我不同意。这事儿没门!” 周炽依旧镇定礼貌:“叔叔,能问下您不同意的原因吗?除去我跟阿蝶谈过一次,我还有别的什么不足的地方吗?” “你,你……” 祝父说着说着一噎。 他妈的立时还真想不出周炽有什么缺点。 家世旗鼓相当,自身又从小就是小辈最出挑的,不管长相还是能力手段,都是被他们拿来当榜样教育自家孩子的,无论是在嘉湖还是别地儿的上层圈子里选,周炽也都是最好的选择。 唯一一件出格的事…… “……我们阿蝶未来的另一半,不可能是个明星。我不喜欢那个圈子。”祝父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那年周炽要进娱乐圈的事闹得轰轰烈烈的,这反骨仔谁说都不听,就要去唱歌,还不是他舅舅那种艺术歌剧,是年轻人追捧的那种流行歌。当时险些没把老周气死,甚至都放狠话再生个二胎继承家业。 他就不信,那时周炽都没妥协,现在他说出这个,周炽会妥协? 没想到周炽轻轻笑了下:“叔叔,当时我当歌手的初衷,也只不过是想让阿蝶在射击、失眠、听歌时,听的是我的歌,不然她腰疼睡不着,比赛前安不了心的。” 嘶—— 祝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照他这么说,他进娱乐圈还是为了阿蝶进的? 祝父喘着粗气,祝母倒是淡定,问道,“所以呢?” “所以,如果您觉得我需要退圈才配和阿蝶在一起,那唱够阿蝶听的歌,我便征求阿蝶的意见,同时,不管退不退圈,我都可以保证,与阿蝶站在一起的,不只是一个歌手,而是周氏的继承人。” 周炽把手里的文件袋双手呈上,“这些是我的诚意。” 祝父冷笑,连看都不看。 祝母淡淡接过,随意翻了翻,忽然道:“周炽,阿蝶的腰伤,至少五年内不可以怀孕,你爸你妈……” 周炽颔首:“这个我清楚,这事我爸我妈也都知晓。” “不管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阿蝶想生就生,不想生我便结扎。” 这次连祝父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彻底哑火了,渐渐坐了回去。 祝母的脸上也有了点笑意,手上的东西没怎么看两眼,便合上,“我同意了。” 周炽的眼弯了弯。 “诶……我还没同意呢。” 祝父见他那事情成了的样子,非常不满,一转头对上了祝母的视线,咳了下,又讪讪道: “行吧……呵呵,不过最终还得看阿蝶的意愿。别以为之前阿蝶不懂事的时候喜欢过你,现在就还会喜欢你。跟你说,想追阿蝶的小伙子多着呢。” 这可不是他瞎吹,嘉湖有多少人家等着阿蝶毕业的,就连岚江都有人来打听,虽然比起周炽次了一截,但至少看起来乖,听话。 像周炽这么多心眼的,阿蝶那娇憨的性子降不住,就只能被他吃得死死的。 不过目前看来,如果周炽说的是真话,被吃得死死的好像是他。 “对于阿蝶的心意……”周炽唇角勾了下,语气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阿蝶。” 态度自信嚣张得让祝父又想发火。 祝母打断酝酿怒气的祝父,“所以你这次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个的吧?” 他俩之前分手,两年没见。阿蝶腰伤一复发,周炽便又重新出现…… 周炽顿了下道:“叔叔阿姨,不知还记不记得,阿蝶小时候捡过一只小猫,后来因为不得已把它送走,直难过了好几个月才缓过来。” “记得。怎么了?”祝父语气不怎么好,而后突然想起来,“阿蝶说,你家养了只猫,不会就是它吧……” 周炽缓缓点头:“是它。或许阿蝶没说过,除了射击方面,她从小顺风顺水,那只小猫便是她小时候的遗憾了。” “如果现在让她放弃射击,射击将会成为她后半辈子的最大遗憾。” “我私心,不想让阿蝶的人生有任何遗憾。” …… 祝春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喉中酸涩回的房间。 她蹲坐在门口的地板上,抱着膝盖,愣愣地回想着她妈妈转述的周炽的话。 直到手机振动起来,她呆呆地朝地上看去。 【大明星】 祝春好咬住嘴唇,胸腔里的酸胀蠢蠢欲动。 半晌,她深呼一口气,接起电话。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阿蝶,我好像发……” “阿炽哥哥,我想你了…” 后面的话没说完,她便哽得说不下去,祝春好将脑袋埋在腿上,终于呜咽着哭出了声。 周炽,怎么这样…… 他怎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他唱歌是因为她,她却以为那是他喜欢的事情,为此跟他分了手…… 这两年里,每次听他的歌,她都以为她是悄悄尝到了糖的小偷,可是却不知道,他的糖从始至终就是为了她才放在那里的…… 祝春好捂着脸,捂着眼,缩在角落抽泣,肩膀不住地抖。 他怎么可以这样…… “周炽……呜……” 充满鼻腔耳道的支离破碎,让她听不到电话那头,从她那句话起,便快速变幻的声音。 脚步声、开门声、雨声、破风声…… 最后,她的窗户被扣响。 祝春好红肿着眼圈,泪水朦胧地抬头—— 黑夜里,男人站在窗口。 他的短发湿透,雨滴顺着浓郁深邃的眉眼坠落。 手机里传出他混在雨中,带着喘息的沙哑嗓音: “开窗。” 你让我进来的 祝春好几乎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像只投林的乳燕奔到窗边,包着头发的毛巾散开掉落到地上她都不管。 哗啦一声拉开窗,潮气和雨丝一起被风挟着飘进来一些, 扑湿了刚干的长发。 她投进他湿漉漉的怀里。 “周炽……” 祝春好下意识像要确定般叫他的名字, 带着含糊不清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抽咽。 泪水和雨水交.融, 渗透进他的上衣、皮肤。 周炽揽住她的后脑。 “嗯。我来了。” 祝春好把脑袋在他身上重重蹭了蹭,深深地嗅他身上又湿又热的涩香。 “周炽。” 她又叫了一声。 “在呢。”他揉了揉她头发,懒懒散散回应道。 祝春好终于安心了。 他们两个隔着窗台,安静又热烈地拥抱了很久。 雨滴敲在周炽头顶的屋檐上, 夜风递过来的凉意也被他用身体挡住,一点都吹不到她。 直到感觉怀里的哭包抽泣得没那么厉害了, 周炽才轻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小蝴蝶?” 祝春好像只鸵鸟一样埋在他的拥抱中, 好一会儿才闷闷道: “没什么。就是,周炽,你……” 她哽了下,“…你,为什么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小时候, 周炽明明烦她烦得很。 烦她哭, 烦她生病,烦她事多, 烦她烂好心,烦她总粘着他。 就连熟悉了之后,他对她的照护, 更多的也像是因为习惯和责任。 她一直对他又信任又有点怕。 直到在岚江, 他辅导她功课,一切才猝不及防地转变。 少刻,祝春好听到周炽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但我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你的。” 祝春好仰起头看他。 她的房间只开了进门处那一盏廊灯, 暖色小灯的光线穿透性不是特别好,只够她看到他低垂模糊的脸庞,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炽的语调扬着:“我在《击中》的歌词里告诉过你,在C号门走廊的最后一张照片里也告诉过你。” 祝春好懵懂地眨了眨眼。 《击中》的歌词……是那句“春日的翅膀,击中心脏”? 还有C号门里的照片,是他在亲吻她的手指,可是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拍的那张照片了。 她摇摇头,“是什么时候啊?” 周炽捧着她的下颌,嗓音低低的: “是一个春天,天气很好很温暖,你脸上起了风团……” 他用有点湿的指腹,点着她的脸,“颊上和眼角,这一块红那一块红的,看着像只小花猫……” 祝春好忍不住叫住他:“停……” “周炽,你认真的吗?”她皱着鼻子嘟囔。 他怎么可能在她脸上有风团的时候发现他喜欢她? 这也太奇怪了吧...... 周炽哼笑了下,“当然。” 祝春好抿唇半晌,还是想知道,怏怏道:“……那你继续说。” 周炽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花猫刚射击完,还相当狂妄地用手当枪朝着我……” 那天恰逢放学,夕阳铺遍了整个校园。 她连打三枪10.9环后结束训练,在周围的欢呼声中神采飞扬。 脸上几个浅浅的粉红风团,被夕阳笼得朦胧旖旎。 她看到了他,气焰依旧嚣张,恣意又张扬地以手作枪,食指和中指笔直,无名指和小指弯曲。 嘴唇还撅着模拟着枪声。 “砰——” 春日的骄纵蝴蝶,向他开了一枪。 …… 祝春好咳了下:“周炽…你真的是认真的对吧?” 怎么听起来这么蠢呢? 而且,原来真的像张彭川说的那样,她射击的时候这么嚣张的吗?还敢这样朝着那时候的周炽?她疯了吗? “真的。” 屋檐下,他缱绻的含情眼被水汽氤氲得模模糊糊。 “那然后呢?没了?” 就这样? 他就确定他喜欢她了? “还有。”他说。 “林听在后面推了你一下,你的‘手.枪’撞到了我的心口。” 他在全身血液的沸腾喧嚣中,试探地用两指,夹住她食指和中指的“枪口”,放到了唇边…… 而后,便感受到了更加猛烈的心跳。 他确定了。 “咦?” 祝春好思索了好久,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件事情,语气闷闷的。 “我不记得了……” 她当然不会记得了。 对她来说,那只是最寻常的一个春日。 可是对他来说,在那个春日里,他的心脏被蝴蝶击中了。 “然后呢,你发现你喜欢我之后呢?”祝春好还想知道更多。 “之后啊……”周炽故意拉长了尾音,直到她等不及晃了晃他的腰,他才省略了那之间他对自己的怀疑和挣扎,直接说了结果:“之后我就报了岚江大学,想躲开你。” 当时他觉得自己是在犯.罪,竟然会喜欢从小到大当亲妹妹对待的未成年,这未成年还他妈是个眼泪出奇多的哭包。 所以,他周炽,这辈子第一次躲了。 从Top3的大学里,选了离嘉湖最远的岚江大学。 “可是没几天,你的腰受伤了……” 想起她那哭包又因为不能射击而难过,又因为腰疼而彻夜难眠,他就没办法放心。 就像这次一样。 “所以,我好像躲不过去了。” 周炽捏着她的下巴,唇角散漫又痞气地翘着。 “既然避不开,那就勾到手。” “啊……” 祝春好学着他刚刚那样拖了个长腔,有点得意他放不下她,又有点害羞。 “你真的是一肚子坏水儿哦。”她总结道。 周炽短促地笑了声,“那祝大小姐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祝春好回想:“我……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在岚江看到你裸.着上半身的时候?被你勾.引到了?” 那时她毫无防备地意识到,周炽不仅是从小一起长大、让她信任依赖的哥哥。 他还是一个异性,一个充满不安全因素与侵.略性的异性。 想到布料下的那层色.气的薄肌肉,祝春好忍不住贴得他更紧了些。 零距离的挤压中,周炽也就感受到了刚刚没发觉的一丝不对劲儿。 他锋利的喉结滚了滚:“阿蝶……” 是他那好听的低分贝声带。 祝春好听着他声音,耳根有点痒,答应着下意识蹭了蹭他,突然惊呼,“周炽,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周炽给她打过电话来时,好像是说他发什么。 祝春好猛地抬起头:“你刚刚是要跟我说你发烧了?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周炽低下头,已经能从她半离开的上身,看出些端倪。 他缓慢地“嗯”了声,嗓音有点哑。 连嗓子都哑了,的确像是发烧了。 祝春好急了,刚刚都忘记让他进来了,他身上还湿着的。 她边微撤离他边道:“那你赶紧进来啊。” 刚离开他一厘米,就被他拽着又拉回到怀里,撞到了他的胸膛。 祝春好被撞得有点懵。 “……你干嘛?” 她的耳朵贴着他,听到他长长叹了声,胸腔微微震着: “阿蝶,你…没穿内.衣。” 祝春好愣了下。 “啊!” 她像只兔子似的嗖得弹开。 但显然,周炽刚刚拽住她是对的,她一离开他,情况更糟糕了。 薄薄的荔粉色真丝睡裙,尤其凸起的位置,都被周炽身上的雨水打湿,接近透明。 祝春好尴尬地快速交叉双臂挡住,脚趾都局促地蜷缩了起来。 然而,在她挡住前,该看的不该看的,周炽都已经看到了。 他闭了下眼,深深呼吸后,睁开晦暗的眸。 单手撑在窗台,干净利落地翻了进来。 动作间滴落的水珠砸在窗边的地板上,碎得七零八落。 昏黄的灯光下,周炽裹着湿汽向她慢慢逼近,而她被迫心悸着不住后退。 他低声道: “阿蝶,是你让我进来的。” 看你表现 祝春好捂着胸口, 在他的逼近下连退数步,声音慌张且努力控制着音量: “周炽!你别乱来啊,这是在我家, 我妈还在家呢!” 周炽抄着兜, 脚步缓慢, 却充满压迫感。 “嗯。我知道。” 祝春好见他仍然不停,继续后退着急道: “那你还……嘶……” 她倒吸一口气,动作顿住。 因为她的臀部抵到了斗柜上,退无可退。 而周炽, 停在了她跟前,不足十厘米的位置。 他微微俯身。 她后仰着头。 极近的距离下, 即便廊灯昏暗, 她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眼。 黑漆漆的,是熟悉的危险眼神。 “阿蝶,我本来没想的。”他嗓音低沉。 他真的只是担心她,听她说想他,所以他就来了。 祝春好颤了下。 周炽什么意思? 他本来不想?那现在是想了? 没等她想明白他的话, 周炽突然朝她的领口伸过手来。 祝春好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死死捂着身前,往后躲着都快坐到柜子上去。 她紧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周炽!我妈就在楼下, 真的不行……” 她听到周炽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气音。 而后她双臂交叉,没能挡住的,斜襟领口的盘扣被轻轻拨弄着, 恶劣把玩着。 却迟迟没有解开。 “阿蝶, 在岚江你怎么不穿这样的睡衣?”周炽轻声问她。 明明那天惊鸿一瞥,祝大小姐的衣柜里睡衣款式多得让人眼热,真丝的, 蕾丝的,中式的,法式的,连衣裙,小吊带…… 可除了喝醉那天,她闹着要穿那条红色的吊带裙,和好之后这几天,她晚上穿的都是不同颜色纯棉长袖长裤的家居服。 嗯,就算浑身捂得那样严实了,里面还要穿内.衣。 矜持规矩得很。 她甚至以喝醉那晚他太过分为由,逼着他跟她一起“戒荤”,当了好几天的食草动物。 昨晚是他们复合以来的第一回。 还是他死皮赖脸撩.拨了很久,才水到渠成的。 现在她身上这件中式旗袍睡裙,当时他便在她岚江的衣柜里,瞥到过一件差不多款式的杏白色,却没见她穿过。 他想过她穿一定很好看,没想到会好看成这样。 莹白的小腿小胳膊嫩生生的晃着,本来并不紧身且长度到膝盖上的版型,被她那身很会长的肉儿撑得有些窈窕修身,尤其被雨水浸湿那块地方,可怜巴巴地吸在肌肤上,隐隐约约从她移动时小臂的缝隙中透出来。 明明下着雨,空气里潮得很。 可周炽的喉咙还是很燥。 燥得冒火。 他的指腹,向上,划到了她的下巴。 祝春好不安地扭了下脑袋。 在岚江穿这种露胳膊露腿的睡衣,她怕不是疯了? 是晚上不想睡觉了?还是穿一件被他这个变态撕一件? 她眨巴着水眼,软着声音哄他,“阿炽哥哥,我们昨晚都那个过了,今天不可以了…” 周炽依旧跟她隔着那一小截足够压制她的距离,挑弄着她的下巴,轻飘飘问,“为什么?” 祝春好有些难以启齿,脸颊也飘上了两团粉,“还,还肿着…” 他眯了眯眼,“阿蝶,今天早上我亲手给你涂了药。现在应该好了的。” 祝春好睫毛颤了下,抿着唇,“那,那也不行。我们没有……” “有。”周炽打断她,“今早帮你收拾行李箱的时候,我塞了一盒。” “以防万一。”周炽挑挑眉。 自从在京市那次,他就备了些,已经防到了好几次了。 “你!” 祝春好被他噎得语塞。 楼下院子突然传来车辆驶入的声音。 祝春好一惊,从半坐着的斗柜上往下一窜。 “好像是我爸回来了!” 周炽的反应很平淡,表情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变化,手指还在玩她嘴唇,“回来就回来呗。” 祝春好焦灼地拍下他的手,“你还闹?我爸知道我在家肯定要叫我出去说话的!” 她推了推他,“不行。你快点回你家去,还从窗户走……” 周炽站着不动,看她:“阿蝶,你忘了吗,我发烧了。你要让我这样半湿着再淋雨回去吗?” “啊。对,你发烧了……” 他一进她房间就一副“狩猎”姿态,半点生病的样子都没,让她都忘记叫他进来的初衷了。 “那,那怎么办……” 祝春好大脑一片空白,情不自禁问他。 周炽见她慌成这样,竟然还闲闲勾了下嘴角。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祝父上楼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房门前。 笃笃笃—— 祝春好下意识抓住了周炽的手腕。 抓得很紧。 纤细的手指颤抖着绞着他腕上的薄层肌肉。 都能让被绞着的人想象到,她有多紧...张。 祝春好太过于无措,也都没发现周炽此刻的眼眸暗得吓人。 “阿蝶,你在吗?”门外的祝父问道。 祝春好眼神慌张望向周炽:怎么办怎么办? 周炽不着痕迹靠近她,贴在她耳边道用气声道:“上回的经验这么快就忘了?” 上回…… 祝春好被他圈着往沙发那边带,脑海里没用的思绪乱飞。 上回他没被雨淋湿,她的衣服也没被他抱湿啊…… 他们俩没这么暧昧,关系也是单纯的“前任”。 周炽坐到了沙发上,把她拉到腿上坐着,唤醒着她的记忆,低声蛊惑似地教她: “说你已经睡了。” 祝春好没过脑子,便按他说的听话道:“……爸,我睡了。” “啊?你怎么又这么早睡?”祝父道。 “说你坐飞机累了。”他稍微使了点劲儿,揉弄着她的唇。 祝春好被他揉得轻轻“唔”了声,眼角都湿润了。 周炽怎么敢的呀。 她爸还没走呢,他就敢这样? 万一她爸真推门进来了。 看到他俩这个样子,他俩就完了,他俩在一起的事估计也就完了。 她咽了咽,别开头道,“……爸,我,坐飞机累了,想睡了……” 周炽无声笑了,扣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掰回来。 “哦,那好吧。晚安。” 祝父的脚步声走远。 祝春好坐在周炽腿上,被迫对着他锋锐的眼,身体还有些微颤抖。 周炽看着她又委屈又惴惴的样子好笑,散漫地调侃她:“都走了,你还在怕什么?” 祝春好红着眼圈,撅着被他揉花的唇,不说话。 他挑着眉饶有兴趣问,“怕我?” 她的睫毛扑簌簌地眨,好似默认。 周炽笑了下,手掌按在她的后颈,让她靠近他。 “祝大小姐怕我是对的。” 他笑得匪气,说的话也露骨得吓人,“其实新年那天,你这样坐我腿上的时候,我就很兴.奋了,很想在这儿干.你。” “周炽!” 祝春好脸颊发.烫,忍无可忍,刚叫出他的名字,还没来得及骂他不要脸,又凶又急的吻便落了下来。 周炽捏着她的颈肉,亲得粗.暴,炙.热的舌没两下便撬开她紧咬的齿关,不管不顾地与她纠.缠。 祝春好仰着头想躲,却被他死死摁住,直到被亲得手麻脚麻,像只趴趴的软脚虾一样挂在他身上。 他们的衣服早被高温蒸得半湿半干了,这么蹭在一起,混着隐隐的潮和燥,让人的心脏比刚才差点被“捉奸”还发慌。 周炽松了松手,偏头看着歪在他肩上气喘吁吁的祝大小姐,揉捏着她的腰肢问她,“为什么不想做?是我没把祝大小姐伺候爽?” 他昨晚光顾着她去了,自己都没够,都这样了伺候得还不够到位吗? 祝春好喘着气说不上话来。 爽啊…… 但是一爽就是没完没了的一整晚,谁也吃不消啊…… 头回交往时候,因为他们没多少时间私下见面,每周“暴饮暴食”个一两天,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在一起,他明里暗里软着硬着勾她,她又不是个意志力坚定的,体力也不像他那样好,就很怕过几天恢复训练射击时候枪拿不稳。 祝春好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来,环着他的脖子,弱弱打商量: “阿炽哥哥,为了以后的生活和谐,我们商量一下,除去生理期那周,每周定个几次好不好?” 周炽睨她,“那祝大小姐,你想几次?” “唔,一周四次?”她试探道。 而后便收获了周炽一声冷笑。 “一周四次?你打发要饭的呢?” 祝春好:…… “那……一周五次?不能再多了!” 平均一天两次的话,她能休息个三四天。 周炽蹙眉,直截了当,一锤定音,“一周七次。不同意就算了。还像以前一样,随心。” 祝春好抿抿唇,“……行吧。” 平均一天两次的话,她一周还能休息两三天。 而且周炽兴.致起来一两次绝对不够,他要是两天就花光次数,她就能一周休息五天了。 祝春好掰着指头算了算,“那从我们和好那天开始算,这周只剩一次了哦。” 只剩一次,这周还有两天呢。 在她家里放不开,不得劲,他肯定不会要了,这次应该是躲过去了。 周炽见她那一脸“逃过一劫”的小表情,眯了眯眼,沉沉道: “今天来一次。” 祝春好吃惊地瞪他。 周炽不为所动,直直盯着她。 祝春好鼓鼓腮,“行行行!就一次,那之后两天你都没了哦。” 反正就一次,就算时间长点,明天后天就能休息了。 周炽冷笑了声,用手扶着她后脑不叫她躲,低下头,犬牙慢慢磨开了她立领最上方的盘扣。 “祝大小姐,一次的意思是……” “我只要没交代出来,这次就不算完。” 祝春好被他话惊住,挣了下,“不,不是这样算的……” “不按我算?难道按你算?” 周炽的呼吸洒在她颈侧,热腾腾得发痒。 “每次我他妈还没等开始你就能……” 祝春好的小脸倏忽红得要滴血,用力捂住他的唇,“啊!周炽,你闭嘴!” 周炽被她的小手捂着嘴,一点都不生气,桃花眼坏坏地弯着,像她上次那样,轻轻舔了下她的手心。 祝春好宛如被火舌撩到般,从手心酥遍了四肢百骸。 她心脏狂跳着把手抽走。 看他这副样子,今天好像不可能善了了。 她咬着唇,支支吾吾想反悔:“阿炽哥哥,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是在家里,有人,不方便,而且床单脏了,会被发现的……” 没想到,周炽爽快地点点头。 “行。” 祝春好眼睛一亮,刚大大松了口气,就听到他继续道。 “我们不在床.上。洗浴间、衣帽间、沙发、地毯,你来选一个中意的地方,或者我们轮流来一遍。” 祝春好被震惊的哑口无言中,周炽托着她站起身来,嗓音低缠恶劣。 “之后能不能结束,就要看祝大小姐的表现了。” 白忙活一宿 次日早晨, 手机铃声刺耳。 祝春好烦躁地动了下,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和人十指相扣着。 她连眼睛都没睁,挂在他身上的脚丫轻轻踢了他一下, 闷着鼻音哼哼:“周炽赶紧接你的电话……吵死了……” 这些天, 基本上每天早上周炽都有电话进来, 比闹钟还准时,大多是周氏那边的事,他忙得很。 祝春好抽出手来,闭着眼皱着鼻子翻了个身, 嫌弃地背对着他,想要继续睡。 周炽被她枕在脑袋下的那只手臂, 自然地环住她的脖颈, 手捂在她的耳朵上。 祝春好的眉眼微微舒缓。 周炽蹙着剑眉,循声从枕头下面摸到了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接通,嗓音压低。 “说。” 那边本来刚吸了一口气准备说话, 听到他这个字, 却好像按了暂停键,这口气卡住没喘上来。 周炽等了几秒, 也没听到人说话,眯着眼看了下来电: 【遥遥】 那头的余淑遥也瞠目结舌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界面: 【阿蝶】 余淑遥的手哗啦啦地颤抖。 所,所以, 这个点, 炽哥接了阿蝶的电话…… 他俩是…又睡了? 她小心翼翼道:“…炽哥,那个,阿蝶在你旁边吗?” 周炽也从备注中意识到, 这是祝春好的手机。他俩的手机一模一样,铃声也都是系统默认,因此接错了。 他微坐起身,靠着床头,看着祝春好雪白的耳后和一小边流畅侧脸,淡淡道: “在。在睡觉。” 余淑遥确定了。 睡了,他俩绝对又睡了。 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谁睡的谁? “啊。那抱,抱歉,打扰你们了……” “嗯。” 周炽不咸不淡应了声。 意思是:确实被打扰到了。 余淑遥:……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按捺不住八卦之心,犹犹豫豫问:“所以,炽哥,你跟阿蝶是……?” 周炽揉捏着祝春好小小的耳尖,引来她一阵不满的小声嗯哼。 他勾了勾嘴角,语气坦然,“阿蝶不让我说。” 余淑遥:…… 因为两边都很安静,祝春好那一听就是累着了又娇又懒的动静,余淑遥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这说不说的无所谓了,她好像已经懂了。 周炽微微俯身,看着祝春好哼哼唧唧不自觉便嘟着的唇,有些心猿意马。 感觉能掐出水来。 他也真上手试了。 被她枕着的胳膊抽出来,支着额,另只手放下手机,从后面圈住她,轻轻掐了掐她的唇瓣,又引起一阵委屈的呜呜。 周炽的喉结滑了滑。 昨晚祝春好紧..张得不行。 他故意不让她锁房间门和浴室门,窗户也大剌剌地敞开着,祝父祝母还在楼下,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和窗外雨水重重砸进泥泞的声音。 而她,任他怎么样都不敢出声。 最多就忍不住呜咽两下,那点音儿细得仿佛能捏碎,刚溢出来又猛地咬唇止住。 脸颊上粉红和泪痕交错,可怜可爱得不像话。 让人想更加恶劣地欺负她。 他按着她唇的指腹不自觉重了些。 确实很湿.润。 祝春好也终于被他反反复复这里那里的骚扰彻底烦醒了,娇气地吼他。 “烦死啦,你让不让人睡觉啦!” 她翻过身来怒目瞪他。 这一眼,视野里不仅有周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有跟她想象中不一样的房间摆设。 祝春好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岚江,她回嘉湖了。 门外传来鲁姨的敲门声和轻声细语,“大小姐,是我打扫卫生吵到你了吗?” 祝春好一激灵,下意识抱住周炽劲瘦的腰身,提起声回答:“没,没有……” 头顶上传来他的轻笑。 听到他笑,祝春好都要哭出来了似的抬头看他。 周炽抿着唇间笑意,一边捏着她气鼓鼓的脸颊,一边拿起手机晃了晃暗示她。 祝春好懂了,“……阿姨,我,我打电话呢。” “好的。” 直到门外阿姨的声音彻底消失,祝春好才缓缓放松下来,也终于感受到那个讨厌的男人还在不停捏着她的脸。 她气得不行,由抱他腰变成推他脸,撵他也不敢大声了,只敢小着声。 “都怪你,你个骗子,根本就没发烧,雨都停了,你快点走呀!” 哪有人发烧了还那样生龙活虎的? 骗子。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好。我走。”周炽捉住她的腕骨,笑得不怀好意,“不过,祝大小姐别忘了,这两天咱俩还剩一次呢。所以你生日前,我们还得见一面。” 祝春好瞬间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周炽他简直不是人。 昨晚他还真能忍住…… 他说的几个地儿转了两轮也没交代。 最后是她累得不行了,趴在浴缸里半睡半醒,听到他在自己…… 他还一直看着她,跟她说。 “祝大小姐,这样不算吧?” 祝春好眼圈泛起红。 变态。 不是人。 祝春好气得对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又挠又咬。 周炽好脾气地任她为所欲为。 骗小猫白忙活一宿,让她磨磨爪子磨磨牙泄泄愤也是应该的。 他还闲闲鼓励她:“祝大小姐,再用点力气。” 终于是把祝春好给气得哭出来。 等到他抱着她哄完让她发泄完,周炽离开前,站在窗边,歪头笑着跟她说了句:“对了。大小姐,你是真的有电话。” “余淑遥打给你的。是你让我接的。” 周炽留下这句话,便利落地翻窗离开。 祝春好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泪花,吸了一口气,看向手机屏幕。 通话时间还在持续中…… 她举起手机放到耳边的时候,听到那头的余淑遥已经笑得不行了。 “遥遥……” “阿蝶哈哈哈,不行了,我要被你笑死了哈哈哈。” 笑声太夸张,祝春好默默将手机拿远。 她擦了擦眼泪,这辈子应该不会更丢脸了吧。 等她把手机放回耳边时,余淑遥正说到:“你怎么会这么怂啊哈哈哈……” 这话祝春好就不服气了。 “你对上周炽不怂嘛?” 余淑遥笑声一噎,干咳一阵,语气意味深长起来: “所以,阿蝶,你跟炽哥……啧。” 祝春好抿着唇,不说话。 “……之前还绝交,死不和好呢啧啧,这就一下子连朋友都省略了,直接到男女朋友了?” 祝春好撇撇嘴,“不止呢……” 既然余淑遥都知道了,那她就直接全盘托出了。 “我们差点就订婚了。” “什么!”余淑遥激动起来。 祝春好叹了声,“说来话长。” 余淑遥好奇:“你回嘉湖了对吧,我今天有课,明天请假回去找你,正好本来你后天生日宴我得回去,我也有事跟你说,晚上我们好好聊聊。” 余淑遥和林听的大学就在嘉湖本地。 “好。” 余淑遥动作很快,第二天下午就到了。 这会儿祝春好已经因为生日宴忙活了一天半,试衣服试造型等等,刚忙完。 她看到余淑遥的打扮愣了下,“穿这么好看,你今天除了来找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余淑遥扁扁嘴,进来便瘫在了沙发上,“嗨,我这件事也说来话长,唉,我跟林听吵架了……” “啊?怎么回事?”祝春好坐她旁边问。 余淑遥以前也谈过几次恋爱,一吵架就会找她倾诉倾诉。 “他前天晚上背着我偷偷去酒吧玩了,就刘二新开业的那个,要不是刘二发了个朋友圈,合照里有他,我还被他骗,以为他在网吧通宵呢。我早该醒悟的,林听就是个浪子,玩咖,就不该指望他回头……” 祝春好听着直皱眉。 林听虽然是他们四个里最能玩的,但之前谈过的那几段风评也不差,没传出过什么脚踏两只船之类的。 “他去怎么玩的?都玩什么了?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不知道玩什么了,我把他拉黑了,不想听他解释,反正我看着那照片里有好几个漂亮妹妹。” 余淑遥赌气道:“他不是会玩嘛?我也要玩,我今晚不仅要去酒吧,我还要点男模!” “……男模?”祝春好惊奇地眨眨眼。 “对啊!给你看刘二发的照片,好多男模呢。”余淑遥坐过来给她看手机,“你瞧这腹肌,这胸肌,这肱二头肌,还有这种叫姐姐的小奶狗……” “哦。”祝春好瞥了两眼,反应平平。 余淑遥纳闷,“你怎么这么平淡?你是特种兵吗?坐怀不乱啊?” 祝春好“唔”了声。 就,这些周炽就有啊。 而且还比他们的都好看。 他们有的肌肉块太大了,有的是平板白斩鸡一张。 还是周炽的好,不夸张也不瘦弱,力量感和紧实度,都恰到好处,性.感死了。 余淑遥放下手机,朝她挤眉弄眼,“阿蝶,你明天生日吧?我礼物给你备好了,今晚再带你去酒吧玩玩?点几个男模涨涨见识?当赠品了,咋样?” “咳……不,不要了吧。”祝春好尴尬拒绝。 周炽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发疯,然后可劲儿折腾她。 余淑遥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气道:“唉,你这是被炽哥拿捏住了啊?” 祝春好矜傲地挺起小腰板,“怎么会?明明是我拿捏他。” 周炽为她做的事太多太重要了,她都不好意思说给别人听。 余淑遥:“啧,所以你说的差点订婚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之前说好这次回来生日宴顺便见家长订婚,但是……”祝春好刚起了个头,突然警觉。 她起身,检查了遍房间的门窗,确定都是锁好的,外面也没有别人,手机也是关好的,没打开什么通话,才重新回来。 把余淑遥看得好笑,瞧这怂的,还说没被炽哥拿捏。 祝春好坐好迟疑了会儿才轻声道:“但是,我有点后悔了……” “为啥后悔啊?”余淑遥肯定道,“感觉你俩天生就是一对。” 从前炽哥颁奖典礼宣布他有爱人时,她就一直想不出那个爱人会是谁,那时候灯下黑,她和林听都直接把阿蝶略过去了。 但自从知道他俩好过,余淑遥就立刻觉得—— 炽哥和阿蝶就该在一起。 换了别人谁都不行。 “就是,好像有些太快了。”祝春好为难着措辞。 她不是不想和周炽在一起,但刚复合没两天就订婚,太快了,让她都失去了真实感。 余淑遥琢磨了琢磨,还是觉得她是因为被炽哥拿捏了,且见识的男人品种太少了,该带她去多看看别的男人。 “今晚跟我去酒吧玩吧,阿蝶。说不定我们多见识几个男人,你就知道该不该跟炽哥订婚了。” 祝春好怀疑:“真的嘛?” “真的啊。你从小到大,身边的男生最熟的就炽哥和林听,他们俩一对比,没瞎的都知道是炽哥更好……当然,我是瞎了。” 祝春好思索了下,依旧摇头,“不要了吧……” 他们既没周炽帅,又没周炽身材好,没什么去见识的必要。 余淑遥磨她:“去嘛,我们就是去玩玩看看,他们男生不也能去玩吗?我们怎么就不行?” 见祝春好仍然纠结,余淑遥开始装可怜,“阿蝶!你就当陪我了嘛呜呜呜,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祝春好见不得她这个样子,答应下来:“好。陪你。” 余淑遥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好耶!啊对了!炽哥今天忙吗?” 别再在那里遇见他,那她这个勾搭阿蝶去酒吧的人就完了。 祝春好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刚刚这人还打电话说晚上要来她家完成这周剩下的那一次,被她以余淑遥要睡她家给拒绝了。 当时她听到了他那边男秘书要他去开会的声音。 “他要工作,应该是忙的。” “嘿嘿,那正好。你快去换身衣服,再补个妆,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 祝春好指指身上,“这身不行吗?” 她这也是今天出门逛过街的一身,简简单单的连衣裙。 “去酒吧诶,不是清吧!你这身太纯了,得辣一点你懂嘛。哎,算了,我来帮你选吧。” 余淑遥进了她那大衣帽间。 “咦,你把镜子背着放做什么?”余淑遥看着角落里对着墙的穿衣镜奇怪。 祝春好视线游移了下,耳根儿有点红,“就,看着它不舒服……” 看到它就想起周炽在她身后逼她对着它…… “哦。”余淑遥没多问,便开始给她选起衣服来。 “你也穿吊带短裤吧?我们闺蜜装……” “好。”祝春好对穿什么无所谓,像个换装游戏里的npc,被余淑遥拿着衣服挨件比对。 余淑遥挑了一圈,最终选出件酒红的露背吊带。 她拿着它往祝春好身上比了比,“这个好,够辣够性.感。” “红色吗?”祝春好明显迟疑。 “对啊。红色多靓多显白,你身材好又白,穿肯定好看。” “好吧。” 红色就红色。 反正周炽又不在。 “还要挑配饰……哇!阿蝶,你有这么多蝴蝶吗?” 余淑遥看到那满满五柜子抽屉的蝴蝶配饰,震惊了。 祝春好点头。 每次逛街或者什么官网上新品,只要看见带蝴蝶的,她基本都是无脑入,不管是什么东西。 她爸她妈还有周炽也是这样,遇到就会买来送她。 所以她这有关蝴蝶的饰品,多得根本用不过来。 余淑遥看得眼花缭乱,直接选了本身就是配套的腿链和腰链给她。 “这套吧,搭红吊带绝对好看。” 祝春好看了看,思考了下,也想不出这套首饰是什么时候买的,谁买的了。 “行。”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余淑遥都看直了眼,呆滞好一会儿才激动道: “绝了!阿蝶,我们这就出发,直接杀疯全场!” 两人挽着胳膊下楼,祝父正在楼下。 他看着祝春好这身穿搭,也愣了愣,问:“阿蝶你们这是去哪儿?” 祝春好随口道:“去酒吧玩。” “去酒吧?哪个酒吧?” “就刘家那个,叔叔。”余淑遥礼貌回复。 “哦。”祝父恍然,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阿蝶你不带保镖?” 祝春好换着鞋,“带什么保镖啊?出去玩哪有带保镖的,让司机在门口等我们就好。而且刘二又不是不认识我和遥遥,有事的话我们找他就行了。” 祝父还想再劝,眼珠转了下,又忍住,微笑着答应了:“哦。那去吧。” 现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该他干了。 该交给别人了唱白脸招人恨,他唱红脸才对。 看着自家闺女光彩夺目地出了门后,祝父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余淑遥估计的没错,祝春好一进酒吧门,便感受到了四周惊艳的目光。 她平时不太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因为射击训练主要还是以运动服为主,这也是她第一次来酒吧。 余淑遥给她选的红色吊带,后面系带露背,一整片白得耀眼的光洁后背,被细窄的红带勾缠交叉绑着,终止在柔韧的腰肢上方。 而接着往下的,是卡在腰部最细的凹陷处的那条坠着铃铛的腰链,将本就完美的腰臀比勾勒得无比动人。 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腰链也上下微微移动发出细碎的脆响,数个小铃铛中间那只蝴蝶,翅膀闪动的银色光芒映着脐旁的红色小痣。 再配上热裤下,白皙大腿上的红宝石蝴蝶腿链,和她那圆钝清澈的杏眼。 又纯又欲。 没等她们走到包厢,旁边的人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搭讪了。 祝春好被他们毫不掩饰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舒服。 酒吧里的冷气开得也足,露在外面的那截细腰悄悄起着细小的战栗。 她抿了抿唇,刚想问问余淑遥包间还有多远。 就感受到,微凉的腰间,覆上一只滚.烫的手,那颗诱人的嫣红小痣被狠.狠地,带着点惩罚意味地摩挲了下。 祝春好心下一跳,还没来得及转头,熟悉的色.气冷香便从后背袭了上来。 酒吧暧昧的灯光下,那人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戴着我送你的腰链腿链来酒吧。” “祝大小姐,你挺会玩啊。” 算什么保镖 祝春好被大手牢牢攥住腰, 猛地带到了他的怀里,光.裸的后背撞到坚.硬炙.热的胸.膛上。 腰链上的小铃铛都被撞得颤巍巍作响。 她僵硬着转过头。 对上了那双弧度锐利的桃花眼。 周炽黑西装黑衬衣,像是刚从会议室出来, 口罩上方的眸微垂着看她。 头顶蓝蓝紫紫的昏暗光线, 和他深邃低压的眉骨, 让祝春好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得他身上的温度又热又冷。 她不可抑制地抖了下,心虚地唤了声:“阿炽哥哥……” 周炽没什么反应。 祝春好咬了下唇。 她点儿怎么就这么背呢? 周炽不会是真在她身上放监控器了吧? 猝不及防之下,祝春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解释, 只能先捡着简单的说,“我不是故意戴这套腰链……” 话没说完, 便倏忽停住。 她这样岂不是在说她根本就不记得这是他送的了…… 果然, 头顶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笑。 祝春好感觉腰间的手捏的她更紧了,赶紧弱弱补救道:“阿炽哥哥,我以后不戴了……”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别啊。” 周炽把她揽近了点,呼吸隔着口罩,仍能感受到热度。 “很好看。以后在家里也这样戴, 这样穿。 祝春好低着头, 脸悄悄红了。 她才不要。 周围本来想上来搭讪的人一见她身边有人了,还像是跟她认识的且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便都识趣地退了。 那边的余淑遥也讪讪道:“炽哥……好巧哈……” 周炽冷笑了下,没看她,视线仍然钉在祝春好身上:“余淑遥, 这事儿以后再跟你算。” 被他盯着的祝春好和被他警告的余淑遥后背同时一凉。 余淑遥心如擂鼓着竟然还有些庆幸, 幸好没在她们点完男模之后再被炽哥抓包,不然可就真完了。 她瞎想着,突然就看到了周炽身后那个花花绿绿的身影, 顿时大怒,指着他道:“好啊你林听!你前天背着我偷偷来就算了,今天竟然还敢来!” 被炽哥记上这事儿归根结底还不是全赖他! 林听赶紧过来牵她手,伏低做小:“遥遥你听我解释,我前天晚上真的就来给刘二捧个场,什么也没干……” “滚啊你……”余淑遥不想听他狡辩,朝包厢大步走去。 两人你追我赶,很快就把揽着腰慢吞吞的祝春好和周炽抛在了后面,也为祝春好提供了新的思路。 她瞳仁悄悄转了转,学着余淑遥的语气,细声细气道:“喂,周炽,你不是说你工作呢?好啊你,竟然背着我偷偷来酒吧,你……” 然而,在他静静看过来的眼神下,她的脑袋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没了音儿。 不对吧…… 为什么到了他们这儿,发展的方向好像跟人家完全相反。 祝春好说不下去了,尴尬地咳了声。 “我什么?”周炽俯下身,裤子摩擦到了她大腿上的蝴蝶腿链,冰凉的腕表也贴在了她的肌肤上。 一热一冷让祝春好打了个激灵,她往旁边躲了下,“你,你怎么来了……” 周炽哼笑了声,缓声道:“我是受委托来给祝大小姐当保镖的。” 祝春好眨巴眨巴眼,想明白了。 原来是她爸告的密! 周炽懒懒散散地拨了下她的腰链,又是一阵细碎响声,“我做我的保镖,祝大小姐你玩你的,就当我不存在便好。” 怎么当不存在啊? 有哪个当“保镖”的会这么放肆地搂着“大小姐”的腰? 甚至都到包厢坐下了,他还不放开。 一手闲散撑着下颌,另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时不时就揉一揉她腰上的那颗小痣,拨一拨腰链上的小铃铛。 祝春好被他弄得身上有些发软,但也不敢抗议,只能忿忿腹诽:这算是什么保镖,这是位爷还差不多。 坐在对面的余淑遥和林听还在吵架,不过吵了一会儿,林听也终于解释明白了。 “……那些小姑娘是刘二的好姐姐好妹妹,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啊。我那天晚上一开始确实在上网呢,后来被刘二叫来捧场,以为你睡了,就想着明早再告诉你。谁知跟他们喝得有点多了,回家睡到下午,醒来就发现你已经把我拉黑了……” “……真的啊姑奶奶,你不信查监控!我现在就把刘二叫来,带你去查监控行不行?” 余淑遥其实早就信了大半,此时也只绷着脸,“你当我很闲吗?我是来玩的,不是来查你那些破事的!” 林听一听这话便知道她多半是不生气了,忙转移掉话题,“好的好的,今晚好好玩儿。遥遥想玩什么?我们下去舞池蹦一会儿,还是吃点喝点?” 余淑遥瞥了眼对面的周炽和祝春好。 这位爷在,还蹦啥啊蹦? 她要是敢叫阿蝶一起下去舞池跳,他就敢折了她腿。 至于男模就更是没戏了。 余淑遥定了定心,继续跟林听阴阳怪气,“你不是来过,常客吗?林大少爷给推荐点好喝的酒尝尝呗。” 林听笑了,答应着:“好嘞。那遥遥你来杯吉姆雷特?他家这个不错。我还老规矩长岛冰茶,炽哥酒量好就B52轰炸机……” 祝春好一听,转向旁边男人,“啊,你也喝吗?” 周炽侧头冲她挑了下眉,“我是大小姐的保镖,大小姐让我喝我就喝,不让我喝我就不喝。全凭大小姐心意。” “那,那你,喝吧。” 周炽的酒量酒品外人看起来倒是很好,只有她知道,他沾酒之后,本来就强.盛的某方面欲.望会再澎.湃一点,是不发.泄光洗冷水澡远远不够的程度。 不过,反正她今晚和余淑遥睡,他自己又不是不能解决。 前天看他自己解决得挺熟练…… 林听拍板,“那炽哥就B52,阿蝶你来杯……” “我不喝。”祝春好打断他。 林听却好像没听见般,“你来杯青瓜金汤力吧?他家这个度数很低的。” 祝春好坚定摇头,“不喝。” 她才不要再在他们面前耍酒疯,疯一次能被嘲笑一整年。 “真的很低,8%顶天了,就算你喝一口都不一定能醉。”林听继续劝道。“而且,来酒吧不喝酒啊?那阿蝶你来做什么的?” 来跟着余淑遥长见识的…… 但这是打死她都不能说出来的。 祝春好没吭声。 林听锲而不舍:“有炽哥在你怕啥?你发什么疯炽哥也能把你弄回去。这个真的很好喝的,跟饮料似的,很清爽,你舔一口尝尝就得了呗。” 祝春好犹豫了下,“还是算了吧……” 有点心动,但她对她的酒品不抱任何希望。 “怎么?阿蝶,你是不放心炽哥还是……”林听挤眉弄眼,“你根本就不是来喝酒的?哦~我想起来了,他家除了酒不错,还有个特色是男……” 身旁投来的目光好像深了些。 “来喝酒的!”祝春好紧张之下脱口而出。 她恶狠狠地瞪了眼林听。她今晚如果到家还能清醒的话,一定要跟余淑遥吹枕头风,给林听穿小鞋儿。 祝春好瞪完他,又转向周炽,“周炽,我能喝吗?” 周炽微微歪头,“今天大小姐做什么都可以。” “那如果我醉了,你要把我送回家哦,还有余淑遥,我今晚和她一起睡。”她眼巴巴看着他叮嘱。 周炽唇角扯出点不明含义的笑,“好。” 林听乐呵道:“那阿蝶就青瓜金汤力啊,我一会儿嘱咐给你少加金酒,放心,不会醉很久,一定让你今晚就醒酒……” 祝春好不想再听林听讲话,哼哼着扭过头去。 余淑遥也烦林听不长眼色,白了他一眼。 好端端的劝阿蝶喝酒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别看炽哥现在好像没什么反应,万一阿蝶真喝醉了,他肯定要生气的。 等到酒上来,林听又是夸得天花乱坠。 余淑遥尝了下,“行了啊。就正常水平,别搞得好像这酒吧有你的股份似的。劝我们喝酒你有提成吗?” 林听嘿嘿笑,没反驳,“阿蝶,你也尝尝呗?真的不会醉很久,你明晚不是还有生日宴,我难道能故意坑你吗?” 祝春好撇撇嘴,不理他,而是转头看旁边周炽。 周炽那酒,一打6shot,还需要点火。 他领带扯得松松垮垮的,衬衣扣子解了两颗,在酒吧的这种氛围下,显得性.感暧.昧。他边懒散撑着额,边擦开他那个防风打火机。 小小的火苗在他手中极其乖巧听话,慢条斯理地绕着圆圆的杯口烧了一圈,待杯口完全预热后,才在中心点燃。 从祝春好角度看,蓝色火焰腾得燃在他的眉心。 奶咖和烈酒混合的甜味儿散了出来。 她咽了下口水。 周炽这人怎么点个火都这么色.气? 像是把她也给点了。 周炽用吸管,一口一杯,喉结每次就利落地滑动一下,6shot全下去,他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祝春好有点馋他的这个酒,感觉他的这个酒喝起来酷死了还不醉人的样子。 周炽视线一秒都没离开过她,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被他看在眼中,也看出她感兴趣。 “再给祝大小姐喝一打看看?”他翘着唇问。 祝春好眼睛亮了:“好!” 林听在一旁欲言又止。 这酒闻起来甜甜腻腻的,是小女生会喜欢的味道,但其实很有劲的,正常人1至4shot就醉的,出了名的“断片酒”,而且这一打最上层还是加强版的生命之水。 就连他这种经常出没酒吧的,喝个一打也就顶天了。 不过他又一想炽哥酒量一向很好,还从没见他喝醉过什么样,便听话地叫来了服务生点单。 周炽又给祝大小姐“表演”点火喝了一打后,依旧面色如常,只有握着她腰的手好像更烫了。 他身上一股好闻的甜酒味儿,勾得祝春好也忍不住,用吸管沾了一大滴自己的酒,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下吸管末端。 三人齐齐注视下,她轻轻砸砸嘴。 还行,有点像杜松子的味道,酸酸涩涩的,晕眩的程度好像的确不是很…… 下一秒,祝春好倒在了周炽的肩膀上。 余淑遥倒吸一口气,很想锤林听一顿。 瞧吧! 阿蝶什么酒都不行的。 林听完了,肯定要被炽哥骂了。 她看向周炽。 却没想到周炽像是早料到般,脱下黑色西装,给祝春好披在了肩上,单手将她的脑袋扶到一个她会相对舒服的位置。 之后,他淡声问林听:“过年那次阿蝶就是舔了这么一口?晕了多久发疯的?” 林听收敛了刚才的嘻嘻哈哈,跟上下属似地回答道: “是的。十五分钟吧。不过那次是白葡萄酒掺了点大都会,比这个度数高了大概10%。这回阿蝶估计晕个几分钟就差不多了。发会儿疯再睡个一俩小时绝对就可以清醒了。” 周炽面无表情:“行。” 而余淑遥张了张嘴。 等等,他们俩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这种对话? 她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但也不敢说什么,她对林听理直气壮,但对炽哥终究是理亏。 而且,炽哥对除了阿蝶以外的人,脾气都是平等的差,更别说他现在还喝了两打B52。 周炽侧头细细观察着祝春好的反应。 而林听和余淑遥大气不敢出。 三人气氛微妙地坐了几分钟。 直到歪在他身上的祝春好轻轻动了下,含糊着“嗯嗯”了声。 周炽眸一敛,抬手点亮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他打开录音。 余淑遥在对面看得一头雾水。 录音又是什么意思? 她悄悄看向林听,目光询问。 林听不着痕迹摇了下头,示意别问别管。 周炽摸了摸祝春好因酒精而汗津津的额头,轻声道:“阿蝶,醒了吗?” 祝春好迷蒙着睁开眼,入眸就是周炽的侧脸:“唔,阿炽哥哥?” “嗯。”周炽应。 祝春好揉揉眼睛,“这哪儿?啊~酒吧……” “对。是酒吧。” 周炽捧着她的脸,声音温和得诡异,“想起来了吗?你今晚来酒吧是做什么来了?” 听到这,对面余淑遥的头皮骤然绷紧。 祝春好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啊,陪遥遥,还要长见识……” 周炽摩挲了下她因为微醺而泛红的眼角,轻声问:“嗯?长什么见识?” 祝春好被他弄得半眯着眼,嗓音清脆: “男模…要点男模长长见识……” 抚着眼角的手一重,祝春好的眼泪登时就流了出来。 周炽掀起眼皮,偏头看向余淑遥。 漆黑的瞳仁掩着翻滚的戾气。 只一眼,余淑遥便浑身生寒,一动不敢动。 “阿炽哥哥……”祝春好却没事儿人般还在因为他这揉重的一下委屈着。 周炽转过脸,望了她好一会儿,才抬手给她擦掉眼泪,语气平静道: “不是哥哥,是老公。阿蝶说好过两天要订婚的,对吗?” “呜呜呜不要……”祝春好几乎是下意识道。 “阿……”余淑遥再也忍不住了。 点男模以炽哥对阿蝶那样好,最多也就醋一醋,开玩笑似地收拾收拾,但悔婚,跟那完全不是一个高度的事了。 余淑遥想要阻止她说下去,结果被旁边的林听猛地拉了一下胳膊打断。 祝春好也就哼哼着说了出来: “……我不要老公,也不要订婚。” 包厢里骤然安静无比,只有祝春好拱着周炽颈窝,咿咿呀呀的难受声。 半晌,周炽笑了声,短促的笑声跟掺了冰碴儿似的。 “为什么不要订婚?”他扣住祝春好的下巴,让她停止乱动,一字一顿问。 祝春好不舒服地扭了下,却丝毫挣扎不动,“呜呜呜我后悔了,我不要和你订婚……” 余淑遥此时都想哭了,硬着头皮解释道:“炽哥,阿蝶说的不是那种后悔,你……” 周炽面无表情看向她。 余淑遥狠狠将话咽了下去,噤了声。 周炽暂停了录音,嗓音很轻:“阿蝶,你现在能走吗?” 祝春好脸上还挂着泪珠,倚在他肩上迟钝地点点脑袋,“啊?我能啊,我没喝醉哦,我清醒……” 她话音还没落,便被周炽抓起手腕拽起来,跌跌撞撞带着渐行渐远的铃铛声出了门。 两人走了得有几分钟后,余淑遥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猛地给了林听后脑勺一巴掌:“都怪你!非起什么哄让阿蝶喝什么酒!” 林听任她打了几下,抱着头欲哭无泪:“……遥遥,是炽哥,炽哥让我这么干的呀!” 余淑遥举在半空的手僵住,“……炽哥?” “对啊!你说我敢拒绝吗?!而且炽哥说了,只要我能让阿蝶舔一口酒,并且保证她能在十二点前清醒过来,就把那个和我家合作的项目直接交给我。你知道的,我要是能干成,在公司里的话语权就会更大,对咱俩以后在一起……” 余淑遥又是狠狠抽了他脑门一下,眼圈红了,“所以你就把阿蝶卖了!?” 林听也很无奈:“我真不知道炽哥要问阿蝶这个啊,我以为炽哥跟她闹着玩儿呢,就像过年那会儿咱俩忽悠阿蝶说那是葡萄汁一样……” 余淑遥指着他:“林听,你……” 林听握住她的手,“遥遥,他俩的事我们别管。管不了。你是能管得了炽哥还是能管得了阿蝶?” 他信誓旦旦,“你放心,炽哥那么宠阿蝶,不舍得把她怎么样的。” 余淑遥咬了咬牙。 那是他没瞧见上次。 …… 头痛。 太阳穴又酸又胀。 祝春好捂着脑袋呻.吟了下。 而后就感受到温热的手穿过她的手指,指腹在她的太阳穴上按压着,力道恰到好处,他身上的味儿也特别好闻。 全身像泡在浴缸里,很舒服,舒服得她昏昏欲睡。 她软软叫了声,“周炽……” 少刻,周炽才“嗯”了声,听不出情绪。 看来她是醒酒了。 她清醒的时候,除了撒娇讨好或者犯了错,都直呼他的名字。 正好,他想要她清醒着和他。 不然,毫无意义。 就在祝春好被他按得要睡着了的时候,闹钟声响起。 “几点了?” 她带着鼻音问,感觉还没睡醒,就天亮了吗? 周炽回答:“晚上十一点。” 祝春好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晚上十一点为什么要定闹钟? 大脑一片混沌,睡觉之前的事情很模糊,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思考。 他停下手,关掉闹钟,拿着杯子哄着给她喂水。 “喝一点,不然一会可能会脱水。” 祝春好乖乖地张开嘴,可是这次周炽不知怎么回事,灌得很急,没掌握好分寸,倒得多了些,水流顺着艳红的唇溢了出来顺着下巴滑下去,还没到肩带处,便跟脖颈上面的细汗搅浑在一起。 深红吊带上方,是波光粼粼的一片雪.白。 “舒服了吗?”他嗓音微沉低哑。 祝春好扭了扭湿.漉.漉的颈儿,懒洋洋“嗯”了声。 “那祝大小姐,该起床了。”他轻轻道。 祝春好迷迷糊糊撅了撅水润的唇,“嗯?起床干……”嘛? 她话没说完,便被他从柔软的沙发上强.硬地拉了起来。 猫眼还闭着,小脸就被.迫贴到了一个冰凉的平面上。 骤冷的温度让祝春好嘶了声,不适地睁开眼。 发现,面前是巨大的落地窗,而窗外,是有点熟悉的露天游泳池和黑漆漆的树林…… 她还在迷糊着思考这是在哪儿的时候,听到身后男人压过来的声音。 “嗯。起床干。” 她的手被他从后面十指相扣,引着扶向落地窗的玻璃。 而纤细的腰肢被他狠.狠按下去,蝴蝶腰链的铃铛发出不堪受力般的脆响。 咖啡利口酒与伏特加的炽烈吐息沿着她脖颈上的湿润水意烧上来,烫得她颤.抖窒息。 “祝大小姐,扶好了。” 铃铛响了一夜 铃铛细碎的撞.击声, 和与大片肌.肤接触的玻璃凉意,给祝春好吓得清醒了点。 她想起这是在哪了。 这是在与她家几步之隔的周炽家,顶楼的琴房。 刚被温水滋.润过的喉咙莫名干.涩起来, 她努力向后转头, 想看到隐在昏暗中的周炽:“周炽, 你,你要做什么?” 透明落地窗外的露天泳池灯火通明,屋内却没开灯,从她的角度看回去, 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感受到他带来的深沉压.迫感。 周炽的手指拨开她散乱的黑发,勾着性.感交错在后背的红色绑带, 笑声轻而痞气。 “这话问的。” 他覆.上了她颤.抖的蝴蝶骨, 像对待瓷器般,用手指骨节轻轻刮蹭着上面珍珠粉般的细汗。 “小蝴蝶,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要干什么了吗?” 熟悉的裹着浓.浓危.险性的嗓音,让她陡然想起刚刚他那句露.骨的话。 祝春好惊惶地挣扎了下:“你疯了嘛!不能在这儿……会被外面的人看到……” 周炽指骨一反, 手心牢牢压制着她不安的扭动。 “祝大小姐刚睡醒, 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紧.贴她耳边,喷.洒的呼吸混着甜腻热燥的酒气, “你要不要先想想自己喝醉的时候说了什么啊?嗯?祝大小姐?” 他身上勾.人的味道,让祝春好有些恍惚,被浅淡醉意覆盖的记忆开始逐渐苏醒。 去酒吧, 被劝酒, 喝醉…… 而后,她亲口说出的几个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祝春好死死咬了下唇。 半晌,她语气软和了些, 有些无辜:“阿,阿炽哥哥,我喝醉了,断片了,是不是又说胡话了,你别当真……” 钳.制着她脊梁的手重了重,周炽的面容从黑暗中靠近在她颈.侧,透过玻璃的反光,她终于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唇边的笑意一点温度都没有,桃花眼黑得骇人: “嗯。知道你会断片,所以都给你录下来了。” 祝春好的呼吸一滞。 对她来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来。 “…要点男.模长长见识。” “…我不要老公,也不要订婚。” “…呜呜呜我后悔了,我不要和你订婚。” …… “记起来了吗?祝大小姐?要不要我再给你放一遍?” 他的手不知不觉从她的脊背,滑到了她脖颈的敏.感部位,扼住她,轻柔却危.险地摩.挲着。 “不要!” 祝春好被他捏得腿.根.儿发软,再也装不下去断片了,带着哭腔求道,“阿炽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我们就像一开始说好的,先见家长好不好……” 周炽轻笑了声,“祝大小姐怎么会做错?” 他不疾不徐,“祝大小姐耍我是对的,是我做错了,我错在以为订婚就足够了,看来是不够的。” 他已经不满足于订婚了。 订婚算什么,应该直接领证,才能光明正大叫她“老婆”。 “今晚我们纯粹点。纯粹地做。好吗?” 周炽轻轻一个力道,祝春好便被按着再次压向了玻璃,凌.乱的呼吸在落地窗上凝结着暧.昧的雾气。如果她不想小脸狼狈地贴在那片冰凉上,双手就只能像他说的那样扶着玻璃,再无法挣扎, 短裙下的饱满臀部被.迫高高翘起。 赤.裸的脚尖踮在窗前几厘米高的小台子上。粉白的脚背可怜地绷.紧,才能和他的高度匹配。 这个姿.势让她羞耻到泪水都冒了出来。 “阿炽哥哥,我,我不敢了……我们去别的地方,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看着她哭得可怜求饶的样子,周炽瞳仁又黑了一圈。 “别怕,祝大小姐。家里没有别人,没人能看到。琴房隔音效果好,今天你可以放心叫。” 祝春好一点都没有因此受到安慰,反而颤得更厉害了:“不行的,哥哥,求你了呜呜呜……我,我还没洗.澡……” “给你洗了,还重新穿上了衣服。” 他低头用犬齿勾.着她的红色肩带,单手缓缓松着领带,“因为阿蝶穿这身很美,想你穿着.做。” 祝春好这才惊觉,她衣服和腰链腿链虽然好好的都在,跟在酒吧时一模一样,但胸.前与玻璃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小吊带。 是胸.贴被撕.掉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丝.滑的触感遮住了她的双眼,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这样,祝大小姐,会不会感觉好受一点?” 黑暗中,身前是冰凉的玻璃,身后却是炙.热的周炽。 甜热的酒气充斥着鼻腔,她的下巴被牢牢扣住,泪珠汹涌地流着,沾湿了他刚给她围在眼上的领带,晕出更深的痕.迹。 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哭得不行。粉腮上全是盈盈的泪珠,鼻尖和嘴唇通红。浑身抖得像只被雨淋湿的猫儿,身上那浆果味儿被酒醺得更浓郁了。 晶莹剔透的眼泪、小兽般细弱的哭声、甜丝丝的体.香,无一不在激发着周炽的黑暗面。 他不轻不重地扯了下系在她眼上的领带,祝春好被迫向后,仰起脆.弱的颈儿。 冰冷的皮带扣触上了她的后腰,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她抽泣着,“阿炽哥哥,这样…不可以。疼……” 那天在穿衣镜前便是这样,他就没继续。 黑暗中,周炽贴着她颈侧的动脉笑,嗓音带着狠意: “可是祝大小姐,如果不这样,你他妈怎么长记性啊?” 祝春好被他这句话吓得颤得要命,“……周炽!你喝醉了,清醒一点,你现在失.控了……” “看来祝大小姐以为,我在酒吧后面喝的那6shotB52是白给你表演的?” 周炽在她圆润的耳尖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那是收费的。” 1 shot. 1 time. “阿蝶,距离今晚过去,还有…哦,四十分钟了,时间有点赶,所以……” 祝春好哭着摇头,“不,不行……” 周炽笑了声。 直截了当、不容拒绝的嗓音从后面压上来。 “祝大小姐,反对无效。” 支.离.破.碎的铃铛声响了一整夜。 午夜0点的闹铃响起时。 周炽重.重.喘了下,在他怀里的祝春好耳边沙哑道: “生日快乐。小蝴蝶。” * 祝氏大小姐二十二岁的生日宴在5月19号晚上七点举行。 余淑遥从昨晚便没敢给祝春好发消息,也没敢打电话,因为担心被不该知道的人看到听到,直接提前了2个小时去酒店找她。 打开顶楼套房的门,就见“不该知道的人”——昨晚那位阴沉着脸濒临发疯状态的爷,一身帅得打眼儿的跟阿蝶身上礼服有点配的正装,笑眯眯杵在正化妆的阿蝶身边。一副很好脾气很好说话的样子,哪还能看出夜里那跟要刀人似的戾气? 而她以为的可能要被“收拾”一顿的祝春好,则红着眼圈板着小脸,理直气壮地高高仰着脑袋,一副死也不会搭理他的傲娇小模样。 气氛有些诡异。 余淑遥纳闷地挠了挠头,怎么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像是颠倒了过来。 因着边儿上有那位在,余淑遥不敢造次,只越过给祝春好化妆弄头发的化妆师造型师,跟她打了个招呼:“阿蝶,生日快乐~我来了,给你带了礼物,你……” 话没说完,看到她来了的祝春好红唇扁了下,委屈巴巴地叫她:“遥遥……” 声音里带着水儿。 一旁的周炽也闻声看过来,挑了挑眉。 “余淑遥,昨晚那身红吊带和腰链腿链是你选的?” 余淑遥后背瞬间绷直,出了一身冷汗。 阿蝶今天还过生日呢炽哥这就要开始算账了……? “是……”她硬着头皮道。 谁知周炽微微颔首,面带笑意:“嗯。选的不错,很好看。” 余淑遥愣了下。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异常友好的态度是怎么个意思,那边的祝春好就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气得泪花都溢了出来,鼻音浓浓地吼他:“周炽!你闭嘴!出去!” 余淑遥瞠目结舌。 就过了一晚上而已,阿蝶胆儿就这么肥了? 悔了婚不说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跟炽哥说话? 更令她震惊的是,周炽竟然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笑了笑,含情眼溺人地弯着。 他单膝跪在祝春好面前,用西装口袋巾轻轻沾掉她眼角的泪珠,温声哄道: “别哭了,别再把妆哭花了。我不说了,我出去,有需要就喊我……” 他顿了下,微笑着慢吞吞道: “老婆。” 被窝里横 “周炽!” 在余淑遥震惊的目光下, 祝春好脸红得像要滴血。 周炽轻轻摸了最后一把她粉扑扑的小脸,懒洋洋笑着举手投降。 “叫顺口了,不小心的。别哭, 我这就走。” 祝春好气鼓鼓瞪着他。 才叫了几声啊就顺口了? 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刚刚也是这样。 一开始换衣服时人家造型师问她:“祝小姐, 您看当时选的是这套礼服和首饰对吧?” 她刚要答应。 周炽就在旁边横插进一句:“不对。” 她正纳闷之前选的时候他又没和她一起, 他怎么会知道时。 周炽闲闲开口:“不是祝小姐,是周太太。” 祝春好:…… 她脸烧着狠狠警告了他一眼,忍了下去。 不跟他计较,造型师和化妆师这些都是她家的自己人。 可周炽却好像从这一次中得到了乐趣, 过了会儿,化妆师要给她化妆时, 他就直直在旁边看着, 化妆师礼貌地问他:“周先生要不要先去隔壁休息室等一下?这边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周炽在旁边抱着胳膊闲闲开口:“不用。” “我就在这等我太太化完。” 祝春好:…… 她给过他一次机会了! 她让化妆师造型师先出去,单独留他在套房里教训,没想到被他压制住“反收拾”了一顿。 还被他按在沙发上亲着唇角调侃,“亲肿了,真好看。” 所以刚刚, 任周炽在旁边哄了一场化妆的时间, 她也没吭声,以为他应该能懂她有多生气了, 结果,他现在竟然又故伎重演,一而再再而三。 祝春好决定一会儿整场晚宴, 除了开场舞是早就定好得和他跳, 之后她都不会再搭理他了。 周炽都走了好几分钟,余淑遥还处于一个很恍惚的状态。 直到工作人员给祝春好化完妆做好造型出去后,她才喃喃问道: “阿, 阿蝶,刚刚炽哥是在跟你开玩笑还是……?” 看着祝春好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余淑遥顿住。 看来不是开玩笑那样叫了。 所以…… “你们又商量好要订婚了?”余淑遥问。 祝春好抿抿唇,支吾道:“我们……” 她犹豫了会儿,似乎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叹了口气,低着头从手包里摸了摸—— 掏出了一个小红本。 余淑遥看到封面上那三个字,眼睛都直了。 【结婚证】 祝春好吸了吸鼻子,弱弱道:“不是订婚,是,是结婚了……” 余淑遥嘴巴张了半晌,才发出点干巴的声音:“不会吧……” 她没记错的话,昨天阿蝶还说不想订婚,而且酒后吐真言被炽哥抓包了。 然后今天就直接领证了……? 这连24小时都没有吧? 余淑遥哆嗦着手将那小红本接过去,翻开,确实是: 【祝春好】【周炽】 “嘶。” 余淑遥稀奇地拿着翻来覆去瞅了好几遍。 而后不小心偏了个题,“啧,照片上炽哥…平时就没见他笑这么温柔过,你俩这照片,照得好配好好看。” 果然阿蝶和炽哥就是最配的。 祝春好耳尖红了红,“也就还好……” 余淑遥又看了好几眼,才终于在内心深处完全接受了这一突发事件,把结婚证还给她,八卦道: “所以,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结婚领证了?” “唔……” 祝春好琢磨着措辞的时候,余淑遥仔细端详着她露在礼服外面的莹白皮肤,终于在她的颈侧,发现了一个被遮瑕几乎全部遮住的浅浅牙印。 她又想起以那位爷的强势作风,灵光一闪:“不会是炽哥又收拾你了?然后……逼婚了?” 祝春好眨了眨眼,好像差不多是这样的。 她其实自己也有点混乱,整件事完全就是被赶鸭子上架。 夜里过了0点后,周炽坏心眼儿地一个劲儿磨她,跟她报着次数,而后每报一次就说一句生日快乐。 他不提她生日还好,一提她便委屈,哪有人这样跟别人说生日快乐的? 中间换地方的时候她缓了会儿含着泪吼他:“周炽,你,你还知道我今天过生日啊呜呜呜,我生日你就这么对我?” 周炽掌着她后脑,带着好闻甜酒味儿的唇吻去她脸上的晶莹,“阿蝶,一码归一码。这次生日送你一个老公和我的私产加周氏股份,好不好啊?” 祝春好哭着摇头:“呜呜呜不好!我哪个都不想要!” 但周炽有的是办法让她想要。 下一轮次,他便把她压在了他曾经手把手教过她的钢琴上。 逼她抽泣着说了出来:“我想要呜呜……我想要…老公啊……” 之后,她叫了他一晚上“老公”,周炽才满意地收敛了,没再故意磨她。 天色将明时,终于把她放去休息。 但周炽自己,给她收拾妥当后,只在她旁边躺到了天亮,便起床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祝春好一直睡到快中午,混混沌沌地被他打横抱起来,他给她涂药洗漱好,又给她换上了一套符合她日常风格的白色polo领小裙子。 祝春好全程半睡半醒着任他摆弄。 等到穿戴好,他稳住她睡得垂着的脑袋,“阿蝶,不能睡了,我们今天很多事情呢,你得接收生日礼物,还有你的生日宴。” 祝春好还在起床气着,哼哼着恼他:“生日宴要晚上呢,早呢,你不要说了好烦……” “还有生日礼物。”周炽半抱半钳地把她从床上带起来。 祝春好皱着眉,迷迷糊糊根本想不起来什么礼物,喊着:“不要,别烦我,再让我睡会……” 然而却被周炽制住拎下楼,过程中她没少踹他,但他抓着她的手纹丝不动。 两人打闹着刚下完最后一节台阶到了客厅。 周炽家的大门突然开了。 祝春好颤着杏眼,迎面对上了进门的周父周母。 这一下,把她瞬间吓清醒了,歪歪扭扭靠在周炽身上的身子刷得站直,甚至声音都变了调: “周,周叔叔,周阿姨……” 撑着她肩的周炽轻笑。 现在知道乖了?刚还娇纵得很呢。 阿蝶果真是窝里横——被窝里横。 可爱死了。 周父周母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她从自家楼上下来。 周母甚至打趣她,“阿蝶,怎么还叫叔叔阿姨呢?” 祝春好光洁的额上立时便渗出点湿润的汗珠。 “啊……?” 他们俩的关系不是还没曝光吗? 人鱼鳞片似的细汗被她旁边的周炽看得一清二楚,他慢吞吞道: “阿蝶脸皮儿薄,等公开再改口。” 周母眉开眼笑,“行。都听阿蝶的。” 周父周母换衣服换鞋的空儿,祝春好求救似的抓住周炽的手,小着声道:“怎么回事啊!你不会已经把我们在一起的事说了吧?” “不说怎么给你生日礼物?”周炽揉揉她脑袋。 祝春好怔忪着回忆他说的礼物。 一个老公…和周氏股份…? 她愣愣地跟着到客厅,果然刚坐下,周母便亲昵拍着祝春好的手道: “阿蝶,周炽这事儿做的不地道,是有点太急了,委屈你了。这样,我做主,除了他名下的私产和股份,我再把我手里的股份分出5%给你……” 祝春好还没怎么听明白便忙摆手道:“阿姨,不……” 不等她说完,周母就按下她的手,笑眯眯道:“阿蝶,这是聘礼,必须得有的。” 她话音刚落,就又看向周父,“诶,老周,婆婆都表示了,公公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吗?” 周父从刚才开始就一副看祝春好哪哪都顺眼的弥勒佛表情,“那公公自然不能比婆婆落下,我比你多给2%。” “哼哼,这还差不多。” 祝春好唇微张着,很迷茫。 情况好像跟她想象中不太对。 不是只是在周叔叔周阿姨这里公开了关系吗? 怎么就开始“婆婆”、“公公”、“聘礼”了? 周父还在道:“阿蝶,叔叔晓得周炽那臭脾气,无法无天,平时在家里我和他妈就说不听,他要是欺负你,你别惯他,就告诉我们和你爸你妈,我就不信两个人收拾不了他,四个人还收拾不了他吗。” “对。一会儿吃饭时候和老祝也说说,让他可劲儿收拾,别手下留情。”周母附和。 一会儿还要跟她爸妈吃饭? 她爸妈也知道了?? 祝春好猛地转头望着周炽。 周炽一点都不避讳地捏了捏她刚睡醒粉.嫩.嫩的脸颊,扬着下巴道:“不用你们。以后有小蝴蝶收拾我。” 周父周母的笑声中,晚上刚被他“收拾”过的祝春好感觉自己都快被蒸熟了。 她朝周炽轻轻眨了下眼。 周炽挑了挑眉。懂了。 待这话题说过去,他便扯着祝春好的手,“我跟阿蝶还有事要说,爸妈你俩刚下飞机,休息会儿我们再去酒店,来得及。” 祝春好也乖乖地客气了两句,便低眉顺目跟着周炽上楼。 期间都没好意思抬头,直到周炽开门,进了房间关门后,祝春好才炸了毛般转身问他。 “周炽!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一早上都干了什么?” 周炽微笑:“准备见家长啊。今天中午就见。这不是阿蝶昨晚亲口说的嘛。 祝春好噎住,“……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你都没有提前告诉我,我也没有做准备。太快了。” 周炽笑了下,扯过她的手低头捏着,“不是阿蝶说,要老公快点快点赶紧搞完的嘛?” “周炽!你!”祝春好的耳根儿瞬间涨红。 那能一样吗! “而且已经不快了,下午领证结婚,中午见家长还是有点赶……” 祝春好一愣:“等等……你说什么?” 周炽:“下午领证结婚。” 祝春好呆呆地重复:“下午领证?谁领证?” “我们啊。” “周炽。”周炽举起他们交握的手,“祝春好。” “谁说下午就要领证结婚了!”祝春好急了,甩开他的手。 周炽被她甩开的手捻了捻,眉缓缓低了下来,嗓音也是,带着些许压迫感,“阿蝶,你答应过的。” “可我没答应过下午就……” 她当时只是想赶紧把他应付过去,先把晚上过了,其它的事情等之后再像她之前那样拖一拖。 没想到周炽这次就这么雷厉风行,她睡了一觉的功夫,他就把事儿全都给办完了。 周炽垂着眼帘慢慢给她算:“今天下午不领,明后天520、521,领证的人很多,你肯定也不会去,再之后就是周末,婚姻登记处不上班,下周你就回岚江开始训练了,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领证?时间一久,你祝大小姐万一反悔怎么办,或者……” 他眯起眼,身上气息陡然转变。 “祝大小姐这次依旧是在耍我?” 祝春好被他那凛冽又迫人的气势,慑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不小心按到了身后的琴键上,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高音。 她回头,这才发现,他们俩现在是在—— 昨晚的琴房。 而她身后,则是她夜里枕过的那架钢琴。 待祝春好转过头,周炽已经上前一步,两手撑在钢琴上,把她锁到了他的范围内。 “祝大小姐,对这里熟吗?” 狩猎般的危险气息靠近,祝春好咬着唇躲避。 熟啊……怎么会不熟…… 周炽哼笑了声,真丝白衬衫的袖口松垮挽上三两折,露出的小臂和手腕结实有力。性感凸起的青筋从小臂蜿蜒而下,直到手背。 他轻轻用手指点了点翻起的琴盖,“你在这上面答应过我的话,不会才几个小时,就忘了吧?” 想起当时紧贴在脊背的冰凉,祝春好的喉咙不自觉地滑了下,“我……” “凌晨是你同意结婚,我才放过你的。想反悔?” 他靠在她耳边,轻而狠地慢慢道,“要我再让你长长记性吗?” 祝春好银牙都快咬碎了,猫眼也开始雾蒙蒙的,“……周炽,你这是逼婚!” 他微直身,点点头,表情有些混不吝,“嗯。你说得对。” “这婚我就逼了,祝大小姐嫁吗?” 他略歪着头,微微垂着桃花眼看她,明明匪气的话,却说得异常认真。 祝春好发现,对上他的眼,她竟然,说不出不字。 周炽见她那可怜又纠结,死死咬着嘴唇快要哭了的表情,叹了口气,语气略微缓和,“阿蝶,我们只是领证,除了亲近的人和集团内部的人,没人知道,你想什么时候公开就什么时候公开,都听你的,好吗?” 祝春好哽咽着指控:“骗子。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然后第二天就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你含同一根棒棒糖,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阿蝶,他们猜到或者猜不到的能怎样,就算猜到有人敢说出去吗?他们心里明白,但不敢说出去,那这件事就是秘密,不叫公开。” 他的嗓音里带着上位者的冷漠笃定。 祝春好一时哑口无言,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所以,只领证,不公开。” 周炽淡声开口,软硬兼施将“逼婚”做到极致。 “别忘了我们这周还剩下一次。祝大小姐。” 有了祝春好的半痛快和半配合——不痛快和不配合都只针对周炽一个人,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中午跟双方父母吃了顿饭,席间祝父明里暗里地埋怨祝春好还没毕业呢周炽就急着领什么证,而后又好好敲打了周炽一番,周父周母都跟着帮腔一起敲打,这回祝母也没再帮周炽说话,只握着祝春好的手,在旁边看戏。 甚至,在祝父让周炽敬三杯酒,祝春好想阻拦的时候,祝母还不着痕迹把她按下了,不咸不淡轻声道: “这就担心上了?周炽酒量又不是不好,三杯下去没事儿人一样,喝不醉,放心吧。” 祝春好皱着小脸,有苦难言。 她不是担心周炽喝醉,她是担心他喝了酒受折腾的是她…… 毕竟就她家那二楼,周炽出入如无人之境。 气氛还算融洽的饭局结束,祝春好在公证人面前,签署那一大堆周炽给她的赠予协议股份转让等双方父母都认可了的文件。 而后,在签得头昏脑涨后,被周炽直接带去婚姻登记处领证。 大概因为第二天是520,大家都更想选明天登记结婚,又正值下午登记处刚开门,这会儿大厅里只有他们一对在办理登记。 坐在登记处的椅子上时,祝春好还有点怔,之后便被身后以及身侧别的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吸引了心神。 虽然他们已经尽量控制音量了,可语气里的兴奋和激动是很难抑制住的。 “卧槽!你们发没发现那对新人里新郎的身形有点像炽神……” 祝春好口罩下的小脸红了下。 “那对新人”、“新郎”…… “炽神?周炽?真假的,捂得那么严实光看个背影你也能看出来?” “我可是炽哥铁粉,昨天才又重温了遍‘再见’演唱会的!这个优越的身材真的是好像啊……而且炽哥就是咱们嘉湖人呀,他真领证的话有一大半概率得在我们这里领!” “别急,等会他摘下墨镜口罩就知道是不是了,或者看看小王的表情……” “卧槽,小王手哆嗦成那样了,不会真的是周炽吧?” 祝春好脑袋轻微转了转,就发现,她和周炽面前,正在看他们证件的工作人员,手都抖得拿不住他们俩的身份证了。 祝春好:…… “我就说吧!应该真的真的真的是炽哥吧!天呐!所以炽哥是来跟他的爱人领证了吗!” “啊啊啊他是演唱会告白成功直接领证了嘛?天呐有情人终成眷属好绝好绝。” “终于!太好了!入骨爱人就是最配的!呜呜呜从炽哥出道就在嗑他们的cp了,终于修成正果了!” 一众“嗑到了嗑到了”的声音中突然插进一截: “不过……你们没觉得新娘也有点眼熟?” 祝春好脊梁骨一僵。 “啊?我看看。是诶,身材好好,所以炽哥的爱人不会是哪个女明星吧?所以才一直保护着她的身份?呜呜呜好嗑。” “诶?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眼熟哦。” “等等!怎么有点像……那个……” “哪个?快说啊,急死了,看着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个啊,兄妹……人间…小甜豆…” 这句话一出,几个人都吸了一口气。 祝春好羞窘得脑袋都要埋到胸口了,放在桌上的手指下意识绞紧,而后就攥到了一截不属于她的硬骨。 她微微抬眼,发现,是旁边男人把他的手指,伸到她的手心里,隔开了掐着软肉的她的指甲。 她和他对视了一眼。 气氛莫名微妙起来。 “请,请摘下口罩、墨墨镜、帽子,面对这,这里的摄像头……” 虽然很不想打扰他们,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给他俩办理登记的小王结结巴巴道。 祝春好默默咽了下,有些犹豫,没急着动弹。 周炽含笑望着她,直接用另只手摘下了脸上的所有遮挡,露出他那张全娱乐圈无代餐的脸。 大厅里瞬间响起一片抽气声。 周炽旁若无人地亲密伏在她耳边低声道:“摘口罩呀,阿蝶。” 他轻飘飘扫了工作人员一眼,像是随口安慰:“别担心,这里只有工作人员,他们有职业素养,不会泄露隐私的。” 听着他这句仿佛像是“夸奖”的话,对面的小王打了个寒颤。 祝春好咬了下唇,踌躇着摘下口罩。 刚刚的抽气声仿佛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大厅中鸦雀无声。 他们两个在寂静到诡异的等待中拿到了结婚证。 触摸到打印痕迹还在发热的红本本。 看到上面是她与周炽的名字和照片,祝春好再顾不上其他人的想法和反应了。 她低头瞧了好一会儿,周炽今天穿白衬衫和给她找了件白色polo裙是有预谋的,照片里他们像穿了情侣装一样。他还是那么坏。 她用手指轻轻碰了下,他们俩的照片周围溢出来的一点点胶水痕迹。 所以她和周炽……这就结婚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手了? 祝春好像是确认般,转头看向周炽,圆钝的眼懵懵懂懂,有点傻气地问他: “周炽,我们,结婚了?” 周炽对上她的目光,黑眸浅浅地弯着。 他轻轻地抚了抚她柔顺的黑发。 “嗯。” 他用极其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阿蝶,我们结婚了。” 听他郑重地说完这句话,祝春好突然很想哭。 “从今之后,我们就是合法夫妻,终生伴侣。” 周炽像宣誓般认真地看着她,只对她含情的眼中像缀着星光。 “不管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不管我们是发小儿朋友还是爱人,不管我是不是明星,你是不是运动员。” “周炽永远属于小蝴蝶。”